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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紙休書 作者:似是故人來 (全書完)

一紙休書 作者:似是故人來 (全書完)

歡喜成為官夫人,無奈一頂回頭轎貶成下堂婦!
看聰穎的皇商嫡女如何從棄婦成為炙手可熱的大人物,
連權傾朝野的侍郎大人也為之臣服?
晉江「似是故人來」傾心力作,您絕對不容錯過!




一朝穿越,成了皇商嫡女的千金小姐褚明錦,還是個新婚洞房夜後,
就被夫君用小轎將夫人送回娘家,連張休書都沒有的棄婦。
盛傳,馮丞斐這位夫君不但風流倜儻,還是個爬牆納妾的薄情郎,
為此,她也不甘示弱的尋了個長相俊秀,風度翩翩的皇子當新歡。
棄婦與薄情郎為了一紙休書,一個上門拍闆,一個避而不見,
褚明錦把臉靠在皇子胸前輕蹭道:「你給我一點時間,
我一定想辦法跟馮侍郎要休書。」
聞言,化身皇子的馮丞斐不由得心中暗暗叫苦,
為了不跟夫人成了野鴛鴦,這休書,他死也不能交出!




褚明錦,表面溫柔端莊,實則霸氣側漏的皇商嫡女,
外人皆嘲諷她是侍郎爺不要的棄婦。卻不知,
化身俞大寶在外快活的她,對於馮丞斐這夫君,
可是沒一丁點的稀罕。三天兩頭就上馮府索討休書,
卻也次次空手而回教她忿恨不已的罵道,這男人要不休妻,
要不好好過,這般不上不下晾著過,讓人怎麼活?
眼見她執意求去,化身皇子的侍郎大人只好不打自招,
他就是她的夫君,馮丞斐。聞言,褚明錦擡頭含住他的耳朵,
涼涼道:「你若真是馮丞斐那男人,我就一口咬下去,
用你的血寫一紙休書來給自己。」




馮丞斐表面風流多情,瀟灑花叢,實則是個癡情悶騷的侍郎爺,
這麼一個絕色無雙又無比驕傲的男人,為了帝王大業,
不但捨棄新婚美妻成了眾人眼中的薄情郎,
還一心一意地想著另娶高門千金成就自己的野心。
可當他真下了休書,了斷了與褚明錦的夫妻情分,
看著她攥著休書安靜地走出馮府,馮丞斐悔恨了。
他可以不要江山,不要萬人之上的帝位,
他唯一要的是老愛跟他吃醋鬥氣的褚明錦,自此他不再日理萬機,
而是天天追在他的夫人身後,苦口婆心的想討回那日寫下的休書。


[ 本帖最後由 plsboy 於 2014-9-11 15:10 編輯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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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慶歷五年,三月三,風和日麗,仕子閨秀到郊外踏青的好日子,大慶皇商褚家的幾位小姐當然不會落後,一輛豪華加寬加長雙駕馬車從褚府大門駛出,馬車裡坐著皇商褚瑋倫千嬌百媚的三個女兒——錦繡榮華里面的繡容華三女。
  
  「大姐心情不好,要拉她一起出來散心,她偏不來,可別悶出病來。」二小姐褚明繡拿著小絹扇輕搖,一副憂心忡忡的表情,好看的柳葉眉微蹙,姐妹情深不已。
  
  「她?」三小姐褚明容往小嘴丟了一粒瓜子兒,不屑地把瓜子殼兒從紅唇吐出:「她這時有心思出門才怪,成親第二天就被夫家把人送回,這是咱們的爹,換了別的人家,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哪容她再回娘家,自是把她送回馮家,任她在馮家自生自滅了。」
  
  「這也怪不得大姐。」四小姐褚明華無限同情道:「大姐也怪可憐見的,被送回來後,自絕不成,這些日子癡癡傻傻,人也認不得,我前些日子去看她,她還以為我是三姐呢!」
  
  「唉!」褚明繡幽幽歎道:「自來官商不是一體,爹何苦去高攀馮家?好好兒的大姐變得馮家婦不成馮家婦,褚家女不成褚家女了。」
  
  褚明容把嘴裡的瓜子仁吞下,紅唇顫動正想出言譏誚,突地呆住了,指著窗外叫道:「馮侍郎……」
  
  「姐夫……」嗖嗖嗖極快的,明繡明華往車窗撲過去。外面那個折扇輕搖,正與三兩同年輕言慢語的,可不就是當朝戶部侍郎,她們的大姐夫馮丞斐。
  
  **
  
  褚家的四朵金花名滿京城,褚瑋倫曾經最得意的,就是自已有四個國色天香的女兒。大女兒顏似芙蓉質比幽蘭。二女兒娥眉輕蹙我見猶憐。三女兒艷若桃花媚賽秋月,四女兒粉妝玉琢清露凝香。而他的大女兒又曾經是得意中的得意,京都見過褚大小姐褚明錦的人曾言道:「一樣的好樣貌,到底是嫡出,那氣派兒……」
  
  褚大小姐褚明錦最讓人交口稱讚的就是她那通身氣派。褚瑋倫富可敵國,姨娘是一個賽一個的美,女兒個個貌美如花,可到底是商戶人家,行事免不了奢華有餘貴氣不足,褚明錦卻偏似是另一個府裡養出來的一般,一舉一動一笑一顰莫不端方矜貴,人都說便是當朝丞相千金方彤君言談舉止也及不上她。
  
  可惜的是就是這樣的一個閨秀典範,卻在嫁入侍郎府的第二天被一乘小轎送回娘家,沒有休書沒有明言,不清不楚不明不白,可也是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想也知道,新婚夜過後被送回娘家,自是因為——新婚夜被發現失貞。
  
  之所以沒有休書隨行送回,那是因為人家馮侍郎厚道,要留了幾分臉面給褚家。
  
  燕京城裡的人這樣猜測,褚府裡的人也是相同想法,也不怪她們把自家小姐想得如此不堪,誰叫她們的小姐沒有反駁呢!抬回府的那天早上,褚明錦一言不發回了閨房,不久被丫鬟發現竟然懸樑自絕了,雖然救了過來,可卻傻了一樣,連自個兒爺娘都不認得了,既然前事已忘,那這失貞的罪名,也便坐實了。
  
  褚家三朵金花親切熱絡地拍著馮丞斐馬屁時,燕京城裡人們口中的誹聞人物褚明錦從褚府小角門慢步踱出了府邸。
  
  褚明錦這些日子頗躁得慌,其實不能叫褚明錦躁得慌,應該叫俞心怡躁得慌。
  
  俞心怡歎氣,她不想穿越啊!雖然給她穿越的這個身體膚若凝脂發黑如墨,明眸若水聲如珠玉,身姿曼妙家世傲人,無可挑剔的白富美,可是這白富美同時還是一個棄婦啊!不!比棄婦還慘,連休書都沒有,如果有休書,還可以自由自在地尋第二春。
  
  褚明錦覺得腦門生疼,被她娘褚陳氏戳的,褚陳氏可不像有的娘那樣,見愛女死而復生喜極而泣百依百順,她自俞心怡變成褚明錦醒來後便不停地審問,要褚明錦老老實實交待出姦夫,她好想方設法馬上把褚明錦送到姦夫家,省得正牌夫君沒了,姦夫也丟了。
  
  冒牌褚明錦怎麼知道姦夫是誰?自然說不出來。只急得彪悍如虎的褚陳氏哭哭啼啼大顯女兒嬌態。
  
  褚陳氏急著把女兒送到姦夫家,自有她的考量,大戶人家哪少得了妻妾爭寵,雖然褚陳氏也是中年美嬌娥,可不是有句話叫妻不如妾麼?要跟妾室爭寵自然爭不過,往常仗著女兒最得丈夫疼愛,地位還是不可動搖的,如今女兒聲名掃地,別說自己的地位了,她只希望女兒後半生能過得好些。
  
  這過得好,最少不了的依仗是金銀財帛,女兒之前已白貼了一份嫁妝給侍郎府了,這得趁著丈夫心疼女兒被休,也趁著下面那幾個庶出女兒還沒提起親事,趕緊的替女兒再從褚家掏出一份厚重的嫁妝嫁出去。
  
  褚陳氏絮絮叨叨,倒使褚明錦慢慢瞭解了褚家的情況,也有些懷疑,那馮丞斐只一乘小轎把人送回,到底是真的給褚家留面子,等褚明錦自己求去,還是貪著褚家的陪嫁。
  
  穿上官袍的,即便那些所謂清流,也不見得多麼乾淨。這是褚明錦在現代商場歷練幾年後,對各路官員的印象,自來官場黑暗,不能小瞧當官的那黑得看不出本來面貌的心肝。
  
  褚明錦穿越過來一個月,方方面面瞭解完情況後,決定先從馮丞斐處拿到休書,順便討回嫁妝。至於那姦夫,既然這一個月沒有出現,也是負情薄義之輩,且於她也不過陌生人一個,不要也罷。
  
  經過幾次旁敲側擊,褚明錦確定,她爹還做著馮丞斐把她接回馮家的美夢,靠便宜老爹要到休書的想法不可取。而她娘,在宅子裡與幾個姨娘鬥智鬥勇是蠻厲害的,跟外面的人?還是不要指望了。
  
  褚明錦決定靠人不如靠自己,由自己親身上陣,她也打聽到這個時代不保守,閨閣女子拋頭露面的大有人在,對她的行事很便利。當然,有了計劃還得觀察瞭解敵情,坐在褚府閨房裡是不行的,且幸貼身丫鬟翠竹是易容高手,男人在外行走,總比女人來得方便些,於是褚明錦讓翠竹幫她易容,換了一身男子便服,撇下丫鬟使女,獨自一人出了門。
  
  從後角門出來,兜過一條長巷,褚明錦往背後褚府大門看去,第一次離家的她想認路呢。這一看之下,便瞥見街角轉彎處站著一個人,那人正直勾勾地看著褚府大門。
  
  啊!姦夫!褚明錦直覺地想起姦夫這兩個字。
  第二回
  
  啊!姦夫!褚明錦直覺地想起姦夫這兩個字。
  
  那人約弱冠之齡,身材可算挺拔,遺憾的是瘦骨嶙峋,穿著一身灰撲撲的長袍,臉色晦黃,眼窩深凹,眉頭皺成川字,一雙餓鷲般的眼緊瞅著她家的大門。
  
  看清楚這人的形象,褚明錦覺得,這人不大可能是自己前身的姦夫。她怎麼也無法把美貌富有的前身和這位窮困落魄的人聯繫到一塊去。
  
  那青年執著地望著褚府大門,極度的渴切從那一動不動的身姿無言地滲透出來,著實讓褚明錦瘆得慌。
  
  褚明錦扭頭,恰見對面街邊走過兩個青年公子,那兩人朝那青年撇嘴,哂笑幾聲,低聲議論幾句什麼。
  
  褚明錦忙繞路過去,舉步上前朝那兩人拱了拱手:「兩位兄台,打聽一下,小弟到褚府求份差事的,不知這褚府易進不易進,需得想什麼法子否?」
  
  兩個青年中的藍衣人打量了褚明錦一眼,似笑非笑道:「小兄弟這樣貌,自能邁得進褚府的門檻。」
  
  褚明錦故作鬆口氣,順著他的話道:「這褚府招人只看樣貌麼?那邊站著的那位黑瘦的仁兄,是不是因為樣貌欠佳被拒了?」
  
  藍衣人呵呵笑了兩聲道:「那個啊!一個潑皮破落戶,可是京城裡這兩日褚家大小姐之外的另一出名之人呢。」
  
  「哦!」還有人比自己出名?褚明錦興致勃勃地看著藍衣人,聽他細細分解。
  
  藍衣書生呵呵笑了兩聲:「這人名鳳雙溪,據聞是銅陵郡人,初到京城時貧病交加暈倒道上,西街米店張寡婦救了他,給了他一個安身之所,安排他在自己米鋪裡算帳,張寡婦有一獨女,欲招他為上門女婿,他執意不肯,累得那張家女兒羞憤上吊差點死了。」
  
  褚明錦心道此事也許怪不得鳳雙溪,張寡婦固然於他有恩,但若鳳雙溪不喜歡張女,拒親也在情理之中了。
  
  藍衣人同行之人青衣人笑著接口道:「小兄弟是不是覺得此事孰是孰非難定?」
  
  褚明錦點頭。青衣人笑道:「若是只有此事,鳳雙溪也不成京城名人了。他拒親之後,自是不能再住在張寡婦家了,搬了出來後,在西街擺了個麵攤,擺個麵攤也罷了,偏他每日裡送了碗麵到相府去,言道自己親做親煮的,請彤君小姐品嚐,可不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
  
  的確是癩蛤蟆想吃天鵝肉。褚明錦點頭,忽想起現代鋪天蓋地五花八門的炒作,心頭一動,問道:「這鳳雙溪的麵攤生意如何?」
  
  藍衣人與青衣人相對大笑,道:「倒是好的很,許多人好奇,前去看這只癩蛤蟆,不過也就如此罷。」
  
  也就如此?照這名人效應緋聞影響,只怕鳳雙溪幾個月就能把麵攤發展成麵館吧?
  
  藍衣書生見褚明錦愣神,問道:「小兄弟想什麼?」
  
  褚明錦假意沉吟片刻道:「小弟在想,鳳雙溪既然對彤君小姐獻慇勤,為什麼又出現在褚府門口?」
  
  青衣人笑著搖頭道:「相府門前,哪容他一日一日的前去騷擾,方相前些日子放出話來,鳳雙溪再敢出現,打斷他的腿,這不,許是看著褚大小姐被棄,又想……」
  
  青衣人說了一半不說了,藍衣人在一邊跟著歎了口氣。兩人匆匆朝褚明錦拱了拱手:「小兄弟,後會有期。」
  
  看來自己這具身體雖然被棄,卻也沒到人人唾棄的地位,褚明錦心下好些奇怪。
  
  這日褚明錦在城中茶樓出出進進,茶客中頗多議論這個身體前身的,雖是褒貶不一,可那褒是真的褒,那貶卻隱著同情,有一處茶樓裡甚至有茶客說,褚大小姐是無辜的。旁邊幾人附和著歎道:「可惜了褚老爺一世英明,卻糊里糊塗把女兒許給馮丞斐,白白的害了自己女兒。」
  
  褚明錦側耳想聽聽那茶客說自己怎麼無辜法,那馮丞斐又是什麼樣的人,那伙茶客卻又閉口不言了。
  
  出了茶樓,看看天色不早,褚明錦慢慢踱回府,心中暗暗思忖著鳳雙溪這人不簡單,自己這女子身份在外行走再方便也是不便的,需得有個槍手替自己打點一切,要不要再悄悄打聽打聽這個人的來歷與現在處境,與他接觸一番,看看性情品格,發展成盟友?
  
