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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作者:劉劍(全書完)

天使不在線第八章(7)

「最近忙什麼呢?總也沒見過你。」我要了礦泉水,遞給他一瓶。

韓力一邊擦剛才按摩疼出來的汗一邊接過來喝了一口,說:「還不是網上掃黃。最近又查著了幾個搞視頻色情表演的。」

我的心頭一動。「抓著了嗎?」我問。

「沒有,沒動手,不過也快了。」韓力不疑有詐,很直接的說:「查著了一個IP地址,前兩天我們派人進去和她們搞了一次視頻。搞到了一段截圖。」

「是在哪個網站上搞到的?」

「還是那個叫性情世界的網站。」韓力說:「有幾個視頻包間,據說裡面只要你出錢,想看什麼表演就有什麼表演,真人性交的都有。我們前兩天成功的進去了,發現裡面有些IP地址似乎是在本地的,我們的人化名進去,和那些視頻女郎聊了會天,成功的截了幾張圖。」

「要那些圖有什麼用?」我說:「你也不知道他們在哪,上哪兒能找著真人?」

「再和你說太多了就是洩密了。」韓力說:「不過簡單和你說說也無所謂,我們把那個IP鎖住了查了一下,地址所在地是一片民宅,我懷疑這此視頻表演者可能故伎重演,又在這裡專門租了一間房子做表演用。」

我說:「是啊,但是既然是民宅,肯定有很多人家都用這個地址,你怎麼查出他們具體是在哪一家呢?」

韓力說:「如果有區域,就不難控制了。我們可以鎖定某這個區域,這時要是能誘他們的管理層人物出來視頻,截下圖來就好辦了。」

「我還是不明白,截下一張圖有什麼用?」

「電腦中只要一出現她的頭像,我們的監控人員就會馬上將其頭像截取下來,然後與戶籍部門聯繫。再到公安局內部的電腦聯網裡,將她的頭像與她的戶籍底卡比如身份證什麼的進行電腦比對。如果快的話,一分鐘後,就能確定她的身份。」

我倒吸口冷氣:「這麼快?」

韓力說:「這就是高科技時代的好處。不過,我們截下了那張圖有張問題。」

我急忙問:「什麼問題?」

韓力說:「我們截下的那張圖是一個視頻聊天室裡的女網管,不過放到電腦裡,卻查不出能與她形象比對的身份證及戶籍資料。」

我不以為然的說:「這有什麼可懷疑的。也許她根本就不是用的本地身份證呢。」

韓力嚴肅的說:「我們現在的聯網不光是本地的了。為了摧毀這個超大型的網站,我們現在是二十省一塊行動。進入全國聯網了。」

「二十省?」我驚異的說:「這麼厲害。」

韓力說:「但這個女的更厲害,全國聯網,也沒有查出能與她身份對比的一個證明資料。」

「這說明什麼?」

韓力說:「兩個問題。一個是她根本就沒有身份證。但這不太可能,因為按她那個歲數,肯定曾經起過身份證,我們現在是微機管理,她的資料一輸入微機,就備案了。但是她沒有。所以我想還有一個可能,」韓力詭秘的一笑,說:「除非她是個鬼,根本就沒有任何身份。」

韓力一向古板,他突然開的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反而令我的心裡一下子忐忑不安起來。

「你有那人的截圖嗎?我想想看看她什麼樣?」我問。

韓力回答說:「我不能給你看。這是違反紀律的。咱也別說這個了,你老關心這些跟你沒關的事幹什麼?我說,咱倆再刮個痧吧?你請我一次行不?」

8

整整一天的時間,我突然變得坐立不安。晚上安琪又在外面應酬,我再也坐不了,打車去了學院路,去那次去過的那個酒吧,希望可以見到雨琦。

我不知道我是出於什麼動機要去找她們,儘管我一直對自己說,一定不要和這些人卷在一起,但是我無法解釋也無法阻止自己的行動。我不敢確定那張截圖上的人是不是雯雯,但是有一點我是可以肯定的,韓力說的全國二十省大行動已經開始了,這次看來是一次超大規模的網上搜捕行動,雯雯她們不管隱藏的多深,遲早會被抓獲的。我只是想通過雨琦提醒她,現在必須趕快收手了,否則就絕對難逃一捕。

我知道我現在的行為可能已經觸犯了法律,但是我不能阻止我自己去找她,我想把她從那個泥沼里拉出來,這念頭越來越強烈,讓我自己都有些害怕了。

我來到那間酒吧時,裡面冷冷清清的,也難怪,今天是星期三,這個時間不是週末,學生們也通常都有課,不會來很多人,我要了瓶酒,坐在吧檯上,假裝不經意的問雨琦在哪?老闆說不知道,我詳細的介紹她的長相,身高等情況,老闆說前幾天看見她來過,但是這幾天沒見她來過。

從酒吧出來,我又打車回家,進了屋打開電腦進入到性情世界裡,不錯,雨琦的個人主頁還在。圖像似乎有所更新。有了幾張新圖,我無心去看。找到了她上面的收件箱,給她發去一條站內短信。

天使不在線第八章(8)

當站內短信的對話框彈出來時,我的手情不自禁的抖了不起一下。沉思了一會,我在上面打上一行字:

「請轉告雯雯,風聲緊,請趕快懸崖勒馬,不要一錯再錯了。文波」

對話框下面有一個發送鍵,只要一點,就發送出去了。

我猶豫再三,終於狠下心來,先把「文波」那兩個字刪除,然後點了一下。

屏幕上迅速彈出一行字「信息已發出,謝謝。」

我呆坐在那裡,我覺得心跳的厲害,竟然無法平息。

我在幹什麼?

我在給色情網站的骨幹分子們發信息,提醒他們要注意警察們的搜捕。

如果有一天,她們被抓獲,我是不是在協同犯罪?我為什麼要這麼做,我是不是瘋了!

坐在那裡,心亂如麻,正在這時,突然家裡的電話響了,鈴聲凌厲,令人心驚肉跳。

我把電話拿起,喂了一聲,裡面沉默了一會,傳來的是韓力的聲音:「你在家嗎?」

望著電腦上淫蕩的一個個組合畫面,接到的是一個網絡警察的電話,這兩件事突然同時出現,儘量沒有任何聯繫,但是還是令我感到不舒服,我下意識的把電腦關上了。

「我在家。」我回答他。電腦關機的聲音響了起來。

「你在幹什麼?」韓力問:「又上網呢?」

我應了一聲。「是,你這麼晚來電話,有事嗎?」

韓力沒有任何感情色彩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你要是沒什麼事,上我這來一下。我在單位呢。」

「現在?」

「對,現在。」韓力平靜的說。「別問為什麼,是很重要的事。」

電話掛斷了。

我呆坐在那裡,有那麼一陣子突然發現自己生平第一次有了手足無措的感覺。

韓力的聲音平靜而沒有一絲感情色彩,是什麼事會讓他用這樣的語氣給我說話?難道是雯雯她們終於被抓獲了,她們供出了我?

我穿上衣服,出去打了一個車,往韓力他們單位市公安局開去。一路上我忐忑不安,面對司機無聊的嘮叨,一言未發,不知將會面對著什麼樣的事情?

突然,我想到,是不是胡一平他出事了?他走的時候說要找黑道來解決問題,是不是他沒有解決問題,反而把自己栽進去了?

不可能,如果是他出了問題,韓力怎麼會給我打電話,他也不是刑事犯罪警察,他管不了這事啊?

我給韓力的手機打電話,是關機的聲音。這小子在玩什麼把戲?

車到公安局門口停下。韓力他們的網警監察支隊的辦公室在三樓,三樓全都亮著燈呢。

我從車上下來,一陣冷風吹過來,我不禁打了個寒戰。

一步步向樓梯走去,我覺得每一步都邁得很艱難。

走到三樓的樓梯口那很意外的發現韓力在等我。

韓力見我來了,開門見山的說:「今晚上我們進行了全市一次大規模的搜捕活動,根據這些天取得的證據,抓住了黃色網站性情世界的幾個負責人,裡面還有兩個是未成年人,他們中間的一個人給了我一個電話號碼,說這是他的家長的號碼。我按著這個號碼打過去,接電話的是你。」

我一陣震驚,說:「我的電話?這不可能!」

韓力面無表情,死氣沉沉的說:「很有可能,那孩子的名字叫胡東東,他說只見你一個人,只有見了你以後他才交待所有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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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九章(1)

1

胡東東他們其實早就被被韓力盯上了。一個月前,西安警方破獲了一起案件,抓捕了性情世界網站的兩名「碩士生」級的高層,查獲了一個他們用來進行獎勵下層、分放提成時使用的銀行賬號,這個賬號是網站用來進行資金管理的專門賬戶,而近期的幾筆款子都是匯往我們的這個城市,本地警方沒有打草驚蛇,一直等待著有人來提款,於是,胡東東的一個同學就是在提款時被抓。

這個年僅十七歲的學生是性情世界文學版塊裡的一名版主,他原本是學校裡文學社的骨幹份子,平時喜好寫作。在性情世界裡,他的主要「工作」是轉貼和編輯從各個渠道送來淫穢的小說,當然,利用文學上的「特長」,他也參與創作。抓到他後,幾乎沒費什麼周折,這名學生就交待了,除他以處,他還有一個同學胡東東也是這個網站貼圖區的一名版主。但是與自己相比,胡東東上網的動機不一樣,他並不是為了錢,對提成的事一無所知,只是在網上經常泡著,發些圖片,兼獲發展一些會員,更多的是有些自娛自樂的成份。這幾天胡東東一直和他住在一起,在他的宿舍裡住,白天上課,晚上上網。

警方來到了學校,先把這些事情和學校的校領導說了。在校領導的帶領下,抓住了這位學生,然後讓讓他帶路找另一位犯罪嫌疑人。來到他們居住的宿舍時,胡東東正在洗手間裡方便,警方推門進入時,他的電腦還沒關,上面顯示的畫面就是性情世界的貼圖版主頁。警方做的第一件事是斷掉他的網絡,然後將該頁保存,再將他的用戶名資料存盤,這一切做完的時候,胡東東剛從衛生間出來,沒等他反應過來,警方將他帶上車,宿舍裡的兩台電腦主機全部被沒收,打上封條運走了。按照我國的法律,審訊未成年人必須有監護人在場,胡東東於是就給他們留下了我的手機號。

韓力說:「胡東東是性情世界貼圖區四個版主之一,他的網名叫龍騰虎躍,以前不太活躍,但是我們注意到他在最近的一個月,突然間頻繁出現,貼了至少三百張左右的圖片,大多都是所謂的網友自拍圖片,當然這裡有真有假,更多的還是從海外下載的日本色情圖片,另有一些也可能是他是從別的黃色網站上下載的,也有少部分是真的由變態的男女青年自拍的。他這麼猖獗活動,自然就引起了我們的注意。最近幾天他發貼的地址比較固定,他和一個同學住在宿舍裡,那裡剛安上了寬帶,他們各自有一台電腦,基本晚上都在線。」

我百感交集的坐在那裡,感到自己像喝多了酒一樣,頭痛欲裂。「為什麼?為什麼他們要這樣做啊?」我問韓力。

韓力尖銳的說:「這個要問你了,我們抓他時,他嚇得直哭,一直哭了有快一個小時,後來給了我一個號碼,就是你的,為什麼只有你知道吧。」

我痛惜的說:「我知道什麼?我他媽的知道什麼?他是我一個好朋友的孩子,我只知道他是個品學兼優、有點內向的孩子,除此外我什麼也不知道。他會怎麼樣?你們會判他嗎?」

韓力說:「一個月前,我們國家的法律重新進行了增補,對網絡犯罪這一塊特別制定了新的條款,」他從桌子裡抽出一個文件,打開了,乾巴巴的念道:「這個文件的全稱是《《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關於辦理利用互聯網、移動通訊終端、聲訊台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電子信息刑事案件具體應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上個月才通過實行的。你的這個侄小子這次正好趕上了。我把其中的一條給你唸唸吧,第一條,凡是以牟利為目的,利用互聯網、移動通訊終端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電子信息,具有下列情形之一的,依照刑法第三百六十三條第一款的規定,以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牟利罪定罪處罰、——」

我揮揮手說:「你打住吧。別給我念什麼條啊款的,你就告訴我,他這樣的行為會不會判刑?」

「會。」韓力說:「刑法三百六十三條第一款這樣規定了,以牟利為目的,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物品的,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並處罰金;情節嚴重的,處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並處罰金;情節特別嚴重的,處十年以上有期徒刑或者無期徒刑,並處罰金或者沒收財產。」

我說:「那他屬於哪一種,是嚴重的,特別嚴重的,還是一般的。」

韓力說:「一般來說,在色情網站裡擔任管理人員的分為兩類,一類是在網站裡進行日常管理、維護,另一個就負責資金收取和轉賬渠道,胡東東屬於前者,他那個同學則屬於後者。他在性情世界任版主的時間不長,大概有三個月左右的時間,其間主要的行為就是發圖、回貼,和維護網站,也負責收發站內短信等等,對於這種行為,剛才我給你念的司法解釋裡已經明確說明了,製作、複製、出版、販賣、傳播淫穢電子刊物、圖片、文章、短信息等200件以上的;將會判處3年以下有期徒刑、拘役或者管制。」
天使不在線第九章(2)

「不會吧。」我驚的不禁吸了一口冷氣:「他還是個孩子呢?3年以下有期徒刑,這也太殘忍了吧?」

「很多在黃色網站裡發揮骨幹作用的都是小孩子,」韓力說:「你只是因為這個孩子和你有些淵源才會很震驚,比他還小的孩子我們也抓過,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我頹然的坐在椅子上,說:「就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嗎?」

韓力說:「這是法律,哪有機會可說?不過,也不是完全沒有機會。他在網站的主要行為是傳播行為,涉及到財物的證據沒有。也就是說,和他那個同學相比,他並不是以此為贏利手段的,起碼那個賬號上就沒有他去取過錢的記錄。那麼牟利的罪名可能就不成立。還有,如果他服罪態度較好,再加上他是未成年人的因素,量刑會輕些。這個在刑法上都有規定。」

我說:「輕到什麼程度?」

「如果他能配合,能主動交待所有問題,法院可能判緩行或管制拘役。」

我突然想起了一事,似乎看到了一線希望,「可是我想,他還未滿十八歲,不夠法定判刑年齡,還是應該以批評教育為主吧。」

韓力譏諷的看了我一眼,說:「你這個大記者真是個法盲,你仔細的看過刑法嗎?刑法上對於成年人的年齡早已經重新更改了,第十七條規定, 已滿十六週歲的人犯罪,應當負刑事責任。 你這個侄兒小子的身份證上顯示了,他今年正好滿十六週歲。」

  2

我走進網警中心的監控室裡,胡東東手正插在腦袋裡,頭低得幾乎與桌子聯成一體了。在我的要求,這次韓力沒有進去,一位網警在他後面不遠處坐著,記錄著我們的談話。

我坐在他的對面,敲了敲桌子,他抬起頭來,頭髮很亂,臉上有哭過的淚痕,一看見我,他的眼睛裡馬上發射出了興奮的光芒,望著眼前這張稚氣未脫的臉,我的心一陣抽痛,面前的這個孩子,除了因為緊張和驚嚇有點憔悴外,和前幾天一起爬山時沒什麼區別,怎麼可能把他和一個網絡罪犯的身價聯繫起來呢?

「李叔,」胡東東興奮的說:「你來了太好了,他們讓你來了。」

「是。」我說,但是我知道,韓力不會輕易讓我見一個犯罪嫌疑人的,肯定是他有了什麼把握才讓我見他的,不過事到如今,不管韓力會怎麼做,我也得見他一面,瞭解一些我所不知道的事情。

胡東東問:「你沒和我爸說我在這吧?」

我搖搖頭:「沒有。」

「太好了,」胡東東莫名的亢備起來。「我就知道你夠意思,不會說的。那我媽她知道嗎?」

「我從來也沒有你媽的電話號碼。」

胡東東的情緒一下子鬆快下來了。我很奇怪,他似乎對自己做了什麼一點也不擔心。

「李叔,」胡東東說:「你做過記者,人面熟,能不能和他們說說,我交待清楚了就放我走吧。明天一早還要上課呢。」

我嘆了口氣。上課。怎麼告訴他不光是明天一早,可能這一段時間他都上不了課了。我說:「東東,有件事我不知道怎麼和你說好,但我還是得說,你的事,有點麻煩。你先不要急,我答應你,我先不和你爸爸說,也儘量不讓他們通知你們學校,但我想要聽你一五一十的告訴我我想知道的事情。」

「嗯。」胡東東點點頭說:「李叔,我現在也只有你能依靠了,你說吧,我全聽你的。」

「那好吧。我問你,為什麼要做這種事呢?」

胡東東眨了下眼睛,恨恨的說:「都是瞎七害了我。」

「誰是瞎七。」

胡東東指了指外面:「瞎七就是我那個同學,這是他外號。是他告訴我的那個網站。」

我說:「你們的事趙老師知道嗎?」

胡東東低下頭去,有點慚愧的說:「這事挺對不起趙老師的,瞎七告訴我說,他宿舍這兩天沒人,可以通宵上寬帶,因為趙老師不讓我在他家上網太晚,我就動了心了。我騙了趙老師,說我媽媽回來了,趙老師就放我走了。」

「也就是說,這兩天你一直也沒和趙老師住在一起?」

胡東東點了點頭。

我的心裡充滿了悔恨,其實這幾天我應該給趙清明打個電話,問候一下胡東東的情況,但是我卻以為他在趙清明那,太放心了,沒想到,才幾天時間就出了這種事。我怎麼和胡一平交待呢?

胡東東突然說:「李叔,他們會怎麼做?會不會讓學校警告處分我,李叔,你幫我找找人,要不讓我爸找也行,千萬別讓他給我警告處分,我交點罰款行嗎?」

我看著這個稚氣的孩子,真不知要怎麼說才能明白的告訴他,他已經犯了罪,要接受的不是什麼處分,而是刑罰。面對著這個孩子,這此話我真的說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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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九章(3)

「東東,」我審慎的說:「有關於是什麼樣的處分,咱們還不知道,還要聽候處理。我也不好說,不過,你一定要好好配合警方,有什麼說什麼,千萬不要隱瞞,也別替別人背黑鍋,今晚可能會難捱,但是你要挺住,明天一早,我會給你想出辦法的。」

「還要交待?」胡東東煩燥的說:「我都說了快一晚上了,還有什麼可說的?」他的眼神突然一變,似乎想說什麼,欲言又止。

我捕捉到了他的表情,急忙問:「怎麼,是不是你還隱瞞了什麼?」

胡東東將頭低下去,吞吞吐吐的說:「有個事我還真的沒和他們說。」

我貼上前去,抓住了他的手說:「告訴我,這個時候,什麼也不能隱瞞,告訴你李叔,我替你想辦法。」

胡東東說:「其實我進這個網站當版主,也不能全怪瞎七。我剛開始的時候也只不過進來看看,後來認識了一個人,是她教會了我一些基本的技能,也幫我加的分,讓我能看更多的東西,後來又給我封的版主。」

我的心裡一動,不詳之兆油然而生。「一個人,什麼人?」

胡東東說:「我也不知是什麼人。她是網站裡我們這個地區範圍內研究生級別的管理員。是她通過站內短信給我發的訊息,她讓我多發貼,說發的越多,質量越高才能升級,能看更多的東西,級別越高在網站裡就越被人尊重。她還讓我多轉發一些圖片,一開始那些圖片都是她直接發到站內短信箱裡來的,說是只要我轉發成貼子貼上去,就可以多加分,就可以讓自己的身份從學前班升到大學,到時就可以當版主,自己維護網站,喜歡給誰加分就給誰加分,喜歡封誰的ID就封誰的ID。」

「她叫什麼名字?」

「她的名字叫芳姐。網站裡的人都認識她。瞎七也是她介紹來的。但是我們沒有視過頻,也沒有通過話,瞎七也說他也從來沒見過這個人,一般都是她主動和我們聯繫,我們才能找到她。她也沒有告訴過我們QQ號。」

我的腦子飛速運轉,想像著雯雯的一些特徵。「她是個女人對嗎?」

「應該是的。」胡東東說:「網站裡的其他版主聊天時大家都說她肯定是個美女,能感覺出來。她和我們談話時非常細心,也很有耐心,還特別關心我們。你要是看過她給自己做的簽名的頭像就更能感覺到了,頭像也是個很漂亮的女孩。」

「你能讓我看看那個簽名的頭像嗎?」

胡東東搖頭說:「沒辦法,我的電腦已經被他們沒收了,拿不出來了。芳姐的事,她一再告訴我不要和任何人說,我也沒和別人說過。」

外面有人敲門,韓力探頭進來,用疑惑的眼神望著我。我衝他做個手勢,韓力指了指牆上的表,我點頭表示明白。

「李叔,」胡東東似乎又抓住了一棵救命稻草。「你和那個人熟吧?和他說說,先讓我回家吧,我都困死了。」

「東東,」我努力的措著辭。「有件事李叔必須要搞明白,從小到大,你在我眼中都是個品學兼優的好孩子,為什麼你會做這樣的事?那個黃色網站就真的對你有那麼大的吸引力嗎?」

胡東東低下頭,神色很黯然的說:「李叔,咱今天能不說這事嗎?」

「我要聽你的實話,要不我就幫不了你了。」

胡東東的眼睛有點濕潤了,一種傷感的神情極不合時宜的在他稚氣的臉上出現了。「李叔,」他的聲音裡已經有點哭腔說:「我想讓人尊敬我。」

「尊敬?」我愣了。「這是什麼意思?」

「那次學生會主席失敗後,我成了大家的笑料了。」

「都過去那麼長時間了,這事你還放在心上?再說,選不上又有什麼?你學習那麼好,大家也不會因為這個就不尊敬你吧。」

胡東東哭了。

「李叔,有件事你不知道,我學習並不好。我也不想選學生會主席。」胡東東抽泣著說:「這都是我爸爸的意思。我本來就不想啊。我也沒有他說的那麼好,我的學習成績很差。」

「這是什麼意思?我越來越糊塗了。你的學習不好,不可能啊,你每次考試的分數不都是一直不錯嗎?」

胡東東哭的更厲害了。「那都是假的,每次考試我都得抄別人的才能得高分。我給他們錢,他們就借我抄。每次都是這樣。」

「不可能,那老師不管?」

「不管。他們都和我爸爸好。我爸爸和校長墊了話,學校裡就沒人敢管我了。不但沒人管我,有了好事也都先輪著我。」

我呆坐在那裡,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東東,」我驚異的說:「你是說,你的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你用錢,你爸爸用錢買來的?」

「是,就是。」胡東東哭著說:「這就是為什麼同學們看不起我的原因。我去競選學生會主席,那些收過我錢的同學也不給我投票,他們都瞧不起我,所以我不可能選上的。」

天使不在線第九章(4)

我想起了那天胡東東緊張的站在台上的樣子,汗把後背都浸濕了,而台下,胡一平志得意滿,得意洋洋,原來這一切竟是這樣?!

「我後來上網就是因為有人尊重我。」胡東東抹了一把眼淚,說:「芳姐是個大美女,也是網絡裡的能人,可是她喜歡我。她給我介紹了好多視頻的網友,她們都喜歡我,和我聊天,我提出什麼要求她們都答應,讓我看她們的身體,還說要做我的女朋友。後來我當了版主才知道,在網上,只要你有封貼權和加分權,人們都尊重你。他們想看更多的東西,就得討好我,服從我,我只要不高興,我就封了他們的ID,他們就再也上不來了。我也可以隨便的給他們的貼子加分,隨便的給某一個人加分,提高他的等級,提拔他的身份。這全在於我是不是高興,我那時的心情真的是很屌!李叔,這多好啊!比當學生會主席還過癮啊!」胡東東說的興奮起來,連眼睛都放了光,彷彿他面對的不是我,而是那台能給他帶來自信與至高權力的電腦。「我上了性情網後,QQ每天都能多十幾個人加上來,都是網站裡的成員。他們個個都討好我,順著我,盼著我給他們加分,他們把我當成了首領了。我喜歡這裡,因為我知道,這都是真的,這些尊重我都是真的得到了,沒了我爸爸,我照樣能讓人們尊重我。」

我還能說什麼?眼前的胡東東,他的眼神裡有一種以他的年齡並不相符的顛狂的神采,提起網絡,他似乎進入到了另一個與現實完全不一樣的世界,在那裡,他強大,擁有生殺大權,他隱密但是卻有無上權力。這不是一個孩子的眼神,這像是,我突然驚覺,像是他爸爸的眼神!

