發新話題
打印

《許未重生記》作者:千棵樹(全書完)

77、風起雲湧(7)
  張明瑞睜開眼睛的時候,看見透過窗口灑進來的陽光點點。天亮了?
  慢慢低頭,看向不自覺趴在自己身上睡得正熟的某人,張明瑞的嘴角不由一彎,露出溫柔至極的笑容,攬著某人的手不由用力,另一只手慢慢抬起,輕輕的撫摸著某人的發。
  直至某人迷茫的張開眼睛,抬頭看向他,又很是不雅的打了個呵欠,張明瑞才慢慢收回手,“浩然,睡得可好?”他低聲問著,剛剛睡醒的聲音有些低啞,但是,卻很是柔和。
  方浩然眨了眨眼,眼睛清明了些,隨意的嗯了一聲,又繼續趴了回去。
  張明瑞看著這樣很是自然隨意的動作,幽深的眼眸閃現了笑意。轉頭掃了眼地上跳動著的陽光,張明瑞心頭輕歎一聲,輕輕拍了拍方浩然的肩膀,張明瑞低聲道,“浩然,我該走了。”
  “哦。”方浩然翻身躺到一邊,隨意的揮了揮手,“走好。”
  張明瑞看著方浩然迷迷糊糊的動作,勾著嘴角一笑,盯著翻身躺到一邊的方浩然,眼裡閃過意味不明的光,起身,穿鞋,著衣,整理好自己的衣裝後,轉身,慢慢的俯□,輕輕的,在閉著眼繼續呼呼而睡的方浩然的唇上,觸碰了一下。
  貼著那突然僵硬住的軀體,張明瑞的唇依然停留著,嘴角卻是有些惡劣的彎著,氣息混入對方的氣息,空氣開始有些異樣。
  方浩然緊繃著的身子似乎想要開始掙扎了,但在方浩然掙扎之前,張明瑞卻搶先起身,輕笑,透著一絲得意,低聲道,“浩然,我走了。”
  許久,才聽的一聲悶悶的嗯了一聲。聽到這聲似乎很是郁悶的悶哼,張明瑞才低笑了一下,轉身,正欲施法術離開,卻聽後頭方浩然硬邦邦的很是不自然的聲音,“你答應過的,你不會有事。”
  張明瑞一愣,隨即眼眸柔和了起來,沒有轉身,只是說道,“我答應過你的事情何曾食言過?”
  “哼!那就最好!”
  ***********
  許未抬頭看天,厚重的雲,綿綿而落的細雨,這雨……下到現在,已經第三天了吧。
  連日來趕路,他和沐以真,還有小白終於趕到了廣域縣,只要再過了這廣域縣,就是爹和大哥所在的流沙縣了!
  一想到這個,許未心頭就有些興奮。
  此時,站在客棧的屋簷下,看著那連綿不斷的雨,許未臉上露著笑意,這雨這會兒似乎也不那麼討人厭了。
  “開心了?”突然有些模糊不清的聲音響起。
  許未轉頭,就見沐以真咬著饅頭斜靠著客棧的門笑嘻嘻的看著自己。
  許未回以一笑,這一路,沐以真很是盡心的照顧著他,雖然,沐以真不是個會照顧人的家伙,但那些防不勝防襲擊的家伙卻是一個個倒在了沐以真的刀下,那會兒,他才發現自己真的有些小瞧眼前這個漂亮的家伙了。
  “未未!那個什麼墨的都沒來找你,你氣不氣?”沐以真啃完了饅頭,學著屋簷下百無聊賴蹲著的小白,也蹲了下來,一邊用手不斷騷擾著那小白,一邊仰頭問著,眼睛發亮,不知道又在想些什麼奇怪的事了。
  許未有些無奈,這沐以真什麼都好,就是對小默的偏見太大了,時不時揪住機會就要拐彎抹角的臭罵一番,而且每次臭罵的時候還拐彎抹角暗示自己別去搭理小默……
  真是……
  而且說得話也好奇怪,什麼會被吃掉啊什麼太可惜了……
  這沐以真腦子裡都在想些什麼呀?雖然他對這些風月之事有些遲鈍,但他不是笨蛋,再怎麼遲鈍被沐以真三番兩次的暗示,他也知道沐以真在說些什麼了!
  話說他和小默是好朋友好兄弟,怎麼可能是哪種關系呢?
  倒是沐以真和沐以像那種關系,不過,很奇怪,他們不是親兄弟嗎??
  看著沐以真仰頭跟自己說話有些費勁,許未干脆也蹲下,見小白伸著爪子在一下一下的拍著水窪,水花便濺了許未和沐以真一身,許未皺眉將小白的爪子捉了回來,訓斥道,“別這樣!髒死了!”
  小白無辜眨眼,趁著許未不注意,又重重的拍了一下,這下許未還來不及訓斥,便聽一聲驚呼,夾雜著怒氣,“哎呀!我的裙子!可惡!!這該死的狗!!”
  許未心頭一沉,完了,惹禍了。
  沐以真卻是嘿嘿一笑,笑聲裡還有些興奮,毫不在意自己被小白弄髒了的一身,眼睛晶亮不已,用幾不可聞的聲音嘲笑小白道,“臭狼,看吧,你都變成狗了!”
  這拽拽的小白狼!三番兩次的挑釁自己!趁著未未不注意就朝自己噴火!
  爺是狼不是狗!小白想發怒,可惜被許未死死壓住。
  壓制住小白的許未抬頭看向驚呼的來人,不由微愣,好美的女子……膚若凝脂,面若桃花,一雙眼睛盈盈若水,只是可惜,這雙盈盈若水的眼睛此刻卻是惡狠狠的瞪著他們。
  而且——
  “大膽賤民!竟敢直視我們郡主!”旁邊的一個侍女跳了出來,趾高氣揚的怒道,一雙眼睛明晃晃的鄙視。
  許未被這麼一怒斥回了神,摸了摸鼻子,低下頭,心頭卻是無奈,麻煩了,遇到跋扈的官家人了。
  旁邊的沐以真卻是勾著嘴角壞壞一笑,偏頭對許未低語,“未未,咱成賤民了。”
  許未模糊的嗯了一聲,挪了挪身子,悄悄遮住了小白,這小白太顯眼了,雖然因為下雨趕路的關系,他和沐以真身上都是泥,髒兮兮的,小白也是髒兮兮的,剛剛又被小白濺了一身髒水,此時他毫不擔心會被人家給記住,不過小白的眼睛可是遮掩不住的,要是被那些偷襲暗殺的人給發現,那就麻煩了。
  “來人,把這狗和這兩個賤民給我拖出去砍了!”
  啊?不是吧?許未呆住了,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那非常美麗的女子,這樣就要殺人了?!
  沐以真眼睛微微瞇起,嘴角閃過冷笑。
  許未呆愣了一會,便回過神,低頭輕歎,哎,又要動手了……
  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聲音響起,“好了!月兒,他們也不是有意的。”
  聲音有些溫和,但卻難掩語氣裡的強勢和威嚴。
  許未循聲看去,便見一身著紫色袍服的俊偉少年緩步走來,但卻沒有看他們一眼,只是隨意說著,便率先走入客棧。
  而那個美麗的女子似乎很是不甘,但又似乎不敢違背那俊偉少年,有些委屈的跟著那少年進去。
  在進去之時,很是憤恨的瞪了許未一眼。
  許未無辜的偏頭,看向趴在地上眨眼做茫然狀的小白,“看你做的好事!”
  小白討好的蹭蹭許未的手。
  沐以真這時靠了過來,低聲道,“那是二皇子。”
  許未一愣,什麼?那俊偉少年是二皇子?
  沐以真拉起許未,神情有些凝重,“我們馬上就走!”
  許未點頭,“好!”
  **********
  而此時,官道上。
  走出馬車的張明瑞抬頭看著烏雲厚重的天空,神情有些莫測。
  看著天空許久,張明瑞輕淡開口,“回流沙縣!”
  “是!”
  ***********
  而在官道的另一處,著藏青色袍服的俊美少年騎在馬上,也在抬頭看天,漠然的神情有些陰沉。
  在俊美少年身後,還有十幾個著玄黑色袍服的男子恭敬跪伏在地。
  “你說,楚賢來了?”
  “是!主人。”
  “一路跟蹤追殺未未的,是楚賢那邊的人?”
  “是!不過,他們是沖著沐以真公子去的。他們似乎未曾發現許未公子!還有另外一批人,似乎是張明瑞的人,但他們並未有任何舉動。”
  俊美少年沉吟片刻,說道“按照計劃,馬上聯系沐雲曦,讓慧可馬上過來流沙縣!”
  “是!”
  待身後的玄黑色袍服的男人齊齊消失,俊美少年看向不遠處已經被厚重雨簾隔住的遠房,喃喃著,“未未……”
  **********
  此時被念著的某人正在狼狽的趕路,再次打了個噴嚏,許未皺眉,他不會是著涼了吧?
  而這麼一閃神,突然橫空出現的一把劍就朝他直刺了過去。
  許未還來不及閃避,就聽一聲怒斥,“笨蛋未未!你發什麼呆呀!”,沐以真眼明手快的推開許未,一刀砍了過去,就見那突然直刺過來的刺客直直的倒在了地上。
  許未深吸了一口氣,後背有些發冷,剛剛,他真是太不應該了。
  而沐以真皺眉看向許未,有些擔心問道,“未未,你沒事吧?”
  這一路,這個沒有武技沒有法術的家伙頗為讓他驚奇,雖然什麼都不會,但卻是甚為靈敏冷靜,一路上也沒讓他覺得費力,而且時不時冒出的藥包,金針什麼的,也頗為神奇。
  只是,剛剛的發呆卻是很不應該呀。
  二皇子出現了,這個地方已經非常危險,那些追殺他們的人肯定有二皇子的人馬,如果讓二皇子發現他們的話,那就麻煩。
  “抱歉,不會再有下一次了!”許未抹了抹額頭上的冷汗,尷尬笑道。
  沐以真點頭,嚴肅道,“我們最好馬上趕到流沙縣。”
  “嗯!”
  而此時小白嗷嗷叫著,噴出的火焰在厚重的雨簾中特別醒目!
78、險情(1)
  就在沐以真和許未在越來越大的雨簾中躲閃著突然襲來的攻擊時,流沙縣裡,方浩然披著蓑衣,在河堤邊來回巡視著,雨簾厚重,視線有些模糊,大雨打在身上,身上的衣服早已濕透,刺骨的冰冷凍得方浩然的臉色發青。
  方浩然來回巡視著,身後緊跟著方遠,方浩然走到河堤邊,便蹲下,細細檢查著,方遠見狀,忙緊跟了過去,喊道,“爹!你小心點!”
  方浩然沒有聽見,只是細細的摸著河堤的縫,又來回仔細的檢查了一番,才起身。
  方遠忙過去,把方浩然拉了過來,皺眉道,“爹!這河堤從修築開始,您就一天跑四五趟的,您還擔心什麼呀!!”方遠心頭實在不解,他爹從修堤開始,便無比重視著,每日跑個三五回是常事,時不時的找河工問話,了解進度更是家常便飯!因為他爹的重視,這河工自然不敢怠慢,這河堤在他方遠看來已經十分牢固了!真不知道他爹還在擔心什麼……
  方浩然沒有理會方遠,只是專注的看著上游不斷奔湧而來的河水,喃喃道,“要是上游守不住的話……”
  方遠一聽,愣了楞,上游守不住的話,那關他們什麼事啊!不過,看他爹緊緊皺著的眉頭,方遠心頭歎氣,果然,他爹看來連上游也想操心了,可這歎氣的同時,方遠心頭還慢慢的湧起一種名為自豪的情緒,他爹方浩然就是這樣的一個人!
  這時,金大偉從遠處跑了過來,身後還跟著幾個捕快,待跑到近前,就見金大偉一身狼狽,急沖沖的跑著,還差點摔倒,方遠一見忙上前扶住,問道,“大瓜哥,你沒事吧?”
  金大偉推開攙扶著自己的方遠,上前急急道,“老師,鐵將軍已經帶著人開始在高處扎營,建老師所說的避難所了。可是老師,這河堤邊有幾個老人不肯走,老師您看——”
  方浩然收回視線,轉頭嚴厲道,“不管用什麼方法!最慢後天,這河堤附近的人都必須給我搬到避難所去!還有那避難所,大瓜,你留下十個捕快跟著方遠,其他的全部都到高處跟著鐵將軍建避難所去!”
  金大偉忙應下,轉身急急的走了。
  方遠一見金大偉離開,忙上前問道,“爹,那我——”
  “你帶著那十名捕快和鐵捕頭一起巡視這河堤附近,每兩人一組,一旦發現不對勁的馬上告訴我,若有百姓求助,馬上救援!”
  “是!兒子這就去!”
  方遠說罷,便轉身,可一轉身,見方浩然又走近河堤邊,忙又趕了過去,“爹!那你呢?!”
  “我什麼?”方浩然有些莫名其妙。
  “爹,如果我不在,誰來保護爹?”方遠急切道,拉著方浩然退後,“不行!爹,您這樣我不放心,要是您出事了怎麼辦?!”
  方浩然瞪眼,“你說這什麼傻話!你爹我有手有腳的能出什麼事!你趕緊的給我巡邏去!”
  方遠依然揪著方浩然不放,就他爹這種固執認真的脾氣,他真怕他老爹一不小心就摔到河裡去!
  方浩然瞪眼正欲訓斥,就聽一聲恭敬的聲音,“大公子您放心,小的會照顧好老爺。”
  方遠轉頭,就見管家忠伯謙卑恭敬的站在一邊,方遠心驚,這忠伯是什麼時候冒出來的?!他竟然察覺不到忠伯的靠近?!方遠第一次用審視警惕的眼光看著在他們家已經服侍了他們十五年忠厚老實的忠伯。
  方浩然卻是干脆掙開方遠的手,對方遠不耐煩說道,“這下可以放心了吧?你爹身邊能人多著呢!你就趕緊給我巡視去!要是出了什麼岔子,我饒不了你!”
  方遠只好猶疑的看了忠伯一眼,便轉身離開。
  既然他爹對忠伯沒有懷疑什麼的,那忠伯應該可以相信的吧?
  只是……連忠伯也深藏不露,那他們身邊還有誰是干淨的??而且忠伯在他們家可是待了十五年啊。方遠心頭突然有些寒意。
  ***********
  急急從手鐲裡扔出一個藥包,許未急忙避到一邊,藥包在雨簾中被黑衣人一把抓住,而很快,那抓住藥包的黑衣人就驚叫一聲,抓住藥包的手正以非常驚人的速度紫黑了!黑衣人驚叫聲未完,沐以真就一刀刺了過去,那黑衣人就慘叫一聲倒下,另一邊,小白吼叫一聲,火焰在半空中炸開,將三個撲向沐以真和許未的黑衣人炸開!
  許未避到一邊,看著那追殺的十幾個黑衣人已經紛紛倒下,不由松了口氣,抹了抹臉上的雨水,看向一個起落躍到自己身邊的沐以真,擔心問道,“以真,你沒事吧?”
  沐以真搖頭,隨手抹去臉上的被濺到的血跡和雨水,嗤了一聲,冷笑道,“看來我們的行蹤已經被他們發現了,這路上可有得好瞧了!不過派出這些貨色,當我沐以真是吃素的?!”
  許未凝眉看向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黑衣人,在這之前,他們也遇到了襲擊,但那些人明顯是來抓的,可是剛剛……卻是殺氣騰騰,許未心中疑惑,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這些人為何現在要痛下殺手?便低聲問道,“以真,你說他們的目的是抓還是殺?”
  是想抓住他們還是想殺了他們?
  沐以真聞言微微一怔,隨即皺眉思索起來,“剛剛他們招招都是想置你我於死地,但是,那什麼三皇子四年來行蹤成謎,雖然一出來就跟你到雲城晃了一圈,但雲城是沐以的地盤,你和那三皇子的事情是極為隱秘的,他們肯定不知道你和三皇子的關系,皇子冊封大典又還沒有開始,二皇子也不會在這個節骨眼上動三皇子……看來,他們還是沖著我來的!”
  “殺了你,沐家主肯定不會放過他們!”許未不解,搖頭道,“他們應該抓住你來威脅沐家主才是!”
  沐以真冷笑,“他們之前還不敢下殺手,現在這麼肆無忌憚的,肯定以為我是要背負什麼使命要到流沙縣投靠三皇子的軍師——也就是你爹,方浩然!而沐以肯定是擺明了他是三皇子黨的態度!所以他們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殺了我,一來可以破壞我們的計劃,二來可以震懾沐家!哼!這算盤打得還真不錯!只是可惜……嘿嘿……他們低估我沐以真了……”
  許未看著沐以真說到最後,毫不掩飾的得意張狂樣,不由撫額,這沐以真什麼都好就是有些……額,孩子氣了吧?
  這時小白突然跳到許未跟前,呲牙咧嘴的對著對面黑乎乎的樹林裡不住的警告似的低吼著。
  沐以真神情一整,將許未拉到自己身後,收斂氣息,低聲道,“未未,小心了!”
  許未嗯了一聲,手悄悄的放在手腕的黑色龍形手鐲上,也警惕性的看向對面樹林。
  一聲低笑響起,“原來這不是狗,是狼啊。月兒,看來,這狼還真是特別。碧眼白毛,還會法術,如果我沒有猜錯,這狼應該就是傳說中的鳳族的守護神獸——白狼獸了。”
  這一聲低笑讓沐以真身子緊繃起來,許未也神色一凜,這個聲音不就是那二皇子嗎?
  “想不到我楚賢今日竟然能有這個榮幸見到傳說中的神之一族——鳳族人。”伴隨這溫和帶著笑意的聲音,銀白色袍服的俊偉少年慢慢走出,身後跟著的依然是那個美麗的少女,還有幾名高大的神情肅然的男子。
  鳳族?許未心中有些愕然,是指沐以真嗎?
  沐以真卻是低低的嘖了一聲,喃喃道,“真是糟糕!被他看出小白的來歷了!”
  許未低頭瞥了眼依然低吼警示著的小白,心頭困惑,這小白是頗具靈性沒錯,但那神獸什麼的,他可沒看出來,而且小默也從未提過。
  “沐家主的最重視的弟弟,沐家商會的掌舵者,沐以真沐公子,在下有禮了。”俊偉的少年笑著拱手,雖然說得甚為恭敬,可那俊偉少年的神色卻是不自覺的透著一種高高在上。
  沐以真嘿嘿一笑,笑容有些假,“二皇子多禮了,以真不過是一介平民,可不敢受此大禮!二皇子在這個時候前來,可是有什麼急事?您知道,以真這人粗鄙,平日裡得罪的人也很多,這不,剛剛又解決了一批刺客,您看,嘖嘖,也不知道是誰指使的,就這些貨色也敢來刺殺我!還好有二皇子的福祉在,以真平平安安的還好好的站在二皇子跟前!”沐以真辟裡啪啦的說著,說罷,又重重的歎了口氣,頗有些語重心長的味道,“素聞二皇子最體恤百姓了,還請二皇子一定要好好的處置這事,您看,這光天化日之下就有殺戮之事發生,嘖!”
  許未在沐以真身後聽得不由低笑,這沐以真說話真是有趣。
  可那俊偉的少年,二皇子楚賢卻是依然笑著,眉眼間未見惱色,“沐公子說得有理,待回了京,在下一定將此事稟報給父皇,一定給沐公子一個交代!”頓了頓,楚賢又說道,“既然沐公子正遭人追殺,不若就由在下保護二位的安全吧,在下正要回京,二位和在下一道吧。”
  話音一落,許未便皺起了眉頭,這是要變相的挾持了?
  “哈哈!真可惜呢!”沐以真卻突然哈哈大笑起來,“不好意思哪,二皇子,我們家的人就要來接我!所以,就不麻煩二皇子了。”
  楚賢盯著沐以真,笑容依然,卻透著一種凌厲,“哦?沐公子別客氣,據在下所知,這方圓幾百裡,可是就沒有其他人了,沐公子身份貴重,如果在這裡出了什麼事的話,在下可是承擔不起這個責任!”
  沐以真勾了勾嘴角,“那您就別承擔,二皇子還是請吧。”
  楚賢看著沐以真,眉眼微微一挑,突然笑道,“行,要不,沐公子,您把您身後的這位公子交給在下如何?鳳族的血脈,這可是非常重要的貴客,在下有這個義務保護這位貴客的安全。”
  許未心頭一突,鳳族的血脈?什麼意思?!
  沐以真身子依然緊繃著,這時候,笑容已經有些掛不住了,眉眼也有些凝重,“不好意思,這位公子可不是什麼鳳族的血脈,二皇子,您找錯人了!”
  楚賢皺眉,隨即抬手示意道,“那就得罪了!”
  只是一個晃眼,楚賢身後的幾個高大的男人就瞬間已經到了沐以真跟前,沐以真心頭一跳,咒罵道,“該死!”
  可下一秒,就在沐以真揮刀相向時,突然空氣扭曲了起來,十幾個黑影瞬間就從地上躍出,而那幾個高大的男人就被齊齊擋住,踉蹌的後退了幾步。
  楚賢神情一冷,看向那擋在沐以真和許未跟前的十幾個神情冰冷麻木的身著黑色勁裝,臂膀上卻繡著龍形紅色繃帶的男子,冷哼一聲,“墨鬼道?”
  墨鬼道?許未心頭一愣,緊接著,腰間便被一雙有力的臂膀擁住,身後是熟悉的安心的氣息,許未心頭有些發顫,轉頭看向身後的人,還是那樣俊美淡漠的神情,凝視著自己的漆黑眼眸柔和溫暖。
  許未不由轉身,仰頭,輕聲喚道,“小默。”
  “嗯。沒事了。”默三抬手輕撫許未的頭,低聲說著。
  “鳳族的血脈竟然和墨鬼有所勾結?”突然,一聲不可思議的驚叫出聲。
  許未轉頭,就見對面,楚賢身後的那美麗少女一臉不可思議捂嘴叫道。許未心思敏銳,自然也察覺到對面的那幾人除了驚愕外,眉眼裡還有鄙視和輕蔑。他不由皺眉,這些人是因為小默是墨鬼便看不起小默嗎?哼!真是膚淺!!
  許未的手下意識的放在了腰間有些冰冷的手上,順勢皺眉盯著對面的那二皇子,嚴肅開口道,“我不是什麼鳳族血脈!你們找錯人了!我姓許,我叫許未!”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79、險情(2)
  許未看著對面沉默的幾人,便再次凝重出聲道,“你們找錯人了!我不是什麼鳳族血脈!”
  楚賢看著許未,此時許未臉上有些污泥,面容看得不是很清楚,但那雙眼睛此時在厚重的雨簾裡卻是顯得特別清明干淨。
  楚賢不由心頭有些發怔,這樣清明干淨的眼睛他還是第一次看見,正欲再細看之時,眼前卻是一晃,默三冷冷的警告性的盯著自己,楚賢心頭一凜。
  “讓開。”默三開口,聲音冰冷。
  楚賢冷笑,“三弟是不是有些失禮了?這樣和自己的哥哥說話?”
  默三淡漠的看著楚賢,慢慢開口,“你曾說過,你沒有一個墨鬼弟弟。”換而言之,既然你不承認一個墨鬼弟弟,那我這個墨鬼又何必當你是哥哥?
  楚賢臉色一僵,不由死盯著默三,心頭惱怒!
  被默三拉到身後的許未不由皺眉,對那楚賢不由更加厭惡,小默是墨鬼怎麼了?!哼!
  “如果,我不讓開,如果,我今天就要帶走你身後的人,你又要如何?!”楚賢陰冷一笑,慢慢的說道,他倒要看看,眼前這個墨鬼要怎麼來跟自己作對?!
  默三眼睛微微瞇起,是要撕破臉皮了嗎?雖然這和他的原本計劃有些出入,但沒關系,早晚都要有一戰的不是?
  默三一手扣住許未的手,淡漠開口,“你可以試試!”
  楚賢冷笑,正欲開口,突然輕淡溫和的聲音響起,“張明瑞拜見兩位皇子!”
  眾人心中都微微吃驚,眼前身著深藍色袍服的男子帶著一臉溫和可親的笑容到底是什麼時候來到他們跟前的?!
  默三盯著深藍色袍服的男子,也就是張明瑞,心頭警醒,看來這張明瑞比上輩子還要深不可測!或者,這張明瑞本身就深不可測,只是,上輩子他沒有發現,也或許,這張明瑞上輩子沒有展現?
  “張大人不是已經往京都去了嗎?”楚賢雖然心頭也訝異著,但面上卻是甚為隨和的一笑。
  張明瑞笑著拱手,神情恭敬,“回二皇子的話,微臣是聽說殿下在這附近,想給殿下請安就來了。”
  楚賢聞言,眉眼間閃過滿意和自得,雖然很快,但卻依然被默三看見,默三的心裡不由升起一種嘲諷,看來不管前世今生,這楚賢,看來還是這般自負!
  張明瑞又略微靠近,輕聲道,“二皇子,離皇子冊封大典還有幾個月的時間,您看,是不是……”
  提起皇子冊封大典,楚賢略微皺眉,似乎頗為不甘的看了對面默三一眼,冷哼一聲,說道,“三弟,看在鳳族血脈的面子上,今日這事就算了!”又很是不甘心的掃了眼默三身後的許未一眼,可惜許未被默三牢牢遮擋著,楚賢沒能看見,於是冷笑一聲,揚聲道,“在下告辭,他日定當領略鳳族風采!”
  許未皺眉,什麼鳳族不鳳族的!
  而楚賢在說罷後,便轉身大步離開。
  張明瑞走在最後,朝默三和沐以真很是溫和的一笑,又意味深長的掃了眼默三緊緊扣著的許未的手一眼,也隨之離開。
  待張明瑞離開,沐以真吐出一氣,狠狠的瞪了一旁搖頭晃腦努力裝無辜的小白一眼,“都是你惹的禍!”
  小白不理會沐以真,小小聲的嗚嗚一聲,便討好的朝默三搖頭擺尾。
  默三淡漠的眼神只是掃了小白一眼,小白嗖的一下就坐好,看得沐以真目瞪口呆。
  “小默,這到底是怎麼回事?”許未皺眉問道,“什麼鳳族不鳳族的?”
  默三緊緊扣著許未的手,低聲道,“我們先找個地方避雨再說。”
  許未看了眼默三,輕輕點頭,“好。”
  *********
  楚賢一行人很快便消失在樹林裡,又很快在藍色光圈中出現在客棧的二樓大堂裡。
  楚賢走出藍色光圈便不由一愣,二樓大堂裡站著的一妙齡少女,神情冷淡,眉眼間還有種高傲,面容甚為漂亮,但最重要的是,楚賢驚愣的一個原因是,這少女的眼睛與剛剛那雙眼睛一樣,都很干淨,不同的是,剛剛那雙眼睛干淨而溫暖,而眼前這雙眼睛卻是干淨冰冷。
  一旁的張明瑞瞥了眼楚賢驚愣癡迷的神情,心頭一笑,又瞥了眼一直跟在楚賢身後的美麗少女,此時美麗少女正一臉警惕的瞪著那妙齡少女,張明瑞輕輕一笑,嘴角微微勾起又迅速閃逝。
  不遠處的妙齡少女冷冷的看了他們一眼,便轉身走回了自己的房間。
  因為少女的離開,楚賢回過神,臉上有些微紅,轉頭問道,“張大人,這位是?”
  “那位小姐便是殿下您的未婚妻——宋家五小姐,宋辰月。”張明瑞恭敬說著。
  張明瑞話音剛落,那一直跟在楚賢身後的美麗少女便臉色慘白,而楚賢卻是意外和驚喜了。
  看著楚賢和那美麗少女的神色,張明瑞微微一笑,垂下眼簾。
  ***********
  距離流沙縣只有幾十公裡的山裡,山洞中。
  篝火已經點起,沐以真坐在篝火邊,有些無聊的踢著一邊依然坐得直直的小白,小聲道,“喂!笨狼!那三皇子和未未都在裡頭換衣服呢,你怕什麼呢!”
  小白不理會,依然直直坐著。
  沐以真忍不住翻翻白眼,這狼還真是欺軟怕硬!不過,就算害怕那默三,也不用怕成這樣吧!
  沐以真又忍不住看向裡頭,這山洞很深,因為未未全身都是濕的,那三皇子便要未未把濕了的衣服換下,本來大伙兒都是男的,小白也是雄的,在這裡換就好了啊,又有篝火,可那三皇子卻是不准,強勢拉著許未到裡頭換衣服。
  不過,這換衣服太久了點吧?沐以真摸著下巴,盯著那已經燒了一半的柴火,壞壞一笑,那三皇子不會把未未給吃了吧??
  山洞裡頭,許未套上衣服,一邊有些臉紅的避開眼前赤果果著上身的默三,可避到一半,眼角瞥見默三背上的標記,不由一呆,那標記上的龍呢???
  本來盤曲著的像茶葉蛋的標記此時已經不見了,代替標記的是一個圓形的有些繁雜的圖案!
  那圖案很奇怪,好像是張地圖,又好像是個鬼臉。
  “小默!你的標記呢?!”許未忍不住靠了過去,伸手摸了摸,軟軟的,那地圖好像是一個活的,許未一摸,它竟然閃現了金色的光,許未嚇了一跳,默三趕緊抓住許未的手,低聲道,“別碰,會癢。”
  許未啊了一聲,呆呆的看著轉頭的面無表情的默三一眼,又看了眼那奇怪的圖形,忍不住問道,“它跟你以前那標記一樣都是活的?”
  默三卻是反問道,“未未,你看見的是什麼?”
  許未一愣,迷糊問道,“一張地圖啊,啊,又像是一張鬼臉,好奇怪。”
  默三若有所思的點頭,開口說道,“未未,我看不見我背上的圖案,你有時間把它畫下來給我看。”
  許未點頭,“好。”又忍不住看了那詭異的圖案,想起以前默三生日時都要經受的折磨,擔心問道,“小默,現在它還會讓你疼嗎?”
  默三慢慢搖頭,“不疼了。”
  許未松了口氣,那就好,那看來這圖案換了也是好事啊。忍不住好奇的抬手一戳那圖案,剛想戳第二下,便被默三抓住了手,默三淡漠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無奈,還有許未不理解的,但很喜歡的一種溫柔。
  許未笑瞇瞇的看著默三,“真的會癢嗎?”
  默三該抓為扣,隨意的扔下手裡穿了一半的衣服,將許未扣向自己的懷裡,低頭道,“不疼,會癢。”
  許未有些僵硬,眼前這幅胸膛還是赤果果的……
  “未未,神之一族是個神話,幾千年來,從未有人見過,一直以來,人們都認為那是神話,但一千多年前,墨鬼,妖物,人類混戰的時候,神之一族出現了,那人便是我們待過的玉石宮的玉神女。他是鳳族。他出現的時候,他的身邊有一頭白毛碧眼的會噴火的狼,還有一只鳳凰。但他沒有在楚朝的歷史中留下任何痕跡,原因沒人知道,但,凡是楚朝皇室的肩負傳承使命的人都知道,上輩子我的這個身份不允許我知道,這輩子,在雲城的時候,下頭的人探查得知楚賢親自前來了,我怕你跟著我會被楚賢發現,如果他們知道你對我的重要性,一定會對你下手,我就和沐家做了約定,讓沐以真帶著你先離開,後來,因為楚賢對你和沐以真窮追爛打,墨鬼道查出他追著你們不放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小白,我派人查找小白的來歷才發現原來還有這麼一回事!”
  許未聽完,呆呆的看向默三,張口結舌,“那個……他們不會以為我和那玉神女有什麼關系吧!”
  默三眼裡出現笑意,伸手摸摸許未的頭發,“看來他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
  許未苦笑,“小默,我覺得我好像有大麻煩了。”
  默三點頭,深深的看著許未,那樣深邃又認真專注的眼神,讓許未不由移不開眼睛。
  “你的麻煩便是我的麻煩。有我。別擔心。”
80、險情(3)
  大雨第三天。
  許未看向河堤邊洶湧而下的河水,心頭有些發楚,這流沙河不會暴漲然後決堤吧?
  許未想起上輩子他游歷天下時也曾來過這流沙河,那時候流沙河因為經常決堤,導致周遭的縣府人煙稀少,一片荒涼的模樣。
  而這輩子,怎麼也沒想到是自己的老爹來到這流沙河附近的縣府,而且還是流沙河下游的流沙縣!明明上輩子不是流沙縣的……
  如果這流沙河決堤的話,那老爹所在的縣府肯定是首當其沖!許未不由憂心忡忡,心神一恍惚,腳下就差點一個踉蹌,幸好及時一只手將許未拉住,並緊緊的擁住。
  許未回過神,轉頭感激一笑,“小默……”
  默三凝眉看向許未,“未未,這路滑,你別走神。”
  “額……是。”許未有些尷尬的乖乖點頭。
  走在前方的沐以真和小白同時回頭看了一眼,沐以真盯著默三扣在許未腰間的手好一會,嘴角微抽,話說,這個什麼三皇子是不是太明目張膽了一點??又看了眼乖巧點頭的許未一眼,心頭歎氣,這笨蛋未未怎麼到現在還沒發現!!哪有好兄弟總是吃自己豆腐的?!
  看著那低語細說親暱的兩人,沐以真默默轉頭,和同時轉頭的小白對視一眼,長歎一氣。
  此時,他們已經走在前往流沙縣的路上。
  沐以真自身雖有武技法術,但並沒有默三那麼高階,默三只需張開一個光圈,就可以將風雨隔開,而且還能輕松走很遠的路。沐以真私下估計,這默三的法術等級應該比沐以只高不低!可是那默三卻是小氣得緊,只肯罩住許未一人,將他和小白趕了出來!
  沐以真再次抹去臉上的雨水,心頭不平,真是小氣又狡猾!!哼!咒你吃不到未未!!
  “小默,我爹那裡可平安?”許未問道。
  “沒事,他們很好。有鐵家的家主在,還有一些人在秘密保護著。”默三說道,鐵家的家主那忠誠於皇室的人竟然會借著公務之便跑到這流沙縣來,而據剛剛不久前得到的線報,那鐵木竟然聽從方浩然的指揮,和手下的親兵一起搭了什麼臨時避難所!這可真是有趣!
  許未有些茫然,鐵家的家主?一些人在秘密保護?
  “未未,放心,你爹不會有事的。”默三加重語氣說道。
  許未點頭,看向前方搖頭晃腦走著的小白,疑惑問道,“小默,你說小白它干嘛只跟著我一個人呢?”
  默三低頭盯著許未,半晌,才慢慢道,“大概,是你做飯很好吃吧。”
  “啊?不是吧?”
  “我說著玩的。”
  “……”
  小默你什麼時候也會開玩笑了??
  *********
  再說此時的流沙縣。
  金大偉抹去臉上的雨水,看著此時正匆匆跑進臨時搭建的幾十個帳篷裡的百姓們,還有不遠處,在前陣子搭建的簡陋的但非常大的木屋,那裡也有不少人進進出出。
  他法術低微,不能像此時不遠處正吆喝著士兵們的鐵家主一般隔開雨水,此時,他早已渾身濕透,臉色也有些發白,但想想在今天一大早跑去找老師時,看到沒有法術也沒有武技被雨水澆得臉色慘白的老師卻依然來回巡視著不肯休息,金大偉深吸一口氣,再次抹去臉上的雨水,朝木屋跑去!
  老師這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不在意這雨,他金大偉有武技有法術的又害怕什麼?!
  他要振作!他要變強!這樣……他才能不辜負辰月,他才能把辰月奪回來!!
  在金大偉跑進木屋的時候,方浩然正站在河堤邊,雙眼銳利的緊盯著奔騰而來的河水!他的身後,管家忠伯和流沙縣縣衙的鐵捕頭正小心翼翼又緊張的盯著河面。
  不用看也知道,上游的廣域縣和土木縣肯定是決堤了!而他們流沙縣的河堤雖然堅固,可是也耐不住這河水的一漲再漲吧!
  “老爺!”忠伯忍不住上前了,心驚膽顫的就怕這河水一旦決堤,他家老爺會被這河水沖走!要是老爺真有個萬一,他忠伯可以提頭去見主人了!忠伯小心翼翼的開口,“老爺,我們還是快點撤到高地去吧。”金公子都派人來催好多回了!
  方浩然卻是只顧著盯著河面出神。
  忠伯不由苦笑,他家老爺什麼都好,就是一旦辦正事了,就太入神了!
  鐵捕頭此時也盯著河面,聽見忠伯開口,也轉頭看向方浩然,見方浩然一臉凝重的細細的盯著河面,不由皺眉,這河面可是越來越上漲了,要是待會真的決堤的話……
  就在這時,方遠帶著人遠遠的跑了過來,邊跑邊喊道,“爹!!快走!下頭已經河水漫過去了!”
  方浩然猛然轉身,雙眼睜大的瞪著方遠,“你說什麼!!”
  “爹!!下頭已經有地方進水了!!”方遠一個起跳穩穩的落到方浩然跟前,急急開口道,“爹!我們快到高地去!這裡太危險了!”
  方浩然卻是沉聲道,“遠遠!!你聽著,現在爹有個任務要交給你!”
  方遠一愣,任務?
  方浩然從懷裡透出被牛油布包著的東西塞到方遠懷裡,神情嚴肅“你聽著!這裡是我畫的咱流沙縣的地圖,你照著這裡所畫的,馬上趕到這幾個地方去,把那裡的河堤口打開,我們必須洩洪!”
  方遠神情一凜,“爹!你放心!兒子一定會完成任務!”
  方浩然嘴角微微露出笑容,又拍了拍方遠的肩膀,“你做事我放心!”頓了頓,又說道,“但是現在情況緊急,遠遠,我讓忠伯和你一塊去!”
  方遠一怔,隨即反對道,“爹!不行!您身邊不能沒有人!”
  “這不是還有一個老鐵頭嘛!”方浩然嘿嘿一笑,指著一旁鐵青著臉的鐵捕頭說道。
  忠伯吶吶開口,“老爺!這個……”
  “什麼這個那個的!”方浩然轉頭瞪眼,“你給我保護公子去!要是公子有個萬一,你就提頭來見!”
  忠伯頓時皺成苦瓜臉。
  方遠還想再說,卻被方浩然猛的一推,“別婆婆媽媽的!趕緊的給我弄開河堤口去!要是耽誤了事情我跟你們沒完!”
  *********
  再說此時前方的距離流沙縣百裡外的客棧裡。
  “我想我明白張大人讓方浩然做流沙縣縣令的原因了。”俊偉的少年站在窗邊,看著窗外滂湃而至的大雨,還有慌張四處跑動的百姓,若有所思道。
  俊偉少年身後站著的俊秀風雅的男子臉上溫和的笑著,恭敬開口,“殿下聰慧。”
  俊偉的少年甚是自得轉身說道,“這流沙河一千多年來都是楚朝先祖頭疼的一個地方,它是各方家族的聚寶盆之一,也是各種矛盾交織點,還是……災禍的滋生地,此次流沙河決堤如果處理的不好,造成流沙河附近百姓流離失所的話,那方浩然不管他先前的名聲多好,這都會成為他的污點,他就別想進京了!那樣的話,對默三來說,無疑就是失去了一個有力的臂膀!”
  張明瑞臉上帶著淺淡溫和的笑,畢恭畢敬的聽著楚賢的滔滔不絕。
  是的!如果處理的不好的話,那就會是個非常重大的污點!
  但,如果,處理好了呢?
  鐵木站在高地,看著周遭井然有序的儼然一個小村鎮的避難所,心頭有些恍然,是的,這是一個危機也是一個機遇!流沙縣如果在這次洪水中如果保住了百姓,把流沙縣的損失降低到最低的話,那就會在流沙河周遭縣府中脫穎而出!特別是這次方浩然做了這樣的一個史無前例的“避難所”的准備!
  看看這周遭的訓練有序的衙役捕快們的來回巡視和發放救濟糧,還有登記造冊入住的百姓,公告板上掛著的失蹤和尋找名單……
  難不成這也是張明瑞的故意安排?!沒有人比張明瑞更了解方浩然的能力,能夠寫出桎梏十二家族的“十二天策令”的人,豈是泛泛之輩?可是,張明瑞為何對方浩然這麼自信!畢竟,方浩然沉靜了整整十一年啊!而之前,方浩然可是沒有任何官場經驗……
  或者是……自己想多了?其實張明瑞也只是想把方浩然弄下去?
  但,之前卻和自己做了那樣的協議?
  鐵木不由心頭煩躁,這張明瑞的心思真是他媽的難猜!!
  而這時,金大偉急匆匆的跑來,“鐵將軍!”
  鐵木回過神,看向金大偉,略微拱手,“狀元郎,何事?”
  “請問鐵將軍有沒有看見我老師方浩然?”
  鐵木一愣,隨即心頭一緊,“怎麼了?他還沒回來嗎?!”
  金大偉不由苦笑,“鐵將軍,從剛剛衙役跑來示警說流沙河已經漲水了開始,我就已經派出整整十幾撥人了!先頭的人都說老師不肯回來,還在巡視,後來我急了,又派了人出去,言明這次不管老師願不願意都要把老師給我弄回來,但沒想到,派出去的人到現在都沒回來,這都過了一個多時辰了!!”金大偉說到最後,心頭忐忑不已,老師可千萬別出事啊!
  鐵木聽完,神色一沉,揮手示意後頭的幾個親兵跟隨,對金大偉說道,“這裡就先交給你了,我出去找人!”
  ********
  方浩然瞅了瞅眼前的甚是凶猛的從自己腳下沖過去的流沙河水,再次歎氣,他這真是流年不利啊!!
  方浩然蹲在屋頂上,仰頭看了會天,又低頭瞅了眼腳下的水,摸著下巴,甚是苦惱,他該怎麼辦?
  想著匆匆朝高地跑,可還是跑輸了給水,緊急關頭,他無奈,朝拼命在他身邊護著他的幾人喊道,“快走!!別管我!!”沒成想,平日裡總是被他捉弄欺負的老鐵頭卻是拼命搖頭不肯離開,明明水都漫到胸口了,都沒力了還不肯放開,他只好狠狠的咬了那老鐵頭的手臂一口,趁著他痛呼松手的時候,拼命的游走。
  那老鐵頭實在過於固執,這會兒當然是能活一個就活一個,怎麼能因為他這個沒有武技也沒有法術的家伙全軍覆沒呢??
  只是,本來以為會被淹死……,沒成想,不知道從那裡冒出來的一只古怪的銀毛綠眼的狼將他弄了出來。
  轉頭瞥了眼懶懶的趴在他身邊,一副悠哉模樣的狼,方浩然眨眼問道,“我說,老兄,既然你都把我弄出來了,怎麼不順手把我弄回高地去?”
  那銀毛綠眼的狼瞅了他一眼,那眼神是赤果果的鄙視呀!!這還不算,瞅了一眼後,那狼便轉頭,將頭埋在雙爪裡呼呼的睡了起來。
  方浩然黑線,這狼夠拽!!
  方浩然不甘心,嘗試著戳戳那狼頭,拉拉那狼尾,又搔搔那狼肚子,可那狼是不管你戳也好,拉也罷,搔搔肚子,它就干脆翻身,露出個狼肚子,讓你搔個夠!
  方浩然盯著那狼肚子半晌,干脆賭氣躺下,將頭枕在那狼肚子身上,就閉眼休息。
  可惜,那雨嘩啦嘩啦的打在他身上,再加上他根本就了無睡意,只好又睜開眼睛,看著那從天上傾盆而下的大雨。
  呆呆的看了半晌,方浩然忽然想起……這狼,其實,他曾經見過吧?
  在某個人的背上,而且……好像不止一只吧??
  “我說,老兄,你和小白是兄弟?”猛然翻身坐起,方浩然好奇問道。
  那銀毛綠眼的狼懶懶的睜開眼睛,又懶懶的閉上。
  方浩然摸摸鼻子,這拽拽的狼看來沒有小白好欺負啊。
  而就在這時,就聽一聲狼嘯,一頭白色的狼猛的朝方浩然撲了過去,可惜半空中就被一頭綠色的狼給一腳踢開。
  嗷嗚一聲,小白半空中劃出一個優美的弧線,伴隨著許未的驚呼,就重重的落入洪水中。
  方浩然抽抽嘴角,看著眼前用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踢出一腳的綠色的狼,又懶懶的打了個呵欠,又悠然的趴下閉眼呼呼睡覺,方浩然心頭堅定,絕對不可以用對小白的態度對這頭狼!!
  然後方浩然起身,笑瞇瞇的看向從半空中緩緩而落的許未和默三。
  許未看著方浩然,心頭激動,“爹!!”
  方浩然看也不看一旁的默三,將許未拉了過來,上下打量一番,笑瞇瞇的摸摸許未的頭,“不錯!長高了!也帥氣了!”
  許未眼睛亮亮的看著方浩然,“爹也比以前有精神多了。”
  方浩然呵呵一笑,又摸摸許未的頭,“看你平安無事的,爹就放心了。”
  許未聽著這句普普通通的話,卻沒理由的心頭一酸,他這四年來在玉石宮好好的,可是他爹卻不知道,肯定為他擔驚受怕……說來,他也是不孝的很。
  “爹,我……”許未眼眶有些泛紅,想說些什麼,但方浩然卻是擺手阻止,笑容爽朗,“好了,什麼都不用說啦!你回來就好了!以後呀,也別跟著人家四處亂跑就行!”說罷,有意無意的瞥了一邊沉默站著的默三一眼。
  默三聞言,卻只是微微抬了一下眼皮,又低頭看向那銀毛綠眼的狼,一副淡漠從容的模樣,好像在說“我什麼都沒聽到”的樣子,看得方浩然心頭惱火,牙癢癢。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1、險情(4)
  “爹,你放心,兒子以後不會再讓你擔心了!”許未說道,一臉鄭重。
  方浩然很是欣慰的點頭,又斜睨了依然淡漠沉默的默三,心頭得意。
  許未說罷,又擔心的轉頭看向快要漫到屋頂的洪水,“怎麼小白還沒上來?它不會有事吧?對了!爹,這狼是怎麼回事?”許未又低頭看向趴在那裡呼呼大睡的銀毛綠眼的狼,這狼跟小白一樣,銀毛綠眼的真少見!。
  “它和小白一樣,也是傳說中的神之一族的守護靈獸。”默三此時終於開口,盯著那呼呼大睡的狼,心頭思量著,這守護靈獸怎麼出現在這裡?
  許未似懂非懂的點頭,又困惑的看向方浩然,“爹,這狼它怎麼在這?”
  “它是爹的救命恩人,要不是這狼,你爹我早就淹死了。”方浩然笑呵呵說道,又瞥了眼依然呼呼而睡的狼,心頭補充了一句,不過,拽拽的,真是不可愛,還是小白可愛……
  “小白,沒事吧?”方浩然抬頭看向河面,不由皺起眉來,這麼久都沒上來,不過,這守護靈獸什麼的,方浩然看向許未,“未未,守護靈獸是怎麼回事?”
  許未剛想回答,就見小白嘩啦一聲從水裡忽然跳了上來,緊接著,就朝銀毛綠眼的狼噴出了一個巨大的火球。
  許未驚呼,“小白!!你干什麼!”
  方浩然此時就站在銀毛狼的旁邊,那火球要是真的噴中了,方浩然就完了。
  幸好,就在此時,默三一個晃動,就將方浩然拉扯了過來,方浩然剛剛踉蹌站定,就見小白噴出的火球被那銀毛狼噴出的水球給擋住!然後,那銀毛狼就跳到半空中低吼一聲,隨即就朝小白又噴出一個巨大的水球!
  許未一見那半空中你來我往的法術激斗,心頭怒了,此時他們可就是在這個屋頂上,險境尚未脫離,那兩只狼就打斗起來?!
  許未剛想喊住小白,方浩然就率先出聲了,怒吼著,“混賬東西!你馬上給我下來,不然我就告訴你主人!!聽到了沒有?!”
  方浩然聲音剛落,那銀毛狼就一個靈巧避開小白,低吼一聲,就轉身跳回方浩然身邊,甩甩尾巴,似乎有些不甘心又鄙視的朝小白吼叫了幾聲,就趴在方浩然腳下。
  許未見那銀毛狼跳了回來,又見小白還似乎很是憤怒的朝銀毛狼低吼,便橫眉豎眼的教訓道,“小白!你給我安分點!”
  小白很委屈的朝許未低低的嗚叫了幾聲,便蹭蹭許未的腳,也趴了下來。
  默三看著這一白一銀兩只狼,若有所思的看向方浩然,這方浩然剛剛說“你主人??”他知道這銀狼的來歷?
  “好了!我們先回去,省得大家擔心。”方浩然抬頭看天,雲還是很厚重,這雨看來今天還是不會停了。也不知道遠遠現在怎麼樣了?雖然遠遠有武技在身,還有忠伯在,但是……方浩然心頭忐忑,轉頭看向默三,嚴肅說道,“三皇子,下官想拜托三皇子一件事。”
  默三見方浩然一臉鄭重,神色一整,說道,“伯父請說。”
  這一聲伯父,讓方浩然嘴角忍不住微抽,不是什麼方先生,也不是什麼方大人,而是伯父……三皇子!俺家未未跟你不熟!!!
  但此時此境,方浩然強壓住嘴角的抽搐,正色道,“請三皇子派人前去協助我兒方遠!他現在和我的管家正在打開河堤口,准備洩洪!”
  默三一愣,河堤口?洩洪?這些個詞語默三第一次聽到,心頭好奇也有些茫然,但默三沒有追問,而是揚手一揮,然後,空氣突然扭曲起來,幾個黑衣臂膀上卻繡著龍形紅色繃帶的勁裝男子突然出現,跪伏在地。
  “墨七,現在開始,你們聽方浩然大人的吩咐!”
  “是!”
  方浩然挑眉看著那幾個神情肅然冷漠,渾身不自覺散發著寒氣的男子,嘴角微勾,不錯!這默三看來還是藏拙了。
  ***********
  再說此時的方遠……
  狼狽從河水裡爬上不知哪裡飄來的柱子,喘了幾口氣,才轉頭看向已經被他用內力震開的河堤口的大石頭,心頭苦笑,當初看著他爹弄這個河堤口的時候,他還在那裡使勁的說要嚴實一點,如今他卻有種早知今日何必當初的感覺?河堤口太嚴實了,他用了七成內力才能震開!
  看著那河水從那河堤口奔湧而下,那本來高漲的河面似乎回落了不少,方遠心頭有些松了口氣。現在,他算是明白他爹是多麼具有遠見了……
  有了這個可以在漲水的時候打開的河堤口,再加上河堤口下的他爹用了四年的時間挖掘出來的十幾畝大的叫什麼“水庫”的東西,這流沙河的洪災看來是不會再蔓延了,再下游的幾個縣府可以安心了。
  只是,他還得繼續去弄下一個河堤口,掏出懷裡的牛油布包著的牛皮紙,雨水不斷的沖刷,眼前視線有些模糊,一只手抓著柱子,一只手拿著牛皮紙,有些費力,再加上剛剛打開河堤口的費力,方遠的手一個不慎,那牛皮紙就這麼的掉落水中,方遠一慌,糟了!要是丟了,他怎麼去找那個方位?!
  可這麼一抓,方遠的另一只攀附著柱子的手就這麼一落空,撲通一聲,他整個人就掉落水中!
  方遠眼前有些一黑,完了!他武技再好,也耐不住這麼猛的洪水啊!而就在此時,就聽一聲驚呼,“大哥哥!!”
  *********
  鐵木站在屋頂上,看著四下肆虐的洪水,使勁的掃視著整個水面,卻不見他此時心急火燎恨不得馬上就見到的方浩然!
  鐵木心頭惴惴不安,浩然不會出事了吧?
  怎麼可以呢?他怎麼可以出事?!
  十五年前,他都熬了過來!沒有理由今日就栽在這洪災中!可惡!!該死的鐵桶!!枉費他是自己一手栽培起來的!竟然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都救不回!!讓他潛伏在這流沙縣十幾年,就是為了保證浩然的安全!他倒好,反倒被浩然救了!!
  鐵木心頭又怒又急,這麼一個恍惚之時,就聽一聲,“喲!木頭,你是來找我的嗎?”
  嗯?剛剛是……
  鐵木猛的循聲望去,就見河面上一個金色的光圈包圍著三人兩狼慢慢飄來,而他心心念念擔心著的家伙就在光圈裡沖他揮著手,笑得一臉燦爛!
  那麼一瞬間,鐵木的心顫抖了。
  謝天謝地,他還活著!浩然還……活著。
  **********
  看著神情驚惶背著包袱匆匆而過的百姓,楚賢皺眉,轉身問道,“張大人,您說,我們真的不需要理會嗎?”
  張明瑞微微一笑,“殿下,我們不需要理會,但是,我們還是要做一些事的。”
  楚賢哦了一聲,饒有興趣問道,“你說的做一些事?”
  張明瑞依然微笑,笑容甚為親和,“殿下聰慧,下官就不多言了。”
  楚賢呵呵一笑,隨即若有所思喃喃道,“沒錯,是該做一些事,百姓受苦,當官的怎麼能不理會呢?還有,這會兒,其他縣府也該做些事情吧。”
  張明瑞聽著楚賢自言自語,依然微笑著。
  “時勢造英雄?哈哈!錯了哦!任何一次災難,都是一次機會,就看誰能把握了。明瑞,他們都說,這大楚朝的先祖楚昭是個英雄,在我看來,他不過是一個能把握住機會的梟雄罷了。什麼是英雄?真正的英雄是能把天下揣在心裡,把百姓擺在第一位,造就一個盛世!千秋萬世,被人傳頌!”
  可是,浩然,你可知道,千秋萬世的虛名都抵不過……一個笑容。
  一個燦爛的……笑容。
  鐵木死死的盯著眼前方浩然燦爛的笑容,半晌,才擠出僵硬的笑容,“方大人真是捨身救人的大英雄啊!”
  方浩然呵呵干笑,搔搔頭,“那個……我只是不想因為我一人全軍覆沒罷了!”
  鐵木卻是怒極反笑,“你怕全軍覆沒?!”呵呵冷笑了一聲,鐵木突然吼道,“你這該死的!!你知不知道你要是有個萬一!我——”
  突然戛然而止的話語都被硬生生的吞了回去,看著眼前故作無辜的傻笑,鐵木猛然轉身,一個起落就這麼的突兀消失在眾人跟前。
  許未看了眼鐵木突兀消失的方向,轉頭困惑的看向方浩然,“爹,他是……”
  “咳咳,他是爹曾經的好朋友,他叫鐵木,你下次見到他,就叫他鐵叔叔好了。”方浩然呵呵干笑說道,他不想說太多,說多了,未未也不會明白他們曾經的恩怨,他也不想未未知道……,方浩然又摸摸許未的頭,“好了!未未,爹可能剛剛淋了雨,身體有些不太舒服,你過來給爹把把脈吧。”
  許未聞言,忙不迭的點頭道,“好!”就一把拉住方浩然離開,方浩然不由勾了勾嘴角,斜睨了默三一眼,看見了沒有?我兒子還是最擔心我的!