  不是褚明錦要找個陌生人做盟友,實是這些日子在褚府裡再尋不到能發展成得力助手的人。褚明錦有兩個貼身丫鬟翠竹翠屏,都是能幫她跟姨娘姐妹們斗的好苗子,可離了宅子不行。
  
  褚明錦可不想死呆在褚府等著老爹把她再次隨便許人,這第二次嫁,必得要自己中意的才行。這便逼得她除了要跟府裡的姨娘妹妹們鬥,還必須在府外開闢出一方天地。
  
  鳳雙溪已經沒在街角處了,也是,這人如果真個整天呆站那裡看著,也不是能成事的人了。
  
  回到自己住的萃錦樓,褚明錦跟翠竹翠屏瞭解這日府裡情況。
  
  「太太來過,聽說小姐又扮男裝出去了,倒也沒責怪。」翠竹道,一面又幫褚明錦扯下假眉毛。翠屏打了水過來,接口道:「五姨娘送了一碗蔬果過來,聽說小姐不在,叮囑奴婢加了冰等你回來吃。呶,那裡擱著。」
  
  褚明錦瞟了一眼點了點頭,心道五姨娘蘭氏倒是個有心的,自己穿越過來這些日子,五姨娘湯湯水水每日不斷送來,更難得的是聽說那湯水都是她自己親自下廚做的。
  
  褚府銀子大把,各房小姐院中都有小灶房的,每日裡在各自院落用膳,只褚瑋倫在家時才會一家人聚到前面春禧堂用膳。
  
  褚明錦旁敲側擊瞭解過,自己的爹最寵的是四姨娘郭氏,而郭氏所出的三小姐褚明容也是與自已前身最不睦的,聽說明爭暗鬥不斷,互有勝負,此次自己許嫁馮丞斐,褚明容哭了許久,鬧著要褚瑋倫把嫁給馮丞斐的人換成她的,只想不到自己嫁過去第二天就被退貨了,褚明容幸災樂禍之餘,想必又開始做馮夫人的美夢了。
  
  褚明錦閉著眼,由著翠屏幫她洗臉,這腐敗到十指不沾水的小姐架勢,她也是剛剛適應的,剛醒來時她事事要自己做,把兩個丫鬟嚇得只以為哪裡侍候得不好,跪到地上自抽了好幾巴掌。自此後褚明錦便執行了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政策,能動口決不動手,兩個丫鬟總算喜笑顏開,對她說的話越來越順從了。
  
  將臉上的妝粉洗掉,整張臉舒暢不少,褚明錦又問道:「還有別的事嗎?」
  
  翠竹猶豫了一會道:「那個鳳雙溪在大門外站了許久,府裡有人在議論,鳳雙溪是為大小姐而來。」
  
  褚明錦哦了一聲,問道:「都是誰在扯?怎麼都往我身上扯了?難道真把我這個大小姐不放在眼裡?」
  
  「誰叫大小姐你不避諱?若是之前不資助鳳雙溪,這會子還能往你身上扯——敢扯也只是暗中扯不是現在明扯。」翠屏嘀咕道。
  
  褚明錦下巴差點沒扶住,不是吧?自己資助過鳳雙溪?那傢伙真是這個身體的姦夫?
  
  她不能問,之前問過一些話,這兩丫頭便嚇得去跟褚陳氏稟報自己中邪了,弄得褚陳氏又是和尚又是道士水陸道場要超度邪崇,搞得她不得一日安寧。
  
  連著幾天,褚明容等人到萃錦樓到得極勤,每個人到來都少不得說到褚明錦的尚未兩清的侍郎夫君。
  
  據說鹽稅上報時間到了,農賦收繳也在這個月,戶部衙門公務繁多,朝中還有其他幾件大事,馮丞斐忙得每天天黑才能回府。每晚回府了還帶了公文回家處理,看著似乎又消瘦了。
  
  褚明錦聽得很想翻白眼,幾個妹妹言下之意,竟是不約而同怪她這個侍郎夫人,霸佔著位子卻盡不到照顧侍郎大人的職責,都心疼馮丞斐比心疼自個大姐多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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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這日早上,褚明錦決定不再留在府裡聽幾個妹妹沒營養的談話,天知道她這些天想從幾個妹妹口中瞭解馮丞斐是個多麼錯誤的決定。
  
  馮侍郎是個大眾情人,所有燕京城閨秀眼裡最好的夫婿人選這個信息,她從穿越過來清醒後的第二天便已知曉,不需得幾個妹妹再三再四的講解了。
  
  褚明錦打定主意,讓翠竹幫她粘上假眉毛假喉結,化妝成男子,扣上變聲喉環,又換上一件半新長衫出門了。
  
  翠竹據說是無師自通,褚明錦頗為滿意,身邊就有一個易容高手,太方便了。
  
  街道上,來來往往儒巾長衫居多,也不乏脂粉嬌娥。褚明錦繞過一條小街,來到西大街,轉了一圈後,不覺暗暗稱奇——那鳳雙溪真的把面攤開成麵館了。
  
  約二十平方的店堂,門外四根竹竿撐起一個簡陋的棚子,棚下擱置爐灶,裊裊上升的輕煙倒將這個違章建築變成吸引食客的利器了。
  
  鳳雙溪一手提著鍋蓋,一手拿著一把大鐵勺在鍋中攪拌。褚明錦默默看著,心頭揮之不去的違和感讓她感到嗝應。
  
  為什麼會有這種感覺?因為鳳雙溪一襲長衫卻在腰間繫著一條破圍裙?褚明錦暗暗否定,在觀察了一盎茶工夫後,她恍然頓悟,那違和感從何而來。
  
  格格不入!讓她感到很不舒服的,是鳳雙溪與這個麵館與那個灶台格格不入。
  
  明明是灰不溜秋的長衫,明明是消瘦落魄的容顏,明明很熟練的煮麵舀面的動作,但是鳳雙溪愣是如落在雞窩裡的鳳凰,給她一種這人不該做著這種事的感覺,就比如有的人會低頭服軟,可那脊樑卻始終是挺直的。
  
  「來碗肉絲面。」
  
  「只有素面了。」鳳雙溪眼皮都不抬一下。
  
  褚明錦眼光往那簡易灶台一掃,肉絲沒有,雞蛋可不還有一籃子,怎就只有素面了?
  
  「加一枚荷包蛋。」
  
  鳳雙溪嗯了一聲,不情不願的模樣,褚明錦雖是心下奇怪,卻也不想多言,越過灶台進了店堂。
  
  店堂裡食客頗多,每張桌子都坐了人,奇怪的是每人碗裡的面都很滿,都拿著筷子在挑面,卻不往嘴裡送。
  
  沒有單獨的空桌,褚明錦目光隨意一掃,食客們都是衣裳光鮮,倒不怕骯髒,也便跟一人告了一聲兄台可否同坐,得那人點頭後在他身邊椅子坐下。
  
  灶台那邊劈劈叭叭,鳳雙溪埋頭揉面甩面,褚明錦看著看著,忍不住撲哧一聲笑了。同座那人看了她一眼,會心地一笑,道:「兄台也覺此人癩蛤蟆想吃天鵝肉吧?」
  
  非也!褚明錦是想到一個西裝革履打著金利來領帶的人在土灶前忙碌。
  
  那人巴巴看著她等她附和,褚明錦咳了咳,正氣凜然道:「將相本無種,男兒當自強。各行各業都是起家的根本,本無高低貴賤。聽說便是皇商褚老爺,早年未發跡時,亦當過貨郎,走街闖巷與賣面,有什麼差別?假以時日……」
  
  褚明錦這話,卻出自真心,她前輩子就苦過,山坳裡走出來的赤貧人家的女兒,在城裡當過飯店服務員,擺過小地攤,騎著三輪車賣過水果……後來雖然發跡了,卻特別能體會窮人。可惜辛辛苦苦拼出來的家業一朝穿越都化作夢裡輕煙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褚明錦說的又有理,那人若是反駁,豈不是連皇商褚瑋倫也一併踩了?剎時間臉上紅紅白白,滿是慚愧慌亂之色,從袖袋裡摸出幾個銅板擱到桌上,火燒火燎走了。
  
  
  
  古人的臉皮忒薄了吧?褚明錦這樣想著,卻見麵館裡那些衣冠楚楚的食客忽啦啦約好般站了起來,不消片刻,熱鬧鬧的麵館只剩她一個食客了。
  
  鳳雙溪面無表情地端著麵碗過來,啪地一聲,那麵碗在桌面上跳了幾跳,碗裡熱氣騰騰的湯溢了出來,嚇得褚明錦跳起來倒退三步。
  
  褚明錦暗罵,罵過後猛悟,自己剛才那看似打抱不平的話,可是將鳳雙溪的衣食父母得罪完了。
  
  錯了便是錯了,褚明錦倒也沒有死鴨子嘴硬的習慣,遂搭訕著道:「鳳兄見諒,小弟一時嘴快了。」
  
  鳳雙溪正要離開,聽了她的話似是頗為詫異,抬頭看了她一眼,忽然道:「你跟那些人不一樣,為何會來我這個麵館?」
  
  褚明錦笑了,道:「在下來麵館,自是吃麵的。」
  
  「那麼,閣下請吃麵。」鳳雙溪冷笑,背光的臉有些陰暗,眸子裡閃過幽幽的蒼茫。
  
  「撲」褚明錦控制不住,口裡的面吐了出來,這是給人吃的嗎?
  
  鳳雙溪整理灶台的手頓住,朝背後掃了一眼,淡淡道:「你來之前,沒聽說雙溪麵館的面只能看不能吃嗎?」
  
  褚明錦沉默半晌,問道:「你怎知我來前打聽過你?」
  
  鳳雙溪甩了甩手裡的抹布,冷冷道:「來我這麵館的,只有一種人,聽說過我的那些個事跡過來看人。」略頓了頓,鳳雙溪接著道:「來的人,就沒一個跟你一樣往嘴裡挑面吃的。」
  
  這是在暗罵她蠢不可及了。褚明錦歎了口氣,攤手無奈地道:「我怎麼知你擺過兩個月麵攤,開了一個月麵館,煮出來的面這麼個樣?」
  
  鳳雙溪揚眉大笑,笑容甚燦爛,笑聲卻悲涼之極,那笑聲響了一陣後又被點穴般卡嗒一聲止住。笑聲的主人垂首收拾灶台上的東西,褚明錦清楚地看到,一滴水滴落在那有些灰黃的案板上。
  
  褚明錦袖手站著,一時竟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怎麼?人也看過了,好奇也好奇過了,還不想走?哦,是了,承惠,五個銅板。」鳳雙溪似已冷靜下來,朝褚明錦伸手要面錢。
  
  手指瘦削,然而骨節勻稱,不是勞作之人的手,聲音板板正正,身板挺直,不是奸詐之人。
  
  褚明錦從袖袋裡摸出一把銅板,數了十個放進鳳雙溪手裡,笑道:「五個是那一碗的錢,五個麼,用你東西,我自做一碗吃,肚子餓了。」
  
  也不等鳳雙溪沒有回話,褚明錦把鳳雙溪收好的東西打開,找出一個小盆,倒入麵粉,加清水,打一個雞蛋,加一小匙鹽,揉成麵團,擀片,切成小條,水開下鍋……
  
  褚明錦耍雜技般賣弄著。「好了,做得多了,鳳兄一起吃吧。」她裝了兩碗,笑著抬頭看鳳雙溪,卻見鳳雙溪直直地盯著案板,那眼光能把案板盯出個洞來吧?褚明錦暗笑,心道:佩服了吧躁了吧?待得她端起麵碗竟欲往裡走時,躁的卻是她了,人家鳳雙溪盯的不是案板,而是她纖長嫩白春蔥一樣的手指。
  
  這傢伙不會是個色中餓鬼吧?褚明錦不由得想。
  
  現代商場中不乏權色交易,褚明錦摸爬滾打多年,經驗還是滿豐富的,此時用林中老鳥的眼光看鳳雙溪,有些同情這個看來已約弱冠之齡的青年竟看著一雙纖手便呆了,她暗自揣度著鳳雙溪這只青澀小雛如果許給他一個絕色小婢,是不是就能感恩戴竹任她差遣了。
  
  「以後易容要連手一起整整。」
  
  啊!搞了半天,原來人家不是對她的一雙纖纖素手著迷。
  
  褚明錦看了看自己的手,不得不承認自個兒這男裝扮得太失敗了。
  
  鳳雙溪端著麵碗在對面坐下,乾巴巴道:「扮得不算失敗,不看到手,我也沒看出來你是個女子。」
  
  這傢伙會讀心術啊!褚明錦笑了笑,低頭吃麵。
  
  好吃!自己動手做的就是不一樣。褚明錦把碗端起來,麵湯也喝了個乾淨,起身臨行笑道:「如有機會,我再來嘗嘗你的面。希望下次能吃得下去。」
  
  鳳雙溪直起身時,褚明錦的身影已轉過街角,餘下一抹長長的身影,在青石板路面拖曳而過。
  
  鳳雙溪抬起自己雙手,左轉右轉定定看著,忽地一擊掌,走到灶台前,照著褚明錦剛才的步驟,拿盆,倒入麵粉,加清水,打一個雞蛋,加一小匙鹽,有力地揉起麵團……
  
第四回
  
  褚明錦委實不願回府聽幾位妹妹嘮磕聽褚陳氏訓誡,便在城內繼續打轉。
  
  半圈京城下來,褚明錦的粉腿受累了。
  
  找個茶樓歇腳吧,褚明錦展眼四顧,這一顧,便稀奇起來。
  
  大道相對的兩家茶樓,路東一品香門庭若市,路西紫籐廬門可羅雀。
  
  店堂差不多的寬敞,佈局一樣的合理。勉強要挑,只能說紫籐廬招牌上的字沒有一品香的字體好看,「紫籐廬」三字寫得也不錯,可「一品香」三字筆力剛勁圓厚,氣勢莊嚴雄渾,竟給了褚明錦力拔山兮氣蓋世的震撼。
  
  褚明錦進了紫籐廬。
  
  夥計上茶。那茶嫩綠隱翠,清香幽雅,飲一口味甘迂迴,鮮爽生津。
  
  茶是好茶,那配茶的點心也不錯,夥計待客熱情周到,為何門庭冷落如斯?
  