「東東,」我低聲說:「我剛才想起了一個人,你知道是誰嗎?是你爸爸。我想,他在某種程度上害了你。」

胡東東搖搖頭,說:「不,我特別祟拜我爸爸。他什麼事都能擺得平,這樣的人才是成功的人。我上了性情網,當上了版主後才找到了一點我爸爸的感覺,我想成為他那樣的人。李叔,你替我給他打電話,讓他來帶我出去。行不?」

我沉思片刻。韓力粗暴的推門進來了,說:「怎麼樣,和侄小子談的差不多了吧。」

我站了起來。走到門口,聽見胡東東在身後喊:「李叔,記著給我爸打電話,還有千萬別把這事告訴趙老師!」

3

牆上的掛鐘突然敲響了,十二點了。

韓力揉著眼睛從監控室出來了,我急忙迎上去。

「都是小蝦小魚,」他說,「大魚一個沒撈著。這個網站真是組織太嚴密了。不過,剛才你們倆人的談話還是很幫助的。」

「胡東東會怎麼樣?」

「這要看法院的判決了。不過這倆孩子都很合作,真是言無不盡吶,可能會從輕吧我想。此案的問訊工作很順利。孩子們全是法盲,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自己犯了罪,那個外號叫瞎七的孩子還說呢,就這麼點事還驚動了這麼多叔叔,我認錯了,以後不再犯了,行不行?真是叫人哭笑不得。」

「你會會給胡東東怎麼樣定刑?」

「這個還要看一看再說,不過胡東東的性質更輕些,沒有涉及到牟利的事。」

我低聲的說了一句:「是啊,他根本缺的也不是錢。」

韓力說:「文波,我看這事,你不便再出面了。你還是給他爸爸打電話吧。」

我說:「我剛才打了,關機了。明早一起來我就打。」

韓力點了點頭。說:「孩子先暫時不能走。你放心,是你朋友的孩子我會照顧他的。」

我拍拍他的肩:「有個事還要麻煩你;這孩子的事等他父親來了之前能不能先別讓外界知道。」

韓力點了點頭。我下了樓,一邊走一邊給趙清明打電話,他關機了,也難怪,現在都幾點了。

我給趙清明發了一個短信:「請明早與我聯繫,出大事了。」

我下了樓,這裡外面已經是萬籟俱寂了,連車都很難叫,站在路上等了一會,來了一出租車,停在我面前,我剛一上車,就發現有一個車也開了過來,在公安局門口停下,一個人從車裡出來了。是顧襄,沒想到都這個時間了,他還出來工作,這小子的敬業程度真是了得!

車子開走了,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如夢初醒,急忙找來電話給韓力打,他關機了。

他媽的,到處都是關機的人!

我回憶了一下,顧襄的號碼我曾經記得過,但是不知准不准了。我給他打,佔線聲。

媽的!我又給那個號發個短信:胡東東在裡面,不要驚擾他,更不要把他的事弄到報紙上。

發完這個短信沒過一會兒,手機震動一下,拿來看,上面回了一個短信:文波大哥,明白。顧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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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九章(5)

我稍稍鬆了口氣。但是想一想怕不保險,又發了一個短信,這次是給韓力的:

顧襄來了,不要讓他接觸東東。

4

我回到家裡,發現安琪已經回來了,她睡了。

我來到書房打開電腦,雖然很晚,可是我心裡裝著一個事,必須要探究個明白才行。

進入性情世界網站,登陸上我的用戶名,一進去就發現有個光標在收件箱內閃動,有站內短信發過來了。

我點擊那條短信,只見上面有一行字:收到,我會小心,謝謝,雯雯。

她收到了。我關上信箱,想了一想,應該把這條信息刪了。正要刪除前,我又想進入雨琦的主頁看看,於是點擊了一樣,可是奇怪的是,那一頁出現了無法顯示的字樣。

看來,她們已經做了手腳了。起碼雨琦有所查覺,把自己的主頁撤了。

我按著那個正準備刪除的站內短信,點擊上面的回覆框,又彈出一個回覆信件窗口。

我在窗口上鍵入這樣幾行字:

「如在線,請速與我聯繫,我有急事,我的QQ號是......」

我把這條站內短信發出去,然後去餐廳給自己砌了一杯咖啡,這一晚上,真是又累又渴。

等我回來時,我聽見QQ在響,有人在加我為好友。那人的名字是:雯雯。

她在線呢。

我加了她,片刻,一個很可愛的頭像閃爍著蹦了出來,出現在我的對話框裡。

我百感交集的看著這個頭像,她出現在了這裡,意味著一件事,從此後,當我想見她時,我就會見到她,見不到她時,我也會把信息留給她。

也不知是托電腦的福,還是電腦惹的禍。我們這次才算是真正的接觸了。

她的頭像閃爍起來。她向我發話了。

她:你加我有事嗎?

我:當然,你在哪?

她:家裡。確切的說,在租來的房子裡。

我:我現在想見你,方便嗎?

她:不方便,屋子裡還有四個女孩。

我:我明白,你們在工作。

她:我馬上要上線表演,不能談太久,有事請你快說吧。

我:我只想知道一件事,希望你能如實的回答我。你是不是還有一個名字,叫芳姐。

她沉默了。許久沒有回應。

我等不及,便又把這個消息複製一遍給她發過去了。

頭像閃爍。她問:你怎麼知道芳姐這個名字?

我:你別管了。你只需要回答我,你是不是芳姐?

她:不是。

我:謝天謝地,那芳姐是誰?你認識嗎?

沉默。

我:雨琦?是不是她?

她:我想不是。

我:你能想出她是誰嗎?

她:想不出,但是我也在找她。

我:為什麼?

她:我那天曾和你說過一件我的事,不知你還記得嗎?

我:什麼事?你說來聽聽。

她:當年,因為受了一個人的蠱惑,也是為了還一筆債,我做了一段時間視頻小姐,後來我也曾想退出,可是我表演的視頻鏡頭卻都那個人下載了下來,刻成了光盤,她威脅我說,如果我不聽她的,她就要把這些光盤散發到我的家鄉,直接寄到我的父母和我學校的老師們那裡去。

我:我記得當時你曾說過,你還說過很震驚,她居然對你的過去瞭如指掌。

她:沒錯,這事直到現在我還百思不解,我現在告訴你,那個威脅我的人,就是芳姐。

5

雯雯說了這件事後,就離線了。我想她可能開始開工了吧。我試著想進入性情世界的視聊私聊空間裡,找她繼續談,但是我的積分不夠,根本進不去。這裡的規矩是,要想得高積分,就得多發貼,而發貼的分值完全由你所在區域的版主決定,當然,如果版主覺得你的貼子有水貼的傾向,對不起,就封你ID,你以後也上不來了。現在不是開放註冊了,如果被版主踢出去,也不知要用多久才能上得來。

我在能進去的各個區域裡徘徊,不敢亂發貼。只到這時我才明白為什麼胡東東痴迷於這裡,的確,版主在他所負責的版塊裡有無上的權利,除非會員向申訴區發佈的舉報貼子經被核實後超過了他能承擔的限額,否則他真的可以一直做下去,決定你是否還有資格留在這裡,這就是網絡裡的權利,誰說網絡是絕對自由的,這裡和社會上一樣,一樣有權利的影響,胡東東只不過是一個最小的網絡掌權者,但是也足夠滿足他的虛榮心的了。

我只能簡單的回貼,回貼也得嚴格按照格式來進行,不得讓版主扣分或封ID,我和這裡的版主們都不熟的。這樣下去得分很少,呆到快天亮,只得了不到五分,這樣的成績,連進入一年級都不夠,我後來實在是太困了。就上床睡了。

天使不在線第九章(6)

那一夜睡得很不好,我不斷的做著惡夢。我夢見了很多人向我走來,有胡一平,有胡東東,有雯雯,最奇怪是,我夢見雯雯最後的面相幻化成了麥芽的樣子,她衝我笑笑,但當我走近她時,我聽見從她嘴裡發出一個聲音:「我是芳姐。」

這個夢讓我一下子驚醒過來,我聽見浴室裡傳來了水聲。安琪在洗澡。

她很少早上洗澡,這樣做肯定是有什麼重要的活動。

我今天因為這惡夢的緣故起得早了,頭還有點暈,我坐起來,揉揉腦子,伸個懶腰,準備起床。

手機的響聲從客廳傳來,是彩鈴的聲音,這不是我的手機聲音,是安琪的。

我聽見有開門的聲音,接著安琪的身影在臥室的門前一掠過去了,是她跑著接電話了。

我躺在床上沒起,聽見安琪輕聲的說了一聲:「喂。」

然後她就是一陣沉寂,好像在聽對方說什麼。

過了一會,我聽見她小聲的說:「那件事是很麻煩。他睡了,昨晚上回來的時候快一點了,什麼也沒和我說。」

對方似乎又在說什麼。她沒有說話。

過了一會,她的聲音很低的說:「昨晚上我聽到這個事也很吃驚,你認為胡東東會判刑嗎?」

她在說胡東東,這麼說她也知道了這件事,可是那個和她通電話的人是誰呢?

電話那端似乎有人說著什麼,我聽見安琪一直在「嗯,嗯」的答應著。最後安琪說了一聲:「你也真太辛苦了,昨天那麼晚,你還趕過去了,你得注意一點身體了,老這樣哪兒行?」

我好像猜到這是誰了。這時我聽見安琪的腳步聲向臥室移來。我把眼睛閉上了,直覺中安琪似乎就站在門口望著我。我聽見門響了一下,感覺似乎是臥室的門關上了。我聽見安琪的聲音果然小了下來,但是還依稀能聽見,我聽見她輕聲的說:「我知道,我知道,他還睡著。好,晚上再聯繫,你多注意休息吧,再見。」

沒有聲音了。我輕輕的睜開眼睛,我臥室的門已經關上了。

水聲再次響起。她又進去洗澡了。

我下了床,只穿著一條內褲將門輕輕的拉開,一拉開門就看見客廳的茶几上,安琪的三星手機正放在那裡,那是她經常放手機的地方。

我小心的不發出一點動靜的走過去,把她的手機拿起來,按了「已接電話鍵」,上面顯示出一個最新打過來的號碼,這個號碼是一個很熟悉的號碼,我昨晚上也給這個號碼發過短信,是顧襄的。

我向上翻,發現上一個已接的號碼也是顧襄的,時間指向的是昨晚上的十一點零五分。昨天這個時候,我正在去往公安局的路上。而他們在一起,在一起做什麼?談業務,要這麼晚嗎?

我把手機放下。衛生間裡的水聲停止了,她洗完了。

我小心的回到臥室,剛把門關上,衛生間就傳來了開門的聲音。

我躺要床上,睜著眼睛看著天花板,我聽見門外安琪走來走去的聲音,我知道她在幹什麼,她在穿衣服,換鞋,對著門口的穿衣鏡簡單的化妝,這一切完了之後,我聽見大門「咣當」的響聲,她走了,臨走時都沒有想起看我一眼,看我起沒起床。

我已經全無睡意了。腦海裡不斷的迴響著剛才安琪的話。你得注意一點身體了,老這樣哪兒行?話語中有種很暖味的東西,這種話我已經很少時間沒聽過了,她對一個外人說了,讓我格外的不舒服。

我又想起了很多人的話,胡一平說:女人搞公關,主要的功夫在床上。老莫說:她告訴我她要去上海出差,是為了宏天的業務。可是她其實根本就沒走,她那幾天天天和胡一平泡在一起。還有剛才臨走時她和顧襄說的那句話:好,晚上再聯繫,你多注意休息吧,再見。

這此話語在我的腦海中翻湧,令我一下子坐立不安起來,我詰問我自己:我瞭解我的老婆嗎?

我站了起來,機械的走到衛生間刷牙洗臉,可是腦海中卻還是不能揮去那個疑問:面對著一個越來越少溝通越來越行動詭秘的妻子,我瞭解她多少?

在我經過一早上的洗漱後我沒有找到我要找的答案,我強迫自己接受一個事實:不管我瞭解不瞭解她,我一定要相信她,信任她,相信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這個家,為了我,至少到目前,只有我做過對不起她的事,她沒有做過任何對不起我的事。

有些事情一旦想通了,人就會變得非常鬆快起來。我下了樓,去報箱取了今天出的晨報。回到屋裡熱了一杯奶,一邊喝奶吃安琪批發買的垃圾食品,我最討厭的蛋白派,一邊看今早上又有什麼新聞。

打開報紙,翻到三版社會新聞,胡東東的照片赫然登在頭條位置,他的眼睛被擋上了一個黑的封條,但是從眉目和穿著上,熟一點的人都能看出,這人就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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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九章(8)

「李哥,」顧襄很激奮的說:「你別再和我說這些話了。你憑什麼責問我?我承認這次的報導是一個意外的事故,也不排隊可能是有人要利用這個整胡一平,但只是相對你而言,我是對不起胡一平,對不起胡東東,但是我對得起自己做為一個記者的良心。我還記得五年前,你在我剛走上這個崗位時曾和我說過,一個記者要靠事實說話,要說真話寫真事,不講人情,不看面子,不向權勢丟頭,不為金錢動搖,不做虛假報導,不搞有償新聞,不因為人情關係掩蓋事實真相,我一直是按照你教我的去做的,我沒有走偏過一步。可是你今天和我發火是為了什麼?就是因為我寫的是你的一個熟人,你想用人情掩蓋事實,想遮住這些真相,但沒成功,是嗎?老實說昨晚上我接你的短信時我很失望,我真的很失望,你不是從前的那個李文波了,你不是那個我們直到現在還引以為楷模的前輩了,你和胡一平他們沒什麼兩樣了。」

我手拿著話筒,本來滿腔怒火,但在顧襄說完這段話時,突然發現自己竟然無言以對,不知從何說起了。

「李哥,我一直尊敬你,我們,新聞部所有同仁都尊敬著你。」顧襄的聲音裡突然有了一種難得的真摯。「三年前,炎莊黑煤礦的那起報導,讓我們損失了一個好兄弟,讓你丟了工作,可是,你卻換來我們所有記者們的尊敬。你辭職的那天,很多人都哭了,不管是喜歡你還是不喜歡你的人,你沒看見那個場面,哭的人中也有我。你走了,可是你把一種精神留下了,我們都是按照你留下的那種精神做事的。但是今天,李哥,你讓我發現你的精神死了,你死了。你不是我們的偶像,不是我們尊敬的那個人了。」

話筒無聲的落了下來,有好長一段時間,我才意識到我的眼淚正在我的臉上滑行,癢癢的,有如歲月的手在輕輕的抓搔著我的心靈,顧襄在電話那頭不停的說著,但是我什麼也聽不到,我只看見前方一片模糊,很多熟悉的事與人都在這模糊的視線裡漸漸清晰,他們向我走來,往事歷歷呼嘯,一下子就將我拉回到了三年前,那些個風風雨雨的日子。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1)

1

三年前,因為在工作上的業績不錯,我得到報社老總的賞識,在新成立的社會新聞部擔任主任一職,主管社會新聞的全面工作。

當時我們的社會新聞部是由新聞部派生出來的一個新部門,近年來,隨著報紙版面的擴大,我們報社以前的老新聞部分成了三個部門:熱線部,政教部,和社會部,我的妻子安琪分到了熱線部,專門接受群眾來訪來電這類工作,一個新分來的大學生顧襄經過一年試用期後,轉正成為我們社會部裡的兵。

那時因為部門剛成立,人員少,整個社會部就我們兩人跑外,我這個主任其實和一般記者沒什麼兩樣,天天在外面跑新聞,寫了不少稿子,每天累得半死,也得罪了不少人。

搞過新聞的人都知道,在新聞領域裡,熱線部的事務瑣碎,政教部多為領導開會,社會部則多為批評報導,搞批評報導起家,當然就要得罪很多人。

不過那時我血氣方剛,沒把得罪人當成一回事,對於寫批評報導仍然是滿腔熱情。但是整個社會新聞口只有兩個人跑新聞,也確實是非常累,所以我一直想要增加個人手。不久,有幾個大專院校的學生來到我們這裡實習,我就向老總請示,要求挑一下人過來分分擔子。

蕭石就是在那個時候來到我們部裡的。

蕭石那年二十一歲整,大四中文系快畢業了,到我們這裡來實習的主要目的是要交一篇畢業論文,另外想多學點經驗,為以後找工作積點資本。懷著他這樣目的來這裡實習的畢業生每年在我們這都有一些,一般實習期都不超過四個月。對這些人,我們這裡的待遇是不給工資,不給記者證,一般情況下重大報導也不安排獨立採訪,通常都是有個老記者帶著,寫點簡單稿子,混過幾個月,等到畢業前交稿就成了。這個人也不例外。

不過,我從見到蕭石的第一眼就覺得,這個政策對他並不適用。這是一個非常適合干新聞工作的人才,他聰明好學敏感性強,簡直是一個天生的做新聞記者的料。蕭石的家是山西一個叫靈泉縣的農村郊區的,非常窮,據說當地有兩多,一是黑煤礦多,一是拐賣婦女的多,蕭石的哥哥就是在黑煤礦中一氧化碳中毒喪的命,這種出身決定了蕭石這個孩子與其他同齡人不一樣,因為本身出生於貧民階層,他對底層人民有一種天生的人文情懷與悲憫心,這對於一個做記者尤其是以批評報導為主的社會記者來說,極其重要。

他來到我們部會做了幾天冷板凳,基本上沒有什麼任務派給他。一開始就是接個電話,看個家,幫我們的稿子查查錯字什麼的,後來,因為工作量實在太大,也就安排著他出去採訪一些比較簡單的小稿,他做的非常出色,引起了我的注意。

時至今日,我經常在夢裡夢見蕭石,他是個非常溫和的小夥子,戴著一個厚厚的眼鏡,手裡總是挾著厚厚的研究魏晉文學方面的書,這是他比較喜歡的一個事,他每天晚上複習功課準備考研,就是想讀這個專業,我看過他寫過的有關魏晉風骨的研究論文,辭采飛揚,壯懷激烈,極富煽動性,與眼前這個溫文爾雅的形象極難統一起來。

我們社裡的同仁都很喜歡這個好學而又有禮貌的孩子,按照他名字的諧音給他起了個外號,叫小石頭。

有天下午,一個左手被砸斷了三根手指的農民來到我們報社,來投訴距離市區五十公里外的炎莊煤礦,主要是投訴煤礦主不給他們工傷損失費等事情。那天我和顧襄去農村採訪一個土地糾紛的官司,都不在辦公室。接待這個農民的人就是蕭石。

對於我們這些人來說,那天真是一個奇特的日子,這個左手只有兩根手指的農民,有如上天派來的一個憤怒使者,讓很多人的命運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轉變。

這個農民是炎莊煤礦裡的一個礦工,一個月前,他們四個人在推車時,礦裡發生塌方,一些石頭掉下來,四個人全被砸傷了,但好在沒有死亡,他是傷得最輕的。事故發生後,礦方答應,在一個月之內給他們工傷損失費,但是一個月的時間過去了,除了入院時給他們四個墊的兩千塊錢外,礦方再也沒有派人來看過他們。四個人中另外三人現在還在醫院裡,這個傷得最輕的人去找礦上的人談這事,但是找不到礦主,得到的答覆是再等一等,這個人先後去幾次,但是都沒有答覆,礦主只答應給他們四個人病假期間每個人30元的生活費,但對其花費的近八千元的醫藥費卻表示概不負責。這個農民沒辦法,就找到報社來投訴了。

在關於城西炎莊,蕭石並不知道其背景,這是一個有名的脫貧致富的小康村,這個莊四面環山,很偏僻,但是風景也很優美。從文革前算起,因為交通不便,加上四處皆山的原因,炎莊是一個著名的貧困村,人丁稀少,資源匱乏。改革開放以後,村領導帶領大家修山造林,開發果樹板粟種植項目,不久這個村莊果樹板粟樹種起來了,成為果樹培植基地後,才逐興旺起來,兩年前,村書記斥巨資為村裡修了一條寬敞的馬路,還通了車,並且開發了炎莊礦種開發公司,專門開發研製煤、鐵礦石。為了配合這項研究,村領導還成功的將一部分村民從偏僻的山頂移到了地勢和交通都比較便利的地方,為開放山林礦藏做好準備,當時提出的口號是「保護礦脈」,這些舉動曾做為先進典型多次上報省裡,村領導也被因為創收大戶、帶領農民脫貧致富等榮譽而多次榮獲先進稱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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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章(2)

那天下午,對上述背景一無所知的蕭石憑著一種職業敏感,也憑著自己家鄉黑煤礦成風的情況,意識到炎莊可能也有著另似自己家鄉的那種情況——有人私開黑煤礦牟利。他在桌上給我留個條,沒有向我以上的任何主管領導請假,就和那個農民一起坐公交車去了炎莊。

我是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才進到蕭石的。這個年輕人整整忙了一天一夜。他先是來到了醫院看望了幾個躺在床上的送傷的礦工,然後又去了礦裡的工地上,實際看了一些煤礦的作業情況,隨後又找了礦裡的負責人,這些事做完後已經很晚了,他就在老鄉家睡了。第二天,他又找了村領導瞭解了相關事情,在得到一些並不令人滿意的答覆後,他又去了幾家村民家,瞭解了一些實際情況。

蕭石在那天的整個行動雖然頭緒繁多但是有條不紊,充分顯示了一個職業記者的敏感和水平,當然更多的還體現了一個青年人難得的熱血與激情。但是蕭石瞭解的東西卻比他做的都更令人吃驚。炎莊——這個著名的果樹鄉、板粟鄉其實已經有兩年的時間都沒有在果樹、板粟種植上有好的收成了。因為村裡最適合果樹生長的地方都被村幹部轉讓了,轉讓給了村裡包工頭出身的陳、王兩家大戶,其中的王家本身就是村書記的親戚,他們將土地的使用權買去,對外說是用來研究煤鐵礦石,還與村委會聯合,像模像樣的成立了一個研究中心,但實際做的卻是建了了幾十座私煤礦。這些煤礦基本上控制在兩大姓中間,而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們,都被他們強行將原耕種地收走,遷移到了指定的地方,這一切,表面上看是由村委會出面完成的,但是內裡,據當地鄉民說,卻是兩大姓派打手一家一家的擺平的。你要是不搬,兩大戶自然也有方法讓你搬.

那個左手斷了三根手指的農民也是原住民之一,他家是種梨樹的,可是耕地被趕走後,為了餬口就去了私礦當礦工,他們四個受傷後,礦上的人答應給他們賠償,但是遲遲沒有給,並發話出去,如果他對外聲張,就殺了他全家。

蕭石在這個農民的帶領下,來到了炎莊山溝裡一個叫赤土溝的地方,很吃驚的發現了這個地方明目張膽的敞開著不下三十個私煤礦,在這裡,煤礦的每個坑口正前方都有個儲煤場,小則20多米見方,大則50米見方,每個儲煤場都連著山後的那條新修的大馬路,坑口左右是小路,通往其餘黑礦口。小路是被人踩出來的,最寬能容一輛三輪車;大路是村委會新建的,通往大路的那條小徑也很寬敞,足夠兩輛卡車通過,礦工們從村裡上山時走小路,挖出煤來就從大路運往山下。

當地的礦工說,炎莊挨著兩座山,前面是風景優美的飛龍山,後面是資源豐富的石鳳山,一龍一鳳,煤層淺,煤質好,都是開煤礦非常好的寶地。這兩年,煤不斷的漲價,從去年以來,普通煤價從一噸十幾元一路漲到二三百元,有的煤還超過了400元一噸。煤炭資源豐富的地區迅速富起來也是沾了煤價的光。在正規煤礦不能涉及的原煤儲藏區,老百姓稱之為「黑口子」的私煤礦自然就多了起來。當地百姓對此其實並無異議,進山挖煤投入的只是一些勞力,和撿錢沒有區別,比種果樹划算多了,誰不想去呢?