  默三只是沉默的看著,不語。
  而許未在急走了兩步後,又猛然轉過頭,看向依然站在原地的默三,尷尬一笑,“小默,我先給我爹看病去,你——”
  默三只是淡淡點頭,“我等你。”
  在許未和方浩然離開之時,那小白和銀狼想跟隨,默三一個眼神丟了過去,冷冷道,“你們最好暫時消失,你們該知道,你們的出現會給他們帶來多大麻煩!”
  那小白委屈的嗷嗚著,不肯消失,那銀狼卻是看了默三一眼,嗖的一下就消失了!看見銀狼消失,小白也只好跟著消失。
  默三見兩只狼都消失了,才微微松了口氣,剛剛只有鐵家的家主看見,看那鐵木對方浩然的樣子,兩人間的交情似乎不簡單,而方浩然似乎也清楚銀狼的來歷?如果他清楚銀狼的來歷,那小白的來歷他也應該清楚才是。只是,他沒有跟未未說?還是他其實也不清楚?
  主人?誰是銀狼的主人?
  *********
  終於來到臨時避難所了,方浩然有些狼狽的躲著金大偉的憤怒的喋喋不休,好不容易在許未一句,“爹不舒服,大瓜哥你就別罵了,等爹好了你再罵!”後,金大偉才噤聲,可是依然繃著一張臉,跟進了帳篷裡。
  許未搭脈,不一會兒便皺眉,看向方浩然,“爹,你現在是不是特想昏倒?”
  方浩然一怔,隨即干笑一聲,他從看見未未那一刻起,就眼前一陣一陣發黑,或許是因為看見未未了,心頭松了口氣,或許是因為看見默三,知道流沙縣和方遠一定不會有事了,這顆始終懸著的心終於可以放下?但他仍然憑著一股意志強撐著,他不敢倒下,就怕未未會擔心,怕木頭會擔心,怕金大偉會擔心,怕此時這個流沙縣會因為縣令的倒下而一片大亂……
  “爹,你想睡就睡吧,沒事,兒子保證,明天你一定可以活蹦亂跳的聽著大瓜哥罵人。”許未放緩聲音,慢慢說道。
  方浩然聞言,便嘿嘿一笑,終於放松了身體,由著疲憊和疼痛襲來,慢慢的沉睡。
  見方浩然沉睡了,許未松了口氣,才拔出悄悄扎在方浩然脖頸上的金針。
  金大瓜一臉擔憂的上前,低聲問道,“未未,老師他……”
  “如果爹再不好好休息的話,只怕真的會出大事了。”許未一臉凝重,“爹已經好幾天沒好好睡覺了吧,又接連淋了大雨,剛剛又差點被淹死……現在爹已經發起了高燒……”
  金大偉不由緊皺雙眉,這可如何是好?如今的流沙縣還需要老師主事。而且現在各種東西稀缺,現在的避難所裡有大夫有郎中卻唯獨沒有藥草……現在已經有好幾人躺下了……現在老師又躺下了,這可怎麼辦??
  “大瓜哥,你別擔心,好在我身上有藥,我保證我爹後天就能爬起來!”許未笑瞇瞇道。

82、險情(5)
  默三一個起落,便跳落至正盯著河面怔怔發呆的鐵木身後,瞥了眼鐵木盯著發呆的河面,河面依然甚是洶湧,但或許是他的錯覺,怎麼他覺得這河面好像安靜了不少?這水位也下降了不少?
  “鐵將軍。”但默三只是把這疑問放在心裡,出聲喚道。
  這鐵木將軍剛剛突然消失不見,就是跑來這河邊發呆?可此時的這種狀況可不是眼前這個大將軍發呆的時候!
  鐵木回過神,猛然一個警醒,轉身看向默三,一怔,隨即馬上露出笑容,恭敬拱手,“鐵木拜見三皇子!”
  身為鐵家家主,雖然從未見過傳說中的墨鬼三皇子,但他豈會不知這三皇子長什麼模樣?剛剛因為浩然之事,心火一旺,又差點失言,便干脆轉身走人,來到這裡盯著這迅猛的洪水冷靜冷靜,竟然忘記了當時跟著浩然回來的,那個開啟著高階法術金色光圈的人……
  莫不是眼前的三皇子?
  “鐵將軍多禮了。”默三語氣平淡的說著,開門見山,沒有怎麼拐彎抹角,“方伯父身體不適,現在在休息,我初來乍到,很多事情還不熟悉,現在避難所裡最熟悉的品級最高的莫過於鐵將軍,默三希望鐵將軍,在方伯父沒有康復之前能夠處理好避難所的事情,我會盡我的能力做好配合和支援。”
  鐵木心頭一咯登,剛剛浩然不是笑得很燦爛嗎?鐵木有些呆怔的看著默三,怎麼……
  看出鐵木心頭的疑問驚愕,默三淡淡說道,“方伯父一直在硬撐著,難道鐵將軍沒有看出來?”
  鐵木的臉色不由一變。
  默三瞥了眼鐵木的神色,心頭再次疑問,到底這個鐵木和未未他爹是什麼關系?還有那張明瑞……奇怪了。明明是敵對黨派,可是張明瑞也好,這個鐵木也罷,都似乎非常關心方浩然,即便他們年少時曾經是多好的朋友,如今政黨不同,利益不同,再好的朋友也不可能這般關心吧?特別是那張明瑞……
  玉石宮裡,故意派人襲擊未未,激發他的潛能,讓他提早出關,他是楚賢那邊的人,卻用那樣的古怪的方式幫著自己。而墨鬼道最新發現的情報是,張明瑞和方浩然私下裡有特殊的聯絡方式。還有那管家忠伯,似乎是張明瑞的人?
  四年前,方浩然被朝廷特令來到流沙縣,似乎也是張明瑞的指示。
  如果不是了解方浩然能力的人,或許會認為,這是張明瑞的故意刁難,是對三皇子黨的一次重大打擊。而只有了解方浩然的人才明白,這對方浩然來說絕對不是刁難,反而是莫大的幫助!只有經過流沙河的這次決堤,才能讓方浩然脫穎而出,才能讓方浩然盡快前往京城!!
  只是,張明瑞為什麼要這麼做?
  ********
  方浩然知道自己是在做夢,只是,這夢好奇怪。
  眼前的東西很朦朧,忽明忽暗,方浩然知道,那是因為自己的眼睛太重了,老想閉上……
  不過,眼前這個月白色的背影,好熟悉啊……啊,對了,他認得出,是明瑞!不過,明瑞的背影好像……很年輕啊。那身形也要瘦弱一些……這是……年輕版的明瑞??
  然後,明瑞對面站著的……女人?額,不對,那發髻,是少女?是……誰?
  “張明瑞!我就知道你不安好心!你竟然對浩然有那樣的齷齪心思!”
  齷齪心思?在說什麼?!
  “三小姐,此言差矣,明瑞對浩然從來都是光明正大。”
  三小姐?這少女是……是宋真!?
  “光明正大?那你剛剛對浩然做了什麼?!你,你竟然……”
  “三小姐慎言!明瑞什麼都沒做!”
  “你什麼都沒做?什麼都沒做?為什麼浩然現在會這樣?!”
  “三小姐是宋家嫡女,未來的家主,宋家流傳千年的百媚散,三小姐自己還認不出來嗎?是不想認吧。”
  “你,你胡說什麼??浩然怎麼會中了百媚散?!”
  “……明瑞想請教三小姐,這裡是禁地,浩然被人引誘來到此地,明瑞追著浩然而來,三小姐呢?為什麼三小姐會來?”
  “這不關你的事,張明瑞!既然浩然中了我們宋家的百媚散,那你現在就把他交給我!你應該知道,我們宋家的百媚散只有我們宋家的女人才能解!”
  “不必了,浩然已經沒事了。”
  “沒事了?!”
  “我已經幫浩然解了。”
  “怎麼可能?你是怎麼做到的?!這絕對不可能,你——”
  “三小姐,明瑞想問三小姐一件事。”
  “你先回答我!為什麼你能解我們宋家的百媚散?!”
  “三小姐,浩然不會知道,他永遠不會知道他中了百媚散,他也永遠不會知道是你將他引進禁地……”
  “你,你胡說什麼?!”
  “我已經封了浩然的記憶,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他一心一意對待的女人欺騙了他,還將他引進局中!只是,你必須答應我,你要保住浩然,不管你必須付出什麼樣的代價,你都必須讓浩然安全的離開京都!如果將來浩然出了事,我絕對不會放過你!”
  ……
  記憶?封存?
  什麼意思?到底什麼意思?
  突然襲來的陣陣鑽心的疼痛讓方浩然猛然睜開了眼睛,緊接著,頭上仿佛被千萬只螞蟻鑽入的疼痛,讓方浩然忍不住失聲尖叫了起來!
  “疼!好疼!!”
  迷糊中好像聽到了未未驚慌的聲音,還有金大偉的驚呼,但這一切都顧不得理會了,此刻,方浩然只覺頭疼欲裂,恨不得立馬死去,碰碰的只想撞牆,但似乎有什麼人強力的將他抱住,視線十分的模糊,然後,一陣劇烈疼痛,在失去意識的剎那,方浩然似乎又看見那道月白色的身影……
  明瑞……
  ********
  張明瑞臉沉如水的緊抱著方浩然,慢慢抬頭看向一臉緊張擔心的蹲在他旁邊的許未,“你解開了封印了?”
  許未一愣,隨即微帶著怒氣低聲道,“是你封了我爹的記憶吧!為什麼?!你到底對我爹做了什麼?!”
  “我對你爹做什麼,你沒有資格知道!”張明瑞輕淡說著,語氣很淡,但默三聽出了那輕淡語氣後的怒火,默三心頭擔心,上前,一把將還想憤怒開口的許未拉了過來,掃了眼在張明瑞懷裡的方浩然,此時方浩然的額頭上已經破了個口,因為沒有做好准備而被突然解開了封印,那帶來的巨大的疼痛不是一般人能夠忍受,方浩然只是用頭撞牆,算是好的了。
  “封印已經被解開了,你如果再下一次封印的話,只怕會帶來反效果。”默三淡漠說著,“未未不懂法術,他只是在給他爹施針的時候,無意間觸碰到了你當初下的禁制,如果知道那是你封印記憶的禁制,給未未十個膽,他也不敢擅自破開記憶禁制,尤其是你這樣高明的禁制,現在破了你的禁制,解除了伯父的封印,只是因為你當初下的禁制故意避開了法術的探測。”
  張明瑞垂下眼簾,只是抱著方浩然的手更緊了一些,當初就是不想讓任何人解開浩然的封印,所以,才故意下了那樣的禁制,法術探測不得,沒有法術的未未僅憑金針就破了他的禁制……這,就是天意?
  “明瑞!你為什麼要封住浩然的記憶?”趕來的鐵木突然開口問道,神情凝重,“是……禁地的?”
  禁地?默三不動聲色的瞥了眼垂下眼簾,神情平靜至極的張明瑞一眼。
  張明瑞沒有答話,只是抬頭看向默三,“讓未未留下,其他人馬上離開。”
  鐵木一愣,隨即上前惱怒道,“明瑞!你什麼意思?!這事,我有權利知道!你無端的的封了浩然的記憶,還是禁地的?!當年的禍殃就是禁地!我必須知道!他媽的到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
  “你沒有權利知道。”張明瑞很平靜的開口,“自從你把浩然的行蹤出賣給了景風,出賣給了楚朝皇室,親手將浩然抓到了天牢,讓浩然在天牢裡受了十天的苦,差點回不來的時候,你就沒有任何權利和資格知道。”
  鐵木的臉色瞬間蒼白。
  默三瞥了眼身後的許未,許未怔然的看了眼臉色慘白的鐵木,見默三望了過來,便收回視線,點頭,“我留下,小默,你們先出去吧,有什麼事,我會叫你的。”
  默三嗯了一聲,便掃視了皺眉的金大偉,呆怔的鐵木,開口,“都出去。”
  鐵木回過神,有些不甘心的,看了眼昏沉在張明瑞懷裡的方浩然一眼,神情復雜的轉身離開。金大偉瞥了眼張明瑞,也轉身離開。默三走在了最後,走出帳篷的時候,默三抬手張開了結界,便盤腿在帳篷門口坐下,閉目不語。
  待眾人離開,許未走向張明瑞,蹲了下來,看了眼方浩然,細細察看了一番,確定他老爹只是昏睡過去了,才松了口氣。
  此時,張明瑞還是坐在地上,而方浩然就被他攬抱在身上,牢牢的,沒有松開半分。
  許未松了口氣,抬頭看向張明瑞。
  在許未不慎將他老爹的封印禁制解開後,他老爹因為無法承受突然粗暴解開禁制的痛苦,發狂般的吼叫,不斷的用頭撞牆企圖減輕痛苦,默三和鐵將軍都來了,也無法按住發狂的老爹,就在他們無計可施的時候,張明瑞從突然出現的白色光圈裡走了出來,將老爹一把摟住,然後,抬手,只是輕輕一按,他老爹就安靜了下來。
  從他老爹安靜下來後,張明瑞就一直攬抱著老爹沒有松開過手。
  看著張明瑞攬抱著老爹,許未有種感覺,他不會傷害老爹,絕對不會。
  只是,為什麼要封印他老爹的記憶?
  “你爹……是個很笨很傻的一個人。”
  低低的帶著溫柔的聲音響起,許未回過神,看向張明瑞,卻見張明瑞抱起他老爹走向床。將他老爹輕輕的放在床上,動作輕柔,小心翼翼,生怕弄疼弄醒了他老爹般。
  將被子輕輕蓋上後,張明瑞凝視著他老爹,慢慢開口,“你爹很容易相信別人,很容易就可以對一個人好,不管哪個人是誰。”張明瑞似乎想到了什麼,笑了笑,笑容很是懷念,又低聲開口,語氣裡似乎壓抑著什麼,“你爹當初曾對我說了這麼一句話,他說,‘我信你,不管他們說什麼,張明瑞,我方浩然信你,永遠信你,哪怕將來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手上,我也相信你。’就是這句話,讓我堅持到了現在。”說道最後,張明瑞的聲音有些飄忽。
  許未默默地看著,聽著。
  張明瑞最後深深的凝視著床上昏睡著的方浩然一眼,起身,看向許未,開口說道,“如果你爹醒了,問起我,你就把我剛剛的話說給他聽,如果你爹要求你給他再解開其他封印禁制的話,你就告訴他,封印必須由我張明瑞親手解開。擅自解開的話,張明瑞永不見方浩然!”
  許未一愣,隨即點頭,但又皺眉問道,“我爹身上還有其他封印?”
  “有,還有兩道,都是記憶封印。”張明瑞輕聲說著,“別跟其他人說,哪怕是三皇子,你也不能說。”
  許未鄭重點頭,“我知道了。”
  張明瑞微微一笑,又細細打量了許未一番,若有所思,“你不問嗎?”
  “問什麼?”
  “我封了你爹的記憶。”
  許未盯著張明瑞,慢慢搖頭道,“就算我問了,你也不會說的吧,而且,我覺得能讓我爹說出那樣的話來的人,我應該相信才是。”
  張明瑞不由一笑,拍拍許未的頭,“你和你爹很像。”
  “都很傻很笨是吧?”許未歎氣喃喃道。
  張明瑞莞爾一笑,轉身再深深的凝視著方浩然一會,才施展法術,張開光圈,消失離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3、險情(6)
  待張明瑞離開,許未轉身走到床邊,搭脈細細察看了一番,才最終放下心。看著他爹方浩然沉沉昏睡的憔悴蒼白的臉,許未心頭很是窒悶,他爹到底是遇到了什麼事?!上輩子他以為他老爹只是站錯了隊伍,可現在看來並不是這麼簡單。
  此時盤腿坐在帳篷外的默三感覺到帳篷裡少了一個人的氣息,便微微睜開了眼睛,起身,瞥了眼一直站在旁邊的鐵木,從出了帳篷後,這鐵木就跟木頭似的硬邦邦的杵在那裡。
  也不知道他跟方浩然,還有張明瑞三人到底有什麼恩怨?但,從那張明瑞的話裡,這鐵木曾經親手抓捕過方浩然下了天牢?
  那關系看來也不怎樣了,默三心裡想著,進了帳篷,便隨手一揮,將結界再次結上。本想也跟著進來的鐵木就被擋在了外頭。
  進了帳篷,見方浩然在床上昏睡著,未未坐在一旁凝眉思索著,默三便放輕腳步,慢慢的走了過去,“未未?”
  “小默?”許未回過神,看向默三,勉強露出一笑。
  默三皺眉看向許未臉上的笑容,未未的笑容很勉強,未未在擔心什麼?
  默三抬手輕輕撫上許未的臉頰,“怎麼了?”
  許未輕輕歎氣,“小默,我擔心我爹。”
  默三瞥了眼床上昏睡的方浩然,這方浩然現在手腳雙全,除了臉色難看了點,還有什麼好擔心的?
  但默三面上只是微微點頭,改撫為摟,將許未摟進懷裡輕輕拍著許未的背,語氣有些生硬的低聲安撫,“放心,你爹不會有事的。”
  許未靠著默三的胸膛,低低苦笑了一聲,他爹的身體康健自然不會有事,可是,他爹身上的那些麻煩……。
  默三聽著許未有些苦澀的笑,心頭一揪,想了想,低頭說道,“未未,我會盡我的能力保住你爹還有你哥。你別擔心。”
  你若真要擔心的話,就擔心我一人就好。
  許未一怔,隨即抬頭對上默三的眼,默三的眼裡,滿滿的認真。
  ************
  張明瑞從光圈裡走出來,先是閉眼掃視了周遭一番,此時客棧裡一片安靜,已經入夜了,二皇子的房間裡氣息很是混亂,裡頭還有曖昧的散發著情、色的味道,張明瑞的嘴角閃過一抹意料中的譏諷,隨即很快消失。
  看來,沒有人發現他消失了半個鍾頭。
  張明瑞慢慢坐到榻上,閉上眼睛,靠向身後的床,手卻不斷的摩挲著右手腕上的珠子,動作輕柔,好似珍惜著什麼般。
  **********
  此時,方浩然的帳篷裡氣氛有些壓抑的沉悶。
  金大偉端著放著幾碗稀粥的盤子走進來的時候,就見他家老師方浩然坐在床上,正對面無表情的三皇子怒目而視,而三皇子正蹲在地上幫著許未整理藥草,面無表情,似乎沒有察覺方浩然的怒目般。
  金大偉將盤子放下,心頭有些無語,話說他老師好端端的干嘛那麼凶的瞪著三皇子呢?三皇子是做了什麼嗎?
  金大偉輕咳一聲,“老師,用飯吧。”
  方浩然這才轉過頭,接過金大偉遞來的稀粥,怒氣稍稍平復了一些,想著剛剛好不容易費力的睜開了眼睛,卻見那什麼三皇子摟著他家未未!!
  方浩然沒好氣的咕噥著開口,“未未!過來!用飯了!”
  許未轉頭,沖著他爹一笑,“知道了,爹!”又拉起正幫忙收拾藥草的默三,“小默,我們先吃飯!吃完飯,你再陪我去醫屋那裡看看。”
  默三點頭,“好。”
  方浩然卻是差點把筷子掰彎了,面上卻是很慈祥的笑著,只是這慈祥的笑容怎麼看怎麼都有扭曲的感覺,“未未,人家三皇子很忙的,待會讓你大瓜哥陪你去好了。”
  方浩然話音剛落,默三卻立刻接口道,“不忙,我陪未未,金兄要處理避難區的事情,只怕也已經□乏術了。”默三邊說邊不著痕跡的看了金大偉一眼。
  金大偉被默三的警告似的眼神看得心頭一凜,忙不迭的點頭說道,“是啊,是啊。還是讓三皇子陪著未未好了。”
  方浩然轉頭瞪了金大偉一眼,這個吃裡扒外的東西!一邊狠狠的扒了幾口粥,一邊陰森森開口,“你很忙?鐵將軍呢?!他做啥了?!”
  金大偉一愣,隨即吶吶道,“老師,鐵將軍現在正在調配士卒去聯系下游的縣府。”
  方浩然一愣,聯系下游的縣府?方浩然摸著下巴,皺眉,“遠遠還沒回來?”
  金大偉慢慢搖頭,想著至今消息全無的方遠,也不由微微皺眉。
  默三此時開口,“沒事,方遠和慧可在一起,慧可是水裡的妖物,他會照顧方遠的。”
  方浩然怔了怔,隨即皺眉深思,許未卻是眼睛一亮,“小默,你說慧可?慧可他也來了嗎?”
  默三微微點頭,又想起什麼,轉頭對許未鄭重開口,“慧可現在是女孩子了,未未,你要注意距離。不可像以前一樣對著人家摟摟抱抱的。”
  許未一呆,哈,女孩子?!
  方浩然卻似乎有些了然的摸著下巴,看向默三,問道,“可以選擇的水中的妖物?莫非他(她)跟沐雲曦一樣?”
  默三一邊將碗裡的粥倒進許未的碗裡,一邊漫不經心的說道,“是的。”
  “嘖,那干嘛選擇女子之身?”方浩然瞥了眼默三很是自然的將粥倒進許未碗裡,輕咳一聲,繼續問道,“妖物的話,男子之身的話不是更強?”看那個沐雲曦強得跟什麼似的。要知道,那個沐雲曦在沒有選擇男女之身之前可是弱的可憐。
  “因為女子之身可以與人結合,而男子的話,只怕不能傳宗接代。”默三漠然說著。
  方浩然貌似恍然大悟,點頭說道,“有理!”說罷,又笑嘻嘻的開口,狀似無意般,“真是可惜呀,墨鬼不能選擇,不過男子之身的墨鬼好像可以和人類女子結合,也能傳宗接代呢。”
  默三微微瞇眼看向方浩然,半晌,淡漠開口,“未未還是姓許,不姓方。”未未根本就沒有必要為你們方家傳宗接代!!
  方浩然故作懊惱的拍了拍額頭,“哎呦,我都忘了呢。”說罷,轉頭看向許未,笑瞇瞇的說道,“未未呀,你還是姓許吧,算是爹對許正一這個名字的一個念想,以後呢,你娶了媳婦生了兒子呢也姓許,知道嗎?”
  許未早就從呆怔中回過神,此時聞言,雖然心頭有些不解,但還是乖乖點頭,笑容燦爛,“好!”
  許未話音剛落,就聽啪的一聲,許未方浩然金大偉等人循聲碗過去,就見默三手裡的碗碎成粉末,那些碎末順著默三的指縫慢慢的滲落。
  默三面無表情,黑金色的眼眸半垂著,可金大偉卻覺得威壓和森冷氣息已經鋪天蓋地而來,金大偉心頭擦汗,這三皇子生什麼氣呀?
  默三身邊的許未也困惑不解的看著默三。
  在這突忽其來的靜默時刻,一聲朗笑卻響了起來,“哈哈!三皇子的腕力真是了得啊,這碗一下就碎了呢!”
  默三冷冷的抬眼望了過去,方浩然依然笑嘻嘻的,默三握了握拳頭,瞥了一眼旁邊正睜著不解眼神看著自己的許未,深呼吸一口氣,猛的起身,平靜開口,“未未,我在外邊等你。”
  許未愣了一下,才忙開口應道,“哦,好的。”
  默三說罷,就立馬轉身朝外頭大步走去。
  許未看著默三的身影,心頭疑惑,小默到底怎麼了?
  而方浩然看著默三離去,嘴角卻是得意翹起。
  許未低頭剛想幾口解決只剩下半碗的粥,卻愕然發現碗裡的粥不知何時已經是滿滿的了一碗粥了,許未瞥了眼身邊桌面上的碎末,心頭暖暖,定是小默把自己的粥給了他,此時的流沙縣臨時避難區,糧草不足,眾人只能勉強用粥果腹,每人每日三頓都只有一碗稀粥而已,一縣之長的爹也沒有例外,小默這個三皇子本來可以享受更加好的待遇,但小默卻沒有任何要求……
  許未幾口就喝了粥,剛想收拾碗筷起身,方浩然卻是開口了,“大瓜,你把東西收一收先出去,我有些事想跟未未說說。”
  金大偉看了眼頓住手裡的動作站在一邊的許未,恭敬點頭應下,收了碗筷就起身離開。
  待金大偉離開,方浩然收起笑臉,沉默了一會兒,才壓低聲音問道,“未未,張明瑞跟你說的話,你再跟爹說一遍。”
  許未看著他老爹很平淡的臉,輕輕點頭,低聲便將張明瑞說的話,完整的復述了一遍,一句不漏。
  當方浩然聽到那句“我信你,不管他們說什麼,張明瑞,我方浩然信你,永遠信你,哪怕將來有一天我會死在你的手上,我也相信你。”時,嘴角溢出苦澀無奈的笑,聽到“因為這句話,我堅持到了現在。”方浩然的眼睛不由緊閉,神情復雜而苦澀。
  當方浩然聽到最後那句,“若擅自解開封印禁制,張明瑞永不見方浩然”時,方浩然瞪眼,看向許未,“他真這麼說?”
  許未非常肯定的點頭。
  方浩然瞪圓了眼,磨著牙,半晌,卻是恨恨轉身,“他奶奶的!混蛋張狐狸!下次別讓我看見!”
  許未看著他爹恨恨轉身,卻是好奇問道,“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方浩然悶悶開口,“等時機成熟了,爹再跟你說。”
  許未心裡歎氣,就知道他爹會這麼說。
  “爹,那我先出去了,您多休息一下,別急著出去干活。有大瓜哥和小默在,還有那鐵將軍,爹您就別擔心了。”
  方浩然悶哼了一聲,算是應了,可在許未剛想走出帳篷的時候,方浩然突然轉身叫住,“未未!”
  “爹?”
  “別跟那個三皇子那麼近乎!”
  “……爹,小默對我很好……”
  “哼!他不安好心!”
  “爹……”
  “哪有好兄弟好朋友整天摟摟抱抱的!總之,未未,你離他遠一點。”
  “……爹,兒子跟您說件事。”
  “說!”
  “您昏迷的時候,張明瑞大人一直抱著您……”言外之意,他還是你敵人呢!


  “……”
84、險情(7)
  許未離開帳篷,便被一只有力的手拉了過去,許未先是一怔,隨即抬頭一笑,“小默。”
  默三低頭看著許未,手依然緊握著許未的手腕,面無表情,可眼睛卻是灼灼發熱,許未看著這樣灼熱的黑金色的眼睛,有種被穿透的感覺,心頭微微發顫,面上擠出干笑,“小默,怎麼了?”
  “走。”默三吐出一個字,便拽著許未轉身大步離開。
  許未被拽的一個踉蹌,看著疾步前行的默三,心頭茫然困惑,這小默是怎麼了?
  *******
  在許未離開後,方浩然露出一臉疲憊,靠坐在簡陋的木板鋪成的床上,方浩然有些茫然,那段被解開的記憶他依然不是非常清晰,可隨著這幾日不斷的回想,方浩然終於漸漸看清了那段模糊的記憶。
  禁地……
  那段他十幾年來總是下意識逃避不想去想起的記憶。原來不是自己懦弱不敢回憶,而是……被封存了幾段記憶,所以,總是有些模糊的印象,卻總是不能成段,當初,在禁地裡的,果然不止自己和明瑞,還有宋真,宋真是那第三個人?
  方浩然心頭一陣一陣揪心的疼痛,忽然想起當時,在桃花林裡,他吹笛,明瑞彈琴,從桃花林深處,慢慢走來,翩翩起舞的宋真,那清雅美麗的容顏,那嫣然一笑的風情,那癡癡的看著自己,柔柔的說“只願相伴一生,不離不棄”,那站在華嚴殿上,面對帝王,面對十二家族,慷慨陳辭“哪怕方浩然如今只剩下一具腐屍,我宋真也願意入土與他為伴,今生今世,我宋真生是方浩然的人,死是方浩然的鬼!”,那依靠著自己,甜甜的笑著說“真好,浩然,你終於屬於我了。”……
  假的……都是假的嗎?
  原來所有的過往真情都是一場笑話?
  心痛裂肺,方浩然大口大口的呼吸,不得不彎下腰,緊緊的揪住自己的胸口衣服,已經溢滿眼眶的淚水一滴一滴的滑落……
  鐵木站在帳篷門口,定定的看著彎腰埋頭不斷顫抖著的方浩然,定定的看了好一會,鐵木才慢慢轉身,悄然離開,手緊握成拳,卻又再次慢慢松開。
  站在帳篷門口,鐵木抬頭看天,陰沉厚重的天空仿佛已經壓到了每個人的頭上。
  ***********
  張明瑞站在客棧門口,看著門口已經稀稀落落的行人,這雨已經下了第五天了。
  突然襲來的胸口的疼痛,讓張明瑞微微顰眉,面上一緊,但隨即淡淡散開,只是背負著的雙手又握得更緊了一些。
  “張大人?”身後傳來少年明朗的聲音,微微帶著一絲愜意。
  張明瑞微笑轉身,恭敬彎腰作禮,“微臣見過二皇子。”
  “張大人多禮了。”少年面上帶著春色,眉梢間有些志得意滿的得意。
  張明瑞謙恭的笑著,眼角不著痕跡的瞥了眼緊跟在少年身後的極為美麗的女子,那女子眉眼帶羞,臉上卻是春意連連,張明瑞輕笑拱手,開口,“微臣見過連月郡主。”
  那面容美麗嫵媚的女子微微點頭,一雙含情俏眸只是凝視著那少年,也就是二皇子楚賢。
  張明瑞看著,嘴角不著痕跡的一彎,只是眼裡卻快速閃過一絲譏諷。
  “月兒,你先進去,這裡雨大,可別著涼了。”楚賢說道,貌似關心不已。
  而那連月郡主聽了,卻是眼裡閃過歡喜,微微彎腰作禮,便乖巧的退下了。
  待連月退下,楚賢轉頭,看向張明瑞,皺眉問道,“流沙縣的百姓好像都被方浩然聚集到了高地,鐵木將軍也在那裡,那方浩然在高地弄了個什麼避難區,雖然土木縣,廣域縣,流沙縣都被淹了,但目前看來,流沙縣的險情算是最輕微的。”說到這裡,楚賢懊惱的道,“真是!那方浩然果然不愧‘賢者’之稱,當年寫出了名動天下的十二天策令,如今,短短四年又在流沙縣做出了這樣的政績!只是,他為什麼不選擇我?!那默三不過是個墨鬼!”說到最後,楚賢又似乎很是氣怒。
  “二皇子莫生氣,二皇子說的,方浩然的政績似乎為時過早了。”張明瑞笑容很是親和的說道。
  楚賢揚眉,“什麼意思?”
  “過去千年,流沙河每次爆發洪水的時候,都會引發很多麻煩,除了淹沒田地的麻煩外,還有……比如說瘟疫?比如說糧草短缺?比如說大夫醫藥的缺乏?”張明瑞慢慢說著,說到最後,張明瑞嘴角彎起,露出淺淡的笑容,“所以,二皇子,現在,我們應該考慮一下如何防范瘟疫,以及救人的事情了。”
  “救人?你是說……”
  張明瑞繼續淺淡的笑著,朗聲道,“游歷天下的二皇子途徑土木縣,廣域縣,見兩縣災情嚴重,於是急忙調令附近士卒衙役趕赴救人……但災情過於嚴重,且又爆發瘟疫,無奈之下,二皇子只能下令封縣!”說罷,張明瑞微笑看向楚賢,恭敬拱手,“二皇子,您看,微臣的這封奏折擬得如何?”
  “哈哈!很好!非常好!張明瑞!母妃果然沒有看錯你!”
  張明瑞只是謙恭低頭,拱手,“二皇子過獎了。”
  謙恭低頭的張明瑞在那剎那間,素來溫和的眼閃過凌厲的光。
  *********
  終於和楚賢說定了後續的一些事情,張明瑞便拱手告辭。
  走出客棧,張明瑞翻身上馬,帶著馬車,疾馳而去。
  待不見張明瑞身影,楚賢冷聲道,“阿大阿三!”
  楚賢身後跳出兩個高大的男子,恭敬跪伏在地,“屬下在!”
  “去,跟上去,小心一些,張明瑞可是只狡猾的狐狸!”
  “明白!”
  那兩個高大男子恭敬應下後,便迅速消逝在雨簾中。
  “表哥。”楚賢身後閃出連月,低聲不解,“張大人不是自己人嗎?”
  楚賢冷笑,“母妃曾經說過一句話,普天之下,除了自己,誰也不能信!”
  連月臉色一白,聲音都有些顫抖,“我呢?我也是不能相信的嗎?”
  楚賢眼睛閃過冷光,面上卻是露出溫柔明朗的笑,“怎麼會呢?我的月兒為了我可是什麼都做了,我怎麼會不信月兒呢?”
  連月聞言,臉上一紅,羞怯的靠近楚賢懷裡,滿眼的幸福和溫柔。
  *********
  疾馳而去的張明瑞,在一個拐彎處,放慢速度,抬手一揮,白色光圈便迅速散開,將馬車和張明瑞自己罩住,而剎那間,那依然稀裡嘩啦的雨便停止了,包括駕著馬車的人都停止了動作。
  時間在這瞬間被停止了。
  馬車裡的宋辰月感覺到了異樣,急忙掀開車簾,便見周遭停止的奇怪模樣,不由臉色一變,“這是——”
  “時間只能停止半柱香而已。”張明瑞翻身下馬,走向宋辰月,神情很是平靜的開口。
  “你……”
  “和我合作!我答應了浩然,讓你和金大偉一起,所以,你必須和我合作!”
  宋辰月一愣,尚未開口,張明瑞又抬頭看向馬車後方,微微一笑,“二皇子的人快靠近了,所以,宋辰月,給我一個答案,要,還是不要?”
  宋辰月心頭很是復雜和矛盾,但此刻,宋辰月狠狠的咬牙,猛的點頭!
  張明瑞滿意的一笑,轉身翻身上馬,隨意的揮手,於是停止的一切又重新活了過來。
  宋辰月心頭松了口氣,但有些驚駭,看向前方騎在馬上疾馳的張明瑞,能讓時間停止的法術,她雖然從未聽過,但是,想想就覺得非常不可思議和可怕了。
  這張明瑞怎麼那麼厲害?
  *********
  抹去臉上的淚,方浩然狠狠閉眼,又狠狠睜開,看向站在自己跟前的月白色袍服的男人,此時,眼前的月白色袍服的男人身影有些模糊,被罩住白色光圈裡,不若平時的身影清晰,方浩然心頭覺得奇怪,但面上卻是凶狠的瞪眼,“你來做什麼?”
  “你果然哭了。”輕微的無奈的開口,語氣很是柔和,“我就知道會這樣。”
  方浩然轉頭,不肯和眼前的男人對視,凶巴巴的說道,“你閉嘴!”
  月白色袍服的男人卻是輕笑了,笑聲很愉悅,“不錯,還能凶人。”那他就放心了。
  方浩然無奈轉頭,看向月白色袍服的男人,沒好氣的道,“不然還能怎麼樣?要死要活的嗎?哼!我又不是女人!”
  月白色袍服的男人卻是歎氣搖頭,“你比女人還不能讓人省心。”
  “喂!張明瑞!你是糗我的嗎?”方浩然跳腳,瞪眼,“你沒經過我同意就封存我的記憶我還沒找你算賬呢!”
  月白色袍服的男人正欲開口,突然皺眉,低聲道,“浩然,我先走了,對了,我給你找了些麻煩,但是你應該可以解決的,別太拼,自己的身體要注意!”說罷,白色光圈一閃就驟然消失了。
  “哈?”
  方浩然目瞪口呆,什麼叫“我給你找了些麻煩”?!這話什麼意思?他現在麻煩還不夠大嗎?!
  “張明瑞!你給我說清楚!!!”
  *********
  再說此時的許未和默三……
  “未未!我不許你找媳婦不許你生孩子。”
  ……小默,你這話很奇怪啊。什麼叫不許生孩子,他是男人啊,他能生孩子才奇怪!!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5、麻煩(1)
  “未未,我不許。”
  “……”什麼許不許的,小默你在說什麼呀?
  “你是我的。”
  “……小默?”什麼叫“你是我的”??
  “你是我的。”
  ——這句話,這簡單的四個字“你是我的”,從昨晚到現在,便一直回蕩在許未腦海裡。
  你是我的你是我的你是我的……啊啊啊啊……許未心裡一個小人抓頭狂嚎。
  忍不住晃了晃頭,真是!這會兒在把脈問診還想昨晚的事情做什麼?!許未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逼自己投入把脈問診中。
  他不想知道小默那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是孩子心性?還是……那種……他一點都不想明白的感情……他現在都不想去回想。
  只是不想回想,可在問診看病結束後,許未忍不住還是想到了。
  上輩子,或許是因為娘親的自殺,或許是因為爹的那種絕望,他游歷天下,浪跡天涯,都不曾碰觸過任何一個女子,他下意識的逃避著婚嫁,對自古以來便存在著的風月之事,他更是不懂。
  只是不懂,也至少明白默三說那句話的時候有多麼的認真。
  “你是我的”這四個字昭示著一種占有。
  當一個男人想徹底的占有另一個男人的時候,他還能自欺欺人的說那是好朋友好兄弟嗎?
  許未心頭苦笑,疲憊的走出避難屋,就見默三站在不遠處沉默的看著他。
  許未腳步一頓,神情一僵,想著昨兒個……他最後打著哈哈說要去給流沙縣的百姓看病,便慌不擇路的逃了。
  而默三只是一路的跟隨,卻不再說任何話,跟隨著他來到避難屋前,便沒有再跟隨。
  而現在,看著不遠處的默三,許未心頭忍不住猜測,莫非他在這裡站了一天一夜?一想到這點,許未心裡隱隱刺疼。
  許未慢慢深呼吸一口氣,便咬牙舉步朝默三走了過去,該來的總要來不是?
  而當許未慢慢走過去的時候,許未看見,默三本來暗沉的眼眸在瞬間亮了起來了,許未心頭頓時五味雜陳,酸甜苦辣,再加上那麼一點澀。
  而默三在看見許未走來的時候,便瞬間一閃,身影迅速的出現在許未跟前,之後便抬手一揚,紛紛而下的雨便被隔開了。
  然後,默三抬手細細的拂過許未的頭,肩膀,默三的手拂過之處,那本來濕透了的頭發和身上的衣裳便迅速的干透了。
  “回帳篷裡休息?”默三低聲問著。
  許未凝視著默三,慢慢點頭。
  ***********
  方浩然出口怒喝之後,回應他的只有空空蕩蕩的帳篷,方浩然心頭咬牙切齒,該死的張狐狸!下次見到他非得好好算賬不可!麻煩?這種天災時刻,他還給他找麻煩給他招來人禍?!人命關天的事情,那該死的張狐狸張混蛋竟然還搞起了政治投機!!
  抹了把臉,方浩然讓有些昏沉的腦子清醒一下,急急的拿起雨傘,方浩然剛想走出帳篷,便被人攔住了。
  “浩然,你該多休息。”鐵木盯著方浩然,神情有些復雜。
  方浩然卻是堅定的搖頭,“不行!鐵木,我現在有急事。我必須去找大瓜和三皇子。我還得去糧倉那裡看看。”
  鐵木皺眉,“我去叫金狀元,請三皇子過來,糧倉那邊你可以放心,那裡我派重兵守著,沒事。”
  方浩然沉默了一會,心頭猶豫,雖然他不清楚那張混蛋給他招了什麼麻煩,但仔細思量,他也能猜到一二,這種天災,最為重要的除了人命便是糧草和災後可能肆虐的瘟疫,此時,他若不親自去看糧倉,心裡不安,可是……他的身體的確很虛弱,只是站了一會兒便覺得有些費力……於是方浩然轉頭神情凝重的看向鐵木,“木頭。那麻煩你了。請你盡快把他們給我請過來。”
  鐵木點頭,“好!”
  ************
  方遠覺得自己在做夢。
  夢裡,他看見一個和慧可很相似的美麗少女在擔心的看著自己,漂亮的眼睛裡還有淚水在晃著。
  “可兒……”他忍不住低低的喚著。
  “是我。大哥哥,是我。”少女忍不住流下眼淚,聲音哽咽著,“對不起……大哥哥,我該早點出現的……都怪我……”
  “可兒,不哭。”他迷迷糊糊的覺得只是夢境,可夢境裡看見可兒哭了,他還是抑制不住心疼的忙坐起,手忙腳亂的安撫著,“可兒不哭,大哥哥沒事的,乖,不哭啊……”
  少女卻是愣了楞,隨即欣喜若狂的一把抱住他,“大哥哥,你醒了,真是太好了!大哥哥……”
  被少女抱住的那種柔軟滑能的觸感,那種鼻尖聞到的若有似無的淡淡的香味,都是那麼的真實,他忍不住狠狠的捏了捏自己的臉,呀,疼!
  “大哥哥,你干嘛捏自己呀?”少女眨眼,很是天真的問著,又微微顰眉似乎很心疼的摸了摸他捏的地方,“大哥哥,疼嗎?”
  “疼……”他看著少女,傻傻的點頭應著,心頭卻止不住的狂跳,真是慧可……真是慧可……
  “慧可,你,你這是……”可是慧可這個樣子是怎麼回事。
  少女微微垂下眼眸,臉上微紅,“大哥哥,我現在是女孩子了。”
  哦,女孩子啊。他知道啊,慧可現在的樣子當然就是女孩子了嘛,女孩子啊,慧可是女孩子呀……等等!什麼!
  “啊?!慧可你是女的?!”
  ************
  此時的臨時避難所裡……
  因為帳篷的數量有限,許未當時想也沒想的就拉著默三一個帳篷裡,但此時,許未很後悔,當初他干嘛跟默三一個帳篷啊。
  而此時,在帳篷裡,許未頗有些坐立不安的感覺,雖然昨晚他打哈哈混過去了,可是,要是今日默三再次提起的話……但該來的總是避不了的不是?
  “未未。”
  “啊?”許未猛然回過神,有些干笑的應著,看著不知何時站在自己身邊的默三,呵呵的干笑了一下,可下一秒,默三的手要搭上他的肩膀時,許未心頭一緊張一忐忑,不知怎地,猛然起身避開了。
  頓時,帳篷的空氣一下就壓抑起來。
  默三的手就這樣的停在了半空中,面無表情的臉看著許未,臉上似乎劃過什麼,而許未怔怔的看著默三,默三的神情雖然一樣的面無表情,可那雙本來亮起來的眼眸卻瞬間黯淡了起來,許未的心裡突然懊惱起來,他干嘛要躲啊!!
  “未未……你不想看見我,那我走好了。”默三低沉說著,慢慢的收回手,垂放在身側,然後緊緊的捏著,說罷,便緩緩起身,慢慢的朝帳篷門口走去,在經過許未的身邊時,默三的腳步一頓,低聲說道,“下次一定要記得帶雨傘。”
  許未心頭窒悶的發疼,看著默三慢慢的朝門口走去的身影,那平日裡無比熟悉的身影似乎模糊了起來,許未突然有種感覺,如果,真的讓默三離開的話,那他可能這輩子都再也見不到默三了……見不到默三的話,見不到默三的話……那他……
  在默三快要走到門口時,許未猛然轉身,一把將默三的腰抱住,急急的解釋道,“小默,你別走!我沒有討厭你!什麼叫不想看見你!小默,我從來都沒有那樣想過!!小默,我只是很意外,真的,信我!小默,你別走!小默,你——”
  許未尚未說完的惶急的話語就終結在默三突然轉身緊緊的擁抱中。
  深深的嗅著許未脖頸間的淡淡的藥草味道,默三啞聲開口,“別嫌棄我。”
  “天下人厭我,恨我,惡我,我都不在乎,唯獨你——”默三低沉的近乎沙啞的聲音仿若重錘,一聲一聲捶在許未心頭,許未眼睛一陣酸疼,眼眶泛紅,抱著默三的腰不由更加用力,喉嚨頭好像被什麼哽住了般,張嘴了好幾次,才艱澀的擠出三個字,“我沒有……”
  我沒有厭你惡你,我怎麼會厭你惡你?我又怎麼會嫌棄你?
  “小默,你聽我說……”努力調整了呼吸,許未慢慢的一句一句的說著,“我昨晚被你嚇到了,我要是討厭小默的話,就不會和小默一塊了,小默,你別亂想……”
  “那……不許避開我。”
  “嗯,好。”
  “我抱你不許躲。”
  “……好。”我現在不就是被你抱著嗎?
  “不許娶媳婦。”
  “……”怎麼……又回到這個問題上了……
  感覺緊緊抱著自己的手又用力了,緊緊的擁抱讓他有些無法呼吸,“未未!!”低沉近乎沙啞的聲音好像有些發抖?
  許未安撫的拍拍默三的肩膀,低聲應道,“好。”
  許未不想欺騙誰,如果沒有把握的事情他絕對不會答應,此時,對默三做下了承諾,許未心頭對老爹方浩然不由生出一絲愧疚,但又想著反正他老爹姓方,又不是真的姓許,嗯,等以後找個機會好好跟老爹道歉好了。
  感覺緊抱著自己的用力的手似乎松了一些,許未松了口氣,然後就聽默三低沉的聲音開口,“我也不會娶媳婦。”
  咦?
  “我也是你的。”
86、麻煩(2)
  此時的京城,陽光暖暖。
  京城最負盛名的臨仙樓門前依然熙熙攘攘,歡聲笑語,臨仙樓的大堂裡,依然排起了長長的隊伍,等著牌號。
  穿過大堂,便是一個小巧的花園,花園中央有一個池塘,開滿了白色粉色的睡蓮,池塘中央有四個柱子,支撐起一座小小的戲台,戲台上,美人撫琴而唱,琴聲婉約,美人聲音宛若黃鶯出谷,甚是美妙。而在池塘周邊數條小徑蜿蜒而出,小徑很短小徑的盡頭或者一座罩著紗幔的亭台,或者一座別致的小樓。不管亭台或者小樓,都能看到戲台上美人的撫琴而唱。
  此時,就在其中一條朝北延伸而出的盡頭,一座罩著紫色紗幔的亭台裡。
  一個老者獨坐。
  老者年約五十多歲,面容嚴肅頗具威嚴,雙眉緊鎖,似乎在思量著什麼。面前盡管擺著千金難求的菜餚,可老者似乎沒有什麼胃口,倒是不停的倒酒獨飲。直至一人掀開紗幔走了進來。
  來人年約三十來歲,大紅色袍服,深藍色頭巾,面容俊秀溫雅,身形修長,舉止間難掩雍容風雅,臉上帶著淺淡的笑容,給人如沐春風之感。
  “晚生張明瑞拜見方伯父,給方伯父請安了。”來人恭恭敬敬的彎腰作禮,神情甚為謙恭。
  可老者卻是一臉肅然的起身,也彎腰作禮,“老朽不敢受此大禮。丞相大人多禮了。”
  來人,也就是張明瑞微微起身,面容似乎頗為無奈,“伯父總是這麼多禮。”
  老者一臉淡淡的神色,依然執手作禮,“禮乃大道,不肯輕忽。”
  張明瑞微微一笑,“對明瑞來說,伯父就是伯父。”最後一句話頗有些意味深長的味道。
  而老者也不知是否聽出了這個意味深長,只是微微垂首,沉默以對。
  張明瑞也似乎不以為意,掃了眼桌面上的菜餚,輕聲問道,“可是這些菜不合伯父胃口?”
  “不,臨仙樓的菜千金難求。怎會不好?”老者恭敬答著。
  張明瑞淡淡一笑,抬手微微示意,“伯父,我們坐下談可好?”
  老者恭敬彎腰,“丞相大人請。”
  “伯父請。”
  待兩人坐下,張明瑞慢悠悠的開口,“既然不是臨仙樓的菜不合伯父胃口,那就是伯父心中有事?”
  老者微微點頭,看向張明瑞,神情鄭重,“下官斗膽問丞相大人一句,現在,二皇子可是平安?”
  張明瑞一笑,“伯父,如果二皇子現在身陷險境的話,那明瑞還會坐在此處嗎?”
  老者若有所思的點頭,卻又開口凝重道,“下官昨晚收到急報,廣域縣,土木縣現在已經變成一片汪洋,只有少數百姓逃出,大多數百姓目前生死不明。流沙縣現在也已成孤島,裡頭的情況外頭已經無法得知,而,戶部侍郎方嵩,我的嫡子在這之前是停留在了廣域縣,現在也是生死不明。二皇子如今在那樣危險的地方進行救災活動是不是太過於冒險?特別是現在流沙縣又成了孤島……”
  張明瑞神情悠然,手指輕敲桌面,慢聲細語道,“伯父別急,我可以保證二皇子現在是絕對安全的,這點伯父就安心吧,至於嵩哥,我也已經給二皇子去了信,希望二皇子能夠早日找到嵩哥。”
  老者對這答案似乎不太滿意,擰眉不語,半晌,才恭敬起身,“既然丞相大人心中有數,那下官就不多言了。下官家中還有急事,就此告辭了。”
  張明瑞起身,微笑,“如此,明瑞就不多留伯父了,伯父走好。”
  老者再次恭敬作禮,便頭也不回的舉步離開。
  待目送老者消失在小花園門口,張明瑞才重新慢慢坐下,臉上露出淡淡的笑意,手摩挲著手腕上的佛珠,將手腕上的佛珠慢慢抬高,湊到嘴邊,低聲喃喃道,“浩然,你爹還是很擔心你的……拐彎抹角的想打聽你的情況……只是,我不能說……”
  *********
  老者急步離開臨仙樓,轉身上了轎子。老者的轎子很大,裡頭已經坐著一年約三十上下的男人。
  男人一見老者,便忙伸手攙扶老者坐進轎子。
  “爹,怎麼樣了?”待老者坐進轎子,男人便急忙低聲問道,男人的面容努力維持著嚴肅,但依然掩飾不住眉眼間的焦急和擔憂。
  “敬然,你聽著,對張明瑞,你還是要多多小心。”老者坐進轎子後,微微喘了口氣,才低聲說道,語氣甚為嚴肅。
  男人,也就是方敬然一愣,隨即低聲道,“爹,丞相大人什麼都不肯多說嗎?”
  “呵呵……”老者微微冷笑,“他明知我今日到臨仙樓是為了什麼,卻還是一字不肯透露,不單單浩然的事情不肯多說,連你大哥的消息也不肯透露!”老者說到最後,語氣裡已經壓抑著憤怒。
  方敬然微微皺眉,“爹,現在那廣域土木流沙三縣幾乎成了封閉的疆域,不但我們方家的探子進不去,據我所知,其他家族也難以進去,鐵家的消息雖然守得很嚴密,可我聽說,鐵木現在也被困在了流沙縣……或許,丞相大人是不知道?”
  老者皺眉看向方敬然,眉眼間甚為不悅,“敬然,我知道你一直以來都很敬服那張明瑞,但是,浩然說得好,不管我們的立場如何,二皇子黨也罷,三皇子派也好,我們方家還是自己人!!現在,你大哥和浩然生死未卜,你怎麼還為那張明瑞說好話?”
  方敬然苦笑,“爹,我不是為丞相大人說好話,我只是一直以來都覺得,丞相大人對浩然還是留有當年一份義氣……不然,浩然也不會把那麼重要的半枚玉佩托付給他……”
  老者聞言一怔,隨即思量了半天,又長長一歎,“那張明瑞心思詭秘難測,這十幾年來,我和他打了無數交道,可還是看不出他的心思……”
  方敬然也皺眉思量著,他也一樣看不透丞相大人的心思,但是,他卻是清楚記得,那日,丞相大人托他給浩然帶兩壇女兒紅的時候,丞相大人的臉上的笑容……
  十幾年了,他看了無數丞相大人的笑容,但卻唯有那日的笑容,才是他們初識那會兒,他對浩然的笑——
  真正的,沒有半點雜質的,純粹的開心的笑容。
  那會兒,他隱約明白了一件事,不管當初決裂的理由是什麼,決裂的場面有多麼讓人難過悲哀,不管當初張明瑞是否真的背叛了浩然,不管現在他們立場有多麼對立,浩然對張明瑞,都是絕對的一個特殊!
  所以,張明瑞當年可以為浩然娶如玉貴妃的妹妹,當年可以為浩然做到那樣的一個地步,雖然還有很多疑惑,很多不解,但方敬然心裡隱隱放心了一件事,浩然不會有事,丞相大人應該不會坐視浩然出事,倒是大哥……
  方敬然皺緊雙眉,大哥可千萬要平安才好……
  而這時,老者突然閉上雙眼,一臉疲憊開口,“敬然,從明兒個起你就住到祖祠去,在你大哥沒有消息之前,你不准離開祖祠。”
  方敬然臉色一變,“爹!!”
  住到祖祠?這是把他當成預備的方家繼承人了嗎?!在家族了,如果准嫡子繼承人出了意外,那第二個嫡子就必須住到祖祠,待確定准嫡子繼承人的消息之後,或者准備繼承儀式,或者離開祖祠讓位給准嫡子……可是,大哥不會有事的!而且現在大哥生死未卜,就這麼做?!對大哥好嗎?!
  “爹!我不答應!大哥他——”
  “閉嘴!!”老者突然睜開雙眼,嚴厲的瞪向方敬然,半晌,卻又像蒼老了十幾歲般,疲倦開口,“這是為了家族,為了方家……”
  方敬然頓時渾身無力的頹喪的坐倒。
  ************
  流沙縣裡……
  高地,臨時避難所裡。
  默三皺眉微微松開了手,本來摟著許未的腰,改為搭著許未的肩膀,轉頭看向帳篷門口,低聲道,“未未,鐵木朝我們這裡來了。”
  許未一怔,隨即皺眉,“莫非出了什麼事?”
  默三沒有接口,只是隨手整了整許未的衣服,低聲說道,“未未,記住我剛剛說的話。”
  許未聞言,有些尷尬的點頭。心裡卻是苦惱,他剛剛心疼小默的難過,一時心急也沒想那麼多,就……算是答應了不娶媳婦,答應成為小默的……,只是,他心裡此時苦惱,小默明不明白,他對自己的這種意念到底是什麼?是因為自己是他兩世以來唯一不在乎他是墨鬼,對他好的人,所以依賴自己,像小孩霸占著喜歡的糖果般的?還是,真的是對自己那種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感情??
  而如果對小默說清楚的話……首先,他自己本身就有些不太清楚……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7、麻煩(3)
  大雨第七天。
  方遠抬頭看天,這雲似乎稍稍變輕了一些,沒有那麼重了,只是這雨卻還是連綿不絕。方遠看著不遠處的被奔湧而下的洪水掩蓋住的河堤口,皺緊雙眉,神情有些緊張,慧可已經下去了好一會兒了,怎麼還沒上來?