  「掌櫃……」褚明錦當起了好奇寶寶。
  
  「客官不是京城人士吧?」掌櫃歎道:「一言難盡,我老金……」
  
  其實沒有多難盡,不外是,兩個月前對面一品香的老闆搭上馮丞斐,請了馮大侍郎寫招牌,然後,生意便一邊倒了。
  
  「以前……「金掌櫃的一把鼻涕一把淚控訴,曾經的紫籐廬是多麼輝煌,對面的一品香給它抬轎都不配。
  
  名人效應,褚明錦暗讚一品香老闆這一招使得絕,既替自己茶樓揚名招客,又擺明了自己與馮丞斐這個侍郎交情匪淺讓人不敢小覷,還死死地壓住了竟爭對手紫籐廬。
  
  紫籐廬若想改變現狀,首選是改變經營模式,避開消費層次,迎納與一品香不同的消費群體。
  
  中策是提高茶樓消費檔次,舉辦各種各樣活動招睞顧客。這一個投入費用太大了,不過卻不失為緩緩消除一品香名人效應的好辦法,只是盈利太少了。
  
  下策是找個比馮丞斐官大的人來替自己題寫招牌。褚明錦想,這一招金掌櫃應該想過,沒有實施,那便是找不到人搭不上線了。
  
  果然金掌櫃歎道:「我想找個比馮侍郎官大的來題名匾,竟沒有一人願意,都不願得罪馮侍郎。」
  
  褚明錦挑眉哦了一聲,問道:「是不是金老爺你銀子花得少?不過一個侍郎,侍郎之上的六部尚書,公卿無數,怎麼就找不出一人來題?」
  
  金掌櫃露出了一個一看你就是外鄉人的表情,壓低聲音道:「小兄弟有所不知,馮侍郎是內定的相府乘龍快婿。得罪他,就是得罪方相。」
  
  褚明錦瞇眼,不解地道:「在下雖是初到京城,也聽說了,馮侍郎不是已娶了褚大小姐了麼?難道相府千金願意作小?」
  
  「這個……」金掌櫃眨眨眼,聲音更低了:「這事另有隱情。」
  
  褚明錦兩眼發光,崇拜地看著金掌櫃:「您老連侍郎大人的家事都知道?」
  
  金掌櫃大受鼓舞,口沫橫飛講起了褚大小姐與方小姐兩個絕色美人與馮侍郎的愛恨情仇。
  
  褚大小姐與相府千金方彤君都是絕色美人,一人老爹有權,一人老爹有錢,兩個年貌才情相當,一直暗中競爭,琴棋歌賦等等凡能表現的都爭取一切機會表現,旗鼓相當不分勝負。
  
  自個兒身上沒得比了,便從未來夫君身上比。京裡出類拔萃的青年子弟不少,可是眾望所歸的最好夫婿人選,自然是馮丞斐。
  
  金掌櫃花了一缸口水稱讚馮丞斐,褚明錦聽得直打瞌睡。
  
  「怎麼?不服氣?哼……」金掌櫃見偶像被輕視,惱了!
  
  「哦,不,在下是想,既然這馮侍郎待人處世極周到,怎會料不到給一品香題字,會害得您老這邊……」褚明錦不說了。
  
  金掌櫃蔫了。
  
  褚明錦偷笑,極誠懇地道:「您老應該主動去找馮侍郎請他也幫你題招牌,不然有心人見了您老這邊生意不好,還以為馮侍郎吃了一品香好處,為官不廉呢?」
  
  「對啊!金掌櫃雙眼灼灼發光:「我現在就去找馮侍郎……」
  
  這樣子跑去侍郎府,見得到馮丞斐才怪!褚明錦一把按住他:「金掌櫃,侍郎大人日理萬枝,為些許小事煩他說不過去啊!」
  
  那怎麼辦?金掌櫃將對馮丞斐的崇拜全轉到褚明錦身上。
  
  褚明錦笑道:「若是有一個女子在紫籐廬品茶時暈了過去,金掌櫃你懷疑女子是侍郎夫人……」
  
  金掌櫃一拍大腿:「是極妙極!多謝公子提醒。阿來,去,讓太太去把張寡婦的女兒打扮一番帶過來。」
  
  金掌櫃興高采烈大造聲勢去找馮丞斐報訊了,褚明錦閒閒地嗑著瓜子兒等著看好戲。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不知道兩個茶樓都是馮丞斐題的招牌,會是怎麼個熱鬧?又或者馮丞斐拒絕替紫籐廬題匾,那他可免了不落下拿了一品香好處的嫌疑了。
  
  當然,侍郎府肯定有守門人,金掌櫃也許連馮丞斐的面都見不到。亦或者就算見到了,馮丞斐三言兩語讓他去褚家報信便撇清了,更加不會領金掌櫃報訊的人情,也就談不上要不要替紫籐廬題匾了。
  
  褚明錦輕輕地轉動著手裡精緻的青瓷茶杯,靜靜地等著事態的發展。
  
  侍郎府聽香水榭三面環水,池上碧波蕩漾,水光粼粼。水榭懸掛著薄如蟬翼的輕紗,微風襲捲,清幽陰涼。
  
  水榭裡面,地上鋪了織毯,中間一花梨木几案,馮丞斐正在揮毫作畫,疏枝茂葉的空隙之間,繁花點點。
  
  婢女采青踩上通住水榭的小石□,發出輕微的碎響,劃破水榭的靜謐,馮丞斐不為所動,執筆的手在紙上毫不停頓地逶迤。
  
  采青奉上茶,半抬眼看到馮丞斐優雅的側臉輪廓後,後退的腳步停止不動了。
  
  「還有事?」馮丞斐擱下筆,挑眉問道,溫潤圓滿的妃色嘴唇微張,絕美的容顏浮起一絲慵懶之色。
  
  采青不敢看那雙含著春波的眸子,拿托盤的右手微顫,左手絞著衣角,嘴唇蠕動,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馮丞斐幽深的眸子掃了一眼碧綠清澈的湖水上飄浮的嫣紅的花瓣,沉聲道:「在侍郎府,最需謹守的是什麼?」
  
  凜冽的氣息便撲面而來,采青腿一軟,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奴婢知道,謹守著。老爺,奴婢是有事稟報。」
  
  「哦?」
  
  「老爺,府門外來了一個自稱紫廬籐茶樓掌櫃的人,報稱夫人在他的茶樓暈倒了。」
  
  「馮翌不會處理嗎?」
  
  「馮管家派卓叔帶他去褚家報信,他不肯,還在府門外叫嚷著。」
  
  「把他請到偏廳,好茶招待,另外派個人去褚家報信,讓他們派人去接夫人回去。」馮丞斐端起茶杯,淺淺地噙了一口,放下杯子,提筆繼續作畫。
  
  「老爺,同來的那麼多人,都請進來嗎?」
  
  「一同來了很多人?」馮丞斐握筆的手頓住了。
  
  「嗯,有十幾個人,在門外鬧鬧嚷嚷著。」
  
  報個信來了十幾個人!不肯走?紫廬籐?馮丞斐略一沉思,想起來了,這是自己替題字的一品香對面的茶樓,看來這人報信是假,想見自己是真。
  
  那什麼他的夫人在茶樓暈倒的消息,估計也是假的。
  
  據自己所知,紫籐廬的掌櫃這些日子無頭蒼蠅般到處尋人替紫籐廬題匾,什麼時候這麼有腦子了?
  
  馮丞斐來了興致。
  
  侍郎大人的書房散發著濃濃的翰墨香,金掌櫃看著眼前秀致絕倫的面容,激動得幾乎要暈過去,想不到馮侍郎百忙之中,還能接見自己。
  
  「有勞掌櫃來報信,多謝了。」馮丞斐淺淺一笑,圓潤漂亮的嘴唇輕啟,意態悠閒,然眉尖微蹙,隱著案牘勞形之色。
  
  「在下是不是打擾侍郎大人了?」金掌櫃看向書案上小山似的公文。
  
  馮丞斐嘴角溢出一抹淺淺的苦笑,把書案上打開著的幾本公文合上。
  
  自己真是太不應該來,金掌櫃無比自責,內疚得想抽自己巴掌,未等馮丞斐問話,主動交待了來龍去脈。
  
  「……小民真該死,不該聽了幾句胡言,就來打擾侍郎大人。」
  
  「無妨,是我慮事不周了,這樣,從明日起,你每日派人往侍郎府送款你茶樓最好吃的茶點過來,這銀子,就到帳房結算好了。」
  
  「不要銀子不要銀子……」金掌櫃喜得一張老臉笑成一朵菊花,人家馮侍郎這是替他宣傳啊!
  
  馮侍郎喜歡吃紫籐廬的茶點,以後紫籐廬的生意,還能不好嗎?
  
  金掌櫃忘了算帳,這供應,天長日久,可不是小數目,並且,他也不知道,書案上那小山似的公文,是剛剛才搬出來的,也根本不是公文,而是馮侍郎早年的詩作。
  
  「替你出主意的那人,還在你的茶樓裡?」馮丞斐喊住彎腰低頭往門外退的金掌櫃。
  
  「嗯,還在。大人,小的回去就揍他一頓,是他出的餿主意,害得小的打擾大人了。」
  
  金掌櫃義憤填胸,慷慨陳詞,過河拆橋的本事,讓馮丞斐也不自禁婉爾。
  
  「揍倒不必,你自己先別回去,使個人回去報信,我隨後就到,別曝露我的身份。」
  
  別曝露身份?這是為何?金掌櫃一腦門問號,不過馮侍郎有吩咐,焉能不從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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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踏進紫籐廬大門,看到臨窗獨坐的褚明錦時,馮丞斐腳下一滯,跟著,不解湧上心頭。
  
  他沒有看錯,那個穿著男裝的人是他沒下堂的夫人,然而,卻又好像不是。
  
  他那沒下堂的夫人端矜持重,沉穩得近乎木吶。
  
  眼前的人眼神那麼清澈,冷靜,堅定,內斂,是褚明錦,卻又不像是。
  
  看著熟悉又陌生的人,一瞬間,馮丞斐懷疑,自己眼睛花了,將另一個人看成褚明錦了。
  
  褚明錦抬眼看到馮丞斐時,幾乎要擊掌大讚。
  
  高挑秀逸的身材,寬大的月白廣袖輕柔的垂著,隨著微風吹動輕擺,袖口約一寸半寬的銀色鑲邊上紋著暗光精美絲線,仿若浮雲悄然飄動,又似淡月一樣柔和。
  
  往上,同樣鑲邊雲紋樣的領口微微敞開,露出光滑精緻的鎖骨,優美的脖頸,再往上,是一張美得讓褚明錦覺得世間所有的詞語都不足以貼切地描述形容的臉,遠山藏黛眉,綠水鎖春波,丹唇點硃砂,如廝美貌,卻又毫不娘氣,整個人帶給人的是一種藍天白雲的曠遠悠然,高山流水的出塵離俗感覺。
  
  此人容色如此秀美絕倫,會不會就是幾個妹妹讚不絕口的馮侍郎?也即自己的掛名郎君?
  
  馮丞斐在對上褚明錦的眼神後,心頭的疑惑更深。
  
  袍裾起伏,馮丞斐緩走幾步,唇角微翹,帶出一絲迷離的淺笑,朝褚明錦拱了拱手,道:「在下李懷瑾,公子風采,令人折服,不知可否同座?」
  
  李懷瑾?這人不是馮丞斐。褚明錦略微緩得一緩,學著馮丞斐的樣子拱手回禮,笑道:「幸會,李兄請坐。」
  
  「有擾。」馮丞斐的笑容更深了,瀟灑地撩起袍角,雙腿盤膝坐了下去。
  
  褚明錦此時方看清,對方身上的衣裳料子竟是雪蠶絲所織成的布,製作得非常精雅。這樣的衣料,平常人穿不上,李姓據她所知是國姓,此人難道是哪個皇子或是王爺?
  
  若是如此,這般樣貌再加上身份尊貴,不至於給馮丞斐壓下吧?為何沒聽幾個妹妹提過?
  
  夥計服務周到,茶杯茶點不需褚明錦開口便送過來了,馮丞斐伸了手握茶杯,長袖滑落,意態從容優雅,握著青花瓷杯的手指修長勻稱,指甲透明柔潤,褚明錦微微眼直,脫口問道:「聽聞馮侍郎有傾國傾城之貌,李兄與馮侍郎,未知誰高誰下?」
  
  他的夫人問他,自己與自己比,誰高誰下?馮丞斐一口茶幾乎噴出來,偏頭看著褚明錦微微一笑,漫聲道:「兄台這話讓人好生難答,依兄所見呢?」
  
  舒雅慵懶的靡麗語氣,卻並不讓人反感,只因眼前之人,容色秀美高雅,污濁之氣也因他而蕩滌一空。
  
  褚明錦笑道:「在下沒見過馮侍郎,不過以李兄之貌,若是尚在馮侍郎之下,那馮侍郎,豈不是要羞煞神仙?傾倒世間所有男女?」
  
  馮丞斐心道:羞煞神仙也許有可能,傾倒世間所有男女卻未必,至少你就沒被傾倒。
  
  面對面坐著,又說了這麼多話,馮丞斐很肯定,眼前之人是褚明錦無疑,她難道以為自己加濃了眉毛,抹了粉餅,稍為改變了聲音,自己便認不出來?
  