一個老村民告訴蕭石,挖「黑口「這種事在炎莊已經不是秘密了,村幹部就帶頭干,兩大姓中的王家就是村幹部家屬,陳家也是鄉里有人撐腰,他們都上了,村民也摻和,在礦上做工,一般的一噸煤賺四十元,一個月下來少則二千塊多則四五千,誰不干呢?

蕭石還瞭解到,杜家和王家把土地的使用權拿到手後,因為人手不夠再加上管理困難,他們不再親自開礦,而是以承包的形式,把礦承包出去,自己拿大頭,並且做最大的股,這種股就是風險股,風險的意思就是他們負責安全,有事他們頂著。

那怎麼頂呢?蕭石問。那個村民把他拉到一處背人的地方,跟他講了裡面的奧秘。「你只要腰板夠硬,門子夠橫,這個事很容易做成的。只要有錢疏通關係,就不愁掙不了錢。」那人說到這裡就走了,但是臨走前提供了一個人,說此人對內幕很瞭解。蕭石找到了那個人,原來是村委會退下來的一個幹部,那幹部起初不肯說,後來經不住蕭石的追問也透露了,開一個水上煤礦除了約10萬元的設備投資,至少還要花幾萬元疏通好多部門,比如縣地礦局、鄉政府、煤炭稽查隊、派出所等。

這些黑礦在有關部門的默許下成立後,每月要向村政府交兩三千元管理費,這樣每次檢查前,礦主或承包人就能得到村政府有關幹部的電話通知,當檢查部門來到時,他們可以自己用裝載機先封住礦口,等到檢查團走後就再開封。而為礦主們擺平這事,從村到鄉甚至到區、市,一層層都要有人,最直接的聯繫人就是王、陳兩家大戶。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3)

蕭石拿到這此資料,激動的一夜難眠,他認為他找到了一條好的新聞點。他當天晚上去礦上找負責人瞭解工傷的事,負責人態度很蠻橫,表示沒什麼好說的,並要蕭石出示記者證,蕭石拿出了單位給他們這些實習生發的臨時記者證,那人的態度並未收斂,並警告他,炎莊是個先進村,你要把瞭解的情況如實的反映出去,如果歪曲事實,不但要負法律責任,更是給鄉領導抹黑,那就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的態度反而激起了蕭石的鬥志。當晚他跟蹤了那個負責人,發現他進了村委會,與村長、村書記等人一起坐著車去了城裡吃飯,他側面打聽了一下,得知那個人是王家的人,也就是說,村長、村書記這些村領導對此事完全知道,但是不但放任不管,看來還有瓜葛。

第二天早上蕭石去找村領導,但是所有的村領導都不在,只留下一個辦事員接待了他,辦事員認真的把他反映的情況記了下來,並說等村領導回來後,一定如實匯報,他要走了蕭石的電話,還要留蕭石吃飯,當蕭石表示不吃時,辦事員要他等一下,進屋去不一會拿出一個紅包來,說這是村裡對報社記者不辭辛苦來這裡調查情況表示的一點感謝之情,要蕭石收下。

辦事員的做法更讓蕭石意識到這裡肯定有鬼,他很聰明,假意應承下來,把紅包收下,又要辦事員把村長的電話和聯繫方式寫下來,辦事員要找紙,蕭石說:「別找了,我沒帶包來,沒法裝,這樣吧,就寫這紅包的封面吧。」辦事員不知有詐,就在那紅包包著的紅紙上寫下了一串號碼。

現在這個紅包就放在我的桌上,那紅包上還有圓珠筆寫著一串號碼。這個紅包從拿來以後,蕭石一直也沒有打開過。聽蕭石講著他這兩天的經過,我有種直覺,一個大新聞被挖出了冰山一角,而完成這一冰水一角開掘工作的這個人,竟然是一個剛上班沒有一個月的實習生,對於一個跑新聞的人來說,這真是一個天賜良機。

我高度表揚了蕭石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良好的新聞人員的素養和責任心,同時也批評他,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一定要先打跟主管領導請示,不能擅自決定,不過這個批評與我的表揚比起來當然微不足道。我讓蕭石把這兩天的採訪經過寫個材料給我,當天晚上,我去了老總。

老總的反應不像我那樣強烈,他說有關於炎莊黑煤礦之事,其實以前也有人反應過,不過此事涉及的人員較多,其內情也比較複雜,不宜妄動。他要我再調查一些情況,但一定要注意方法,然後寫個內參,先給他看看,再決定如何處理。

2

我在蕭石給我反映完情況後的第二天,與他一起去了一次炎莊,我們是以私防的形式去的,假裝是從山西來的買煤的客人,為了裝得更像,我還把胡一平的帕薩特借來了。(那時老胡去了山西,很巧合的是也是去開發煤炭生意的),我們開車趕到私煤礦最集中的群山環抱的炎莊赤土溝時,天色將晚。這個時間正是私煤礦活動最猖獗的時候,一般來說,很多小的煤礦白天開工的目標比較大,夜晚才是最安全的時候。一進到赤土溝我就發現在每個煤礦口都可以看見無所事事的閒逛著的本地人。蕭石告訴我,這些人不是閒人,他們是暗哨,表面上看無所事事,其實就是專門對付檢查人員的,只要有可疑人物出現,暗哨會用手機、對講機等形式通知煤礦主,當然最主要的是還要提前通知兩大戶,私礦主會在最快的時候內封礦,馬上宣告停產,再由兩大戶的人與村委會派人擺平。

我們把車停在路口,馬上就有人過來搭話。我告訴他我是買煤的,他開始不信,後來我給他看了我從煤販子那裡拿來的一隻名片,他信了。並且說他家的煤不錯,一噸八十,當時的市場價是八十五元,高的還有叫到九十五的。他的便宜了這麼多,我問他質量是不是有問題,否則為什麼會便宜。此人直言不諱的說:「我們的礦是私礦,不需要上繳任何費用,所以就比正規有證煤礦的煤便宜,我告訴你,你到哪也買不到這麼便宜的煤,不過,我們也有成本,還要給上面留出一些打點的費用,你們買煤的總不能讓我虧本吧!」

蕭石趁我們說話的時候把口袋裡的採訪機打開了,聽礦主這們說,就上來問,說為什麼他們這裡私礦這麼多,這麼多私礦,怎麼保證質量?打點上面又是什麼意思?礦主倒是很」坦誠」,說他開礦已經好多年了,但手續一直辦不下來,原因是辦個合法手續要花好多錢;另外,他們的採礦規模也達不到國家規定的年生產能力。但他們開黑礦必須和鄉政府及當地有關部門搞好關係,否則根本開不成。只有這樣,風聲緊時就有上面的人給他們通風報信,才不會出事。礦主最後總結:「我們有關係,幹這活不用怕有風險,所以這裡開礦的人多,客人要貨比三家,我們當然要有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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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章(2)

那天下午,對上述背景一無所知的蕭石憑著一種職業敏感,也憑著自己家鄉黑煤礦成風的情況,意識到炎莊可能也有著另似自己家鄉的那種情況——有人私開黑煤礦牟利。他在桌上給我留個條,沒有向我以上的任何主管領導請假,就和那個農民一起坐公交車去了炎莊。

我是在第二天快到中午的時候才進到蕭石的。這個年輕人整整忙了一天一夜。他先是來到了醫院看望了幾個躺在床上的送傷的礦工,然後又去了礦裡的工地上,實際看了一些煤礦的作業情況,隨後又找了礦裡的負責人,這些事做完後已經很晚了,他就在老鄉家睡了。第二天,他又找了村領導瞭解了相關事情,在得到一些並不令人滿意的答覆後,他又去了幾家村民家,瞭解了一些實際情況。

蕭石在那天的整個行動雖然頭緒繁多但是有條不紊,充分顯示了一個職業記者的敏感和水平,當然更多的還體現了一個青年人難得的熱血與激情。但是蕭石瞭解的東西卻比他做的都更令人吃驚。炎莊——這個著名的果樹鄉、板粟鄉其實已經有兩年的時間都沒有在果樹、板粟種植上有好的收成了。因為村裡最適合果樹生長的地方都被村幹部轉讓了,轉讓給了村裡包工頭出身的陳、王兩家大戶,其中的王家本身就是村書記的親戚,他們將土地的使用權買去,對外說是用來研究煤鐵礦石,還與村委會聯合,像模像樣的成立了一個研究中心,但實際做的卻是建了了幾十座私煤礦。這些煤礦基本上控制在兩大姓中間,而這片土地上的原住民們,都被他們強行將原耕種地收走,遷移到了指定的地方,這一切,表面上看是由村委會出面完成的,但是內裡,據當地鄉民說,卻是兩大姓派打手一家一家的擺平的。你要是不搬,兩大戶自然也有方法讓你搬.

那個左手斷了三根手指的農民也是原住民之一,他家是種梨樹的,可是耕地被趕走後,為了餬口就去了私礦當礦工,他們四個受傷後,礦上的人答應給他們賠償,但是遲遲沒有給,並發話出去,如果他對外聲張,就殺了他全家。

蕭石在這個農民的帶領下,來到了炎莊山溝裡一個叫赤土溝的地方,很吃驚的發現了這個地方明目張膽的敞開著不下三十個私煤礦,在這裡,煤礦的每個坑口正前方都有個儲煤場,小則20多米見方,大則50米見方,每個儲煤場都連著山後的那條新修的大馬路,坑口左右是小路,通往其餘黑礦口。小路是被人踩出來的,最寬能容一輛三輪車;大路是村委會新建的,通往大路的那條小徑也很寬敞,足夠兩輛卡車通過,礦工們從村裡上山時走小路,挖出煤來就從大路運往山下。

當地的礦工說,炎莊挨著兩座山,前面是風景優美的飛龍山,後面是資源豐富的石鳳山,一龍一鳳,煤層淺,煤質好,都是開煤礦非常好的寶地。這兩年,煤不斷的漲價,從去年以來,普通煤價從一噸十幾元一路漲到二三百元,有的煤還超過了400元一噸。煤炭資源豐富的地區迅速富起來也是沾了煤價的光。在正規煤礦不能涉及的原煤儲藏區,老百姓稱之為「黑口子」的私煤礦自然就多了起來。當地百姓對此其實並無異議,進山挖煤投入的只是一些勞力,和撿錢沒有區別,比種果樹划算多了,誰不想去呢?

一個老村民告訴蕭石,挖「黑口「這種事在炎莊已經不是秘密了,村幹部就帶頭干,兩大姓中的王家就是村幹部家屬,陳家也是鄉里有人撐腰,他們都上了,村民也摻和,在礦上做工,一般的一噸煤賺四十元,一個月下來少則二千塊多則四五千,誰不干呢?

蕭石還瞭解到,杜家和王家把土地的使用權拿到手後,因為人手不夠再加上管理困難,他們不再親自開礦,而是以承包的形式,把礦承包出去,自己拿大頭,並且做最大的股,這種股就是風險股,風險的意思就是他們負責安全,有事他們頂著。

那怎麼頂呢?蕭石問。那個村民把他拉到一處背人的地方,跟他講了裡面的奧秘。「你只要腰板夠硬,門子夠橫,這個事很容易做成的。只要有錢疏通關係,就不愁掙不了錢。」那人說到這裡就走了,但是臨走前提供了一個人,說此人對內幕很瞭解。蕭石找到了那個人,原來是村委會退下來的一個幹部,那幹部起初不肯說,後來經不住蕭石的追問也透露了,開一個水上煤礦除了約10萬元的設備投資,至少還要花幾萬元疏通好多部門,比如縣地礦局、鄉政府、煤炭稽查隊、派出所等。

這些黑礦在有關部門的默許下成立後,每月要向村政府交兩三千元管理費,這樣每次檢查前,礦主或承包人就能得到村政府有關幹部的電話通知,當檢查部門來到時,他們可以自己用裝載機先封住礦口,等到檢查團走後就再開封。而為礦主們擺平這事,從村到鄉甚至到區、市,一層層都要有人,最直接的聯繫人就是王、陳兩家大戶。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3)

蕭石拿到這此資料,激動的一夜難眠,他認為他找到了一條好的新聞點。他當天晚上去礦上找負責人瞭解工傷的事,負責人態度很蠻橫,表示沒什麼好說的,並要蕭石出示記者證,蕭石拿出了單位給他們這些實習生發的臨時記者證,那人的態度並未收斂,並警告他,炎莊是個先進村,你要把瞭解的情況如實的反映出去,如果歪曲事實,不但要負法律責任,更是給鄉領導抹黑,那就吃不了兜著走。

那人的態度反而激起了蕭石的鬥志。當晚他跟蹤了那個負責人,發現他進了村委會,與村長、村書記等人一起坐著車去了城裡吃飯,他側面打聽了一下,得知那個人是王家的人,也就是說,村長、村書記這些村領導對此事完全知道,但是不但放任不管,看來還有瓜葛。

第二天早上蕭石去找村領導,但是所有的村領導都不在,只留下一個辦事員接待了他,辦事員認真的把他反映的情況記了下來,並說等村領導回來後,一定如實匯報,他要走了蕭石的電話,還要留蕭石吃飯,當蕭石表示不吃時,辦事員要他等一下,進屋去不一會拿出一個紅包來,說這是村裡對報社記者不辭辛苦來這裡調查情況表示的一點感謝之情,要蕭石收下。

辦事員的做法更讓蕭石意識到這裡肯定有鬼,他很聰明,假意應承下來,把紅包收下,又要辦事員把村長的電話和聯繫方式寫下來,辦事員要找紙,蕭石說:「別找了,我沒帶包來,沒法裝,這樣吧,就寫這紅包的封面吧。」辦事員不知有詐,就在那紅包包著的紅紙上寫下了一串號碼。

現在這個紅包就放在我的桌上,那紅包上還有圓珠筆寫著一串號碼。這個紅包從拿來以後,蕭石一直也沒有打開過。聽蕭石講著他這兩天的經過,我有種直覺,一個大新聞被挖出了冰山一角,而完成這一冰水一角開掘工作的這個人,竟然是一個剛上班沒有一個月的實習生,對於一個跑新聞的人來說,這真是一個天賜良機。

我高度表揚了蕭石在這件事上表現出來的良好的新聞人員的素養和責任心,同時也批評他,以後再有類似的情況一定要先打跟主管領導請示,不能擅自決定,不過這個批評與我的表揚比起來當然微不足道。我讓蕭石把這兩天的採訪經過寫個材料給我,當天晚上,我去了老總。

老總的反應不像我那樣強烈,他說有關於炎莊黑煤礦之事,其實以前也有人反應過,不過此事涉及的人員較多,其內情也比較複雜,不宜妄動。他要我再調查一些情況,但一定要注意方法,然後寫個內參,先給他看看,再決定如何處理。

2

我在蕭石給我反映完情況後的第二天,與他一起去了一次炎莊,我們是以私防的形式去的,假裝是從山西來的買煤的客人,為了裝得更像,我還把胡一平的帕薩特借來了。(那時老胡去了山西,很巧合的是也是去開發煤炭生意的),我們開車趕到私煤礦最集中的群山環抱的炎莊赤土溝時,天色將晚。這個時間正是私煤礦活動最猖獗的時候,一般來說,很多小的煤礦白天開工的目標比較大,夜晚才是最安全的時候。一進到赤土溝我就發現在每個煤礦口都可以看見無所事事的閒逛著的本地人。蕭石告訴我,這些人不是閒人,他們是暗哨,表面上看無所事事,其實就是專門對付檢查人員的,只要有可疑人物出現,暗哨會用手機、對講機等形式通知煤礦主,當然最主要的是還要提前通知兩大戶,私礦主會在最快的時候內封礦,馬上宣告停產,再由兩大戶的人與村委會派人擺平。

我們把車停在路口,馬上就有人過來搭話。我告訴他我是買煤的,他開始不信,後來我給他看了我從煤販子那裡拿來的一隻名片,他信了。並且說他家的煤不錯,一噸八十,當時的市場價是八十五元,高的還有叫到九十五的。他的便宜了這麼多,我問他質量是不是有問題,否則為什麼會便宜。此人直言不諱的說:「我們的礦是私礦,不需要上繳任何費用,所以就比正規有證煤礦的煤便宜,我告訴你,你到哪也買不到這麼便宜的煤,不過,我們也有成本,還要給上面留出一些打點的費用,你們買煤的總不能讓我虧本吧!」

蕭石趁我們說話的時候把口袋裡的採訪機打開了,聽礦主這們說,就上來問,說為什麼他們這裡私礦這麼多,這麼多私礦,怎麼保證質量?打點上面又是什麼意思?礦主倒是很」坦誠」,說他開礦已經好多年了,但手續一直辦不下來,原因是辦個合法手續要花好多錢;另外,他們的採礦規模也達不到國家規定的年生產能力。但他們開黑礦必須和鄉政府及當地有關部門搞好關係,否則根本開不成。只有這樣,風聲緊時就有上面的人給他們通風報信,才不會出事。礦主最後總結:「我們有關係,幹這活不用怕有風險,所以這裡開礦的人多,客人要貨比三家,我們當然要有保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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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章(4)

蕭石和我提出要去礦上看看,礦主堅持反對,說一般情況下,礦裡是不讓外人去的,如果有心買煤,就去煤場看貨,他說:「反正你們買的是煤,只要煤的質量好,礦裡什麼樣看了又有什麼用?」

這個礦主的話讓我們倆都很興奮,就憑他的這個話,這篇稿子就完全可以寫成一個能獲全國大獎的新聞。我們告別了那個礦主,馬上開車去縣政府,縣委書記不在,一個副縣長接待了我們,我們亮出記者身份,說明了炎莊私煤的情況,那個副縣長張嘴結舌了半天,最後說他會調查此事,然後就要安排飯,我們明確表示要走不吃了,他送我們出來時,說了一句意味深長的話:「現在基層的工作很難乾,我們要有成績,要脫貧致富,要在現有的資源上找新的經濟增長點,有些事情就不能不開放搞活,都不容易,大家互相理解,怎麼說都是鄉里鄉親,城裡人鄉下人,拉起手就是一家人,不要互相拆台就好了。」

這個副縣長不知道,他語重心長的話都被蕭石口袋裡的錄音機錄下來了。回去的路上,蕭石興奮的說:「李哥,我看,他們這次的黑煤礦的事情已經是證據確鑿板上釘釘了,裡面一定還有大文章可以做,咱們倆只要把稿寫好,相信一定會引起轟動。」

下午,我在家寫內參的時候,老總突然來了一個電話,說內參先不要寫了。我們去的炎莊所屬的縣長、縣委書記聽副縣長匯報了我們去的事後,非常重視,已經開始下大力整改了,聽說行動雷厲風行,私煤礦一夜間就被封了三十多個,王、陳兩家大戶都被當地派出所收監了,聽說還沒收了很多私煤礦裡的設備,那幾名工傷人員縣長已經下了明確指示,要幫助他們索得該得的賠償,壞事已經變成好事。老總指示我,馬上再去一次,與當地政府聯繫,補寫一篇以正面報導這一事件為主的新聞。

以我多年搞新聞的經驗,我當然知道,老總態度突然轉變,只有一種可能,有高層向下施壓,炎莊多年來一直做為典型先進村存在,把他整倒,肯定會有人不舒服,但老總發話了,也只能照辦。

蕭石對此事保留了自己的看法,他認為這裡不是那麼簡單,以他老家的情況來看,私煤被封根本不能解決實際問題,很可能只不過是私礦主與當地政府聯合推出的一招緩兵之計,這並不能說明真的要堵住這個口子。

我對蕭石的看法比較贊同,但是老總發話,也不能不去。我要蕭石穩住,替我把內參沒寫完的地方補上,等我回來再看,我自己先去一趟,再瞭解一下情況。

當我再去的時候,和第一次大不一樣。縣長、縣委書記還有上次那個副縣長及縣裡的主管領導們都親自在門口迎接,並且備下了一頓很豐盛的酒席,硬著頭皮我和他們坐在一起,當問及如何處理私煤礦一事時,縣長拍著胸脯說:「一夜之間掃平了他們。所有的私礦全部封掉,對那些頂風上的人,我們給他們三條選擇,罰款拘留和判刑,您放心,下次我們再邀請您和電視台的人來這裡視察,到時您看吧,再有一座私煤礦還開著,我就把頭頂這烏紗帽摘下來,親自給主管市長送去。」

我問他們,對於那些私煤大戶如王、陳兩家如何處理,是否會判刑。縣公安局的一個領導說這個很難定刑,如果要判刑,就要測量私開礦對資源的破壞「量」,測量有一個難點,很多礦主說這礦是以前就開過的,有的礦還是互相轉包,調查起來難度太大。我又問他,這麼多年來,抓這種黑礦的黑礦主抓了多少,有沒有一個曾判刑的。這位縣公安局領導支吾了半天,最後承認,沒有一個礦主被判刑。

縣委書記把話題接過去,說大家初次,先乾為敬,以後歡迎我們多來視察指導,寫一些能真實反映縣裡工作的稿子,也歡迎多提意見以待改進之類的話,這個話題就這樣擱過去了。不過我已經得到了我想得到的東西。果然如我們所想,其實縣里根本就沒有真抓。

晚上縣裡給我安排了招待所,但是我沒有住進去。我去了附近一個老鄉家,繼續瞭解情況。得知了很多與那次宴會上截然相反的信息。 村民介紹說,所謂的打擊與整治其實就是罰款,王、陳兩大戶昨晚上被公安局傳去,三十分鍾不到全出來了。他們都交了罰款,這些罰款全都有收據,不過,在這裡罰款也就是放行。私礦主們用來開煤窯的鼓風機、電動機等設備昨晚被抄了一次,但是今天很多都搬回來了,擁有他們的私礦主各自交了500元到1000元不等的罰款,其實這種事在這裡司空見慣,這種查與罰甚至還有一個意想不到的副作用:煤老闆和某些職能部門人員正是通過這一途徑,建立了日益密切的聯繫。

我在晚上給蕭石打了電話,蕭石說那個斷指的礦工又來了,說他要撤回上回的申訴,因為村委會已經勒令礦主給他們把醫藥費報銷了,還每個人補了兩千元的生活費,對這個結果他很滿意,並說只要等手上傷好了,馬上回去上工。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5)

我告訴蕭石,內參不要著急寫完,這裡又有了新情況,我要他等回去後再寫後半部分。電話剛放下,老總來了電話,問我怎麼樣?我明確的說,這裡的情況不是想像那麼樂觀,正面為主的報導不能寫,我認為裡面還有些問題要發掘。老總在電話裡沉默了一會,說要是這樣,你就住一晚上先回來,把這些情況寫進內參裡。再交給我審,由我上交給主管部門。

那天晚上,我在縣招待所裡房間電話不斷響起,第一個是是縣長打來的,縣長先是問我睡得怎樣,接著又「善意」的提醒我,說沒事不要出去走動,最近礦裡不太安全,私煤礦開了以後,很多流動人口進來了,為了怕我有什麼事,他們已經派縣公安局專門派人在我的招待所,一是保護我的安全,二是有什麼突發情況隨時聽候我調遣。縣長對我的照顧真是太周到了,但不知為什麼,我打開窗子,看著樓下的警車停在那一閃一閃的,卻有種被軟禁的感覺,而縣長話中的深意,令人一深想有種不寒而粟的感覺。