  就在方遠揪心不已的時候,突然,方遠所蹲著的屋頂旁邊閃現一條人影,方遠心頭警惕,轉身,看清人影後,不由松了口氣,“忠伯,是你啊。”
  忠伯看見方遠也松了口氣,面上露出憨厚的笑容,“公子平安就好了。”
  “忠伯,那兩個河堤口都弄開了嗎?”方遠忙問道。眼角卻還是盯著那被凶猛的洪水掩蓋住的河堤口。
  忠伯點頭,“公子放心,那兩個河堤口已經弄開了。還好有三皇子派來的人幫忙,才能這麼快弄開,哎,當初老爺弄得太嚴實了。”忠伯說到最後有些埋怨。
  方遠有些漫不經心的點頭,“那就好。”,眼睛卻緊緊的盯著那河堤口。
  忠伯看了看那方遠緊盯著的方向,低聲問道,“公子,那裡可是最後一個河堤口?”
  方遠點頭,皺眉擔心,“可兒都下去好一會了……怎麼還不上來?”
  忠伯心裡嘀咕著,可兒?莫非是那位慧可郡主??
  方遠心頭焦躁,干脆起身,沉聲道,“忠伯,你在這裡等著,我下去找找可兒!”
  忠伯聞言忙一把拉住方遠,急急開口,“公子,要下去也是忠伯下去,您怎麼能下去呢?”
  方遠轉頭不耐煩的揮開忠伯,“忠伯你就在一旁待著,我下去——”
  方遠話還未說完,就聽見一聲轟隆,本來奔湧到此無處可去的洪水突然找到了一個缺口般,傾斜而出!隨即,一條人影就從水面跳出,身形窈窕,輕巧的跳落在方遠跟前,方遠眼睛一亮,急忙上前,下意識的想跟以前一樣摟住,但手伸到了跟前了,卻突然想起眼前這人可是女孩子了……
  “大哥哥!”倒是那女孩子輕聲喊著,伸手輕輕勾著方遠的衣角,低聲道“大哥哥,那個河堤口已經打開了。”
  方遠點頭,眼眸溫柔的凝視著眼前的女孩子,柔聲開口,“我知道,可兒做得真好。”
  因為有了方遠的這聲稱贊,女孩子,也就是慧可臉上露出羞澀的笑。
  方遠怔怔的看著慧可臉上羞澀的笑,只覺得心跳突然間快了不少。
  這時,忠伯突然咳嗽一聲,方遠猛然回過神,臉不由微紅,心頭暗自責罵自己,真是!竟然盯著可兒猛看,人家可是女孩子了!太逾矩了!
  “公子,我們得趕緊回去,不然老爺會擔心的。”忠伯悄聲說著。
  方遠點頭,也是,這都已經過了一天一夜了!隨即,又仿佛想到了什麼,驚奇轉頭看向忠伯,“你剛剛說三皇子派來人幫忙?”
  忠伯嚴肅點頭,隨即裂開嘴一笑,“公子!小公子也跟三皇子一起回來了!”
  方遠一喜,“真的?太好了!”隨即轉頭看向依然緊緊勾著他衣角的慧可,笑呵呵道,“可兒,未未他回來了!”
  慧可凝視著方遠臉上欣喜的笑容,不由也一笑,但心裡卻是忐忑,她能跟著大哥哥一起回去嗎?
  “可兒,來,我們一起回去。”方遠說罷,便伸出手,有些臉紅,吶吶道,“可兒,這個,現在到處都是洪水,有些危險,你,你,要不,你拉著我的手好了。”
  慧可聞言,先是一愣,隨即甜甜一笑,點頭道,“好。”
  方遠這才心裡松了口氣,有些緊張的將手輕輕扣上慧可的手,扣上了,心裡竟有種甜蜜的感覺,方遠心情愉悅不已,對慧可笑呵呵說道,“可兒,現在你變得這麼漂亮,也不知道未未能不能認出你?”
  慧可偏頭,卻是想起方遠剛剛醒來的時候,准確無誤的叫出了自己的名字,不由好奇問道,“大哥哥為什麼能認出我呢?”
  方遠一愣,隨即搔頭,有些不好意思的一笑,“大概是……可兒現在的樣子就是我想象的樣子吧。”
  這四年來,他總是會想起可兒,不管是在接受艱苦訓練的時候,還是做其他的事情,不經意間,可兒的身影總會闖入他的腦子裡,勾起青陽縣的一次一次的回憶……想得多了,便不由勾勒著可兒的模樣,也會想象著,如果可兒的面容復原的話,那可兒會是如何的美麗……
  大哥哥……沒有變啊。真好。
  慧可看著緊緊牽著自己的手,不斷跳躍在洪水上頭屋頂的方遠,嘴角不由牽出滿足的笑容。
  ********
  許未站在山頂,看著洪水奔湧而下,心頭思緒紛紛,這洪水肆虐,不知道什麼時候才會消退,雖然爹讓大哥和忠伯他們去打開河堤口了,不過,這個河堤口管用嗎?還有大哥和忠伯,怎麼還沒回來?
  許未抬頭看天,心頭擔心,不會出事了吧?但想想小默派出的那些墨鬼道的人,許未安慰自己,有那些人在,大哥和忠伯肯定不會有事的。
  “未未!”金大偉匆匆走出帳篷,正欲走向糧倉區,眼角瞥見許未,便腳步一頓,轉身走了過來,邊出聲喚道。
  許未回過神,看向金大偉,露出笑容,“大瓜哥,你們談好事情了?”
  金大偉點頭,有些疲憊的揉了揉額頭,想著剛剛老師說提的種種可能的麻煩事,金大偉就頭疼。
  許未見金大偉神情疲憊,便低聲問道,“可是事情很麻煩?”
  金大偉微微苦笑,“還算行吧。”金大偉面上說著模糊的話語,心頭卻是沉重的很,糧倉裡雖然早就有所准備了,但,如果前頭的廣域和土木兩縣已經被淹,外頭的人想要進入流沙縣就更加困難了,這糧草救援不力,加上這此時的時局復雜,十二家族只怕都在隔岸觀火,當然,有家主在此的鐵家和方家可能會施以援手,但問題是他們到現在都沒聯系上!而流沙縣的糧草只怕只能支撐五天!按照老師的推算,如果河堤口順利被打開,洩洪也要兩三天左右,如果大雨未停,就還需要五天,再加上疏通道路,和下游的縣府聯系……
  金大偉深吸一口氣,神情凝重的看向許未,“未未,你快點進去吧,老師剛剛還在找你。”
  許未一愣,點頭,轉身欲走,但想到了什麼似的,轉身看向還在揉著額頭的金大偉,低聲道,“大瓜哥,一定會沒事的!別擔心!”
  金大偉聞言,勉強擠出一笑,“嗯,我知道。”
  *********
  方浩然的帳篷裡……
  默三起身,淡漠道,“下游的縣府我去聯系,糧草的問題,我會想辦法。”
  方浩然微微點頭,看向默三,神情肅然,“那就麻煩三皇子了!”
  默三頜首,面無表情的轉身離開。
  待默三離開,留在方浩然帳篷裡的,就只有鐵木一人。
  方浩然盯著攤開在桌面的地圖若有所思,似乎未曾留意到尚未離開的鐵木。
  直至鐵木忍不住開口了,“浩然。”
  方浩然回過神,看向鐵木,神情驚訝,“木頭,你還沒走?”
  鐵木盯著方浩然,神情有些復雜,半晌,才低聲問道,“浩然,我想問你一件事。”
  “嗯,你說。”方浩然將視線停留在地圖上,漫不經心的說著。
  “你在禁地被張明瑞封印的記憶到底是什麼?”
  方浩然的神情一頓,轉頭看向鐵木,神情平淡,“我不想說。”
  鐵木聞言,默然了一會,才起身,低聲道,“你不說,我也不想勉強你,但是,浩然,聽我一句話,明瑞他既然連封印記憶的事情都干得出來,你,最好還是不要太相信他為好。”
  方浩然哦了一聲,便低頭繼續盯著地圖思索起來。
  鐵木看著方浩然低頭思索的樣子,只能輕歎一聲,轉身大步離開。
  **********
  默三離開帳篷,便大步朝外頭走去,很快便和迎面而來的許未遇上。
  許未一見默三,便頓下腳步,“小默?”
  默三快步走向許未,“未未!”
  “小默,你要出去?”許未看著默三,好奇問道。
  “嗯,我要出去,大概晚上就能回來。”默三拉起許未的手,手摩挲了許未的手腕上的手鐲,低聲道,“記住,要小心。小白現在不能出現在這裡,會招惹一些麻煩,你要小心。”
  許未有些哭笑不得,不過就是半天嗎?小默這樣也太小心了吧?但心裡卻又有種吃了糖果般的甜,還有一種漲滿的溫暖。
88、麻煩(4)
  許未目送默三走遠,直至看不見了,才轉身快步走向他老爹方浩然的帳篷,一進帳篷,就見他老爹方浩然正盤腿坐在床上,膝上還攤開著一牛皮地圖,而他老爹就在那裡凝神盯著地圖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連他進來了都沒發現。
  許未皺眉看著他老爹明明神情疲憊不已,卻還不肯休息,這盯著地圖看又在費神些什麼?許未幾步走了過去,輕聲喚著,“爹!”
  方浩然被這一喚,才回過神,看向許未,臉上露出笑容,“未未,你來啦?”
  “爹,您該多休息!”許未看著他老爹一臉難掩的疲憊,皺眉坐到床邊,手熟練的搭上他老爹的脈搏,把了脈,又問了幾個問題,才微微點頭嚴肅道,“爹,就算您現在正在康復了,可是,您也要注意休息。”他老爹身體的底子雖然還可以,可也耐不住這樣的操勞,特別是費神的事情……
  方浩然看著許未一臉嚴肅,不由笑容更大了,心頭既有被兒子關心的欣慰,也有看著他眼前這個還是一個十五歲少年的兒子卻已經有了一身極高的醫術,不錯嘛!蠻像一個大夫的!可隨即心頭又有些失落,他兩個兒子都懂事聽話,對自己素來孝順,可,在兩個兒子成長最重要的那四年了,他卻不能陪在兩個兒子身邊,不能看著他們如何從一個孩子蛻變成為一個少年……方浩然心頭隱隱刺痛著。
  “爹,您叫兒子來可是有什麼急事?”許未見方浩然出神發呆,便好奇開口問道,又順勢瞥了眼攤放在方浩然膝上的牛皮地圖,這一瞥,就不由驚訝的睜大眼睛,這牛皮地圖的右下角落可是寫著“莊雲,玉神女”五個字!
  “爹,這是?”許未忍不住開口問道。
  方浩然瞥了眼膝上的地圖,笑笑道,“這是爹多年前偶然得到的一個東西,是一副上古古城的地圖,未未,你猜,這個上古古城在什麼地方?”
  許未湊了過去,仔細的看了一遍,卻還是有些茫然,這地圖畫得非常仔細,可是也好復雜,盤曲環繞的極為復雜。
  “爹,我看不出來。”
  “一千多年前楚朝皇室先祖楚昭統一天下的時候,曾經有三個據點要塞,這流沙縣便是其中一個,看這名字——”方浩然指著地圖右下角落說道,“莊雲,便是第一名相莊雲,這人博學多才,足智多謀,運籌帷幄,最擅長於行兵布陣。”
  “那這玉神女呢?”許未趁機問道。
  方浩然微微皺眉,不知道為什麼,當他想要仔細回憶這玉神女有關事情的時候,腦袋就一陣一陣的疼,方浩然忍不住抬手揉著額頭開口道,“這個,爹就不清楚了。”
  許未心頭有些失望,他還以為爹知道呢,但看著他爹一臉疲憊,皺緊雙眉,還揉著額頭的時候,忙開口擔心問道,“爹!您哪裡不舒服?”邊說,邊欲抬手給他爹把脈。
  方浩然回過神,抬手摸摸許未的頭,安撫道,“爹沒事,你別擔心。”又歉然笑道,“未未,這幾日就要辛苦你了,爹擔心因為這洪水肆虐再加上缺衣少食的,百姓會爆發病禍,甚至瘟疫!你帶來的藥草很重要,但只怕還是不夠,爹希望你能在這避難所裡多多巡視,最好能夠給百姓們來點預防的藥物或者藥方什麼的,煎煮一大鍋,讓百姓們都服用,預防一下。”
  “預防??”許未眼睛一亮,“爹,您這個詞語用得好!兒子明白了!兒子這就去!”許未興奮的跳了起來!預防啊!自己怎麼沒想到呢?想起上輩子因為兵禍橫行,一些地方也爆發過瘟疫,可是一直以來大家都只知道有病治病,卻沒想過可以提前預防!許未此時滿心都在想著瘟疫的病理和可以下的藥方,一轉身就朝外頭直蹦了出去。
  方浩然目瞪口呆的看著素來舉止溫潤的許未好像一個孩童般直蹦了出去。
  待看不見許未的身影了,方浩然才無奈的搔頭,真是,未未怎麼跟個孩子似的……但隨即苦笑了起來,喃喃道,“這個年齡本來就該是個小孩啊,還在學校讀書的小孩呢……”
  *********
  許未剛剛沖出去就跟對面而來的人差點撞上,耳畔一聲驚呼,“小心!”
  許未忙站穩腳步,定眼一看,不由驚喜的張大眼睛,“哥!!”
  方遠此時扶住慧可站好,聽見這一聲“哥”,急忙抬頭看去,也激動的一步上前,“未未!”
  許未興奮的笑著看向上下打量自己的方遠,“哥!你長高了好多啊。”許未看著高自己一個頭的方遠,心頭有些不太平衡,怎麼自己身邊的人都比自己高啊?
  方遠伸手摸摸許未的頭,笑呵呵道,“那是!我是你哥!未未,你沒事就好。”
  許未呵呵傻笑了一下,眼角瞥見對著自己笑的美麗女孩,又見兩人緊緊相扣的手,不由驚奇,他哥這個人可是素來最為守禮的,如果這女孩不是和哥哥有非同一般的關系,哥哥怎麼會當著這麼多人面牽著對方的手呢?於是,許未脫口而出,“哥,這是我未來嫂子?!”
  方遠頓時臉紅了,有些局促的瞪眼,低聲斥道,“你說什麼呢!這是可兒!”
  許未驚訝的轉頭看向羞澀低頭笑著的慧可,是慧可??隨即許未笑瞇瞇起來,那這未來嫂子可就更准了!
  **********
  距離流沙縣百裡遠的大山,洪水已經淹到了半山腰,從遠處快速的飛來一個金色光圈,到了近前,才見那金色光圈裡是一個穿著藏青色袍服的少年,少年面容甚為俊美,眼眸漆黑,偶爾閃過金色光芒,這少年便是離開避難所的默三。
  默三落到了半山腰,正欲前行,眼前卻突然滾落幾顆大石頭,默三手輕揚,便揮開了眼前的阻擋自己的大石,淡漠開口,“沐家主,請出來一見。”
  很快,兩條人影便出現在了默三跟前。
  默三看著站在自己跟前的手牽手的兩人,微微揚眉,“兩位真是好清閒。”
  “三皇子見笑了,不知三皇子到此有何要事?”其中一名清俊少年,也就是沐以拱手問道。
  “流沙縣現在急需糧草,沐家主可有方法?”默三直接問道。
  另一名漂亮少年,也就是沐以真冷哼一聲,撇嘴道,“三皇子這麼大的本事還需要我們沐家幫忙嗎?”
  默三瞥向沐以真,眼神有些陰冷,沐以將沐以真拉到自己身後,神情恭敬,可眼裡卻隱含著警惕的看向默三,拱手道,“三皇子有命,沐以自然遵從,不過,現在通往流沙縣的道路都被淹沒了,只怕就算有了糧草,想要進來只怕也不易。”
  默三微微點頭,“沐家主只需准備糧草就好,糧草准備好後,自然會有人跟沐家主聯系,到時就無需沐家主操心了。另外,還請沐家主盡量在五天之內湊集好糧草。”
  “五天嗎?沐以會盡力而為,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沐以稍稍盤算了一下,才開口說道。
  “麻煩沐家主了。”默三說著,心裡放下一個石頭,沐以既然說盡力而為,那相信問題就應該不大了。幸好,那沐以真貪玩不肯馬上回雲城,沐以才會在這裡逗留,自己也才能找到人幫忙湊集糧草!雖然墨鬼道也可以做到,但只怕到時候墨鬼道會因此暴露太多,引人注目。
  沐以抬手在半空劃開一個藍色光圈,拉著沐以真就走了進去,很快就消失在原地。
  待看見沐以和沐以真消失,默三沉聲開口,“墨七!出來!”
  嗖的一聲,一黑色人影從地上鑽了出來,跪伏在地,恭敬作禮,“墨七拜見主人!”
  “京城的情況如何?”默三問道。
  黑色人影也就是墨七恭敬低聲回答道,“回主人的話,宋家已經把宋辰月帶回宋家,張明瑞跟往常一樣,方家家主不斷拜訪其他家族,試圖聯合其他家族打開流沙縣的道路。除了宋家和沐家,其他家族,方家已經都拜訪過了。但都沒有家族願意與方家合作。鐵家也是不願意。”
  默三心頭冷笑,十二家族都只為自己打算,誰會想到受苦的百姓?那方家如果不是因為方浩然在此,只是也只會在一旁冷眼旁觀,也就只有那方浩然,還有未未這樣天真心善的人才會為百姓愁眉苦臉……而自己如果不是為了自己的利益,還有,為答應了未未,護住那方浩然和方遠,此刻,他也不會這樣費心處事,照他的做法,此時最好丟棄流沙縣百姓,把事情鬧大,趁機拉下張明瑞和楚賢!!
  默三思量片刻,開口說道,“沐家糧草湊集完成後,你馬上聯系方家,和方家一起把糧草送進去。”
  墨七聞言一愣,如今洪水肆虐,他們墨鬼道縱使有御水好手,但要把糧草運進去?這,該怎麼做??
  似乎看出墨七的為難,默三想到那方浩然似乎早就有了盤算,便說道,“到時候,你們自然知道該怎麼做。”
  墨七於是恭敬應道,“是!”
  *********
  此時,方浩然走出帳篷,抬頭看天,烏雲厚重,但雨勢卻已經開始變小。方浩然心頭微微松了口氣,看來,這場大雨就快要結束了,那麼只要解決糧草問題,還有防治瘟疫……
  “伯父,您小心。”慧可從遠處就見方浩然撐著雨傘走了出來,急忙幾步過去,正欲攙扶方浩然,方浩然卻一笑,擺手,“你伯父還沒弱不禁風到需要一個小女孩扶住的地步。”
  慧可有些猶豫,吶吶道,“可是,大哥哥說,必須看好伯父,說伯父最愛逞強了。”
  方浩然聞言,心裡橫眉豎眼,哼!遠遠那小子敢在他背後編排他?他哪裡逞強了?方浩然摸摸鼻子,對慧可笑瞇瞇道,“慧可,跟伯父去那裡看看。”
  慧可雖然很想勸說方浩然回帳篷,但看方浩然這個樣子也不像是自己能勸動的,便無奈點頭,心裡暗想,有自己跟著,也應該無事才是。
  朝高處走去,走到一大巖石邊,方浩然爬上大巖石的時候差點嚇了慧可一跳,但見方浩然動作緩慢但很穩的坐到大巖石,慧可才放下心,也跟著爬上去,低頭看了眼大巖石下洶湧而過的河流,慧可咦了一聲,“這水好像變低了。”
  “這個應該說是水位低了。”方浩然笑道,凝神看了會河面,喃喃道,“看來,這水位很快就會回落了。”
  慧可偏頭看向方浩然,不解,“水位回落的話,這縣城還能恢復原樣嗎?”
  方浩然點頭,“當然能!”方浩然說罷,又轉頭繼續盯著河面皺眉思索著,即便水位回落,但要完全褪去,也需要一段時間,在這等待的時間裡,糧草就是一個大問題,雖然那什麼三皇子說了,糧草他會解決,但現在流沙縣已成孤島,找到糧草了,如何運送進來?雖然自己手頭上有流沙縣的上古地圖,能夠找到上古古城的地道,通過地道可以把糧草運進來,可是,這上古古城的地道曲折復雜,這一時間要馬上熟悉並且運糧草進來也是個麻煩事!
  而就在方浩然沉思凝神的時候,慧可突然跳了起來,警惕的盯著後方,方浩然被慧可這麼一跳,也回過神,站起看向後方,“怎麼了?”
  “有人來了。”慧可低聲道。
  慧可話音剛落,便見後方突然出現一個金色光圈,金色光圈過後,默三倏忽出現在了他們面前。
  “你來了?”默三看見慧可,似乎毫不意外,面無表情的淡漠問道。
  慧可一怔,隨即有些警惕的彎腰作禮,“慧可拜見三皇子!”
  默三微微點頭,看向方浩然,先是拱手微微示意,後見方浩然僵硬著神情拱手,才放下手面無表情的說道,“糧草已經有著落了,伯父,那運送糧草進流沙縣的路,伯父打算怎麼辦?”
  方浩然聽說糧草已經有了著落,頓時眼睛大亮,急急上前一步,“此話當真?!”
  默三點頭肯定道,“五日之內必定能夠到來,只是這進流沙縣的路……”
  方浩然嘿嘿一笑,神情頗為神秘,“這個,到時候三皇子自會知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9、解決麻煩(1)
  入夜的京城,雖然天上只有一彎月,月色朦朧,但京城點點燈火,依然還有些歡聲笑語不時傳來。
  除了某些地方,比如說,張府的祖祠……
  只有一根快要燒完的蠟燭散發著已經非常淡的亮光。在這樣幾乎完全昏暗的祠堂裡,長長的神台上供奉著幾百個牌位,而在這個神台下方,一條似乎就快要散去的非常淡的身影站在跪伏著的某個人身前。柔和卻冷冷的聲音慢慢說著,“必須殺了方浩然。”
  跪伏著的某人垂著頭看不清神情,輕淡的聲音低聲說道,“稟宗主,十二天策令還沒到手,禁地的事情也尚未探明,方浩然如果死了的話,這十二天策令和禁地的事情……”
  突然柔和的聲音慢慢笑了,笑著的聲音聽上去十分悅耳,但卻透著陰森的冷意,“張明瑞!!你真以為我不知嗎?!你和那方浩然私下有所聯系!若不是宋真告訴我,我還蒙在鼓裡!”
  跪伏著的某人沉默了一會,輕淡的聲音低聲道,“明瑞知道無法瞞過宗主,明瑞……的確不想殺了方浩然,他,到底是明瑞曾經的知交,明瑞不忍心,求宗主責罰!”
  虛淡的身影冷哼一聲,“那方浩然必須死!十二天策令已經沒有不需要了,至於禁地的事情,現在有那方浩然的兒子許未——守護靈獸白毛碧眼狼的主人,呵呵……那方浩然果然是被選中的人,當初讓宋真引誘方浩然真是作對了,生下的兩個孩子裡,有一個就繼承了那方浩然的特別……”柔和的聲音說到最後掩飾不住興奮和得意。
  跪伏著的某人安靜無語。
  “張明瑞!既然你不忍心,那好,我不逼你,你就好好的輔佐二皇子,務必讓二皇子與那墨鬼三皇子對抗起來!!”
  “是!明瑞遵命!”
  那虛弱的身影慢慢的散去,但完全散去後,跪伏著的某人——張明瑞才慢慢起身,昏暗的祠堂裡此時突然起了一陣風,那本來已經非常黯淡的蠟燭的光亮終於被這陣風吹滅。
  然後,就見一銀毛綠眼的狼憑空出現,盤旋半空中,跪伏著,朝張明瑞不住嗚叫,似乎十分恭敬。
  “保護浩然,不許離他左右!保護浩然就是保護我!”張明瑞的聲音在完全黑暗的祠堂裡響起,,語氣裡似乎壓抑著什麼,還帶著些許陰冷。
  那銀毛綠眼的狼長嘯一聲便起身一個轉彎消失在半空中。
  待那銀毛綠眼的狼消失在半空中,張明瑞輕聲喃喃道,“宋真啊宋真……原來在你心裡宋家到底比浩然更加重要啊……”
  而此時,京城風王府。
  當今楚朝皇帝的弟弟景風王爺的府邸。
  主院裡的一間廂房,一女人輕輕的撫拍著床上沉沉熟睡的一男一女兩小孩。那兩小孩甚為可愛,大約三四歲左右,眉眼間和女人極為相似。
  這女人面容美麗清雅,身著白色裙襦粉色上衣,神情溫柔慈愛的凝視著床上熟睡的小孩,撫拍了一會兒,又將被子掖了掖,才慢慢起身,走出廂房。
  走出廂房後,伺候在廂房外的丫鬟便忙跪地垂首行禮。女人走出廂房後,便收起臉上的溫柔慈愛,神情極為冷淡。對跪地行禮的丫鬟只是微微點頭,便朝廂房對面的一間主屋輕步走去。
  進了主屋,看見坐在桌邊的男人時,女人的神情微微一怔,隨即稍稍緩和一些,“王爺回來了?”
  男人起身迎向女人,臉上的神情甚是溫柔,“那兩個頑皮的孩子終於睡了嗎?辛苦真兒了。”
  女人微微一笑,笑容很淡,還有些勉強,“還好。王爺怎麼還沒睡?”
  “等你。”男人柔和說著,摟著女人的腰坐到桌邊,漫不經心的開口,“對了,真兒,今兒個收到消息,後日宮裡的貴人要到太廟祈福,真兒,三品以上的夫人也要去。現在旨意還沒下,不過明日也會派人來宣旨了。”
  女人聞言一怔,隨即輕輕點頭,“明白了,明日我會好好准備的。”
  男人瞥了眼女人,一笑,笑容有些意味深長,“真兒不問問嗎?”
  “問什麼?”
  “好端端的,宮裡為什麼要到太廟祈福?”
  女人轉頭看向男人,柔柔一笑,“這種事情我想我沒有必要知道吧。”女人說罷,便起身走向梳妝的銅鏡前。
  女人這一起身,似乎沒有注意到男人瞬間僵硬了一下的臉色,只是,當女人站在銅鏡前時,看著銅鏡裡男人的倒影,露出一瞬間的冷笑。
  他希望她知道什麼,他想從她嘴裡探出什麼口風?
  她知道,一直都知道。
  只是,在宋家跟前,連浩然她都丟了,他景風又算得了什麼?
  慢慢的伸手解下脖頸上的玉佩,當手觸及到胸口的時候,她還是感覺到心裡的痛,只是“浩然”兩個字而已……
  ************
  默三循著許未的氣息找來的時候,就見許未正在避難所臨時搭起來的棚子裡忙著給人看病,面容沾了些烏黑,看來應該是煎煮藥的時候被煙給熏到了,神情很專注,默三站在棚子不遠處盯著許未,他的視線非常專注,連被許未把脈的老人都注意到了,老人被默三面無表情的臉,還有那自然散發的陰寒氣息給嚇得瑟瑟抖了一下,可許未卻沒發現,還是凝眉專注的給老人把脈。
  直至許未發現老人的脈搏突然加快,疑惑抬頭,見老人看著棚子外,便順著老人視線看去,這才發現默三正看著自己,許未一愣,隨即燦爛一笑,沖默三揮揮手,又低頭給老人寫了藥方,將藥方交給老人,才起身朝默三跑去,“小默!你回來啦?”
  默三看著許未笑瞇瞇的朝自己跑來,原本有些陰郁的眼眸才稍稍暖和一些,心頭被人忽視的感覺才稍稍減輕一些。
  拉著許未走回帳篷,默三才松手,放開許未,細細的盯著許未疲憊的臉,心頭刺疼。
  “累嗎?”默三看著許未有些疲憊的臉,低聲問道,抬手輕輕的撫著許未的臉。
  許未被這麼輕輕一撫,有些臉紅,拉下默三的手反扣著,靦腆一笑,“不累!”,後又想起今日關於“預防”的事情,許未便興奮的拉著默三的手急急說道,“小默,我跟你說,爹今日跟我說了預防,原來病還可以這樣治呢!雖然時間很緊,但是我已經把預防瘟疫的藥方寫出來了!!只要大家都喝了這個藥,就可以防治了!……”許未興奮不已的拉著默三嘮嘮叨叨的說著。
  默三無言的看著滔滔不絕的許未,心頭默然,這未未一提到跟醫藥有關的事情就這麼高興……他怎麼看著就怎麼不爽……
  *********
  方浩然一臉嚴肅的將手裡的墨跡還未干掉的牛皮紙遞給方遠,凝重道,“這事情很重要,必須由你和慧可兩人去,一路上記得,要多加小心,除了這牛皮紙上畫著的地道,其他的,你們都不能去探,抓緊時間,三皇子說了少則五天,多則七八天,你們必須在這之前到達這地道的另一個出口!”
  方遠鄭重點頭,“是!爹!兒子明白了!”
  方浩然看著方遠一臉鄭重,又舉止小心的將牛皮紙揣在懷裡滿意點頭,又似乎想起了什麼,低聲叮囑道,“遠遠,這事你必須保密,任何人你都不能說!包括你師父鐵木!”
  方遠一愣,“爹,連師傅也不能說?”方遠心頭困惑,雖然知道爹一直以來似乎跟師傅有疙瘩,但看這次洪災爆發的時候,爹和師傅之間可是默契十足的很……
  方浩然點頭,低聲道,“你師傅是鐵家的家主,遠遠,你記住,在你師傅心裡,最重要的是楚朝皇室,其次是鐵家,最後才是他身邊的人!有些事情你還是小心一些為好。”
  方遠微微皺眉,雖然心裡有些不太贊同,但還是悶悶點頭,“爹,我知道了!”
  “好了!快去吧!”
  “是!”
  待方遠離開,方浩然轉身,就見那銀毛綠眼的狼呼呼的趴在自己床上睡著。
  方浩然一愣,隨即走了過去,抬手戳戳了那呼呼大睡的狼,那狼卻像是完全不知般,依然睡著,方浩然不由嘀咕著,“嘖!你是那混蛋狐狸叫來保護我的吧?哼!就知道睡!”
  又想起了什麼,方浩然不由皺眉,這狼和小白都是屬於同一種類,想出現就出現,想不出現就不出現……很奇怪,自己明明記得在那混蛋狐狸的背上看見的是小白和眼前這只,為什麼這只跟在自己左右保護自己,而小白卻只是纏著未未?十幾年前小白出現在未未身邊的時候,那時,他知道小白是那混蛋狐狸的,但也不怎麼在意,心裡猜測那小白是來保護他們家人的,但現在看見這銀毛狼了,就覺得有些怪異了。
  那小白怎麼只纏著未未?
  就在方浩然皺眉思索的時候,默三的聲音響了起來,打斷方浩然的思索,“伯父。”
  方浩然回過神,看向默三,卻見默三瞇眼盯著那銀毛綠眼的狼,似乎在想些什麼,方浩然心頭一動,低聲問道,“三皇子知道這狼?”
  默三轉開視線,看向方浩然,微微點頭,“傳說中神之一族鳳族的守護靈獸。它守護誰,誰就是傳說中鳳族的血脈。”
  方浩然一愣,隨即臉色一變,猛的站起,“那小白在未未身邊?!”
  “楚賢已經知道小白的存在,他已經認定,未未就是鳳族的血脈。”默三淡淡說著。
  “碰!”
  默三一怔,看著臉色鐵青的方浩然突然起身掃落桌上的茶壺,又見方浩然狠狠咬牙,似乎在憤怒著什麼。
  默三皺眉,“伯父,你——”
  方浩然本來已經到了嘴邊的咒罵在聽見默三的聲音時又硬生生的吞了回去,臉上擠出強笑,“我只是在擔心未未……”
  默三盯著方浩然不語,是嗎?
  方浩然揉了揉臉,深深吐出一口氣,定定的看著默三,沉聲問道,“三皇子,未未只怕有大麻煩了,請三皇子相信浩然,未未不是什麼鳳族血脈,所以,三皇子無需在未未身邊浪費時間了。”
  “他是不是鳳族血脈與我何干?”默三淡漠說著。
  方浩然一怔。
  “我只知他是我的未未。”什麼鳳族不鳳族的!哼!
90、解決麻煩(2)
  方浩然一怔,靜靜的盯著默三好一會兒,才慢慢開口道,“那三皇子的意思就是將來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會把未未扯進去?不會利用未未?”
  默三皺眉,說道,“我要護未未一生周全,又怎會捨得讓未未扯進這些爛事裡?”
  方浩然聞言,心頭雖然對默三言詞裡的“未未是他的”意味有些嘀咕,但還是很是滿意,面上便鄭重道,“你說的!他日若食言,那你就不能再見未未!”
  默三點頭,這是自然,若他真的無能把未未也扯進去了,那他也沒這個臉面見未未。
  說完話,默三便告辭轉身離開。待走出方浩然的帳篷,默三心頭思量,剛剛說到小白和那銀毛綠眼狼的時候,方浩然好像是知道了些什麼,但似乎不想說。
  而方浩然帳篷裡,方浩然看著默三離開之後,沉著臉轉身盯著床上的銀毛綠眼的狼,“我要見你的主人!”
  那銀毛綠眼的狼抬眼瞥了他一眼,又偏過頭閉眼呼呼大睡。
  方浩然頓時氣結,咬牙切齒,“好!你不給我帶話,我自然有辦法!”方浩然憤然轉身,從包裹裡翻找出一個小玉瓶,正欲找筆墨寫字的時候,突然想起,此時流沙縣被困在洪水中,就算寫了,也不知道能不能送出去?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
  此時,送信出去是否恰當?瞥了眼那銀毛綠眼的狼,方浩然心頭思量著,之前那混蛋張狐狸也沒有派這拽狼過來,直至這次洪災爆發,這狼才出現在自己身邊……是不是因為原先安排在自己身邊的人不妥當了所以才派這拽狼過來?又想及上次那混蛋張狐狸出現之時也只是用法術傳送光影過來……方浩然微微皺眉,莫非這裡頭有什麼緣故?
  但想到了小白,還有未未那莫名其妙的鳳族血脈,方浩然心頭一怒,便干脆揮筆唰唰的寫了起來,寫了滿滿的一張紙後,方浩然忿忿的將紙裝進小玉瓶,便重重的放在桌上,轉身便走了出去。
  那銀毛綠眼的狼在方浩然離開後,抬頭瞅了那桌上的小玉瓶一眼,抬手便將小玉瓶一揮,小玉瓶便飛向了方浩然的包裹裡,又懶懶的起身,伸了伸爪子,隨之便化成光圈倏忽一下就飛了出去。
  *********
  方浩然走出帳篷,便見不遠處有一群人在吵鬧著,方浩然皺眉,抬步上前走去,走近了,才見,原來是十幾個百姓圍著金大偉不知在爭吵些什麼,而默三卻雙手環胸站在一邊冷眼旁觀。
  方浩然便頓下腳步,仔細聆聽著:
  “狀元郎,我們也不是故意為難你,只是我們真的已經餓了很多天了,如果裡頭還有米飯的話就請狀元郎多派些給我們吧!”
  “就是!你們這些當官的,吃飽喝足的,就我們在挨餓!!”
  “還有縣令大人到現在都不露面,這是什麼意思!”
  “你們快點把糧食都交出來!現在反正我們大家都出不去了!與其在這裡被圍困死!我們寧願做個飽死鬼!”
  “……”
  方浩然微微皺眉,果然,人心浮動了嗎?這雨雖然雨勢減下,但依然未停,而圍困時日已久,朝廷卻還沒有援兵到來,這幾日糧草減少,百姓分到的米飯粥食也越來越少,人的精神高度集中,又饑餓不已,人心就暴躁不安了……這些騷亂也遲早會來,他早已料到,而這也是一個機會,方浩然轉身看向默三,給默三的一個收取民間威望的機會……
  “三皇子!”方浩然微微拱手作禮,低聲道,“還請三皇子安撫百姓,昭示龍威!”
  默三一怔,隨即微微揚眉看向方浩然,靜默的注視了一會兒,慢慢點頭,“好。”
  默三話音一落,便一個起躍落到金大偉身邊。
  眾人不由一愣。
  而默三落到金大偉身邊後,便單手一翻,一條黑色泛金的黑龍便長嘯一聲,半空騰躍在默三頭頂上。
  眾人不由驚呼起來:
  “快看!是龍!”
  “啊!!這龍是黑色的!?”
  “不對!這龍邊上是金色的啊!”
  在眾人的驚呼聲中,默三面無表情,冷冷開口,“我是楚默。墨鬼三皇子便是我。我以這黑金龍為誓,流沙縣的眾百姓都能平安獲救,你們不會被困死,更不會被餓死,糧草已經募集,五日後便能到達,到時候,你們也能平安離開。不過,在這之前,你們誰若鬧事,我必不饒他!”話音剛落,默三頭頂上的黑龍便長嘯一聲,猛然騰升而起並噴射出一火焰,火焰非常准確的射中了不遠處的一塊大石頭,石頭瞬間便化為灰燼了!
  頓時,全場靜默無語。
  而不遠處的方浩然則是無語望天,神哪!他是讓那個墨鬼三皇子去收取民心!不是讓他去恐嚇百姓啊!!!這墨鬼三皇子到底懂不懂什麼叫安撫!到底懂不懂什麼叫民心啊!!
  默三說罷,便淡漠的掃視了全場,看見方浩然的無語撫額樣子時,只是嘴角微微一勾,便大步轉身離去。
  對他默三來說,安撫這種東西只會存在一個人身上,那便是未未。
  *********
  金大偉跟著方浩然走回帳篷,待走回帳篷,金大偉便忙開口低聲說道,“老師,糧草只能支撐五天了。”
  “五天也夠了。”方浩然深吸一口氣,歎道,轉身看向金大偉,爽朗安撫一笑,“你已經處理的很好了,辛苦你了,大瓜,接下來,你就留意百姓的情緒就好,盡量安撫百姓,至少也要堅持過這五天。”
  金大偉點頭道,“老師,學生明白。”猶豫了一下,金大偉吶吶道,“老師,這三皇子……”
  方浩然朝天翻了個白眼,“別提他,哼!不過他這樣,也算是一個特色吧,至少他說的都是實話,不是虛話。”頓了頓,方浩然又壓低聲音道,“大瓜,這幾日百姓肯定都會議論三皇子,你趁機把三皇子的一些東西‘散播’出去,比如說,三皇子他刻苦求學,他自小因為墨鬼身份孤苦無依,沒人照顧,還有,他這個人不會說話,但說的肯定是實話,而且,他說了肯定就會做到……”
  金大偉邊聽邊點頭,眼睛漸漸發亮起來,“老師,您這是——”
  方浩然嘿嘿一笑,神秘兮兮道,“輿論!輿論這種東西是很重要滴!我們要抓住這個機會,讓百姓們知道大楚朝還有一個能夠御使黑金龍的墨鬼三皇子!”
  “是!學生明白了!”
  *********
  而此時的京城……
  距離京城一百多裡的流芳縣,十二家族中唯一女子當家的——宋家屬地。
  宋辰月一臉平靜的走向竹樓。
  走到竹樓跟前,宋辰月停下腳步,微微抬頭,看了看站在二樓正安靜凝視著他的宋真,便垂下眼眸,腦海裡又想起,在那日,張明瑞說的合作:
  那晚,皎月無暇,高高懸掛,夜宿郊野,她離開馬車,走到湖邊賞月,便見張明瑞正站在湖邊,利用湖裡的投影,施展著光月之術,這種法術可將人的聲音和面容送到千裡之外,傳遞消息,敘話談天,只是這種法術對法力的消耗非常大。
  她好奇著這張明瑞消耗那麼大的法力想要傳遞的是什麼?也好奇那邊的人是誰?便慢慢的移步過去,看了看湖裡出現的人影,她甚為驚訝,竟是方浩然?!
  法術隔離了她,她也只能看見那麼一瞬,聲音就聽不到了。
  待結束光月之術,她看著張明瑞蒼白著臉慢慢盤腿坐下,閉目調息了一會兒,才睜開眼睛看著她。
  她本以為張明瑞會惱怒,畢竟在施展那麼重要法術的時候,自己出現了,還似乎干擾了他,但張明瑞卻只是微微一笑,“五小姐還請為剛剛的事情保密。”
  她一怔,隨即凝眉問道,“為什麼?”
  “你看見了,那是浩然,我與他暗中有所聯系,但不能被人知道,會害了他,也會妨礙接下來的計劃。”張明瑞說著,語氣很是輕描淡寫。
  她沉默,然後警戒的看了看四周,她記得張明瑞說過,有二皇子的人跟著他們!
  “沒事,他們已經離開,因為有宗主那邊的人過來監視了。”張明瑞淡淡說著。
  宗主?她一愣。什麼人?
  “宗主便是一直以來我和你姐姐宋真的主人,一個……活了上千年的真正的妖物。”
  ……
  慢慢收斂自己的心神,宋辰月一步一步的走上竹樓。
  “妖物?他(她)就那麼厲害無法消滅?”
  “……我是自願拜宗主為主人,至於宋家,似乎因為有什麼求救於宗主。這跟消不消滅無關……”
  ……
  宋家有所求?宋辰月心裡依然半信半疑,作為十二家族裡唯一女子當家的家主,她不信!
  宋家有天賜百花女,有千年鑄就的榮耀!宋家還有什麼需要求於那張明瑞所說的妖物?!
  待終於上了竹樓二樓,宋辰月看向美麗清雅的宋真,凝神看著,宋辰月心裡有些恍惚,她的這個三姐,乃宋家真正的嫡女,天賜百花女,珍貴無比,一直以來也甚為驕傲,除了那方浩然能讓她的這位三姐像個真正的女人一樣又哭又笑的,這世上還有人能讓她的三姐甘為奴僕??
  不!怎麼可能!
  “回來了?”宋真溫柔一笑,慢慢上前,看著宋辰月,眼裡稍稍露出一絲傷懷和不忍,“如果可以,三姐也希望你能一輩子不回來。”
  宋辰月回過神,慢慢垂下眼睛,低聲道,“姐姐,我聽說流沙縣被洪水圍困了,外頭的人都進不去……姐姐,我想知道,現在流沙縣的事情……”
  宋真神情一怔,隨即默然了一會兒,才輕聲說道,“我也不知道,現在流沙縣到底如何……”
  宋辰月猛然抬起眼,眼眸銳利,“姐姐!你是宋家的當家,你怎麼會不知道?”
  宋真微微苦笑,“因為,現在,沒有任何一個家族能夠進入被洪水圍困的流沙縣,哪怕當初我們埋在流沙縣的人也沒有投遞任何消息出來……”
  宋辰月依然緊盯著宋真,追問道,“我回來的時候聽見了已經方家在四處尋找和他們合作的家族,我們宋家也可以和他們方家合作,這樣集合兩個家族的力量還沒有辦法進入那流沙縣嗎?!”
  “不能!我們,不能和方家合作!”宋真的聲音有些微微顫抖。
  宋辰月聞言,頓時靜默了下來,只是一直靜靜的看著宋真,半晌,才慢慢開口,“姐姐,浩然姐夫,還有遠遠,未未,他們都在那裡……”
  宋真的身子猛然一顫,隨即急急轉身,背對著宋辰月,緊閉上眼睛,好一會兒,才啞聲道,“五妹,你別說了。”
  宋辰月慢慢的垂下眼眸,半晌,心頭低語著,姐姐……我做不到,我做不到跟你一樣……我真的做不到……對自己深深喜歡的人可以置他的安危而不顧……
  “其實,我很欣賞你的姐姐宋真。”那日,張明瑞突兀的開口說著。
  “啊?”
  “她是你們宋家真正的家主,和鐵木一樣,都把家族放在第一位,當之無愧的家主。”
  “……但我姐姐,也只是一個女人呀。”
  “是,所以,她也是我最為忌憚的一個人。”
  “為什麼?”
  “首先因為她是一個女人,其次,她是一個美麗又極為聰慧的女人,最後,她還是一個母親。”
  “什麼意思?我不明白。”
  “呵呵……你不需要明白。”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91、解決麻煩(3)
  不得不說,默三這一手很有效,這接下來的幾日,臨時避難區的氣氛果然沒有那麼緊繃了,方浩然趁此趕緊囑咐鐵捕頭加強巡視,嚴密警示,就怕有哪個家族的探子趁機渾水摸魚,或者滋事生非。
  而鐵木在知道方浩然加強臨時避難區的警戒的時候,只是說了一句,“此刻,連我都無法得到外頭的任何消息,只怕現在就算有探子混在裡頭也不敢妄動。”
  方浩然轉頭瞥了鐵木一眼,嘿嘿一笑,“所謂不怕一萬只怕萬一嘛。小心駛得萬年船啊。”
  鐵木聞言,便沉默不語。
  而在方浩然小心警戒著每一日的時候,在默三每日陪著許未熬藥問診的時候,時間終於劃過了五日。
  第五日,方遠和慧可,帶著人押著糧草終於出現在了臨時避難區。
  當方遠和慧可出現在臨時避難區的時候,方浩然正和許未站在大石頭上,看著底下的河水洶湧而過,默三在兩人身後正給他們展開避雨圈。
  “爹,這水位好像低了很多啊。”
  “那是自然的!你爹英明神武,四年前來的時候就提前做好了一切准備,那挖的大水庫,你爹可是費了好大功夫啊!還有那四個河堤口,可是你爹設計的!結實,口又大,要不是這雨老是不停,只怕這水位早就降了,不過,看這個樣子,只需再過兩三日,這水位肯定能降到最低,到時候,我們就可以回到縣府了!清理淤泥,街道,清點損失,幫助百姓重新建屋,還有田地,田地雖然遭殃了,但還好,那些個糧食收成爹早就派人送了出去,不過,也沒啥要緊的,咱這流沙縣本來就是走從商運轉之路……”
  “爹你最歷害!什麼都想到了啊。”
  “哈哈!是吧是吧,你爹歷害吧!比那個什麼御龍的歷害吧!”
  “御龍?誰呀!”
  “哼!不知道!”
  正展開避雨圈的默三聞言,只是微微掀了眼皮,便繼續垂下眼簾面無表情的維持著避雨圈。
  而就在這時,金大偉遠遠的跑來了,邊跑邊興奮的喊著,“老師!老師!糧草來了!糧草來了!”
  方浩然聞言一震,猛然轉身,急急的跳出避雨圈,不顧打在身上的雨滴,朝金大偉跑去,跑到金大偉跟前,一把揪住金大偉,急切緊張的問道,“大瓜,你說什麼!?糧草來了!?遠遠和慧可都回來了!”
  “回來了!都回來了!”金大偉興奮的說話都有些結巴起來,“老師!您看都回來了!!百姓們也都看到了,他們都好高興,也安了心了!老師,這下,我們流沙縣算是徹底有救了!”
  方浩然忍不住叉腰哈哈大笑了起來,“哈哈!那是當然的!大瓜!我就說了吧!天無絕人之路!天無絕人之路!哈哈!……”
  緊跟著方浩然想要跳下大石頭的許未被默三攬住腰,繼續在避雨圈裡,慢慢的飄落下來。
  看著方浩然叉腰大笑著,許未忍不住咧嘴一笑,對默三說道,“小默,你看,我爹樂得跟個小孩似的。”
  默三看著方浩然沒有形象的叉腰大笑,嘴角微微一抽,心裡默道,他有時真懷疑,這方浩然到底是三十幾歲還是三歲??
  在方遠和慧可把糧食送到糧倉的時候,百姓們都興奮不已,方浩然站在後頭,瞅了瞅站在他跟前,手還搭在許未腰上的默三,眼角一抽,這默三明面上說是要給未未開避雨圈,暗地裡天知道是不是在趁機吃未未豆腐?!瞄了眼興奮不已的百姓,方浩然悄然上前,一把便將默三推了出來,默三早已察覺方浩然站在自己身後,在方浩然用手推自己的時候,默三下意識的差點就要把方浩然給震了出去,但瞬間想到了未未,只能忍耐了下來,待被推了出去後,默三轉身冷冷的盯著方浩然,這幾日,這方浩然也夠囂張了吧?現在竟然還敢推自己?!
  方浩然卻是無視默三冷冷的眼神,隨意的就將手搭在許未肩膀上,一邊瞪眼,用命令的口吻惡狠狠低語道,“三皇子!你今兒個可是給我說些好聽的!別再把百姓嚇到了!”
  默三皺眉,看了眼身後興奮的不住笑語歡聲的百姓,讓他出來說話?說什麼?還要說些好聽的?別嚇到百姓?
  從小到大,從前世到今生,因為自己的墨鬼身份,誰不怕他?而他又何時在乎過他們怕不怕?
  也唯有未未,不曾害怕嫌棄過自己,他也只需未未一人不怕自己就夠了。
  一旁的許未想著這五日裡前來問診,但看見小默就害怕發抖的那些百姓,偏偏小默硬要跟在自己身邊,他怎麼說都不聽,每次看見那些百姓害怕小默瑟瑟發抖,而小默一臉面無表情淡漠不語的樣子,許未心裡就忍不住心疼,心裡還有一種憋屈難過,明明小默什麼都沒做,小默還保護了你們,如果不是小默親自出去找糧食的話,現在你們根本就別想看到糧食!!為什麼你們就要這麼害怕?你們對小默露出那種害怕厭棄鄙視的表情到底是為什麼?!小默他到底做了什麼呀!難道就因為他是墨鬼嗎?!
  還有,爹說的,說些好聽的?什麼意思?小默不喜多言,不善說話,那麼驕傲的一個人……卻得對這些根本不了解小默的人說些好聽的話,小默根本就沒有必要討好任何人!!
  可是許未也知道,他爹這麼做必定也是為了小默好,但他實在不願意看見小默委屈自己,他……不捨得。
  於是許未也忍不住上前低語道,“小默,沒事的。你……隨意說說就好了……。”
  默三低頭,睜著一雙清亮眼睛的許未凝視著自己,那眼裡有著心疼和溫柔,還有難過?為自己嗎?默三深深的看了許未一眼,微微點頭,便轉身大步上前,足尖輕點,便飄浮半空。
  這一飄浮半空,本來興奮不已的百姓都不由安靜了下來,怯怯的倒退了幾步。
  默三淡漠開口,“糧草已經在五日裡送到,再過兩三日,水就可以完全退去,到時候,我們就可以離開這裡。”
  簡短的說完,默三便慢慢漂浮落地,在眾人尚來不及反應的時候,便拉著許未大步離開。
  方浩然呆滯的看著默三先是拉著許未的手,後又搭著許未的腰慢慢離開,半晌才回過神,心頭頓時憋氣,那混蛋默三這這……這算是說好聽的話?!還有,他又吃未未的豆腐!!真是可惡!!
  金大偉瞅著那兩人遠去,上前一步,低聲問道,“老師,這個,您要不要上前說幾句?”
  方浩然掃視了一圈因為默三的話露出呆怔,恍然,還有些手足無措,有些人還露出一副歉然的神情……歉然?可是想到了這個本來是卑賤的墨鬼竟然說到做到給你們送糧食來了嗎?方浩然心頭微微冷笑,面上只是懶懶的搖頭,“不必了!三皇子已經說的非常好!”
  方浩然說罷,便轉身離開,順勢招來了一旁的方遠和慧可,示意兩人跟上,邊走邊笑瞇瞇問道,“如何?這一路可順利?”
  慧可展開避雨圈,便安靜的落到方遠身後。
  方遠低聲道,“爹,是沐家湊集的糧草,另外,還有方家。”
  方浩然腳步微頓,隨即眼睛微微瞇了起來,“這個沐家,我是知道,三皇子跟我提過,沐家已經向他表示了誠意,嗯,因為未未給沐家醫治了沐家家主的弟弟,方家嘛,這個也是自然嘛,有你大伯在,還有你爺爺,雖然說有些固執,可是一直以來都很疼兒子孫子,你名字還是他取的。這兩家湊集糧草沒問題,不過,送糧草進入地道的應該不是這兩家人吧。”
  方遠點頭,“爹,您說的,不能讓太多人知道,所以,我們在外頭和三皇子的派來的叫墨七的人聯系上後,就只讓墨七帶著的人進了地道,沐家和方家的接頭人也似乎明白這個事,也沒要求跟隨,不過,方家的接頭人要我帶一句話給爹。”
  方浩然的腳步一頓,看著方遠神情凝重,沉聲問道,“什麼話?”
  “方家嫡子困於廣域縣,生死不明。”
  **********
  默三站在帳篷裡,皺眉問道,“你再說一遍!”
  “方家嫡子困於廣域縣,生死不明!”跪伏在地的墨七恭敬說道。
  一旁摘撿藥草的許未忍不住起身,盯著跪在地上的墨七,猶豫著小聲問道,“你說的方家嫡子,是,是誰?”
  墨七一愣,看了眼許未,這人一直以來跟在主子身邊,在主子困於祁連山的四年,這人對主子不離不棄,最重要的一點,主子待他也極其不一般,也就在這個人跟前,主子才像個人,還有這個人是鳳族血脈……但,這人一直以來都不曾過問過主子的事情,如今,他問了自己?墨七心頭猶豫,他該回答嗎?墨七轉頭看向站在他跟前的背負雙手的默三,默三淡淡點頭,於是墨七朝許未恭敬行了禮,才拱手回答道,“方家嫡子就是方嵩!”
  方嵩?!許未臉色一變,那不就是他大伯嗎?!大伯困在了廣域縣!?
  默三看見許未臉色一變,便皺眉,對墨七說道,“馬上叫人進入廣域縣,生要見人死要見屍!”
  墨七拱手應下,“是!”
  待墨七消失於原地,默三便轉身朝許未走去,皺眉摟住憂心忡忡的許未,低聲安撫道,“那方嵩好歹也是個武技法術高手,也是方家嫡子,身邊定有方家衛護保護著,你別擔心。”
  許未回過神,勉強一笑,想著剛剛小默對墨七的吩咐,便正色道,“小默!我要跟你說一件事。”
  默三看著許未神情嚴肅,不由將許未摟得更緊,他不愛未未露出這樣的神情,心頭總有種未未要說離開的話的感覺……
  “小默?”許未無奈的推了推將他緊緊摟在胸前的默三,可惜以他的力氣根本不可能推得開默三,只能悶悶的開口道,“我只是想跟你說,我幫不了你什麼,所以,我不想再給你添加任何麻煩了。”
  許未話音剛剛落,便被默三突然提高音量打斷,“未未!”
  默三深呼吸一口氣,不想添加麻煩?未未的麻煩他從來不覺得是麻煩,那是牽絆!能夠幫未未解決麻煩是他最高興的事情,那表示未未需要他!
  現在未未說不想添加麻煩?未未是想斬斷他們兩人之間的牽絆嗎?!
  “未未……別這樣。”胸口很沉很疼,默三開口說話都有些困難,最困難的是,他從未經歷過情愛,他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蒼白無力的說出三個字“別這樣”……
  許未察覺默三有些不太對勁,擁抱越來越緊,緊的讓他有些無法呼吸,許未忍不住凝眉,小默是誤會了什麼?