  馮丞斐起了作弄之心,笑道:「在下與馮侍郎是沒法相比的,兄台想必也聽過,馮侍郎有三絕吧?」
  
  馮侍郎有三絕?褚明錦尚未聽說過,睜大眼看馮丞斐。
  
  「馮侍郎有三絕,眼睛能攝魂奪魄,微笑間傾國傾城,妙手繪丹青絕筆。」馮丞斐朝褚明錦招了招手,傾身湊到褚明錦耳邊,低聲道:「其實,聽說,馮侍郎還有一絕,床技無人能敵!」
  
  溫熱清新的氣息在她耳邊吹著,低沉的聲音帶著魅惑人的綿醇,柔軟的一物從耳垂擦過,帶起酥麻往身體裡流竄,褚明錦下意識地後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向馮丞斐。
  
  馮丞斐的眼珠子黑得純粹,好像深沉的光芒四射的黑曜石,稍不自覺便會被吸進去,鼻樑挺直,肌膚不是特別白皙,溫潤細膩宛如玉石,卻又比玉石溫暖柔軟。
  
  四目相對,片刻後,褚明錦笑了起來,調皮地湊到馮丞斐耳邊,壓低聲音道:「李兄,馮侍郎縱有四絕,卻不及李兄一絕。」褚明錦略頓了頓,往馮丞斐耳洞裡哈氣,忍住笑,加重了語氣道:「李兄的口技,相信是天上人間絕無僅有的。」
  
  「你!」被調戲了,馮丞斐的耳朵瞬間紅了,然後是整個脖頸,眨眼之間,粉面也紅了,紅彤彤的似天邊的雲霞,便是三春桃花,中秋之月,見了也要羞煞。
  
  反調戲成功,褚明錦心情大好,哈哈大笑,從袖袋中摸出一塊銀子,掂了掂,足夠付帳了,朝櫃檯一拋,丟下還在尋地洞的馮丞斐,悠閒地走出茶樓,揚長而去。
  
  褚明錦的氣息還在鼻端盈繞,耳邊似還能聽到她清淺的呼吸,目光裡還有她微挑的眉梢眼角,清澈的眼睛裡那絲戲謔。
  
  馮丞斐靜靜地坐著,心神有些激盪。
  
  回味著剛才那一絲暖熱的氣息,馮丞斐摀住那只耳朵,慢慢地,不只臉熱,心也火燒一樣的熱起來,一種奇妙的滋味,在他的胸腔裡滋長,那是他從來沒有體味過的新鮮感受,讓人失控心驚的感受。
第六回
  
  褚明錦出了茶樓後,想起金掌櫃一去不復回,馮丞斐沒有出現,暗暗點頭,馮丞斐若是輕易上當,不可能那麼年輕便當上三品大員,且又是關係著一國經濟命脈的戶部侍郎。
  
  晚霞映紅了天空,不回去不行了,褚明錦吸了吸氣,昂首挺胸,以壯士奔赴刑場的架勢,回轉家門。
  
  萃錦樓裡嘰嘰喳喳一千五百隻鴨子等著褚明錦,褚明錦在院門停住腳步,拍了拍額頭,頭疼無比,看來,那休書不早日討到,她遲早得給三個妹妹的口水淹死。
  
  「大小姐,你回來了。」溫柔的聲音在背後響起,是五姨娘蘭氏。
  
  這府裡,蘭氏比褚陳氏對褚明錦還好,褚明錦轉過身,笑著點了點頭,低聲道:「蘭姨娘,你以後就喊我錦兒好了。」
  
  「規矩不能亂的。」蘭氏的聲音有些哽咽,伸了手拉褚明錦,「大小姐,你到我那裡去等著,我喊翠竹過去給你把男裝換下來。」
  
  一聲聲大小姐叫得褚明錦暗歎,妾室的地位真慘,即便得寵如郭氏,見了自己也只能稱一聲大小姐。
  
  「二小姐她們今日到萃錦樓多久了?」翠竹過來了,褚明錦問道。
  
  「除了午間回去用膳,一直就呆著沒走。」翠竹皺著眉頭,道:「大小姐,一樣的月例銀,咱們萃錦樓每日用的,比她們多出不少,還有十天才領月例,我和翠屏下午清點了一下,只剩一兩多碎銀子,只怕用不到領月例銀子了。」
  
  小姐們每月二十兩的月銀,約等於現代六千元,純零用錢,胭脂水粉和灶房的果蔬肉食是管事統一採買的,這才二十天,就只剩一兩多銀子了,褚明錦大奇,問道:「都花些什麼了?」
  
  她記得自己只拿了二兩銀子的。
  
  「白玉青霜、雲霧翠片、祁山銀針各買了五兩銀子,餘下的便是買點心果品的,這還是太太悄悄地讓鄭大娘送了好幾罐茶葉過來,都靠咱們自己買,明年的月銀都用上了。」
  
  都是上好的茶葉,褚明錦想說以後別買這麼好的茶葉了,轉念一想,自己這個大小姐,在府裡的地位也是靠銀子堆砌的,這般不顧臉面的話要說出來,肯定得嚇死翠竹,又要以為自己腦子不正常了。
  
  前身體的金銀首飾什麼的,都在侍郎府沒有帶回來,褚明錦暗暗盤點了一下,自己這個前身,留在褚府裡的,竟連可以當的東西都沒有。
  
  「晚上我去和娘先要幾兩銀子回來頂著吧。」幸而褚陳氏理家,從她那裡揩揩油還是可以的,褚明錦有些臉紅,上輩子什麼都靠自己,穿過來卻成了啃老一族。
  
  「大小姐,你晚膳要不要在五姨娘這邊用?」
  
  「怎麼?還得避著她們?」
  
  「今日是休沐日。」
  
  休沐日關她什麼事,她又不是官員,褚明錦不解。
  
  翠竹連連歎氣,自家小姐雖然沒傻,可也差不了多少。
  
  「休沐日姑爺不用上朝。」
  
  褚明錦哦了一聲,剛想說馮丞斐不用上朝關她什麼事,嘴唇微啟又合上,明白了,馮丞斐不用上朝,那幾個妹妹想讓她這個大姐帶她們去看馮丞斐。
  
  提起馮丞斐,褚明錦想起茶樓中那個讓人驚為天人的李懷瑾。
  
  「翠竹,有沒有聽說過李懷瑾這個人?」
  
  「小姐,小聲點。」翠竹嚇了一跳,「這幸虧是在五姨娘這裡,在外邊這麼說可不行,怎能直呼信王爺的名諱?」
  
  「信王爺?」果然是位皇子,褚明錦暗暗點頭,誇道:「那位信王爺,可真是好樣貌。」
  
  「嗯,信王爺相貌不錯,只比姑爺差些。」
  
  「什麼?」褚明錦驚叫,「馮丞斐比信王還好看?」
  
  「姑爺當然比信王爺好看。」翠竹一副當然咯表情。
  
  天!比李懷瑾還好看,褚明錦暗道,那馮丞斐得美成什麼樣!想起李懷瑾所說馮侍郎那第四絕,忍不住笑了起來。
  
  褚明錦很想會會馮丞斐,不過知已知彼,方能百戰百勝,她決定暫時不與馮丞斐碰面,先充分瞭解這個陳世美的品性為人後,再與他正面交鋒。
  
  不想去侍郎府,便不能回去,褚明錦留在蘭苑這邊用晚膳,吃過飯剛想走,蘭氏偷偷塞給她一個荷包。
  
  「大小姐,你先拿去用著。」
  
  是銀子,褚明錦想推回去,轉念一想接住,低聲道:「謝蘭姨娘。」
  
  褚明錦回到萃錦樓已是酉時,三個妹妹都走了,她打開荷包清點了一下,零零碎碎,加起來共有十兩銀子。
  
  「大小姐,這是五姨娘給你的?」翠屏問道。
  
  「嗯,五姨娘對我真好。」褚明錦歎道。
  
  「那是的。」翠竹道。
  
  「為何?講來聽聽。」褚明錦趁著翠竹疏神之機,見針插縫瞭解情況。
  
  「大約十年前吧,五小姐染水痘,老爺要把五小姐送到山裡由她自生自滅,五姨娘不肯,抱著五小姐死活不給帶走,老爺正要命人硬搶,大小姐跪下去不停地磕頭求情,老爺才沒讓人硬搶,後來五小姐到底沒捱住,去了。五姨娘自那後便將大小姐當親閨女疼了。」
  
  原來還有這麼一個原因,想起蘭氏身為妾室,親生女兒不幸夭折,沒有一兒半女伴身,又不得寵,褚明錦歎息不已。
  
  妾室每月僅二兩銀子的月例,這十兩銀子,也不知蘭氏攢了多久,褚明錦掂著荷包,沉甸甸的重逾千鈞,比沒銀子使還難受。
  
  看來即便家境大富,還是得自己賺銀子才行。
  
  「我爹這幾日很忙嗎?」褚明錦歪到軟榻上,一面享受著翠竹兩人的捶腿捏臂服務,一面問道。她記得前些天,她老爹每日都要使人來問好幾次話。
  
  「聽說,老爺愁得不得了。」翠屏在府裡下人中很吃得開,是消息靈通人士,見褚明錦問,壓低聲音悄悄道:「前些時傳言,太皇太后病危,老爺命管事進了一大批雪色湘緞預備著,誰知太皇太后的病卻好了。」
  
  自已老爹從貨郎做成皇商,倒真是厲害,還知道要抓住先機,只是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古稀之人重病後竟能活下來,也是讓人著實意外。那批本來要供應皇宮守孝用的布匹,就這樣成積壓庫存了。
  
  褚明錦想幫老爹想個法子清理積壓庫存,奈何初來乍到,兩眼一抹黑,什麼也理不清。
  
  「蘭姨娘的繡工真好,明日我出去以後,你們去蘭姨娘那邊向她請教,不要留在樓裡。」褚明錦伸伸懶腰道,蘭姨娘給的那十兩銀子,她要做些買賣賺銀子,不能再做招待費了。
  
  不留下守門?翠竹兩人開始一愣,隨即會意,相視一笑點了點頭。
  
  一覺睡到自然醒,看著霞影窗紗透出的陽光,褚明錦憊懶地扭了扭腰,穿越的最大好處,是無所事事,當然,最無聊的,也是無所事事。
  
  上輩子每天有開不完的策劃會,研討不完的行業信息,核不完的帳務,還有沒完沒了的宴請。
  
  由一台高速運轉的機器忽然停了下來,褚明錦感到很不習慣,勉強忍了這些天,骨子裡賺銀子的欲望又冒頭了。
  
  不能怪褚明錦這個皇商嫡女首富千金對銀子的渴望這樣強烈,她當褚大小姐才一個月零五天呢,骨子裡還是上輩子那個山旮旯裡走出來的山妹子。
  
  況且,這皇商千金也沒有用之不完取之不竭的銀子,啃老不如靠自己。
  
  用過早膳,褚明錦讓翠竹幫自己化妝,又準備出府了。
  
  自家小姐要出去翠竹兩個倒不反對,她們跟褚陳氏一般心思,只想褚明錦多與姦夫聯絡感情,趕緊嫁了出去。
  
  看著鏡子裡的自己,模樣看起來英風霽月,並沒有一絲女兒嬌氣,褚明錦滿意地照了右照,忽想起一事,頓時感到很不解。
  
  男裝的自己雖然與女裝感覺大不一樣,可是那五官樣貌只是稍作改變,熟悉的人應該是一眼能認出來的,鳳雙溪如果與這具身體有奸情,為何會認不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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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帶著這個疑問,褚明錦出門後直奔雙溪麵館而去。
  
  街上熙熙鬧鬧,鳳雙溪的麵館裡食客不少,褚明錦笑著跟埋頭揉面的鳳雙溪打招呼:「鳳兄,小弟又來了。」
  
  鳳雙溪抬頭,褚明錦一瞬間,以為自己看到的是另一個人,眼前的鳳雙溪還是灰布長衫,臉色還是晦暗發黃,眼眶青黑,形容比昨日見到的還憔悴,可那雙眸子清亮得嚇人。
  
  褚明錦有一個錯覺,鳳雙溪眼裡看到的不是自己,而是一堆閃閃發光的黃金。
  
  「吃麵嗎?」亮光一閃而逝,鳳雙溪冷冷地問道。
  
  剛吃過早膳,肚子不餓,再想起昨日那堪比豬食的麵條,褚明錦想搖頭,卻沒有搖,而是下意識地點頭。
  
  點頭的那一瞬間,褚明錦看到,鳳雙溪的手細微地抖了一下。
  
  走進店堂坐了下來,褚明錦注意到,食客跟昨日見到的一樣,都是衣冠楚楚,拿著箸子挑著面,卻不往嘴裡送,只直勾勾地看絕色美人般看著鳳雙溪,不時地與同伴嘀咕恥笑幾聲。
  
  徜不是那緋聞,想必這麵館根本開不起來,若是一開始那面煮得好吃,再加上緋聞,必不是眼前局面。褚明錦暗歎,鳳雙溪知道炒作,卻不知炒作只是一時收效,要想立足長久,還得有堅實的底子。
  
  一碗麵放在跟前桌面上,褚明錦下意識後退,那面穩穩當當,卻沒似昨日麵湯四溢,褚明錦有些臉紅,抬頭卻見鳳雙溪拿著托盤在對面坐了下來,目光炯炯地看著她。
  
  這是要讓自己吃麵的意思,難道這傢伙聽從自己含蓄的勸告,想通了,且只隔一夜,就煮出能吃的面了?
  