第二個電話是安琪打來的,她問我在哪,又特別提醒我別忘了週六回她家吃飯,她媽做了她最愛吃的紅燒桂魚,接著又提醒我,聽說礦裡很複雜,礦主們大都是有些黑背景的,要我一定小心,不要惹出什麼事。我告訴她,放心吧,我現在是縣裡的重點保護對象,平生第一次享受了有警車在樓下護衛的待遇,肯定不會有事。

第三個電話是一個自稱王哥的人打來的,王哥說他叔要請我吃飯,明天中午,我說我沒空,他在那邊冷笑了一聲說:我叔是誠心誠意的想交你個朋友,你要是不給面子,咱以後就不犯話了,不過有個事你也得清楚,敬酒可以不吃,但最後不要自己招惹杯罰酒喝。我想問他到底是誰,他把電話掛了。

第四個電話在晚上快十二點時來的,一個自稱是本地村民的人提醒我,這裡私煤主與縣政府早已經勾結一氣了,而且他們的勢力決不僅僅是侷限於縣級這一塊,過去政府不知派出過多少執法隊,現場斷電、斷水、封炸井口,對煤老闆罰款、拘留甚至判刑,能用的辦法幾乎都用了。但基本上不但沒有剎住這股風,反而愈演愈烈。其主要原因是因為這裡不光是村級領導縣級領導,甚至上面一些大的領導也在暗地裡插手,更有甚者,一些官員甚至借打擊私挖濫采從中漁利。他舉了這個縣的縣長為例,他就曾經把打擊私挖濫采沒收黑煤窯的煤倒賣到自己弟弟開的洗煤廠,一下就掙了200多萬元。這些大頭們臨檢查時就先放風出來,還按股份抽取利潤。所以私煤礦才屢禁不絕。

一晚上沒有睡好覺,本來已經很困,但是我接到的這個電話卻讓我的精神為之一震,我想自己已經揭開了冰山一角,馬上就要窺其全豹了。

第二天晚上我把內參交了。兩天以後,市國土資源局的四位主管領導來到炎莊瞭解情況,這四位領導其中一位是我的岳父,國土資源局的安副局長。他們回來後把瞭解的情況上報給市政府,第二輪整頓私煤礦活動開始了。不過,就在這些事情以後,我也接到了兩個消息,一個是老總指示,這個事件的報導從這時起由熱線部接管,將以熱線新聞的形式來重新做,突出正面為主的原則,儘量把這事做得有正面的影響而不要產生較大的負面效果。我們社會部已經完成使命,現在又有了新的報導任務,我們可以撤出這塊報導了。這個消息令我和蕭石很不快,因為我們本意是要大干一場的,但是卻莫名其妙的被剝奪了報導權。接著的消息就是,我的岳父,當年一位一直極力反對我與安琪交往的老領導突然紆尊降貴,要親自請我吃飯。

3

和想像中一樣,那頓飯吃的極度乏味。想當年我和安琪第一次來他家時,我就明顯感到了這種乏味的氣氛幾乎成了她家裡的一個主旋律。安副局長,我的岳父很嚴肅,不苟言笑,而且初次見面就明顯表示出對我的輕視和敵意,在他看來,安琪其實早就被他指腹為婚了,如果沒有我,她現在應該已經是本市一位工商局局長的兒媳了。可是我的出現,讓這個極有意義的聯姻活動徹底解體,我們第一次吃飯時飯沒結束他就走了,說要去開會,那時他還在縣裡當一把手,會也確實是比較多的。我後來聽安琪她媽說,其實對於安琪的這個選擇他是極力反對的,這父女倆基本上重大事情上從來沒合拍過,比如找工作,他的本意是讓安琪去工商局工作,可是安琪卻不聽他的,學了新聞專業去了報社。在婚姻上更是如此,他的本意是讓安琪與自己老戰友的兒子結合的,可是安琪選了一個老家在河北省偏遠山區的農民的兒子, 門不當戶不對。

那頓乏味的充滿敵意的飯好不容易結束後,我也從此打消了去她家做養老女婿的念頭,我催著安琪趕快貸款買房,以便有個很好的藉口可以不用見那個第一次見我就棄之如破抹布的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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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章(6)

今晚非常意外的是在他的主張下,我們又坐在一起。在我印象中這好像是他頭一次主動張羅請我吃飯,當然,吃飯時候他還是很嚴肅,基本上沒說幾句話。不過,我注意到他給我夾了菜,還讓我岳母給我倒了一杯紅酒,安副局長的這個表現讓安琪很振奮,在她看來,我們緩和的時候到了。她在那裡嘰嘰喳喳說個不停,倒也真的讓氣氛很鬆緩。

飯吃完後,安副局長對我招了招手,指了指客廳的沙發,先坐過去了。安琪衝我使個眼色,起來和她媽媽收拾傢伙去了。我心領神會,知道岳父大人肯定有什麼指示,也就坐了過去。這時客廳裡只有我們兩人了。

安副局長很舒緩的開了頭,問了問我最近的工作,在忙什麼,我認真的,儘量如實的回答他的提問。他習慣性點著頭,沒等我說完,突然話鋒一轉,看似漫不經心但卻目的明確的問道:「聽說你整了一個內參,反映小康村炎莊的私煤開採問題,在市裡有些反響囉?」

我回答說是的,並且說我本來想繼續做個縱深報導的,但是老總突然下令,把此事劃到熱線新聞的領域裡了,我們基本上已經退出來了。

岳父大人沉思片刻,說:「不能這麼說,你們揭發出了一個問題,引起了領導的重視,其實做為一個媒體工作者,目的就已經達到了。至於今後怎麼做怎麼整改的事,那是領導們的事,你們的使命完成了,這些具體的事也就沒必要再繼續深入了。」

我對此當然持相反意見。反正他展開這個話題了,就實話實說吧,我對岳父大人坦途自己的見解,我認為這條新聞既然我們做了,就應該做到底,徹底的把私煤產生以及屢禁不止的根源挖出來,這樣才對得起這個來之不易的新聞線索。

岳父大人聽我一番慷慨陳辭,突然啞然失笑,說:「有件事你可能不知道,其實你們老總讓你退出這件事的報導,不是他的意思,是我的意思。」

我愣住了。但岳父大人下面的話更讓我呆若木雞,他說其實不光是這個事,我能以三十歲不到的年齡成為一個主任級的首席記者,享受科級的待遇,也是他的作用。

岳父大人意味深長的說:「有個事我一直沒和你說過。我和你們老總有很深的交情,所以有我在,你的未來和前途基本上是有保證的,但是人脈是我給你搭的,路卻要你自己走。你還年輕,政治上太不成熟。就拿炎莊的這件事來說,你做到現在已經很好了,再往下做,就有點張狂了,一個事情之所以存在,是有其理由和原因的,你可以發現這個事情,但是要想動搖能夠支持這個事物存在的力量,你必須自己也要有這個力量,如果沒有,我奉勸你一句,要穩打穩紮,冒進是不對的,衝動是有害的。」

那天下午,我看著坐在價值三萬多元的真皮沙發上的安副局長,突然覺得我似乎是在和一個很陌生很程式化的人在說話,這不像是應該和我有骨肉深情的人,而是,一個高高在上的,我生活中經常見到的那種人。

「你是記者,學的是中文,但不是經濟,有些詞我想你可能不懂,比如什麼叫最大的利潤空間,什麼叫新的經濟增長點,什麼叫資源的最大化使用,而把這幾個詞結合起來會產生什麼樣的效果和作用你更是沒有想過。你們是以文為生的人,你們只喜歡望文生義,但是看不到文字後面的東西,炎莊的私煤能夠存在,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炎莊這個小康村能有今天,當然也不是文字就能體現出來的,而這個現象為什麼會存在?為什麼一個村委會可以利用資源的轉讓迅速走向富裕之路?這裡面的奧秘你不清楚,也沒有真正的調查清楚,所以我要說,你發現了一個事情,但是對事情的本質並沒有真正的認識,在這個時候,你是不適合再做這個報導了,再做下去,衝動會取代理智,情緒化會取代穩定的局面,是有害的,也是不利的。」

我岳父說完這些話開始喝茶,而且已經有些閉目養神的架式了,我知道,他這是在告訴我,談話已經結束了,儘管他的這些話幾乎和沒說一樣,沒有回答任何問題,但是他已經明確了態度,我不能再插手此事。現在,他需要休息而我需要的是識趣的離開,然後按照他說的話去做了。

我喝了一口茶,一句話脫口而出:「爸爸,我聽說從市裡到縣裡、村裡,很多領導都擁有這些私煤礦的股份,人們管這個叫風險股,我不知你聽說過這件事嗎?」

岳父大人本已經閉上的眼睛突然睜開了,他愣愣的看著我片刻,突然很暴怒的哼了一聲:「那是胡說!」將茶杯在桌上重重的一頓,茶也不喝了,起身走了。

當天晚上,我重新整理了一下蒐集到的資料,我已經決定了,再寫一份內參報上去,說明一下這裡存在的更複雜的情況,我給老總打電話請示,但他關機了,辦公室也沒人接,無所謂,反正明天肯定會碰上他。我把材料都翻出來,剛要動筆的時候接到了蕭石的電話。他告訴我,他在炎莊的赤土溝。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7)

我很詫異,問他在那幹什麼?蕭石難以抑制自己的喜悅說:「我又發現了新的線索。那些礦井根本沒有封,他們在晚上開工,比以前干的還歡了。而且,這次我從攝影部借了一台機子,還拍了很多珍貴的照片,那些私煤礦的安全設施與做業條件太差了,光是這些照片,就夠有說服力的了。還有件事更值得慶祝,我找到了一個證人,他願意拿出證據,證明鄉幹部裡有人吃了私煤礦的乾股。」

我對蕭石說你太胡鬧了,怎麼這種事也不知我說一聲,就私自去了。我要他馬上回來。蕭石求我說:「李哥。你別怪我,我看你一天都在開會,晚上還要去嫂子那吃飯,我就沒叫你先去了。你讓我再呆一晚上吧,反正我也沒事。馬上我的實習就結束了,這是我們倆人共同發現的新聞線索,我不想就這樣放棄,你就當是幫我,讓我跟著你把這個活幹完吧。」

我聽了很感動,老實說,在這個物慾橫流的時代裡,這樣執著的孩子是不多見的。我告訴他,今晚找個地方歇下,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明早我會過去,如果可能的話,我會帶著老總一起過去。

那天晚上,我放下電話後,開始重新寫那份內參,寫了將近三個小時,已經晚上一點多了我才停筆,鑽進被窩裡剛把眼睛閉上,我家的電話就響了。

我拿起電話,睡意濃濃喂了一聲。

電話是老總來的,他問我在哪?我說在家,他要我馬上起床,去炎莊。我問他有什麼事嗎?老總是有事,而且是一個大事,炎莊有一個私煤礦塌方了,四個礦工被砸在裡面,死了兩個人。但是其中有一個死者被查明不是礦上的,他穿著礦上的衣服混進去的,他死的時候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照相機,這人經證實是我們這裡的一個實習生,叫蕭石。

4

我趕到赤土溝的時候,小石頭的屍體已經被往縣醫院。我趕到時看了他最後一眼,不,是屍體的最後一眼。他全身是土和煤,已經髒得不成樣子,脖子上還掛著一個照相機,也全是土和煤,煤礦塌方時一塊石頭正砸在了他的頭頂,頭蓋骨當場粉碎,臉上血肉模糊,已經看不出從前的模樣了。我掀起蓋在他臉上的布,只看了一眼,醫生就把我推開了,他說要往停屍間送了。

看著裝著他屍體的車往停屍間推去,我感到我的心裡空蕩蕩的,似乎我都要隨他去了。幾個小時前,他還給我打過電話,幾個小時以後,我們已經是人鬼殊途,如果我當時放下手頭的工作去找他,如果我堅持要他等我來了再有所行動,一切可能都不會發生。悔恨,難過,痛心,恐懼,還有深深的內疚與自責,各種情緒交織在一起,看著那車上被白布蒙著的他被推進了一個封閉的屋子裡,我的眼淚奪眶而出,眼前一片白茫茫的,什麼也看不見了。

第二天晚上,把蕭石的事處理完時,我來到了老總的辦公室。

「胡鬧,胡鬧,」老總很惱怒的在屋裡踱來踱去。「誰讓他自己擅自行動的?誰批准的?誰眼看著這個悲劇在眼前發生卻沒有一點預防措施的?李文波,我要你回答我!這一切是怎麼回事?」

我痛苦地說:「我那天晚上給您打過電話,但是您的所有聯繫方式都中斷了。」

老總不滿的說:「你這話什麼意思?你是說,這一切都是因為沒有聯繫到我才造成的嗎?你這是推洩責任吧?」

我看著他,沉默著。

老總見我不說話,又有些激動了,他指著我的鼻子問道:「不是告訴你們撤出了嗎?你為什麼不阻止他,為什麼?」

我直言不諱地說:「您在我們正在調查的越來越深入的時候讓我們撤出來,這令大家的士氣很受影響,我想蕭石可能就是因為這個,才決定自己去調查的,他是個有上進心的孩子,他太要強,也太想幹出點成績了。」

「他也是個惹事精!」老總毫不客氣的說:「就為這種少年人的英雄主義情懷,讓他搭上了一條命,」老總長嘆一口氣:「可惜,多麼年輕的一條生命啊!」他的語氣突然一轉:「但是你的責任是不容推拖的,你對我的處理意見不滿,可以直說,也可以找有關的部門反應,但是你縱容手下的人,特別是一個實習的學生去做這麼難度大的調查工作,造成這樣的事故,你是首要的責任者,當然,對外要負全責的人還是我。從現在開始,我看你就停下一切工作吧。明天他父母從山西趕來,你和我要全程接待,這事是個麻煩事,很麻煩的。」

我說:「那件事先放下,我只想知道,他這件事要怎麼定性?他應該以什麼樣的身份接受人們的哀悼。」

老總沉思片刻:「這是一次事故,一切的撫卹金由縣裡和事故責任人出,我們負責做好解釋和安撫工作。」

「事故?」我冷笑一聲:「那他就是事故受害者了。也就是說,他的死就是一場和交通事故沒什麼兩樣的事了,對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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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章(8)

老總本來已經坐下,聽到我的話又站了起來:「話不能這麼說,他畢竟還是為了調查事情的真相而遇難的,但關鍵的是,一,他沒請示,二,他沒有經過批准,三,正因此他的所作所為,更多的還是個人行為的面大。」

「他請示了。」我說:「他和我請示的。」

「但是我沒聽到,還有一點你也別忘了,他也不是記者身份,他只是個實習生。」

我生氣的說:「是的,就因為差了這幾條,我們就要把事實掩蓋嗎?一個本來可以深究下去的新聞事件現在要被人為的平息下來,我們就是為了掩蓋這個事實真相,就容許一個年輕的生命這樣白白犧牲了嗎?」

「有關私煤礦的事情正在調查中,蕭石的死必然會引發更深層次的調查,」老總說:「我可以保證,正義會伸張,今天的事會見報,我們也會去向有關的部門討要說法,但是,我們做為新聞單位,沒有結論權,如何下結論定這個性不是我們的事,我們要做的事是怎麼把這一切平息下來。有些話你可能不愛聽,但是我必須要說,蕭石死的很可惜,可是,他的死與他自己的不負責任的態度有關,他未經請示就擅自行動,這已經是第二次了吧?還有,他選在了一個非工作日的時間進行採訪,而且他採訪的手段是完全按照自己意願進行,他化裝成礦工混進去拍照,這個後果的發生,他根本沒做事先的考慮。發生事故,令人痛心,但他不是完全沒有責任,你和我同樣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我們不談責任。」我說:「真正的責任不是蕭石,也不是你我,而是那些黑心礦主,是那些為這些黑心礦主打著保護傘的黑心官員,但是我們現在不談這個,我有一個最簡單的方法,我要寫一個證明,證明他當晚曾經請示過我,證明他當晚採取的一切活動都是為了配合新聞採訪而進行的,我要憑這個證明追認他為烈士,我要您,給我出具這個證明。」

「對不起,」老總說:「我不能出具這個證明。」

「那好吧,如果不能出具證明,我將把這個事情的真相寫下來。我要告訴人們,這個只有二十歲的學生究竟是為了什麼死的!」

老總搖搖頭:「我想這個稿我也不能給你簽發。」

我站了起來:「既然這些事你都做不到,我只有做一件事了。」

「什麼?」

「辭職。」 我目光炯炯的看著他,堅定地說:「而且,辭職後我還是會把這篇稿寫出來,你不給我發,我還是會用別的方式讓人們看到的。」

5

兩週後辭去職務的我,終於將這個稿寫出來,但是卻沒有寄出去,我拿不定主意應該處理這篇稿子,一天早上,懷揣著一疊厚厚的稿紙,我去了蕭石的老家——山西一個叫靈泉的小縣城。

到了那裡,我很驚奇的發現他的家裡竟然窮的如此厲害,幾間破瓦房,幾畝要荒了的地,殘破的痕跡處處可見,他的父母都很衰老,而且遲鈍,他還有個姐姐是個典型的農婦,一個弟弟稍有些弱智,在家務農,見人連話也說不完全,將來這就是他父母養老的依靠了。

蕭石死了以後他的母親有些神智失常了,常常坐在村口的一棵大柳樹,望著山那邊發呆。蕭石的姐姐告訴我,過去蕭石經常去山那邊玩,每次回來都會采一些新鮮的野菜回來,交給母親,母親會把這些菜先用熱水浸一下,然後再拌著吃,蕭石原來最愛吃這些。現在母親每天坐在那裡,看著山那邊發呆,她不是在發呆,她是要想兒子,但是兒子已經不會再回來了。可是別人無論怎麼勸她她還是要坐在那裡,一坐就是一天。

她姐姐說,現在山那邊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以過摘野菜了,靈泉縣從兩年前,私礦成風,山上的風水與植被都被煤塵取代了,蕭石上次放假回家時就很憤怒的說:那邊已經被污染了,野菜都被燻黑了。

我陪著他母親坐在那棵大樹上呆了一下午,從中午到晚上,我們一句話都沒說,山那邊不斷的有黑煙冒起,私煤礦開工了,黑煙所到之處,把純淨鄉野空氣都污染成了銅臭的俗氣,我想像著,一個從小在那裡長大的孩子會以什麼樣的憤慨心情,面對著這片被糟蹋了的兒時樂園?

就是在那裡,我終於決定了如何處理我的那篇有爆炸性的稿子,我把它寄給了我在南方報社的一個朋友,很快的地他幫我在他們的報紙上發了,不到一週時間,網上也轉載了。

但這一切我並不知道,那一陣子我在蕭石的老家住著,臨走的時候,我把我所有積蓄——五千塊錢拿出來,悄悄的放在了他家土坑的被垛裡。沒有人發現這事,我走的時候,很悄然,也沒人送行。

到山西車站買票,還沒上車,就聽到了一個特大的消息。靈泉縣山裡的煤礦瓦斯爆炸造成了37人死亡,此事一出轟動全國,各大報紙上全登載了這一消息。

天使不在線第十章(9)

此後的一個多月間,全國開始大力打擊黑礦,而打擊最重點的地方之一就是蕭石的老家山西省。

我寫的那篇文章突然間被抬到了一個很高的位置,進入了新華社的網站,並被全國很多大型報紙轉載,有幾天,我的手機幾乎被打爆了,都是來自全國各地要求瞭解情況的。很多各地的記者來到炎莊赤土溝,探查私煤礦的真相,一個月後,全國的檢查小組抵達我市,沒有經過任何一級領導,突擊檢查,獲取了大量的證據,接著,就是煤礦主的紛紛落馬,保護層官員的紛紛落馬,炎莊整個村委會都倒了。但這只是冰山一角,由這一角開始,整個冰山融化了,查出的事情震聾發饋,在我們的城市,黑煤礦不僅是炎莊,附近幾個大的村莊與鄉鎮都有,而保護傘更是遍佈鄉縣市鎮,兩年來,已經有近五十名礦工在礦難中死亡傷殘,但這些事基本上都被封鎖,黑煤礦照樣建,而吃乾股的幹部官員數量則日益增加,在調查此事的過程中,從村到鄉到縣,直至市裡的主管領導,一個接一個被雙規,最後一名副市長也被雙規了。這些大頭裡,有一個人和我的關係盤根錯節,那就是我的岳父——國土資源局的第一副局長安副局長。

我岳父其實和炎莊的那些縣、鄉級領導過叢甚深,以前他在當縣長的時候,提拔了一批人,那些人中也有炎莊的領導,自然,他也是私煤礦上層保護傘中的一員,就是老百姓嘴裡說的,吃乾股的。尤其是,他還是本市國土資源局的主要負責人,據說在那些私煤礦主兼併土地的事情上,他起了很大的作用。

岳父是在一次會上被叫出去的,外面說有人找他,這一去他就沒回來了,會沒開下去,還等著他發言呢,但是他自那天起就再沒回來。

一個春日遲遲的早晨,在一間小招待所裡,我的岳父大人一直睡到了中午,當有人試圖叫醒他時,發現他已經吃了大量的安眠藥,再也不會醒來了。在這個招待所裡,他已經住了近半個月了,他交待出了很多問題,但最後還是沒能解決自己的問題。

我岳母聽說這個消息後,哭了兩天三夜,眼睛失明了。安琪帶她去了醫院,醫生說這種情況是暫時的,但是老人要靜養,岳母聽說可以冶好,平靜了一些,但是回到家後,她很堅決的對安琪說:以後再也不許讓李文波來到我們家了。你要和他離婚,否則我死不瞑目。

安琪哭著來找我,說她要和我離婚,要不她媽媽就會徹底完了。就在那一刻,我突然明白了一個問題,我幫小石頭打贏了這場仗,但是,我自己卻輸了。

6

我們最後還是沒有離婚。安琪終於不能割捨我們曾經有過的感情,沒有聽從她媽媽的話。但是,從那天起我們之間產生了一種很難釋懷的隔閡,我們的感情開始出現危機了,她逃避著我,我也逃避著她,其實這樣很沒勁,但是沒辦法,我們在一起時不知如何再次面對對方,尤其是我,我是間接害死他爸爸的凶手,這個陰影會永遠存在。

在我岳父自殺後的一個月不到,安琪也辭職了。她無法忍受同事們非議的目光,無法忍受人們總是把我的那篇稿子與他老爸的死聯繫起來的竊竊私語,她辭職後我們在家賦閒了一陣,出去旅遊了一段時間,把積蓄全花光,感情漸漸緩和,有關她爸爸的事我們說好了永遠不會再提,但是心中的陰影卻依然揮之不去,直至今天,依然如此。但是我們都成熟了,真的再也沒有提過這事。

時間會沖淡一切,後來這些事也就沒人提了。我們老總提前退休,沒幹夠年頭,很落陌,他託人給我帶個話。只有三個字:很佩服。我一直認為,他這裡多少有嘲諷的成份,很佩服,是的,一個人堅持了真理,但是把自己的岳父送上斷頭台。

後來安琪成了一個廣告人。我的同學莫岐峰開了一家廣告公司,接納了她,她找到了一個可以淡忘掉痛苦的方法,當然,她淡忘了痛苦的同時也淡忘了我,我沒有資格要她還像以前那樣濃情厚意,因為我永生都負了她。她淡忘了我,我則一直在家賦閒,對做什麼事都沒有了興趣。當然,這個城市也沒有任何一家新聞媒體會接納我,因為我長了「反骨」,搞毀了這個城市很多的人甚至包括我的岳父,我的老總,大家欽佩我的勇氣,但明顯的,也都認為我是顆燙手炸彈,誰也不會再要我這樣的人。在這個城市裡,我發現我真的成了一個臭名昭著的功臣。我長時間的失業了,除了在電腦上寫一些對往昔生活的回憶外找不到什麼事做。而些時,全國開始大力打擊私煤開採,這個做法則成全了專門與各大公司間做倒煤生意的胡一平,在我賦閒的兩年時間裡,他一夜暴富,成了城市的新寵。另一個受益的人是顧襄,新老總上來後他成為了社會新聞部的台柱,取代了我的位置,現在他的部門裡已經有了六個兵,比我那時要人丁興旺,影響也大的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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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1)