  “小默……我的意思是……你先考慮自己的事情,再考慮我的,就好像這次大伯的事情,如果派人去廣域縣很麻煩的話,就別去,大伯的事情,我爹肯定會想辦法的……因為小默你平日裡已經有很多事情要做了,我又什麼辦法也幫不到你,小默,我,我不想成為你的累贅……你,你明白嗎?”許未有些費力的又有些手足無措的解說著,干巴巴的解釋,他自己聽起來都覺得很奇怪很羅嗦,有些顛三倒四的,也不知道小默能不能聽懂……許未覺得很頭疼……
  但緊抱著自己的力量漸漸減弱,許未不由松了口氣,看來小默是多少聽懂了一些吧。
  “我們之間沒有麻煩和累贅,你的事就是我的事。”默三緩緩說著,慢慢轉過頭,額頭抵上有些怔然的許未的額頭,凝視著那雙平日裡會露出溫柔看著自己的清亮眼睛,一字一頓的說著,“我們之間的牽絆是——你需要我,我需要你。”
92、解決麻煩(4)
  “小默,你需要我?”
  “當然。”
  ……
  那日的話語即便到了兩日後的現在,依然在許未的腦海裡回蕩著,那時心裡一瞬間的悸動,到現在都還深刻記得。
  他不懂他與小默之間是不是就是那些情情愛愛,但他知道,如何對一個人好?他想對小默好,好到小默與他之間的牽絆能夠繼續這樣的延伸下去……
  或許,埋藏於心的種子在此時才真正生長。
  ***********
  在糧草運來的第二天,水終於完全退去,方浩然站在高地,看著水終於完全退回到了流沙河,心頭終於松了口氣,但還是接連派去了五個由衙役和捕快組成的小分隊,分別進入縣府查看情況,待最後一個小分隊回來報告說,水已經完全退去了,才在面上終於松了口氣,揮手示意身後早已雀躍不已的百姓們離開避難區。當百姓們歡呼著奔入縣府的時候,方浩然也忍不住朗聲笑了起來,而此時,天空終於散去了烏雲,而雨也早就在昨日停下。
  許未站在他爹身後,看著下頭歡呼著朝縣府奔去的百姓,不由和身邊的默三對視笑了起來。
  默三雖然面無表情,但看著許未笑了,默三的嘴角也微微揚了揚。
  這時,鐵木牽著馬朝方浩然走來,默三看了過去,牽著許未的手不動聲色的走了過去。
  “浩然。”鐵木朝方浩然開口說道,“現在雨停了,水也退了,我想我也該離開了。”
  方浩然一愣,隨即拱手作禮,誠懇說道,“木頭,這次真是謝謝你了。”
  鐵木一笑,笑容很是自嘲,“你知道的,如果不是因為某些原因,身為鐵家的家主,我也不會這樣來幫你。”
  方浩然聞言,不由默然。站在方浩然身邊的方遠卻是有些難以置信的看向鐵木。
  鐵木察覺方遠的難以置信,轉頭看向方遠,輕輕一歎,“遠兒,你的武技如今也算排上名號了,但你看見的東西還是太少,也是你爹平日裡把你保護的太好了。”說罷,又看向方浩然,神情鄭重,“浩然,他已經不小了,我們當年的那些事情,你不妨告訴他,包括我做的那些爛事,放心,我不會介懷的。”
  方浩然瞥了眼神情有些茫然不解的方遠,點頭,“該說的,我會說。”
  鐵木點頭,又深深的看了方浩然一眼,才轉身牽著馬離開,身後跟隨著一隊親兵。
  看著鐵木走遠了,默三走到方浩然身邊,低聲問道,“某些原因?你知道嗎?”
  目送鐵木離去的方浩然心頭有些沉悶,當年曾經胡鬧共飲的幾人,如今卻是這樣不得不為之的立場……這時聽見默三低問,回過神答道,“知道。”
  “能否告知?”默三微微挑眉,頗為感興趣,能讓鐵家家主答應親自前來保護方浩然,必是非常有趣的原因。
  方浩然掃視了四周,如今人已經走得都稀稀落落了,只剩下他們一家三人,再加上大瓜,慧可,還有眼前的這個默三……
  方浩然便干脆席地坐下,其他人一見,也跟著坐下。
  “三個原因。第一個原因,我是他當年的好友。第二個原因,他當年背叛了我,將我的行蹤洩露了出去,還親手將我抓回天牢,受了酷刑,差點沒命。第三個原因,他和張明瑞有了我自己也不知道的協議,他答應保護我。”方浩然盤腿而坐,神情甚是悠然的說道。
  “爹,當年你到底發生了什麼事?”許未忍不住開口問了。
  方浩然一頓,抬眼看向面前幾人,默三雖然面無表情,但眼裡的興趣十分明顯,許未和方遠一臉急切,金大瓜也一臉關切,慧可則是有些茫然。
  方浩然抬頭看天,此時天邊的烏雲已經慢慢散去,露出了有些發白的天空。十五年前的事情,如今再細細回想起來,就好像在做夢。有些已經模糊,有些卻是特別深刻。他知道,總得說的,必須告訴未未和遠遠,因為接下來,眼前埋伏著的危險不單單是自己的,也是未未和遠遠的……,只是,這開口說來,該怎麼說呢?
  方浩然閉眼深呼吸一下,才慢慢睜開眼睛,擠出笑容,“這話說來就長了。”
  “在京城,有個方家,十二家族裡排名第二,‘百花源於宋,丞相生於方’,,宋家有天賜百花女,方家有天賜丞相府。方家傳承才一千多年就已經出了三十位丞相了……但三十多年前,方家的家主娶了沐家的庶女,自古以來,能與十二家族家主相配的女人必須是嫡女,而且還必須是十二家族的嫡出,但到了這一代的方家,卻是不顧家族反對,娶了庶女為正妻,然後生下了一個一出生就昏睡不醒的兒子。好在,他娶庶女的時候,被家族所迫,娶了不是十二家族,但也是名門嫡女的女子為妾,那妾室在庶女生產的時候,也給他生下了一個正常的兒子,這個兒子便被家族認為嫡子,而庶女生的那昏睡的孩子連同那庶女一起被家族趕至了偏院。雖然是偏院,但那方家的家主對這個庶女和那總是昏睡的兒子非常好。”
  “說來也有意思,那昏睡的孩子雖然從來都沒醒過來,但卻跟正常的孩子一樣長大,只是可惜,到了那昏睡的孩子十一歲的時候,那庶女病死了,留下一個八歲的小女孩,也就是他妹妹照顧著他,後來,那孩子終於醒了,他想照顧好妹妹,他想給妹妹好的生活,於是他努力讀書,在方家的幾場家考中脫穎而出,也慶幸的是他的兩個哥哥,雖然不是一母同胞,但卻是骨肉相連,對他極好,他終於可以和妹妹在方家擁有了幸福的生活。再後來,他結識了極有才華,也是庶子出身的第一家族的張明瑞。然後,鐵家嫡子鐵木,皇室出身的景風,他們四人再加上他那兩個哥哥,在京城一時間極富盛名。”
  “他生性貪玩,又狂妄自負,十五年前,大楚朝東部爆發了一場旱災,他見十二家族冷眼旁觀,疏忽救災,甚至互相推諉,看著那些逃難來京城的百姓衣不遮體瘦骨嶙峋,還被十二家族的某些當權者趕出了京城,他激憤不已之下便寫了《叱十二家族書》,京城裡一時嘩然,後被兩個哥哥責罰,又被關了禁閉,出來後,他郁郁不歡,在和張明瑞幾人去赴中秋酒會時,他醉酒下,寫了《十二天策令》。當時,《十二天策令》一寫成,與會的張明瑞幾人便急忙將他醉酒寫成的書稿奪走,可混亂之際,十二天策令就不知被何人用法術燒毀,即便已經燒毀了書稿,當時中秋酒會上不是趕考的書生便是一方名士大儒,早就將《十二天策令》默背了一半流傳了出去,之後,麻煩便各種接踵而至,十二家族紛紛施壓,方家只得將他逐出,之後,各種暗殺和綁架,鐵木便是此時背叛了他,當時,他已經准備逃離京城,但楚朝皇室欲逼他寫出《十二天策令》,鐵木洩露了他的行蹤,還親自帶人將他抓走,當時,事情緊急,他逃匿的地方只來得及告訴了鐵木而已。”
  說到此處,方浩然沉默了一會兒,他說的簡單,眼前閃現的回憶畫面,卻是他驚愕不敢置信的站在木屋跟前,直愣愣的看著眼前的鐵木,喃喃問著,“為什麼?”
  鐵木手執金槍,直指他方浩然的喉嚨,靜靜的回答著,“你忘記了一件事,我是鐵家嫡子鐵木,鐵家未來的家主!”
  ……
  “為什麼他要這麼做?”方遠低沉的聲音問著。
  “因為他是鐵家家主。”默三淡淡的聲音響起讓方浩然回了神。
  方浩然微微閉眼,又慢慢睜開眼睛,嘿嘿一笑,“三皇子看來也早就明白這其中的各種微妙了。”
  兩世為人,他若還看不透豈不是笨死?默三面無表情的看了方浩然一眼,“之後,你被抓入天牢?為什麼不趁機把十二天策令交給楚朝皇室,你不是很想毀掉這大楚朝延續千年的十二家族嗎?”
  “因為當時的那個傻子方浩然已經開始明白,這個天下現在就是十二家族和楚朝皇室維持著的一個平衡,十二家族擁護楚朝皇室,楚朝皇室給予十二家族權勢和財富,如果這個平衡被打破,那到時掀起的就是一個亂世!!所以,他不能,也不可以交出十二天策令,十二天策令如果真的讓楚朝皇室得到,只怕這個平衡的局面就會被打破,他那時已經知道自己做了一件天大的蠢事!還有,最重要的一點,這時,他已經認識到自己錯的最離譜的一個根本,他姓方,哪怕他的靈魂不是這個時空的,現在給他吃的給他穿的,可都是方這個姓氏給他的!他做下這樣的蠢事,不單將自己搭上了,也把方家搭上了!”方浩然說到這裡,看向方遠,神情嚴肅,“遠遠,現在你就是方家的子孫,未未沒有回到方家,我也不打算讓他回來,咱們家必須有一個人跳離這個圈子,所以,遠遠,原諒爹的偏心……”
  方遠忙不迭搖頭道,“爹,這是應該的,未未小,又不懂武技不懂法術的,我照顧保護未未來不及,怎麼會——”
  “未未身邊有我。”突兀的,默三冷冷開口,打斷方遠未完的話語。
  方浩然聞言,瞬間盯上默三,露出陰森森的白牙,假笑道,“不敢勞煩三皇子。”
  “伯父太客氣了。這是應該的。”默三盯著方浩然,聲音雖然淡漠,但語氣裡卻有種挑釁的味道。
  許未看著他爹和默三,只覺後背冷汗直冒,忙開口打岔道,“爹,那,後來呢?誰把你救了出來?”
  方浩然盯著默三冷哼一聲,才沒好氣道,“這個就不能告訴你們了。”那混蛋張狐狸當年如何費盡心思將他救出的事情他可不能說。
  “爹,這是為何呀?”方遠不解。
  默三卻是若有所思,不能相告,必定是因為那救方浩然的人現在還隱藏在暗處了?
  “不過,救我的人也不止一人。”方浩然沒有理會方遠繼續說道。
  方遠心頭納悶,只好按捺住性子繼續聽著。
  “如何救當年的傻子方浩然,怎麼救,當時的方浩然就跟傻子一樣什麼都不知道,楚朝的天牢是天下最可怖的地方之一,從天牢裡出來之後,方浩然就跟傻了一樣,足足躺了一個多月才慢慢好轉起來,當方浩然以為總算是災消難滿的時候,他卻不知道,他已經被人開始下套拉入局中了。”說到這裡,方浩然自嘲一笑,“他太天真了。”
  金大偉聽到這裡心頭一動,低聲問道,“可是禁地?”
  “禁地?哼!”方浩然冷笑,“出了天牢後不久,方家的人就已經暗中決定要把我送到南疆,隱姓埋名,等待這場風波過後再出來,當時,也是因為我爹我大哥察覺到事情不太對勁了!可惜,為時已晚,那天晚上,我被人騙了出去,等我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我已經走入了禁地!”
  “可是,禁地那種地方任何人都進不去的!每年元夕祭祀的時候,十二家族的家主還有皇室都會當眾檢驗禁地的結界,老師您到底怎麼能進得去呢?”金大偉急急問道,神情還是不敢置信。他可是親眼看見過的,最重要的,他曾經偷偷的去試過,那結界可不是一般結界呀。
  方浩然卻是嘿嘿怪笑起來,“你說呢?大瓜,那個地方是禁地,任何人哪怕是楚朝皇帝,十二家族的嫡系血脈都不能進去,這世上最強大的妖物最厲害的墨鬼都不能進去的地方,我方浩然卻進去了?為什麼?”
  金大偉瞪眼思索了良久,突然一拍大腿,驚訝道,“老師,莫非您根本就沒有進去?!”
  “不,我進去了。”方浩然卻是淡淡說道,瞥了眼一臉難以置信呆滯的金大偉,呵呵冷笑著,“這個可是千真萬確的。”
  “因為你是被選中的人。”突兀的,默三開口了。他盯著方浩然,一字一頓,“從你被生下來開始,到你十一歲蘇醒,你一直就被算計著,對方的目的很簡單,就是要你走入禁地。”
  方浩然看著默三默然不語,半晌,才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默三!不錯嘛!當年我想破了腦袋,想了十五年,直至最近才突然想明白的事情,你卻一下就明白了!”
  默三卻是搖頭,一臉嚴肅,“不是我聰明,因為那進入禁地後的大石碑後方就寫著,能進入禁地的只有三種人:魔龍血脈,神之一族,以及被選中的人。我是魔龍血脈,我三歲就能進入禁地,你雖然有銀狼跟隨,但那狼明顯就不是你的,你絕非神之一族,那也只有最後一種,你是被選中的人。你一出生就昏睡不醒,卻還能跟正常人一樣長大,僅憑這點就足夠對方盯上你了,更別說你十一歲才醒了過來,蘇醒後,你的種種表現,也都表明你絕不是那池中之物。”
  方浩然苦笑,“原來如此,被選中的人嗎?”但方浩然隨即又茫然不解的摸著額頭皺眉,喃喃道,“如果只有這三種人才能進入禁地,為什麼真兒也能進入禁地?”
  默三聞言,緊盯著方浩然,“你說真兒?宋真?宋真也進入了禁地?”隨即,默三腦海猛然閃過什麼,脫口而出,“當初騙你入禁地的人就是宋真?!”
  方浩然一震,糟糕,他剛剛下意識的說了什麼?
  默三卻是緊盯方浩然,說道,“伯父,您確定宋真也進入了禁地?”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93、過渡(1)
  “我記不清了。”方浩然扶著額,因為努力回想而引發的陣陣的頭疼讓他不由皺緊了雙眉。
  那被解開的記憶還是很模糊,或許是因為他當時是半昏迷著?當時真兒找來的時候,他和明瑞是在禁地?還是已經離開了禁地?
  默三看著皺緊雙眉的方浩然若有所思。而一旁的方遠卻是忍不住出聲問道,聲音還有些顫抖,“爹,是娘她把你騙入禁地的?”
  方浩然回過神,看了看方遠,又看了看臉色有些灰白的許未,遲疑了一下,才低聲道,“這個爹現在沒辦法告訴你,有些事情爹也還沒弄清楚……”雖然禁地的一些回憶不夠完整,可是,那已經被恢復的記憶,都已經明確的告訴了他,當年,是真兒,是宋真,將他帶入了禁地!
  許未看著方浩然,心亂如麻,如果真是娘親將爹騙入禁地,把爹的生活攪亂,那,記憶裡娘親對爹的那些種種,就都是假的了?爹和娘親的結合只不過是騙局!不!他不信!絕不是娘親!如果真是娘親,那,那也是肯定有什麼理由!
  “那之後呢?”金大偉看了看突然安靜沉默下來的幾人,有些猶豫的問道,“老師,您是怎麼離開京城的?禁地裡……到底有什麼東西?”最後一句話,金大偉問的小心翼翼。
  方浩然回過神,看了眼金大偉,挑眉,“你很好奇?”
  金大偉老實點頭,“說實話吧,老師,我曾經嘗試著偷偷進去,但進不去。”金大偉很是緊張的問道,“老師,家族裡一直流傳著關於禁地的傳說,說禁地裡囚禁著當年太祖最大的敵人——墨鬼族和妖物族的皇帝,結界是神之一族所下,就是為了不讓他們逃出禁地,所以也不許任何人進入!老師,這是不是真的?”
  方浩然尚未回答,默三卻是嘲諷一笑,默三的笑容很稀少,除了對著未未的時候,幾乎從未見過他笑過,如今金大偉見默三嘲諷的笑容,不由愕然,他是說了什麼好笑的嗎?
  “禁地裡並沒有什麼所謂的墨鬼族和妖物族的皇帝。”默三說道,聲音近乎冷漠,“禁地裡只有八壁經書!”
  八壁經書四個字一出來,方浩然便臉色一變,隨即緊盯著默三,“你真的進去過?”
  而金大偉也神情頗為緊張又略帶著興奮的看向默三。
  默三無視了方浩然的追問,淡漠說道,“你不是進去過嗎?你應該比我更清楚禁地裡到底有什麼?”
  方浩然臉色一沉,沒錯,可是該死的混蛋張狐狸一定封印了他最重要的關於禁地的記憶,他現在,一回想就頭疼!可惡!
  不過,他意識裡似乎認定了一件事,禁地裡有八壁經書!那個算計他多年的混賬東西似乎為的就是禁地裡的八壁經書!
  而默三在說罷,便起身,順勢拉起未未,對方浩然說道,“伯父,我們該走了。”
  方浩然看了眼默三,也慢慢起身,問道,“接下來的事情你不想聽了?”
  默三聞言,正欲轉身的他便順勢盯著方浩然,說道,“該知道的都已經知道了,有些事情伯父現在不方便說,我們也不好再問。”
  方浩然盯著默三,笑了笑,“三皇子果然厲害!”
  默三神情淡漠,“沒有伯父您厲害。能夠逃脫十二家族和皇室的聯袂追殺的人,大概也就只有伯父一人了。”
  方浩然只是自嘲一笑,並不接話,想著當年種種,方浩然心頭苦澀難言,當年若不是明瑞和大哥,還有爹拼死相救,現在他還能站在這裡嗎?
  默三也不再開口,只是沉默的牽起未未的手,幾人慢慢安靜無語的走下高地。
  待離開高地,回到府衙後,默三掃視了已經收拾干淨的府衙正堂,便抬步走向許未的院落。
  許未正在一人忙著打掃院落,方浩然這四年來跟隨身邊的也就只有金大偉,忠伯方媽三人而已,僕人雖有,但是縣衙原本配置,此時,洪災剛過,僕人們也被方浩然放回各自家中幫忙去了。
  好在許未一直以來也都是做家事習慣的,此刻掃地擦洗桌椅很是干脆利落,但看在默三眼裡卻是心頭不爽,暗自想著,這方浩然自個清廉也就罷了,怎麼讓未未干活?默三決定,還是把未未帶在自己身邊安心一些。邊想邊快步過去,接過未未手裡的木桶,低聲說道,“我來。”
  許未一愣,隨即笑瞇瞇道,“好啊。”頓了頓,又好奇的看著雖然提著木桶但很是輕快的默三問道,“小默,你怎麼不用法術?”
  用法術不是更快些?雖然不用默三幫忙他也可以收拾好,但……能偷懶他還是想偷個懶……
  默三聞言一僵,隨即默默放下木桶,抬手一揮,木桶裡的水便灑到了地上,之後還乖乖的飄到了井邊,井裡的水噴泉一般的噴射到木桶裡,待滿了,木桶又自動的飄到了默三腳邊。
  許未眨眨眼,看著默三隨意揮手,抹布,掃帚,木桶等便自動自發的做著打掃工作,笑著開口,“小默,你剛剛是忘記了用法術嗎?”
  默三再次一僵,轉頭,看著許未笑容很是愉悅,心頭的窘然減輕了不少,他剛剛的確忘記了,在未未跟前,他也不覺得有什麼尷尬的,只是有些發窘而已,便無所謂的點頭。
  許未見默三點頭,心頭一樂,笑容更大了,上前拍拍默三的肩膀,“小默,晚上,我們去前堂和爹大哥他們一起用飯,現在我去看看有什麼可以做的,做些給你充饑。”
  默三點頭,“好。”
  待打掃完,許未已經捧著一碗面條出來了,屋子雖然打掃干淨,但看著難得的晚霞,許未便和默三兩人坐在屋前的台階上,一邊看著晚霞,一邊吃著面條。
  許未找了好久,才在這個小院的廚房裡翻找出一個還算完整的碗,一雙筷子,還有些面粉,匆促之間,只來得及做面條了,也沒什麼料可以下,不過,吃起來卻是很香,看著遞到自己跟前的面條,許未臉上泛著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的笑意,張口吞下,又示意道,“小默,你吃,我不餓。”
  默三卻是微微搖頭,自己吃了一口,又夾起面條伸到許未跟前,黑金色的眼眸柔和極了。
  “沒有肉也沒有菜,不然會更好吃。”許未張口吞下,邊吃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嗯。”默三只是嗯了一聲,抬手輕輕的抹去許未嘴邊的湯汁。
  許未先是一怔,隨即臉色微紅的呵呵一笑,也抬手抹去默三嘴邊的湯汁。
  晚霞暈染著的天空此時甚為美麗,但在方浩然看來,卻沒有此時那小院子裡的美麗,那兩個人共用著一碗面條一雙筷子,你一口我一口,沒有怎麼說話,卻是淡淡溫馨。
  這樣的場景他……也曾經有過。
  慢慢轉身,方浩然輕輕的離開,本想是來找未未說點事的,但凝望著那樣的兩人,他卻不忍打擾,藏在心裡的記憶此時也突然蜂擁而至……
  想著當初,他和某個人,四處搜刮尋找美食,那日,終於找到了京城裡傳說最好吃的面攤,可那時天色已晚,賣面的老板說只剩下一碗。於是,他們便共用一碗,只是那時,本來有兩雙筷子,可是某人說,一雙就夠了。
  那日,也是那樣的晚霞,暈染著天空……
  他一口,某人一口。
  兩人靠得很近,近到他可以看見身邊的人那淺淡的溫柔的笑裡深深的寵溺……
  他挑食,愛美食,喜歡邊吃邊咕噥著,某人就安靜的聽著,只是偶爾應和一聲。他喜歡吃飯的時候說話,有時嘴裡含著的還沒吞下,便含糊不清的說著,這個習慣總是被二哥責罵,被鐵木和景風皺眉婉轉的建議著說“浩然,你該注意禮儀。”,唯獨某人從不說他。漸漸的,他習慣了只在某人跟前暴露出自己的這個“壞習慣。”
  也漸漸習慣了,在只有他們兩人用飯的時候,某人偶爾用拇指輕輕的抹去他嘴邊的湯汁或者肉屑……那時候,某人和他那麼近,近到他可以看見某人眼裡的柔和笑意和——溫柔。
  ……
  不知不覺,他已經回了自己的院子。他的院子已經被忠伯和方媽收拾的干干淨淨。只有他的包裹放在他的桌子上,忠伯和方媽對他的私人物品從來都不碰,他不喜歡別人隨便動他的東西,這個習慣也只有某人會知道。
  慢慢打開包裹,看著包裹裡的小玉瓶,他靜靜的盯著。
  那天晚上他就發現小玉瓶回到了包裹,那天氣怒下寫的紙條還安好的放在小玉瓶裡,無法傳遞消息出去,他心頭不安。怒氣頓時化成了擔憂焦躁,對那個混蛋的安危牽掛不已,在牽掛的時候,心頭總是會跳出一些讓他疑惑的回憶,一些他和那個混蛋之間的小事情,他和他去找美食,一起去看日出,游走於京城的街頭小巷,他吹笛,他彈琴……那麼多的回憶清晰無比好像就是在昨日一般!可是這麼清晰又這麼溫暖的回憶,他平日裡怎麼會一點都不想起來?!
  而此時,看著默三和未未那親暱溫馨的一幕,那藏在心裡的回憶又跳了出來,讓他心裡的種種疑惑更加深刻和不安。
  特別是剛剛看著默三對未未的眼神,他心裡猶若被人打了盆冷水澆了般,平日裡朦朧不清的記憶突然清晰了起來,那藏於心裡的安安靜靜待了十幾年的回憶好像被人喚醒了般,一個接一個的跳了出來……他心頭驚恐,他和他之間原來還有這麼多,這麼多的記憶嗎?可是為什麼,為什麼這十幾年來他卻是從不記得?就好像被人刻意抹去了般!
  方浩然慢慢的拿起小玉瓶,那些記憶裡,他看著他的時候,就跟默三看著未未的時候一樣!而他自己呢?他看著那家伙的時候,是不是也跟未未看著默三一樣?
  可是,如果他和他之間,真的是那樣的話?為什麼……為什麼……他自己會選擇了宋真?
  他方浩然不是三心二意的人,更不是會隨意招惹感情的人!他方浩然如果真的有了心儀之人,不管那人是男是女,不管那人是誰,不可能就這樣不清不楚的結束!!更不可能去招惹別人!
  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努力摒除心頭的惶恐和害怕,他冷靜的梳理著腦子裡的記憶,之前一直認為他愛的人只有宋真,那個混蛋只是他的好友,在五年前,那個混蛋沒有來青陽縣的時候,那個混蛋在他的記憶裡,就是才智過人和他感情非常好的朋友知交,然後,出事後,鐵木背叛了他,他下了天牢,那個混蛋費盡心思救了他,再之後,禁地……可惡!禁地裡的事情又想不起來了,不過,那個混蛋應該是進了禁地,那個混蛋是神之一族嘛,哎,不對,他是什麼時候知道那混蛋是神之一族的,那混蛋身上的鳳紋交織著龍印,還有他背上的小白頭像和銀狼頭像……他是什麼時候看見的?
  可惡!頭又疼了!心頭煩躁頭疼欲裂,眼前一陣一陣昏黑,他想著扶著桌子,可偏偏手一歪,什麼東西掉落在地,“光當”一聲,什麼東西刺入他的手掌,一陣刺痛讓他回了神,眼前勉強清晰了一些,待看清眼前的掉落在地的東西時,他不由怔然。
  是小玉瓶……碎了?
  呆呆的看著小玉瓶,眼前恍惚的閃現了一些畫面:
  “明瑞,你這身傷到底是怎麼回事?!”
  “……我去了一個地方修行,沒辦法,我太弱了……”
  “混蛋!!!你這該死的想變強也別把自己整成這樣啊!!你想死嗎?!”
  “……浩然,你生氣了?”
  “混蛋,走開!”
  “……疼!”
  “明瑞?怎麼了?!啊!混蛋!你敢騙我!!”
  ……
  “浩然,別生氣了……幫我擦藥吧。”
  “哼!過來!把衣服給我脫了!”
  “噗嗤——”
  “笑什麼笑!要等大爺我過去親自給你脫嗎?!”
  “……大爺,要不,您過來給奴家把衣服脫了吧?”
  ……
  “咦,明瑞,你胸口上的這是什麼?呀,你背上還有兩只狼啊?”
  “那是我血脈的證明。”
  “哦,血脈呀。”
  “浩然,我只讓你一人知道,你不可以說出去。”
  “哦。好。”
  “你不問嗎?”
  “問什麼?”
  “……我的血脈你……不問?”
  “有什麼好問的,你想說就說唄。”
  “呵呵……浩然,你呀……”
  ……
  “啊!!!!!!!混蛋!!!”突然襲來的頭疼,還有此刻滿腔的憤怒和痛楚,讓方浩然突然失控的大叫了起來,一把猛然揮掉桌上的茶壺,眼前一陣一陣昏黑,死死的咬住了唇,才止住了刺骨的疼痛下無法抑制的尖叫。
  聽到了大叫聲趕來的忠伯看見躺在一地碎瓷片下捧著頭顫抖不一的方浩然,驚呼一聲,急忙過去,邊問邊小心的攙扶起方浩然,“老爺!老爺您這是怎麼了?!”看著臉色近乎灰白的方浩然,忠伯心驚肉跳,說話都有些結巴,“老,老爺,您到床上躺會,我,我現在就去叫小少爺過來!”
  “不准!”方浩然猛然睜開眼睛,厲聲道。
  忠伯嚇了一跳,看著方浩然,擔憂又著急,“可是,老爺,您……”
  方浩然疲憊的往後仰躺,松開捧著頭的手,嘲弄一笑,喃喃道,“當年天牢的酷刑我都熬過來了,這些,算得了什麼?”
  比起黃粱一夢突然乍醒,比起曾經被刻意抹殺的感情……
  他現在的刺入骨髓的疼痛又算得了什麼?
  “出去吧。我躺躺就好。”方浩然緩緩閉上眼睛,疲憊不堪的說道。
  忠伯看著躺在床上一臉麻木木訥的方浩然,只覺膽顫心驚,他從未見過老爺這般模樣,悄悄的退出房間,但卻沒有離開,反而守在門邊,心頭打算如果待會沒有動靜的話,一定要去找小少爺過來。
  仰躺在床上的方浩然又慢慢的睜開了眼睛,那刻意被抹殺的感情……是誰做的?是什麼時候?是在禁地?還是在他入天牢的時候?記憶還不是完整的,有一些好像還沒有復蘇……但,如今想來,好像就是在真兒出現開始,他的記憶就……可惡,又痛了!方浩然捧著頭緊緊皺著雙眉,直至疼痛減緩,才慢慢吁出一口氣,雙手無力的攤開,茫然的望著床頂,如果問明瑞的話,他肯定知道,可是那個混蛋也不知道肯不肯告訴自己……
  眼睛慢慢的移向地上那散落的碎瓷片,方浩然心頭艱澀,那些藏於心中的如今復蘇醒來的記憶裡,那混蛋對自己的東西向來珍視不已,如果,他知道小玉瓶被打碎了……
  忍不住雙手緊握成拳,任由指甲插入已經被瓷片割開的傷口,疼!好疼!!但都比不上此刻心頭的痛,那被刻意抹殺的感情,那整整十年!
  十年啊……
  宋真……
  張明瑞……
  想起他曾經問過張明瑞,“我都有兩個兒子了,你家的小子或者閨女也差不多了吧?”
  張明瑞一臉平靜的回答他,“我沒有兒子也沒有女兒。”
94、過渡(2)
  忠伯離開方浩然的院子,就急急朝小公子許未的院子方向奔去,就怕還待在屋裡的老爺有個什麼萬一,忠伯想著要是老爺有個萬一的話,主人肯定不會放過自己的!
  終於來到許未的院子,已經吃完面條,收拾好院子,正打算去正堂的許未和默三剛剛走出院子,就見忠伯惶急的跑來,兩人一怔,許未忙上前迎道,“忠伯,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忠伯急急開口道,“小公子,您快去看看老爺吧!”
  許未臉色一變,默三聞言一怔,隨即微微皺眉,將有些呆怔的許未拉到自己懷裡,足尖輕點,就朝方浩然的院子猛然飛去!
  忠伯忙急忙趕上。
  許未一落地,就朝禁閉的房門沖了過去,一邊嘴裡急急喊道,“爹!!”
  推開房門,看見房間裡的景象,許未臉色一變,地上滿是破碎的瓷片,還有小片血跡,而他爹方浩然臉色灰白緊閉著雙眼,躺在床上,手掌裡的血跡已經有些凝固了。
  “爹!”許未擔心的朝床跑去,小心翼翼的探了探鼻息,感覺到鼻息有些微弱,許未心頭一凜,隨即從手鐲裡掏出藥包開始診治起來。
  緊隨許未身後進來的默三看了看地上的破碎瓷片,待發現還有一張紙條的時候,正欲拿起,突然半空中出現的銀毛綠眼的狼,朝默三低吼一聲,便猛然噴出冰球,默三皺眉一閃,卻發現,那冰球竟是朝自己手裡的紙條來的?!而這一避,那紙條就被那冰球擊成碎末!默三心頭微怒,朝銀毛綠眼的狼冷冷看去,那狼卻是冷傲的看了默三一眼,便迅速消失半空中。
  許未此時正在專心診治,沒有注意到默三這邊的情況,但忠伯卻是看見了,在默三冷冷掃視過去的時候,忠伯憨憨一笑,便低頭不語。
  默三盯著忠伯心頭思量,這忠伯看來是不簡單的,從剛剛這忠伯奔來找許未的時候,默三就注意到這忠伯應該是有幾下子,而看看看見那狼,忠伯卻似乎一點都不害怕,更不驚訝?默三心頭冷笑,看來,他忽視了很多東西呀!
  那狼是來保護方浩然的?而這紙條也應該是方浩然的東西,但似乎不能被人發現?
  默三淡漠轉身,朝床鋪走去,心頭卻是思量著,看來這方浩然身上的秘密還真是不少啊!
  走到床邊,看著臉色灰白已經昏迷的方浩然,默三壓低聲音問道,“怎麼樣了?”
  許未小心的將方浩然弄傷的手掌細細包扎好,才低聲回答,“還好,只是似乎受了極大刺激……”許未心頭有些猶豫,爹現在的情況就跟上次被自己無意解開了記憶禁制一樣,但是,他不能說。那張明瑞說了對任何人都不能提的……
  默三看著許未避開自己的眼神,心頭有些一沉,未未在隱瞞什麼?
  而這時,聞訊趕來的方遠已經沖進了房間,跟許未一樣看著滿地狼藉先是一怔,而在看到床上昏迷的方浩然時,臉色一變,惶急的沖了過去,“爹!”
  上下仔細打量了一番,方遠轉頭問許未,神情惶急,“未未!爹這是怎麼了?!”
  許未慢慢搖頭,苦笑,“哥,你別擔心,爹沒事,只是受了刺激,昏了而已。”
  受了刺激?方遠一愣,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那滿地的狼藉,那是爹自己弄的?爹是受了什麼大刺激啊?將屋子裡的東西都幾乎打破了?但,聽到許未說昏了而已,方遠心頭松了口氣。
  緊跟方遠過來的慧可和金大偉都很困惑的看向那地上的狼藉,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啊?
  “哥,你們先出去吧,爹這裡我看著就行。”許未輕聲說道,又抬頭看向默三,“小默你也去忙吧。沒事的。”
  默三看了許未一眼,微微點頭,便率先轉身離開。
  見默三離開,金大偉也跟著離開,方遠低聲對慧可說了什麼,慧可才點頭離開。
  於是,方浩然的房子裡,便剩下方遠和許未。
  掩上房門,方遠轉身走回床邊,坐下,一臉嚴肅的看向許未,壓低聲音問道,“好了,未未,現在這裡就我跟你兄弟兩人了,你老實跟哥說,爹到底是怎麼回事?”
  許未一愣,隨即吶吶道,“什麼怎麼回事啊。爹他沒事的,只是受了刺激而已……”說到最後,許未有些底氣不足,他知道,或許可以瞞過其他人,但肯定瞞不過他哥,那是他們的爹,從小敬崇到大的爹,若說他爹會因為受刺激昏迷,那最不信的大概就是他們兄弟兩人了,娘親的事情打擊那麼大,他爹都能笑笑站起,怎麼會因為一丁點的刺激就昏迷呢?但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麼說……
  方遠緊盯著許未,沉著臉,“未未,難不成你連我也要瞞著?那是你爹也是我爹啊!”
  許未垂下頭,囁嚅半晌,才抬起頭,小聲道,“哥,爹的情況真的很好,爹身體平安無事,至於爹他到底是受了什麼刺激,我也不知道,相信我,哥,如果能說的話,我怎麼連你都瞞著?”
  方遠聞言一怔,看著許未有些委屈無奈的神情,臉色一緩,心頭雖然還是迷惑不解,但卻也是松了口氣,他只怕他們兄弟之間出現了間隙,那樣的話,他真的……不知道該怎麼辦了……娘親欺瞞了爹,娘親當年對爹做的事情……還有親手教導他四年,毫無藏私,對他嚴厲也慈愛的鐵木師傅……竟然是因為某個協議才趕來給爹幫忙,而當年他還背叛了爹,親手將爹送入了天牢……
  方遠心頭茫然淒楚,那些個過往顛覆了他的認知,此時,他受不得任何一點欺瞞和虛假。
  “未未……我們是兄弟,不管發生什麼事情,你都是我的弟弟……”方遠看著許未,低低聲說道,聲音有些顫抖。
  許未一愣,看著突然說出這番話的方遠,此時才發現,他的這個往日頗為爽朗樂觀的哥哥竟然一臉淒楚茫然,心頭不由一酸,他明白,是什麼讓他的哥哥說出這番話,爹的那番過往……他也是滿心難過和不知所措,只是,他到底歷經兩世,心境和心態都比方遠要好,雖然難過,卻不至於那麼茫然無助。
  正欲開口安慰,卻聽一個無力的聲音輕笑開口,“說的對,你們是兄弟,要互相愛護。”
  許未和方遠一愣,隨即急忙低頭看去,不知何時,他們的爹方浩然已經醒來,雖然臉色慘白,但卻是笑著看著他們,滿眼的柔和疼愛。
  許未和方遠都眼睛一亮,幾乎是同時出聲欣喜喚道,“爹!”
  方浩然聲音微弱無力,卻強撐著笑,開口沙啞說道,“放心,爹死不了!爹可是打不死的蟑螂,嘿嘿……”
  許未聞言一怔,打不死的蟑螂,隨即哭笑不得,“爹!您這都是什麼說法啊。”
  方浩然呵呵一笑,笑容很無力,卻是明朗得很,許未和方遠看著,心頭都松了口氣,他們的爹看來還是很有精神的。
  “好啦,爹知道你們都很奇怪,爹好端端的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方浩然邊笑邊說道,說的話有些急,忍不住咳嗽了幾聲,許未忙攙扶起方浩然,輕輕的拍了拍方浩然的背部,方浩然哎呦一聲,“我說未未,你輕點!你輕點!你爹這把骨頭可是快碎了!”
  許未聞言不由皺眉無奈,“爹……”
  “好了,爹,你不舒服就躺著吧,反正只要您平安無事就好,至於您怎麼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的,等您好了再說吧!”方遠忍不住開口說道,又把方浩然小心的攙扶著躺下。
  方浩然輕輕吁出一口氣,笑了笑,看向方遠,“遠遠,爹今天要懶在床上了,咱流沙縣的事情你要多給你大瓜哥幫幫手,知道嗎?”
  方遠點頭,“爹,我知道了,你放心吧。”
  方浩然這才輕輕閉上眼睛,又喃喃道,“未未,這防治瘟疫的事情你也不可以松懈啊。對了,我睡一覺,等我睡醒了要和默三說些事情,你叫默三別急著走,知道嗎?”
  “嗯,我記下了。”許未拿起被子小心的給方浩然蓋上。
  方浩然不知道是睡了還是沒睡,咕噥著,“嘖,未未在這裡,那墨鬼小子估計也跑不了……”
  許未掖著被子的手就這麼一頓了,瞪眼,他爹剛剛在說什麼呀?什麼意思啊?
  ************
  默三走出方浩然的院子,緊隨其後的金大偉便幾步上前,在默三停下腳步後,便彎腰拱手,恭敬低聲道,“三皇子!金大偉有事相求!”
  默三慢慢轉身,淡淡的看著金大偉,此人在這次洪災中的表現遠遠超出自己的意料,上輩子不擇手段,心狠手辣,又貪戀權勢的男人竟然也會為百姓鞠躬盡瘁?在洪災中寧可自己不吃,也要把食物優先安排給百姓,這樣的金大偉,他倒是第一次看見,或者可以這麼說,每個人都是有善惡兩面?
  “你說。”默三淡淡開口。
  “三皇子一定知道,在下與宋家五小姐有山盟海誓之約,但可恨那宋家強行拆散,求三皇子幫忙,讓在下能與宋家五小姐白頭到老!”金大偉說罷,便跪地磕頭。
  默三聞言一怔,隨即微微勾起嘴角,看來……這金大偉還是個癡情種?
  “你起來。”默三心頭思量了一下,開口說道。
  “是!”金大偉不敢違抗,忙起身,恭敬的彎腰拱手作禮。
  “我會幫忙。”默三說道。
  金大偉不由眼睛大亮,狂喜的看著默三。
  默三漠然揮手,“你先退下吧。”
  金大偉又恭敬的跪下磕頭才起身倒退著離開。雖然老師說了也會幫忙,但是,畢竟三皇子的力量更大一些……
  待金大偉退下離開,默三盯著地上被陽光拉出來的屋簷的影子,那影子慢慢扭曲成一個人形。待人形形成,便在虛空中出現一個跪伏作禮的黑衣男子。
  “墨七拜見主人!”
  “方嵩找到了嗎?”
  “回主子的話,方嵩大人已經找到,已經平安無事,現在正在廣域縣全力組織救災事宜,救災的時候,方嵩大人打著主人的口號,在我們找到方嵩大人的時候,方嵩大人又說是主人命我們前去救援百姓。”
  默三聽著,嘴角微微彎起,這方嵩……跟方浩然一樣,都是頗會抓住機會的人啊。
  “那方嵩大人救出來了嗎?”
  “回主子的話!我們人手不夠,不能將百姓都全部救出,而且,那廣域縣的唯一出路,通往流沙縣的道路都被二皇子的人被封住!”
  默三面無表情,“為什麼?”
  “那二皇子說廣域縣已經爆發瘟疫了,誰都不能離開,以免瘟疫傳播到流沙縣!”
  默三思索著,低聲問道,“可有瘟疫爆發?”
  “方嵩大人說,確實有幾人,但都已經就地火葬!”
  默三瞇眼,看來那楚賢想找事啊!
  “你叫人把這些事情都通知方家!”
  “是!”
  “另外……”默三沉吟著開口,“叫人盯緊宋家五小姐。”
  “是!”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95、京城會前奏(1)
  距離流沙縣一百裡處的官路雖然已經通了,但此刻卻是被官兵堵住不許前進。
  鐵木帶著二十幾個親兵靜默的站在堵住道路的官兵前,聽著為首的官兵呵呵笑著干巴巴的解釋著:
  “鐵將軍,下官這也是奉命行事,這前往京城的路也不是只有一條啊,要不,您繞道而行如何?”這官兵也就是一個校尉級別,此時看著鐵木,心頭戰戰兢兢,這鐵家的家主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這位家主可是現在大楚朝炙手可熱的大將軍啊。
  “你剛剛說前方廣域縣有瘟疫?”鐵木騎在馬上居高臨下,思索著問道。如果說確定有瘟疫,那也就是說有人進入了廣域縣?廣域縣還有人活著?那嵩哥是不是也平安了?
  “是的,所以二皇子特別吩咐了,不能讓廣域縣的人離開,要是把瘟疫傳播出去了就不得了。”那校尉小心翼翼的解說著。
  二皇子?鐵木心頭微微一沉,二皇子攪和進來的話,那他倒也不便就此硬闖進去了。可想到浩然如果知道的話,會不會怪罪自己?浩然最為敬重的人就是他爹還有他哥哥,想著出行前,浩然那鄭重的拜托,想著他之前對浩然已經愧疚很多……
  就在鐵木猶豫之時,一青色光圈半空中突兀閃現,隨即一聲朗笑響起,一身著寶藍色的俊朗少年從青色光圈裡走出,笑容甚為明朗,背負雙手,眉宇間甚為自信,還帶著那麼一丁點難以掩飾的傲然。
  鐵木心頭一震,二皇子楚賢?
  鐵木雖然心頭驚愕,面上卻是沉穩不變,翻身下馬,微微彎腰拱手作禮,“臣鐵木拜見二皇子殿下!”
  “鐵將軍多禮了,請起!”楚賢上前笑笑攙扶起鐵木,語氣頗為親切,“鐵將軍這是打哪裡來?可是要前往京城?”
  鐵木恭敬拱手回答道,“陛下給了臣幾日休沐,臣便出來游玩,卻沒想遇到洪災,如今已經過了休沐期,臣正想趕回京城,卻沒想在這遇到了二皇子殿下。”
  楚賢哦了一聲,笑笑點頭,看著鐵木,有些漫不經心的說道,“我還以為鐵將軍是前來尋訪舊日好友的……聽人說,這流沙縣的縣令和鐵將軍是多年前的好友……”
  鐵木心頭微微警惕,這二皇子看來知道的還挺多的,面上,鐵木卻是呵呵一笑,“方縣令和臣在多年前有些交情,不過已經多年不見了。”
  楚賢看著鐵木一笑,笑容頗具深意,“是嗎?”
  鐵木不答,只是恭敬卻也疏離的拱手。
  “對了,鐵將軍既然趕著回京城,不如走別的路吧,這前方廣域縣的瘟疫頗為嚴重,鐵將軍可是朝廷棟梁,要是出了什麼事情可就不妙了。”楚賢轉開話題,見鐵木神情恭敬疏離,也不惱怒,只是微笑的說道。
  鐵木心頭一沉,看來不能進去打聽情況了,心頭思量,想著如果嵩哥真的還活著的話,以嵩哥的能耐出來也不是難事,還有浩然身邊還有那頗為神秘的三皇子在。
  鐵家只忠於楚朝皇室,如今二皇子三皇子看來有爭斗跡象,身為家主,他必須讓鐵家置身事外!這楚賢突然出現在此看來也是來試探自己的態度,倘若自己貿然為了嵩哥出面,只怕會被定義為三皇子黨,那對鐵家來說可就不妙了!
  心頭這般想著,鐵木便拱手恭敬說道,“如此,臣就謝過二皇子指路之恩了。”說罷,鐵木再次拱手,轉身,上馬,打馬朝右方另一條官道疾奔而去,可在疾奔而去的時候,鐵木心頭再次想起方浩然鄭重拜托時說的話語:
  “木頭,如果有嵩哥的消息一定要派人跟我說。”
  鐵木心頭有些微微的刺疼,胸口仿佛壓著一塊石頭,沉重不已。
  他……又對浩然多了一份愧疚了……
  ************
  廣域縣裡,方嵩一身灰色袍服早已破舊不堪,臉色有些青白,面容還有些污泥,但眼睛卻是銳利得很,此時,銳利的眼正冷冷的盯著前方被關上的城門,還有堵著城門的兩排嚴陣以待的官兵。
  方嵩身後,還緊跟隨著幾百個人,都一臉疲憊激憤不已。
  盯著眼前的刀槍相向的一臉冷漠看著他們的官兵,方嵩心頭怒意不斷湧起,洪災爆發,他就被困於這廣域縣中,縣令無能貪生怕死,洪災尚未蔓延開來的時候,就棄縣而逃,丟下這一縣三千百姓!他不忍看著百姓枉死,好不容易組織起百姓救災自助,勉強支撐到這洪災結束,但這三千百姓也已經死傷大半,偏偏藥草不足,有些百姓只是因為淋雨發燒而已,也無法救治,只能看著他們活活病死,而這二皇子楚賢卻說他們是瘟疫,不許他們離開,也不肯給他們醫藥食物!這好不容易活下來的一千百姓難不成就要給這楚賢餓死不成!!
  “方大人!我們跟他們拼了吧!!”後頭早有按耐不住的百姓叫囂道,與其被餓死,倒不如跟他們拼了說不定還有一條活路!
  方嵩默然不語,只是慢慢轉身,看向身後跟著來的幾百青壯,如果沒有昨日墨七突然到來,他方嵩今日說不定就跟他們拼了!哪怕沒有勝算,也必須把這廣域縣的事情捅出去!這楚賢為何是圍困於這廣域縣,是為了制造虛假名望?博取政治上的利益?他有種直覺,這楚賢的目的絕不是這麼簡單!他肯定這楚賢是沖著他來的!而且,為的不僅僅是他方嵩!他是方家嫡子!未來的方家家主!他不信那二皇子楚賢真敢置他於死地!!他敢肯定這楚賢還有其他打算!因此,他必須把這廣域縣的事情捅出去!但昨日,墨七來了。
  墨七來了,帶來一些藥材和食物,同時也警告他千萬別輕舉妄動!這楚賢的動向他們一直都有監視!
  “我們等!”方嵩說道,神情平靜。
  “方大人,我們還等什麼呀!”幾百青壯裡有人不耐煩的嚷嚷道。
  “等三皇子!三皇子一定會來救我們的!”方嵩突然慢慢的露出微笑說道。
  幾百青壯先是安靜了一下,緊接著,便有人揮手高嚷道,“沒錯!等三皇子!三皇子肯定會派人來救我們的!”
  “對!等三皇子!”
  “等三皇子!”
  ……
  此起彼伏的喊聲透過那禁閉的城門傳了出來,站在城門外的身著寶藍色袍服的俊朗少年陰冷一笑,喃喃道,“等三皇子?呵呵……也好!就讓你們期待的三皇子親手送你們進入地獄吧!”
  這時,一紫色光圈閃過,一人影落到俊朗少年身邊,仔細一看,卻是一極為美麗曼妙的少女,少女嗔怪著晃著少年的手臂,撒嬌道,“殿下!那白玉蟲子可是月兒養了好久的,您怎麼就把它拿去用了呢?”
  少年溫柔的拍拍少女的手,輕聲道,“月兒,你乖,你那白玉蟲子可是好東西,就借我用用可好?等哥哥用好了我再還你如何?”
  少女笑容微帶著羞澀的垂下頭,“殿下,月兒跟你鬧著玩的……殿下喜歡什麼,月兒只恨不得馬上拿來……”
  少年聞言,眉眼極快的閃過一絲不耐,面上卻是更加溫柔的一笑。
  **********
  而此時的流沙縣府衙後院,方浩然靠坐在床上,皺眉思量著。
  默三坐在椅子上,簡單的說了廣域縣的情況後,便沉默不語。
  “哼!無端端的封了廣域縣,只怕這裡頭有什麼貓膩!”金大偉卻是很憤然,對那二皇子他雖然只聞其名,但卻早就沒了什麼好感,哼,誰叫這人是辰月的未婚夫?而如今聽了廣域縣之事,心頭更加惱怒了。
  許未坐在默三身邊,也安靜聽著。
  “怕是……沖著嵩哥和我來的吧?”方浩然喃喃低語著。
  “墨七探到一個很重要的消息,那連月郡主跟隨楚賢游學的時候,學了一身毒術,身邊飼養著很多蠱蟲毒蟲。”默三說道,心頭卻是想起,那連月郡主上輩子假意來到自己身邊,每日三餐點心的給自己下著毒,想著那時候的自己若非警惕,又生性冷漠,只怕早就死去,但,那時候,看著那連月給自己端來食物的時候,心頭也曾經微微動過,畢竟,在沒有遇見未未之前,那連月算是唯一一個肯給自己做食物的人。只可惜,做的是毒食!默三心頭淡漠不已的想著。
  許未悄悄看向默三一眼,是他的錯覺嗎?怎麼覺得好像從剛剛他讓小默離開爹的房間後,小默就好像跟自己疏離了一般?而此時,小默好像比平時來得更加淡漠了?許未心頭有些不安,忍不住伸手悄悄的扣住默三垂放在身側的手。
  默三微微一動,面上依然默然,但手指卻是輕輕的嵌入許未手裡,十指交扣,慢慢的扣緊。
  他知道未未有事瞞著他,也猜測得到定是跟方浩然有關,心頭從剛剛就很不悅,很不滿,還有種說不出的急躁,他不喜歡未未心裡有事卻不與他說,這種感覺非常非常的不爽!他想逼問,但心裡知道,如果強行相逼,未未定會氣惱,他不想惹未未生氣,卻有無法排遣心頭的這種焦躁郁悶。
  但未未此時主動伸手牽住他的手……這小心翼翼的動作竟暫時撫平了他心頭的焦躁沉悶……
  方浩然摸著下巴,思索著,瘟疫?毒蟲?楚賢?連月?方浩然心頭慢慢的形成一個可能性,眼睛慢慢的亮了起來,不由有些興奮的開口,“我說,那楚賢不會是想——”剛剛到嘴邊的話語便被方浩然硬生生的憋了回去,方浩然瞪大著眼睛直直的盯著那十指相扣的手,那混蛋默三竟然牽著未未的手!!!
  這時金大偉正睜著眼睛期待著他老師的驚人之語,此時卻見他家老師瞪著眼發愣,忍不住開口問道,“老師,那楚賢是想……”
  方浩然回過神,忍了再忍,微微閉眼,深吸一口氣,才強自抑制下心頭的惱怒,轉頭沒好氣的瞪了金大偉一眼,硬邦邦的開口說道,“那楚賢大概是瘋了!他估計是想利用毒蟲什麼的,人為的制造一場瘟疫,然後把這流沙縣也給禍害了!這樣,我完蛋了,我大哥也完蛋了!”
  金大偉聞言,倒吸一口冷氣,“老師,那楚賢不會這般狠吧!”
  方浩然只是嘿嘿冷笑,“他料定我必定會去救人,以我的脾氣,不可能坐視廣域縣不管,也不可能置我大哥不理!只是,這樣的計策,也不是他楚賢能想的出來吧?哼!背後肯定還有什麼人!”
  默三此時緩緩開口了,“那張明瑞還在京城。但是聽說,他走時給那楚賢留下了什麼錦囊妙計!”
  方浩然聞言,心頭有些發緊,那混蛋張狐狸……到底在想些什麼呀!
  許未聽了,卻是有些猶豫的看向他爹方浩然面無表情的臉一眼,又轉頭看著默三低聲問道,“小默,那張明瑞是我們的敵人嗎?”
  默三聞言,認真的思索了一會,才看著許未說道,“這個,很難說。”
  許未一愣,偏頭,很難說?
  方浩然卻是不耐煩的揮手開口,“好了!那混蛋我們別討論了,現在就先想想該怎麼辦吧!”
  默三點頭,的確,這是現在最緊要的一件事。
  “未未,你有辦法對付毒蟲嗎?”方浩然緊盯著許未問道,“如果有人被下了毒蟲,你有辦法找出來嗎?”
  許未想了想,點頭道,“可以。”
  方浩然聞言,不由心頭一松,能找出制造瘟疫的毒蟲其他的就簡單了。
96、番外之寒空
  猶記得那年,他來到郊外,隨性而走,便聽見笛聲悠揚,不由停下腳步,細細聆聽。
  只因那笛聲裡好像吹送來了春日的百花香。
  他聽著聽著,終於忍不住追隨笛聲而去,來到那處莊園外,躍上牆頭,便見一少年站在月光下吹笛。
  少年面容端正,一雙眼睛甚為清亮。少年吹笛很專心,但無意間的一轉頭,便見他,但也只是眼眸含笑的看了他一眼,便繼續吹笛。
  待一曲吹罷,少年仰頭看向依然坐在牆頭上的他,咧嘴一笑,揮了揮笛子,問道,“喂!會喝酒嗎?”
  他一怔,半晌不語,心頭躊躇,他一時沖動循著笛聲而來,只是想看看這吹笛之人而已。
  少年看他沒有回答,眨了眨眼,便笑嘻嘻的說道,“沒事,不會喝酒也沒關系!那你自便啦。”少年說罷,便轉身走到院子裡的桌邊,坐姿甚是不雅的跳到桌上盤腿坐下,抓起一邊的酒壺,便咕嚕的灌起酒來。
  他看著好笑,那少年的笛聲是這樣的美妙,但這少年的舉止卻是這樣的灑脫不羈,還帶著一點粗俗。
  但這樣的少年,卻是讓他忍不住想要結識。
  跳下牆頭,在少年的目光中走向他,然後,他輕笑著問道,“可否共飲?”