  褚明錦挑起面,以前世商場拚搏的大無畏玩命精神,往嘴裡送面。
  
  「好吃。」褚明錦大聲叫好,沖鳳雙溪豎起拇指,心思一轉,左手端麵碗,右手拿箸,用餓鬼一般的樣子,哧溜哧溜大聲吃了起來,一邊吃還不忘咂嘴誇獎。
  
  「這面能吃?」
  
  「這面好吃?」
  
  ……
  
  嘀咕聲響起,褚明錦碗裡的面越吃越少,快見底了,有一人遲疑著挑了一口往嘴裡送,第二個人吃了起來,都沒有吐出來,不久,更多吃麵的聲音響起。
  
  「太好吃了。」褚明錦吃了個乾淨,放下麵碗搓了搓肚子,一幅意猶未盡之意。
  
  鳳雙溪眸光璀璨,定定地看褚明錦,褚明錦看著他微微一笑,心道這傢伙其實相貌不錯,濃黑的眉毛斜飛入鬢,一雙鳳眼,鼻樑挺直,嘴唇稜角分明,厚薄適中,若不佝僂著背,陰沉著一張臉,氣色養得好些,雖比不上昨日的李環瑾,卻另有一種陽剛豁達。
  
  吃麵的客人一個個離去,鳳雙溪站了起來收拾碗箸,褚明錦還不想離開,想也沒多想,走了過去把鳳雙溪托盤裡的一摞碗拿過一半走了出去。
  
  兩人來到門口,鳳雙溪把碗沉進水桶裡,刷了第一遍放進另一個裝著清水的桶裡,褚明錦挽起袖子,自來熟地幫著洗了起來。
  
  須臾間,碗箸洗好了,褚明錦站起來甩手,她沒有隨身帶帕子的習慣,沒有帕子擦手。
  
  一塊乾乾淨淨的白色軟緞帕子遞到她面前,碧綠色的絲線描邊,繡工精美的花朵,嬌嫩的顏色,一角有暗金色絲線繡著一個鸞字。
  
  如此落拓的鳳雙溪卻隨身帶著這樣精美的錦帕,不會是心上人送的吧?褚明錦略一遲疑,道了聲謝,接了過去。
  
  接帕子的手纖長白皙的手指春蔥一般,圓潤的指甲上沒有塗蔻丹也沒有戴金玉甲套,清淡的粉紅本色,散發出珍珠般柔和的光澤。
  
  鳳雙溪的手微微一顫,那一方柔若鵝毛的錦帕從手中滑落,飄到剛觸到的褚明錦手上。
  
  「鳳兄,小弟洗過了再還給鳳兄吧?」褚明錦擦完手,遞回給鳳雙溪,半道上又縮了回去,不好意思地道。
  
  「不用給我了,你留著用吧。」鳳雙溪乾巴巴道,晦暗枯黃的臉上泛起一抹可疑的暈紅。
  
  倘若鳳雙溪是個女人,褚明錦定會懷疑他是在送自己定情信物,電視裡戲文裡,那些小姐是都是這樣,藉著送帕子,走上爬牆幽會的道路的。
  
  人家說不要了,那便是不重視之意,褚明錦也不在意,隨手將帕子塞進袖袋,笑道:「鳳兄,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鳳兄可是讓小弟別了一晚便大吃一驚。」
  
  鳳雙溪垂下眼瞼,很細聲地道:「我昨晚沒睡,揉面煮麵做了一晚。」
  
  褚明錦一呆,想不到鳳雙溪這樣一隻嘴硬的死鴨子願意跟自己講實話,願意坦露內心的想法。
  
  「鳳兄若是不怪小弟多事,小弟想與鳳兄推心置腹一談。」鳳雙溪昨日還是又臭又硬的石頭,轉變得這麼快,褚明錦大喜,看來合作致富一事,大可為之。
  
  「坐下談吧。」鳳雙溪比了個請字手勢,率先走進店堂裡面。
  
  「鳳兄出身,必是大富大貴之家,如今是鳳凰落在雞窩上,不知小弟猜測可對?」褚明錦道,配合著說話的內容,臉色有些沉重。
  
  「是,我家本是一方大富之家。」鳳雙溪點頭,言簡意駭,雖不願詳談,卻也算得上是直言不諱了。
  
  「自來由儉入奢易,由奢入儉難。從窮到富是喜,由富到窮是悲,很多事太難適應了。」褚明錦歎道。
  
  鳳雙溪放在桌下的手狠狠地握在一起,劇烈控制著,不讓自己伸了手去握住褚明錦在桌面上划動的手。
  
  「鳳兄,小弟覺得,不管之前如何,那都是過去,做人應該拋掉過去,背起未來,方是可行之道。」
  
  「我知道。」鳳雙溪惜字如金,說完了,許是覺得有些冷漠,又補充道:「若不是想通了,我不會學習做面。」
  
  褚明錦讚許地點頭,她可不願與一個整日做著白日夢,期待天上掉餡餅的人合作。
  
  眼下沒有什麼資金,對這個國家的情況也不清楚,不能想一口吃成一個胖子。
  
  褚明錦笑道:「鳳兄,小弟想與鳳兄合作,做什麼以後再詳談,咱們現在先把麵館開起來,真真正正的開成麵館,鳳兄覺得如何?」
  
  「好。」鳳雙溪點頭,抬頭看褚明錦,目光灼灼,「你說,怎麼真真正正開成麵館?」
  
  「鳳兄早上做的面很好吃了,不過,缺少吸引人的特色,小弟教鳳兄做另一種面,一種讓人耳目一新的面。」褚明錦略頓了頓,問道:「鳳兄,這裡的地方飲食官府有沒有獨創保護?」
  
  「有的。」
  
  「太好了,鳳兄,你到府衙裡申請獨創,咱們這面,就叫——雙溪拉麵,把招牌改一下,叫雙溪拉麵館……」
  
  「好。」
  
  鳳雙溪點頭,並沒有質疑也沒有表示擔憂,褚明錦很滿意他對自己完全信任的態度,笑得很燦爛。
  
  褚明錦把做拉麵的要訣說完,鳳雙溪忽然問道:「重新開業的前天,要不要我再到褚府和相府走一趟?」
  
  「不用了,那個你用了快三個月了,好奇要來的人大多來過了,咱們用另一招。」褚明錦搖頭,問道:「你攢了多少銀子了?」
  
  「十兩五百文。」
  
  「不少啊。」褚明錦讚道。據她所知,鳳雙溪到京城才四個月不到,在張寡婦家半個月,開麵攤一個多月,開麵館才兩個月呢。
  
  「租這房子的銀子,是褚家大小姐借我的。」
  
  租麵館的銀子是褚明錦給的,鳳雙溪真的與褚明錦有來往過,那麼,怎麼會不認識自己呢?
  
  「鳳兄,小弟聽說,你與褚大小姐?」
  
  你們是姦夫淫婦這話不好說出口,褚明錦比出兩個食指勾纏在一起。
  
  「我還日日去相府呢,你怎麼不問我和方彤君是不是有奸情?」鳳雙溪霎地變臉,才剛放晴的臉又陰了下去。
  
  不是吧?這傢伙這麼維護前身?兩人真有奸情?有奸情卻認不出自己來,難道跟虛竹和夢姑一樣在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方這個那個的?
  
 第八回
  
  「不去相府不去褚府,是不是得想個別的法子造勢?」鳳雙溪不想再糾纏下去般接著先前的話題問道。
  
  「用你自己造勢便可。」褚明錦沖鳳雙溪眨了眨眼,把袖袋裡蘭姨娘給的十兩銀子摸出來遞給鳳雙溪,笑道:「這是我的積蓄,算投資,加上鳳兄的,除了要置辦的食材,鳳兄去買上兩套好看值錢的衣裳,再添一套胭脂水粉,開業那天,臉上薄塗一層粉,氣色整治得好看些,穿上漂亮的衣裳。」
  
  「我是賣面又不是賣身。」鳳雙溪冷著臉道,伸手接過褚明錦手裡的銀子。
  
  這傢伙就是一彆扭傲嬌受,褚明錦見他接了銀子,知他會照辦的,也不計較他的冷臉,嘻嘻一笑,道:「鳳兄,把灶台搬屋裡來,關上門,咱們開始學做面吧。」
  
  「兄來弟去的也不嫌煩,叫我雙溪。」鳳雙溪繃著臉道。
  
  古人不是都兄來弟去嗎?直呼雙溪?會不會太親密了?褚明錦略一遲疑,道:「我還是叫你鳳雙溪吧。」
  
  鳳雙溪眸子裡閃過失望,褚明錦沒有注意到,她在想,鳳雙溪讓自己叫他名字,這是在隱晦地問自己叫什麼名了。
  
  褚明錦這名字是不能說的,前世的俞心怡也是女人的名字,不便說,也許父母給她取的那名可以拿來用。
  
  俞心怡原叫大寶,山溝裡的孩子,男孩是大牛狗剩之類,女孩是什麼妞,俞心怡幾姐弟妹的名字略好些,依次是大寶二寶三寶四寶。
  
  俞大寶這名字在俞心怡進城後才改成俞心怡的,那時滿大街的大寶XD蜜廣告,俞心怡一說自己名大寶,便會招來一陣笑聲,不得已改了名字。
  
  「小弟名俞大寶。」褚明錦笑道:「鳳兄,不,鳳雙溪,你可以喊我俞大寶。」
  
  「俞大寶?」鳳雙溪上上下下掃了褚明錦一眼,眸子一寒,臉色更陰沉了。
  
  這傢伙就不能稍稍有點笑模樣?褚明錦暗暗腹誹。
  
  「這樣的名字,是農家窮人家富貴家的奴才的名字。」鳳雙溪陰惻惻道。
  
  褚明錦明白了,原來鳳雙溪認為自己在騙他,連名字都不肯實說,忙睜著眼說瞎話:「小弟功時,曾得過大病,算命的說,要取個粗俗些的名字。」
  
  這樣的事也有的,鳳雙溪臉色略霽,斜了褚明錦一眼,喊道:「大寶。」
  
  她父母喊大寶喊得多好聽,這傢伙喊起來怎麼像在喊茅坑裡的臭石頭一般,褚明錦苦著臉應了一聲,很想讓鳳雙溪喊自己俞兄弟,看著鳳雙溪陰沉沉的臉,到底放棄了。
  
  褚明錦接下來四天,每天早出晚歸,到雙溪麵館教鳳開溪做拉麵,鳳雙溪悟性極高,不幾天便像模像樣,做出來的拉麵雖說不能跟前世的地道拉麵相比,也很不錯了,褚明錦宣佈他可以出師了。
  
  當了幾天師傅,褚明錦也有些累了,這日打算留在家中好好睡覺,早晨日照紗窗時,她還在床上賴著不起。
  
  「小姐,你要不要去侍郎府?」翠竹走到床邊低聲問道。
  
  「不去。」那馮丞斐那樣黑心,又是大眾情人,爬牆納妾養小蜜等等壞男人的習慣,只怕他要佔個齊全,這樣的夫郎,她可不要,現在去索要休書也還不是時候。
  
  「那小姐得快些起床,趕緊出府避一避。」
  
  幹嘛要出府避?褚明錦才想問,猛然間想起,五日一休沐,今天馮丞斐不用上朝不用到戶部理事,那三個妹妹會來拉她去看那個萬人迷的。
  
  褚明錦一個鯉魚打挺下了床,以堪比聽到集合哨子的戰士的速度,飛快地洗漱整理好儀容,來不及用早膳,急急忙忙溜出褚府。
  
  早膳還沒吃,已經吃了五天的面,褚明錦不想再吃麵了,要另尋地方用早膳,忽想起紫籐廬,想起那個貌若天仙的李懷瑾。
  
  這幾天忙著當師傅,早把紫籐廬題匾一事忘了個乾淨,此時想起來,褚明錦信步朝紫籐廬走去。
  
  紫籐廬的裡面的客人不少,褚明錦大奇,退後幾步仰頭看,那匾額沒變,字跡還是前幾日所見的,往櫃檯看了看,掌櫃的還是金掌櫃。
  
  「掌櫃,生意好啊!恭喜。」褚明錦郎聲道
  
  「全靠馮侍郎。」金掌櫃笑得眼睛瞇成一條線,望天拱了拱手,頗像叩謝皇恩。
  
  褚明錦大奇,笑問道:「馮侍郎也沒替你題匾,他怎麼幫您老的?」
  
  「兩家的匾若都是他題的,有什麼稀奇的?人家馮侍郎……」
  
  褚明錦聽得馮丞斐讓紫籐廬送茶點,不覺拍手叫絕,這馮丞斐,竟是將自己給他布的套輕輕巧巧便化解了,實在是高人。
  
  金掌櫃只說了一句重點,洋洋灑灑沒完沒了的又是一通對馮侍郎的讚美。
  
  褚明錦悄悄往外移腳步,她可不想才避開三個妹妹,又被讚美馮丞斐的口水淹死。
  
  「小兄弟,慢著。」金掌櫃卻不給她溜:「小兄弟,馮……嗯……李公子來了,問起你了。」
  
  李公子?那個天仙李懷瑾。褚明錦眼光朝大堂掃去,不見人。
  
  「李公子在樓上雅座,小兄弟,我帶你上去。」
  
  那樣的玉人,看著也開胃,褚明錦微笑著跟在掌櫃的後面上了樓。
  
  看到馮丞斐時,褚明錦不自禁地唇角翹起輕笑起來,人長得好,真的穿什麼都好看,淡紫色的廣袖羅衣,一般人穿了俗不可耐的顏色,穿在他的身上卻是格外的明麗誘人、璀璨奪目。
  
  「小兄弟,幸會。」馮丞斐抬頭看到褚明錦,瞬間眉眼舒展開來,口角含笑專注地看她。
  
  他的眼眸水般明澄清澈,泛著千萬種深情,溫柔款款的,又似無底深潭,要將人吸噬進去。
  
  褚明錦略微走神,片刻後回神,笑著拱了拱手,道:「別來無恙,李兄。」
  
  「請坐。」馮丞斐比了個手勢,替褚明錦倒上茶,捧了茶杯遞給褚明錦。
  
  這人貴為王爺,倒是一點架子沒有。
  
  「對了,小兄弟怎麼稱呼?」馮丞斐含笑問道,他要看自己這個夫人,要裝到什麼時候。
  
  「在下俞大寶。」有了鳳雙溪問名在前,褚明錦這次連打草稿都不用,極快地說出俞大寶三字。
  
  「俞大寶?」馮丞斐低笑,轉了轉茶杯,端起茶小啜了一口,回味一般道:「大寶,這名字喊起來有些粗俗了,不合小兄弟氣質,在下就喊小兄弟寶寶吧。」
  
  寶寶!褚明錦想吐,美男不會是想當爹想瘋了吧?喊寶寶的,除了爺娘,外人哪有喊寶寶的。
  
  「不好嗎?」馮丞斐輕輕的笑出聲來,「我覺得很不錯,比喊大寶好聽多了,就這麼定了,寶寶。」
  
  寶寶兩字,被他潤如珠玉的紅唇輕輕說出,尾音又拉得長長的,纏纏綿綿如帶勾的小爪子在褚明錦心肝上撓過,弄得她身體微微發癢,反對的話說不出來了。
  
  「寶寶,你也別喊我李兄了,叫格非吧。」
  
  馮侍郎,名丞斐,字格非,燕京城裡無人不知,馮丞斐微笑著看著褚明錦,他要看看他的夫人,還要裝到什麼時候。
  
  「格非,這名字不錯。」褚明錦笑了笑道,拿起桌上的點心吃了起來,說了這半天話,肚子餓了。
  
  馮丞斐目瞪口呆,他的夫人在聽了他的名字後,竟什麼反應都沒有。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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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回
  