1

那天,顧襄的一個電話把過去我一心想要淡忘的記憶全都拉了回來,當我好不容易從回憶中回到現實中來時,時間已經由早晨指向中午了。

中午我接到了趙清明的電話,他問我出了什麼事,電話那頭很亂。我問他在哪,他說他在北京,正在進行畢業論文答辨。

我告訴他沒什麼大事,問他什麼時候回來,他說要下周,我說等他回來再說吧。

有些事在電話裡頭很難說清,特別是他在這個最繁忙的時候,我不想給他添一些煩心的事,一切等回來後再說吧。

我再給胡一平打電話,但是沒人接。我去公安局找韓力,順便想看一看胡東東,在門口我看見了胡夫人的奧迪車,我知道我不用再來了,胡夫人知道事情了。這裡也不再需要我了。

我給安琪打了電話,問她在哪?安琪告訴我馬上要走,去北京,一會坐車去,明天早上回來。她要我自己在外面吃點吧。我問她有胡一平的消息嗎?她說胡一平可能已經回來了,剛才有人看到他的車在公司門口停了一會兒,但是沒見到他的人。

我有些忐忑不安起來,給胡一平又打了電話,沒人接。 

晚上,我上了網,打開QQ,雯雯沒有在線,我給她留了言,要她一回來就和我聯繫,最好是打我手機,發短信也行。剛把這些事做完,電話響了,一個很陌生的號,我接了,胡一平的聲音很冷靜的傳了過來:「你在家嗎?」

突然聽到他的聲音我心裡不知為什麼有些驚慌,我說:「是。你在哪?」

胡一平平靜的說:「我在你家樓下。你下來吧。」

我有些不安,在我印象中,胡一平一旦找到了我,一定會問胡東東的事的,他一定是非常焦灼的,不安的,甚至可能是暴跳如雷的,但是如此的平靜卻完全出乎我的意料,這裡面似乎蘊藏著什麼危險的,不易讓人查覺的訊息。

我下了樓,看見胡一平的豐田車就停在我家樓下,火還沒熄呢。

我走近去,胡一平的車窗搖開了,他冷冷的看著我,將副駕駛的車門拉開了。

我坐了進去,感覺有些不太對勁,回頭看,很驚異的發現後面還坐著兩個人,他們坐在黑暗裡,我看不清他們的模樣,但是從他們的身材上看,是兩個很壯的男人。

胡一平沒有將發動機熄滅,但是卻打開了車燈,車裡一下子亮了起來,有些晃眼,從倒車鏡裡我看見後面坐著的是兩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臉凶相,一身江湖氣。

胡一平從座位底下拿出一疊報紙,仍給我,問:「你給我解釋一下,這是怎麼回事?」

我打開看,是那張印有胡東東照片的報紙,我擔心的事還是如期發生了,胡一平看見了。

「我無法解釋,」我說:「總之這件事我很對不起你。是顧襄寫的稿,但是,照片不是他讓登的。這是報界為了搶新聞出噱頭做出的事。」

胡一平手握方向盤,他沒有看我,眼睛直視前方。低沉著聲音說:「我走的時候把孩子交託給了你,可是你卻讓我的兒子成了大家眼中的笑料,讓他受了這麼多的委屈,你真是對得起我。」

我無言以對,內疚的心情無法撫平,我低下頭下,除了沉默,說什麼話都是那麼蒼白無力。

胡一平將車啟動,車子向前緩緩開去。

我問他:「咱們去哪?」

胡一平哼了一聲說:「那要問你。顧襄家在哪?我們找他去。」

「不行。」我驚慌的喊了一聲,抓了胡一平的手。「停車。」

車子熄火了。

胡一平回頭看著我,他的眼睛裡有種暖味的但是危險的東西,和他相識這麼久了,我從來沒有從他眼中看到過這種眼光,這眼光竟然令我的心裡恐懼到了極點。

「為什麼不帶我去找他?」胡一平說。

我說:「你找他要幹什麼?」

胡一平冷淡的說:「他整我兒子,我就整他。」

「不行,你這麼做,會犯大錯的。」

胡一平冷笑:「什麼錯?」

我說:「你要是敢打記者,你就死定了。在這個城市,有些事情你拿多少錢也擺不平,打記者就是一個。」

胡一平說:「我不打他。」他陰森的表情令人不寒而粟。「我不會親手打他,我要整死他。你只要告訴我他在哪住就行了,別的就別操心了。」

我搖搖頭說:「不行,我不能告訴你。」

胡一平說:「你這麼護著他,是不是有什麼不可告人的隱情在裡面啊?」

我愣了,說:「什麼意思?」

胡一平說:「他當年是你手下的兵,是你的老部下,現在他寫稿子整我,你不會一無所知吧?他敢做這些事,不會不先諮詢你一下吧?現在這些稿子出來了,你敢說你對此一點責任都沒有嗎?」
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2)

我詫異地說:「責任?你難道認為,是我和顧襄聯手整你嗎?」

胡一平低沉的說:「沒有什麼事是不可能的,這幾天來,一直有人想整我,先是拿我老婆說事,現在是我兒子,你讓我還能相信誰?」

「你太多疑了,這些事沒有聯繫,相信我,東東他確實是犯了法。」

胡一平突然焦燥起來:「這個不要你來說,我的兒子怎麼樣我清楚?你現在只要回答我一件事,顧襄在哪兒住?」

我搖搖頭。背後一隻手搭在了我的肩上,車後面坐著的兩個人中的把臉伸過來,帶著一股刺鼻的酒味,他威脅說:「胡哥問你話,你最好老實說?」

我把他的手從肩上推下去,對胡一平說:「老胡,我理解你的心情,但是我不能告訴你顧襄的住宅,他做的事是有些不地道,不過,也不值得就要帶著人去抄他,我這是為你好,你相信我好嗎?」

胡一平面無表情的看著前方,說:「好吧。你既然不肯說,我也不強求了。下去吧。」

車後面的壯漢下來,把我這邊的車門打開。

胡一平做個手勢,讓我走。我看著他,想說什麼,他流露出非常不耐凡的神情,我嘆口氣,下了車,站在車門前,我對他說了一聲:「老胡,這段時間還是多關心一下東東吧,不要讓他再犯類似的錯誤了。」

車門關上了,胡一平將車開走了。

我一個人走在馬路上,起風了,有些涼,車已經開出一段距離了,我要用十幾分鐘的時間才能走回家。我一邊走著一邊想著胡一平此時會做什麼?他臉上的表情很嚇人,這個人是不會吃這種虧的。我很為顧襄擔心,想自己應該通知他一下,有所防範。可是出來的匆忙,沒拿手機,好在前面有個公用電話亭,口袋裡還有些零錢,我就去公用電話筒拔了電話。

顧襄很快的接了電話,我問他在哪,他說他在加班。

我快速地說:「你現在聽我的,不管加班到什麼時候,今晚千萬別回家,胡一平回來了,很生氣,他可能要報復你,不行的話,就報警吧。我不想你因為這篇稿子出了什麼事——」

電話的按鍵上突然多了一隻手,把電話按了。我回過頭來,看見胡一平鐵青著臉站在我身後。

我心裡一陣發慌,說:「老胡,我——」

胡一平惡狠狠的說:「我操你媽!」一拳打過來,正打在我的鼻樑上,我眼前金星閃閃,眼睛一陣發酸,摔倒在地上。

胡一平指著我,恨恨地說:「忘恩負義的東西,我前腳走,你他媽的一回頭就賣我是嗎?你聽著,從今天起,咱們的交情一筆勾銷,我胡一平是個漢子,這事我不會怪到你老婆頭上,但是你就不同,我再也不想見到你了。以後各走各路,別他媽的再讓我看見你。」

胡一平說完這些話,和身後的兩個漢子上了車,汽車發動起來,風馳電擎般的開走了。只剩下我一個人,頹然的坐在地上。

2

第二天早起我才發現臉上青了一塊,鼻樑有點腫,胡一平下手真是不輕。

我開始擔心起安琪來了。胡一平與我反目,最直接的受害者就是她。我想給她打個電話提醒她,可是我想起了胡一平昨晚上說的話,我想,他不至於會借這件事報復一個女人吧,胡一平人雖然不是善類,但是還不是那麼不地道的人。我現在給安琪打電話,反而會引起她不必要的恐慌,算了吧。

我給韓力打了個電話。韓力很惱火,也是對顧襄把這起案子這麼早就把案情登在報紙上這事。他對我說顧襄這個人以後要小心,再不接受他的採訪了。我問他東東怎麼樣,韓力說孩子的精神有些差,他媽媽一直在陪著他,正在辦理取保候審的事宜呢。

所有的事情都忙完後,我突然想起一個人,打開電腦,,雯雯的顯示還是離線,我繼續給她留言,突然她回了,原來她一直在線上,只不過是隱身呢。

我問她:你一直在,怎麼不回話?

她回:我一般不在這裡與人聊天,這裡浪費時間也沒有錢可賺。要不是你,我才不會回呢。

我:我想問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實的回答我。

她:你說吧。

我:我想知道,芳姐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

她:你問這個幹什麼?

我:因為她,我的一個朋友和我反目了,也是因為她,一個孩子的前程被毀了,還是因為她,你的一生也被操縱了。我想知道,究竟這人是誰?她為什麼會這麼可怕?

她:這事我看你管不了,你還是不要知道了。

我:可是你就沒有想過有一天擺脫她嗎?

她:我每天都在想這個事。

我:我們合作吧,把她引出來,將她繩之以法,你不是就可以解脫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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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3)

她:你太天真了。哪有那麼簡單的事,有一個事難道你不知道,我對她一無所知,但是她對我卻瞭如指掌,我們抓不到她,即使抓到了,她第一個供出來的人就是我。

我:可是這樣被她控制了,到什麼時候算個頭?你即使不去找她,她有一天也還是一樣會落入法網的,那時她照樣會供出你,與其等到那一天,還不如現在就下手,這樣還可以戴罪立功。

她:立功?不會的。你以為芳姐被抓住就完事大吉了?你可能不知道,她雖然控制著我們,但是最高層的首腦不是她,就算她被抓住了,教授也不會放過我們。

我:教授?

她:是的。有關於我的情況,教授比芳姐知道的還要多,芳姐其實是教授派來對付我們,她也只是一個兵,不是幕後主使。

我:教授是誰?

她:沒人知道他是誰,他潛伏在某一個城市,利用網絡發號施令,他是這裡真正的首腦,芳姐也要聽他的。

我:你怕教授會報復你?

她:他一定會報復我的。因為芳姐說過,她知道的教授全知道。我甚至懷疑,芳姐就是從他那裡知道我的事的。

我:可是這樣的話,你的一生不就完全要被他們操縱了嗎?你知道嗎?上個月推出了與網絡色情犯罪有關的法律,我看了看,如你這們這樣的組織者,將會判刑三至十年,你這樣庇護著他們,付出的代價太大,值得嗎?

她:不值得。我也知道,所以我想好了一個可以徹底擺脫她們的方法。

我:什麼方法?

她:我現在還不能告訴你,當有一天我終於可以實行我的計劃的時候,我會和你說的。

我:我覺得在你這個人身上有很多神秘的東西,你能否告訴我真相,有關你的真相?

她:親愛的。不可以。但是你相信,我虧欠你的我一定會補償你的。

我:我不要你的那種補償,我只想用我為你做過的事情換一個人的QQ號碼,請你告訴我,芳姐的QQ號碼是多少?

她:對不起,請恕我不能告訴你。你已經捲進來了,我不想你捲得太深了,相信我,我是為你好。

我:你要是真為我好就告訴我這一切,關於芳姐和你的所有事情,我會幫你,擺脫這一切的。

她:你幫不了我,真的。請你把我們剛才的所有談話記錄都刪了,請你一定不要忘了做這件事,這是為了保護我必須要做的事情,我走了。88。

打完這最後一行話後,她下線了。

  3

我坐在那裡想了很久。突然一個瘋狂的想法撞了進來,竟然無法消退。

我要親自揭開芳姐的真面目。

這個突然出來的想法讓我嚇了一跳,我以為自己是一時衝動,一時好奇,但是想了一下午,我發現自己的這個想法其實是很有根據且由來已久的。

顧襄的電話讓我想起了兩年前,兩年前,因為我的一次疏忽,我連累了一個孩子的生命。兩年後同樣的問題又出現了,又一個孩子要因此為之付出代價。

我充分理解了胡一平,換成是我,同樣暴怒,孩子畢竟是孩子,他們辯明是非的能力是很差的,但是做為一個最好的朋友,做為一個值得你去託付的人,我為他做了什麼?我甚至不如其實只是情同路人的趙清明。

用什麼來補償這一切?

我那天下午心亂如麻,喝了多半瓶紅酒,但情緒卻始終不能平靜下來。我的眼前不斷的浮現出很多個畫面,胡東東無助的眼神,安小紅臨死前看著我時那恐懼而期待的目光,還有雯雯憂怨的神情和雨琦真誠的淚水,誰在幕後導演著這一切,誰又該為此討還公道?

我打開電腦,進入性情世界,進入一個又一個版塊。淫亂的,色情的,變態的,荒誕的,這些個畫面與文字,圖片與影像充斥的世界裡,一個又一個曾經純淨的心靈正在隨之腐爛,變質和墮落,而任意妄為的凶手卻在幕後一邊點錢一邊狂笑,他們,芳姐也好教授也好,在別人恥辱的淚水裡狂笑著,得意著,他傷害著我們的心靈中美好的東西,而我卻找不到任何有關於他們的蛛絲馬跡。我曾經是一個手執正義之劍的使者,如今,我是一個廢物,但我還是一個有良心的廢物,我能坐視著這種事情就這樣在我身邊發生,就這樣殘害著我的心靈,傷害著我的朋友與家人,卻醉生夢死嗎?

我不能。我的責任心,同情心,關愛心,在顧襄的那個電話打來後突然都回來了。

那些個哀怨的眼神,與真誠的淚水,誰來替她們討還一個公道?

我茫無目的在這裡尋找著,到處都是充滿了挑逗色彩與下流意味的網名,但是這裡沒有這兩個普通的字:芳姐。

她其實每天都在這裡。她一定像一個巡視員一樣,一邊得意洋洋的看著她創造的這個色情王國的成果,一邊用虎視眈眈的眼神在發現著,誰會是下一個可以利用的人?誰是又一個胡東東?又一個雯雯?
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4)

我悲憤的把剩下的半瓶紅酒也喝了,對著電腦屏幕大聲的喊了一聲:混蛋!

我的情緒有些失控了,我已經有了幾分醉意。

一個聲音突然在我耳邊響起,是胡東東的。

胡東東說:「我也不知是什麼人。她是網站裡研究生級別的管理員。是她通過站內短信給我發的訊息,她讓我多發貼,說發的越多,就能看的越多,還讓我多轉發一些圖片,一開始那些圖片都是她直接發到站內短信箱裡來的,說是只要我轉發成貼子貼上去,就可以多加分,就可以讓自己的身份從學前班升到大學,到時就可以當版主,自己維護網站,喜歡給誰加分就給誰加分,喜歡封誰的ID就封誰的ID。」

這是那天胡東東在網監中心和我說的話,不知為什麼,這些話突然冒了出來。令我的心裡一動,突然之間,有種茅塞頓開的感覺。

雖然芳姐潛伏的很深,雖然雯雯不願主動配合,但是不是沒有辦法可以引出她的。

發貼,不斷的發貼,成為網站中的活躍分子,到那時,不需要你去找,她就會出現的。

我一陣興奮起來,我可以用胡東東曾經用過的方式找到她,而最有力的是,我是這裡的一名會員,有隨意發貼的權利,而她在這裡雖然神通廣大,但是她不知道這件事,更不知道哪一個人是我。她也不知道我,一個她在網上從來沒有見過的人正要對付她!

我們都是在暗處,都是在地下,我們之間,輸贏的比率完全一樣。

4

我準備發出第一個貼子時候,猶豫了一下,我想到了韓力。

韓力要是知道我也在這裡發貼子,他會怎麼想?

事到如今,其實應該把所有的事情都告訴韓力,但是我知道我不能,如果我對他說起芳姐的事,那麼他一定會查問,我從哪裡得來的消息,這樣的話,我就不得不把雯雯的事也告訴她。

我對雯雯,現在突然有了一種複雜的感情,最初我被她吸引,是因為她與我的前女友麥芽是如此的相像,但是現在,麥芽的形象已經漸漸淡忘,雯雯在我心中佔據了上風。

不管她最後的結局是什麼?但是我不想看到她被抓住,我只是想幫她,擺脫這個困局,不用再幹這種損人不利已的事情。我直覺中感覺到她其實更需要的是我像這樣的一個人的幫助,而不是那亮閃閃的手銬。但是同樣的,我也不想對韓力有所隱瞞。

現在惟一可以兩不虧欠的,只有盡快的查出芳姐是誰,只要能夠偵知她是什麼人,我把這個信息再告訴韓力,或許可以洗清雯雯身上的罪名。

我決定利用發貼的形式引出芳姐,這是惟一可以引出她的方式。

我開始發貼。

性情世界裡有許多的版塊,要想吸引如芳姐這樣的人的注意,發幾張祼圖是沒有用的,必須有非常吸引人的貼子,才能引起她的關注,通常很多人上網除了下載小電影外,更多的還是對買春信息與視頻聊天感興趣。我現在的分值進不了視頻區,但是可以進入買春信息區。用在買春信息區發貼的形式一定可以吸引整個華北地區的管理員級人員如芳姐的注意。

我進入了華北地區買春信息網,這裡涵蓋了華北地區的很多城市,我所在的城市也在裡面。我進入到了我所在的城市裡,這裡也是胡東東和他的同學曾經「戰鬥」過的地方。

要想引起別人的注意,必須首先要在公告版塊裡出現,凡是可以上公告的,都是非常重要的信息,一般來說,管理員要格外關注的。

我點擊公告欄,對話框彈出出來,沉思片刻,我在上面的主題一欄裡敲上一行話:介紹一個好玩又爽的地方?

必須用這裡的人們熟悉的方式來講話,這樣才能引起別人的注意,特別是引起管理員級人物的注意。

在下面顯示內容的對話框裡,我開始打東西。我聽韓力說過,在這種網站裡,有文采的人都特別受管理員歡迎,因為他們可以寫一些像樣的文字吸引人,所以也會成為版主級人物的候選人,我在這個公告欄裡,充分的把自己的文才用上了。

貼子發出不到兩小時時間, 有三個跟貼上來了,我打開了他們的用戶簽名,這裡面有他們的頭像和基本資料,這幾個人都有QQ號,寫在個人資料裡寫著呢,但是電子郵箱隱藏,這一部分內容只有如我一樣的會員可以見到,非會員即使進來了,也見不到這些個人信息。

我又跟著回了幾句貼。正在回的過程中,突然有一陣軍號吹響的樂曲,我起初有些不明白哪傳出的聲音,後來才發現,原來這是站內短信來了的信號。

站內短信來了!芳姐的短信?!我難捺心中的激動,打開,見裡面有一行話:

對不起,你發貼的格式未能使用全角格式,違犯了這裡的規矩,念你是新手,初犯情有可原,扣其二分,如下次再犯,封其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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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5)

一品下流。

我點擊「一品下流」的基本資料,他的用戶命名頭像顯示出是個男人,與那幾個回貼的人一樣,郵箱地址隱藏,但QQ地址是公開的。這人不像是芳姐。看來這裡發貼真是要小心,不是什麼都可以發。我剛剛被扣了兩分,再犯一次錯,就要被封掉ID,用這個名字再也上不來了,一定要萬分小心。

不過也不是沒有收穫,起碼獲取了幾個QQ號,可以和其中的幾個人及一個管理員級別的人建立聯繫,在這裡,你認識的網友越多就越有可能獲取更多的發貼信息,也更有可能得知芳姐的消息,所以我給幾個人按用戶名都發了站內短信。站內短信是色情網站、賭博網站比較喜歡用的一種聯繫方式,因為是會員才能使用,且以郵件形式發出,極難被會員以外的人查獲。我給他們發了短信,只是簡單介紹了一下我的情況,並把我的QQ號都發給他們。然後,我又啟動QQ程序,將這幾個號都加了進來,發送了加為好友訊息。

很長時間發出去的訊息沒有回音。一小時後都回應了,所有的人都確認了,這意味著從此我的QQ好友列表裡就多了幾個性情世界網站的人,通過與他們的交談就極有可能找到芳姐的蛛絲馬跡。

趁著這幾個人在線,我先點了那個「一品下流」的頭像,開門見山的就問:是芳姐嗎?

他回了:不是。

我:芳姐在哪?我想找她。

他:這裡人人都想找她,不過,只要你的積分超過五十點,就可以見到她了。她會主動來找你的。

我:你見到過她嗎?