  “諾!”少年很是爽快的將手裡的酒壺遞給了他。
  於是,月色下,他和少年你一口我一口的對月飲酒,一邊隨意的說著話。
  少年的談吐不俗,有些見解讓他很是意外,而最意外的是,少年沒有問他的名字姓氏由來,他也沒有問少年的名字姓氏由來。
  快要天亮的時候,他拱手告辭,少年已經有些醺然,對他的拱手有禮的告辭,少年只是隨意的揮揮手,便轉身進了屋子。
  他看著少年的背影忍不住又笑了。
  然後,第二天晚上,他背著琴來了。
  少年這回沒有吹笛,依然盤腿坐在石桌上,一手花生一手酒壺。
  見他背著琴,少年歪頭一笑,隨即抽出腰上的竹笛,說,“咱倆合奏一曲吧。”
  那晚是他和少年的第一次合奏。
  讓他很意外的是,他隨性而彈,少年卻似乎知道他所要彈奏的,月色下,他第一次發現,原來撫琴是這麼愉悅的事情,也或許,只有少年的笛聲能夠讓他這麼愉悅?
  快要天亮的時候,他背著琴離開,少年笑瞇瞇的說,“晚上來的時候帶點下酒菜吧。”
  他看著少年,一笑,心裡應下說好,但面上卻是故意說著,“也許晚上我不來了。”
  少年聽了,很是惋惜的一歎,“哦,是嗎?沒事!那下次有緣再見啦。”說罷,少年便揮手,轉身進了屋子。
  他看著少年很是灑脫的轉身,只是微笑,心裡想著當晚上他帶著下酒菜來的時候,少年會是怎樣的表情呢?
  可是,他卻怎麼也沒想到,當晚上他帶著下酒菜來的時候,院子裡卻不見少年,他怔怔的看著空空蕩蕩的院子發著呆,呆怔了好一會,他猶豫著是否要推開那屋子看看?他心裡猜測著,少年是否在屋子裡睡覺?因為是他說了晚上不來的,所以少年不等他了?猶豫了好一會,他才慢慢的走向那屋子,輕輕推開門,屋子裡空空蕩蕩的,沒有人。
  那少年真的走了?他的心裡頓時空落起來。
  看了看手裡提著的籃子,還有籃子裡的下酒菜,他苦笑一聲,走出屋子,將籃子放在石桌,他心裡想著今日早晨少年說的話,真的有緣再見了……因為這是他待在這裡的最後一個晚上,明日,明日他就必須離開,回到那讓他窒息厭惡的地方,而這少年,這特別的讓他總是想要接近的少年,只怕就真的無緣再見了。
  不過,這樣也好不是?
  本來只是萍水相逢,他這樣的卑賤的庶出子孫,誰願意結識呢?
  只是,沒想到,在第二日回到那令人窒息厭惡的地方,不得不去參加一個踏青會的時候,他看見了少年。
  當時很多人都圍著那些嫡出的大家族子孫,他不願意上前,便有意無意的落後,在人群的最後,他心頭覺得這樣的聚會很是無趣,隨意的掃視了四周,想著待會可以利用“體弱”的借口離開,但這一掃視,他便看見少年,少年和他一樣都在人群的最後,少年似乎早就看見他了,在他看見少年的時候,少年正對著他咧嘴笑著,笑容很大很燦爛。
  他心頭頓時驚喜不已,悄悄的走出人群,他看見少年對他眨眼揮手示意後,就轉身忽然跑了起來,他看著少年跑進一邊的樹林,便急忙跟了上去。
  少年似乎沒有武技也沒有法術,在他悄悄施展武技先少年一步到達樹林的時候,他看見少年左瞧右顧了一番,隨後,便爬上樹,在樹上翻找出一個包裹,他躲在一邊的樹上,看著少年打開包裹,拿出裡頭的一壇酒,像偷腥的貓一般蹭了蹭酒壇,露出迷醉的神情,他有些哭笑不得,然後又見少年抱著酒壇對著下頭使勁張望,臉上時而皺眉時而擔心,少年是在著急自己怎麼還沒來嗎?
  只是,這少年還真是一點法術武技都不會。他都來了很久了,還故意露出聲響,可這少年一點都沒發現自己。
  一躍跳到少年身邊,少年嚇了一跳,隨即一見是他,便嘿嘿一笑,遞過酒壇,神秘兮兮的說道,“我從那宮廷御酒裡偷出來的。”
  他一聽,不由呆了呆,宮廷御酒?還真是……看著少年一臉嘴饞模樣的直盯著酒壇,他真是哭笑不得。
  沒有武技沒有法術的,也敢偷宮廷御酒嗎?他低頭細細查看了一番酒壇的封口,心頭訝異,而且還真的偷到了啊。
  少年在他揭開封口後,便迫不及待的搶過,喝了一口後,便跨下臉一臉失望,“什麼嘛,比劉嫂的青果子酒差多了。”
  他看著少年一臉失望不已,不由撲哧一笑,“你以為宮廷裡的都是好東西?”
  少年歎息,喃喃道,“難怪那些皇帝都愛微服私訪……”又懊惱不已,“我還以為這裡的會不一樣呢……”
  他聽著卻是有些困惑,怎麼好像有些聽不懂呢?
  “對了,下酒菜呢?”少年突然轉頭盯著他,一雙眼睛晶亮晶亮的,直盯著他的心跳都有些加快了。
  他不知道會在這裡遇見少年,但他卻不想讓少年失望,更不想讓眼前這雙晶亮晶亮的眼睛黯淡下來。於是,他輕輕一笑,柔和說道,“你等一下。”
  說罷,他便起身一轉,第一次在外頭使出了法術,瞬間一閃來到廚房,袖子一揮,將廚房已經做好的菜收了進去,又一轉身,瞬間回到少年身邊。
  少年正大張著嘴巴很是不雅的一臉驚訝的看著他,“哇哦,你會法術啊。”
  他看著少年的一臉驚訝,只是一笑,將收來的酒菜一樣一樣的擺了出來,然後一邊欣賞著少年像小貓一樣的饞嘴模樣。
  “可夠?”待擺完酒菜,他輕聲問著。
  少年突然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的撲了上來摟著他的肩膀興奮說道,“哇塞!你真是太厲害了!以後下酒菜就你負責啦!”
  在少年撲上來摟著他的肩膀時候,他就僵住了。他從未有過跟人這樣近距離的接觸過,心頭的感覺很是奇怪,有些不適,有些忐忑。
  他偏頭看向少年,少年在說罷後,便松開了手,笑瞇瞇的坐回自己的位子,一邊吃著酒菜,一邊笑說著那踏青會的誰誰誰……
  “那人穿著草綠色的衣服,再戴上那樣的紫色頭巾,活脫脫就是一只胖乎乎的青蛙啊!哈哈……”
  “很有趣哦,一口兩口三口,一人兩人三人?哈哈,那人其實是故意的吧!明明知道那小呆不會賦詩作詞,偏偏還這樣出對聯……但是,那人雖然愛逗小呆,不過,那胖乎乎青蛙故意撞到小呆的時候,那人卻是第一個沖了過去……真是,喜歡就要欺負你嗎?哈哈……”
  他聽著這少年的言語,仔細回想踏青會所見,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在少年的嘴裡說出來的踏青會似乎也不是那麼無趣了。
  在吃完了下酒菜,那少年揉著肚子咕噥著,“御酒不好喝,不過這酒菜倒也不錯。”
  他坐在一邊看著少年,那些酒菜他只是吃了一點點,大多數時間他只是舉著筷子聽著少年邊吃邊說話,少年的聲音很好聽,潤潤朗朗的,說的話又是這般有趣,少年的神情變化多端,他光是看著,就覺得心頭舒服不已。
  只是這少年喜歡一邊吃菜一邊說話,這禮儀似乎不怎麼好,看,嘴邊還沾了東西,他忍不住伸手抹去少年嘴邊的碎末,少年因為他的這一舉止一怔,他心頭也突然有些不知所措起來,剛剛的舉止似乎有些不妥,但面上,習慣了偽裝的他只是依然淺淡笑著。
  少年在怔然後,卻是笑了起來,似乎很開心的樣子,“你是第一個沒有說我吃飯沒有禮儀的人。”
  他心頭稍稍平復了一些。第一個嗎?嘴角微微彎起,他喜歡這三個字——“第一個”。
  “你不知道,我家裡的那兩個哥哥每次一和我吃飯都要說我!”少年皺眉嘮叨著,“還有木頭!嘖,真是,吃飯都不說話的,多沒趣啊!”說罷,又垂下頭低聲喃喃道,“……我可是許正一啊。都這樣了,讓我保持一下自我都不行嗎?”
  他武技好,法術也已經修行到了高階,此時,雖然少年的低聲喃喃的話語很輕,但他還是聽到了。
  許正一?他叫許正一?可是……這踏青會的參與著都是十二家族的人,十二家族裡可沒有許姓家族。
  而這時前方突然傳來聲音,有人喊著,“浩然!方浩然!你馬上給我滾出來!”這聲音似乎頗為惱怒,他聽著,認出那是方家嫡出二子方敬然的聲音。
  緊接著,又有聲音很是無奈,“敬然,別在這裡對浩然發脾氣。”這聲音是方家嫡子方嵩。
  “大哥!就是你老是寵著他!他才這麼無法無天!偷溜也就算了,還偷御酒!”方敬然似乎甚是惱怒。
  “敬然哥……那御酒是景風送他的……”另外一個聲音似乎忍著笑意說道。這聲音?鐵家嫡子鐵木?
  “鐵木!你閉嘴!你以為我不知道啊!那御酒就是你們和他去偷的!”
  “咳咳……敬然,要罰要罵我們回家再說!先找浩然要緊,他沒武技沒法術的可別遇上了什麼麻煩!”方嵩無奈說道。
  “嵩哥!浩然機靈著呢,而且我在浩然身上下了追蹤術,雖然現在有些模糊了,不過我可以感應到,浩然應該在這附近才是——”
  他聽著,卻忽然有些不好的預感,忍不住看向身邊的少年,他不會是這方家人要找的浩然吧?
  “他們來找我了。”少年察覺他的注視,轉頭對他笑道,笑容似乎很無奈,“我要走了。”
  看著少年就要起身離開,他忍不住伸手拉住少年。
  少年不解轉頭。
  “我是張明瑞。張家賤婦所生庶子。”他凝視著少年清亮的眼睛,柔聲說道。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告訴別人他是誰……也是他第一次,唯一一次告訴別人他的出身有多麼低賤。
  他很緊張,心頭有些隱隱期待,期待什麼,期待少年露出鄙夷的面容嗎?
  但少年卻是爽朗一笑,“我是方浩然。”
  少年說罷,便很是利落的轉身爬下樹,爬到樹下踩到地面的時候,少年仰頭,在陽光灑落少年面容的此刻,少年露出大大的燦爛的笑容,“喂,張明瑞!我們有緣再見啦!記得帶下酒菜!”
  凝視著少年轉身大步奔跑起來的背影,他慢慢的笑了。
  有緣再見嗎?那……我們今晚再見如何?浩然。他在心裡默默的念著那兩個字。
  *********
  被迫分離了十五年三個月十五天後,已經被迫忘記了他們之間的點點滴滴的人,卻在回到京城的第一個晚上,也是和他們初見時的月夜,也是在這郊外莊園裡,看著他,手中執笛,咧嘴笑著,問道,“明瑞,帶下酒菜了嗎?”
  他聞言一怔,隨即輕笑了起來,輕輕晃了晃手裡的籃子,“當然。”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97、京城會前奏(2)
  通往廣域縣的官道上,此時兩隊人馬對峙相向。
  堵住前往廣域縣方向的領頭的校尉面容緊張,還有些膽怯,但似乎畏懼了什麼般,不敢退後,戰戰兢兢的舉著刀擋在前頭。
  而他的對面,就是默三,方浩然,金大偉等人。
  默三淡漠而立站在最前,方浩然金大偉緊隨其後,而許未就站在方浩然身邊。
  許未抬頭看了看天,雖然雨已經停了,但烏雲尚未完全散去,此時天空蒙蒙,罩在人的頭頂上,仿佛壓抑著什麼般。許未忍不住皺了皺眉,這樣的天氣實在不喜歡。又忍不住看向前頭的淡漠不語的默三,從昨晚到現在,小默幾乎就沒怎麼說過話。平日裡雖然也寡言少語的,但許未總能感受到小默對自己的在意和親暱,可是從昨晚開始,那份疏離就仿佛橫亙在他們之間般,不管他說什麼,故意逗笑也好,問問題也好,小默總是淡漠著,最多也就虛應兩聲。
  從認識小默那一天開始,這還是小默第一次這樣的疏離對他。
  到底……是怎麼了?許未垂下頭,心頭一陣一陣的窒悶生疼。
  直至一聲朗笑傳來,許未回過神,看向對面突兀出現的青色光圈,光圈過後,楚賢一身寶藍色袍服背負雙手出現在眾人跟前,那俊朗的容顏閒適裡帶著自信,似乎很是溫和的笑著。
  他的突兀出現,讓眾人有些小小的騷動,但默三漠然,方浩然一臉平靜,似乎早就在意料之中。
  “喲,原來是三弟啊,還有方大人。”楚賢笑容親和不已的上前,對著方浩然甚是溫和的拱手,眼睛似乎漫不經心的掃視了一圈,在看見許未的時候,似乎微微一愣,隨即眼眸亮了亮,但很快又不動聲色的轉移開來,那一瞬間的亮快得幾乎沒人留意,但,在許未身邊的方浩然卻是留意到了,故作無意的微微移了幾步,便將許未擋在了自己身後。
  “不知三弟和方大人前來有何要事?”楚賢笑問道。
  “為廣域縣而來。”默三說道,上前一步,“廣域縣的方嵩大人先前派人出來求救。”
  楚賢揚眉,“哦?方嵩大人派人求救?奇怪了,這事怎麼我不知道?三弟,這廣域縣裡可是已經爆發瘟疫了,我怕瘟疫蔓延到流沙縣,特意派人在此守著。方嵩大人的話,我已經在想辦法了,怎樣才能平安的把人帶出來。”楚賢說罷,看向默三,笑容明朗不已。
  “瘟疫?”此時方浩然笑瞇瞇的上前,拱手說道,“如果真是瘟疫的話,那二皇子您大可放心,我小兒許未是慧遠大師的親傳弟子,醫術算是過得去,這瘟疫就交由小兒來應付,二皇子,您和三皇子還有賜封大典,不可在此多多耽擱,在皇上沒有派人來之前,這廣域縣就不如交由下官來處理吧。未未!還不出來拜見二皇子!”
  許未聞言,便上前一步,緩緩走出。
  楚賢看向緩緩走出來上前的許未,臉上的笑容有些微妙,“許未?許公子,我們又見面了。”這話語的最後帶著那麼一絲意味深長。這微妙的笑容,還有最後語氣裡的意味深長,都讓方浩然略微皺眉,下意識的看向一邊的默三,此時默三依然面無表情。
  許未故作不知,只是微微垂下頭,拱手,低聲道,“草民許未拜見二皇子。”
  楚賢再次上前一步,距離許未只有三步,看向垂頭拱手的許未,楚賢的語氣裡很是柔和,“不必拘禮,抬起頭來。”
  許未拱手應是,正欲抬頭,突然眼前一晃,一道熟悉的身影便擋在了許未跟前。許未怔怔的看著眼前的早就熟悉不已的身影,心頭又是一陣窒悶。
  “二皇兄,剛剛方大人的提議,你覺得如何?如果你也贊同的話,那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還是趕緊進城吧。”默三冷漠說道。
  楚賢看著擋在自己跟前的默三,眼眸一冷,臉上卻是依然笑得明朗,“三弟說的是。”轉頭看向方浩然,楚賢拱手,很是溫和有禮的說道,“那方大人,這廣域縣就拜托方大人了。”
  “不敢,這是下官的本分。”方浩然笑瞇瞇的說著,轉頭對許未喊道,“未未,我們快走吧。可別耽擱了正事。”
  許未回過神急忙應下,越過默三,朝方浩然走去,在經過楚賢的時候,楚賢突然彎腰在許未耳邊,輕輕低語了一句,“多加小心。”
  許未被這突然的靠近嚇了一跳,下意識的避開,又聽到這句“多加小心”,心頭一震,下意識的抬頭看向楚賢,卻只見楚賢但笑不語,笑容卻很是明朗。
  **********
  廣域縣城門外。
  目送許未和方浩然金大偉走入廣域縣後,默三看向楚賢,那剛剛楚賢的動作太過突然,他來不及拉開未未,本來就陰沉沉悶的心情因為那楚賢竟然敢靠近他家未未而愈加煩躁!
  “二皇兄事務繁忙,弟弟不敢多留。”默三冷冷開口。
  楚賢收回注視遠處早就進入廣域縣的視線,看向默三,眼眸也一沉,但臉上的笑意卻是半分未減,“那鳳族血脈的貴人,三弟要好好照顧。”
  “不勞二皇兄費心。”默三聲音愈加陰冷。
  “呵呵……三弟,我怎麼能不費心呢?那可是鳳族血脈啊。”楚賢笑了起來,眉眼卻是不見半分笑意,盯著默三,語氣很是輕描淡寫,“三弟你是墨鬼,還是離那鳳族血脈遠些比較好。要是那鳳族血脈沾了你的墨鬼氣息那可不好。”
  墨鬼?離鳳族血脈遠些?鳳族血脈沾了墨鬼氣息不好??
  默三瞳孔一縮,心頭殺意沸騰,因為未未有事瞞著自己而早就不安的心此時幾乎煩躁到了臨界點!心頭止不住的胡思亂想,是不是,是不是就是因為……因為自己是墨鬼,所以未未忌諱了自己?!所以明明有事卻是瞞著自己?!
  默三手緊握成拳,幾乎按捺不住滿腔殺意的時候,突然,就聽一聲清亮的聲音,“小默!你怎麼還在這?”
  緊接著,他的手就被一雙溫暖的手牽住,默三怔然低頭,就對上許未的干淨溫潤的笑容,默三心頭一顫。
  許未見默三低頭,笑容更大,語氣卻帶著難言的溫柔,“小默,我們走吧。”
  默三凝視著那干淨溫潤的笑容,滿腔殺意就這樣慢慢的一點一點的消失,低低的嗯了一聲,就任由許未牽著他的手朝廣域縣走去。
  在經過楚賢身邊的時候,許未頓下腳步,笑瞇瞇的看向僵硬著臉的楚賢,說道,“二皇子大概不知道,草民和三皇子同床臥榻很多年了,早就沾染了墨鬼氣息,其實,也沒什麼的,不過鳳族血脈可能就比較矜貴點,呵呵,好在草民不是鳳族血脈……”說罷,許未就笑瞇瞇的點頭示意,轉身拉著默三大步朝廣域縣走去。
  楚賢沉下臉,盯著那漸漸遠去的許未和默三,低低冷笑,喃喃道,“我會讓你知道的……我才是真正的龍族血脈!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喃喃說罷,楚賢手一揮,身後灰色光圈一閃,一灰衣男子恭敬拱手跪地,“灰九拜見二皇子。”
  楚賢從袖子裡掏出一玉瓶丟給灰九,沉聲說道,“這是解藥,如果許公子中毒的話,記住,就將解藥給許公子服下,務必要保證許公子的安危!”
  “是!”
  楚賢說罷,便深深的看了那廣域縣的城門一眼,轉身大步離開!
  **********
  而進入廣域縣城門後,許未就想松開手,可剛一松開,就被默三緊緊握住。
  許未皺眉,剛剛他因為小默沒有跟著他們進來,心頭不安,便跑了回去,結果卻聽到那什麼二皇子說的什麼混賬話!看著小默一身寒冽殺氣,他擔心小默一時沖動,便急急的跑了過去……好在,小默大概是冷靜下來了,乖順的任由他帶走。
  只是現在既然進了廣域縣了,“危機”算是接觸了,那他也該松開手了吧,此時的許未想著從昨日開始的默三的疏離,再對比現在緊緊握著他的手不放……這算是怎麼回事??
  許未抿著唇,使勁的揮了揮,卻還是沒能松開,不由轉頭,嚴肅的看向默三,“松手。”
  默三深深的看著許未,緊緊的握著許未的手沒有半分松開的意思。
  看著這樣的突然執拗起來的默三,許未心頭的微微惱怒轉化為無力,有些無奈,看了眼不遠處正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看著他們的方浩然,再次轉頭看向默三,放緩語氣,低聲說道,“小默,你放手,爹他們都在,這樣不好。有什麼事情我們今晚回去再說好嗎?”
  默三凝視著許未,慢慢的松開了手。
  許未這才松了口氣,轉身忙朝似笑非笑的一直盯著他們看的方浩然跑去,而默三就站在原地,凝視著許未的身影,半晌,才舉步慢慢朝他們走去。
  方浩然雙手環胸,笑容很是慈愛的看著許未,語氣也很和藹,“未未啊,爹知道你和三皇子感情好,但是,人家好歹也是三皇子,咱呢,只是小老百姓一個,這個舉止呀要注意君臣禮儀,知道嗎?”說罷,再次慈愛的一笑,露出明晃晃的白牙,看在一旁金大偉眼裡,那就是陰森森的一閃啊。
  許未看著方浩然慈愛的笑容,聽著那和藹的語氣,背上只覺冷汗只冒,面上只能裝傻的呵呵一笑,“爹,我知道了。”
  待默三走來,方浩然收起臉上慈愛的笑容,假笑道,“三皇子,您看,這附近一個人都沒有……三皇子可知道我大哥方嵩現在在哪?”
  默三走到許未身邊站定,看向方浩然,語氣很漠然,“我也不知道。”
  方浩然臉上的笑容一僵,不是吧?不知道?方浩然轉頭四顧,這廣域縣說起來也蠻大的,這會兒要怎麼去找那還活著的幾百人?如果那楚賢下的什麼毒蟲不能快點找到的,天知道會不會蔓延開來?要真是釀成瘟疫的話,那可就糟了!方浩然不由緊鎖眉頭。
  “爹,我能找到。”許未這時突兀開口說道,說罷,從手腕上的黑色手鐲一摸,手上頓時出現了一只惟妙惟肖的白玉青蛙。
  金大偉一見,不由驚奇的睜大眼睛,而方浩然卻是瞪大眼睛,脫口而出,“隨身空間啊!”
  默三聞言,立馬盯向方浩然,眼神銳利,這方浩然知道已經丟失了整整一千多年的空間法術?
  許未一愣,隨即困惑點頭,“爹,您也知道這個?”
  方浩然聞言一怔,隨即訕訕一笑,避開話題,“那個,未未,這個咱以後再說,你快說,這青蛙怎麼幫我們找到你大伯?”
  許未一笑,蹲下,將手裡的青蛙放到地上,又從手鐲裡掏出一匕首。見許未掏出匕首,默三皺眉看著,未未不會是想……
  默三尚未猜測完畢,就見許未已經將手指輕輕割出一個傷口,一滴血緩緩的滴到青蛙嘴巴裡,默三一見,猛的一把將許未的手指握住,許未一愣,“小默你——”
  尚未出口的話語,都被默三的舉止給阻止!
  許未呆呆的看著默三將自己的手指放進嘴裡吮吸著,半晌,才猛然回過神,慌慌張張的就將自己的手指抽了出來,臉漲得通紅,眉眼間全是羞惱。
  這……這小默……怎麼都不分場合的!!
  而默三卻是一臉平靜,仿佛剛剛是最平常不過的舉止。
  金大偉一會看看默三一會看看許未,默默不語,心頭卻是漸漸明白了,只是,這明白了之後,金大偉卻是很糾結,這大楚朝對男子之間的風月情事可是忌諱得很!這三皇子如今對未未如此,要是被二皇子的人知道了,只怕將來這奪嫡之爭要更加艱難了!
  一旁的方浩然黑著臉瞪了一臉若無其事淡漠的默三一眼,偏頭看著捂著自己手指,紅著臉的許未,皺眉問道,“未未,這青蛙能做什麼?”
  許未回過神,忙訕訕一笑,答道,“爹,您看看就知道了。”
  方浩然哦了一聲,干脆蹲下,看著那白玉青蛙,方浩然一蹲下,金大偉也跟著蹲下,而默三早就蹲在許未身邊。
  盯著那白玉青蛙,方浩然突然覺得這青蛙好熟悉,不會是……腦海裡突然閃現了一下畫面,方浩然皺眉問道,“未未,這青蛙你是怎麼來的?”
  怎麼來的?當然是在那玉石宮的書房裡發現的……不過,許未看了眼默三,低聲道,“偶然得到的。”
  那玉石宮的事情還是不說為好。
  方浩然抬眼看了許未一眼,偶然??方浩然心頭撇嘴,未未竟然也學會瞞著爹了?不過,那混蛋張狐狸怎麼把這麼好的一件寶貝就這樣扔到那個地方了??沒了這東西,混蛋張狐狸練功受傷怎麼辦?
  想著那混蛋,方浩然心頭越加苦澀疼痛,許未瞥見,不由擔心問道,“爹,您沒事吧?”
  方浩然回過神,努力忽視心頭的壓抑著的苦澀疼痛,咧嘴一笑,搖頭,“沒事!”不敢再看那青蛙,方浩然四處張望,這麼一張望,方浩然難以置信的瞪大眼,喃喃道,“不會吧?”
  默三,許未,金大偉一聽,都抬頭順著方浩然的視線望去,不知何時,黑色的好像蚯蚓一樣的蟲子從四面八方不斷湧了出來,正朝他們爬來!
  金大偉駭然的跳了起來,忍不住失聲叫道,“天哪!是蟲子!好多蟲子!”
  默三微微皺眉,這青蛙怎麼引出那麼多蟲子??
  許未卻是眼睛發亮,興奮的叫道,“哇!我成功了!毒蟲引出來了!”
 98、京城會前奏(3)
  就在四面八方的蟲子仿佛潮水一般湧來的時候,許未還蹲在地上,眼睛發亮的喃喃道,“那就是南疆的千足蟲?哎呀!果然真的可以繁殖出那麼多啊……”而就在許未喃喃自語的時候,默三已經雙手張開,結界就在瞬間包圍住了他們!
  方浩然回過神,看向那千足蟲,忍不住心頭的陣陣惡心,那蟲子一只也就罷了,成千上百的朝他們湧來,方浩然對那不停蠕動的東西最為害怕厭惡!此時,強忍著心頭的惡心反胃,低頭催促道,“未未!快點!把白玉青蛙弄出去,讓它快點吃了這些蟲子!”
  默三聞言,心頭一動,偏頭看了方浩然一眼,方浩然怎麼知道這死物一般的白玉青蛙是可以“吃”蟲子的??
  他認得這白玉青蛙?知道它怎麼用?
  默三心頭百轉千回,可許未卻沒有想那麼多,只是應了一聲,就將白玉青蛙挪了出去,將滴落在青蛙嘴巴裡的鮮血塗抹到青蛙的眼睛上,於是,瞬間,那白玉青蛙的眼睛發亮了起來,一旁的金大偉吃驚的看向本來只是死物的青蛙竟然張大了嘴巴,將不斷湧來的蟲子呼嚕呼嚕的吞咽了下去!
  “天啊!這是死青蛙還是活青蛙啊!?”金大偉忍不住驚呼不已。
  默三淡淡的看向方浩然,方浩然一臉平靜的看著,似乎早就知道了會是這樣的場面般!默三心頭思量,這方浩然果然知道這青蛙?
  可是,這青蛙是在玉石宮的書房裡被未未找到的,剛開始可是連未未也不知道這青蛙的神奇,要不是得到那本《行醫手札》,未未也不知道原來這普普通通的白玉青蛙這麼神奇。
  默三心頭猜測著,這方浩然是從別的地方知道的?還是說……他也曾經進入過玉石宮?
  而這時,那白玉青蛙終於將那些不斷湧來的蟲子吞咽完畢了,又重新恢復成死物的模樣。金大偉看得嘖嘖稱奇。
  許未一臉歡喜的捧起白玉青蛙,轉頭看向方浩然,喜滋滋的說道,“爹!您看!很厲害對不對?”
  看著許未手上的白玉青蛙,方浩然眼睛裡微微閃過一絲復雜,這青蛙總是勾起他藏於心裡的某些回憶。但面上,方浩然卻是咧嘴一笑,拍拍許未的頭,笑呵呵說道,“
  嗯!不錯!是個好東西!”
  默三瞥了眼方浩然,又看了看許未手上的白玉青蛙,默三眼睛微微一瞇,那方浩然眼裡的那抹帶著懷念帶著苦澀的意味……未未的爹還真是藏著不少秘密!
  “伯父,您看,我們現在該去哪裡找方嵩大人?”默三出聲問道,語氣甚為謙恭,但那聲伯父卻是故意加重了語氣。
  那方浩然在之前對未未說的什麼君臣禮儀,他可是聽得清清楚楚!
  這一聲伯父讓方浩然微微一僵,隨即瞇眼看向默三,拱手故作惶恐的說道,“三皇子折煞下官了,下官不敢當。”頓了頓,又故作謙卑的開口,“不如這樣,我們分開去尋找如何?”
  默三似乎沒有看見方浩然特意顯露出來的惶恐謙卑,語氣依然甚為謙恭有禮,“伯父說的是,那我和未未——”
  “未未跟我一起!”默三尚未說完的話就被方浩然突然出聲打斷。
  默三一頓,抬起眼眸看向方浩然。
  方浩然笑容甚是謙卑,“三皇子,未未沒有武技沒有法術的,如果跟著三皇子,怕會成為三皇子的累贅,不如還是下官自己帶著也安心不是?”
  默三不語,只是眼眸裡的溫度下降了不少,緩緩開口說道,“伯父,您也沒有武技沒有法術的,不如我和金兄跟著,這樣也可以保護你們。”
  雖然一直安安靜靜待在一旁,但卻不時偷偷瞅著默三和方浩然,神情有些不安和無措的許未此時急忙開口道“爹!這樣也好!”
  許未話音剛落,就被方浩然面無表情的瞪了一眼。許未只能呵呵傻笑。
  這時一直圍觀的金大偉咳嗽一聲,小聲開口道,“老師,這樣也好,到底這裡還是那二皇子的地盤不是?”
  方浩然冷哼一聲,袖子一甩,就轉身大步前行。金大偉忙跟上,許未松了口氣,也拉了拉默三的袖子,示意默三也一起走。
  默三舉步而行,同時,手悄悄的伸了過去,輕輕的握住許未的手。
  許未感覺到手裡多了一只微涼的很有力的熟悉的手,心頭微微一怔,猶豫著想要甩開,但心頭卻是有些不捨,難得小默終於不再疏離了,但莫名其妙的疏離也讓他心裡壓著一股惱意,於是心頭猶豫不決,也就仍由默三握著。
  直至走了幾十步後,突然前方方浩然和金大偉頓下了腳步,許未回過神,看向前方突然頓下腳步的兩人,正欲開口詢問,就聽他老爹方浩然驚喜的聲音響起,“大哥!”
  “浩然?”然後就聽一聲沙啞的但很是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訝異和驚喜。
  許未快走幾步上前,就見方嵩,他應該喊做大伯的中年男子一臉憔悴,穿著已經破舊不堪的衣褲神情驚喜莫名的看向他們。
  “三皇子,您也來了?下官的這點小事竟然驚動了您,下官真是罪過!”方嵩說著,便想跪地行禮,默三手微抬,揮出的力道阻住了方嵩的下跪行禮,一邊面無表情的說道,“這不是小事。”
  方嵩聞言,心頭一震,不是小事?對這墨鬼三皇子來說,自己的安危,這一眾百姓的安危不是小事?方嵩心頭五味雜陳,連方家都對自己的安危保持緘默的時候,這墨鬼三皇子卻和浩然一起出現了。
  浩然的出現在他的預料之中,以浩然的脾氣他是絕對不會坐視自己出事,但這墨鬼三皇子的出現卻是讓他意外了。特別是在那該死的毒蟲出現後,瘋狂了的一眾百姓,苦苦支撐的自己……他都快絕望的時候,這三皇子和浩然一起出現了。
  不管這是三皇子的收買人心的手段也好,還是什麼算計也罷,此刻,這墨鬼三皇子的出現,還有說的這句話,他方嵩定會銘記!
  默三簡短說罷,便掃視了一圈方嵩身後躺滿一地的幾百人,微微皺眉,“他們是怎麼回事?”
  方浩然此時也早就在默三和方嵩說話的時候上前一步,半蹲著仔細查看,金大偉則掃視了四周,許未則已經探了好幾個人的脈搏,站起對方浩然和默三說道,“他們只是因為毒蟲離開了身體,一時昏迷而已,好在毒蟲在他們身上潛伏的時間比較短,喝一碗清毒的藥湯也就無礙了。”
  方嵩聞言,眼睛一亮,看向許未,“你是未未?你知道這毒蟲?”
  方浩然這時聽聞百姓無礙,也松了口氣,站起,咧嘴得意一笑,“大哥!我跟你說,未未現在可是神醫了哦!那毒蟲就是被未未的青蛙吸走的!哈哈!那楚賢是怎麼也不會想到未未竟然有萬年玉蛙!”
  萬年玉蛙?默三神情一動,看向方浩然,他果然知道這個東西!
  而許未則是驚奇的看向方浩然,“爹,您怎麼知道它是萬年玉蛙啊?”
  方浩然聞言,呵呵一笑,卻是不作答。
  許未見方浩然不答,也不追問,他爹神神秘秘的事情可多了。
  默三看著方浩然已經走向方嵩,兩人正說著此次洪災的事情,金大偉一旁聽著,默三便舉步走向許未,見許未正手持金針准備給昏迷的百姓下針,不由抬手握住許未的手腕,阻止道,“未未,不是說喝一碗清毒的藥湯就不會有事了嗎?”
  “小默,他們現在體虛,又腹中無物,只怕清毒的藥湯體弱的人會熬不住,我現在給他們下針的話,等他們醒來喝藥湯的時候就不會太難受,體弱的人也可以支持。”許未解說道。
  默三默然無語的松開手,看著許未蹲下,神情專注的一個個的把脈,然後分別下針。
  看著許未那嚴肅認真的側臉,默三捨不得移開眼睛,只覺那認真把脈下針的人,就是一副畫,一副可以讓他丟盔棄甲的畫……
  都說神之一族無情無心,鳳族血脈尤甚。而未未天性良善,心底淳樸柔軟,就憑這一點,未未就不是那什麼鳳族血脈!如果未未真的是,只怕……也是神之一族的異類了。
  *************
  方嵩和方浩然簡單說了昨日突然瘋狂了的百姓,還有自己如何在方家嫡系衛士的護衛下的苦苦支撐,說罷,方嵩又問了外頭的情況。知道那楚賢二皇子故意放他們進來,企圖將“瘟疫”帶到流沙縣去,方嵩連連冷笑不已。
  待兩人簡單的交流了情況,轉身,正欲招呼默三和許未離開,就不由僵住了。
  那許未在一個個的把脈施針也就罷了,人家是醫者!但是,你堂堂三皇子亦步亦趨的緊跟在人家許未身後做什麼,還有那不時輕輕的抹著許未的額頭汗水的動作……
  方嵩看著,不由緊閉了下眼,待睜開後,很是復雜的轉頭看向方浩然。
  方浩然正陰森森的假笑著,直直的瞪視著那默三。
  “浩然……”
  “大哥?”
  “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99、京城會前奏(4)
  而在許未施針過後,那些本來昏迷倒地的百姓很快就蘇醒過來,在黃昏到來的時候,那些百姓都已經蘇醒過來,而此時,本來守在城門的人在看見那些蘇醒過來的百姓後,都甚為驚訝,方浩然和方嵩又嚴厲的命令著他們讓開,不可再堵塞官道,此時,二皇子已經離開,為首的校尉也不敢直接跟他們對上,再加上,不遠處的官道已經連夜趕來的方家現任家主,朝廷裡僅此於丞相張明瑞的戶部尚書方庸!
  於是,自從洪災開始,就被堵住的廣域縣的城門終於可以光明長大的打開了!
  站在城門口,當城門緩緩打開的時候,方浩然是笑瞇瞇的,可當城門完全打開,當城門口身著灰色袍服披著黑色披風的年約五十多歲的老者出現在方浩然跟前,那老者雖然一臉皺紋蒼老,可眼睛卻是炯炯有神,只是那眉眼間掩飾不住的擔憂和疲憊。方浩然只覺心口像是被什麼給重重捶打了一番!
  方浩然腦海裡瞬間閃過十五年前,離開京城的前一夜,眼前的這個老者也是一身灰色袍服,披著黑色披風,站在他的跟前,擔憂的又惱恨的瞪著他,嘴裡卻是絮絮叨叨的叮嚀著要小心,不可完全相信人,要多留一個心眼,要學會照顧自己,不可多事……
  方浩然視線有些模糊,一步一步的顫抖著上前。
  許未此時正站在默三身邊,看著他爹方浩然眼圈發紅,一步一步的顫抖著走向那城門口的老者,許未有些困惑,那老者是誰,怎麼爹他……
  “他是方庸,你爺爺,方庸。”默三低聲在許未耳邊說道。
  許未一怔,方庸?!他爺爺?!許未愣愣的看著那站在城門口,也已經眼圈發紅的老者,老者雖然站的直直的,可是那身子似乎也已經在顫抖了。
  而此時,方浩然已經慢慢的走到方庸跟前,撲通一聲,方浩然重重跪地,慢慢垂下頭,緩緩磕頭,壓低的聲音裡有著哽咽,“不孝兒浩然給爹請安了!”
  許未在方浩然撲通跪地的時候,已經掙開了默三握著自己的手腕,輕輕上前了。
  在方浩然跪地磕頭開口的時候,許未已經走到他爹身後,也跪地磕頭。
  本來在安排廣域縣救濟糧草一事的方嵩此時也收到消息急急趕來,在見方浩然跪地後,也急忙幾步上前,跪地磕頭,“兒子給爹請安!因為兒子之事竟讓爹受顛簸奔波之苦,是兒子不孝!兒子該死!”
  “罷了!都起來吧!”方庸顫抖著聲音開口,雖然話是對方浩然等人說的,可方庸的眼睛卻是放在依然跪地,頭抵著地的方浩然說著。
  方嵩恭敬說道,“是!”
  方嵩起身後,見方浩然仍然跪地,正欲過去攙扶,方庸卻是緩緩擺手,上前一步,彎下腰,聲音有些蒼老,“起來,讓爹好好看看。”
  方浩然這才顫抖著身軀,緩緩抬頭,此時,那張往日裡寫滿灑脫爽朗笑容的臉上,只剩下艱澀悔恨,張了好幾次嘴,才慢慢的艱難擠出一句,“……都是兒子的錯……”
  方庸凝視著眼前這張痛苦悔恨的臉,卻是慢慢開口說道,“都十五年了,你只明白了自己的錯嗎?如果是這樣的話,浩然,你還是跟以前一樣!”
  “不,不是!”方浩然猛然搖頭,狠狠的搓了搓自己的臉,揉去臉上的苦澀悔恨,咧嘴一笑,“兒子已經知道應該怎麼做了。”
  方庸凝視著方浩然半晌,才慢慢一笑,抬手拍了拍方浩然的肩膀,“這,才是我方庸的兒子!起來吧!”又突然朗聲大笑起來,“我方庸雖然不才,但我方庸擁有三個天下最好的兒子!哈哈……”笑罷,又盯著方浩然身後跟著起身的許未,輕聲問道,“這小公子可就是許未?”
  許未忙上前恭敬彎腰拱手,低聲道,“許未給爺爺請安。”
  方庸聞言,眼睛一瞇,瞬間,銳利的眼睛瞪向方浩然,低聲怒道,“許未?怎麼不是方越行?!”
  方浩然脖子一縮,訕訕一笑,悄悄後退兩步,而方嵩則故意咳嗽兩聲,“爹,那個……三皇子還在那邊,您看是不是……”
  方庸不得不收斂怒氣,朝方浩然瞪了幾眼,才跟著方嵩朝已經走來的默三急急走去。
  方浩然見方庸離去,松了口氣,許未這時看著方浩然,甚為不解,“爹,我真正的名字是方越行??”
  方浩然瞥了眼正跟默三寒暄說話的方庸,悄聲說道,“未未,你喜歡許未這個名字還是方越行這個名字?”
  許未腦子轉了轉,心頭反復念叨了一番,還是覺得許未這個名字好,便對方浩然說道,“爹,我喜歡許未這個名字!”
  方浩然一笑,眼裡閃過一絲狡黠,“那你就好好的用這個名字!你爺爺那邊呢,你爹我有的是辦法!”
  許未看著他爹笑容狡黠又帶著得意的樣子,不由也笑了。此時的爹好似卸下了什麼重擔般,整個人輕松不已。
  或許對爹來說,能夠得到爺爺的承認,也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吧。
  當初和娘逃離京城的時候,不得不被逐出方家的時候,對爺爺的愧疚就一直壓在了心底了吧,此時,爺爺來了,而且還原諒了爹,還承認了爹,終於,心裡的那份愧疚可以釋然了。而上輩子,到死,他都未曾見過這個爺爺,更不用說爹了,想著爹抑郁而終,爹的那份抑郁裡,這對爺爺的愧疚肯定占了不少吧!
  終於,這次,爹可以不用遺憾了。
  ***********
  一行幾人暫時回了廣域縣的府衙。
  回了府衙,方庸對著默三恭敬肅然的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這份大禮行的突然,許未根本來不及反應,而發應過來的方浩然方嵩則是沉默的跟著方庸也行了三拜九叩大禮。
  許未站在一邊有些茫然,也有些不安,看著他的爺爺,他的爹對著默三行這三拜九叩大禮,他此時,突然明白,他爹之前所說的君臣禮儀……
  默三是三皇子,而他,連臣都說不上,他,只是一個草民!
  默三淡漠負手而站,在方庸等人三拜九扣之禮行完後,只是淡漠點頭。
  而方浩然在站起身後,突然轉身對許未嚴厲開口,“未未!怎麼還站在那裡,還不過來對三皇子行禮?!”
  這話一出,許未臉色頓時有些發白,而默三卻是眼眸一縮,冷冷的盯向方浩然。
  方浩然卻是未見默三的陰冷眼神,只是對許未再次嚴厲開口道,“未未!還不過來!”
  許未慢慢的一步一步的向前,只覺身子僵硬不已,渾身緊繃著,心頭突然有些了悟的感覺,如果,他對默三行了這三拜九叩大禮,那麼,有些東西……就會丟了吧?
  而默三一直緊緊的盯著許未,看著許未慢慢的朝他走來,朝他轉正身子,很想很想上前,將未未拉進他的懷裡,他的未未何需對他行此大禮?!
  可是,可是,他又希望,未未能夠自己拒絕……只要未未拒絕對他行此大禮,那麼……
  方庸皺眉看著許未發白和突然僵硬的神情,又看了看緊緊盯著許未的默三,心頭很是憂慮,不會……又是……
  方嵩看著,卻是心頭歎氣,看向突然嚴厲起來的方浩然,心頭苦笑,哎,又是情孽啊。
  許未看著近在跟前的默三,心頭很是窒悶,還有……說不出的委屈,為什麼小默還不說話?小默真想讓自己行這三拜九叩大禮?小默難不成……在等自己的三拜九叩大禮嗎?
  微微閉了眼,許未心底咬牙,好,如果小默需要的話,如果小默想的話,那就給他這一份三拜九叩大禮!
  許未猛然就欲跪地,可就在膝蓋快要沾到地的時候,突然被一股強力給拉住。
  許未怔了怔,慢慢抬頭看向拉住自己的人,不由一呆,是爹?不是小默??
  方浩然看著許未怔怔發呆的樣子,不由苦笑出聲,“傻孩子,你當爹真捨得讓你這只跪天跪地跪爹娘的小傻瓜跪人啊?”方浩然又拍拍許未的肩膀,無奈說道,“爹自己跪也就算了……”又深深的看著許未,低聲問道,“爹只是想讓你明白一件事而已。”
  許未心頭窒悶的難受,只覺眼睛酸澀難言,視線都快有些模糊了,忙抬手使勁的揉了揉。爹的意思……他明白了。他懂了。
  而這時,默三陰冷的讓人不由膽顫的聲音開口了,“你是故意的!方浩然!”
  方浩然只是看向默三,神情沒有往日的嬉皮笑臉,一臉嚴肅,“三皇子!未未他是醫者,他從小到大最大的願望就是做一個游方郎中,如果,您真的當他是您的好朋友的話,就讓他就此離開如何?這朝廷裡的紛爭,未來的爭斗都與他無關,也請您不要再把他牽涉進來了。我方浩然無法同時保全兩個,只能盡力保全一個!還請三皇子成全!我方浩然必會盡我所能,助三皇子榮登大寶!”方浩然說罷,便再次跪地,行三拜九叩大禮。
100、京城會前奏(5)
  在方浩然說罷後,默三的殺意就幾乎毫不掩飾的散發出來,那一身凌厲的煞氣在屋裡的其他幾人都覺得背脊一寒,方嵩和方庸幾乎都瞬間警惕起來。
  方嵩看著依然跪地的方浩然,心頭有些著急,這墨鬼三皇子素來淡漠無情高深莫測,經過這四年的歷練,這墨鬼三皇子身上的那種淡漠雖然少了很多,但也更加讓人難以揣測,萬一,這墨鬼三皇子真的發難的話那該怎麼辦?這浩然素來聰明得很,怎麼這會兒卻如此沖動了?!想把未未和這三皇子隔開的話,辦法有的是,怎麼就如此著急?!
  而方庸卻是警惕的同時,也難掩震驚神色的看向站在一邊呆呆的看著他爹跪伏在地的許未,心頭苦笑歎息,轉頭看向依然散發著凌厲殺氣直直的盯著方浩然的默三,心頭很是復雜,這三皇子如此暴怒,甚至動了殺意,是因為方浩然膽敢拂逆自己?還是因為方浩然這明顯不已的攔阻?
  但方浩然卻似毫無察覺一般,依然跪伏在地。
  倒是因為方浩然舉止而呆愣靜默的許未突兀開口了。
  “小默,我們單獨說會話好嗎?”
  默三慢慢抬眼看向許未,許未清亮的眼睛沉靜的看著他,兩人默默對視了一會,默三低聲開口,“好。”
  **********
  盯著默三和許未的身影走向後堂了,方浩然才起身。
  方嵩忍不住上前低聲斥責道,“浩然,你太沖動了!”
  方浩然輕聲一歎,轉頭看向方嵩,苦笑著,“嵩哥,我此時再不阻止就來不及了!”
  方嵩皺眉,“你就不怕三皇子突然發難嗎?”
  方浩然卻是嘿嘿一笑,不作答,心頭卻是料定了,那默三是絕對不會對他發難的,方家的地位,他方浩然這個人,以這默三的秉性,估計也是心中不屑輕視得很!但未未的爹,這個身份卻是這個默三不得不看重的!嘿嘿,如果剛剛默三一時暴怒對他下手,哼哼,他倒也省了費神的功夫,未未肯定會離他而去。不過……那默三如果真的這麼做了,也不值得他如此費神了。
  看著那後堂的方向,方浩然摸著下巴思量著,那默三會怎麼做呢??
  想起曾經和某只混蛋狐狸也曾經說過的這個問題:大楚朝的對男子情事的詬病鄙夷……
  想起曾經,方浩然心頭又是一番苦澀悶疼,這路可真不好走啊。膽大妄為如自己,在這路上都幾乎全軍覆沒,何況是……單純天真的未未,那淡漠難測的默三……
  如果可能,他真的不希望未未走這路!最好是娶一房賢妻,生個一兒半女的,平平安寧的就這樣過了這一生,即便不能如此,那游歷天下,做只閒雲野鶴吧,也好過在這路上磕磕碰碰,歷經人生百味!
  但,想象總是美好的,未未還是……走了這路。
  在洪災未結束時,在避難區,看著未未和那默三之間的點滴互動,他心裡就已經知道,未未即便未曾情深,也已經心動。而那默三更甚,只是看著未未的眼神就讓他心驚!
  如果兩人決定一往無前,情定一生,那他也不便攔阻,只是,在這之前,他需的讓未未明白,他將要面對的是什麼!
  世人的詬病輕視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沒有相互攙扶的決心和信賴!
  未未,好好想想,好好看清楚,在你和默三面前的這路到底有多少荊刺泥沙坑坑窪窪!
  身份的懸殊,觀念的異同,世人的眼睛,紛亂的時局,默三的野心……
  *********
  後堂裡。
  許未一進後堂,就被默三緊緊的抱住,那幾乎是想要揉入身體裡的擁抱讓許未覺得疼極了!但許未卻是沒有說一句話,只是慢慢的抬手也輕輕的回擁著。
  “別離開!”默三壓抑著聲音沙啞開口。
  許未聞言,沉默不語。
  聽不到許未的回話,默三心頭急了,暗暗後悔在前堂的時候,他就不該在那裡等!他就該把未未一把拉了過來,如今,卻是中了方浩然的計策了!未未都要離開自己了……
  “未未!!你是我的未未,你何需對我行三拜九叩大禮?!我是在等!未未,我只是希望,你能——”默三沙啞的聲音急躁開口。
  “你能等我嗎?”許未卻突然從默三懷裡抬起頭,沉靜的清亮干淨的眼睛看著默三。
  默三頓時一怔。等?
  “爹說,六月就是皇子冊封大典了。你能等我到那個時候嗎?”許未認真問道。
  默三不解的看向許未。
  “我們暫時分開好嗎?”許未輕輕開口。
  默三只覺心頭被重重捶打了一下,窒悶生疼得厲害,張口想要說話,卻無法說出,只能緊緊的將許未擁在懷裡。
  被默三這樣大力的擁抱著,只覺這疼痛都疼到心裡,許未的眼睛開始有些模糊,但卻還是輕輕的回抱著,努力保持聲音的平穩輕聲開口道,“六月,你冊封皇子的時候,我一定會來,到時候,小默,我會給你一個答案。”
  “為什麼?”默三低啞問著,為什麼必須分開?他不好嗎?他做錯了什麼?未未為什麼必須離開自己不可?越來越多的為什麼漸漸擠滿了他的心,眼睛裡似乎又看見自己重回到一個人住在地下宮殿的日子,沒有人,沒有半點光亮,有的只是血腥的死寂和陰冷的風……
  “因為你是我最重要的人。”許未輕輕的喃喃說著。
  默三一震,緊緊擁抱著的手微微一松。
  許未卻好似沒有察覺般,繼續輕輕說道,“小默……我必須一個人想清楚一些事情。我……不想有一天,讓你覺得難過傷心的人會是我。”
  *********
  此時的京城,張府。
  俊秀溫雅的三十上下的男子站在花園裡,看著池塘裡的魚兒嬉戲,嘴角一抹淡淡的淺笑。
  忽然男子身後黑色光圈一閃,一人突兀出現,單腳跪地行禮,低聲恭敬開口,“主人,廣域縣已經打開城門了,所有人都平安無事,方庸和方浩然和方嵩也已經見面了。不過,三皇子似乎和方浩然出現沖突。”
  男子嘴角的笑容慢慢消失,神情有些平靜,“哦,什麼沖突?”
  “似乎是因為方浩然想要讓許未離開,但三皇子不讓。”
  男子若有所思了一會兒,才似乎輕輕一歎,輕聲開口道,“退下吧。”頓了頓,又輕淡開口,“以後要稱呼為浩然主人。”
  “是!”
  待身後之人消失於黑色光圈裡,男子凝視著那魚兒嬉戲,喃喃道,“男子間的情事違背天理人和,總是要多承受一些磨難……也不知那三皇子懂不懂這個道理……”
  慢慢抬頭看向藍天,男子的眼睛裡出現一些迷離,一些回憶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腦海:
  “浩然,如果……若不得不離,也請永不相棄。”
  “哎,說什麼呢!我說你沒事酸腐什麼呀!肉麻死了!我起皮疙瘩都起來了!哎?你是不想結束的吧?!混蛋你要是想結束的話,我一定饒不了你!”
  “……呵呵,浩然你啊……”
  “說!你又在整什麼餿主意!”
  “浩然,我只是……擔心而已。”
  “擔心什麼呀!我說你別老是想那麼多好嗎?虧你長著一個聰明腦袋,整日裡就盡想這些有的沒的……”
  “浩然,自古,男子間的情事就一直頗被詬病輕賤,我只是怕……總有一日,你會受不了人們的冷眼嘲諷,你會被家族所迫不得不娶一個女子——”
  “夠了!!張明瑞你他媽的給我聽清楚了!我方浩然既然與你訂了這一生,我就絕不會再有二心!什麼冷眼嘲諷!什麼不得不娶一個女子的!我方浩然在你張明瑞眼裡就是這種人嗎?!世人如何與我何干!我方浩然認定了這輩子就是你!哪怕將來世人將你我分開,我也會拼盡全力回到你身邊!就算死,也要死在你的身邊!你聽清楚了沒有!”
  ……
  哪怕世人將你我分開,我也會拼盡全力回到你身邊!
  張明瑞慢慢的閉上眼睛,嘴角慢慢的牽出滿足的懷念的淡笑,可這滿足的淡笑裡卻是帶著艱澀,帶著孤苦的寂寥……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01、刺殺(1)
  是夜,廣域縣的府衙後院。
  “再過些時日,京城裡定會有所表示了。浩然,你就准備進京吧。”方庸看著坐在他對面的方浩然緩緩說道,神情有些凝重,“浩然,你,可要做好准備。”
  方浩然神情很是平靜的點頭,面上平靜,可心裡卻是有些不平靜,那京城,他已經遠離了整整十五年了啊。
  方庸看著方浩然平靜的臉,又肅然問道,“十五年前的事情,你心裡可是已經有數了?”
  方浩然慢慢搖頭,“有些事情還弄不明白。”
  方庸微微皺眉,眉眼裡有些擔心,看向方浩然,凝重說道,“如此,你回了京城,只怕會更加凶險!”
  方浩然卻是一笑,笑容很是灑脫,“爹,就算我留在流沙縣,也是一樣凶險。”
  那些人怎會放過他?
  在他身上費了十五年的心思卻什麼都沒得到!那些人豈會甘心?!
  方庸沉吟著微微點頭,看向方浩然,“看來,你是已經想得很清楚了,如果這樣的話,浩然,等回了京城,爹會開祖祠,到時候,你就回來方家吧。”
  方浩然一怔,卻是堅決搖頭道,“爹!不可如此!”
  方庸皺眉,不悅,“怎麼?你不願意?”