  「點心做得不錯,吃呀,格非。」褚明錦笑道。
  
  「嗯,是不錯。」馮丞斐捏起一塊糕點,「來,你試試這個,更好吃。」褚明錦一手茶,一手還有一塊沒吃完的,朝桌面呶了呶嘴,示意馮丞斐放到盤上,她待會兒再吃。
  
  馮丞斐卻沒有放下,半屈身站了起來把點心遞到褚明錦唇邊:「嘗嘗。」
  
  褚明錦身體一僵,抬眼看馮丞斐,,馮丞斐眸若點漆黑白分明勾魂攝魄,眼睫濃黑挺翹,嘴唇紅潤嬌艷,白皙光潔的下巴下面,陰影下隱約可見漂亮的鎖骨——簡直是讓人流鼻血的衝擊性美貌。褚明錦嚥了口口水,不自覺地張開嘴,將唇邊的糕點咬住。
  
  糕點為什麼是硬的?褚明錦又咬了一口,馮丞斐白玉一般的臉泛起可疑的粉紅,糕點化了,她咬著的,原來是馮丞斐的手指。
  
  看著對面那抹粉紅,想起那日紅艷艷的一張臉,這美男不會是斷袖吧?褚明錦惡作劇之心又起,嘴唇合上,舌頭伸出,輕輕地舔上那根手指。
  
  馮丞斐臉更紅了,紅得滴血,不只臉紅了,某個部位還起了變化。
  
  几案遮掩著,褚明錦沒有看到,她舔了一下,很快放開,若無其事地笑道:「這糕點果然好吃。」
  
  「多吃點。」馮丞斐掩飾著端起茶杯,那手微顫,茶水灑出不少,不偏不倚正落在那鼓囊囊的一包上。
  
  「格非,你認識馮侍郎嗎?」
  
  「什麼?」馮丞斐張大口看褚明錦。
  
  「你認識馮侍郎嗎?」
  
  還要裝到什麼時候?罷,陪你演戲下去,馮丞斐輕笑一聲,道:「認識的。」
  
  「馮侍郎是個什麼樣的人?」
  
  馮丞斐呆滯,褚明錦想讓自己誇自己,還是自己罵自己?
  
  褚明錦眼睛亮閃閃的,無比期待地看著馮丞斐。
  
  「聽說,馮侍郎得以年紀輕輕當上戶部侍郎,靠的是長得和當今皇上的寵妃柳妃一模一樣。」馮丞斐斟酌了片刻道。
  
  「長得一模一樣怎麼能上位?「褚明錦奇怪地問道:「柳妃娘娘能放心嗎?」
  
  不揣綴著皇帝整死馮丞斐嗎?
  
  「柳妃娘娘已經去世十九年,馮侍郎正好是十九歲。」
  
  哦,原來如此,褚明錦腦子一轉,壓低聲音問道:「格非,此處只有咱倆,實話說也無妨,你告訴我,馮侍郎娶了褚家大小姐,第二天就把新娘送回家,是不是因為他是……是皇上的,嗯,這個那個?」
  
  馮丞斐驀地變色,自己是皇子的秘密,只有皇帝和養大自己的列叔知道,身世做得完美無缺,連皇后家族鄭家都查不出什麼,褚明錦怎麼能猜到的?
  
  「馮丞斐真的是皇上的男寵?」褚明錦見馮丞斐變了顏色,大喜過望,抓住馮丞斐的手猛搖。
  
  她不知自己是皇子。馮丞斐鬆了口氣,轉念想到褚明錦把自己想成斷袖男寵,又好氣又好笑,敲了褚明錦額頭一記,罵道:「這樣的話你也說得出口?」
  
  「難道不是嗎?」褚明錦大失所望,馮丞斐不是斷袖不是皇帝的男寵,難道褚明錦真的有姦夫?目前聽說到的,褚明錦只與鳳雙溪一人有過接觸,難道姦夫真的是鳳雙溪?
  
  若真是如此,只怕馮丞斐還真算不上薄情人,自己如果主動上馮家要休書,正好給彼此一個台階下。
  
  擇日不如撞日,趁著今日是休沐日,不若現在就上侍郎府要休書。
  
  「格非,小弟先告告辭了。」
  
  「這麼急著走?」馮丞斐有些失望,夫人還是那個夫人,可是行事與以前認識的大不一樣,跟她在一起,似乎很愉快。
  
  「我要去馮府要休……」書字差點衝口而去,褚明錦及時剎住,改口道:「小弟想去會會馮侍郎。」
  
  她改口了,馮丞斐卻聽出來了,心頭一沉,此時怎麼可能給她休書?還有,她似乎是真的不認識自己。頭緒沒有理清,挽留的話卻衝口而出。
  
  「別去了,你去也白去,馮侍郎今日不在府中,他上戶部辦公了。」
  
  「今日不是休沐日嗎?」褚明錦停下腳步。
  
  衝口而出找錯借口了,馮侍郎腦子轉了轉,道:「戶部這些日子有懸而未決的公務,他休沐日也不得休息了。」
  
  褚明錦哦了一聲,好奇地問道:「什麼難題?馮侍郎連休沐日都不得休息?」
  
  戶部哪有什麼難題?馮丞斐拚命要圓謊,將戶部所有的事情過了一遍,倒真給他想出一件來。
  
  「皇上要清理戶部的欠款,馮侍郎苦思不得其法。」
  
  「戶部也有收不上來的欠款?」褚明錦大奇,重新坐了下去。
  
  「馮侍郎當上侍郎才兩年,在他當上侍郎之前,朝中有很多大員跟戶部借銀子打白條,現在這些白條上的欠銀都收不回來。」
  
  這樣的事,康熙朝時發生過,雍正拿著白條追討欠款得罪了很多朝廷大員。
  
  「
  
  「這種事讓一個侍郎追討,哪有那麼容易。」褚明錦有些同情馮丞斐。
  
  打白條欠銀子的事是存在,不過皇帝沒有要他收回欠條上的銀子,這種得罪人的事,皇帝不會讓他做的。馮丞斐當然不會說,點頭附和道:「正是,馮侍郎為著這事,聽說焦頭爛額。」
  
  「這種事,也不是完全不能解決,端看這些人有多重視自己的官聲,朝廷大概怕人人如此,這事也不敢公開吧?」
  
  「是,不敢公開,不過私下裡,很多人都知道,欠的人太多了,罪不責眾,公開了也沒用。」
  
  「如果這樣呢,不只是朝堂上的大臣知道,在民間公開把這些欠條明著放貸,由富有的商人認貸呢?」
  
  「怎麼說?」馮丞斐來了興致,戶部外借的欠款數額巨大,皇帝雖沒讓他追討,卻也一直很發愁。
  
  「就是在民間公開這些官員的欠款,把欠條由商人們負責償還,說白了,就是公開地替這些官員索賄。」
  
  「這?這個……」為了銀子壞了國策,馮丞斐暗暗搖頭。
  
  「這只是表面文章,事實上是以此逼這些官員還帳。」褚明錦耐心解釋道:「你想,能替這些官員還帳的商人,生意不用說是做得頗大的,一舉一動引人注目,這些官員若是領了好處,不投桃報李說不過去,投桃報李便是公開貪贓枉法,這種明賄,誰敢受?少不得只能咬牙將欠款還上了。」
  
  「攻心計!妙啊!」馮丞斐擊掌大聲叫好。
  
  褚明錦笑了一下,問道:「格非如此高興,你與馮侍郎交情不淺吧?」
  
  何只是交情不淺,根本就是同一個人。馮丞斐至此,已經確定自己的夫人是真的不認得自己了。
  
  馮丞斐張嘴,想坦承身份,忽又有些膽怯,褚明錦是真的不認識自己,自己卻是認得她的,說了出來,褚明錦會不會生了氣,以後不理自己了。
  
  馮丞斐生生將湧到唇邊表明身份的話吞了回去,道:「是,很熟悉。」
  
  「那麼,格非,依你看,褚大小姐問馮侍郎要休書的話,容易還是困難?」
  
  「自然要不到,新婚不久,哪有休妻之理。」馮丞斐脫口而出。
  
  「什麼叫新婚不久?」褚明錦有些著惱,冷了臉,道:「新婚第二天,一乘小轎把人送回,這樣的舉止,比下休書還讓人難堪吧?」
  
  「這個?」馮丞斐啞口無言,好半晌道:「也許他有什麼苦衷。」
  
  「苦衷?」褚明錦大笑,這個原因比前身紅杏出牆,馮丞斐因而送她回家還讓人難以接受。「你有沒有聽說,褚大小姐回家的當天,便懸樑自絕?」
  
  馮丞斐自然聽說了,面對忘了前事的褚明錦,真個有苦難言,新婚之夜,他跟褚明錦談過,哪料到褚明錦還如此看不開,回家後卻去尋死。
  
  男人都是一樣的思想,褚明錦覺得,跟眼前之人談論什麼尊重女性,是對牛談琴,想起苦命的前身,心口堵得厲害,霍地一下站了起來朝屋外走去,走到門口時她的腳步頓了一下,回頭看著馮丞斐問道:「格非,你覺得,毀一個女子的名聲這樣的舉動,能用有苦衷幾個字掩過嗎?」
  
  褚明錦不等馮丞斐回答,逕自下樓走了。
  
  與上回一樣,馮丞斐獨坐了許久,不同的是,上回他是陶醉迷亂地坐著,這一回,卻是默默地咀嚼著難言的苦澀。
第十回
  
  褚明錦從茶樓出來,心頭有些煩躁,明明馮丞斐負情薄義與李懷瑾沒有關係,她卻覺得堵得慌,似是負心的,是茶樓裡剛才與自己談笑的人。
  
  褚明錦沒了逛街的興致,抬腿想去雙溪麵館,想起鳳雙溪那張臭臉,這時心情不好,再不想對著一張臭臉更不愉快,左思右想,在這個陌生的地方,連個朋友去處都沒有,更感沮喪,懨懨地往家裡走去。
  
  到五姨娘處換女裝,翠竹和翠屏這日還是躲到蘭苑,褚明錦以為三個妹妹在萃錦樓沒人招待,不會在哪裡乾等的,遂帶了翠竹翠屏回閨房。
  
  樓裡傳出嘰嘰喳喳的說話聲,幾個妹妹都在萃錦樓裡,褚明錦頭疼無比,想轉身,來不及了。
  
  「大姐,你回來了,累不累?」褚明繡奔出來拉了褚明錦進屋,慇勤地給褚明錦搬椅子,拉她坐下去。
  
  「大姐,渴不渴?來,喝杯茶。」褚明華倒了杯,細細地吹了吹,雙手捧給褚明錦。
  
  「大姐,你天天往外跑,怎麼就不去關心關心馮侍郎呢?馮侍郎每日多辛苦,也沒個人關心他?」褚明容刻薄地道,似乎褚明錦才是負情陳世美。
  
  往常褚明錦聽褚明容說這些話,只淡笑不語,今日心情不好,冷諷道:「馮侍郎都把我送回來了,何用我關心他?有的是嬌花照顧他,再不濟,還有爺娘關心他呢。」
  
  「什麼嬌花,什麼爺娘?」褚明容大怒,道:「大姐,你怎能如此惡毒?馮侍郎爹娘去世多年了,你這般說話,是咒他死嗎?還有,誰不知馮侍郎潔身自愛,從不進那些骯髒地方,府裡的女婢是一個不碰的,侍郎府的家規第一條便是不能對主子有非份之想。」
  
  什麼?那萬人迷竟也是可憐之人,爺娘都去世了,跟孤兒差不多。
  
  還是個潔身自愛之人?擁有傾國傾城之貌,投懷送抱的人哪會少,去怎麼潔身自愛?
  
  褚明錦想反駁,忽想起茶樓裡認識的李懷瑾,樣貌也是天仙似的,可是看起來卻很純情,往耳洞裡吹一口氣臉便紅了,今日咬了他手指一下,他後來起身喊自己不要去侍郎府,眼角瞥見他那部位袍子是濕的,不知是不是自己咬他一下手指惹出來的禍,看起來跟小學生一樣青澀呢。
  
  也許,真的是人不可貌相,褚明錦沒了反駁的心情,蔫蔫地接過褚明華手裡的茶,大口喝了起來。
  
  「大姐,姐夫真的很辛苦的。」褚明繡細聲道,尖細的眉頭蹙得更緊。
  
  「是呀,大姐,姐夫雖說把你送回家來,可是沒下休書,你還是明媒正娶的侍郎夫人,去走走關心關心姐夫,也是應該的。」褚明華也小聲勸道。
  
  不就是想看馮丞斐麼?褚明錦站了起來,豪爽地一笑,道:「走。」
  
  「大姐……」褚明繡褚明容褚明華齊齊驚喜地叫起來,又一齊奔到鏡前理妝。
  
  「不用照了。」褚明錦打趣道:「三位妹妹如花似玉,綺年玉貌,沒有比你們漂亮的。」
  
  「大姐,你真會取笑人。」褚明繡羞澀地扭了扭身體。
  
  「大姐,你幫我看看我這釵子配這身裙子合適嗎?」褚明華爭不到鏡子,著急地拉著褚明錦幫她看儀容。
  
  坐上馬車出了褚府,三朵金花齊齊從小鳥變成舉止優雅端重的大家閨秀,一個個兩手交握平放膝上,挺胸直腰端莊無比。
  
  看著三個妹妹做作的表情,褚明錦心頭鬱悶一掃而空,情不自禁地哼起小調。
  
  「大姐,你別生氣,我們也只是想陪你看看姐夫。」褚明繡拉起褚明錦的袖子,顫顫驚驚道,睫毛輕顫,眼淚都要流出來了。
  
  自己沒有生氣啊?褚明錦奇怪,抬頭看褚明華咬著嘴唇,一副誠惶誠恐的表情,便是囂張的褚明繡,也是眼神閃爍心虛得很的模樣。
  
  褚明錦好半晌方省悟,三個妹妹這是要去窺覷自己的夫婿,自己應該生氣才對的。剛才樂得哼小調,哼的是前世的歌曲,只怕三個妹妹以為自己發神經病了。
  
  不能說自己不稀罕那馮丞斐,要讓三個妹妹欠自己天大的恩情。褚明錦咳了咳,伸手揉了揉眼睛,生生擠出兩滴寶貴的鱷魚淚,又吸了吸鼻子,悲悲切切道:「妹妹們的心事,我做姐姐的如何不知,姐姐雖沒被下休書,跟下堂也差不了什麼,與其讓別的女人當了侍郎夫人,不若咱們褚家的人當上,那樣,輸在自己妹妹身上,姐姐還不至於教人笑話太多。」
  
  「大姐,大姐你真好。」褚明繡拉袖子拭淚。
  
  褚明華眼眶紅紅的,褚明容張了張紅艷艷的小嘴,這回沒有再出言譏笑褚明錦。
  
  看著三個妹妹豐富的表情,褚明錦很想大笑,憋得臉頰抽筋,落在三朵金花眼裡,還以為她想哭不好哭呢。
  
  踏進侍郎府,褚明錦暗暗讚歎,馮丞斐看起來是個雅人。
  
  侍郎府粉牆之內,到處盈滿綠意,每一眼,都讓人耳目一新,呼吸暢快。
  
  到處是竹子,好多的竹子。似乎建築物不是主體,竹子才是侍郎府的主人。道路是白色鵝卵石鋪成的,兩側竹枝三三兩兩,綠意將熱氣阻隔,餘下清幽的涼意。
  
  盈盈翠竹將亭台樓閣點綴得更加生動,房舍與褚家的奢華也大是不同,極是清逸簡潔,十分的秀麗雅致。
  
  對面一僕人模樣的人領著一人迎面走來,那人約弱冠之齡,容顏俊美,峨冠博帶,步履之間貴氣逼人。
  
  撲通一聲,褚家三朵金花跪了下去,褚明錦一呆,這人是皇帝嗎?不可能吧?李懷瑾不是說皇帝寵妃柳妃身故十九年麼?皇帝至少也得是中年人吧?
  