他:沒有,我的積分還不夠。

我給其他幾個發訊息,得到的回答都差不多,我想,要想引起芳姐的注意,除了多加分外,別無他法。

5

不到一週的時間裡,我發了十幾個貼子。

這些貼子,有些是買春信息,都是我原來從胡一平那裡知道的。還有些是圖片和小說,這是從其他網上轉下來的,

我嚴格的按照格式發貼,在這裡,只要格式稍有差錯,你就慘了。版主會毫不留情的封掉你的ID,踢你出局,這是一個嚴格規範的近於苛刻的網站,在這裡一點差錯也不能用。

而最可怕的,在你發出的每一個買春信息之後,基本上都會有個驗證信息出來,來檢驗你是否在撤謊,如果被驗出是編的假信息,同樣要被踢出局,這些驗證信息是由會員們自發的驗證的,也有些是管理員進行驗證的。這些驗證的過程是怎麼完成的?竟然還會有人真的去驗證這些東西,你想一想就夠恐怖的。

一週的時間,因為發貼加分較多,我從學齡童一直竄到了高二,其間因為兩次發貼有誤,被降了兩級,不過,好在最後又升了上來。這裡有個好處,有錯必究,但是有功必賞,倒是十分公平,不覺間,我離版主的「大學生級別」只差了兩個級。我的站內短信也多了起來。很多本省市及外省市的人都把QQ號發過來了,要求加為好友。我來者不距,照單全收。只是為了從更多人那裡套出芳姐的消息。

一時間,QQ列表裡色狼成堆,每天和他們交談,交流竟成了我的一個主要工作。這些人中成份複雜,有男有女,當然男的居多,而這裡和我同一城市的就不下十人,他們中有中年人,有學生,也有出來打工的民工,還有一些,是出來賣的妓女,在網上趴著找生意,乾脆自己就把自己的信息貼上去。最讓人驚異的是一個十八歲的學生竟然主動要當鴨子,問我哪裡可以找到四十五歲以上的女人,他要為之提供性服務,說要是賺人生的第一桶金,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

這其間我因為「表現」優異,很多大學生級的版主都加了進來,但是芳姐始終沒有出現。

我每天在網上呆八至十個小時。天天泡在色情王國裡,外界的事情不大清楚,也不大上心了。趙清明依然在北京出差。發過幾次短信,我也沒回。雯雯從不上線,偶而在時聊不了幾句,她就下了。胡東東已經辦理了轉學手續,胡一平忙於為他兒子在市局奔跑,希望從輕判得再輕一些,也無瑕去理會顧襄。顧襄經過了那晚的事以後有所收斂,但是好在他的記者身份了得,胡一平終於還是沒敢把他怎麼樣。我妻子安琪在胡一平那干的不錯,關於我與胡一平爭吵的事她可能到現在還不知道,我想胡一平可能也沒和她說過。

我發現自己在不斷的發貼、跟貼與回貼的過程中,有種吃了鴉片一樣的感覺。色情是誘人的,但是比色情毫不遜色的是每天一打開電腦就會響起的軍號吹響的樂曲聲,這意味著,有人又在給你發站內短信,又在用這種方式來提醒你,你正在被人注意著,正在被人關注著,我理解了為什麼胡東東和與他一樣多的人會如此的痴迷這裡,也理解了為什麼雯雯這樣的漂亮女孩也會在這裡享受那種不斷被人注意的榮耀,金錢是主要的,但是這種深受關注的感覺也是不可缺少的。儘管這一切事情的根源是基於色情。
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6)

當色情的行為一旦有了開頭並成為一種習慣後,人們的羞恥感正在淡忘,或者說,正在被另一種能讓你滿足的事物取代。羞恥感是可以轉移的,這是在我在上了這些網站以後的心得。這也正如妓女賣淫,當金錢擺在眼前時,她可以把自己的審美情感與性慾壓到極低的點,做各種難以令人忍受的事,而等待著另一個層次的滿足。也像這裡的所有會員們,他們白日裡道貌岸然,但是一旦進入這個地下的社會,就馬上把廉恥全部收起,這裡沒有羞恥,也自然沒有淑女和君子了,從這個意義上講,算是天下大同了。很多人用性器官做為網名,這是一種對一直壓抑在心裡的潛在的色情意識的渲洩,從這個意義上講,在這裡出入的人都和妓女沒什麼兩樣,他們是窺淫癖,既是金錢的消費者,也是也是出賣自己的銷售者,雯雯是這樣的,胡東東是這樣的,芳姐和教授這些人也是這樣的。他們窺視著別人的隱私,販賣著自己的色情,展示著自己的慾望,也毫不受影響的掏空著別人的錢包。

我和一個名叫「不再裝逼」的人聊天。這個名字其實也很說明一些問題,他告訴我,他其實是一個城市的白領,工作很優越,但是最近在愛情上出現了些問題,心灰意冷之中進入了這裡,馬上就被這裡熱氣騰騰直奔主題的色情意識震驚了。他是一個典型的窺淫癖,對偷拍網與自拍網十分感興趣,而且還說自己也自拍了很多照片,但是一直沒有勇氣貼上去,後來在網友的支持下,他將自己自拍的照片貼了上去,沒想到人氣指數一夜之間就上升了。他現是一個偷拍版塊的版主,他說如果在白天我見到他一定不會相信他竟然喜歡這個,他白天在單位主管人事銷售,非常嚴肅,工作也很教條刻板,對下屬極其嚴格,但是到了晚上。來到這個地下世界裡,他發現了生活中竟然還有另外一個層次,他可以在別人的影像裡縱橫馳騁,把那些個和他一樣,白天嚴肅古板的人最不為人知最羞於啟齒的一面刻錄下來,肆意的在網上使用發佈,讓更多的人注視著他們被剝下偽裝的樣子,這真他媽有種說不出的快感!他說他做這件事時有種自虐的感覺,因為很多人都像是他自己,都在過著和他一樣的生活,他這是在用另一種方式,用一種極端的方式強暴著讓自己過得不爽的生活。

這個名字很粗俗的傢伙其實是個很有才平的白領,英語極棒,文字的表述能力很強,做為同樣在後者上有極高天賦的我,自然會和他談得很投機。我告訴他我要找芳姐,他勸我改個名,說我的名字不太吸引人,太文雅化了。一看就知道,不是這個圈子裡的人。不會引起芳姐的注意。

這個人後來和我談到極酣的時候,一高興把自己的照片發過來了。我看到他的照片大吃一驚,她原來是個很時尚年輕的女孩!和雨琦差不多大的年齡。

我天天泡在電腦上,成了名副其實的網蟲。安琪近來好像有什麼大的動作,整天回家就躲在她的書房裡,不停的寫呀算啊的。我們倆人誰也不管誰,當然,基本的夫妻生活不是極難保障,而是根本沒有了。我很奇怪,女人三十性慾會高漲,但安琪好像從來沒有這方面的要求。至於我,我天天都在這裡泡著,這裡的色與欲夠多了,我用不著再出來找了。

有的時候我會和雨琦聊天,她也在我的QQ裡。她現在的個人主頁已經更新了,現在和雯雯一起,主持著一個高規格的視頻室。其實拋開種種的離經叛道與淫亂行為,雨琦還是一個比較單純的女孩,她有很良好的藝術感覺,也喜歡與藝術有關的事物,但是,可能是她的出身太良好了,太高貴了,反而使她從小到大都生活在一種死板的寂寞的環境裡,就是這樣,她才進入到了這裡,從聊天,約會網友,到一夜情,再到視頻女主播,刺激的指數一步步升級。

我告誡她,當刺激到一定程度的時候,你會崩潰的。雨琦說只要過了三十,她會選擇一種比較正常的生活,過一種相夫教子的平凡日子,我問她會嗎?她說會。我在心裡認為那是不可能的,等到那個時候,千瘡百孔的心靈是否還可以修補的完整圓潤如一呢?

雯雯很少上線,偶而上線了,只簡單幾句她就下去了。她很忙。我問她在主持著哪個版塊,她不告訴我。說不想讓我看見她在那裡樣子,還說如果想見我,隨時可以見。但是我不想見她,我說我現在不能見她。她理解我,同時也經常提醒我,不要試圖找到芳姐,這是個危險的遊戲。

有天早上,我起來照了照鏡子,發現鏡中的自己,憔悴不堪,鬍子拉碴,因為長時間的缺少睡眠,眼睛血紅眼球渾濁,衰老了至少五歲。我於是想,是不是所有的痴迷於這個世界裡的人在早上照鏡子的時候都會有這種感覺,都會自己情不自禁的自己把自己嚇一跳。這張鏡中的憔悴容貌,多麼像一個吸毒者在吸毒以前的樣子,我們都是毒癮患者。網絡色情就是現代的鴉片,甚至是比煙毒還要毒的毒。毒品是成人的剋星,但是這種毒卻連孩子都不能倖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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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7)

在網上呆了很多天,與世隔絕了好久,芳姐始終沒有出現。

有天晚上,百無聊賴之際,我隨意翻看著一些聊天記錄,想從中找到一些蛛絲馬跡。突然軍號聲吹響了,有站內短信來了。

打開短信箱,只見用戶名上寫著一個奇怪的名字:篷門今始為君開。主題欄上則寫著:請注意。

我點擊了一下主題欄,一條信息跳了出來。

「很勤奮,應該獎勵。有意當版主嗎?請回覆。

芳姐」

我的心念一動。芳姐?她終於出現了。原來她在這裡的註冊網名是「篷門今始為君開」,我急忙點了一下用戶資料,沒有我想看的東西,除了上面寫著的級別是「碩士研究生」外,郵箱地址,QQ號碼等聯繫方式全是隱藏的。

但是,她終於出現了,這就有轉機了。

我難捺激動的心情,馬上給她回了一個信息:

「很有興趣。我想和你好好談談這事,我是一個剛剛高中畢業的女學生,想多賺點錢,你能否幫我實現這個夢想?如果能,請把QQ號告知我。我自己的QQ是——」

我遲疑了一下,只要一點發送,她就可以收到了。但是我把這樣的留言給她,是不是表現的太迫切了,她會不會對此有所察覺?

思付再三,我重新組織了一下,打上了這樣的話:

「很高興,對網站的建設有些想法,想詳談。我的QQ號是——」

這樣就好多了,很簡潔,但基本的信息都很自然的體現出來了,按一下發送,送出去了。

五分鐘後,軍號聲又響了,「篷門今始為君開」又發來了信息,打開,上面寫著:

我從不在QQ上與人聊天,你有什麼想法,在這裡發過來吧。我下線了,明天看後回覆。

芳姐。

她不上當。

我坐在這裡,不知怎麼辦好。我對這個狗屁網站有什麼狗屁想法,我能給她發什麼?編也得編個像得理由,要不她不會再給我發來的。

正在胡思亂想之間,突然QQ上有聲音傳來,雯雯上線了。

雯雯和我說話:你天天都在網上泡著,找到芳姐了嗎?

我:剛才她給我發來了短信。

雯雯沉默。

我:我知道她在這裡的名字了,她叫蓬門今始為君開。

雯雯:沒有用。你知道她在這個網裡有多少個名字嗎?聽人說,有不下三十個名字。你知道了其中的一個名字,沒什麼意義,也說不定她早就用其他的名字和你談過了話,我聽說芳姐要想信任一個人,要考察很長時間的。

我:這個也有可能。網絡就是這樣,換個馬甲太容易了。也沒准她早就出現過和我交過手。

雯雯:只通過站內短信,你根本也不會查出她在哪,更別想知道她是是誰。

我:我想和她好好談談,爭取把她的QQ號要來。

雯雯:沒有用,她不會給你QQ號的。我聽說只要在QQ程序所在的公司上聊天,其記錄就有可能被會被存儲和定位,所以通常她是不會在這裡與你交談的。在網站上就安全的多,會員之間用站內短信交談,然後再刪除記錄,就很難被截獲。

我:你們都是網絡上反偵察的老手了。

雯雯:我不是,芳姐是。你用這種方式,不可能找到她的詳細位置。

我:那怎麼辦?

雯雯:我決定幫你。

我打上一個驚喜的表情:為什麼?你為什麼要改變主意?

雯雯:還記得我上次和你說過,我已經想好了一個可以徹底擺脫他們的辦法,當我終於可以實施我的計劃的時候,我就會幫你的。

我:你現在可以了嗎?

雯雯:應該可以了。我在這裡賺了很多的錢,只要有錢,就有辦法擺脫他們了。

我:所以你才改變了主意,決定幫我。

雯雯:對。我這幾天一直在忙著這件事,我已經聯繫好該聯繫的人了。我決定幫你抓住芳姐。

我:這太好了。你會怎麼幫我?

雯雯:我現在就給你兩個很重要的東西,一個是芳姐的QQ號,另一個是她從來沒給過人的,一個郵箱地址。

我打上一個很興奮的表情。

雯雯:但是也別高興得太早。她很可能會拒加你,即使你成功的把她加為好友,那個頭像也可能長期顯示著她不在線上,但不要相信,她其實天天在線,只不過她把自己設置成了離線的方式,這樣人們就不可能知道她什麼時候在線了。

我:那怎麼辦?

雯雯:我有辦法。你在加為好友的請求裡,只要打上這樣一行話,她就一定會加你。

我:什麼話?

雯雯:你打上,我是關莉說的那個的女孩,我的名字叫蕾蕾,就行了。
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8)

我:蕾蕾?

6

為了布這個局,雯雯用了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才讓芳姐相信。

好像是總版主在半年前有個指令,針對近年來各地司法部門對黃色網站打擊越來越厲害的局勢,要各地區負責的教授級人物,利用一切手段,拉一些有特殊身份的人下水,以便為網站的存在下去提供保證。

這個特殊身份的概念就是,吸引一些權力部門的人、巨富大款或是社會賢達人士進入網站,還有,把與上述這些人有一定瓜葛關係的比如子女弟妹什麼的人也拉進網站,使之成為會員,再一步步培養他們成為網站的骨幹。這些人進來可以起到兩個作用,一方面,出現麻煩時可以利用這些人通風報信,解決問題,另一方面,把這些人登陸黃色網站或進行色情視頻聊天進行活動特別是斂財交易的證據留下來,以便將來網站出現危險之時,可以用這個來要脅當事人,解決難題。

很多人不知道內情。他們在一些所謂的網友的推薦下,進入網站成為會員,不需要做什麼,既可以獲得優惠的條件,他們可以進入只有資深會員才能進入的表演區等,看那些普通會員看不到的東西,參與一些祼聊聊天等刺激性強的活動,或者,可以不用什麼考驗就能優先成為網站的代理商,不用付出什麼,輕易就取得很大的利潤,對於大多數人來說,後者更讓人心動。不過,他們在這裡的一切舉動都會被記錄,特別是視頻的鏡頭都已經被特殊的電腦程序錄製下來,做成光盤,當網站受到來自司法部門的威脅時,這批人就會被派上用場,教授會指使手下利用此要脅對方,利用手中的權力為網站擺脫困境。

網站的總版主是個極具領導天才的人物。他的這一手無疑是非常厲害的,也是其他網站的管理者所不能想像的到的。那些特殊身份的人的身份在網站並不公開,但是真正的管理者卻對他們瞭如指掌,可以輕易的進入到他們的個人信息裡,找他們準確的IP地址。芳姐就指使雯雯做過這樣的事,雨琦就是雯雯近來成功的拉進網站中的一人。她沒有成為代理商,因為她不缺錢,但是她與網友激情視頻的鏡頭其實早就被錄製了,只不過時間未到,還沒有公開對雨琦挑明而已。

在總版主的授意下,教授級人物們還成功的將很多大款和官員們包養的二奶拉進網站。這一批人其實是網站裡特殊身份一組中的骨幹力量,她們通常全天都有空,比較寂寞,喜歡尋求刺激,但又要提防被人發現,以免因小失大,把靠出賣色相得到的一切都丟掉,因此,上網聊天是她們主要的一種消閒方式,視頻聊天網絡做愛更是深受此類人群歡迎的一種活動。版主們充分了這一特點,成功的把很多二奶拉了進來,並通過網絡創造了很多人為的「一夜情事件」,當然,這些事件都是指定的賓館發生的,在雲歡雨盡之前,全部都有針孔式攝像機在等待著她們。這些二奶們起到的作用是巨大的,她們發現自己被要脅後,一般都不敢報案,而是甘心被驅使,有些甚至被迫走上了充當視頻女主播之路。

這位總版主是色情王國的帝王,而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史無前例且空前成功的。教授接到了他的指令後不敢怠慢,他要芳姐和雯雯想辦法多拉些這樣的人下水,於是雯雯就將計就計,創造了「蕾蕾」這個人物。

有這個想法其實由來已久,雯雯一直在想著一條如何能徹底擺脫芳姐與教授的方法,這幾週來,她很少在線上,也很少與我聯繫,就是在忙著這個事情。雯雯把「蕾蕾」設計成市公安局一位副局長的兒媳婦,剛剛結婚。婚後發現丈夫對自己不忠,一心想要離婚,但是父母不同意,她的內心很痛苦,於是經常上網,開始沉溺於網絡,並出於報復心理,與網友進行過多次一夜情,丈夫亦有所察覺。而近來她因為痴迷於網上賭博,把家中的存款揮霍一空,十分需錢用,但是又不敢和丈夫說,因為全國抓賭活動正在開展,她公公是本市捉賭活動的主要負責人之一,如果一旦知道兒媳婦也參與,再加上丈夫本來也不是很中意她了,恐怕這個兒媳婦的地位也將不保。於是,天時地利,這個人就被拉進來了。

必須承認,這個編造的人物其背景很成功。芳姐雖然狡猾,但是鑑於網站確實缺少公安部門人員親戚的參與,一開始就很動心。雯雯編造了這位「蕾蕾」的一切虛假資料,註冊進網站成為會員,還以她的名義發了不少貼子,也曾得到芳姐的站內短信。不過,讓她成為芳姐單線聯繫的具體負責人的主意卻是在將近兩個月的磨合試探後才搞定的。兩天前,芳姐管雯雯要走了這位「蕾蕾」的QQ號碼,雯雯這時就知道有戲了。

雯雯把「蕾蕾」的號碼與密碼給了我,要我用這個號與芳姐聯繫。芳姐很重視這個有公安背景的人,只要我主動把加為好友的訊息發過去,相信她一定會有反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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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一章(9)

雯雯在網上提醒我,和芳姐一聯繫上,就要馬上通知她,但一定要注意用一個新登陸的QQ號碼通知她。芳姐很謹慎,一言不對就會立刻下線,她只要在QQ上隱身,你就很難再找準她的位置,所以,每和她說的一句話,都要先發給雯雯知道,再經核實無誤後再由我以「蕾蕾」那個號碼發給芳姐。

因為芳姐會一邊說話一邊刪除記錄,所以和她說完話,一定要及時的複製,這些將來都是證據。

我問雯雯,芳姐為什麼會使用QQ和我對話呢?她也完全可以利用站內短信的方式和我交流。雯雯告訴我,因為用戶太多,現在的網站已經停止註冊了,她會用蕾蕾的名字進入網站,連續犯幾個錯誤,這樣蕾蕾就會被踢出去了。會員列表裡沒有她以後,站內短信也就沒用了。芳姐要想找到蕾蕾,就一定會想辦法聯繫她,除了用QQ,沒有別的辦法,因為雯雯留給芳姐的「蕾蕾」的資料,除了QQ號,就是郵箱,芳姐還不大可能敢往國內郵箱裡發重要的信息。

雯雯說,只要芳姐一把蕾蕾加為好友,問題就好辦了。她一定可以有辦法,讓芳姐與蕾蕾交談。

我為雯雯的智慧而折服,我是怎麼也不會想這樣的方法的。雯雯給我的一個登陸密碼,並告訴我以此登陸,尋找到蕾蕾的QQ號,使用它,但是注意不可有任何的改動,比如對個人用戶資料及頭像等。而她接著做的工作,就是去一個網吧,找一個新的服務器,想辦法讓「蕾蕾」因犯規被踢出去。

三十分鐘後,突然有個人加進我的好友列表裡,名字叫「雨過天晴」,給我了一行訊息:我是雯雯.從此後我們用這個方式聯繫。你現在進入蕾蕾的那個用戶名裡。

我進入到蕾蕾的用戶裡,進入註冊嚮導驗證密碼後,迅速就擁有了網絡裡的又一個身份。接著我又重新給自己註冊了一個用戶名,重新輸入新的密碼,這樣我就再次擁有了一個只跟雯雯聯繫的新的身份。

雨過天晴(雯雯)再次打上一行話:四十分鐘以後,我估計芳姐會上線,你加她為好友。

四十分鐘的時間足夠睡一覺,但我不敢睡,怕過站了,芳姐又隱身了。時間一到,我就開始搜索芳姐的號碼,在查找一欄裡我輸進去一個號碼,出來一個名字是:我帥為何我沒人愛。

我打開用戶信息,見裡面有很詳細的資料,證明這是一個男孩子,今年十四歲,在南開中學上學。我想是不是號碼輸錯了,於是又輸一遍,還是這個人。

雯雯發來短信,問:加了嗎?

我:這個名字好像不對。資料也不太對。

雯雯:就是她,她有很多個QQ號,有真有假。但是我能保證,這個確實是她的,我們有限的幾次聯繫都是用的這個號。你加吧。

我加了,並把雯雯告訴我的話也輸進驗證信息裡了。

一小時過去了,沒有動靜。我問雯雯怎麼回事?她要我沉住氣。大約二小時過去了。突然「QQ」的消息欄上有信息傳來,點擊一下,出來一個對話框,一個名叫「暴雨驕陽」的人請求加為好友。

我問雯雯,這人是誰?雯雯回答:加。這個就是芳姐。她現在在加你。這是她又換了的一個QQ號,這樣,她就有兩個用戶在你的好友列表裡了。

我:她用這麼多的用戶身份加我幹什麼?

雯雯:她怕被查出來了。這兩個身份,一個用來回答問題,一個用來提問,再加上她會一邊進行一邊刪除資料,就不會留下證據。

我:她考慮的真周全。

雯雯:當然,她是高手,當然考慮這些了。你把暴雨驕陽加進去,但是千萬別問她什麼問題。等到那個我帥為何沒人愛把你加成好友後,你再向他提出問題。從你只記住,你所有的問題都只能問那個我帥為何我沒人愛,你問完了,暴雨驕陽就自然會回答你的提問。但是到了明天。

我:明白。那麼現在在她沒有加我之前,我是否只有等待。

雯雯:沒錯。這是我們的行規,只有懂得了行規的人,才是自已人。你是我介紹來的,也是經過很多人考驗過的。你應該懂得這些行規的。

晚上五點十分,突然有了轉機,我第一次加的那個用戶「我帥為何沒人愛」把我加為好友了。

我告訴雯雯:成功了,芳姐已經來了。接下來我要幹什麼?

雯雯:你給她發一條信息,這樣寫:關莉姐說可以我們可以合作賺一筆錢,我想知道您會不會幫我。然後你就下線,不要管她。明天同一時間,她會上來回答你的。

我:為什麼我要下線?

雯雯:她會通過你短暫的發話時間,檢查你包括IP地址在內的所有的信息,但今天她不會和你談什麼。明天你們交談的時候,只要你還在原地,她會以充足的準備監測你在哪裡,是不是警察派來的臥底。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1)

1

早上醒來的時候難得的發現安琪正在廚房忙活著,剪了一個荷包蛋,用兩片炸得糊糊的饅頭片包著,香味四溢。

我很感慨的接過來了她遞過來的饅頭片,這是安琪曾經做過的讓我當年百吃不厭的早餐,帶點譏諷的說:「一覺醒來,以為碰見田鑼仙子了,怎麼,大經理今天不用上班了,做全職太太了。」

安琪靠在我的身上,看著我一口咬掉半個饅頭,說:「我也不能老這麼辛苦啊。要不你娶我這個老婆幹什麼,怎麼樣,香不香啊?」

「香。不過這個更香。」我用手在她臉上刮了一下,手上有油蹭了她一臉,安琪叫了聲:「討厭。」躲到一旁去擦臉去了。

今天看來她的情緒很好。我也不禁高興起來,尤其是今早上可以不吃那個難吃死了的蛋黃派了。一高興人就比較勤快了,我下樓去取報紙。在報箱裡發現了一個大大的牛皮紙包著的信封。上面寫著我家的地址,是寄給安琪的。

我進屋時聽見安琪正在打電話:「那塊的樓盤是幾層?十四層,可以看見海嗎?對,我要能看見海的,這樣視線寬闊,和客戶在一起時視線好,租金是先交半年還是交一年的——」

我手拿厚信封,在桌上敲了敲,安琪看了我一眼,擺擺手,繼續說著:「那我就先交一年的了,有優惠是嗎?要沒有我就不要了,呵呵,劉總,開玩笑,我哪能不信您呢?好。回頭見。你以後還要多支持我,沒準我接的第一個活就是你的。好,呵呵,再見。」

安琪把電話放下,進廚房拿了一袋煮好的方便麵進來了,這也是讓我比較痛苦的食品之一。我皺皺眉說:「怎麼回事?不是已經買了房子嗎,怎麼我聽你房子房子的又和人談上了。」

安琪喝口湯,漫不經心的說:「不是那套房,是我公司新租的一個樓盤。」

「樓盤?噢,胡一平的公司換地方了?」

安琪遲疑了一下說:「不是胡一平的。文波,我現在有個想法,我不想和胡一平幹了。」

我剛把饅頭塞嘴裡,聽這話差點噎著,問:「怎麼了,不是剛和他合作嗎?」

安琪把面放下。「我也想了,和誰幹都是給人家賣命,不如自己幹合算。前兩天我和綺珊坐了坐,她就這麼勸的我。我一想也是。再說,你現在和胡一平鬧的挺僵,他對我也不會像以前那麼信任了,我還是趁早走吧。」

「別扯到我頭上去。我想胡一平他不會因為這點事整你吧。」

「反正我是不想再給人打工了。」安琪很堅定的說:「我下了決心,要干就自己幹,樓盤我都租下了。上次金鼎十週年的那次大慶,我們做的很成功,我在這個圈子裡也有一定的知名度,我想,藉著在飛宇做的那幾個成功案例,我完全有實力自己挑一攤。」