  “爹,只怕我會給方家帶來麻煩!”方浩然忙解說道。
  方庸卻是冷哼一聲,“你就算不回方家,也是方家的麻煩了!”看著方浩然訕訕一笑縮著頭,又緩了緩語氣,說道,“說不定,你不會是方家的麻煩,反而是方家的機會……”
  方浩然聞言,不由一愣,隨即若有所思的摸著下巴。
  **********
  而此時,廣域縣的城門口,許未呆呆的看著那金色光圈一閃,隨即那在今日還牽著他的手,緊緊擁抱過他的人就這樣隨著金色光圈的一閃就突兀的消失了。
  金大偉站在許未身後,沉默的看著在夜風裡似乎更加單薄的許未。
  看了一會兒,見許未依然呆呆的站著不動,金大偉心頭輕輕歎氣,舉步上前,走到許未身邊,猶豫了一下,低聲開口道,“未未,我們該回去了。”
  好久,許未都沒有回話,金大偉都心頭猶疑著是不是要再開口問的時候,許未低低聲開口了,“大瓜哥,今後,就麻煩您多多照顧他了。”細細低低的聲音在輕風拂過的時候,似乎有些破碎的感覺。
  金大偉一愣,看著低垂著頭看不清面容表情的許未半晌,才應了一聲,“三皇子是我的主子,我自然會好好照顧的。”說罷,金大偉猶疑著試探性的問道,“未未,你……還好吧?”
  許未依然低垂著頭,慢慢的搖了搖,然後,慢慢的抬起頭,看向夜空,在大雨停歇後的夜空似乎清明了很多,星星布滿了整個夜空,忽然間想起了在玉石宮的那四年,看不到外頭的天空,只有點點螢火,夜晚,他總是靠著那黑色繭球,看著那點點螢火……盡管長夜漫漫,心頭孤單,卻不覺得寂寞害怕,是因為有了小默,是因為知道小默就在那黑色繭球了,總有一天,他會出來,自己,不會是一個人……但如今……
  “若今日你不跟我走,那今後我們也無需再見!”
  *********
  方浩然盯著金大偉,嚴肅問道,“三皇子真的這麼講的?”
  金大偉重重點頭。
  見金大偉重重點頭,方浩然沉吟不語。
  金大偉見方浩然不語,想著未未的樣子,忍不住低聲問道,“老師,您是不是……去看一下未未?”
  方浩然回過神,立馬皺眉站起,凝重問道,“大瓜,你跟我說說,未未他怎麼樣了?”
  金大偉苦笑一聲,“老師,未未他……很平靜……”
  真的很平靜,從城門口一路走回府衙,就沒怎麼說過話,一臉平靜的樣子實在有些不尋常,雖說平日裡相處的不多,可從那兩人還是小孩的時候就一直看著大的,今日才剛剛知道那三皇子對未未的感情,可沒想到轉眼間,兩人就“無需再見”了……
  “我去看未未。”方浩然說罷,便匆匆起身朝外頭走去。
  方嵩看著方浩然匆匆而出,轉頭看向金大偉,疑惑問道,“三皇子真的這麼說的?”
  金大偉點頭,認真說道,“我親耳聽見,千真萬確。”
  方嵩微微皺眉,看向身邊思索著什麼的方庸,恭敬問道,“爹,您看這……”
  “這是好事!”方庸淡淡說道,“男子與男子之間本來就荒謬!如此也好!三皇子不過是因為少年心性,再加上他身邊同伴太少,才會一時迷茫罷了!至於未未……哼,雖然浩然不肯讓他姓方,但身上流的是我方家的血脈,等回了京城,我給他找門好親事!這事,你們從今後不許再提!不僅不能在三皇子面前提,在未未跟前也不許再提!”
  方嵩聞言,心頭雖然還是有些疑惑,但看著方庸一臉堅決,便也只好拱手應下,只是偷偷的看了眼方庸,卻是心頭苦笑,如果真能這麼容易的解決這荒謬之事,那浩然當年也不會……
  ********
  方浩然輕輕推開房門,只點著一根蠟燭的有些昏暗的房間裡,身形有些單薄的,著灰色布衣的少年坐在桌邊,眼睛發愣的盯著自己手腕上的手鐲。方浩然輕輕瞥了眼那手鐲,那是……默三送的吧?
  方浩然還記得,當初未未戴上這手鐲的時候,整日裡摸著手鐲,嘴角邊掛著笑容,很是滿足開心的樣子,那時候自己還曾經打趣過:
  “未未,這手鐲丑死了!你把它扔了,爹給你買好看的!”
  “爹!這是小默送的!就算再漂亮的也比不了小默這個好!”
  ……
  在門邊站了好一會,方浩然才慢慢的舉步朝許未走去,待走到許未身後,方浩然舉手猶豫了一下,還是緩緩的拍了拍許未的肩膀。
  許未回過神,偏頭,見方浩然,先是怔了怔,隨即低頭輕輕叫道,“爹。”
  “嗯。”
  方浩然低聲應了一聲,便在許未身邊坐下,摸摸許未的頭,笑笑道,“未未,爹陪你坐會兒。”
  許未有些茫然的看了眼方浩然,便又繼續低頭盯著自己的手腕上的手鐲。
  “想小默了?”方浩然看著那手鐲,柔聲問道。
  許未沉默了半晌,才慢慢點頭,眼睛依然放在手腕上的手鐲上。
  方浩然默然了一會兒,慢慢的摸摸許未的頭,聲音有些低沉的開口,“爹知道,你心裡很難受……”
  “爹……為什麼他等不了我……”許未的聲音低低的很是艱難,像是壓抑著什麼而不得不擠迫出來般,低垂著頭,放在桌上的手像是抑制什麼般緊緊的捏成拳頭,“爹……小默說無需再見……我和小默再也見不了面了……”
  方浩然微微閉眼,低沉的聲音開始有些沙啞,“難受的話哭一哭就好了。忘了爹說的嗎?咱們男人哭吧哭吧不是罪……”
  許未低垂著的頭終於慢慢的抬了起來,臉上明明是快要哭出來的表情卻是硬擠出笑容,很是怪異,“爹……我……哭不出來啊……”
  方浩然深吸一口氣,猛然將許未攬進懷裡,緊摟著,拍了拍許未的頭,勉強笑道,“沒事,乖!未未!有爹在!沒事的!沒事!咱是男子漢,哭不出來沒事!沒事的……爹當初要比你慘多了,爹不是都熬過來了嗎?沒事的!會好的會好的……”
  在方浩然不斷喃喃說著“會好的會好的……”的時候,許未埋在方浩然懷裡慢慢閉上了眼睛。
  小默是他最重要的人。
  這麼重要的人他卻再也無法見到。
  他知道,小默是認真的,小默說的“無需再見”,那他們……就真的無法再見了……
  他心口很痛,痛得他幾乎無法呼吸,看著那身影消失在金色光圈中的時候,他那剎那間腦袋一片空白,等他腦子清醒的時候,他發現他幾乎快無法呼吸了。
  原來小默真的那麼重要,比他想象中還要重要……
  **********
  默三沉默的站在廣域縣城門上,黑色的身影幾乎與夜色混成一體,手裡拿著的是藏青色袍服,在月色下似乎很是清晰。
  “主人!”地上扭曲的影子裡出來一人,跪伏在地,恭敬不已。
  “把這衣服打包好放到府衙門口。”淡漠的聲音冷冷說著。
  “是!”
  最後淡漠的看了眼不遠處的府衙方向,兩人間的牽絆如果只有一人維系,那何不趁早斷了?
  許未,未未,未未,許未……
  心頭默默念著這個名字,他曾經著迷不已,如今念著依然眷戀不捨的名字,默三的眼裡閃過一絲嘲諷,說什麼不想傷害自己,所以必須離開一段時間……其實,不過是不想再在自己身邊的借口罷了……
  既然這麼不想在自己身邊,那就無需再見!
  那人的名字是許未,他以為那是老天憐憫賜給他的未來,卻終究不是,終究不是,許給他的未來。
  *********
  當許未翌日醒來,看見被方浩然沉默放在桌上的藏青色袍服的時候,許未的視線模糊了,慢慢的走到桌邊,在方浩然靜靜的凝視中,許未的視線越來越模糊,終於無法看清那袍服,只能慢慢的將臉埋進藏青色袍服裡,漸漸的濡濕了這件藏青色袍服。
  作者有話要說:請相信某樹,某樹是絕對的親媽啊!飆淚奔走……
102、刺殺(2)
  在廣域縣的百姓們歡呼雀躍的沖出城門的時候,距離廣域縣不遠的官道上,騎馬的少年手裡晃著扇子,面容甚為俊朗。少年身後還跟著四五位同樣騎馬的男子,騎馬的男子都灰色勁裝,神情恭敬而肅穆。
  這俊朗的少年看著那些沖出城門的百姓,眼裡閃過一絲陰霾。但隨即又慢慢的露出十分溫和明朗的笑容。
  “殿下?”少年身後一男子驅馬上前恭敬低聲問道,“可需要派人去打聽?”
  俊朗的少年搖頭,“不必了。是誰拿走連月郡主的毒蟲,我心裡有數。”少年微微挑眉,瞇眼看向那廣域縣,嘴角又露出甚為溫柔的笑容,“果然……呵呵,這鳳族血脈就是與眾不同啊。”
  男子恭敬的低垂著頭,低聲應和道,“這百年難得一見的鳳族血脈已經出現了,只是可惜,他是男子,要不然的話……”
  少年聞言,微微皺眉,的確,鳳族血脈,如果是女子的話,不論付出什麼代價,他都勢必要得到!想著那雙干淨清亮的眼睛,少年的心頭有些一熱,卻有些惋惜,男子呀!但突兀的想到那墨鬼看著那人的眼神,心頭不由鄙夷,區區墨鬼不但敢接近那麼高貴的血脈,還竟敢存著那樣齷齪的心思!不知道那人知曉了沒有?哼!突兀的,少年是勾起嘴角,似乎想到了什麼,漫不經心的開口說道,“他是男子,但也可以為我所用!吩咐下去,盯緊了!另外,再派些人給我那好弟弟找些樂趣!”說到最後,少年的眼睛森冷不已。
  男子恭敬應了一聲,便轉身打馬離開。
  *********
  碰——
  突然席卷起來的狂風帶著濃厚的血腥味道將包圍著默三的十幾個黑衣人猛的卷起,又重重的砸在地上!頓時,成為爛泥一片。
  默三的神情雖然很是淡漠,但那一身凌厲的煞氣和眼裡隱隱浮現的暴怒,卻讓那些及時躲過狂風襲擊的黑衣人忍不住的一退再退。
  但可惜,只是退到一半,便被從地下影子裡突兀扭曲出現的另一群黑衣人,一人一刀的果斷的了結了。
  至少,這樣,你們可以死得輕松些,不會太過於痛苦。墨七看著四周殘肢斷足,血污斑斑的一片狼藉,默默想道。
  “主子。”墨七跪伏在地,恭敬開口。
  “說。”
  “請主子示下,派往許未公子身邊的人要叫回來嗎?”墨七小聲問道。
  沉默了半晌,默三低啞的聲音開口,“都叫回來!”
  “是!”
  墨七恭敬應下,心頭卻是有些驚疑,那許未公子……主子真的……
  墨七悄悄抬眼,卻見默三身形一閃,瞬間消失在金色光圈裡,墨七忙急忙跟上。
  待墨七好不容易循到默三蹤跡的時候,卻見默三默然不語的隱遁在廣域城門上,正凝視著城門下,墨七循眼看去,卻見城門下,許未公子背著竹筐,灰色布衣,頭發簡單的用青巾扎起,十分素樸的打扮,神情安安靜靜的,可眉眼間似乎藏著很多愁苦,即便笑著,依然帶著幾分難過。
  “你真的要回青陽?”城門下,方浩然皺眉問道。
  “爹,你放心,有小白跟著,我不會有事的。”許未輕笑著開口,“你別擔心。”
  方浩然看著許未半晌,撫額輕歎道,“未未,問題是現在那二皇子對你可是很感興趣啊。”
  許未淡淡一笑,“爹,你不信小白嗎?它很厲害的,而且爹……我懂醫術,我能自保。”頓了頓,又補充說道,“爹,要不這樣好了,我每到一個地方就給你報平安,爺爺教給我的,方家的聯絡方法,我已經知道怎麼用了。”
  方浩然瞅著許未半晌,無奈點頭道,“好吧,未未,那你得答應爹,要好好的,不許胡思亂想,等爹在京城站住腳了,你就來京城,不許說不來!”頓了頓,又四處掃了一圈,皺眉,“未未,那小白呢?”
  許未一笑,出聲喊道,“小白!”
  嗖的一聲,小白便從虛空中突兀閃現,跳到許未身邊,親暱的蹭了蹭許未的腳,許未臉上露出輕柔的笑意,抬手輕輕拍了拍小白的頭,抬頭對方浩然笑道,“爹,小白現在不敢隨便現身,怕給我惹麻煩,你看,小白很懂事的吧?”
  方浩然滿意的點頭,抬頭看向許未,眼裡閃過一絲心疼,這麼急著離開,也是因為不想自己看見他難過悲傷的樣子吧,這孩子……方浩然抬手輕輕拍了拍許未的肩膀,柔聲說道,“未未,答應爹,回京城的時候,一定要露出真正的笑給爹看。”
  許未輕輕點頭,便轉身慢慢的一步一步離開。
  墨七瞅著許未離開,正欲朝默三作禮開口時,卻見默三身形一動,已經隱遁在許未的影子裡,那許未身邊的小白果然不愧是靈獸,竟瞬間察覺了,瞪著許未的影子,似乎想要嗚嗚叫什麼的,可是卻又很快的怯怯的轉頭,耷拉著腦袋,跟在許未身邊似乎很是委屈。
  墨七盯著許未的影子半晌,嘴角一抽,心頭默然,所以,這才是必須把保護許未公子的人叫回來的原因?要是被他們看到主子潛伏在許未公子的影子裡的話……主子的面子和威嚴可怎麼辦?
  但是……不是都把許未公子做的衣服還回去了嗎??
  主子這是……後悔了?
  **********
  當隱遁在許未影子裡的時候,默三焦躁煩悶的心才稍稍緩和了一些。呆呆的望著前頭身形消瘦的身影,默三想起前日,他心頭煩悶的想殺人的時候,沐以出現了。
  當時的他正揮著墨魂刀,殺意無法阻遏,而沐以出現了。
  “三皇子怎麼在此?”
  “與你無關。”
  “是沐以無禮了,就此告辭。”
  “慢著!”
  “三皇子有事請說。”
  “……”
  “三皇子?”
  “……沐以真……會不會總是想離開你?”
  “……”三皇子是受了什麼刺激了?還有……為什麼總是要問他這些問題……他的以真才不會想離開自己!
  ……
  “我不會讓他總是想著離開我。”
  “我會讓他心甘情願的留在我身邊。”
  “三皇子,不想他離開的話,就想盡辦法把他留住。”
  ……
  “哦……原來是這樣啊。三皇子,我想您是誤會了。”
  “誤會?”難道未未不是想著離開自己嗎?!被那方浩然說了幾句,就急不可待的說什麼暫時分開!還說什麼不想傷害自己?未未明明知道自己只想要他一人,自己只想要他陪伴左右,只要未未在自己身邊,誰能傷得了自己?!
  “三皇子,自古至今,男子間的情事總是為世人所詬病,為世人所輕賤,三皇子自然不懼什麼,可是,三皇子,那許未公子卻是有家有爹有兄長,哪怕他不在乎自己如何,但他不能不在乎他的家人,更何況那許未公子心性淳厚,又重情義,三皇子,如果將來有一天,有人以此嘲笑輕賤他的家人的時候,他該怎麼做?三皇子又會如何做?”
  “以那許未公子的純善秉性,他說暫時分離,定是想要想清楚這將來的種種,畢竟這男子間的情事如果心志不堅的話,只怕無法長久,若將來其中一人後悔了,豈不是傷人傷己?”
  “怎樣留住一個人?三皇子,當然是不擇手段,投其所好了!”
  ……
  默三凝望著眼前的單薄的背影,不知何時,許未已經走進了山林,小白在他的身邊跳來跳去,很是頑皮的擺著尾巴,朝許未嗚嗚叫著,示意許未走快些。
  許未神情很恍惚,在小白不住叫著的時候,才回過神,低頭對小白一笑,雖然笑了,可這笑容卻是那麼脆弱,透著恍惚茫然,脆弱的好像輕輕一碰就會碎掉了一般。
  看著這樣的笑容,默三的心只覺得窒息般的疼。
  “小白,我們今晚在這裡過夜吧。”許未抬頭看向天空,不知不覺,黃昏已經到來了,看了看四周,已經進了深山,眼前不遠處還有一個潭,今晚就在這裡留宿吧。
  許未放下背上的竹簍,走到潭邊,洗了洗手,洗著手的時候,許未再次不可避免的看到了手腕上的手鐲,許未閉了閉眼,那黑色手鐲總是提醒著他,送給他手鐲的人和他曾經有過怎樣快樂的時光,只是,這快樂就像夢,醒來時一片荒蕪。
  那麼重視自己的人,只吃自己做的飯,只會對自己露出柔和的一面,睡覺的時候就喜歡摟著自己的人,費盡心思的給自己准備生日的禮物……卻是,再也再也……不會出現在自己的身邊了……
  啪嗒啪嗒的聲音輕輕響起,在這寂靜的山林裡,許未緊緊的按著手腕上的手鐲,低垂著頭,任由眼淚就這樣一滴一滴的落下。
  小白嚇了一跳,很是無措的繞著許未急急的轉著圈,著急的嗷嗷直叫,沖著許未身後的影子怒叫著。
  隱遁在許未影子裡的默三此時也慌了,和未未相識這麼多年,他從未見過未未這樣難過的流淚的模樣,心疼不已的就想急急跳出,突兀的一聲驚訝的聲音響起,“未未!?”
  默三一頓,未未?!除了他和未未的家人,就只有那沐以真敢這麼稱呼未未了!瞇眼看向那聲音的來處,就見沐以真一個起落就落到未未身邊,漂亮的面容上滿是驚訝和擔心,“未未,你怎麼哭了?!”
  許未在聲音響起時,就已經回過神,此時一見沐以真,就急忙擦干眼淚,很是尷尬的笑了笑,“我這是被風吹的迷了眼,呵呵……”
  沐以真卻是一臉嚴肅的盯著許未,“未未,可是因為那三皇子?!”
  許未一僵,隨即垂下眼簾,輕輕開口,“以真,你不是回家了嗎?怎麼來了?”
  沐以真見許未避開不答,心頭更怒,瞪眼說道,“未未,你就不用瞞著我了!我都聽沐以說了!”
  作者有話要說:所以說啦,某樹是親媽嘛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03、刺殺(3)
  潭邊,篝火甚為旺盛,燃燒著的篝火驅散了不少寒意。
  篝火邊,白毛碧眼的狼趴在許未腳邊,許未手裡拿著烤好的魚,卻沒有胃口,呆呆的凝視著篝火,而一邊的沐以真卻是開始抓起烤魚,大口咀嚼了起來。
  沐以真狠狠的咬了口烤好的魚,咀嚼吞咽下肚後,才辟裡啪啦的開口說道,“我跟你說,未未,那個什麼三皇子就不是什麼好人!你爹說的是對的!你這樣做也是對的!就是那三皇子什麼都不對!簡直就是頭蠢驢!笨驢!又狠又笨的驢!”
  “兩個男人在一起本來就是不對!你就算別的不想,就想想將來,那三皇子要是登上了大寶,他肯定得娶皇後對吧!難道他還能娶你做皇後?!娶一個男人做皇後,這天下的人還不都得反了?!最重要的,他得有後代!那他就得跟女人生孩子!這樣的將來,未未,你別跟我說你忍受的來!”
  許未沉默聽著,聽罷,許未悶悶的開口,“那你呢?”你既然知道兩個男人在一起本來是不對的,那你怎麼還跟沐以一起?他……是你哥吧?
  沐以真一僵,隨即看向許未,一臉認真,“沐以是我哥,我和同父異母,他大我三個月。他比我聰明比我肯吃苦,從小到大,他都在保護我,但是這人確實混蛋,他三年前為了提前掌權,殺了我沐家長老會的所有人,其中一個就是我爹!”
  許未不由瞪大眼。
  沐以真依然一臉認真,“他殺死爹的時候,把我關在了祠堂裡,不許我出來,那日,沐家堡血流成河,唯獨祠堂干干淨淨。未未,你知道他為什麼必須殺死我爹嗎?”
  許未茫然的搖頭。
  沐以真嘴角苦澀一笑,“沐家每隔五十年必出一個活著標記,沐以就是,而沐家每隔五十年必須獻祭一個帶有沐家血脈的人,給那個該死的不知道哪來的混蛋宗主!我就是被長老會選中的祭品,沐以想救我,當時我爹親口說了,如果沐以坐上了他的位置,成為沐家最強的人,他就可以決定由誰去做這個祭品。因為這句話,沐以殺了長老會的所有人……”
  “未未,男子之間的事情本來就不對,更何況親兄弟,我和沐以在一起,經歷了很多事情,我們的事情沒有人知道,大家只當我和他感情好,但沐家的家主不可能沒有女人,將來若他的身邊有女人出現的話,我就必須離開,這個我早就想好了,我不可能和他這樣一輩子,但他不肯放手,我逃過,上次你給我治傷,我的眼睛就是因為逃的時候被人追殺弄傷的,大伯知道我和他的事情,就不斷派人來殺我,大伯可是所有叔伯裡最疼愛我的一個了,但沒法,這事有悖天理人倫,我不怨大伯我不怨任何人。”
  許未盯著沐以真一臉無奈的聳肩,慢慢開口,“你不願意的話,沒人逼得了你……”
  沐以真一愣,隨即嘿嘿一笑,“所以說啊,我這是明知故犯!”
  許未聞言,怔然的看著沐以真。
  空氣沉悶了許久,許未低聲問道,“你……會不會偶爾……後悔?”
  沐以真咬著魚的動作一頓,隨即放慢速度,慢慢的咀嚼著,等吞咽下去了,沐以真才轉頭看向許未,認真道,“雖然沐以是一個混蛋,雖然到現在我們還要去解決很多麻煩,雖然我不知道沐以能夠堅持多久,雖然不知道大伯肯不肯放過我們,但是,我哪怕死了,哪怕是下輩子——我無悔。……”
  我明知故犯。
  我無悔。
  **********
  兩人吃完魚,弄好了柴草,一人一邊靠著篝火躺下。
  沐以真躺在柴草上,轉頭對許未一臉鄭重說道,“但未未,你和我們不一樣,如果可以,這路,你還是不走為好。”
  許未看著沐以真,臉上露出苦笑,只怕這路他已經走上去了……
  許未低頭看著自己的手腕,手腕上的黑色手鐲在篝火下似乎散發著亮光。
  在沐以真快要昏昏欲睡的時候,許未突然想起一事,轉頭問道,“以真,你怎麼跑到我這來了?”
  沐以真打著呵欠,懶懶說道,“我聽沐以說了,很生氣,就跑來了。”
  許未瞅著沐以真,有些懷疑的試探性問道,“其實……你是又逃了吧?”
  沐以真打著呵欠的動作一頓,隨即呵呵干笑道,“哈哈……未未,你真了解我啊。”
  許未頓時無語了,看著沐以真翻身避開自己的眼睛,不由輕輕歎氣,這沐以真既然都這麼決定了要和沐以一輩子了,干嘛老是逃家啊?翻身看著夜空的星星,許未忍不住又想起了小默……
  或許是因為有了沐以真的這番話,許未此時再想起默三時,心頭那種快要窒息的痛感稍稍減輕了。
  **********
  在許未和沐以真都漸漸沉睡的時候,許未身下的影子漸漸扭曲成形,虛空中,默三的身形慢慢出現,漂浮半空,凝望著身下那雖然已經熟睡可卻還是微微皺著眉的許未,默三的心頭有被針刺的感覺。
  忽然感覺到了氣息,默三轉頭,身形一轉,瞬間消失,很快又在潭邊不遠的樹下出現,站定,看著剛剛從樹上飄落的少年,默三微微皺眉,有些不悅,“沐以?為何不帶走沐以真?”
  明明在沐以真出現後便跟著來了,為何不帶走那總是叫囂鼓勵著未未離開自己的沐以真?!
  沐以恭敬拱手,聲音不卑不亢,“給三皇子添麻煩了,只是以真很固執,不肯聽我的,要不,三皇子您出面勸說如何?”
  默三聽罷,心頭冷哼一聲,這個時候,他出現的話……似乎不是太好的時機……他必須弄清楚未未心頭的想法。
  *********
  京城,臨仙樓。
  依然還是排起了長長的隊伍,小花園裡依然歌聲婉轉美人翩翩起舞。
  等約閣,是臨仙樓裡最高的一座閣樓,三層。能約在等約閣的人必須經過臨仙樓的主人——景林郡王的許可。
  京城誰都知道,有別號“逍遙王”之稱的景林郡王愛酒愛美食,最喜逍遙游歷天下,未曾娶妻,當今聖上曾經想要強行指婚,景林郡王卻是帶著當年先祖賜給景林郡王祖父的寶刀沖進皇宮,說,如果皇上非要指婚,那就殺了他吧。最後,聖上無奈,收回護龍寶刀,從此皇室不再干預景林郡王的婚事。
  而此刻的等約閣裡。
  年約三十,面容俊美的錦袍男子坐在榻上,擁著一面容秀雅的紫袍男子。兩人擁著,舉止甚為親暱,錦袍男子神情慵懶,紫袍男子卻是面容頗為擔心的看向窗邊。
  窗邊,面容俊秀溫雅的藍袍男子靜靜的站著,凝望著窗外,神情有些飄忽。
  “他又在想浩然了?”紫袍男子輕聲開口問道。
  “那還用問嗎?”錦袍男子懶懶說著,將紫袍男子拉回自己的懷裡,低頭笑道,“雨兒,丞相大人心頭念著的可只有那方浩然一人哦。”
  紫袍男子輕歎一聲,喃喃道,“說來,和浩然已經整整十五年不見了。”
  “是啊。聽說和宋真生了兩個兒子。其中一個兒子還是什麼鳳族血脈,現在楚賢那小子正緊追不放呢。”錦袍男子戲謔說道,語氣裡帶著嘲諷,“哼!那方浩然要真是能生出什麼鳳族血脈,我景林就能和雨兒生出龍族血脈了!”
  紫袍男子頓時臉漲得通紅,狠狠瞪眼,“你胡說些什麼呢!”
  “真是可惜……郡王是男子,秦雨公子也不是女子。”突兀的,輕淡的聲音響起,依靠窗邊的藍袍男子,也就是張明瑞緩緩轉身,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悠然開口,“不然,明瑞倒真的希望,二位能夠誕下龍子,為我們楚朝皇室劃下光輝的一頁。再添一個美滿的傳說。”
  錦袍男子,也就是景林郡王聞言倒也不惱,只是坐起身,戲謔一笑,“明瑞,看來你現在已經迫不及待的想見浩然了!這樣的話可不像是你會說的。”
  張明瑞沒有反駁沒有回話,只是垂下眼簾,淡淡一笑,“已經十五年了。”
  這一句話一說出口,景林郡王,以及那紫袍男子——秦雨都不由沉默了下來。
  “我還記得……第一次見郡王和秦雨公子的時候,是在十五年前的踏青會,那時候,明瑞還只是一個賤婦所生的庶子,踏青會上,我並沒有注意到兩位,是浩然帶我去樹林偷喝御酒的時候,聽浩然提起,才知道,原來那麼無趣的踏青會上,還有郡王和秦雨公子兩位這樣的妙人,浩然那時稱呼秦雨公子為小呆,說郡王是因為喜歡秦雨公子才欺負……明瑞本來不信,而如今,看了兩位現在的樣子,倒不得不信了……”張明瑞的聲音很慢很舒緩,語氣裡有種因為懷念而愉悅的味道。
  但在景林郡王和秦雨聽來,卻是不由的有些酸澀。
  景林郡王起身,走向張明瑞,說道,“再等等吧,相信再過兩個多月,浩然就會回來了。”
  張明瑞聞言只是微微一笑,轉頭看向窗外的遠處,眼睛裡卻是閃過一絲憂慮。他相信浩然定會回來,但,這一路的安危……
  “啊,對了,差點忘了,這臨仙樓最近剛結的帳還是按照老規矩處理嗎?”景林郡王轉開話題問道。
  “還麻煩郡王,這次剛結的帳就留在京城好了。”張明瑞回過神,微笑拱手說道。
  景林郡王聞言,挑眉,“也好。”轉身對秦雨笑道,“雨兒,我們也暫且留在京城吧,接下來可是有好戲看了。”
  *********
  而此時的京城郊外的宋家。
  “什麼?宗主,您的意思是,要我親自去追捕方浩然?”宋真驚愕的抬頭看向眼前虛浮的影子。
  輕柔的聲音緩緩說道,“我知道,是難為你了,但是,方浩然實在狡猾,再加上他的身邊有不少高手保護,我不想拖太久,最簡單的方法才是最為有效的,你去的話,他肯定會見你,到時候,你單獨與他會面,楚賢的人會出來解決他的。”
104、刺殺(4)
  默三看著沐以半晌,他這會兒不適宜出現,而且這沐以說什麼自己無法將沐以真帶走,哼,不過是不想罷了。
  默三偏頭看向篝火邊的沉睡的許未,心頭有些漲滿的感覺。
  這時,默三腳下的影子突然扭曲,虛空中,墨七突兀閃現出來,恭敬跪伏在地作禮,“主子!”
  “說。”默三低沉開口。
  墨七看向一邊的沐以,有些遲疑,而沐以神情冷靜的拱手,卻是沒有離開的意思。默三這時漠然開口,“沐家主也是同盟。”
  墨七於是恭敬低聲道,“宋家百花女景風王妃宋真已經離開京城,目前所前往的方向似乎是流沙縣一帶。”
  默三聞言,略微思索了一下,皺眉低聲道,“注意宋真的動向!叫墨一等人立刻前往方浩然處,留心保護!”
  “是!”墨七立馬恭敬應下,緊接著,又低聲道,“二皇子楚賢已經前往京都,但二皇子楚賢的親衛隊的主力有大半突然不在。”
  大半突然不在?默三瞇眼,想著這一路跟著未未時發現的那些“尾巴”……默三冷冷開口,“無礙,吩咐下去,墨鬼道移往京城!”
  “是!”
  ********
  天空一片湛藍,白雲悠然,陽光灑落在地,馬車吱吱呀呀的碾過地上的金色,塗抹了大片小片的黝黑影子。
  宋真掀開一邊的窗簾,怔怔的看著窗外的天空。
  輕輕的聲音歎息響起,“三姐您看,外頭的天氣真不錯呀。”
  是呀,真不錯。可是她的心裡此時卻是陰霾沉悶得很。
  “三姐,您在想什麼?”輕笑的聲音裡壓抑著嘲諷和怒氣,“可是在想如何殺死方浩然?”
  宋真的手指還捏著車簾,此時聞言,更加用力捏緊了,垂下眼簾,默然不語。
  “三姐!您就這麼狠的心嗎?!”此次不再輕笑,反而帶著濃濃的怒氣。
  “五妹……”宋真默然半晌,終於輕聲開口,“待會,你就在馬車上不要下來好了。”
  “為什麼不讓我下來?怕我通風報信?”宋辰月怒極反笑,“三姐,妹妹第一次發現,原來三姐的心也可以這麼硬啊。”
  宋真神情有些木然,低聲喃喃道,“五妹,你不明白,你不明白……”
  宋辰月只是冷笑,“我當然不明白,我不明白,你為什麼非得這麼做不可!”
  宋真不語,只是慢慢轉頭,怔怔的看著外頭不斷向後退走的景色。
  *********
  方浩然懶懶的打著呵欠,看著外頭的打斗,見外頭,十幾個黑衣人和那些突然冒出來五個白衣人不斷纏斗著,雖然甚為激烈,但,那些白衣人明顯占了上風啊。
  從他接了旨意離開流沙縣開始,刺殺就一直不曾間斷,好在他料到早有這遭,和老爹大哥分開了走,遠遠也被他趕到南疆邊境參軍去了,大瓜也接了旨意先行一步前往京城打點做准備去了。
  這一路,刺殺不斷,但也在他所預料之中,那銀毛綠眼的拽狼,還有不斷冒出來給他解決刺殺的白衣人……,方家的暗衛,還有默三的墨鬼道,嘖,原來,他平日裡身邊就埋伏著這麼多人啊。
  不過,方家的暗衛,默三的墨鬼道,他都認得出來,唯獨這些白衣人,看著好熟悉啊。可是到底是誰人的屬下?
  方浩然雙手環胸,瞇眼看著,那些白衣人……好熟悉啊。方浩然皺眉翻找著腦海裡的記憶,嘖,他肯定在哪見過這些白衣人!低頭看向趴在自己腳下呼呼睡覺的拽狼,方浩然抬腳踢了踢,“喂!這些人是那狐狸的手下嗎?”
  本來睡著舒舒服服的銀毛狼被踢醒了,很是不爽的抬眼瞪了方浩然一眼,低聲凶狠的叫著,方浩然挑眉,拽拽一笑,“干嘛?不爽啊?不爽你踢我啊!”哼!叫你整日裡傲嬌!
  銀毛狼哼了一聲,偏頭,繼續把頭埋在爪子裡呼呼大睡。
  方浩然磨牙抬腳,剛想踢,但轉念一想,算了,看在那狐狸份上,不跟它計較!
  繼續轉頭看向那些白衣人,凝神思索著,除了那狐狸,他還真的想不出,還有誰會派人來保護他……
  突兀的,那些白衣人將最後一個黑衣人殺死,便轉身朝方浩然拱手,跪下,“金木水火土拜見方公子!”
  金木水火土?!方浩然突兀的瞪大眼,腦海裡一閃而過的片段:
  “浩然,你買這些下等妖物墨鬼做什麼?”
  “什麼下等妖物墨鬼?!明瑞,既然他們在這個世界誕生,那他們就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怎麼可以說他們下等?!”
  “……那浩然,你買他們做什麼?想救他們嗎?浩然,你現在有錢可以救得了五個,但你能救得了五十個嗎?”
  “我又不是神,怎能救得了所有人?不過是眼前能救一個便救一個。如果因為我無法救得了所有人,那就對眼前可以救的人視而不見聽而不聞,那我和那些打罵妖物墨鬼的人又有什麼不同?”
  “……呵呵,浩然,你呀就是道理多,不過浩然,據我所知,方大人是不准方府出現這些妖物墨鬼的,不如,你把他們交給我吧,我保證把他們安排的妥妥當當的,如何?”
  “好啊!”
  ……
  結束腦海裡的回憶,方浩然瞪眼看向跪在自己跟前的五個人,原來,真是那狐狸派來的!只是,怎麼那當初粉嫩粉嫩的五個妖物墨鬼怎麼現在就這麼厲害了?!
  “你們……現在在那家伙的手下?”方浩然深吸一口氣,緩緩問道。
  “回稟方公子,我們並不是張大人手下。”金木水火土的其中一人恭敬說道。
  方浩然一愣。
  “張大人說,方公子當年將我們買下的時候,曾經說過,我們妖物墨鬼既是這世界所誕生,那就是這個世界的一份子,豈有下等之說?所以張大人派人教我們武藝法術教我們讀書識字,卻不曾讓我們做他的手下,也未曾強迫我們做任何事,只是這次方公子有難,張大人拜托我們務必要保護方公子平安無事!”金木水火土裡的其中一人神情明顯激動不已。
  “我們受方公子和張大人之恩如此厚重,方公子有難我們豈有不幫之理?”又一人神情甚是感激的開口。
  “就是!就是!”
  方浩然聽罷,心頭卻是忍不住磨牙,這狐狸真是狐狸得不能再狐狸了!!明明就是想要人家心甘情願的為自己所用……
  但面上,卻是擠出笑容,拱手,“真是麻煩諸位了。”
  **********
  山林裡的路並不好走,越是往裡,就越難走,許未沒有武技,走路走得都有些磕磕碰碰的,不時抬手擦汗,但神情卻是十分專注的不住盯著一邊草叢,時不時停下來,扒拉著。
  沐以真雙手枕在腦後,甚是無聊的看著前頭邊走邊停下扒拉著一邊草叢的許未,見許未身子一個踉蹌,又很快站好,側臉看去都有些疲憊了,忍不住開口問道,“未未,你到底在找什麼呀?”
  “我在找一種藥草。”許未站起身,轉身回答道。
  “什麼藥草?你說說,要是沐家堡有的話,我讓人給你帶來就是了。”沐以真隨意的說道。
  許未卻是慢慢搖頭,“沐家堡大概也不會有的。”但又遲疑了一下,低聲問道,“龍紋草,你聽過嗎?”
  沐以真腳步一頓,神情驚訝的看向許未,“龍紋草?未未你怎麼知道這龍紋草的?”沐以真身形一閃,閃到許未身邊,眼睛發亮,神情有些激動,“未未,你快說!”
  許未看著沐以真激動的神情,有些嚇了一跳,隨即疑惑開口,“我是在《行醫手札》裡看到的,就是那本空心老人的書……”頓了頓,許未不解,“以真,你也在找這個藥草嗎?”
  沐以真點頭,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瞪眼,“未未,你找這個藥草是不是要給那三皇子用?!”
  許未聞言,只是輕輕點頭,“龍紋草可以克制墨鬼妖物身體裡的毒性,可以讓他們保持清醒。小默……他雖然現在不需要,但是,墨鬼妖物的生命實在太長了,小默又是那麼厲害的墨鬼,他的生命或許更長,那麼長的生命如果沒有人相伴的話,那一定很孤獨很寂寞,小默他很怕孤獨,也很寂寞,我怕他有一天會受不了,會發瘋,如果有這個藥草的話,小默就可以保持清醒了。”許未說罷,看向沉默著的沐以真,很是尷尬一笑,喃喃道,“我知道我這樣做很傻……小默他或許不需要這個東西……但是,我就是想為他做這些事……”
  山林裡的風輕輕吹拂而過,許未垂在臉頰邊的幾縷發絲被風吹起,陽光灑在許未四周,山路上斑駁的黑色影子似乎也被風吹拂而起,微微晃動了一下。
  “未未,你的確很傻。”沐以真看著許未,沉默半晌,還是歎氣出聲,抬手狠狠的揉了揉許未的頭,又無奈一笑,“那龍紋草可是難找得很,你確定你能找到?”
  許未呵呵訕笑,摸摸頭,“我試試看啊。不試怎麼知道?”頓了頓,又笑瞇瞇開口,“反正我的時間還有很多啊。”
  “那行!我陪你找吧。反正我也要找那什麼破龍紋草。”沐以真也扒開了一邊草叢咕噥著道。
  “你找龍紋草做什麼?”許未好奇問道。
  沐以真無奈歎氣,“不是我想找,是沐以非要找。”
  “嗯?”
  “這麼跟你說吧,那龍紋草聽說可以讓人長命百歲和墨鬼妖物一樣活得很久,所以想弄來給我吃。嘖!”
  “咦?以真,他讓你活那麼長時間干嘛?”
  “因為沐以那混蛋就是一個妖物!”
  “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05、刺殺(5)
  是夜,漆黑的天空星星點點。
  宋真靠著馬車的窗,抬頭仰望著外頭的星空,眼前仿佛又看見那七夕的夜晚,那在天空燃放的美麗的煙花……
  “三姐……”宋辰月坐在馬車的軟榻上,看著靠著窗的呆呆的凝望窗外的宋真,忍不住再次出聲,“三姐你就真的……那麼狠心嗎?”
  宋真微微閉上眼睛,低聲道,“辰月,待會你就在馬車裡,不要出來。”
  宋辰月聞言,心頭一急,“三姐!我跟你一起去,我不再說話就是了!”
  宋真抬眼瞥了宋辰月一眼,又再次閉上眼睛,淡淡道,“你就老實待在馬車裡吧。”
  宋辰月聞言臉色一變,神情冷然下來,“三姐,你這話什麼意思?!”
  “浩然是金大偉的老師,你又怎麼會坐視浩然出事不理呢?”宋真抬眼看向宋辰月,神情很是平靜,但語氣裡卻透著不容違逆的意味,“你就待在馬車裡,等我回來就好。”
  宋辰月冷冷的盯著宋真,語氣裡透著嘲諷,“既然三姐不放心我,為何又准我跟來?”
  宋真垂下眼簾,很是平靜道,“不讓你跟來,難不成留你在宋家鬧事嗎?或者……讓你伺機和外頭的人聯系?”
  宋辰月心頭一震,三姐已經知道了?
  “我雖不知是誰在跟你聯系,但,你還是安分一些吧,如果讓大姐知道了,只怕你在嫁給二皇子之前就別想再出宋家一步。”宋真看著宋辰月,語氣裡隱含著警告意味。
  宋辰月抿緊唇,面上冷哼一聲,便轉過頭,不再看宋真一眼,但心裡卻是松了口氣,還好,三姐不知道和自己聯系的人就是那張明瑞。
  而此時,馬車外,有人恭敬道,“稟三小姐,五小姐,已經到月間山了。”
  宋真聞言,手緊握成拳,低聲問道,“他們現在何處?”
  “回三小姐的話,方浩然和他的管家方福現在就在月間山的山腰處,他們的身邊還有五個白衣人,都是低級的墨鬼妖物,但武技和法術極高,我們派去的人,還有二皇子派去的人都折在他們手中!”
  宋真微微皺眉,思索了一會,走下馬車,看向跪伏在地的僕役打扮的青年男子,低聲說道,“立刻傳五色花到此,待我和方浩然離開,你們就馬上和五色花絞殺那五人。”
  “是!”
  宋真又看向一邊恭敬低垂站著的駕車的僕人,吩咐道,“你們在此保護五小姐,不要讓五小姐離開馬車!”
  “是!”
  坐在馬車裡的宋辰月不由咬緊了下唇,心頭著急,這下可怎麼辦!
  ***********
  而此時,月間山裡。
  方浩然走出破廟,仰頭看向星空,心頭有些亂,這夜的星空和那玉石宮裡的夜晚那麼不同,卻又那麼相似,怔怔的看著星空,眼前又閃現了畫面:
  “浩然,以後和我一起住在這玉石宮可好?”
  “嗯?好啊,不過,明瑞,你知道我這人待不住,喜歡美食喜歡喝酒喜歡到處跑……”
  “沒事,你悶了,我們就出去走走,你若嫌外頭鬧哄哄的,我們就回來。”
  “不錯,不錯。……明瑞,你說,這玉石宮什麼都好,就是這夜空沒有外頭的好看哪。”
  “大概是結界的關系吧。你喜歡看外頭的天,我們就看外頭的,等你困了,我們就回來睡……”
  ……
  突兀的,一聲低低的警惕的狼叫聲讓他回了神。
  方浩然低頭,就見不知何時銀毛綠眼的狼在他的腳邊,咬著他的褲腳,將他往廟裡扯。
  方浩然低聲問道,“可是有人來了?”
  銀狼嗚嗚的叫著,沖方浩然不住的點頭。同時,甚為警惕的四處看著。
  方浩然點頭,“我知道了。”轉頭正欲走回破廟,眼角瞥見一緩緩走來的清雅美麗的女子,腳步一頓。
  而在那清雅美麗的女子走來的時候,銀毛狼便呲牙咧嘴的朝女子低吼著。
  方浩然微微垂下眼簾,宋真……
  曾經對自己贈送過香包,對自己羞澀的說過“願得一心人,白首不相棄”,在被自己拒絕後,又強忍著眼淚,說願意等自己回心轉意……
  忘卻那狐狸的十年,眼前的這女子,和他組成了一個家,為他生育了兩個兒子……
  方浩然靜靜的站在原地,看著宋真慢慢的走近。
  “好久不見。”靜默的凝視著方浩然許久,宋真才輕啟朱唇,慢慢開口,藏在袖子裡的手不由發抖。
  “已經快五年了吧。”方浩然低聲說著,神情平靜。
  “我曾說過不再見你,但,我如今卻是食言了。”宋真輕聲說著,看著方浩然,慢慢的揚起柔和的笑容,“你可會怪我?”說罷,深深的看著方浩然,眼裡希翼著眼前這人能露出除了平靜之外的神情。
  方浩然垂下眼簾,神情依然平靜,“你已經來了不是?”又何來怪不怪?況且……方浩然抬起眼,定定的看著宋真,“你可是來取我的命?”
  宋真臉色微微一變,盯著方浩然,此時,她終於發覺方浩然的怪異了,離開青陽縣的時候,眼前這人看著自己雖然沒有愛戀,但也有痛苦有淡淡的不捨,但此時,這人,看著自己卻跟十五年前一般!恭敬疏離有禮。
  而如今,還一臉平靜的問著,“你可是來取我的命?”
  宋真心頭止不住的發抖,面上努力維持著柔和的笑容,而此時,廟裡的幾人早已走了出來,正神情警惕的看著她。
  宋真瞥了他們醫院,輕聲柔和的說道,“浩然,我們到那裡說會話可好?”
  方浩然尚未開口,福伯就一個箭步上前,急急道,“老爺,不可!”
  方浩然擺手,對福伯淡淡說道,“沒事,福伯你們就待在這裡。小拽跟我去就好。”說罷,方浩然低頭,對腳邊始終警惕性的看著宋真的呲牙咧嘴的低吼的銀毛綠眼狼笑說道,“小拽,跟我去那邊走走吧。”
  銀毛綠眼的狼歪頭看了方浩然一眼,神情很是不屑!
  小拽?!這是什麼破名字!
  福伯看著方浩然和宋真離去,心頭焦急,雖然有主人的銀狼跟隨,但是,那宋真可也不是省油的燈啊!
  “我們還是跟去看看吧?”金木水火土其中一人不放心的開口說道。
  “好!”福伯急急點頭,正欲舉步離開,而就在此時,突然,幾聲破空聲響起,福伯心頭暗叫一聲不好,猛的一個閃身,一支短箭矢瞬間出現,竟就落在他剛剛站的地方,而箭矢扎進地上,地上竟被腐蝕了一大塊!福伯倒抽一口冷氣!
  然後,一片刀光閃過,在福伯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幾十把刀就已經狠狠的砍向了他們!
  該死!福伯狼狽閃過,抬手格開快速刺來的又一把刀!心頭又怒又急,他們都是有備而來!老爺,老爺有危險了!
  *********
  而此時,方浩然已經走到破廟外的樹林裡,雖然有些距離,但破廟傳來的刀劍碰撞聲和喊殺聲他也還聽得到,頓下腳步,方浩然看向身後的宋真,語氣很平靜,“你想取的是我的命,他們是無辜的,放過他們如何?”
  宋真看向方浩然,微微搖頭,語氣很溫柔,“浩然,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
  方浩然歎氣,“我知道,但是不試一試總是有些不甘心。”
  宋真淡淡一笑。
  方浩然干脆轉身,背負雙手,悠然的朝樹林外走去。心裡卻是想著,狐狸派來自己身邊的人都有兩把刷子,應該不會就這樣掛了吧?
  樹林外,便是這月間山的唯一斷崖——斬月崖。
  “傳說,一千多年前,太祖皇帝便是在這裡得到了龍紋劍。”宋真看著那斷崖,低聲喃喃道。
  方浩然沒有接話,只是走向那斷崖,站定,轉身看向宋真,神情平靜,“說吧。”
  宋真看著站在斷崖上的方浩然,心頭一顫,面上卻是努力維持著笑容,“你想讓我說些什麼。”
  “你知道的。”方浩然看著宋真,語氣不急不緩,“十五年前,我的記憶是誰封印的?”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既然你都要取走我的命了,何不讓我死個清楚明白?”
  宋真的手不由握緊,面上的笑容漸漸無法維持,終於淒然一笑,“浩然,你能先回答我嗎?”
  方浩然看著宋真,垂下眼簾,不與對視,低聲說道,“何必再問?十五年前,我就已經說了,‘已得一心人,白首永不棄’。”
  宋真臉色一變,緊緊的盯著方浩然,半晌,才啞聲一笑,笑容嘲諷透著尖刻,“若是那張明瑞,浩然!那不過是賤婦所生的怪物!”
  方浩然皺眉,抬眼看向宋真,抿緊唇,“明瑞不是怪物!”
  宋真向前一步,冷笑道,“不是?浩然!你的記憶還不夠完整吧!那張明瑞的母親是那張家精心培育的半妖物半墨鬼的怪物,為了生下傳說中的神之一族,張家用無數個男子妖物墨鬼和那怪物一起,才終於生下了張明瑞這樣的完整的人!但那只是一個完整的人而已!他的血脈裡流的到底是什麼骯髒的血,天知道!”
  “夠了!!”方浩然忍不住低聲喝道,盯著宋真,手緊握成拳,深吸一口氣,方浩然神情認真而堅定,“即便那是怪物又如何!!我方浩然不悔!”
  宋真聞言,臉色一白,隨即低低的笑了。笑容裡透著無盡的蒼涼。
  看著宋真如此神情,方浩然微微閉上眼睛,半晌,才慢慢睜開,低啞開口,“不管當初是誰封印了我的記憶,不管你當初來到我的身邊目的是什麼,我都欠你十年的感情十年的青春……”
  宋真收起低笑,看向方浩然,神情透著嘲諷,“欠我的,你如何償還?”
  感情你無法交付!青春你如何償還!
  方浩然盯著宋真,神情平靜,“方浩然只剩下這條爛命了。”
  宋真微微一笑,笑容嫵媚,卻透著尖銳的嘲諷,語氣溫柔卻又隱含陰冷,“浩然,你不是想知道,是誰封印了你的記憶嗎?”
  方浩然盯著宋真,皺眉,“是誰?”莫真是那狐狸?!
  “是我。是我在你的身邊,每日用忘香,一點一點的封住你的記憶。”宋真柔笑說著,笑容有些陰寒,見方浩然抿緊唇,一臉壓抑著怒氣,又低低笑道,“但你可知道,那張明瑞他早就發現了,但是他卻什麼都不說,在禁地裡的時候,他還封存了我騙你進禁地的記憶,還虛設了一些你我相處的記憶給你……”
  方浩然聞言,臉色微變,緊緊的盯著宋真,手心裡的指甲不由陷入掌心,該死的狐狸!
  宋真盯著方浩然,又繼續溫柔說道,“還有,今晚,我會在這裡,是他傳遞的消息。你知道嗎?他和我可是站在二皇子這邊的。我們,有著同一個主子……”
  方浩然深深的吸了口氣,努力平息心頭翻騰的怒火,面上平靜的開口,“原來如此。”
  宋真看向方浩然,柔聲問道,“你不生氣?”
  方浩然一笑,笑容很是灑脫,“沒法子,我說了哪怕真是怪物,我也認了。哪怕那家伙真的害了我,我也認了。”
  宋真深深的看著方浩然,面上柔和笑著的神情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靜靜的凝望,凝望半晌,宋真垂下頭,低聲喃喃道,“浩然你知道嗎?我真的想要在那天晚上死去,這樣,你就永遠也不會恢復你的記憶,你永遠也不會想起,你想要白首不相棄的人是誰……我就可以永遠的活在你的心裡。”
  方浩然默然。
  “但是,未未,未未的哭泣讓我想起,我除了是宋家的百花女外,我還是一個母親。”宋真低聲喃喃說著。
  方浩然慢慢轉身,走向斷崖的邊緣,站定,在銀毛狼急急的咆哮聲中,轉身看向宋真,平靜開口,“我欠你的只能用我的命償還了。三小姐,若我僥幸得生,今後再見,你我兩不相欠。”
106、刺殺(6)
  許未知道是在做夢。
  他爹方浩然竟站在斷崖邊,神情平靜的張開雙手,轉身,面對著他的娘親宋真,然後,竟直直的往後倒去——
  “爹——”許未猛然睜開眼睛,驚恐坐起。
  沐以真被許未這麼驚叫一聲,也唰的一下警覺性的睜開眼睛,一骨碌坐起,看向身邊驚坐起身的許未,“未未?”
  許未的心還在激烈的跳動著,夢境實在太逼真了!他爹竟然就這樣的倒退著跳下懸崖?!
  “未未?你做惡夢了?”沐以真起身,走到許未身邊半蹲下,小聲問道。
  許未呆呆的轉頭看向沐以真,半晌,才回過神,顫抖著聲音開口,“以真,我,我夢見我爹他,他摔下懸崖了……”
  ********
  在往後倒去的時候,方浩然只看到夜空,繁星閃爍。
  這個世界的星星很美,很干淨,在原來的世界裡,方浩然已經很久很久沒有看到這樣干淨漂亮的星空了。
  不過,小時候住在鄉下爺爺家的時候,晚上倒是經常跑出去捉螢火蟲,有時,也能看到這樣的星空,那時候的日子……還真是無憂無慮呀。
  為什麼會突然來到這個世界?
  雖然時隔時間很長,但,他卻是無法忘記,那個時候,他已經死了不是?
  但當他再次有意識的時候,卻發現已經來到這個有墨鬼,有妖物的異界……
  然後,紅衣,爹,大哥,二哥,景風,鐵木,還有……明瑞……
  ……
  不知道這個時候……那狐狸又在做什麼?死狐狸這麼久了連個消息都沒有來……不會出事了吧?
  對了,那個時候……在玉石宮的時候……和那狐狸爬到祁連山的山頂看星空,看見的也是這樣的繁星點點……
  那狐狸其實不喜歡看星星,說來也奇怪,那狐狸事事都順著他,就是不喜歡他去看星星,不過,雖然不喜歡,每次還是陪著他去山頂……每次去,那狐狸都會給他披上一件厚厚的披風,帶上他喜歡的果子酒要不就是高老頭家的青梅酒……到了山頂,他坐在大巖石上,狐狸就在一邊用法術升起了篝火,一邊溫著酒,一邊和他輕聲細語的說話……
  記得第一次去祁連山的山頂,是因為狐狸生氣,亂用光圈,結果,光圈一轉,把他們都帶到了祁連山的山頂……狐狸在那裡第一次對他發了脾氣,那時唯一一次發脾氣,也是那次,他才知道,原來狐狸對自己有那樣的心思……嘖,不過就是和木頭因為好奇去喝了一次花酒嘛,嘖,他還什麼事情都沒做,就被他揪了出來!那次,木頭因為喝醉酒一時不察被狐狸整治了一番,哈哈,光溜溜的在花樓裡走都走不掉,連荷包都被狐狸給拿走了!
  也不知道……今後還有沒有機會……和那狐狸一起去看星星?
  方浩然感覺耳邊的風呼嘯而過,身體在不斷的下墜,他慢慢閉上眼睛。
  **********
  而此時斷崖上,宋真呆呆的看著已經空空如也的斷崖,身子一軟,跪倒在地,緊緊的閉上眼睛,兩行清淚就這樣徐徐而落。
  “方浩然死了?”輕輕的柔和的聲音響起,語氣裡帶著漠然的冰冷。
  宋真慢慢的睜開眼睛,看著眼前模糊的虛影,顫抖著聲音說道,“宗主,他……他已經跳下去了……”
  “哦……跳下去了?”那模糊的虛影慢慢說著,語氣裡透著陰冷的笑意,“那也不錯……能死在當年昭郎召喚十二家族的月間山也算是他的福氣!對了,他的身邊那頭銀毛綠眼的狼你可看見?”
  宋真心頭一怔,隨即低垂下眼簾,低聲說道,“沒有看見……”
  “沒有看見?”模糊的虛影喃喃說著,“奇怪……那銀狼到底是什麼來頭?”