  「大姐,快跪下。」褚明華拽褚明錦裙角。
  
  下跪?褚明錦一萬個不情願,猶豫糾結之間,那青年已到了跟前。
  
  「民女褚明繡褚明容褚明華叩見王爺,王爺金安。」
  
  「免禮。」那人淡淡道。眼角掃了一眼直直站著的褚明錦,沒有發火,袍袖一甩,逕自走了。
  
  「大姐,你怎麼不跪,嚇死我了。」褚明華拍著胸膛驚叫。
  
  要她下跪,還真不習慣。剛才這人也是好樣貌,只比李懷瑾略差些。褚明錦對這人是什麼王爺沒有興趣,問馮府領路的僕人:「你家老爺什麼時候回府?」
  
  「小人不知道,夫人和幾位小姐到廳中等著吧。」
  
  若是褚明錦有好奇心問上一問,便知剛才擦肩而過的人,才是信王李懷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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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馮丞斐在府門口遇到李懷瑾。
  
  「我等了你半天不回來,你的夫人一進門,就趕回來了。」李懷瑾凝著眉道,語氣酸醋無比。
  
  馮丞斐臉一白,顧不上李懷瑾莫名其妙的酸意,著急地問道:「你跟她碰面了?她知不知道你是誰?」
  
  「好像不知道。」李懷瑾皺眉,道:「她的妹妹們下跪見禮,她卻昂立著。」
  
  「她們的妹妹見禮時,有沒有說出信王兩字?」馮丞斐急得額頭冒出汗珠。自己報出李懷瑾一名,褚明錦回去後肯定問過。
  
  「沒有。」李懷瑾想了想道。
  
  太好了,馮丞斐鬆了口氣,不進門了,拉了李懷瑾轉身就走。「君玉,拜託你一件事,以後見到我夫人,不要曝露你的身份,若是需要報名姓,你就說你叫李君玉。」
  
  「我名懷瑾字君玉,何人不知?說君玉與懷瑾有何不同?」
  
  當然不同,馮丞斐不想細說,只道:「你依我就是。」
  
  「依你也罷,陪我去遊湖。」
  
  馮丞斐搖頭,褚明錦給他出的主意,他要進宮稟知元宗皇帝,聽取皇帝意見。
  
  「你每日都在忙些什麼?沒有一日有空。」李懷瑾埋怨道。
  
  「我哪有你得閒?」馮丞斐笑道。
  
  信王李懷瑾行五,皇帝給幾個兒子封了王,卻不讓參與議政,其他皇子都在苦心鑽營,獨李懷瑾只喜詩文彈唱,對太子之位不屑一顧。
  
  「你要去哪裡?」李懷瑾問道。
  
  「進宮面聖,你若沒別的事,一路吧?」馮丞斐把收欠條一事說了,他跟李懷瑾走得頗近,這事也沒瞞的必要。
  
  「此事可行,只是未免得罪人,不若這樣,讓父皇對外公開時,就說是我的提議。」李懷瑾沉吟片刻道。
  
  這件事,要說得罪人也得罪人,可另一方面,卻是確立威信的好機會,馮丞斐心念轉了轉,笑道:「多謝了,你要有所準備,到時群起而攻之,吃不吃得消?」
  
  「無妨,橫豎我又不爭那個位子。」李懷瑾笑道。
  
  馮丞斐笑了笑,沒有接話,他對那位子,卻是志在必得。
  
  馮丞斐這日下午進宮面聖後,隨著李懷瑾去了信王府沒有回府,褚明錦領著三個妹妹在侍郎府等到掌燈時分也沒有見到人。
  
  白走了一趟,回府路上,三朵金花蔫蔫的,褚明錦暗覺好笑。
  
  用過晚膳,褚明錦躺到軟榻上,瞇著眼愜意地享受按摩捏臂服務,翠屏憂心忡忡道:「大小姐,奴婢覺得,其實你不該帶三位小姐去侍郎府的。」
  
  「哦?為何?」褚明錦大奇,據她觀察,翠竹和翠屏對馮侍郎的薄倖行徑頗氣憤,並不像她老爹那樣,還想著她和馮丞斐重修舊好。
  
  「郭姨娘事兒不少,奴婢怕她借題發揮,陷害大小姐。」
  
  自己帶著她女兒去看馮丞斐,遂了褚明容的意,能怎麼陷害?褚明錦有些不以為然。
  
  明日鳳雙溪的拉麵館要重新開業了,褚明錦歪著腦袋想著,一碗拉麵十文錢,生意再好,賺的也有限,不由得有些發愁。
  
  這麼愁了會兒,褚明錦又狠拍了一下腦袋,在心中暗暗對自己道:一步一步來,急什麼?
  
  鳳雙溪之前煮的面太難吃,現在的麵館要做真真正正的麵館,得帶起人氣才行,褚明錦想了一會,決定明日把褚家三朵金花帶去雙溪麵館,替鳳雙溪的麵館造勢。
  
  要是跟三個妹妹說要去鳳雙溪的麵館,估計貼銀子都請不動她們。
  
  褚明錦想了想,低聲對以翠屏吩咐了幾句。
  
  「小姐,你這些日子天天外出,就是跟那個鳳雙溪?」翠竹驚叫,差一點喊出鬼混兩字。
  
  「小姐,你真的?那個鳳雙溪,真的是?」真的是那個姦夫?翠屏瞪大眼,跟著叫了起來。
  
  鳳雙溪是不是姦夫,褚明錦也拿不準,這具身體清白不清白,沒有跟男人來那個事兒,她也感覺不出。
  
  為了便於接下來的行事,褚明錦合眼不語,採用沉默是金策略。
  
  「那個鳳雙溪,怎麼配得上小姐?」翠竹翠屏如喪考妣,悲苦地低泣起來。
  
  褚明錦在心中默默地搖頭,鳳雙溪那人,非池中之物,假以時日,只怕配不上的,是褚大小姐。
  
  這話,沒必要跟兩個丫鬟說,橫豎只要讓她們以為,自己跟鳳雙溪不清白,她們願意不願意,都會支持她的決定。
  
  翌日起床,褚明錦不扮男裝了,讓翠竹幫她美美地打扮一番。
  
  一件淺綠色的香雲紗上衣,領口開得頗低,露出修長的脖頸鎖骨還有若隱若現的山峰,紗衣掩映下是繡著大朵牡丹花的錦緞裹胸,與上衣相同的淺綠色長裙,裙裾用銀絲線勾出了海水雲圖,秀髮挽了垂雲髻,斜插鑲嵌珍珠碧玉簪子。
  
  褚明錦照了照鏡子,很滿意這個身體出水芙蓉般的花容月貌。
  
  褚明繡三人用過早膳又過來了,見褚明錦沒有外出,意外又驚喜,寒暄了兩句,又老調重彈,想褚明錦帶她們去侍郎府。
  
  「今日馮侍郎不是要上朝上戶部嗎?」褚明錦故作不解。
  
  「姐夫中午還會回府的,咱們過去了,可以下廚整治兩個好菜給他吃。」褚明錦細聲道。
  
  「是呀大姐,姐夫沒有爹娘,你又不在身邊,日常起居沒人照顧……」
  
  說得那馮丞斐多可憐似的,褚明錦暗暗搖頭,哼哼哈哈拖時間,等著翠屏出去轉一圈後進來演戲。
  
  帶著三個妹妹走近雙溪拉麵館時,褚明錦還在心中不停地慨歎,馮丞斐的魅力真大,翠屏在院門口嚷了一句在雙溪麵館見到姑爺,三朵金花便急急忙忙問翠屏雙溪麵館在何處,又要褚明錦帶她們去偶遇馮丞斐。
  
  
  
  鳳雙溪的爐灶前圍了不少人,都在看他耍雜技般的摔打拉麵表演。
  
  「那個人是鳳雙溪?」褚明容皺眉問道。
  
  「咦,不像。」褚明繡和褚明華齊齊道。
  
  褚明錦笑了笑,鳳雙溪真的按她說的做了,一身簇新藍色的雲絲織錦束袖長袍,腰間一根金色腰帶,抓著麵條甩打的雙手骨感修長,有力而果斷。臉上看不出抹了脂粉,不過氣色相當不錯,一掃之前的陰鶩,雖說不上開朗陽光,卻也是罕見的清俊。
  
  褚明錦帶著三個妹妹靠過去,四人如花似玉的容貌,引起圍觀的人群小小的騷動。
  
  鳳雙溪抬頭看到褚明錦時,開始一愣,隨後全身一震,臉上的肌肉抽跳了幾下,握著面頭的雙手緊緊攥住,青筋一條條凸起,竭力控制著才沒有怒瞪褚明錦。
  
  褚明錦渾然不覺,朝鳳雙溪揚眉笑道:「要四碗麵。」
  
  「大姐,姐夫沒在,興許走了,咱們不要在這種地方吃麵吧?」三朵金花齊齊反對。
  
  來了哪容她們就這樣走了,褚明錦問道:「翠屏說你們的姐夫在這裡吃麵,想必他很喜歡吃,你們不嘗一嘗?回來好學著做同樣口味的給你們的姐夫吃?」
  
  馮丞斐的號召力決定一切,三朵金花二話不說走進麵館。
  
  美人要留下來吃麵,圍觀的人群一下子發出來好多來一碗麵的聲音,狹小的店堂頃刻間坐滿了人,褚明錦有心留下幫著端面,礙著三個妹妹在裡面看著,朝鳳雙溪微微一笑,低聲道:「鳳兄辛苦了。」
  
  鳳雙溪摔面的手停下,這回終於狠狠地一眼瞪上褚明錦,壓低嗓門惡聲惡氣道:「誰讓你打扮成這樣子出來的?趕緊回去。」
  
  打扮成這樣的街上有的是,褚明錦才想反駁,街那邊走過來一個女子,女子離了約五步遠停了下來,怯怯地叫道:「鳳哥哥。」
  
  鳳雙溪唔了一聲,也沒與那女子說其他話,摔打起手裡的面。
  
  那女子臉似桃瓣,眉籠新月,烏溜溜的大眼,長得很可愛。
  
  褚明錦瞟了一眼,覺得有些面善,忽地想了起來,這女子在紫籐廬茶樓見過一次的,也就是因鳳雙溪拒親上吊過沒有死成的那張寡婦的女兒。
  
  褚明錦朝鳳雙溪擠了擠眼,嘴唇微動,小聲道:「鳳兄好艷福。」
  
  鳳雙溪嘴唇緊抿,眸中怒火甚熾,褚明錦笑了笑,不理他,離了灶台往店堂走去。
  
  「大姐,你好像跟鳳雙溪很熟悉。」褚明錦才剛坐定,褚明容便問道。
  
  褚明錦淡淡一笑不答,她不在意褚明容怎麼想怎麼看,只是想起翠屏昨晚說郭姨娘事兒不少,也便不想承認了,怕給郭姨娘抓住辮子。
  
第十二回
  
  麵館開張大吉,生意很不錯,有被鳳雙溪新奇的做面方法吸引的,有稀奇他容貌出色打扮如此高雅,卻做著這般低等的活兒而進店吃麵的,張寡婦女兒笑容可人,言語伶俐,也替鳳雙溪招睞了不少客人。
  
  從麵館出來,也不過巳時,褚明容等人又想去侍郎府了。
  
  褚明錦這日沒打算去,她不在意馮丞斐這個掛名郎君,可三個妹妹這般明目張膽想擠她下來上位當侍郎夫人,她若是一味順著她們的意,只怕還會被認為可以欺負呢。
  
  「三位妹妹,姐姐我要先回府學習做麵條,今日不去了。」褚明錦說得這麼一句,也不等褚明容三人答言,挨腿往褚府走。
  
  這回褚明錦走的是褚府正門,才剛進門,便感到氣氛不對,往常見了她點頭哈腰的下人,雖然也停下來尊敬地叫一聲大小姐,可那頭似乎沒有以往低。
  
  發生什麼事了?褚明錦暗自疑惑,想了想,沒有回萃錦樓,往褚陳氏的上房走去。
  
  穿過遊廊抱廈,向南大廳後面,一處軒昂壯麗的房舍,便是褚陳氏的正房大院,廊下台磯之上坐著幾個穿紅著綠的丫鬟,交頭接耳嘀咕著,見褚明錦過來,齊刷刷站了起來問安,一人急搶幾步上前替褚明錦打起簾籠。
  