「說的容易,買房咱就貸款了,你又租樓盤,啟動資金,年租金,註冊資金這些錢都誰出?我們哪有那麼多錢?」

「這個不用你操心了。」安琪說:「有個朋友答應先借我一筆錢,我可以等公司有了起色還他,所以我的壓力也不是很大。」

「有這麼好的朋友?誰啊?是可靠的人嗎?」

安琪遲疑了一下,不是很情願的說:「金鼎的劉總,你也見過的。他答應幫我一下,樓盤也是他以優惠價租給我的。」

「噢。」我無精打采地應了一聲。「原來有大款相助啊?!」

「你總是這樣。」安琪不高興的說:「瞧你那臉酸的。要不你給我籌錢去啊,我一個女人家的,我做點事容易嗎我?你老爺們在家扛不起事,要不我才不願意出頭露面呢。」

「打住,打住,」我舉雙手做投降狀。「我知道你能幹,我廢物,這事就此打住,事實勝於雄辨。你對了,儘管去做吧,我不干涉就是。」

「現在不是干涉不干涉的問題。」安琪抓住我的胳膊,很懇切的說:「現在的事你必須得幫我了。」

「我能幫什麼忙?」

安琪說:「現在公司剛起步,等開張起來,會有不少事,我需要個自己人幫我,處理點雜事,最起碼得有個人坐鎮吧。」

「我不是做生意的料。你也知道。我不就是一個書呆子嗎?」

安琪譏諷的說:「是,你做不了生意,但是我看你坐電腦椅倒是一坐就是一天。誰也不是天生會幹什麼的,不會就學吧。你現在在家天天坐那打電腦,你不是在創造價值,是在浪費資源。」

「你的意思是說我不勞而獲,要靠你養活,是個沒用的人對吧?」

安琪衝我直擺手,說:「行了,行了。咱倆別一提這事就吵行吧。你要是不想幫我,上回綺珊說她那這缺個人,你就去那上班吧。反正你也得找個工作了。老這麼做游手好閒,好吃懶作的,放誰身上受得了啊!」安琪越說越氣了,這是她最近新添一個毛病,氣總能一點點醞釀起來,從小豆豆變成大汽球。「我給你交個底吧,李文波,昨天我把那個樓盤的事租下後,我算了一筆賬,辦公司的事全下來,咱家的存款也就差不多了,最多還只夠一個月的生活費的。就這麼點錢,還有將近三十萬的外債,你自己比劃一下,你再什麼也不干,我們還拿什麼活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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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2)

我生氣的說:「我就不明白,昨天你還月薪六千呢,今天咱就沒法活了,這錢本來就不盡折騰,你總是一天一變,不安現狀,我看也是沒法活了。」

「錢是我賺的,怎麼花我有權支配吧。」安琪開始發揮起歪理邪說了。「兩年來,我做多少事你心裡有數吧?我不是要你怎麼樣做,可是現在這個時候,你就算不幫我,起碼你也得把自己養活起來吧?」

安琪的話雖然噎人,但是也不是沒有道理,這兩年,還真是她在養活著我。雖然我的生活質量經常是以蛋黃派為主,但是也不得否認她養著我的這個事實。

「好了,好了。」這種時候總是以我投降告終,「有關於誰養活誰的問題,是歷史遺留問題。我承認你勞苦功高,我不勞而獲。但這問題咱先放放。留待下回分解好嗎?這有封郵件給你,你先看看,順順氣?」

安琪哼了一聲,說:「我拿什麼順氣?什麼郵件這麼靈,大蘿蔔啊!」把信拿來拆開,取出一個像冊似的東西,打開看了一眼,突然一聲驚叫,把我嚇了一跳。

我拍拍胸口:「你踩電門了吧?嚇人玩呢?」

安琪把東西仍過來,說:「你看看這是什麼?」

我拿過來,發現不是像冊,而是一個做的很精緻的記事本,打開第一頁,上面是一張放大了的黑白相片,相片似乎是幾十年前的那種畢業照,上面全是稚氣未脫的男孩女孩的一群老師妝束的人。照片下首印上去一行燙金的字,寫著:臨海市同城中學高中畢業班全體師生合影留念。

我掃了一下照片,人不少,也得有個二三百人,我一眼就看見了那個曾讓我魂系夢牽的人。我的初戀女友——麥家慧。她站在最中間的位置上,梳著兩個長長的瓣子,目光炯炯,無所畏懼的盯著前方,這是她十八歲時的照片。這張照片我見過,她曾經親手送給我的。在我們最後分手的那一天。後來又被我撕掉了。這是我見過她的所有照片中最喜歡的一張。照片上的她眼神很清純,那時一切都還沒有變化,她只是一個單純的成績很好的女孩,沒有那麼多出國發展的雄心壯志,那時,我還在與她臨街的另一所中學裡上學,經常放學的時候在那裡等她,喜歡她身上那種淡淡的桅子花香味,也愛看她把兩根大瓣子一甩在腦後的那個灑脫勁─────

「嘿,看傻了吧。」安琪嘲諷的說:「怎麼,舊情難忘是吧,你還能找著我在哪兒嗎?」

「這個,」我仔細的掃了一圈。「你根本也沒在照片上面,我上哪兒找去?」

「胡說。」安琪不滿的說。指了指照片最後排的一個被遮住了半個臉的人,「那不是我嗎?」

我看了看,真是難以辨認,那麼小,連眼睛都擋上了。怪不得這麼多年,我一直也沒有注意過她。「嘿,你肯定是考試不及格,沒臉見人了,所以藏在人家後面了。」

「去你的!」安琪說。「我那天是沒站好,那個死照相的也是,人家還沒站起來,就照了。」

「這不能怪照相的,你看你們多少人,沒有三百也二百九,人家能看那麼清楚啊。」

安琪拿起照片在空中端詳著:「是啊,就這麼一張畢業班照,還沒照清臉,你的那個麥芽妹妹,倒是纖毫畢現。讓你一看就魂牽夢繫。人和人就是不一樣。也不知還有沒有機會能再照這麼一張相了,大家現在都是天各一方了。」

「有機會,有機會。」我從郵件裡抽出一摺疊成一團的金紙,打開來,見上面寫有兩個大字「請柬」,看了看裡面的內容,就遞了過去,說:「這不機會就來了。百年校慶。恭喜你,你被邀請了。」

安琪打開那張請柬,看了一眼,請柬是用毛筆手寫的,字非常漂亮。她用手細細的摸著,驚嘆的說:「是嚴老師的字,還是那麼帥啊!」表情既祟拜又幸福,彷彿一下子回到了少女時代。

我有點醋意的說:「什麼人,讓安總一下子懷起春來了。」

安琪把請柬遞給我,說:「這是我們班主任嚴老師的字,上次來過這裡一次,可惜,因為他急著回去,沒見著。」

我說:「是那個人啊,你怎麼看出是他的字的?」

安琪說:「一看就看出來了,他給我們的畢業綜合鑑定就是這種字體。你想想,全班那麼多同學,他居然用毛筆一個一個的給我們寫了請柬,這份情誼。現在的師生之間越來越少了。」

我看了看,字寫得還真是不賴。我問:「這人是你們班主任吧,是不是那個被我們叫墨鬥魚的那個?」

「你們是嫉妒!」安琪說:「人家多有知識分子氣的,我們班的女生幾乎都喜歡他的。」

她把照片攤開,指給我看:「你看,這就是我們的嚴宏老師。」

嚴老師應該是前排就座的那一部分人,但不知為什麼,照片裡他站在了麥芽的身邊。他在當時很瘦,也很高,面相很清秀。上個月,我在胡東東的學校見過他,已經是副校長了。不過,和那時比起來,他的變化不大。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3)

這位老師我最瞭解了。那時確實是很嫉妒他,這個外號就是我給起的。那時他對麥芽很好,麥芽也很祟拜他。他那時也不過三十歲左右,我當時懷疑,他們這對師生之間可能有更深層次的感情,因為兩個人有時放學時常一塊走,讓一直在後面跟蹤的我沒有機會與心上人單獨相見,而且嚴老師個別時候竟然還邀請麥芽去他家。因為這種懷疑,我那時和韓力沒少報復他,不過也不是他,是他的自行車。扎車帶,拔汽門芯,扭車鈴鐺,都幹過。後來我與麥芽幾乎要終成眷屬的時候,麥芽證實了我們當時的猜測純屬無稽之談,事實上,真正喜歡她的不是嚴老師,是嚴師母,是嚴師母幾次要她過去,吃她做的松鼠桂魚。

安琪感慨的說:「這些年,大家都在外面走動,可能誰也沒想去就母校看看,我估計同學們之間的聯繫也少。不過,大家可能都珍藏著當年嚴老師寄給我們的賀年卡吧,我們剛離校的那幾年,經常收到他寄給我們的賀卡。我還給他寫過信呢。他對我們這些學生,實在是太好了。可是他自已,就生活的太苦了。」

「他怎麼了?」

「我聽說他大兒子前幾年因病去世了,剛十歲多。腦癌擴散,他愛人也不知什麼緣故和他離婚了。他現是孤家寡人。」說到這,安琪的眼圈情不自禁的有些紅了,「可惜,那個時候我們這些當年的學生沒有幾個回去看他的,想起來我們真是對不起他。」

「他兒子死了,這個到是頭一次聽說。以前也沒聽你說過?」

「是啊,這兩年光忙著自己的事,身邊的人和事忽略了的太多了。」安琪她拿起這張照片,對著陽光仔細的看:「就像這張照片,是翻拍的,但是我一眼還可以看得出誰是誰。我以前曾經有過這張照片,但是後來卻弄丟了,再也沒有找著過。現在在看這張照片,發現自己當時真的很年輕,也很純潔,有的時候回想起那時,再想起現在,真的很迷惘,也許,自己是走錯了,而且是大錯特錯了。」

安琪看著那張照片,眼淚都要流出來了,說實話,此時的她,表情中有很多純真的東西,這是近年來很少在她臉上出現的東西,這種純真的表情讓我真的有些著迷。

2

我終於還是坳不過安琪,去她的新公司裡了。當然,這一階段沒什麼工作可干,主要是看房子。安琪的新公司樓盤已經租好了,是在一個商業樓的十八層裡,那是一個裡外套間的房子,大約一百多平米。往下一望,城市盡在眼底,視線與採光都很好,執照手續房屋設備等一切事務都已辦妥,剩下的事就是裝修和裝潢了。我主要是替她去盯著這個。

我一直認為中國人生活質量最低下的表現之一就體現在對房子的態度上。對於廣大渴望住得更好一些的中國人來說,裝修是入住者必經的一個考驗,聽人家說,西方人搬家很容易,只要帶著行李去就行了,不管你買還是租,一般的房子都是裝修好了的,只要人進去住就行。中國人多年來一直沒有享受到這種待遇,在我生命的有限幾十年裡,每次入住新家,都要經歷時間不等的裝修折磨,這不,這次不是搬家,也要面對這個現狀。

安琪要自己辦公司的事一直以外是保密,除了我和那個什麼劉總以外,起碼胡一平是不知道的。安琪這一陣子還是拿著一張胡一平公司副總的名片在外奔跑,只不過,這些次她的所有行動都是掛羊頭賣狗肉性質的,她開始給自己拉客戶了。她的活動頻繁,但對裝修的監督卻也沒放鬆,我不過是她的一傀儡,忠實的貫徹著她的每一個意圖。

我很少見過像安琪這樣對裝修房屋如此狂熱的人。她幾乎事無鉅細,事事都要操心忙得像個快樂的陀螺 ,連眼睛裡都放著光芒,我從來沒有看到一個人怎麼會為某一件事如此投入。她和裝修的工人砍價,砍得熱火朝天,有時吵得讓我擔心可能馬上就要報警,當然,最後總是和平收場,每當這個時候,我就坐在客廳新買的真皮沙發上,面無表情的看著這一切,這時我就想生活就是這樣,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興奮點,這是她的高潮,不是我的。

一週後的一個下午,突然接到了趙清明的一個電話。自從胡東東出事後,他好像一直在北京,我則一直忙於安琪新公司的裝修事宜,一直沒有聯繫,那天接到他的電話,很意處,也很興奮。

趙清明開門見山的說:「我這些天在北京一直忙著畢業論文答辨,所以沒法和你們聯繫。現在終於完事了,真有種劫後餘生的感覺。東東的事我知道了,從報上和網上看著的,我想我們應該坐一坐。」

「都有誰?」我問他:「東東也來嗎?」

「來不了。」趙清明說。「早上胡一平送他去了另一個城市,他轉學了。在這裡,已經沒有他的位置了。他的省級三好生的名額,班上擔任的班幹部職務,還有去北京參加奧數的名額也都被取消了。這個學校對他來說,沒有什麼值得留戀的了。他是早上走的,我送他來的。他想見你,但胡一平不想看見你,就沒讓我通知你。可是這孩子,他還是有話對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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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4)

3

我和趙清明去了上島咖啡店。過去我們經常在這裡交談。我第一次採訪他時,也是在這裡。

趙清明瘦了不少,他說這都是畢業考試折騰的。上週他在北京完成了研究生的最後一個考試科目,論文答辨。他再次重複了劫後餘生這個詞。

「我想這可能是我一生中最後一次參加考試了。」趙清明無限感慨的說:「這幾年來,我幾乎把一切的業餘時間都用在如何對付這種應試的教育上了,實在是太耽誤時間和精力了。今後我將會充分的利用每一天,多做點實事,多賺點錢,也交了女朋友什麼的,現在過得簡直是和尚一樣的生活了,好在這種日子終於結束了。」

我說:「那要恭喜你了。學海無涯,總算熬出頭了。」

趙清明陰鬱的說:「沒什麼可恭喜了。畢業考試完的那一天,我從北京的報紙上看到了東東的事,這個事傳的可真快,連北京報紙都轉載了。你為什麼不早一點告訴我這事。」

「有什麼用嗎?事已發生了,你又正在考試,我不能讓你分心。」

趙清明搖了搖頭,呷了一口我要的綠茶咖啡,說:「我很痛心。事實證明,網絡黃毒太可怕了,尤其是對孩子,它簡直就是現代的鴉片,是專門給未成年人吃的鴉片。」

「東東怎麼樣?」

「他的事已經完了,判的是管制三個月。管制期間胡一平給他辦了轉學。他的心靈受到了很大創傷。不光是這個事,好像是他父母現在正在鬧離婚呢。具體的細節我沒問。」趙清明說:「我今天早上送走他了。他話很少,和我也是一樣,你沒來,他很失望,我從他的眼神裡看出來的。」

「不是我不想來,是胡一平的問題。」

趙清明給我續上杯茶。「東東臨走時讓我轉告你一句話,只有三個字,對不起。」

「應該說這話的人是我。」我激動的說:「是我沒有照顧好他。其實我最愧對的人,不是他,是他父親。」

趙清明長吐了一口氣說:「你不要這麼說。如果這麼說,其實最該和他說那三個字的人,還有我。我是他最相信的人,但是我卻不能盡到我的職責。你知道嗎?那真是個好孩子,有天份,也很善良。我想我和他可能沒有機會,也沒有時間再見面了。我很珍惜這段師生情。」

我們倆人坐在那裡,面對著桌前的咖啡與茶,久久,沒有言語。

趙清明打斷沉默:「說點高興的吧。我又有了新工作了。」他從手包裡拿出一張名片,遞給我。「要是有熟人,多幫我聯繫點活吧。」

我接過那張名片,上面以醒目的黑體寫著「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 總經理 趙清明」,下面是傳真號,郵箱,地址與電話號碼等一系列信息。

「恭喜你。」我把名片收好。「當總經理了。」

趙清明有些羞怯的說:「一個小公司。做一些電子商務的活,是我和幾個同學搞的。說是總經理,其實和一般員工沒什麼兩樣。」

我看了看公司的地址,驚奇的說:「原來公司就在這裡。我還一直以為你會在北京發展呢。」

「北京是我最不喜歡的一個城市之一。」趙清明說:「雖然我在那裡上了幾年學,還找到了第一份工作,但我還是喜歡這裡。這裡很清靜,不像大城市,喧囂,浮燥,物慾橫流,對一個年青人來說,北京有很多機會,但也有很多讓人失望的東西。我更喜歡這裡,我在這裡學習成長,度過了一生中最重要的年頭,我從這裡走出去,也一樣的要走回來。人不都是一樣嗎?不管你走了多遠,但總要走回來的。」

「對,」我點頭。「我也不喜歡大城市。我也喜歡在一個很熟悉的地方生活、成長直到至老其一生,我想我們都是一樣的,我們喜歡過去尤勝於現在。」

趙清明同意:「是的。我們是一樣的。」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很憂鬱。「胡東東好像是轉學去了上海。聽說胡一平離了婚以後舉家要搬到那裡,好像是胡一平的父母親現在都在那裡居住。他要去尋根了。那是一個大城市。不管怎樣%%%4

晚上上網的時候,芳姐出現了。

很突然的,在我剛剛進入騰迅聊天裡時,突然有信息傳來,是那個叫暴雨驕陽的人發來的。

暴雨驕陽:小妹。

我一開始沒反應過來這個人是誰,沉思了一下才意識到它是芳姐的又一個名字,我急忙打上一句:是我。你在哪?

沉默。

我突然想起了雯雯,此時她的頭像顯示的也是隱身狀態,我急忙用另一個QQ用戶名給她發過去訊息。

我(另一個網名,鰻魚。):雯雯,是我。她上來了。

雯雯沉默。

糟了,她不在線?!

沒時間了,我不能老是不說話,一會芳姐要是下了,怎麼辦?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5)

不管她了,我靠自己的智力和她斗吧。

我想起了雯雯的話:你只記住,你所有的問題都只能我帥為何我沒人愛,你問完了,自然會有一個加進來的用戶回答你的提問。

我馬上給那個叫「我帥我為何沒人愛」的發訊息,這裡的顯示她是在離線狀態的。

我:芳姐。你在哪?

片刻,暴雨驕陽(也在離線狀態)回了:我在你的心裡。

我(繼續給我帥我為何沒人愛):我現在很缺錢。關莉姐說你可以幫我。

暴雨驕陽:對不起,我不認識關莉。



我想了一下。又給我帥我為何沒人愛打上一行字:對不起,是否我要說她的網名?

暴雨驕陽打上一個笑臉。

我:粉紅佳人說,您可以幫我賺一些錢。

暴雨驕陽:要錢幹什麼?

我:還一筆賭債。

暴雨驕陽:有一筆生意可以做。你聽說網絡代理人嗎?

我突然想起雯雯說的話:要複製記錄。我怎麼一忙亂全忘了呢?

我急忙打開一個文檔,開始往上面複製。

暴雨驕陽:怎麼,沒興趣?

我:非常有興趣。要我投錢嗎?

暴雨驕陽:不需要,但是需要一些別的,你捨得嗎?

我:比如什麼?

沉默。

雯雯突然上線,用雨過天晴的那個名字,在我另一個用戶名好友欄裡閃動著頭像。

雯雯打上一行話:她來了?

我:是。

雯雯:有否穿幫?

我:沒有。

雯雯:她現說什麼?

我:她剛才說要我做代理人,那是怎麼回事?

雯雯:如果她還能和你說下去,她就會告訴你。在網站的會員區裡,表演的視頻小姐們就會根據刷卡消費多的會員的要求進行「露點」,這些會員區的「視頻秀」幾乎是24小時運轉,接近午夜時分,貴賓區才開始有「小房間」秀,並持續至凌晨5時左右。普通會員想要進小房間,在購會員號時要買一次性充值5張卡或者買點卡,匯現金至代理商指定的賬戶。而這一些都是在網上銀行就能完成的。

我:我就是那個指定的代理?

雯雯:因為你有公安的背景,所以她會利用你急需要用錢的這一特點,讓你成為點卡的代理商。但有可能要你預付一筆買點卡的資金。

我:預付?

雯雯:為了吸引你進來,她也可能會替你預付,到時在你的代理費用裡扣。這也就是他們特別吸引人的地方,對於那些對他們有用的人,你不需要掏一分錢,就可以開始賺錢了。而且你會發現,只要一開始賺,很容易就會還清這筆預付款。你一旦賺錢上癮,就難以自拔了。當然,只要你使用過一次他們的賬號,你的罪孽也就成立了。他們會以此來要脅你就範的。

我:這些消息很寶貴。她要是和我說這些事,這些罪證就有了。

雯雯:她現在在幹什麼?

我:她在沉默中。一直沒有說話。

雯雯:她在查你的IP地址。她對你有所懷疑。

我:那我該怎麼辦?

雯雯:和她說話。說你很缺錢。甚至可以做些出格的事。還說你有背景,能做很多人做不到的事。總之,要委婉的把這些事說出來,一定要她多說話,她會很謹慎,但是我們一定要她把剛才那些話說出來,把賬號說出來,然後迅速複製這些內容,這樣,她就死定了。

我興奮起來了,看來,只要注意一下措詞,就勝利在望啊,我想了想,應該怎麼說這些話。這時,突然,暴雨驕陽發話了。

暴雨驕陽:有個法子賺錢很容易。但是,我不知道,你行不行?