  宋真低垂著頭,想著剛剛,那銀毛綠眼的狼對自己狠狠的瞪眼,隨即便緊跟著浩然跳了下去……如今宗主問起這狼,那這狼肯定就更加不簡單了……這狼能救浩然吧?宋真的手不由悄悄握緊。
  “張明瑞,你可曾看見?”模糊的虛影又輕柔開口問道,語氣裡透著森然。
  宋真慢慢搖頭,“沒有看見。”
  模糊的虛影冷哼一聲,輕柔的聲音喃喃道,“方浩然已經消失了。這世界只剩下一個鳳族,很快,很快……”隨著喃喃的聲音慢慢消失,那虛影在虛空中很快的消失。
  待這虛影消失,宋真慢慢的起身,腳步有些踉蹌的一步一步的離開。
  *********
  方浩然閉著眼睛,待終於感覺到一個溫暖的溫度時候,方浩然才睜開眼睛。
  他以為會是小拽……
  怔怔的看著身後緊緊抱著他的人,方浩然眼睛竟然有些發酸,甚至有些視覺都有些模糊,怔怔的凝望了許久,方浩然才開口,這一開口,他才發現,他的喉嚨裡竟然有些哽住的沙啞。
  “死狐狸……你怎麼這個時候才來呀!”
  ********
  宋真步伐踉蹌的回到馬車邊,守候在馬車邊的僕人急忙上前,“三小姐!”
  宋真揮開試圖攙扶自己的僕人,站定,深吸一口氣,努力平穩著聲音問道,“五小姐呢?”
  “回三小姐的話,五小姐一直待在馬車裡。”僕人恭敬的垂首拱手道。
  宋真聞言,心頭一緊,急忙上車,待看見馬車裡閉眼不語的宋辰月時,宋真心頭一沉,坐到宋辰月身邊,抓過宋辰月的手,宋辰月睜開眼睛,沉著臉想要掙脫的時候,卻見宋真在自己的手心裡急急的劃著:
  張明瑞來了嗎?
  宋辰月心頭一跳,抬眼看向宋真,卻見宋真一臉緊張,宋辰月抿著嘴,猛的掙脫宋真緊抓著自己的手,繼續閉眼不語。
  宋真看著宋辰月沒有承認也沒有否認,只是閉眼不語,心頭卻是一寬,這樣看來……那張明瑞是來了吧?
  *********
  此時,斷崖下。
  “抱歉,我來晚了……”男人緊緊抱著方浩然,低聲說著,聲音有些顫抖,語氣裡卻是壓抑著卻不甚透出的害怕。
  方浩然靠著男人的肩膀,聽著男人的歉意的話語,眼睛更加發酸,模糊的視線裡仿佛又看見樹林裡那個彎著腰,一只手死死的捏著拳頭,指甲深入手掌裡,血都已經慢慢的滲出了,卻還死死的捏著的身影……現在又緊緊抱著自己的男人……
  當初,他在樹林裡看著自己離開的時候,他是什麼樣的心情?
  方浩然慢慢的抬手,輕輕的回抱著,擠出笑容,努力維持著聲音的輕松,開口道,“沒事,有小拽呢!哈哈……我剛剛跟你開玩笑呢。”
  男人聽著,卻仍然緊抱著方浩然,垂下眼簾,不語。
  方浩然感受著腰間這雙越來越用力的手,眼睛越加發酸,幾次想開口說話,可張了張嘴,卻發現連聲音都哽咽在喉嚨裡。
  “太好了,浩然,你平安無事。”許久,男人慢慢的松開手,輕聲說著,語氣裡壓抑的東西卻似乎更多了。
  但這時,方浩然卻依然靠著男人的肩膀,低笑起來,“我當然不會有事,一直以來不都是你擋在我跟前嗎?”
  什麼都擋在我跟前……卻連問都沒有問過我,是否願意這樣?
  比起活著,被剝奪記憶和感情的十年……
  男人微微一頓,偏頭看向肩膀靠著方浩然,“浩然?”語氣有些疑惑和小心翼翼,“浩然,你在生氣?”
  方浩然抱著男人的手更加用力了,但隨即又慢慢松開,使勁揉了揉臉,才抬頭狠狠瞪眼,“你說呢!我現在又冷又餓!”又一把揪住男人的衣領,看也不看男人怔然的臉,凶巴巴的說道,“還不找個地方生個火,我快冷死了……”
  男人由著方浩然揪住他的衣領,跟著方浩然朝前走著,臉上怔然的神情卻是慢慢的深思起來,盯著方浩然的背影,男人的手忍不住握緊,浩然的態度,這般自然,神情裡透著的親暱……那是,沒有失去記憶前的浩然才會有的面對著自己的神情……
  待來到一處空地,方浩然才松開手,喘著氣,雙手環胸,懶懶開口,“好了!狐狸,快生火吧!”
  男人瞅了方浩然一眼,上前一步,抬手隨意的捏了個手訣,空地上馬上便燃起篝火,又把手往袖子裡一淘,掏出一瓶酒來。
  男人抬眼看了站在自己跟前的方浩然一眼,輕笑開口,“可惜有酒無菜。”深深的看著方浩然,男人的話語有些意味深長,“我這次又忘了帶下酒菜了。”
  方浩然撇嘴,“你除了第一次帶著下酒菜,你哪次有帶了?每次都說下一次下一次……”
  男人拿著酒的手差點一抖,另一只藏在袖子裡的手悄悄緊握成拳,半晌,才穩住自己的聲音,低笑道,“下次肯定給你帶。”
  “少來了!”方浩然一屁股的坐到男人身邊,伸手奪過男人手裡的酒,嗅了嗅,滿意的一笑,“哎,是高老頭的青梅酒呀!不錯!好久沒喝了。我還想著回京之後肯定要到高老頭家裡挖他個十幾二十瓶的!”
  男人垂下眼簾,拼命的抑制著心頭的顫抖,浩然……都想起來了嗎?但面上,男人卻是柔和的笑著,“每年高伯父只釀三瓶,雖然少,但是每年我都給你留了一瓶,這幾年,我都給你藏著,已經有十五瓶了。”
  方浩然眼睛一亮,看向男人,咧嘴一笑,“好!”
  男人試探性的伸出手,輕輕的攬住方浩然的腰,面上笑容更加柔和,聲音裡卻是透著小心翼翼,“浩然,這裡風大,你靠著我溫暖些。”
  方浩然轉頭瞥了男人一眼,這一眼看著男人心頭緊張,浩然真的已經都想起來了嗎?
  而很快,方浩然卻是扒開男人放在自己腰間的手,在男人心頭一沉的時候,卻又突然躺到男人的腿上,一邊打著呵欠開口,“明瑞,我困了……”
  男人,也就是張明瑞,一時間竟然有些回不過神,待看著方浩然像十五年前那樣,躺在自己腿上,又抓著自己的手的時候,張明瑞終於回了神,竟不由顫抖起來,緊緊的盯著那閉著眼睛躺在自己腿上的方浩然,張明瑞深吸一口氣,心頭狂跳不已,想起來了?……浩然都想起來了嗎?又發覺抓著自己的手也在微微顫抖著,張明瑞下意識的反手用力握住,又怕弄疼了方浩然,不捨的微微松開力道,然後,深深的凝視著閉著眼睛的方浩然,看著那緊閉著的眼角悄悄的滑出的眼淚,張明瑞的心一揪,酸疼窒悶起來,慢慢抬手,輕輕抹去,慢慢的俯□,額頭輕抵著方浩然的額頭,握著方浩然的手終究還是忍不住用力緊緊的握著。
  *********
  許未抱著膝蓋,坐在篝火邊,盯著篝火,夢境裡的情景一次一次的在他眼前晃著,晃著他心裡不安。
  爹……不會有事吧?還有娘親……
  “明明是夢,可卻為何這麼清晰?”許未喃喃說道。
  “未未,你別擔心!我聽沐以說過,你爹身邊可是有很多高手保護著呢!”沐以真打著呵欠,走到許未身邊盤腿坐下,一邊有些困乏的開口,“你還是擔心你自己吧。”
  “啊?”許未轉頭,看向沐以真,不解,“我怎麼了?”
  沐以真支著頭,看向許未,嘴角揚起笑容,很是燦爛,“恭喜你呀,未未,現在,你已經榮升為第一目標了!”
  “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07、刺殺(7)
  許未還在困惑不解的時候,沐以真卻突然臉色一變,一把抓起許未,就往一邊的大樹飛躍上去,許未嚇了一跳,待被沐以真扔到樹上險險坐穩後,才看見,就在他剛剛坐著的潭邊地上,竟漸漸的蔓延出血腥的紅色!
  許未臉色一變,看向身邊的沐以真,沐以真神情凝重的盯著那血腥的地面,低語道,“那地下藏著的刺客好像被誰給殺了……”
  刺客?許未心頭一沉,有人要來刺殺他?!
  沐以真話語剛落,空氣裡就突然凝滯起來,已經跳了起來的小白朝某處警告性的低吼嗚叫著,而沐以真單手一翻,一把彎刀就緊握在手裡。
  “小心了,未未!”沐以真小聲低語著,說罷,沐以真猛的一揚彎刀,刀光過處,月色映照下彎刀散發出森冷的鋒芒,緊接著,森冷的鋒芒掃到之處,隱藏在樹林黑暗處的幾名人影就嗖的一下騰空而起,沐以真冷笑一聲,足尖一點,就對正在朝他們撲來的幾名黑衣人揮起彎刀——
  許未手按在自己手腕上的黑色龍形手鐲,幾個小藥包便出現在手心裡,許未靜靜的待在樹杈上,凝神仔細的聽著周圍的動靜,手捏緊小藥包,心頭暗想著,只要有人靠近,就馬上扔出小藥包!
  許未凝神聽著周圍的動靜,沒有注意到,幽冷的月光投射下,在他身後的影子正怪異的扭曲著!
  ********
  而月間山裡的斷崖下,月色如水灑在地上,怪石嶙峋,猶如浸透在水裡般,泛著森冷的光。
  在某處怪石後,篝火的光幽幽的晃動著,映照著篝火旁的兩人。
  約莫三十左右的身著月色袍服的俊秀的男子低頭靜靜的凝視著躺在他腿上的面容端正的男子,眼神溫柔,而躺在他腿上的男子正沉沉睡著,臉容有些憔悴,神情卻很是安寧。
  在他們兩人的不遠處,一銀毛綠眼的狼正閉著眼呼呼睡著。
  就在這靜謐透著淡淡溫馨的時刻,突兀的,淡紫色光圈一閃,在如水月色下,一穿著紫色袍服的極為俊美的男子出現了,那銀毛綠眼的狼在淡紫色光圈出現的第一時間就唰的睜開眼睛,警惕性的盯著那男子。
  男子雖然甚為俊美,但眉眼卻透著嫵媚,眼眸幽深透著淡淡的邪氣,看著那月色袍服的男子依然靜靜的凝視著那沉睡的男子,眼睛瞥了眼那即便沉睡但卻依然緊緊的十指相扣的雙手,嘿嘿一笑,“丞相大人終於得逞所願了?”
  月色袍服的男子也就是張明瑞,終於抬頭,看向這俊美也嫵媚的男子,語氣輕淡,“你來了?”
  男子攤手,很是無奈的開口,“我能不來嗎?丞相大人把京城的那些爛事都丟給在下了,在下雖然是妖物,但可沒有丞相大人您能干,那些個爛事我可處理不來呀。”
  張明瑞卻是微微一笑,“那些個事情雲曦公子無需處理,雲曦公子只需變成在下模樣頂替個一兩天就好,最遲明日黃昏,我定會趕回京城。麻煩雲曦公子了。”
  男子,也就是沐雲曦卻是微微挑眉,雙手環胸,“我也想幫你,可惜,那老怪物好像懷疑你了,現在在京城張府外盯梢的人可是越來越多了哦。”
  張明瑞臉上的笑容微微一頓,隨即卻是慢慢加深,眼裡閃過一絲了然,輕描淡寫的開口,“麻煩雲曦公子,明瑞明日黃昏定會趕回京城。”
  沐雲曦聳聳肩,“行,那明日黃昏你可得趕來。我可抗不了那麼長時間。變幻雖是我的強項,但是要模仿你可是件難事。”
  張明瑞臉上帶著輕笑,微微點頭示意感謝。
  沐雲曦轉身正欲離開之際,又突兀的轉頭看向張明瑞,問道,“在下想麻煩丞相大人一事。”
  張明瑞含笑點頭,“請說,若明瑞能夠做到定不會推脫。”
  “龍紋草。”沐雲曦猶豫著開口問道,“丞相大人可曾聽過龍紋草?”
  張明瑞一愣,隨即慢慢搖頭,“抱歉,這個倒是不曾聽說。”
  沐雲曦眼裡閃過一絲失望。“哦……是嗎?”
  “雲曦公子放心,明瑞欠雲曦公子三件事,這龍紋草一事,明瑞定會盡力完成。”
  沐雲曦聞言,點頭說道,“也行,那這龍紋草就算是這三件事的其中一件吧。”說罷,又看向還躺在張明瑞腿上的方浩然,眼角瞥見那方浩然的眼皮似乎微微一動,心頭念頭一轉,嘿嘿一笑,“丞相大人為這方浩然對在下許下了三件事,如今算是說定了一件,但未免丞相大人借故拖延,不如我們定下個時間如何?”
  張明瑞微微一笑,“還請雲曦公子放心,明瑞雖說不是什麼好人,但這守信二字,明瑞還是做得到的。不過既然雲曦公子想定個時間,那就請雲曦公子定下吧。”
  沐雲曦思索了一會,說道,“龍紋草不易找,那就約定三年如何?”
  三年?張明瑞略微沉吟了一下,說道,“好。那就三年。”
  沐雲曦再次瞥了眼那躺在張明瑞腿上的方浩然,嘴角微微一勾,轉身,淡紫色光圈一閃,便消失了。
  而待沐雲曦消失,張明瑞低頭看向躺在自己腿上的方浩然,見方浩然不知何時睜開眼睛看著自己,不由一愣,隨即低笑道,“你都聽到了?”
  方浩然坐起,轉頭盯著張明瑞,皺眉問道,“怎麼回事?你為何欠那沐雲曦三件事?”
  張明瑞只是淺淡一笑,伸手將方浩然攬了過來,低頭柔和笑道,“沒什麼,就是當初我無能,法術不濟,武技不精,見你被人陷害,卻連那背後的人都不知道,你又被封了記憶,忘了我們之間的一切,我怕你再受傷,就求了那沐雲曦,為他做三件事,換得他保護你。”
  方浩然敏銳的捕捉了一個字——“求”?
  明瑞求了那沐雲曦?那沐雲曦性情怪異,又冷漠無情得很,明瑞求那沐雲曦的時候怎會那麼容易?還不知道怎麼被刁難……
  方浩然心頭澀然不已,低垂下頭,輕聲說道,“明瑞,那……沐雲曦剛剛說龍紋草是嗎?”
  張明瑞見方浩然低頭,又這麼一問,心頭知道,這眼前的人心裡肯定是在難受了,其實當初,他求沐雲曦的時候雖然也是不易,但也只是跪了兩天兩夜而已……
  張明瑞抬手將方浩然更加攬緊,柔聲低語著,“當初那沐雲曦也沒有怎麼刁難我,你別多想。”
  方浩然只是淡淡問道,“你就給我說說那龍紋草的事情。”
  張明瑞看著方浩然,面上有些無奈的開口,“好了,我說,你剛剛也聽到了不是?那龍紋草我的確不知。大概是什麼珍貴的藥草吧。”
  珍貴的藥草?方浩然靠著張明瑞的肩膀,摸著下巴想到,未未就是整日跟藥草打交道的,嗯,到時候,問問未未,那龍紋草是什麼東西?
  張明瑞見方浩然一臉若有所思,便柔聲說道,“這龍紋草的事情讓我來辦就好,浩然你無需操心。”
  方浩然聞言,抬頭瞪眼,“張明瑞!你說什麼呢!你的事情不也是我的事情?!”
  張明瑞聞言,微微一笑,心頭有些漲滿的愉悅,看著方浩然瞪眼生氣的模樣,忍不住低頭,輕輕的啄吻了方浩然的唇。
  方浩然被這麼一啄吻,不由一僵,臉色微紅,轉頭,輕輕干咳幾聲,努力維持一本正經的語調開口,“好了!現在,你可以告訴我,到底那背後的人是誰了吧?”
  張明瑞一怔,沉默了半晌,才抬手將方浩然扳了過來,神情凝重道,“浩然,我可以告訴你,但你答應我,千萬不可輕舉妄動。”
  方浩然點頭,神情很是鄭重,“明瑞,我分得出輕重的,你放心。”
  “那背後的人……不是人不是妖物不是墨鬼。”張明瑞輕輕開口。
  方浩然一愣,“啊?”
  “我們都叫他(她)宗主,其實,他是男是女我也無法分清,十五年前,我掌控了張家之後,他(她)便找上了我,他(她)很強大……”
  方浩然不解,“他(她)的目的是什麼?這個天下嗎?”
  張明瑞微微搖頭,“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他(她)對禁地非常執著,當初他(她)派宋真來你的身邊,引誘陷害你的目的,就是想讓你進入禁地。”
  “我在禁地的記憶,是你消除的?”方浩然想起自己明明進入禁地了,可是卻無法想起禁地的事情,抬頭皺眉問道,“對了,那禁地裡頭到底有什麼東西啊?”
  “不,是封印。”張明瑞搖頭說道,低頭深深的的看著方浩然,“事實上,我也很想知道,你在禁地發現了什麼……”
  方浩然一愣,不解,“什麼意思?”
  “你在禁地失了蹤,你不是還記得我渾身是傷的找你嗎?”張明瑞低聲說道,“你憑空失去了蹤跡,我怎麼都無法找到,當我發現是一個奇怪的結界的時候,我就試圖打開這個結界,但我當時的法術不夠,結果,我還沒打開結界,你就又突然出現,你當時很害怕,你拼命要求我必須封印你的記憶……”
  方浩然呆呆的聽著,他自己要求的?必須封印?還很害怕?
  “明瑞……我這人膽子其實很大的吧?”方浩然撓頭,看向張明瑞,不解。他不懂,他這人會害怕的事情真的很少,到底是什麼樣的事情他必須去封印自己的記憶?
  張明瑞一笑,低頭輕輕吻了吻方浩然的額頭,笑呵呵說道,“是,你的膽子很大。”又抬頭看了看天色,“浩然,快天亮了,你再睡一會吧。”
  方浩然搖頭,“我不困了。”說罷,抬頭看向張明瑞,很是嚴肅,“等天亮了,你就回京城吧。”
  張明瑞一愣,隨即搖頭,“我明日黃昏再回去,放心,有沐雲曦在,不會有事。”
  方浩然盯著張明瑞,神情平靜,“我知道,可是,明瑞,你不想我出事,我也不想你有危險。”
  張明瑞深深的看著方浩然,半晌,才低聲說道,“好。”說罷,張明瑞便慢慢松開本來一直攬著方浩然腰間的手。
  張明瑞慢慢起身,深深的再看了方浩然一眼,才緩緩轉身。
  而就在張明瑞轉身之際,方浩然卻突然起身,猛的將張明瑞扳回,仰頭,便惡狠狠的吻住——
  這一吻,來的突兀,也來的凶猛,但很快,就被更加激烈的吻給蓋住。
  十五年了……
  即便你我還記得當初的情深美好,可你我之間能否回到最初?
  方浩然不敢問,不敢想,留在唇上的輕吻,額頭上的輕吻,都是那麼輕淡溫柔,可越是這樣,他心頭就越加發慌。
  哪怕當初是被迫的,遺忘不是他的初衷,都無法改變,他,方浩然曾經有個妻,他,方浩然已經有了兩個兒子……
  可就在張明瑞轉身之際,看著那略顯寂寥的背影,他再也無法抑制,他心頭對眼前之人的渴望和漲滿的快要無法宣洩的想念……
  張明瑞,他方浩然永生永世都無法忘懷的無法離棄的……愛人。
  方浩然緊閉著眼睛,感受著激烈仿佛要吞噬了他一般的情感,眼淚就這樣再也無法抑制的落下。
  張明瑞,今晚我們重逢,我努力著假裝沒有那十五年,我努力著遺忘那十五年,我假裝著我們一直不曾分離,可卻還是無法欺騙自己,我們……是不是真的能回到最初?
108、刺殺(8)
  急切的交換著氣息,拼命的想要吞噬對方,方浩然雙手交疊在張明瑞脖頸後,仰著頭,一開始的凶猛和激烈早已被對方強勢的奪取,只能努力的跟著對方的步伐,難得柔順的配合著,直至無法呼吸,腿腳疲軟,才被微微放開。
  “浩然……”張明瑞額頭抵著方浩然的額頭,深深的凝視著方浩然喘息未定的臉,開口,聲音有些喑啞,“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信我。”
  方浩然看著張明瑞半晌,才啞聲開口,“我信你。”
  *********
  許未緊盯著四周的動靜,同時也不放心的看著下頭正和幾個黑衣人纏斗的沐以真,見沐以真雖然沒有落了下風,但也漸漸有些吃力,在看到沐以真險險的避開一個黑衣人的凶狠的一刀後,回轉有些不力,而此時又有一個黑衣人刺來一劍——
  “小心!”許未驚呼出聲,下意識裡就把手上的藥包猛的扔了下去!
  藥包扔的及時,那正刺來一劍的黑衣人在藥包扔下的時候,下意識的用劍挑開,結果藥包一炸,幾個黑衣人險險跳開,唯獨那刺來一劍的黑衣人渾身僵硬的直直倒下!
  沐以真一見,眼睛發亮,再仔細一看那直直僵硬的躺在地上的黑衣人,那黑衣人還保持著那刺出一劍的姿勢,一雙眼睛卻是急急的轉著,沐以真樂了,哈哈大笑起來,“未未!你這是什麼藥粉啊!真好玩啊!”
  許未此時只記得扔藥包,卻忘了自己此時正躲在樹杈上,這個藥包一扔,也等於暴露了自己的存在!現在聽沐以真喊話,正欲回答,突然半空中冒出來的繩索就朝他扔來!
  許未一驚,正欲閃避,一直藏於暗處的小白騰的一聲朝天嘯叫一聲,隨即就噴出火球將那繩索一把燒掉!但許未這麼一驚,腳下一滑,眼看就要掉下來,這時,就見許未身後的影子突然拉伸起來,一人影就這麼的模糊出現,將滑落的許未一把抱住,而在這個過程中,人影就從模糊清晰起來了。
  本想上前接住許未的沐以真有些愕然的看著這漸漸清晰起來的人影,呆呆的開口,“三,三皇子??!”
  漸漸清晰起來的人影正是默三!
  而滑落的許未下意識的閉上了眼睛,本以為肯定要摔到地上了,卻沒想反而跌落進一個溫暖的,有些熟悉的懷抱。許未猶豫的睜開眼睛,就跌落進一雙深深的溫柔的眼眸裡。
  許未在看清那雙眼眸的主人時,也不由呆住了,一臉的難以置信,脫口喃喃道,“小默?”
  怎麼可能呢?小默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默三凝視著許未,抬起另一只手將一臉難以置信的許未緊緊摟在懷裡,眼角瞥向那因為驚訝而忘記察覺四周情況的沐以真,見黑衣刺客正將沐以真圍起,抬手一揮,冰球和火球便朝那些黑衣刺客飛速擊去!
  沐以真在默三抬手揮出冰球火球的時候,也一個激靈回過神,急忙跳起,手裡的彎刀順勢一掃,配合那火球冰球,將剩下的黑衣人盡數擊殺!
  *********
  而此時通往南疆邊境的官道邊,樹林裡,正點著的篝火的山洞裡。
  方遠緊閉著的眼睛忽然猛然睜開,翻身坐起,四下裡一掃,一邊的柴草堆上,臉色凝重起來,慧可……又不見了!難不成又……出去‘覓食’了?方遠心一沉,跳起,正欲朝洞口奔去,就見洞口走來一人,正是慧可。
  “大哥哥?你醒了?”慧可站在洞口看著方遠,先是一愣,隨即又強作一笑,笑吟吟問道。
  方遠盯著慧可,半晌,才神情凝重的開口問道,“慧可,你剛剛……出去了?”
  慧可看著方遠,臉容有些微微一怔,隨即垂下眼簾,默然半晌,低聲問道,“大哥哥……是不是已經知道了?”
  方遠看著慧可,沉默半晌,才慢慢上前,輕輕的拉起慧可的一只手,聲音有些沙啞,“可兒……我只是擔心你……”
  慧可抬眼看向方遠,咬著唇,此時被方遠輕輕拉起的手很暖和,沖淡了身上的冰冷,妖物,特別是她這樣的水系妖物,體溫總是很低,每次被大哥哥拉起手的時候,她總是不捨得松開,但此刻,想著剛剛出去的覓食,慧可就覺得此時被拉著的手根本就不適合這樣的暖和。
  “大哥哥……我……”慧可試圖想慢慢的抽回的自己的手,但卻被方遠更緊的拉住,方遠盯著慧可,啞著聲音開口,“可兒,下次……你要出去的話,一定要跟我說一聲,知道嗎?”
  慧可怔然的看著方遠,半晌,才低垂下頭,慢慢點頭。
  *********
  沐以真掃視了一圈,凝神細察一番,確定沒有刺客了,才收起彎刀,轉身看向許未和默三,見許未從剛剛回過神後,就一直垂頭不語,而默三緊扣著許未的手,眼睛緊鎖在許未身上,而本來就沒什麼表情的臉更加淡漠。
  沐以真看了看許未,又看了看默三,抬腳踢了踢趴在一邊晃著尾巴很是好奇的來回看著許未和默三的小白,低聲道,“喂,別在這裡礙眼了。跟我到那邊去走走!”
  小白歪頭,看了眼沐以真,眨眼,困惑,它怎麼礙眼了呀?
  沐以真見小白歪頭眨眼,就是不動,不由翻了翻白眼,一把揪住小白的尾巴,不顧小白的哀嚎,一邊拖走,一邊沒好氣的道,“就沒見過你這樣不懂風情的狼!!”
  小白被揪住尾巴,差點淚流滿面,嗚嗚……什麼地方不揪,就揪它的尾巴!!還有,還有……不懂風情是什麼?
  “未未……”默三看著低垂頭的許未,在沐以真終於將小白拖走後,也終於開口,聲音有些沙啞,語氣有些壓抑的苦澀,“未未,我……”
  “小默!謝謝你剛剛救了我。”許未卻在這時突兀的抬頭,笑瞇瞇的對默三開口,打斷默三的話語。
  默三一愣,看著許未突兀的笑容,這笑容還是那麼的暖和,可……卻和默三所熟悉的笑容有些不太一樣。
  “剛剛真的很危險,如果不是小默的話,我和以真就危險了。”許未依然說著,語氣很是輕松,可在默三聽來,卻是——不對!
  這樣輕松的語氣,這樣的話語,就好像他們之間未曾有過任何不開心一般,就好像他們之間未曾分開過,不,不對,不是這樣!
  “小默是路過的吧?真是麻煩小默了。”許未依然笑著,“對了,小默,你不是要去京城嗎?小默你如果去了京城,見到我爹的話,麻煩小默跟我爹說一聲,就說我很好,很平安。今兒個發生的事情,你可不能告訴我爹。”許未笑瞇瞇的說著。
  而默三卻是越聽,心頭就越往下沉,麻煩?他們之間何來麻煩?!明明未未就站在他的眼前,可為何,他卻覺得越來越遠?!
  **********
  月間山,斷崖下。
  “狐狸……我當初送給你的佛珠,你還戴著?”方浩然摸著自己抓的修長溫暖的手輕聲問道,手腕處,那串很粗糙簡單的佛珠,是他當年親手所做,送給明瑞的十五歲生日禮物……
  “一直都戴著。”張明瑞低頭,笑容淺淡,卻是柔和,“你送的,我怎能不戴?”
  方浩然嘴唇一彎,將頭靠向眼前這淺淡笑著甚是滿足的男人的肩窩處。而這被他靠著的男人抬手將他順勢攬著。
  兩人靜靜的擁在一起,看著天色漸漸的發白。
  從說了那句“我信”之後,方浩然就靜靜的靠著張明瑞,即便心頭還有一些彷徨,一些難以言說的對未來的迷惑,但此刻,方浩然心頭卻是一片靜謐。
  因為他靠著的這只狐狸說“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因為他打從心裡執迷不悟的相信著這狐狸。
  **********
  同樣天色即將發白的此刻……
  許未忍不住將一只沒被默三扣住的手背在身後,面上掛著的笑容漸漸有些撐不住了。
  怎麼……小默還不走啊?
  心裡剛剛閃過這個念頭,又很快懊惱唾棄起來,小默多待一會不是更好?可是……許未終究忍不住的垂下眼簾,他就怕自己會撐不住了!
  明明都不想笑的……卻又逼著自己笑,故作自然的說話,說著……從未說過的客氣話,這麼做,只是想,只是想,下一次能夠有機會再見……如果不能用相伴一生的資格站在你的身邊,那麼,曾經的青梅竹馬的好友——這個身份,可不可以?
  許未背負的一只手緊緊的握著,垂下的眼簾遮住眼裡快要決堤的難過。
  默三沉默的緊緊的盯著許未,在許未終於忍不住又要再次出聲的時候,默三忽然將扣住的手往自己懷裡一拉,在許未踉蹌倒向他的話裡,怔愣的來不及反應的時候,默三將許未緊緊抱住。
  許未被默三這麼突兀的抱住,先是一僵,隨即便回過神,有些貪婪的嗅了嗅默三身上的味道,但很快又強逼自己離開,正欲掙扎之時,默三開口了!
  “未未……我知道讓你傷了心,對不起……”
  只此一句,許未便呆住了,對不起?小默對他說對不起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09、刺殺(9)
  許未呆怔片刻,終於回過了神,心頭苦澀酸甜各種滋味,眼圈發酸,多日來壓抑的委屈終於開始蔓延,想著那日,在府衙後院正堂,看著他的爺爺,他的爹,他的大伯那般莊重的跪地行禮,想著那日,他爹嚴厲的眼神,告訴他——跪下!他才如夢初醒,哪怕他和小默之間再怎樣親密,都免不了君臣之禮!而這君臣之禮,不止限於他自己,還有,他的爹,他的哥哥……
  他自問,他能站在小默身邊,然後,看著他爹,他哥哥,他的家人們對他和小默行禮嗎?——不能!
  而他和小默之間隔閡的又豈是身份?還有世人最為詬病的……兩個男子之間的情愛……
  他需要好好想一想,他必須想明白,好下定決心,卻沒想,小默卻是那樣決絕的離去……仿佛他們之間未曾有過任何親暱。
  可知道,當他看見那件藏青色袍服的時候,他心頭蔓延的絕望……當時,他真的以為,他和小默再也無法相見了……他真的以為,他與小默之間結束了……
  也就是這份絕望,讓他第一次清晰的看到自己的心!
  他的心裡,不知何時,已經住進了一個人。
  一個上輩子曾經殺了自己,滅了方家的仇人,他這輩子一起長大的墨鬼小孩——小默。
  忍不住抬手緊緊的揪住對方的黑色袍服,忍不住緊緊的閉上眼睛,心口澀疼的厲害,眼睛一陣一陣的發酸,想要抑制住快要滑落的什麼東西,卻徒勞無功的只能仍由滑落,一點一點的打濕他被緊擁靠著的肩膀……
  “未未……”感覺到肩膀處的潮濕,默三只能更加用力的抱緊,心好似被人針扎的疼,想開口說話,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才好,只能一遍一遍的低聲喃喃,“未未……未未……”
  ***********
  天邊即將放白,慧可悄悄起身,看向躺在不遠處的方遠,試探性的小聲開口,“大哥哥?”
  見方遠依然沉沉睡著,慧可又喚了幾聲,確定方遠沒有醒來的時候,慧可慢慢的走了過去,跪坐在方遠身邊,有些緊張的抿著唇,抬起手,手卻有些發抖,深深呼吸了幾口氣,慧可才將手緩緩的顫抖著放到方遠臉頰上,輕輕的,小心翼翼的,溫柔的觸摸著,漂亮的鳳眼裡閃過出現一絲迷醉的癡然……
  大哥哥……你可知道,可兒是多麼的喜歡你……
  慢慢的,一滴一滴的眼淚,就這樣輕輕的飄落……
  “你確定,你真的要做一名女子?”湛藍的湖泊下,一個聲音很輕柔,可語氣卻是非常嚴肅。
  “嗯!我必須做一名女子,這樣,我就可以和大哥哥成親,和大哥哥永遠在一起了。”
  “永遠在一起?呵呵……”那湛藍的湖泊深處,透明的虛影漂浮著,聲音很輕柔,可語氣卻是透著悵然和苦澀,“小妖物,你可知道,送你來轉生湖的妖物是誰?”
  “他?他叫沐雲曦,他好像活了很久了。”
  “你可知道,他活了多久?”
  “嗯?”
  “他活了整整一千年了……”那輕柔的聲音輕輕歎息著。
  “哇,那麼久啊?”
  “我們妖物和墨鬼一般,我們能夠活很久很久,天下間,能傷我們妖物的就是那八壁經書記載的武技和法術,那是神之一族玉神女傳承下來的。”
  “原來我們這麼厲害?”
  “小妖物,不是所有的妖物都那麼厲害,只有經歷了轉生的妖物才能夠變得那麼厲害。不過,這跟我們要說的事情無關,小妖物,你說想和你的大哥哥永遠在一起是吧?”
  “是!”
  “那我告訴你,曾經有個妖物他也想和他喜歡的女子永遠在一起,那女子姓沐,是沐家的嫡女,她臉上有個疤痕,長得很丑,可是,她十分聰慧勇敢。當時,妖物攻擊人類,這女子為了保衛她的家鄉,率領著沐家的女子,牢牢的守護著他們的家鄉,若無這名女子的守護,只怕在前線作戰的那些沐家子弟肯定要受很大影響……也就是在這場守衛戰中,前來協助的妖物裡,有一名長得很美的妖物深深的喜歡上了這名女子……那妖物非常非常喜歡這名女子,不顧妖物和墨鬼的反對,他和她成了親,他們是妖物和人類裡唯一正式成親拜堂的,當時,他們想著以後能夠永遠在一起。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在他們成親十年後,那女子卻是死了。”
  “死了?”
  “小妖物,你猜一猜,那女子是怎麼死的?”
  “病死的?”
  “錯了,那女子……是自殺的……”
  “什麼?!為什麼?!”
  “那女子自殺前,拜托了她的一位好姐妹做一件事,她的這位好姐妹也是一名妖物,而且是當時最擅長於遺忘法術的妖物。”
  “她拜托那位好姐妹做什麼?”
  “她讓她的好姐妹教她一種法術,好讓她給這個癡情的妖物施展了一個法術,這個法術叫‘忘記’。”
  “忘記?”
  “這法術施展不難,可是必須具備兩個條件,第一個條件,深愛的意念;第二個條件,願意犧牲自己的決心;”
  “她,她難道是想……”
  “是,她就是想這麼做,她犧牲了自己,讓這個癡情的妖物忘記了她……”
  “為什麼她要這麼做?他們不是兩情相悅嗎?!”
  “正因為他們是兩情相悅……”
  “我不明白!!”
  “呵呵……小妖物,因為妖物的生命這麼長,而人的生命卻是那麼短暫呀……”那輕柔的聲音突然喑啞了起來,“小妖物,你可知,那女子死前是如何對她的好朋友說的?”
  “她……說什麼了?”
  “能相守十年,我已經心滿意足了,我情願他永遠忘記我,也好過他在漫長的日子裡獨自一人空守這份回憶……”
  ……
  抬手輕輕的擦去自己的眼淚,慧可癡然的看著依然沉睡未醒的方遠,忍不住輕輕彎下腰,輕輕的將唇靠近方遠的額頭,嘴唇碰觸的剎那,慧可閉上了眼睛。
  ……
  “你還是要……選擇女子轉生?”
  “是!”
  “你可知這一千年來,那妖物雖然忘記了自己所愛的女子,可他卻是不自覺的守護著沐家,甚至以沐姓為自己的姓,甚至……這一千年來,他下意識的尋找著和那女子所相似的人……然後,暗暗的守護著對方……這份茫然淒苦,你現在還未嘗到,你不懂這其中的苦楚!”
  “我知道!可是,讓我放棄大哥哥,我寧願死!”
  ********
  抬眼看天,真是夠湛藍的啊。
  方浩然伸伸懶腰,又踢了踢腳下的正打著呵欠的銀毛綠眼的狼,“小拽!我們該走了。”
  銀毛綠眼的狼,如今該叫小拽了,此時只能翻著白眼,如果不是主人默許,它絕對絕對不會承認這樣的一個白癡名字!
  方浩然見小拽翻著白眼,只是嘿嘿一笑,抬步欲走,卻又忍不住頓下,慢慢的轉身,看著身後,身後已經空空如也,但在不久前,那個地方站著一個月白色袍服的男人,對他溫柔淡笑著。
  微微閉上眼,方浩然深吸一口氣,轉身,對小拽嘿嘿笑道,“走吧!小拽!咱們得走快點,得快點到京城才是。”又低聲嘀咕道,“那混蛋說福伯他們沒事,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
  藍天下,陽光灑過,碎裂成地上的大片影子。方浩然踩著地上的陽光,背負雙手,慢悠悠的朝前走去。身邊,是一只銀毛綠眼的狼。
  方浩然不知道的是,在他離去後,他剛剛轉身凝視的地方閃現一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臉上帶著溫柔的淡笑,專注的,認真的凝視著他。
  ********
  許未終於慢慢的冷靜下來,松開緊緊拽著的黑色袍服,抬手抹了抹臉,微微掙扎了一下,抬頭看向默三。
  默三低頭,雖然面無表情,可那雙黑金色的眼眸裡卻是滿滿的苦澀和心痛。
  “小默,等我好嗎?”許未認真的,一字一頓的開口。
  默三深深的看著許未。
  “只需一個月,一個月就好,一個月後,我一定會出現在京城。”許未見默三不語,忍不住有些急切的開口說道。
  默三卻在此時,抬手,輕輕的摸著許未的臉頰,粗糙的溫涼的手指慢慢的撫摸著許未的臉頰,許未的臉忍不住有些紅了,心頭有些尷尬,但卻捨不得避開。
  “好。”低下頭,靠著許未的脖頸處,默三低啞的聲音終於開口了。
  許未微微一怔,他以為……還得多費一些口舌,或者,小默會生氣?
  而緊接著,默三撫摸著許未的手指轉移了,來到許未的腰處,五指合攏,將許未再次擁進懷裡,緊緊的,然後,默三聲音平淡的開口,“只是,這次之後,你只能在我的身邊,不許離開。”
  若未未離開,他或許會像上輩子那樣瘋魔了吧?……到時候他定會殺掉未未身邊的所有人……
  ********
  京城,張府。
  白色光圈一閃,身著月白色袍服的男人終於出現在書房中,而在光圈沒有出現前,就一直懶懶的躺在榻上的嫵媚漂亮的男子眼睛瞬間一亮,猛的跳起,一臉興奮雀躍,“丞相大人,您終於回來了!太好了!在下終於可以解脫了!”
  月白色袍服的男人也就是張明瑞,微微一笑,拱手,“辛苦雲曦公子了。”
  “嘖!”沐雲曦摸著下巴,卻是對張明瑞拱手謝語置若罔聞,反而饒有興致的盯著張明瑞,“看來,這次你的收獲不小啊。”
  張明瑞只是淡淡一笑。
  收獲?或許……只是個詞語用的不太恰當。
  他只是拿回本來就屬於他的珍寶——浩然,他的,浩然。

110、刺殺(10)
  朗朗天空,白雲悠然。
  沐以真蹲在地上,嘴裡叼著野草,雙手扯著地上的野草,一邊百無聊賴的仰頭看著天空白雲聚散,他腳邊蹲著的白毛碧眼的狼也沒精打采的四爪攤平在地上,有一下沒一下的搖著尾巴。
  許未從樹林裡跑出來的時候就看見兩人這般模樣,不由噗嗤一笑。
  聽見噗嗤一笑的笑聲,沐以真和狼同時轉頭,白毛碧眼的狼騰的一下跳起,歡快的繞著許未打轉,而沐以真則翻翻白眼,懶懶起身,扔了手上扯出來的野草,開口問道,“你們還真夠磨嘰的,我都等的不耐煩了!”
  許未一聽,不由微微臉紅,摸著頭不好意思的說道,“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
  沐以真大手一揮,很是瀟灑,“沒啥!”又湊上前,很是好奇的問道,“不過,那三皇子呢?他走了?”邊問邊朝許未後頭使勁的張著頭,那三皇子真走了?這麼干脆?他真不要未未了?
  許未微笑點頭道,“嗯,小默先去京城了,我和他說好了,我一個月後就到京城和他會合。”
  沐以真聞言一愣,偏頭看著許未一臉像是放下了什麼般的輕松開心的笑容,微微挑眉,意味深長的問道,“看來,你和他之間的問題解決了?”
  許未偏頭一想,“算是解決了吧?”
  沐以真無語,什麼叫算是啊?不過看著許未沒有前日那樣的消沉,心頭也算是放了心,便笑嘻嘻的開口道,“那我們走吧!你要是打算一個月後到京城的話,那我們就不能繼續找龍紋草了。”
  許未想了想,決定了,“我們朝京城的方向走。不過,我們不走官道,我們走山路!”
  沐以真一愣,山路?
  許未蹲下,從手鐲裡摸出那本《行醫手札》,翻到某一頁,指著這一頁的所畫的潦草的圖說道,“這裡是成龍山,是我們去京城的必進之路。我們就到這山裡轉轉。”
  沐以真在許未身邊蹲下,盯著那根本就看不出是山的圖形納悶不已,“未未,你是怎麼看出這是成龍山的?”這什麼人畫的啊,這是山嗎?根本就是一個雞蛋好不?
  許未呵呵干笑一聲,摸著頭尷尬說道,“其實,我也看不出來……額,是小默看出來的……”
  沐以真唰的一下就轉頭,緊盯著許未,眼神銳利,“他怎麼知道我們要去找龍紋草的?”
  許未看著沐以真,心頭有些尷尬,小默從他離開廣域縣就一直躲在他影子裡的這事,他還真是不好意思對沐以真開口……要知道,這幾日沐以真可是說了不少他和沐以的事呀……那算是沐以真的極其隱秘的事了……
  但看著沐以真銳利的緊盯著的眼神,許未不敢隱瞞,小小聲的開口了,“他……一直就藏在我的影子裡……”
  影子?沐以真先是迷惑,隨即想到了什麼,怒極跳起,爆粗口罵道,“他媽的!老子差點忘了那混蛋是墨鬼!!!”
  許未頭一縮,訕訕一笑,小聲安撫道,“以真,小默這人不喜歡說話的……他嘴巴很緊的……”
  沐以真對許未怒目半晌,猛的揪起許未的衣領,一臉凶狠的低聲威嚇道,“未未!我可是當你是好兄弟!要是有誰聽到了不該聽到的!就別怪我不念兄弟之情了!”那些個事情可是關系到沐以,關系到沐家!!要是讓哪個沐家的對頭知道他和沐以的事情,那可是不得了!真是!都怪自己當初看著許未那一臉的要死不死的模樣心一軟,不然自己也不會說那麼多本來就不該說的話!
  沐以真心頭磨牙,都是那該死的墨鬼三皇子!哼!果然,墨鬼就是躲在陰暗裡的小老鼠!竟然鬼鬼祟祟的躲在許未影子裡偷聽人家說話!
  許未忙豎起右手指天發誓道,“如果我和小默洩露出去半句,就讓我們不得好死!”
  沐以真聽罷,臉色稍緩,才松開許未的衣領,緊接著,又勾過許未的肩膀,一臉語重心長,“未未呀,我跟你說,雖然我和那混蛋沐以老是吵架,但是那混蛋沐以從來都不會懷疑我,更不會做出像這樣低級白癡鬼鬼祟祟的跟蹤的事情!!”說到跟蹤二字,沐以真著重加重了語氣。
  許未聽著,瞅了沐以真一眼,心頭默默回想著,在和小默准備分開的時候,那沐以突然冒了出來,一臉鄭重的拜托自己多多照顧沐以真的樣子……
  滔滔不絕的巴拉巴拉了一些,沐以真最後重重的拍了許未肩膀一下,一臉鄭重,“未未,說真的!那什麼三皇子的人品,你真的需要好好考慮一下!”
  ***********
  再說此時的京城,東城門,方家屬地。
  東城門雖說為方家屬地,但開著酒樓茶館青樓的也不少,還有擺攤的小販也特別多。
  其中便有京城第一樓臨仙樓!
  臨仙樓既是酒樓也算是半個青樓,有各色美艷女子或唱或舞,可惜,這些各色美艷女子都是可看不可近,若想一親芳澤,除非這些女子自願。而因為有了臨仙樓這些可看不可近的女子存在,臨仙樓附近的青樓也有那麼兩三個,其中最富盛名的,可與臨仙樓一拼的當屬於這兩三年突然冒出來的——香遠閣。
  香遠閣的女子除了貌美之外,也是身具各種才藝,且才藝頗高,而除了這些才貌兼備的女子外,香遠閣獨特的一些活動也破讓人心動,比如說,每隔七天必有的展示才藝的“賞藝日”,又客人評判,如果客人欣賞那位姑娘的才藝,就投花表示,誰的花最多,誰便是那日的“花魁”,當然,這些花也需要用銀子買,從一個銅板的小紙花,到黃金十兩的小金花……
  而現在,就在這香院閣的後院——
  幽靜的小院子和前頭人聲鼎沸,甚為熱鬧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而就在這幽靜的小院子裡,一陣金色光圈和藍色光圈閃過之後,一藏青色袍服的少年和一身著藍色袍服的少年同時出現。
  藏青色袍服的少年出現後,先掃視了四周,才轉身對藍色袍服的少年說道,“這裡便是香遠閣。沐家主如果有什麼特別事情的話,可以找這香遠閣的花媽媽。”
  這藏青色袍服的便是默三了,而這藍色袍服的少年便是沐以。
  沐以掃視了四周,對默三拱手恭敬道,“是!沐以明白。”
  默三又突兀開口道,“這次未未的事情多虧沐家主和令弟沐以真,默三無以回報,將來,若沐家主有何要求,默三絕不推辭。”
  沐以眼睛閃過一絲銳利的光芒,垂下頭,恭敬拱手,“沐以謝三皇子恩典!”
  默三擺手,金色光圈一閃,消失於原地。
  待默三消失,沐以垂著頭,嘴角微微勾起一笑,如此,也不枉他讓以真跟著許未了。
  **********
  而此時的臨仙樓裡……
  張明瑞走上等約閣,背負雙手,慢慢的走到窗口邊,看著遠方,而很快,在他的身後,金色光圈一閃,默三就這樣突兀的出現在他的身後。但他卻似乎毫不驚訝,反而輕淡一笑,頭也不回的低聲說道,“三皇子,真是好久不見。”
  默三瞇眼看著眼前背對著自己的男人。他上輩子最為棘手的對手,一個始終讓人摸不清想法的男人!他曾經懷疑就是這人一步一步的控制了自己,但後來,在他尚未被完全控制的時候,這個叫張明瑞的男人就突然焚火燒了這臨仙樓,又突兀的闖進了香遠閣企圖殺了自己!最奇怪的是,張明瑞對自己的招數明明可以拆解,卻偏偏不避不迎,好似就是來送死的一般……
  他記得……好像就是在這個時候,眼前的這個男人做出了一系列詭異的讓人不解的行徑!
  本來只是對這陣子這張明瑞突然沉寂的動作有些擔心,前來一探究竟而已,但沒想到,瞬間移動的法術一施展,他就突然來到了這個臨仙樓最高的等約閣!?這臨仙樓的最高的等約閣竟然不禁他的瞬間轉移?!還是說……張明瑞在等著自己?
  盯著眼前的紫色袍服的男人背影,默三語氣平靜的開口,“看來,張丞相張大人已經等我多時了……”
  張明瑞掛著淺淡溫和的笑,慢慢轉身,依然背負著雙手,看著默三,語氣甚是謙和,“哪裡,不過是一個月罷了。”
  一個月?默三瞇眼看著張明瑞,心頭思量,這張明瑞等自己?為何?一個月?對了,一個月前,流沙縣的洪災還在延續……但是……那個時候,如果說有什麼特別的事情,就是方浩然的處境有些危險而已……
  默三腦子突然閃過一道靈光,想起方浩然曾經隱晦提起的過去,還有……曾和這張明瑞有過的兄弟之義……
  “三皇子不要擔心。”看著默三謹慎的眼神,張明瑞溫和一笑,笑容甚是親切,“不過是現在你我有一些事情需要合作罷了。”
  合作?默三微微挑眉,問道,“可是因為那楚賢要殺方浩然?”奇了,這張明瑞為何這麼重視方浩然?對方浩然這麼好?他們現在可是敵對的……
  張明瑞微微一笑,“三皇子果然聰慧。”
  默三看著張明瑞並沒有拐彎抹角而是非常爽快的承認,不由有些訝異,想到這方浩然雖然他極為不喜,但如果這方浩然出了什麼事情,未未肯定會很難過……默三微微皺眉,語氣有些不虞,說道,“我自然會保護那方浩然。”
  張明瑞微微點頭,笑道,“在下相信,為了未未,三皇子自然會盡心盡力的保護浩然,只是,在下想請三皇子幫在下一個忙,好讓浩然能夠安全的到達京城。”
  默三點頭,“張大人請說。”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11、被抓
  方浩然好不容易走出崖下樹林的時候,就見福伯急急的趕來,方浩然一見福伯,心頭大大的松了口氣,還好,福伯還活著。雖然急急趕來的福伯一身狼狽不堪的樣子,手臂似乎還受了什麼傷。
  福伯急趕到方浩然身邊,上下打量一番,臉上也是松了一大口氣,“太好了,老爺,您沒事呀。”
  方浩然咧嘴一笑,拍著福伯的肩膀,“放心,福伯,你老爺我命硬的很!”
  福伯心頭擦汗,那是呀……想想從十幾年前到現在,他家老爺要不是命硬的話,那還真活不到現在呀。這次,那宋家的死士們可真不容易對付,金木水火土那五人要不是妖物和墨鬼,也只怕抗不過去!但面上福伯只是憨憨一笑,“老爺,我們趕緊走吧,越早到京城就越安全!”
  方浩然點頭,也是,但方浩然掃了眼福伯的手臂,皺眉說道,“再急也不急在這時,你先把身上的傷口處理一下,然後我們再趕路!”頓了頓,又躊躇問道,“那金木水火土呢?”
  福伯呵呵一笑,“老爺放心,他們沒事,不過傷勢有些重,老奴做主,趕他們去找地方療傷了!”
  方浩然聞言,才大大的松了口氣,沒事就好,沒事就好……又對福伯瞪眼,一邊將福按在一旁的大石頭上坐下,一邊說道,“福伯你還不趕緊坐下療傷?”
  福伯本想趕緊趕路,畢竟這一路可是非常不安全的很!但是他也知道如今金木水火土不能在他家老爺身邊,老爺身邊只剩下自己了,所以這一身傷還是趕緊治療才是!
  福伯便盤腿坐好,閉目運氣療傷。而在福伯調息完畢,勉強算是恢復後,方浩然才和福伯離開這月間山。
  待離開月間山,進入縣城後,福伯本來打算在客棧住下,但方浩然卻是擺手不贊同,“我們找個破廟之類的地方休息一晚就好。”
  福伯猶豫,這樣好嗎?老爺這一路可是沒怎麼休息啊。福伯正想著要不要開口嘗試著說服,就見方浩然站在人來人往的街道上,凝望著不知名的遠處,低聲喃喃道,“要是連累了無辜的人怎麼辦?”
  連累?福伯心頭了然了,老爺是擔心如果住客棧的話,要是有人前來刺殺就會連累無辜的人吧。“那老爺,我們到前頭看看?”
  方浩然笑笑點頭,也好。隨即又四下裡看了一下,那小拽自打進城了,就消失個沒影了?躲哪去了?
  而在方浩然和福伯好不容易找到一間破廟後,兩人剛進破廟,福伯就突然臉色大變,低吼道,“不好!有埋伏!老爺快走!”福伯話音剛落,就見無數的寒冽的冰冷之氣迎面撲來,方浩然待這些寒冽之氣來到跟前,定睛一看,竟是無數冰花!而緊接著,方浩然就眼前一黑,意識就陷入了黑暗中!
  *********
  “未未,你怎麼知道龍紋草在這成龍山的?”沐以真站在山下,抬頭仰望那頗為巍峨的山,一臉郁卒,他最近爬山爬的有些想吐啊。
  站在沐以真旁邊的許未提了提背後的竹筐,笑瞇瞇的開口,“我也不是很肯定啦,不過,這前輩的《行醫手札》裡有提到,這成龍山裡有一種藥草,甚為奇特,可以讓人獲得長生。我想來撞撞運氣,說不定就是我們找的龍紋草。”頓了頓,許未又神秘兮兮的說道,“以真,你知道嗎?其實這成龍山在一千年前不是叫這個名字的哦。”
  沐以真好奇轉頭,看向身邊的許未,“那叫什麼?”
  “龍眠山。”
  沐以真心裡默念著龍眠山三字,不由挑眉,這名字……可真有趣。心頭雖然這樣想著,可抬頭看著眼前這巍峨的山,沐以真還是忍不住想仰天哀嚎,“這麼大的山!怎麼找那龍紋草?!”
  許未卻是背著竹筐,和小白朝前頭歡快的奔去,轉身跑了一陣,見身後竟然沒有人跟來,不由訝異的轉頭看去,見沐以真一臉郁悶的站在原地,便笑瞇瞇的招手示意,“以真,你還在那裡干什麼?快點啊!我們要抓緊時間!”
  沐以真忍不住翻翻白眼,這許未只要跟藥草沾邊了就變得特別的興奮!
  兩人朝這山裡走去,沐以真看著許未邊走邊用樹枝挑著一邊的雜草,也歎了口氣,開始在一邊扒拉起來,邊扒邊拔,嘴裡咕噥著,“這龍紋草也不知道長什麼樣。”一邊轉頭沖已經和他有段距離的許未嚷嚷道,“未未,那龍紋草長什麼樣呀!”
  許未一愣,問他他也不知道啊,這《行醫手札》裡可沒有記載那龍紋草的具體資料,也就那麼一句而已……許未正欲回答,突然鼻間聞得血腥味,許未皺眉,有人受傷流血了?
  許未朝沐以真喊道,“以真,過來。”
  沐以真隨手拔起一棵草,看也不看的就往一邊一丟朝許未走了過去,“怎麼了?”
  許未拉著沐以真朝血腥味的方向走去,此時算是非常時期,他也不敢一個人前去,要是出了什麼事連累了爹和小默那就不好了。
  沐以真看許未這般小心翼翼的也不由警惕了起來,“怎麼了?”
  “我聞到血腥味了,我們過去看看。”許未低聲說道,拽著沐以真就急步過去。
  拐過樹林,就見通往半山腰的山路邊上,一人昏迷在地,地上一攤血跡。
  許未快步過去,正欲上前查看的時候,腳步卻頓了下來,後頭的沐以真走了上來,定睛看了眼地上那昏迷在地的人,不由瞇眼,“那是二皇子?”
  那昏迷在地的人就是二皇子楚賢,楚賢胸前一片血跡,嘴角溢出鮮血,臉色蒼白不已,詭異的是,這蒼白中還透著一股黑氣。
  許未點頭,“是二皇子。”
  “怎麼辦?”沐以真轉頭看向許未,問道。
  許未輕輕歎氣,從手腕摸出一個藥瓶,眼睛依然盯在地上的那昏迷在地的二皇子,說道,“救人。”
  簡短二字卻是讓沐以真差點想掐死許未,忍不住拉過許未,壓抑著怒氣瞪眼道,“未未!你腦子秀逗了?!干嘛要救他啊!”
  許未卻是認真的說道,“以真,我是大夫,我不能見死不救。”頓了頓,又壓低聲音補充一句道,“而且……你不覺得現在的這種情況很不對勁嗎?”
  沐以真一愣,隨即瞇眼看了看四周,這二皇子身邊應該有暗衛保護才是,怎麼就只剩下他一人?而且好死不死的就躺在他和許未剛來的這成龍山?!沐以真拽著許未的手緊了緊,低聲道,“那你更加不能救!”
  許未卻是搖頭,“以真,你讓我過去,放心,我只是給他一顆保命丸。”
  沐以真瞪眼,心頭磨牙,讓這什麼二皇子就這樣靜悄悄死去不好嗎?!非得讓人家活啊!但見許未這般堅持,沐以真也沒辦法。
  許未說罷,就掙脫開沐以真的手走了過去,將藥丸塞進楚賢的嘴巴裡,便起身離開,而一轉身,就見沐以真一臉不贊同的瞪著自己,許未訕訕一笑,走到沐以真身邊,拉著沐以真便朝原路走了回去。
  而沐以真則一臉沉著臉,許未也只好默然不語,他救楚賢,秉持的是醫家的救死扶傷之正理,他知道眼下小默和這楚賢已成水火不容之勢,他今日救下這楚賢或許來日就會給小默造成很大的麻煩。但是,他無法說服自己不救!而今日的這種情況透著詭異,他心裡隱隱有種直覺,如果見死不救的話或許會有大麻煩……
  沐以真雖然心頭很是不悅,但轉頭見許未低垂著頭沉默不語的樣子,心頭還是軟了幾分,撇嘴說道,“你人都救了啊,還這麼沮喪做什麼!要是後悔,剛剛就別救人!”
  許未聞言抬頭,看向沐以真,沐以真的語氣很是凶巴巴的,但眼神卻是甚為溫暖,許未不由笑了。
  而就在許未和沐以真離開那山路不久,楚賢躺著的地方突然閃現出了幾個人,其中一人蹲下後,便快速的拔出金針,連下幾針,又扶起楚賢,運功調理了一番。很快,楚賢便慢慢的睜開眼睛,聲音雖然有些受傷後的氣息不足,但還是頗為沉著,“那鳳族的血脈果然很是特別。”
  最開始下金針的男子垂下眼簾,低聲道,“雖然不清楚具體是什麼藥丸子,但在下剛剛給殿下把過脈了,那藥丸子不但護住了殿下的心脈,甚至開始清理起了殿□體裡的淤積的毒素。那許公子醫術應該甚為高超。”
  楚賢嘴角勾起微微一笑,說道,“自然,鳳族的血脈又豈是平庸之輩?”明知是仇敵還肯留下一顆保命丸子,但也沒有忽視這裡頭的詭異,應該是理智冷靜的分析了一番,才只留下保命丸子,然後又快速的離開了吧。呵呵……他對這鳳族的血脈,對這個許未真是越來越感興趣了呀!
  “主子,如果……剛剛這許公子沒有留下保命藥丸的話,您會怎麼做?”那執著金針的男人低聲問道。
  “宗主說了,只需鳳族的血脈即刻,那麼,讓不讓人活著都不重要吧。”楚賢微笑說著,笑容陰冷。
  但是……現在……楚賢微微勾起嘴角的笑,想著剛剛許未靠近自己,將藥丸塞進自己的嘴裡,那種觸感……真的……很奇妙呢……如果……
112、被殺?!
  方浩然慢慢的恢復意識,睜開眼睛的時候,有些迷茫,待定了定神,起身的時候,掃了四周一圈,方浩然嘴角微抽,他竟然半漂浮在一個透明的圓球裡,底下就是一個湖泊!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方浩然看了眼底下的湖泊,真是澄明干淨呀,月亮投射在湖裡,清晰可見。方浩然又看了眼四周,這湖泊的四周都是茂密的樹,這茂密的翠綠的樹把湖泊包圍了起來,嚴嚴實實的,在月色的照耀下,莫名的有幾分寒意。
  方浩然摸著下巴琢磨著,那些人竟然沒有一刀了結了自己,而是把自己關了進來,這背後的人到底想干什麼?還有阿福,他沒事吧?沒被那些人殺了吧?對了!!小拽那混蛋呢!?跑哪去了?!不會也出事了吧!而那些人把自己關進這怎麼看都怎麼像上輩子家鄉果凍的圓球裡,又想干什麼?方浩然戳著這果凍似的圓球,嘀咕著,這戳著戳著要是破了就好玩了……
  “你醒了?”輕柔的聲音突兀的在方浩然耳邊響了起來,方浩然忙轉身,就見一透明的虛影在半空中漂浮著,看不清樣貌,但從聲音來看,雖然這聲音很輕柔,可是語氣卻是很冷淡,方浩然大膽的猜測著,“你是女鬼?”
  那虛影似乎一頓,隨即呵呵笑了起來,“真不愧是被選中的人,膽子很大呀。”
  方浩然嘿嘿一笑,背負雙手,又好奇問道,“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我該稱呼你為小姐,還是公子?”
  那虛影卻是輕描淡寫的轉開話題,“你不想知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嗎?”
  方浩然點頭,“當然想,那麼這位不是小姐不是公子的……額……麻煩你告訴我。”
  不是小姐不是公子?虛影卻是呵呵笑了起來,笑聲裡透著突兀的莫名悲涼,喃喃自語著,“你說的沒錯,不是小姐不是公子……”
  方浩然聽著那笑聲,心頭有些發虛,嘀咕著,自己莫非戳中了人家的傷心事了?腳步悄悄往後一移,警惕著,對面的這也不知道是人是鬼的東西可別突然發飆起來。
  而那虛影在笑過之後,突然凌厲的開口,“如果不是親自抓你過來,我還不知道,原來你除了被我封印的記憶外,竟然還被封印了另外部分的記憶,兩道記憶,一道已經漸漸解開,那是我親手下的封印,叫‘忘記’,可以讓一個人慢慢的忘記心裡的情感,忘記自己最在乎最重視的人……呵呵……沒想到,你對張明瑞的感情竟然如此深重,執念這麼的深,那麼復雜的封印你都解開了……只是,這另外一道記憶,給你封印的人是誰?封印的莫非是禁地的記憶?!”
  方浩然心頭一個咯登,眼前的這東西就是封印了自己關於明瑞記憶的混蛋?!心頭怒火騰地升起,又聽眼前這虛影的最後逼問,方浩然冷笑開口,“我都被封了記憶又怎麼知道?!該不是你自己封印的最後自己卻沒有辦法解開就賴別人身上了吧!”
  虛影呵呵一笑,笑聲非常溫柔,卻是透著陰冷,“呀,也是,你自己都不知道呢。不過……沒關系,你不知道的話也沒關系,現在我也不需要了……”
  方浩然瞇眼盯著虛影,這不是人的東西想干什麼?!
  “你的兒子,許未,也是鳳族血脈吧。”虛影輕輕說著,柔和的聲音透著森冷和得意。
  方浩然心頭猛地一沉,未未?!
  方浩然緊緊的盯著那虛影,嘲笑開口道,“未未是我的兒子,如果他是鳳族血脈,那我也不也是了!哼!”
  “你不明白,所謂神之一族,指的是靈魂而不是肉體。”那虛影悠悠說著,“千年來,才有一個玉神女,當然,或許,神之一族的存在不止一個玉神女,神之一族指的也不僅僅是鳳族血脈。你的兒子許未,靈魂上有涅盤鳳凰的味道。”
  涅盤鳳凰?!方浩然越聽就越迷糊,越迷糊就越想發火,忍不住上前一步,冷笑道,“那又如何?!”
  “有了鳳族血脈,我就可以進入禁地,我就能打開那該死的玉神女所下的結界,我就能——”那虛影卻是陷入自己的世界般,喃喃自語著,聲音裡隱隱有著瘋狂。
  方浩然強自抑制自己心頭的怒火,想著未未如今一人踏上回了青陽的路,身邊也就只有那小白狼,要是這些人……該死的!那混蛋默三又不在未未身邊!!方浩然現在隱隱後悔自己當初在廣域縣不該那麼快的就試探默三,要是有那默三在,這些人想靠近未未一步絕對很難!
  方浩然心頭又急又燥,這時,那虛影突兀的開口,“怎麼?在擔心你兒子?”
  方浩然冷冷的盯著那虛影,深吸一口氣,努力平抑自己心頭的焦躁怒火,問道,“既然你們找到了未未,現在你又把我抓到這裡來是做什麼?”
  “很快……你就會知道了……”那虛影輕柔說著,又突兀的轉開話題,“被自己喜歡的人背叛的滋味,你試過沒有?”
  方浩然心頭一突,無端端的想到了那狐狸,抑制著心頭的不安,緊盯著眼前的虛影。
  “……呵呵……曾經,我以為最痛的無非是求而不得了,可,只有經歷過,才知道,最痛的,是愛你的人用淡漠的臉從背後給你狠狠的捅上一刀……”虛影漂浮半空,月亮的光很亮,從虛影裡蔓延出來的淡淡月光,映著湖泊的藍。
  可惜,月亮的光再亮,終究清冷。
  這有些飄忽的話語,輕柔的聲音,淡淡的語氣裡,透著的,似乎是沉浸了很多年的悲涼
  突兀的沉默也在這時蔓延開來。
  直至一聲溫潤的聲音響起,“明瑞拜見宗主。”
  方浩然的心猛地就被揪了起來,下意識裡轉頭望去,就見張明瑞一身月白色袍服站在那虛影背後,恭敬彎腰垂頭作禮。
  “你來了?”虛影慢慢開口,語氣很是冷淡。“很好。”
  “不知宗主深夜召明瑞至此有何要事?”張明瑞的語氣很是輕淡,帶著恭敬。
  方浩然看著張明瑞,手不由悄悄握緊,心頭各種思緒轉過,已經隱約猜到這該死的不是人的東西要做什麼了!
  “找你來,是想親手看你殺了方浩然。”虛影緩緩說道。
  方浩然聽罷,差點脫口大罵,你他媽的不是人的東西!!你有病啊!!
  張明瑞默然,沒有立時答話,而方浩然正欲開口的時候,虛影又很是悠然的開口,“我覺得,既然這方浩然是你派人抓的,他和你又有不一樣的關系,不如就由你親手解決了……”又對方浩然輕輕笑了,“如何?死在自己喜歡的人手裡感覺很不錯吧。”
  方浩然磨牙,手指捏的緊緊,陰森森的一笑,“不錯!很好!不過,我想這種感覺怎麼著都沒您當初的被喜歡的人捅一刀來的爽吧!”
  虛影不怒反笑,“你試試就知道了。”說罷,突然厲聲開口,“張明瑞!你還在想什麼!還不動手!”
  張明瑞這時才緩緩抬頭,神情平靜的看向方浩然,見張明瑞神情平靜的模樣,方浩然心頭不由一緊。
  而張明瑞慢慢的一步一步的朝方浩然所呆的圓球走去,每走一步,方浩然心頭就揪一下,想挪動一□子,想對那虛影咆哮一番,可月色下的一身白色袍服的張明瑞,那突然溫柔起來的神情,死死的勾住了方浩然的眼睛,他挪不開視線,他動不了自己的身體,他更加開不了口!
  直至張明瑞走進了圓球,直至張明瑞定定的凝視著他,方浩然才努力的扯了扯嘴角,咧嘴一笑,“明瑞,說實話,你今天真好看。”
  張明瑞聞言,嘴角微微一彎,而緊接著,方浩然突然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怒視這眼前的張明瑞,而張明瑞只是柔柔的一笑,隨即猛的擁住了方浩然,狠狠的吻住了那半張開的似乎要說什麼話的嘴唇!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13、被困?!
  許未眼睛發亮的盯著草叢裡的一株藥草,哇!是“燈不點草”!這可是他當初在南疆翻了兩年多都沒找到的藥草啊!許未小心翼翼的蹲下,輕輕的好似在挖著什麼珍寶般的將藥草連根挖了出來。
  終於將藥草挖出來了。許未眉開眼笑的盯著自己手裡的藥草,臉上的笑容傻乎乎的連沐以真看了都忍不住一巴掌拍上許未的頭,“我說你傻笑什麼呢!不過是一株藥草!”
  許未摸著自己被拍的頭,嘿嘿的對著沐以真傻笑著。沐以真看著許未傻笑的樣子,不由黑線,這人真是醫癡!
  “好啦!我們快走吧!要是今兒個再找不到,我們明兒個就馬上離開這裡。”沐以真掃視四周,皺眉說道,他總覺得從剛剛碰見那昏迷在地的二皇子開始,就覺得四周的情況不對勁!嘖,如果不是現在已經快要入夜裡,下山也已經天黑了,他肯定會拉著許未離開這裡!再次掃視四周,沐以真心頭暗想,希望這只是他的錯覺。
  許未聽了沐以真這話,也回過神,見沐以真眉眼間的警惕,便點頭道,“好。天都快黑了,我們找個地方休息吧。”
  說罷,兩人便開始尋找起來。
  當兩人離開原地的時候,兩人沒有發現,在他們身後閃現出了一個人,那人竟是楚賢。楚賢盯著許未的背影,想著剛剛許未盯著藥草傻笑的模樣,嘴角微勾,扯出笑容,眼睛裡閃過連他自己都沒發現的笑意和溫柔。
  許未和沐以真找了半晌,最後決定在一棵非常巨大的樹下休息過夜,許未抬頭看了看這棵樹,心裡甚為驚奇,像這樣這麼大的一棵樹還真是第一次見到。沐以真弄完篝火,見許未盯著大樹發呆,便漫不經心的開口,“這樹得至少十幾個人才能合攏吧。”
  許未轉頭看向沐以真,一邊從手鐲裡拿出干糧和水,一邊問道,“以真,你知道這是什麼樹嗎?”
  沐以真看著這樹,想起沐家堡的那棵他和沐以藏藏躲在那裡嬉鬧的樹,嘴角微翹,“我怎麼知道?”
  “你說,這樹有多大歲數了?”許未將干糧和水遞給沐以真,一邊猜測問道。
  “嗯,少說也有幾百年了吧。這麼大……”沐以真接過,一邊大口咬著,一邊含糊不清的說著。
  許未盯著大樹,若有所思,這樹不止幾百年吧。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這樹,他總覺得移不開眼光,這樹……就好像有了魔力般,吸引著他。
  “哎,未未,你盯著它,它也不能馬上給你吐出龍紋草的,快吃吧!吃完,早點休息!明天我們還要趕去京城呢!”沐以真催促道。
  許未回過神,笑了笑,便收回視線,埋頭吃了起來,而就在這個時候,突然——肅殺的氣息包圍住了他們,沐以真鐺的一聲,便翻身拿出彎刀跳起,將許未扯到自己身後,一邊神情凝重的低聲道,“未未小心!”
  此時,沐以真和許未背靠著大樹。
  許未低聲回道,“明白!你也小心。”又低聲喚道,“小白!”小白自從跑進這成龍山後,就不見蹤影,也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
  而許未話音剛落,嗖的一下,小白卻突然從許未身後跳了出來!
  許未嚇了一跳,隨即有些不解,他背後的可是這棵樹呀,小白從哪裡冒出來的?
  肅殺的氣息越來越濃重了,而伴隨著肅殺的氣息的卻是越來越是清晰的刀劍碰撞的喊殺聲!
  許未皺眉,什麼人?莫非是那個二皇子?
  站在許未跟前的沐以真卻是咦了一聲,隨即哼了哼,小聲嘀咕道,“那混蛋果然一直派人跟著我!”說罷,低聲對許未道,“未未放心!那三皇子的人還有沐以的人都在!”
  許未聽罷,一笑點頭,和小默分開的時候,小默已經說過了,他會派墨鬼道的人跟著,平日裡絕不會出現在許未跟前,但如果有什麼特殊情況的話,他們肯定會出現,到時候,不管他們做什麼,許未都不許插手和反對。雖然這話有些奇怪,但許未想著或許是自己不能管的時候,也沒有異議。因為知道有人跟著保護,許未才敢拉著沐以真進這成龍山,但此刻看著不遠處的廝殺,空氣裡已經蔓延開來的血腥味,許未忍不住緊張起來,到底是什麼人?竟然得如此激烈?!
  而突然,沐以真低聲道,“未未,讓小白保護你先走!情況不妙!那些人竟然都是皇室的死士!該死的楚賢!他這是打定主意費用抓到你不可了!”
  許未一聽,立馬反對道,“不行!我們一起走!要是你出了什麼事,我怎麼去面對沐家主!我答應過他要好好照顧你的!”
  沐以真一聽,腳步差點踉蹌,你手無縛雞之力,你照顧我?!那沐以搞什麼呀!
  “快走!”懶得跟許未爭辯,沐以真就將許未一推,而就是一推,沐以真瞪大了眼睛!
  不是吧!就見那棵本來結結實實的大樹突然軟綿綿起來,那許未被他這麼一推,就半個身子陷在大樹裡了?!
  “未未!”沐以真驚愕後急忙伸手想把人揪出來,可是這麼一揪——沐以真也陷入了進去!
  已經差不多整個人都陷入樹裡的許未急急喊道,“以真!快放手!”
  “那我也得能放開手啊!”沐以真叫道,只覺得身子陷入了泥潭般,渾身無力,最麻煩的是眼前一片昏黑,奇了,他剛剛明明聽見許未的聲音的……怎麼現在這麼安靜?!
  “未未?!未未你在哪?!”
  而此時的許未……
  眼前本來一片昏黑,但漸漸的,眼前出現了一個小白點,漸漸的,小白點慢慢的擴散,許未心頭驚喜,可剛想動動手,卻悲催的發現,他渾身無力,根本無法控制他的雙手,而待眼前的白點擴散,他終於看清眼前的東西的時候,卻是愕然了!
  他的眼前,是一片純淨的藍天,而底下是……他剛剛所站著的大樹?怎麼回事?
  難不成他漂浮半空了?!
  仔細瞅了瞅周圍,原來他真的漂浮半空了……囧,這是怎麼回事呀呀呀!!
  而突然傳來的聲音,讓許未循著聲音看了過去,見大樹的頂端,站著兩個人,這兩個人背對著他,他看不清模樣,但衣袂飄飄,一個月白色袍服,一個藏藍色袍服,月白色袍服的似乎更加秀雅,修長,比藏藍色袍服的人高那麼一點點。
  這兩人似乎沒有看見,或者沒有發現許未,正說著話,而一聽他們說話的內容,許未心頭驚濤駭浪!
  “昭郎此時選擇在這個時候揭竿而起,是對的,成大事者,當須把握時機!”這聲音很是冰冷,沒有什麼溫度,生硬不已。是月白色袍服的人開口說話。
  “呵呵……選擇的這個地點也不錯,龍眠山呀,只怕從明日開始,就該改為成龍山了!”清朗的聲音裡透著幾分慵懶,還帶著幾分嬉笑。這,這聲音怎麼那麼熟悉?!
  而在說罷後,那清朗的聲音也就是那藏藍色袍服的人這麼一轉身,許未瞪圓了眼睛!爹?!
  不,不對吧!怎麼可能是爹呢!
  “哎,我說,玉神女,好歹咱倆今日後就是同僚了,我給你提個意見哈,你覺得好呢,就用!不好呢,就當我放屁!”那藏藍色袍服的人帶著許未熟悉不已的嬉笑語氣說著,雖然這般說著,可許未知道,這和他爹長得一模一樣的人是認真的!看那眼睛,清明干淨的透著一股肅然!
  玉神女?!這人就是玉石宮的玉神女!?
  “莊雲客氣了,說。”那月白色袍服的人也轉身了,許未定睛一看,松了口氣,還好,還好,不是熟悉的人,眼前這月白色袍服的可是俊美無雙呀!只是可惜,那臉冷冰冰的,沒什麼表情。
  “南疆聖女月灣和我主楚昭殿下早已訂下婚約,此番,我主征討暴戾的妖皇鬼帝,南疆聖女率領她的族人共一千五百人加入了義軍,還帶來了非常珍貴的物資,你能不能……換個人?比如說一大早給你送來了月光花的我主之弟楚明殿下?”被喚做莊雲的人問道,此時,許未突然想起那莊雲,不就是開國大功臣——名相莊雲?!爹他最為敬佩的人呀,這下真是有趣了!要是讓爹知道,這個名相莊雲跟他長得一模一樣,爹不知會作何表情?而且……許未盯著那莊雲,越看越是詭異,怎麼連神情說話的語氣,說話的語調都是一樣的啊啊啊!!
  “神之一族,必須簽訂生死契約,才能為人皇做事!既然楚昭已經與我訂下了生死契約,那他的生命就是我的!”那玉神女冷冰冰的說著,漂亮的丹鳳眼淡漠的可以。但許未細細看著,這淡漠又跟小默的不一樣,小默的淡漠還透著活氣,可眼前之人幾乎是沒有半點活氣的。
  那莊雲聽罷,卻是眼睛一亮,笑嘻嘻的問道,“哦,這麼說來,你只是要我主的命對吧!唔,我明白了!那我主要是娶了南疆聖女為妻,也是沒問題的對不對??”
  玉神女平靜無波的開口,“他娶誰與我何干?”
  莊雲聽罷,毫不掩飾的大大松了口氣,“那就好!那就好!”又笑嘻嘻的拍拍玉神女的肩膀,埋怨道,“你早說嘛!真是!這幾日我可是煩死了!”
  許未越看那莊雲,心頭就越覺得像!而且不是一個“像”字足以斷定,簡直就是他爹只是換了名字站在這裡一般!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而就在這時,突然眼前一道白光閃過——
  強烈的白光刺激的許未不得不閉上眼睛,待睜開眼睛的時候,許未看向那樹頂,樹頂上已經沒有了那玉神女和莊雲的身影,只有一個身著黑色袍服的男人站在樹頂,一頭深紫色頭發在風中飄拂。許未怔怔的望著,心卻突然大力的跳動了起來,這黑色袍服的男人的背影怎麼看都怎麼像一個人……小默?!
114 追夢
  許未怔怔的看著那站在樹頂上的黑色袍服的男人,心頭不由狂跳不已,那背影真的太像小默了!
  然後,許未就看見,在白色光圈突然閃現之後那黑色袍服的男人慢慢轉身了,許未不由瞪大眼睛,和小默長得一模一樣呀!!特別是那面無表情的模樣!而許未又看向白色光圈閃現後出現的月白色袍服的俊美無雙的男人,呀,那是玉神女?!
  “墨皇來龍眠山做什麼?”那玉神女問道,神情冰冷。
  “神之一族為何要插手這人間之事?”和小默一模一樣的說話沒什麼表情的臉,語氣卻是比小默的還有更加淡漠森冷。
  “非我本意,只因我的劫數就應在楚昭身上,且入世也是天命!”
  “天命?”那黑色袍服的男人扯了扯嘴角,雖然幅度很小,但對許未來說,這張臉上的任何表情都是那麼熟悉,此刻,這個被玉神女稱為墨皇的男人正在嘲諷的笑著。“就看天命能不能殺了我!”
  許未怔怔的看著那說著話的墨皇,這人的感覺太像小默了……
  **************
  而緊接著,眼前白光再次一閃,那樹頂上的人又變了!
  這次卻是那和老爹一模一樣的莊雲,還有一個女人?細細看那女人,臉容不算十分美麗,至少在許未看來,沒有自家娘親那麼漂亮,但這女人很溫婉,臉上的笑容給人非常親切和可親的感覺。
  “夢兒,再過幾個月,這場戰爭就可以結束了!到時候,我們就回青陽老家好過好日子去!”那莊雲笑瞇瞇的說著,神情裡滿是向往。
  那叫夢兒的女人笑著,臉上的笑容很是甜蜜,但又似乎帶著擔憂,“夫君,我一件事不知道該不該說?”
  “哎呀,你有事就說!咱倆可是夫妻,你怕什麼?”那莊雲的狀似埋怨的說著,又哀怨道,“你每次都弄得這麼客氣,真是!”
  那叫夢兒的噗嗤一聲笑了,隨即,又靠著那莊雲的肩膀,低聲幽幽道,“夫君,你……那玉神女每天晚上都找你來喝酒,我很擔心……”
  “嗯?擔心什麼?小玉呀?哎,你怕什麼!小玉他可是男人!你不知道,那當初我和你成親後,跟著皇上來這龍眠山,就是為了請天命!結果呢,天命沒請到,倒請到了他!嘿嘿……當初他自稱自己是玉,鳳族,一張臉繃得死死的,又叫皇上為昭郎,說與他有生死契約,我就故意喊他玉神女了!哈哈……結果,老張老方老鐵他們什麼都不知道,就跟我瞎喊上了!哈哈……”
  漂浮在上空的許未看著和他老爹長得一模一樣的莊雲賊笑不已,嘴角不由微抽。
  而那叫夢兒的女人卻是沒有笑,反而皺眉深思起來,“可是……哪怕他是男人,這樣每個晚上都找你喝酒的,這樣好嗎?”
  “喲!夢兒,敢情你是吃醋呀!”那莊雲逗弄著,似乎很是得意。
  那夢兒轉頭盯著莊雲,很是認真的說道,“夫君,你能不和那玉神女走得這麼近嗎?我很擔心,也很害怕……”
  莊雲這回收起笑意,也不再逗弄,看著夢兒,很是費解,“夢兒,那小玉雖然整天沒啥表情的,但也不是壞心眼,你怕什麼?”
  夢兒凝視著莊雲,“我總有一種感覺,他……會把你從我身邊奪走……”
  莊雲瞪大眼,一臉驚愕,隨即哈哈大笑起來,“哎呀!夢兒,你說什麼呢!哈哈,真好笑!我們可都是男子呀!”
  夢兒卻是垂下頭不語。
  那莊雲笑了半晌,見夢兒垂著頭,便訕訕一笑,“好啦!好啦!我不再跟他喝酒就是了!”
  **************
  然後……又是一陣白光閃過!
  許未認命的閉上眼睛,心頭哀怨,這到底是什麼跟什麼呀!他到底要看到什麼時候呀!
  等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許未就見樹頂上站著黑色袍服的男人,和小默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
  許未怔然的看著他,卻見他手裡握著一把刀,那刀,許未定神一看,不由吸了口氣,那是小默的墨魂刀!而現在,這把墨魂刀正在滴著血。
  然後,許未看見,那被稱為墨皇的男人背後的影子裡扭曲出一個黑色影子,那黑色影子恭敬的對著墨皇雙膝跪地伏地作禮。
  “拿著這把刀,藏匿起來,一千年後,我必會在他們楚朝的皇室裡轉生,到時候,你們就以墨鬼道的名義回到我的身邊!”墨皇淡漠說道。
  “是!”
  許未聞言,心頭一跳!一千年後?楚朝皇室?墨鬼道?墨魂刀?
  難道……小默是……
  “真是天真,以為殺了我的肉身,就是毀了墨鬼?”那墨皇又低聲嘲弄說道,說罷,慢慢抬頭看天,許未清楚看見,那漆黑眼眸流動著的金色光芒!
  “小默?”許未忍不住喃喃自語,“真是小默嗎?”許未忍不住大聲喊道,“小默!”
  而就在這時,突然而來的強烈的白色光芒逼得許未不得不閉上眼睛!
  ***********
  許未下意識閉上眼睛再度睜開的時候,就見樹頂上這次只站著玉神女一人!
  那玉神女靜靜的站著,風吹起了他的烏黑發絲,露出他俊美的精雕細琢的臉,只是,這次他的臉上帶著迷茫和彷徨。
  直至身後突然閃現藍白色光圈,玉神女才收起臉上的迷茫彷徨,而看著從藍白色光圈後走出的一臉憤怒的莊雲後,玉神女的眼裡明顯閃過喜悅。
  “你到底在做什麼?!”莊雲憤怒的抓起玉神女的衣領怒斥道,“你知不知道皇上已經下令,見南疆聖女他們全都抓起來了!”
  那玉神女看著憤怒的莊雲,垂下眼簾,淡淡開口,“南疆聖女他們雖然是站在我們這一邊的妖物墨鬼,但是,莊雲,你知道的,若想真正的消除戰患,一統天下的話,這些妖物墨鬼一個都不能留下!”
  “你放屁!!”莊雲怒道,“天下間萬物生靈既然能夠存在,就必然有他們存在的理由!誰也不能妄圖滅除這些生靈!當初妖物墨鬼試圖屠殺人類這是極端!如今我們將這些追求和平的妖物墨鬼趕盡殺絕不也是一個極端?!這和當初妖帝墨皇所作所為又有什麼不同?!”
  玉神女抬起眼簾,墨紫色的眼眸裡平靜不已,“勝者為王敗者為寇。”
  “你——”莊雲氣得直發抖,猛然松手,怒道,“好一個勝者為王敗者為寇!玉神女!有朝一日你若也像他們這般,我看你還能不能說這句話!”
  莊雲說罷,就憤然轉身,玉神女靜靜的看著他憤然轉身的背影,眼裡閃過茫然和說不出的難過。
  *************
  許未怔怔的看著和他老爹一模一樣的人憤然而去,轉頭迷惑不解的看著那專注的凝望著莊雲背影的玉神女,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呀!
  而許未心裡念頭剛剛一閃,就突然聽到急急的喚聲,“未未!未未!……”
  許未一愣,這個聲音……沐以真?忙四處張望著正欲回應,但突然身體開始下墜,許未驚呼一聲,就發現自己正在不斷往下掉——
  糟了!
  許未緊閉上眼睛,心頭叫苦,正等著想象中的疼痛來的時候,卻久久感受不到,相反,身下,軟軟的??
  許未小心的睜開眼睛,就怕看見什麼奇奇怪怪的東西,就見四周竟然是牆壁??許未坐起,環顧四周,發現這裡竟然是宮殿??但是,又有些不一樣的的是,這宮殿竟然什麼都沒有!
  許未站起,拍了拍身上的灰塵,想著,那大樹實在是怪異呀,不但讓自己看見那麼多奇怪匪夷所思的東西,還把自己弄到了這麼一個地方,這裡到處是什麼地方呀。許未心頭想著,正欲走動找找看宮殿的入口的時候,就見突然一陣風吹起,四周竟然開始出現迷霧了!但迷霧出現得快,去得也快,許未揉了揉眼睛,以為還是幻覺的時候,就聽琴聲響起。
  許未循著琴聲看去,就見自己身後,不知道何時出現了撫琴的男人,許未定睛看去,不由一愣,竟然是玉神女?!
  那琴聲十分淒婉,帶著說不出的悲傷。
  許未聽著,只覺得心頭酸楚,而再看那玉神女,雖然還是平靜的表情,可卻不知為何身上散發著卻是淒楚茫然的氣息。
  許未困惑的看著那玉神女,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待走近一看,許未不由睜大眼睛,就見那玉神女的腿上,躺著一個男人,而那男人面容安詳,但以許未這個兩世學醫的人看來,這男人已經死去了!而再細看男人,許未臉色一變,那是莊雲?!
  許未難以置信的的看著那莊雲,耳畔卻慢慢響起玉神女的低聲呢喃:
  “你說我穿月白色的衣服好看,我每次見你都一定會穿……”
  “你說如果喝酒的話,一定要有下酒菜,我每次找你喝酒,總會准備著一份,但你卻說,你的妻子下廚的手藝最好,我不喜你這般說,開始學著下廚……”
  “你說我應該學著多笑,說我笑起來有了人氣,我每次見你,就學著多笑……”
  “你說你的妻子不喜我們見面,讓我以後不要再去找你,我也沒有再去私下見你。你可知我心裡是多麼難受,我……是多想殺了你的妻子,將你藏在我的玉石宮中……但想起你會不喜,你會難過,我忍著,努力的忍著……”
  “你說我不懂人世間的情,你說我不明白這執手一生,哪怕是只有糟糠剩菜也是幸福一生……我是不懂,我殺了你的妻,我毀了你的家,我將你的那些妖物墨鬼好友困在這裡生生世世永不得翻身,你卻為何……為何還要來救我?還這麼傻乎乎的丟掉自己的命?我是鳳族血脈呀。哪怕他楚昭再強大,神之一族豈是他可以動的?”
  “你說若有來世,定會與我再做知己好友……但你可知,我只想跟你的妻子一樣,與你長相廝守……”
  “莊雲,我喜歡你給我取的字——明瑞,明日的祥瑞……”
  許未呆呆的看著,看著那玉神女一邊低聲呢喃著,一邊閉上眼睛,低頭不住的親吻那已經死去的莊雲,心頭的震撼難以言表!再看那玉神女溫柔小心翼翼的模樣,許未看著,心頭竟有些酸澀。
  而聽著最後的那句話——明瑞?!許未無端端的想起了那張明瑞了……
  但是隨之,許未又拼命搖頭,不可能!那差得太遠了!那張明瑞可是溫和可親又喜歡笑著的,樣子也沒有這個玉神女這麼好看!
  這時,玉神女的聲音喚回許未游走的心神:
  “莊雲……來世,若你我相逢,我決不會,決不會放手……哪怕是天命滅我,神識俱滅!”玉神女靜靜的凝視著莊雲,輕輕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115、回京(1)
  默三站在篝火邊,看著不遠處躺在地上的男人——方浩然。方浩然還在昏睡著,剛剛他已經用法術檢查過了,方浩然毫發未損。奇了,那張明瑞是用什麼方法讓方浩然毫發未損的?想他躲在方浩然的影子裡,一直旁觀著,那張明瑞明明是一刀刺中了方浩然,且那方浩然在瞬間也氣息全無,怎麼在他救回來後,卻是一點一點的恢復了氣息?還有,那叫宗主的影子著實詭異的很,那一身陰森的氣息和壓迫感即使他躲在影子裡也備感窒悶!
  還有……聽那該死的影子說,他們已經把目標放在了未未身上了?說什麼未未是鳳族血脈!真是可惡!都是那該死的白狼!嗯?不對!如果真是那該死的白狼……在青陽縣的時候,不早就暴露了嗎?當初在青陽縣的眼線和釘子可是各方各面都有!那白狼又那麼張揚囂張!默三皺眉思索著,這裡頭一定是有什麼人在背後,無緣無故的就突然跳出一個楚賢指著未未說他是鳳族血脈……
  在默三皺眉思索的時候,白色光圈一閃,默三立馬轉身警惕性的望過去,待看清楚來人的時候,默三心頭微微放松,待隨即便驚訝起來,那白色光圈出來的人臉色慘白,腰腹間是大片血跡,一手捂著腰腹,仍有血不斷往下滴落,腳步踉蹌的朝躺著的方浩然一步一步走去。
  默三微微睜大眼睛,盯著那不斷滴落的血,脫口而出,“張明瑞,你的傷……”
  張明瑞雖然腳步踉蹌,但卻不曾停下,終於來到方浩然身邊,慢慢跪坐在方浩然身邊,氣息有些不定的低聲一笑,眼睛仍然緊盯著躺著的方浩然,聲音有些微弱的開口,“謝三皇子關心,下官無事。”
  默三皺緊著雙眉,緊盯著張明瑞,心頭思索著,這張明瑞武技高超,法術頗為莫測,怎麼會受這麼重的傷?是那詭異的影子做的?默三的眼睛慢慢移到一邊方浩然身上,莫非是……那方浩然明明被刺中卻毫發無傷,而張明瑞反而詭異的腹部受傷?
  難道是……“移花接木?!”默三幾乎下意識的脫口而出。移花接木本來是將別人的法術靈力轉移到自己身上,沒想到那張明瑞卻是用來轉移方浩然身上的傷到自己身上……
  張明瑞凝視著方浩然的視線微微一轉,看了默三一眼,慘白的臉上微微勾起淡淡的笑容,“沒想到三皇子也知道這個。”
  默三盯著張明瑞,移花接木本身就屬於旁門左道,也甚為霸道,施法者本身就要承受一定的反噬,再加上,在剛剛那種環境下,還必須壓制移花接木不可以馬上顯現出來,這種壓制可是要承受多一倍的反噬!默三腦海裡閃過在剛剛,最後的時候,張明瑞緊摟著方浩然那激烈的吻……默三低聲道,“想不到丞相大人對方伯父用情如此……”
  張明瑞垂下眼簾,只是轉頭靜靜的凝視著方浩然,淡淡一笑,轉開話題低聲道,“這次就算是在下欠了三皇子一次,浩然如今無礙,三皇子可以去做自己的事了。”
  默三挑眉,這算是過河拆橋嗎?
  “既然丞相大人說是欠了我一次,那麼請丞相大人回答我的幾個問題。”默三淡漠說道。
  張明瑞略微思量了一下,低聲道,“我只能回答三皇子三個問題。”
  三個問題?也行。默三問道,“那宗主到底是什麼人?”
  張明瑞淡淡搖頭,改跪為坐,輕淡回答道,“不清楚。”
  不清楚?默三微微皺眉,又問道,“你的目的是什麼?”
  張明瑞眼角瞥了默三一眼,雲淡風輕的說道,“只為方浩然。”
  默三緊盯著張明瑞,就這麼簡單?瞇了瞇眼,默三眼神銳利,最後一個問題了……“未未是鳳族血脈這事,是什麼人的手表?”
  張明瑞一聽,轉頭看著默三,微笑了,慢條斯理的開口,“我的手筆。”
  默三聞言臉色一變,上前一步,沉下臉,緊盯著張明瑞,這張明瑞想做什麼?!
  “三皇子,三個問題下官都已經回答了,三皇子現在最應該做的事情是什麼,還需要下官提醒嗎?”張明瑞微笑說道。
  默三聞言,心頭不由怒氣暗生!的確,他現在不適宜待在這裡,現在,他應該馬上找到未未!未未他有危險了!但是,這事,他也絕對不會這樣放過!默三陰冷的看了張明瑞一眼,才猛然轉身,金色光圈一閃,便消失在原地。
  而待默三消失,張明瑞收起笑容,轉頭,凝視著仍然昏沉的方浩然,臉上露出輕柔至極的笑,右手輕輕撫上方浩然的臉頰,慢慢的靠了過去,先是微微觸碰那他思戀多日的唇,一點一點的塗抹上自己的痕跡,最後,才慢慢的收緊雙臂,用自己的氣息拼命的占領對方的領地。
  ***********
  漂浮著,許未歎氣,這樣莫名其妙的漂浮在湖裡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自從上次在那個宮殿裡看見那玉神女和死去的莊雲後,他就突然間落到這個湖裡,最麻煩的是,他連動都不能動一下!而且,很奇怪,上回都能看到詭異莫名的千年前的人或者事,雖然不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但是這回怎麼這麼安靜呀!
  許未努力的想要伸伸手,可是,全身卻都使不上力氣,而且明明是在水裡,他卻沒有半點被窒息的感覺。許未垮著臉,他這樣的狀況要持續到什麼時候呀!
  而就在許未煩惱不已的時候,這湖裡卻隱約傳來慘叫聲和哭救聲,許未疑惑的循聲看去,卻見湖裡突然出現很多被綁著的人哭叫著,而且這些被綁著的人裡有男有女有老有少,還有幾歲大的孩童!他們不停的哭叫著,但是還是上空突然出現的槍,還有刀,還有劍將他們不斷的打落湖底,有些掙扎的過於激烈的還被一槍刺死!或者身上被刀,劍不斷的砍著,鮮血漸漸的開始暈染了透明清澈的湖水……許未呆呆的睜著眼睛,看著那不斷哭喊著,哀求著,還是被冷漠的打落湖底的人……直至一聲淒厲的叫聲響起:
  “昭郎!我求你了!放過他們吧!那是我的族人哪!他們手無寸鐵,他們沒有法術武技,他們只是普通的妖物啊!”
  **********
  “玉神女!!你知不知道,昨天,皇上下令滅了南疆水妖一族!那是南疆聖女,皇後的族人啊!”
  “那又如何?”
  “你——如果不是你,皇上絕對不會這麼做!就算他不愛聖女了,那些手無寸鐵毫無靈力的連妖物們都拋棄的妖物,皇上又怎會斬盡殺絕至此!”
  “你錯了!莊雲,那是楚昭。即便沒有我告訴他關於禁地的事情,他也會這麼做。他坐上了皇位,他就絕不會允許任何會威脅到他江山的隱患存在。現在他們只是沒有威脅,但將來呢?二十年後呢?三十年後呢?”
  “你根本就是強詞奪理!!明明就是你在他身邊蠱惑著他!現在南疆聖女已經被打進冷宮了,如今後宮裡,你就是唯一一個能得到他寵愛的人!為什麼你還要這樣做?!只要你說一聲,哪怕立你這個男人為後,他也會做的!你為什麼非得鼓動他殺盡天下妖物墨鬼不可!?”
  “你……真的想知道?”
  “說!!”
  “因為……你喜歡他們……”
  “你說什麼?!”
  “因為我討厭你總是和他們一起……”
  “……你……你……”
  “莊雲,你跟我回玉石宮,這一切就都會結束……”
  “你瘋了!我不想跟你多說!你滾!我再也不要看到你!”
  ……
  方浩然茫然的睜開眼睛,呆了半晌,撓頭皺眉,他剛剛做的那什麼亂七八糟的夢呀!玉神女和莊雲?怎麼想都詭異!那個一臉冷冰冰的玉神女……翻身坐起,揉了揉額頭,頭還是疼的要命!
  待揉罷,方浩然四處掃視了一圈,這裡是山洞?什麼地方?看著那還在燃燒著的篝火,方浩然腦子慢慢清晰,昏迷前的那一幕再次閃現在腦海!
  方浩然猛然睜大眼睛,急急四處掃視著,張狐狸呢!?那混蛋呢!?該死的,竟然用移花接木的方法將他救走!以前在禁地的時候,那混蛋就用了一次,那時候警告過他的,不許再用這種損己利人的方法!他還用!?想死嗎?!方浩然心頭怒火騰騰的升起!
  就在這時,外頭傳來腳步聲,方浩然猛然跳起,沖了過去,一邊嘴裡怒吼著,“張明瑞你這混蛋!想死嗎?!”
  可待沖了過去,門口站著的卻是福伯,兩眼淚汪汪的看著方浩然,一邊激動的都結巴了的開口,“老,老爺……太好了!您沒事呀!嗚嗚……可讓阿福擔心死了啊!”
  方浩然微微一囧,隨即想到那混蛋,便著急緊張的抓住福伯的手臂忙不迭的問道,“阿福!你看見張明瑞了嗎?那混蛋在哪?”
  “啊?主人?主人他已經回去了呀……”
116、回京(2)
  許未聽著那淒厲的哭叫,終於忍不住閉上眼睛,可即便閉上眼睛了,那些淒厲的叫聲依舊在他的耳邊回蕩著,一句一句:
  “楚昭!!我南疆聖女對天發誓,哪怕窮盡十年,百年,千年!哪怕我魂靈就此魂飛湮滅,神識遁入混沌,也要毀你大楚江山,絕你子孫後代!!”
  這一句一句的誓言,透著刺骨的恨意,讓人不寒而栗,許未想要捂住耳朵,可卻無法捂住,只能仍由那一句一句陰冷的誓言話語鑽入他的耳朵,直至一聲急急的叫喚:未未!未未!
  好熟悉的聲音……是,是誰?
  “未未!醒來!未未!”
  許未只覺身體似乎被什麼給拽住,然後,刺骨的疼痛傳來,未未只覺得一疼,下意識的睜開眼睛,就見沐以真正一臉焦急的看著他,許未茫然的喃喃開口,“以真?”許未坐起身,看了看四周,困惑,“以真,這裡是哪裡?”
  裝飾的很典雅的房間……他現在是躺在床上,以真就坐在床邊。不過,這裡是哪裡呀?
  沐以真一見許未睜開眼睛,松了口氣,“真是的!怎麼叫都叫不醒你!”又煩悶的撓頭,“你還問這裡是哪裡?!我們被抓了!!”
  許未瞪大眼,“怎麼回事?我們被抓了?那二皇子抓了我們?!”可他明明記得他們跌入了那成龍山的奇怪的大樹裡……
  沐以真煩躁的歎氣,“我也不清楚,等我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們就已經被抓了。”
  許未呆了呆,再次看了四周,那窗口邊隱約有人影閃過,他和以真居然被抓住了,這下……麻煩了!又環視了一周,不見小白?許未便小聲喚著,“小白?”
  “你別叫了,那白眼狼也不知道跑哪去了!”沐以真說道,又指指窗口,突然高聲說道,“肯定被他們給抓走了!”
  許未先是一怔,隨即對眨眼的沐以真領會的點頭,也高聲說道,“那可麻煩了!以真,你說我們該怎麼辦?”
  “別擔心!哼!就算給那二皇子再大的膽,他也不敢動我們!”
  “哦?沐公子倒蠻自信的。”突然響起的清朗的帶有微微笑意的聲音傳來。
  許未和沐以真都警惕的轉頭望去,房門口,那楚賢正背負雙手,臉上帶著溫和俊朗的笑,眼睛緊盯著許未,流露出意味不明的光芒。
  “許公子已經醒了?那就太好了。”楚賢邁步進來,看著許未,語氣很是柔和的問著,神情裡透著關切,“許公子現在覺得身體如何?待會大夫就會過來了。”
  許未一愣,起身,淡淡道,“在□體無事,二皇子費心了。”
  “哼!人都被你們抓來了,還假什麼好心!”沐以真轉身懶懶說道,“我說,二皇子,現在人都被你們抓來了,說吧,你們的目的是什麼?”
  楚賢看著沐以真,微微一笑,“沐公子放心,請二位前來,只是想請二位隨同在下一起進京。”
  一起進京?!許未和沐以真同時一愣,隨即沐以真冷冷一笑,“沐家的公子和鳳族血脈同時跟隨二皇子進京?!二皇子打的好算盤!”
  楚賢一笑,笑容頗有些詭異,帶著那麼一絲意味深長,“沐公子果然聰慧,難怪……貴家主對公子念念難忘啊!”
  沐以真聞言,臉色微變,隨即嘿嘿冷笑,嘲諷開口,“不敢,倒也比某些人吃著鍋裡的還惦記著別人碗裡的強!”
  楚賢臉色一沉,目光陰沉的盯著沐以真,許未旁邊看著,上前一步,擋在沐以真跟前,阻斷楚賢陰沉盯著沐以真的視線,安靜開口,“既然二皇子想讓我們二人陪同進京,那,二皇子必定會保證我們的安全是吧?”
  楚賢看著許未,臉色一緩,語氣柔和了下來,“那是自然。”
  “也會保證我們吃得舒適,睡得安心是吧?”許未繼續問著。
  “當然。”
  “那……二皇子現在可以離開了。”
  楚賢微怔,看著許未,“許公子,你——”
  許未淡淡開口,“有二皇子在此,在下吃得不舒適,睡得也不安心。”
  楚賢臉色一變,沐以真卻嘿嘿怪笑了。
  但楚賢這臉變得也快,隨即又恢復溫和俊朗的笑容,“好,許公子放心,我現在就走。”楚賢說罷,便轉身大步離開。
  沐以真盯著楚賢的背影,心頭有些訝異,這人還真是被未未一說就走了?嗯……沒那麼簡單。
  待楚賢離開,許未轉頭看向沐以真,神情凝重,“以真,你小心說話,也別激怒人,要是真把那二皇子激怒了,對我們動起手,那就麻煩了。”
  沐以真看著許未,翻翻白眼,他怎麼激怒那楚賢,也沒未未剛剛那話語厲害!嘖,那楚賢明擺著對許未不懷好意呀。
  “對了,我們現在在什麼地界?”許未說罷,又四處看了看,走到窗口邊,一看,不由驚呼,“以真!我們現在在船上?!”
  “嗯,那二皇子走水路!”沐以真伸伸懶腰,走到窗口邊,趴在窗口上,看著外頭的湧動的波浪,歎氣喃喃道,“走水路可就麻煩了一些啊。”
  許未盯著外頭的水浪,心頭也憂愁起來,他可是不識水性呀。又想起了在成龍山裡看見的詭異的大樹……想著那些莫名其妙的千年前的人和事,還有最後那南疆聖女陰冷的詛咒……許未抓了抓頭,看向沐以真,遲疑問道,“以真,在那棵大樹裡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什麼?”
  沐以真一愣,隨即低聲凝重的問道,“你也看見了?”
  許未點頭,有些迷茫,“我看見了一千年以前的事情……”
  沐以真神情凝重,低語道,“未未,我們沐家堡有一株聖樹,我和沐以都曾在那聖樹裡看見過一些東西,也去過一些古怪的地方,那成龍山的樹應該也是一株聖樹,或許比我們沐家堡的還要更老。”
  “那……我們看見的……”許未心頭突然有些忐忑,他看見的莫非都是真的?
  沐以真神情嚴肅,“我們沐家有一句話是這樣的:聖樹所見即是真!”
  聖樹所見即是真?許未心頭喃喃念叨著,難道……他所看見的那些都是真的?!
  *************
  楚賢大步離開後,臉色就沉了下來,放慢腳步,慢慢的走到船艙,船艙是布置和裝飾都極為華美的廳堂,廳堂中央的圓桌上坐著一面容極為美麗的女子,看那女子臉若桃花帶著羞怯的笑,眉眼間全是風情,一身粉紅霓裳,勾勒出若隱若現的曲線,甚為動人。
  這女子便是連月。連月一見楚賢,眼裡就露出喜意,幾步上前,嬌嗔道,“殿下,您不是說要帶月兒去游玩的嗎?”
  楚賢對連月溫柔一笑,眼裡卻隱晦的閃過一絲不耐,面上卻柔聲道,“這幾日有些事情忙,不若等到了京城,我再帶你去可好?”
  連月雖然有些不虞,但卻乖順的靠了過去,低低柔柔的開口說道,“好,到時候,殿下可不許失約哦。”
  “自然……”楚賢抬手抱住連月,垂下眼簾,掩去眼裡的疏離冷淡,同時,心裡又想起那日,那人靠過來的時候,身上的淡淡的藥草味道,不同於此時懷裡的女子的柔香,好像,還有被陽光照射時的暖暖懶懶的舒心……
  **********
  方浩然站在官道上,抬手壓低了草帽,低聲道,“阿忠,我們走吧。”
  “老爺,主人說了,您現在身上的氣息已經被完全掩蓋了,他們找不到你的。”忠伯看著方浩然那憔悴和疲憊的神情,忍不住開口說道,想著這些時日,老爺日夜不停的趕路,根本就沒怎麼休息過,再這樣下去,可怎麼得了?要是被主人知道了……忠伯打了個寒顫,想著上次老爺被人抓走,主人盯著自己的眼神……忠伯結結巴巴的開口,“老,老爺,要不我們休息休息再走?”
  “你累了?”方浩然轉頭橫了忠伯一眼。
  忠伯忙趕緊搖頭,他一身武技又有靈力,怎麼會累?
  “那就廢話少說!走!”方浩然冷哼說道。他知道自己氣息被掩住,身上據說還要那混蛋狐狸下的什麼混淆咒,再加上那什麼宗主的已經認定自己死了!他這一路可以走的輕松些,根本不必這麼辛苦!但他現在就是想著盡快趕到京城!一來,未未的安危,那詭異的宗主,都需要他馬上和大哥方嵩他們會合,二來,他要找那混蛋狐狸算賬!移花接木?!該死的狐狸!
  ************
  而此時的京城裡……
  漫天桃花紛紛而落,已經六月時節了呀。
  張明瑞背負雙手,站在一株桃樹下,仰頭看著純藍天空,還有隨著風飄落的桃花,嘴角微微牽出淡淡的笑容,頗有些懷念的意味。
  “你果然在這裡。”頗有些陰沉的聲音很是不悅的響起。
  張明瑞轉頭望去,淡淡一笑,拱手作禮,恭敬道,“下官拜見景風王爺。”
  來者正是景風,一臉陰沉,似乎頗為不悅的盯著張明瑞,森冷開口,“你殺了方浩然?”
  張明瑞垂下眼簾,想起那晚,他親手刺進浩然身體裡的那一刀,即便明知用了移花接木,浩然定會無事,可,那一剎那間,他都有種痛徹心扉恨不得形神俱滅的感覺!對那宗主的恨意又多了一些呀。
  “是。”張明瑞低聲應道。
  “你該知道!方浩然一死,時局變化就由不得我們了!”景風上前一步,咬牙切齒,“還有真兒,方家,他們若是知道方浩然死了!一定會站在我們的對立面!那賢兒還怎麼得到他們的支持?!莫非,你真想讓那墨鬼坐將來的帝王?!”
  張明瑞慢慢搖頭,低聲說道,“王爺,殺浩然非我本意。”
  “那是誰?!”景風怒斥道,“我想不出來!天下間還有誰能逼你?”
  張明瑞嘴角微微一扯,顯出幾分嘲諷,天下間能逼他的人的確沒有,但,如果不是人呢?
  景風見張明瑞不答,憤怒道,“張明瑞!我不管你作何打算!我大楚天下絕不會交給一個墨鬼!”景風說罷,便一甩袖子憤憤不平的離開。
  張明瑞抬起眼簾,盯著景風看不見了,才微微一笑,輕聲低喃,“不會交給一個墨鬼嗎?呵呵……有些事情是由不得人的呀。”
  而在景風離開後,一陣風起,張明瑞身邊便顯出一個人影,是一名男子,卻有些嫵媚的俊美,懶懶的笑容,帶著幾分邪氣,看著張明瑞,挑眉一笑,“景風還是一如既往的愚蠢呀。”
  “他不蠢,不過是看不清這個世界罷了。”張明瑞搖頭說道,轉身看向身邊的這俊美男子,微笑問道,“雲曦公子前來,可是有什麼要事?”
  “哦,我是想來問問你,那楚賢可以殺嗎?”沐雲曦懶懶問道。
  張明瑞微微一怔,隨即搖頭說道,“不可!他是關鍵的棋子之一。”頓了頓,又輕淡開口,“如果雲曦公子是擔心被他抓走的沐以真沐公子的話,據我所知,沐家的家主已經趕了過去了,還有你最欣賞的三皇子,也已經過去了。”
  沐雲曦冷笑一聲,“以真的安危我自然不會擔心,那沐以要是連人都救不出來,也枉費我辛苦幫他渡劫了!我是看不慣那楚賢,竟然敢動以真?!”說到最後一句,沐雲曦的語氣裡迸射出濃濃的殺意!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