開始進入話題了。我很興奮,急忙把這個訊息給雯雯過去了。我要看看她是怎麼回答的。

正在這時,突然我家的門鈴響了。

這個關鍵的時候門鈴突然響起,穿透夜空聲音凌厲,嚇了我一跳。我看看表,十一點三十分。一定是安琪回來了。這傢伙,又忘帶門鑰匙了吧?近來她總是這樣,丟三拉四的。

我一邊咒罵著,一邊站起來去開門。因為以為是安琪,我連門上的貓眼都沒有看,也沒有問,就打開門。門打開了,只見門口站點著一男一女,很陌生的面孔,都很年輕。

我問了一句:「你們找誰?」話音未落,來不及關門,那個男的已經把胳膊伸進來,將我的胳膊拉住,非常有力,另一隻腳很職業化的擠進門縫裡,將門撐住以免它被突然關上。然後他就硬往裡一沖,不過幾秒鐘時間,他的身子已經擠起來了。

女的迅速從後面跟上,舉起手來,舉著一個黑色的證件晃了一下,很乾脆的說:「我們是警察!懷疑你在家中從事非法活動,我們要進去核實一下,請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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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6)

還不來及驚愕,措不及防間,樓道里出現了好幾個身影。那個抓著我胳膊的便衣把我推到一邊,他們把門口堵得嚴嚴實實。

我想問他們這是干什麼?私闖民宅嗎?有搜查令嗎?但是最後一個人走進來時,我什麼也問不出來了。這人冷冷的看著我,眼神中有很多懷疑與輕蔑的成份,他是我的好友,韓力。

5

你有個壞毛病,總是忘了關電腦。

這是雯雯的話。

現在又被一個人重複了一遍。韓力。

我的電腦正在打開著,暴雨驕陽和雯雯的頭像同時在閃爍,不過,我是不會知道他們說什麼了。電腦當場就被他們封住了,很快的,他們還搜去了我的手機,切斷了我的電話線,最主要的是把我的電腦上所有的歷史記錄,收藏記錄,以及正在打開的「性情世界」的網頁、還有QQ上的談話記錄都複製下來,然後馬上斷網。

韓力幹巴巴的對我說:「鑑於你最近在網絡有一些行為,我們懷疑你涉嫌網絡色情犯罪,現在要對你進行傳喚,所以希望你配合,這台電腦的服務器我們暫時查收,如果你是無罪的,我們會退還回來的。這段時間你不能打電話,也不能再接任何的電話。」

我看著韓力那張嚴肅但卻嚴重睡眠不足的臉,有那麼一陣子,我以為他是在和我開玩笑。就像小時候,我們經常在一起玩兵和賊的遊戲一樣,我想笑,這當然是不合適宜的,但是我還是帶著幾分笑意的問他:「哥們兒,這玩的是哪一出?」

韓力面無表情,說:「這要問你。你電腦上有很多好玩的遊戲啊。現在,和我們去個地方,咱們好好的談談這事吧。」

三十分鐘後,我和韓力他們來到了網監中心的辦公室,不過,在沒有開始詢問之前,韓力說要我先看一段錄像。

我問他:「什麼錄像?」

韓力冷冷一笑,說:「好玩的錄像。你一看就知道了。」

他們把電視機接上,把錄像機也接上。打開電視與錄像機,不一會的時間,電視上朦朦朧朧的出現了圖像,很不清晰,影影綽綽的,這段圖像一看就知是偷拍的,而且是在晚上。而這裡的環境似乎是在某一個房間裡。

我莫名其妙的看著這個極不清晰的畫面,不一會,聽見有門響的聲音,一個影影綽綽的人影擠進了畫面。

我有點不安起來。電視上畫面一陣模糊,接著似乎已經換了個背景,那個人進了一間屋子,這裡的光線相對清楚一些。我看見這個人慢慢地向前走,這間屋子像是一個衛生間。那個人在裡面不斷的晃動著,在一個老式的蹲便式馬桶前,這個人站住了。可以看見他的側影,這個側影我非常熟悉。

我屏住了呼吸。看見這個我熟悉的人似乎在左右環顧著,終於,他掂起腳尖,把手伸進了掛在牆上的水箱裡,從裡面濕淋淋的取出了一包東西。

畫面停止了。電視上出現了黑屏。韓力起身,將電視關上,然後望著我,意味深長的說:「怎麼樣?你認識他嗎?」

我點點頭說:「是的,認識,那個人是我,沒錯。」

6

「原來我的一切早就在你的掌握之中了?」我靠在椅子上,無限感慨的說。

韓力在我對面坐著,身後還有一個女警打扮的人在記錄。

「老實說,我們在屋子裡安放了攝像機後,當看到第一個拍到的人是你時,我很震驚。」韓力說。「真是沒想到。我上大學時看過的電影《教父》裡的情節居然在這裡重演了,你們藏東西的方法也太老套了。」

我知道韓力指的是什麼,在著名電影《教父》裡,艾爾帕西諾演的小教父刺殺對手土耳其人索羅佐時就是把槍藏在了同樣的地方,那一刻,我很想對韓力說一句,即使如此老套的手法,事實證明還是非常有效的,起碼他就騙過了你,不過,這時的氣氛太嚴肅了,開這種玩笑有些不合時宜。

「看完這段錄像,你有什麼感想?」韓力有些痛心的說:「我很擔心的事終於出現了,你也攪進去了。但我後來也想到,這也沒什麼不可能。你很有可能早就已經攪進去了,那些視頻女郎的隱匿地點就在你家附近,你那一陣子又不斷的問我有關這方面的知識,我其實早就該想到的。」

「你沒有驚動我,就是想放長線釣大魚吧。」

韓力贊同。「沒錯。我對那些視頻女郎沒興趣。即使抓了她們,也解決不了什麼問題。她們只是最低程度的表演者,但決不是幕後的組織者和管理者,我只對後一種人感興趣,就是那些建網站、管理網站的和利用網站來傳播信息的人。種種跡象表明,你似乎就是這後一種人。」

韓力說這些話時的認真神態,讓我感到格外的好笑。我一直擔心自己可能會和這事扯上聯繫,但是萬萬沒有想到的的是,我竟然成了幕後的組織者和管理者,成了網警們重點打擊和清查的對象,這真是讓人百口難辨之際,又啼笑皆非。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7)

「你有什麼證據這樣指認我呢?」

「很多種跡象都表明了你的身份非同尋常。」韓力說:「從我們拍到你那天起,你的電腦記錄就在我們監測中。查你的IP太容易了,你別忘了,你的寬帶當初就是我給你安的。從監測記錄上看,你在性情世界網站出沒的時間不短了,而且你在一個月的時間瘋狂發貼,還有,胡東東被抓後,第一個找的不是他父母,而是你,把這幾個事聯繫起來,難道不能說明什麼問題嗎?」

我苦笑了一下。說:「是啊,各種跡象表明,我肯定是個幕後人物對嗎?」

韓力說:「沒錯,在這麼多證據面前,你想不是都不行。」

我的頭開始疼了起來,現在看來,一切都已經偏離了最初的軌道,我失去將不僅是小韓同志的友情,還有更多的東西。「韓警察,」我說:「我想知道,如果一切證據屬實,我會受到什麼樣的處罰。」

「三年以上十年以下徒刑,這還要看你是否和我們配合。如果負隅頑抗,冥頑不化,還有可能從重處罰。」

我倒吸了口氣。「我能請個律師嗎?」

「當然可以,不過,我認為你不用了。」

「為什麼?」

韓力看著我,眼神裡意味深長。「請個律師能徹底解決你現在的困境嗎?」

我與小韓同志對視,這個人,我對他非常熟悉,從小到大,他想什麼,我幾乎一猜就准,我一直認為,他是這個世界上存在的想法最簡單的一批人之一,但是現在,我發現我並不瞭解他,至少現在我就不知他在想什麼?他是想要我死,還是要幫我?

我慢慢的說:「韓力,你還是我的朋友嗎?」

韓力說:「你怎麼認為的?」

我說:「從一個朋友的角度上看這件事,你相信我是一個罪犯嗎?」

韓力說:「很抱歉,我不能從朋友的角度看這個問題。我是一個警察,儘管身上沒有槍,儘管常年不穿警服,但我是個警察。我只能從警察這個角度來看問題。」

「那就是說,我這次是肯定死定了。」

「不是你。」韓力說:「是他們。」

「什麼意思?」

韓力站起來,目光炯炯的看著我:「有件事我先和你說明吧。從一個警察而決不是朋友的角度看問題,我對這事的的看法是,你不是一個罪犯,以前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是。」

7

「你過於低估了我的智商。我和你從小到大這麼多年,你是個什麼人我比誰都清楚。我一直相信,如果有一天你會被捲進去,那麼你一定是在幹著和我一樣的事情。」韓力真誠的說:「所以,你現在面臨的困境,不是來自於我們,而是你自己,你自己把自己的內心敞開了,我想這個困境也就沒有了。」

在剩下的兩個小時的時間裡,我把很多事情都和小韓同志說了,包括與雯雯網上聊天的經過,還有那個她讓我幫她取出來但我一直也沒有打開看過的牛皮紙袋。當然,我的談話裡還是有所隱瞞,比如雯雯的事,我就留了一個後手,我沒有告訴韓力,其實那天追捕她的時候是我救了這個人,當然,我們的幾次見面我也沒有告訴他。我只告訴了韓力我知道她的QQ號碼,但是告訴他的也只是她在線上的那個,她還有一個與我單獨聯繫的,我沒有說。

不過,就我說的這些事也足以讓韓力很興奮。他聽說我已經與芳姐接上頭後,尤其很興奮。

「這才是個人物。關莉他們不過是他手下的一個卒子而已。只要抓住他,那些人也都不在話下了。」韓力難以抑制興奮的說:「你知道嗎?為了抓住這些潛藏在幕後的人物。我做了很大的努力,我一直害怕會打草驚蛇,要不就不會這麼久才把你叫到這裡來了。」

我苦笑了一上,說:「可是你剛才的表情真是很嚇人,你讓我覺得我已經是個罪犯了。」

韓力拍拍我的肩說:「別害怕,即使真的犯了罪,還有將功贖罪這一說呢。」他的話鋒突然一轉:「不過,老實說,如果在晚幾天傳你,你的處境可能就真的不妙了?」

「為什麼?」

「你在那個網站上的發貼數量快到限了,在我們最近的司法解釋裡,有這樣一條,如果你在互聯網上發佈的黃色信息的數量和點擊率到達一定數量,你就犯了傳播淫穢物品罪,到那個時候,你就不會像現在這麼輕鬆了。」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真的,那我現在被傳,傳的還很是時候了?」

韓力富有深意的望了一眼,說:「虧你還是個記者出身,真是個法盲,我告訴你,不管出於什麼目的,任何人都不能以違法犯罪為代價去追查想像中的罪犯,連公安人員都不能。我看你是武俠小說看多了,把自己當成個大俠了,要不是就是警匪片看多了,真以為自己是個臥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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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8)

我看著韓力的眼睛,突然間一陣感激之情湧上心頭,我當然知道自己不會那麼幸運,是眼前的這個人,用一種既不違反原則但又充滿關愛的方式,讓我沒有滑向更危險的邊緣。

我的電腦被拿回來了。裡面的所有記錄都被檢查過了,除了上個月發了一些貼子外,沒有我在黃色網站裡做過管理維護的證據,這也就進一步證實了韓力的推測。

但是我還不能走。韓力把我帶到他的辦公室裡,遞給我一台手提電腦。

「這是一台有特殊的監測裝置的電腦,從現在開始,你就用他來無線上網,與芳姐進行交談。你就留在我這裡,我們會一直在這裡監測。我要求你二十四小時在線,只要芳姐露面,一定要拖住她,只要拖住一定的時間。我們會根據你們的對話記錄查到他的具體位置。」

「是嗎?你怎麼可以查到的?」

「你在一個聊天網絡裡談話,看似自由自在,但是你一定要清楚,只要在公開的有管理者的聊天室裡交談,都會被偵知到IP網址,不過,聊天網絡的管理者可能偵知你們的IP,但依然有可能查不到你們的具體位置。再說他也沒有這個權利,他不是執法部門。這個,就要靠我們執法部門來完成。」

「你們怎麼來監測的?」

「這個就不能和你細說了,有關的技術手段是不能外洩的,但是我也可以告訴你,這個就像在蹲點一樣,一邊監測一邊還要等待,在網絡,一個虛擬的人物對應一個現實中的人物首先只是一個範圍,慢慢縮小範圍最後確定一個人,這是一個過程。但是要想確定這個範圍,卻需要很多的工作。高水平的犯罪分子,即使偵知其IP,也未必就能找著對應的地址,所以我們要查出他的地址,必須要有更高的技術手段才行。」

我打開電腦,進入聊天程序,說:「這也就是你讓我一定要拖著她多說話的原因吧。」

「對,雖然她可能會一邊和你交談一邊刪掉談話記錄,但是只要你能拖住她的時間長,她一樣會露出蛛絲馬跡的。」

我打開電腦,進入QQ裡,芳姐和雯雯都不在線上。

「你小心點吧。」韓力說:「要想證明你是徹底清白的,就看能不能抓住芳姐了。」

我看了韓力一眼:「這麼說現在我還是有犯罪嫌疑的是嗎?」

韓力微微一笑,說:「你知道嗎?在決定傳喚你之前,我還一直擔心,你可能就是芳姐或是教授他們兩人中的一個呢。」

「這不可能!你怎麼會怎麼想?」

「在網絡上沒有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這是一個虛擬的世界,但是操縱它的卻是活生生的人。要想證明我的想法是荒謬的,你除了和我們配合破案,讓這個虛幻的世界一點點真實起來外,沒有別的出路。」

8

晚上十二點三十分。芳姐出現了。

芳姐依然用暴雨驕陽那個QQ上的線。她一上來就很不客氣的問我:突然不辭而別,很不禮貌啊。

我敲上一行字:我丈夫回來了。我怕他看見,就趕快下線了。

暴雨驕陽沉默。

我給我帥我為何沒人愛發過去訊息:上次說的那個代理的事,我很感興趣,怎麼樣才能賺到錢,你能和我說一說嗎?

暴雨驕陽仍然沉默。

我有點緊張起來,在我的身後,韓力等人正在忙著,我不知道他們要用什麼方式,才能查知芳姐在哪?但我卻知道,只要芳姐對我有懷疑,她肯定就會下線的。

我決定等待。

差不多過了快十分鐘,暴雨驕陽回話。

暴雨驕陽:粉紅佳人和你說過我們的網站嗎?

我:聽說過一些。

暴雨驕陽:她都說過什麼?你能否給我說說看。

這是什麼意思?

她似乎對我並不信任,她要我重複雯雯的話,玩的又是什麼把戲?

我的大腦飛速運轉,一般來說,和芳姐對話的時候,雯雯會在一旁配合,但是現在,雯雯已經下線了。而我為了不洩露她那個不為人知的QQ號,我也不會主動的給她發去信息諮詢,這就只能要求我用自己的方法與芳姐交流,關鍵的是,必須要在這裡讓她說出具有取證意義的話。

我打上:粉紅佳人說,你們的網站現在推行一種點卡式的付費方式,代理每月負責賣卡對嗎?

暴雨驕陽:她只能對你說了這些是嗎?

我:是的,但是我對於代理這個詞還是不太理解,我不明白,怎麼樣才能叫代理?

沉默。

過了一會,暴雨驕陽打上一句話:你進去過我們的網站並且是註冊會員,是嗎?

我:是的,粉紅佳人介紹我進去的。

暴雨驕陽:去過貴賓室吧。對裡面的內容反感嗎?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9)

我:無所謂吧。我現在就是需要錢,要是沒有錢還,我就慘了。

暴雨驕陽:如果你去過貴賓室,你應該知道,所謂的代理人,其實是房間的管理員。通俗一點說,就好比房間裡的售票人。

我:什麼意思?

暴雨驕陽:每個進入房間的人,要通過買卡的方式或是直接匯款的方式才能看到裡面的表演內容。代理人就是負責處理這一事務的人。

我:那是不是可以說,這裡的所有高管們都是代理人。

暴雨驕陽:可以這麼說吧,代理人是分級的,比如我,是一級代理。粉紅佳人,就是二級。

我:一級二級有區別嗎?

暴雨驕陽:有。一級直接面對最上層,負責管理某一區的所有房間,二級則只負責一個房間,聯繫表演的人員,給他們發工資,組織表演等等。你如果有興趣,可以幫我們代理一些充值卡之類的東西。

我:怎麼代理?我是說我怎麼樣才能從中賺到錢。

暴雨驕陽:舉個例子,總部放給一級代理的錢是150一張,二級代理可以在200元左右,再到用戶那裡是300塊左右,聽說在E話(視頻軟件)的已經炒到350一張了; 你做其中的一級代理,只要負責賣充值卡,賺差價,就可以得到不錯的收入。

我:太好了。我什麼時候可以啟動呢。

沉默一陣。暴雨驕陽突然打上一行話:你在性情網裡的ID被封了,是嗎?

他突然轉移了話題,讓我有些措不及防。我想了想,打上:是的。

暴雨驕陽:因為什麼被封了?

(因為什麼,雯雯沒有告訴我啊!)

我很隱晦的說:可能是我發貼的格式不對吧。在這裡,不是只要有幾次不對就要被封ID的嗎?

暴雨驕陽:你現在去吧。我剛才一邊和你談話一邊已經和那邊的網管聯繫了,恢復了你的ID,有些具體事情,我將用站內短信的方式發給你。以後不用在這裡與我聯繫了。我下線了,記住,刪掉記錄,否則對你我都不好。

她下線了。

我長吁了一口氣,不覺間發現臉上已經掛滿了汗珠了。

韓力走過來,把手放在我的肩上。

我說:「怎麼樣,是不是我們說的時間太短了?」

韓力說:「這個傢伙很狡滑,但是相信我,他再狡猾我也肯定會找出對付他的法子。。」

我說:「你們沒有監測到他的地址嗎?」

韓力說:「不是那麼好查到的。你知道嗎,那些狡滑的犯罪分子,在 IP 地址 會做很多的手腳,不會讓你輕易的查到的。」

我說:「這裡面有什麼學問嗎?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

韓力說:「對於你這種電腦盲來說,一時半會的功夫搞清這些事情簡直是不可能的,我們的技術人員正在核查,可能一會就會兒出結果。但這已經與你無關了。」

我說:「那好吧,咱們出去上外面透透氣。有點事我還要和你單獨說說。」

韓力不是很情願的說:「那快一點吧。我們現在很忙,我離開了不是很方便。」

「放心吧,很快的。」

我當然明白韓力的意思,我的事情已經辦完了。現在則是他們的工作了,這個時候,我是應該迴避了。

  9

我們坐在網監中心外面的一間辦公室裡,韓力給我倒了一杯水,然後從抽屜裡拿出一盒煙來,遞給我。

我搖搖頭。很讓我吃驚的是,韓力見我不抽,竟然自己從裡面取出一根菸來,點著了。

「你也抽菸?什麼時候學會的?」我問他。

「兩個月前,熬夜時開始抽的,養成習慣了。一熬夜就得抽。」韓力吸了一口煙,很熟練的將煙圈從鼻孔裡吐出來。「你別告訴冷霞,她要是知道我會抽菸了,還不把我給吃了!」

我們倆默默的坐了一會,韓力不斷的噴雲吐霧,讓我很不習慣,我們倆從小一起長大,都發過誓,永遠不學抽菸,這麼多年來,我從來沒有見過韓力抽菸,這還是第一次見他抽菸。我禁不住咳了一聲。

韓力說:「我忘了,你不抽菸。」他把菸頭熄滅。

我們又相對無言了片刻。我想起了什麼,突然笑了。

韓力說:「笑什麼?」

我說:「我這樣不知算不算是將功贖罪呢?」

韓力也笑笑,說:「你總是這樣,做什麼事都一意孤行,不和人商量,這種事早告訴我,就沒這麼被動了。你現在有什麼事,就快說吧。」」

我說:「如果我這樣可以將功贖罪的話,我希望,有一個人也可以擁有這個待遇。」

「誰?」

「關莉。」

韓力愣了一下:「是那個視頻女郎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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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10)

「是的,」我說:「不管她曾經做過什麼,但是這次抓住芳姐,離不開她的幫助,我希望將來有一天她落到你的手裡時,你能考慮這些事。」

韓力點點頭說:「好吧,我會考慮的,不過,如果現在她能投案自首的話,對她的懲罰還會更輕一些的。」

我點了點頭,腦子裡有了一個主意。

「現在的問題不在她那裡,而在你那裡。」韓力說:「做為你最好的朋友,我現在勸告你一句,你不要再和這件事有任何的牽連了。這件事對你來說,已經結束了,從現在開始,交給我來辦了,你不要再插手了。」

我點了點頭。是的,他說的對,我是不應該再插手了。

門外有人走動,韓力很焦急的看了看表。

我知道他在急什麼。我說:「我想去趟廁所,,你是不是要和我一起去?」

「我?我為什麼和你一起去?」

「我現在不是被傳換嗎?」我笑著說:「你不怕我趁上廁所的時候跑了。」

韓力衝我笑笑,伸出手做了一個請自便的姿式。我起身出去去廁所。

夜晚的辦公樓道內,一片寂靜,網警中心裡的各個辦公室都亮著燈。我想芳姐的屋裡一定也在亮著燈,雯雯呢?是不是在網上銀行忙著轉賬呢,二級代理,如果被抓獲了,她的罪名不輕啊!

這個夜晚,很多人都沒有休息,無法休息。

從廁所出來,我回到剛才的房間,剛走到在門口就聽見韓力正在打電話。

韓力的聲音很小,而且很明顯是一邊走動著一邊說的,這個時候進去是非常不合時宜的,但是我想他這個時候打過去的電話一定是和芳姐的下落有關的,我好奇心突然起來了,於是就沒有進去,而是趴在門口,仔細的聽,我聽見他斷斷續續地說:「是,是,隊長,剛剛查到的,地址是紅旗路十四號,.....是的,那有一間新開的公司,叫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對,對,初步側定,應該就是那個地方.....。」

電話那頭似乎在命令著什麼,我聽見韓力不停的應著。

我在門口站了一會,等到韓力這邊放下電話,我才推門進去。

韓力正在打開抽屜翻著什麼,看我進來有些不滿的說:「你這個廁所時間去得還不短啊。」

我說:「鬧肚子了,由小解改成大解了,時間能短嗎?」

「好了。」韓力說:「我剛才已經打好招呼了,傳喚結束了,你現在可以回去了。不過,在芳姐沒有被抓以前,你仍然要保證隨叫隨到,也就是說,這幾天不要四處瞎走去了,等一切穩定下來再說。電腦暫時先放在我們這裡,要晚一些給你送回去。手機一會你去前面的屋裡取走。」

我說:「怎麼,又有任務了?」

韓力繼續收拾他桌上的東西,沒有回答。我想我自己的這個問題也實在是問得多餘,這個時候我要是還不走,就太討人嫌了。於是給他裝模作樣的敬個禮,出去了。

走出門去,韓力又追了出來,在門口衝我喊了一聲:

「李文波,對你來說這件事情到此結束了。在事情沒有完全清楚之前,你這兩天不要亂走動,我再次警告你,別再插手了。」

10

我取了手機,打了一個出租車往家走。

看韓力那個樣子,芳姐的地址一定是查到了,估計今晚他們就該實施逮捕了吧。

我很想把這個消息告訴雯雯,但是,我沒有她的任何聯繫方式,除了一個神秘的QQ號,可惜,電腦還被他們封存了。

我問司機:「請問附近最近的網吧在哪?」

現在需要的趕快找個網吧,給雯雯留個言,現在這種情況,她必須懸崖勒馬,如果可能的話,我想我會幫助她自首。

司機把車突然停住,停在了一個黑洞洞的房屋前,他告訴我,這裡白天就是一個網吧。我看見這網吧外面緊鎖著門,招牌上的燈也滅了,不滿的說:「這不是已經關門了嗎?」

司機笑笑:「前門是鎖上了,不過後門是開著的。你往後面的胡同裡一走就行了。裡面應該都是人,現在實行管制,十二點以後所有的網吧都要關,所以他們才這麼做的。這就叫上有政策,下有對策嗎。」

我謝了他,掏出錢包裡來付打車費,一個紙片似的東西從我口袋裡掉了出來。

司機打開車燈,好心提醒:「你有東西掉了。」

我撿起來,發現是張名片,藉著車裡燈看了一眼,原來是趙清明上午給我的他的新名片,上面寫著:「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 趙清明」。

我掃了名片一眼,漫不經心的又塞回口袋裡,把錢遞給司機,司機接了過去,就這在雙手交會的一剎間,突然間,一種很奇怪的感覺出現了。我下意識的掏出那張名片,看了看上面的字,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似曾相識的感覺油然而生,這個名字除了趙清明以外,好像我今天還聽誰說過。
天使不在線第十二章(11)

是誰說過呢?肯定是剛剛說的,要不我怎麼會有這麼深的印象呢?

回憶,回憶,突然我的腦子裡靈光一閃,想起是誰了。

十分鐘前,韓力曾經說:「......,那有一間新開的公司,叫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初步側定,應該就是那個地方。」

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

初步測定就在那個地方,這話裡的潛台詞是什麼?

莫非是網絡犯罪分子就藏匿在那個地方?

我的腦海一下混濁起來,韓力的那句話在我耳邊響徹起來,久久不息,沒錯,他說的就是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這裡面竟然藏著罪犯,而且這個人竟然就是著名的芳姐,天哪,這個發現讓我太意外了。

司機不滿的說:「先生,您下不下車,我這兒還趕著回家呢?」

我從車上不來,在網吧門口信步的走著,一陣冷風吹過。我的腦子突然清醒起來。

這個事情來得太突然了,關鍵是對此趙清明還蒙在鼓裡,我想我有義務和趙清明說一下,我想起了上次發生在老莫公司裡的那件事,這件事比上次那個要嚴重的多了,如果處理不好,對他的公司將有毀滅性的打擊。

我給趙清明拔了一個電話,很快的,趙清明接了,深夜裡,他聲音顯得很冷淡地傳了過來:「喂。」

「我是李文波,清明,你現在在哪?」

「我在公司。」

「你在——」突然間,我說不下去了。

我在公司。

太和電子商務有限公司裡匿藏著罪犯。

把這兩件事聯繫起來,一個可怕的,但是已經漸成事實的真相突然在我混濁的腦海裡清晰起來。

天哪!趙清明會不會就是芳姐?!

他不會是的,他是個男的。

但是。韓力說:「在決定傳換你之前,我還一直擔心,你可能就是芳姐或是教授他們兩人中的一個呢。」

芳姐完全有可能是個男的,因為這是在網絡裡,一切都是虛幻的,但是操縱它的卻是活生生的人!

我的冷汗冒了出來,趙清明為什麼不可以是芳姐?為什麼?

一個計算機高手,一個急於想獲取成功的年青人。

一級代理,可以直接面對上層。

他完全有可能就是芳姐。

電話那頭趙清明急促的聲音響了起來:「喂,李記者,出了什麼事?你說話呀。」

我把電話掛斷,站在那裡,眼前一陣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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