  褚陳氏歪在臨窗軟榻上,正拿帕子擦淚,地下面一溜兒站了四五個上年紀的大娘,是府裡的管事娘子,正憤憤不平地說著話。
  
  「大小姐好。」幾個人見了褚明錦一齊躬身請安。
  
  褚明錦擺了擺手,側坐到軟榻上,搖搖褚陳氏肩膀不解地問道:「娘,咋啦?」
  
  褚陳氏顧自哭泣,也不答言,底下一婆子氣憤地道:「老爺今早撤了太太的理家之職,將家事交給郭姨娘打理。」
  
  理家大權是一個正室夫人地位的保證,褚明錦一呆,看了看那幾個婆子,道:「你們先下去吧。」
  
  褚瑋倫不會無緣無故撤褚陳氏的理家大權,婆子們走後,褚明錦問道:「娘,怎麼回事?」
  
  「郭氏在你爹面前進饞言,說什麼你不守婦道,整日裡在外游晃,不思跟馮丞斐修好,還說什麼你昨日去侍郎府,是要跟馮丞斐討休書,你爹生氣,怪我沒好好管教你……」
  
  褚陳氏哭得很傷心,褚明錦心中五味俱雜,看來自己還是沒算準大宅子裡的爭鬥,給翠屏料中了,自己昨日帶了三個妹妹去侍郎府,郭氏竟將之作為進饞言的依據了。
  
  褚陳氏算得上是個好母親,一心只想女兒過得好,對馮丞斐一乘小轎將女兒送回的薄情行徑很不放心。褚瑋倫想要馮丞斐把褚明錦迎回去,褚陳氏卻只想著要女兒幸福,嫁給姦夫也罷。
  
  不能小瞧這理家之權,那是地位的保障。亦且,今日能剝奪褚陳氏的理家大權,明日說不定就能讓正室成下堂婦了。
  
  自己縱使能在外面拼出天地,可褚陳氏的天地在褚府裡,必須替她娘爭一爭。
  
  褚瑋倫這些年獨寵郭氏,褚陳氏在褚府裡的地位得以維持,俱賴褚明錦得褚瑋倫疼愛,要替褚陳氏挽回地位,關鍵還在自己身上。
  
  褚明錦安慰了褚陳氏幾句,出了上房回到萃錦樓後,讓翠竹替自己變換男裝。
  
  這日戶部因為追討欠款的事鬧哄哄的,馮丞斐中午還走不脫,正頭疼之際,府裡來人通知他——紫籐廬茶樓的掌櫃說俞大寶在那裡等著他。
  
  褚明錦靠著窗戶坐著,遠遠看到一襲輕衫,眉目風流容色無雙的馮丞斐,不自覺地唇角翹了起來。
  
  馮丞斐也看到褚明錦了,遙拱了下手,及至近了,不進門,先走到窗前,目不轉睛注視著褚明錦,眼睛裡蕩漾著歡快的笑意。褚明錦微笑著看他,兩人眼神交纏了一盎茶工夫,馮丞斐方轉身朝茶樓裡面走。
  
  紫籐廬金掌櫃看在眼裡,駭得臉色都變白了——馮侍郎難道是斷袖?
  
  金掌櫃的目光轉到褚明錦身上,褚明錦衣衫素簡,風姿秀雅卻甚是少見。金掌櫃想起馮侍郎再三交待的,這位名喚俞大寶的小公子來了,即刻派人去侍郎府稟報,一顆心瞬間裂成無數碎片,看來馮侍郎真的是斷袖。
  
  「寶寶。」馮丞斐愉快地看著褚明錦。
  
  寶寶兩字這麼珠圓玉潤喊出來,似有毛羽若即若離地劃過心尖,褚明錦竟覺身體微微發癢。
  
  「格非,你還是別喊寶寶了。」褚明錦深吸了口氣,將那絲莫名其妙的心動壓下。
  
  「大寶兩字不好聽。」馮丞斐搖頭不從。
  
  褚明錦無奈,苦笑了一下不再抗議。
  
  「有心事?」兩次見面,褚明錦都是雲淡風輕眉眼帶笑,今日雖不是愁雲濃霧,眸子裡卻有一股化不開的憂鬱。
  
  褚明錦點頭,唔了一聲,低聲道:「我想請你在你府裡園子裡摘一捧花,送到褚府裡給褚家大小姐,就說是新開的,請褚大小姐欣賞。」
  
  「好啊!」馮丞斐微微一笑,欣然應下,拿起茶壺替褚明錦倒茶,倒到一半,突然想到,褚明錦所知道的,自己的身份可是李懷瑾,她讓李懷瑾送花,是什麼用意?
  
  馮丞斐執壺的手不覺僵住了。
  
  褚明錦是不是已經知道自己的身份?馮丞斐有些拿不準,邊倒茶邊隨口說出般道:「寶寶,褚大小姐可是馮家婦。」
  
  「我知道。」褚明錦煩躁地拿起茶杯往嘴裡倒,馮丞斐一時愣神,等回過神來,滾燙燙的熱茶已進了褚明錦嘴巴。
  
  「吐出來。」馮丞斐驚叫。看褚明錦皺著臉眼珠轉動看眼前,似是在說這麼乾淨的地方,吐出來弄髒了,未及多想,拉起袍裾托到褚明錦眼前,叫道:「快,吐出來,吐在這裡好了。」
  
  褚明錦真個吐出來了,舌頭喉嚨給燙得合不攏,張了口透氣。馮丞斐將袍子齊腰帶撕掉捲成一團扔地上,急喊夥計拿涼水拿痰盂。
  
  「來,含口涼水漱漱。」馮丞斐端了水送到褚明錦唇邊,待她漱了口,又拿了帕子替她擦唇。
  
  褚明錦兩輩子加起來,還未曾有人這麼溫柔疼愛她,一時間也不知是疼的還是心酸的,眼角淚水都出來了。
  
  「疼得好厲害?」馮丞斐見褚明錦哭起來,著了慌,「來,張開嘴巴我看看。」
  
  馮丞斐微微傾身,雙手捧起褚明錦的臉。褚明錦略略一呆,順從地張開嘴,馮丞斐湊近往裡看,呼吸很近,溫暖的氣息淺淺地打在褚明錦臉上,高高束起的頭髮落到身前,柔軟的髮絲垂到褚明錦頸上,隨著馮丞斐頭部的動作輕拂,有意無意地撩拔著褚明錦。褚明錦想掙開,身體卻麻麻的動不了。
  
  只是有些微發紅,看來不是很嚴重,馮丞斐鬆了口氣,才想說不要緊,忽然間癡了,褚明錦不知何時閉上眼睛了,長長的睫毛軟軟地輕眨著,在眼睛處留下細微的一圈陰影,臉頰微微泛紅,額角微小的絨毛襯得肌膚更加細膩,微啟的紅唇呼出清淺的茶香。馮丞斐捧著褚明錦臉頰的手微微發抖,屏息凝望著褚明錦,想鬆手,卻又不捨得,慢慢地,呼吸有些急促起來。
  
  時間似乎停止,馮丞斐捧著褚明錦的臉,被施了定身法般一動也不能動。
  
  「怎麼樣?嚴重嗎?」褚明錦瞇著眼伸手扯扯馮丞斐袖子,馮丞斐寬大的袖子下滑了,褚明錦摸上的是他的手腕,馮丞斐一震,飛快地放開褚明錦,往後退坐到青緞撒花坐褥上。
  
  「些微有些發紅,這兩日你吃食注意些。」馮丞斐憋了又憋,總算擠出一句話來。為掩飾窘態,撿起先前的話題問道:「你說讓我送花到褚府,有什麼用意吧?」
  
  「褚大小姐在褚府裡日子很不好過。」褚明錦憤恨不已,咬牙罵道:「馮丞斐那個萬人迷,要不休妻,要不好好過,這般不上不下晾過,讓人怎麼活?」
  
  被當著面指名道姓罵著,馮丞斐臉上紅紅青青,想分辯,憶起上次說有苦衷被褚明錦責問,再不敢言語。
  
  褚明錦罵了幾句,心中煩躁,忽想起一事,忙問道:「格非,我忘了問你,你成親或是定親了嗎?若是已有妻室,這花就不要送了。」
  
  她直覺裡認為,對面之人那麼純情,輕易的一撩便動了慾念,肯定是沒有女人過,更加不可能已經成親了。可還是問清楚好,萬一李懷瑾已結親,那這送花之舉,就不是給褚明錦添臉造勢,而是雪上加霜了。
  
  馮丞斐大張了口,看著褚明錦說不出話。信王李懷瑾是未成親未定親,可自己卻是成親了,並且,夫人就在眼前。
  
  
  
  「褚大小姐是馮家之婦,別的人送花去,對她聲名有礙吧。」馮丞斐顧左右而言他,勉強擠出笑容,道:「我讓馮府裡給她送東西過去,表示她夫郎還是惦記著她的,讓褚家之人不敢再輕視她,或許更好些。」
  
  「一點也不好,誰要跟那個萬人迷再有瓜葛。」褚明錦搖頭,馮丞斐若是表現出藕斷絲連之意,褚瑋倫更加不會放棄把褚明錦送回馮家了。
  
  「你是不是不便……」
  
  「不,很方便。」馮丞斐急忙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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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回
  
  他說很方便,褚明錦心頭沒來由地湧起幾分雀躍,馮丞斐見褚明錦眉眼舒展,心中也是快樂無限。
  
  褚明錦燙傷了,熱茶自是不能再喝,馮丞斐要了一壺開水,打開壺蓋涼著,兩人有一搭沒一搭說起閒話。
  
  「寶寶,褚大小姐在褚府裡過得很苦嗎?我怎麼聽說,褚老爺子最疼她。」
  
  「疼什麼疼?」褚明錦歎了口氣,所謂的疼愛,還不是能給褚家掙臉,能嫁個體面郎君,如今不上不下晾著,去怎麼疼愛?
  
  「褚老爺子苛責褚大小姐了?」馮丞斐小心探問。
  
  「那倒沒有,不過撤了褚大小姐她娘理家的權力。」褚明錦歎了口氣,一手抓起糕點往嘴裡送,一手又去拿杯子。
  
  馮丞斐這回留意著,急忙按住褚明錦的手。「稍等,涼了再喝。」
  
  他那手伸得急,按到褚明錦手指上了,才剛碰上,觸電般退開。訕訕道:「你喝水注意些,別再燙著了。」
  
  這美人兒好清純,褚明錦望向馮丞斐,嘴角挑起起一抹戲虐的弧度,笑道:「格非,我會看手相,來,把你的手給我,我給你看相。」
  
  馮丞斐未及答言,褚明錦已抓起他擱在桌面上的手。
  
  馮丞斐的手潤如花瓣,指節勻稱,修長潔白。很美的手,雖然美,卻不纖弱,甚至隱約給褚明錦一種殺伐堅斷的力量感。
  
  褚明錦要作弄馮丞斐,指尖在他手掌心的紋路輕輕勾劃,嘴裡一本正經講解道:「格非,你的感情紋線清晰明快,看起來是個感情專一的人,智慧紋……」
  
  馮丞斐一個字也沒聽進去,握著他大手的那隻小手綿軟溫熱,在他掌心輕巧地勾劃的指尖帶起一陣陣難以言喻的酥醉感覺。馮丞斐傻呆呆地看著褚明錦,褚明錦眼睛下視,小刷子一般黑亮的睫毛輕罩著冰雪凝成的肌膚,一眨一眨勾得人心頭癢癢的。
  
  馮丞斐想要反手握住對面這個人的手,想要撫摸那蝴蝶翅膀一般輕軟的睫毛,想感受那睫毛碰觸著是不是與看著時的一樣麻癢。
  
  下邊忽地顫動了一下,馮丞斐一動也不敢動,興奮,激動,甜蜜,還有幾分不太明瞭的羞恥纏擾了他,他竟然……
  
  褚明錦摸弄了片刻,長長的眼睫忽然一抬,晶亮的眸子看向馮丞斐:「格非,我說了那麼多,准不准你倒說句話啊!」
  
  「啊?准,你說得很準。」馮丞斐嚇了一跳。
  
  「沒有不准的嗎?」褚明錦很想探身,摸一把馮丞斐紅彤彤的臉頰。
  
  「都准。」褚明錦說的什麼他根本不知道。
  
  「這麼說,格非真的有很多紅顏知已?」褚明錦擠了擠眼,湊近馮丞斐低笑著問道。
  
  淡淡的馨香鑽進馮丞斐的鼻子,熱熱的氣息噴到敞開的領口處,馮丞斐身體一抖,腹下剛剛潤濕的地方又起了變化。
  
  褚明錦渾然未覺,問道:「格非,你與紅顏知已是怎麼相處的,傳授小弟兩招。」
  
  馮丞斐這回聽清了,抬眼看到褚明錦亮閃閃的眼睛,控制不住微微抽搐的嘴角,很快意識到自己被作弄了。
  
  馮丞斐反手握住褚明錦的手,學著褚明錦的動作,在她掌心撓了撓,輕笑一聲,道:「這怎麼相處說不清,寶寶,不若你扮我的紅顏知已,咱們演練一番。」
  
  小白兔轉眼間成了大灰狼,褚明錦被撓得手心身體發癢,粉臉不自覺紅了,馮丞斐著迷,撓掌心變成摩挲手背手腕,且越摸越往上。
  
  褚明錦也只迷瞪了片刻,甦醒過來對自己的反應又驚又急,站起來急促地道:「格非,我有事先走了,告辭。」
  
  **
  
  褚府後園花木茂盛,亭台樓閣秀麗端方,小橋流水別具一格,褚明錦有些失神地看著,上輩子雖然忙著賺錢創業,沒談過男朋友沒有什麼經驗,可到底是信息社會,沒做過也會從網上看過相關文字,想著中午自己的身體反應,褚明錦心頭一陣迷惑。
  
  「小姐,老爺和夫人請你到大廳去。」翠屏找了過來。
  
  正廳中擺滿了東西,褚瑋倫和褚陳氏幾個姨娘妹妹都在,褚明錦掃了一眼東西,神色不變,先給褚瑋倫和褚陳氏行禮。
  
  「錦兒,這是侍郎府送來給你的東西……」褚瑋倫指了指那些東西,臉上沒什麼表情,看不出喜怒。
  
  侍郎府送來了一個三尺高古銅焚香鼎,一方金蜼寶硯,一個紫檀根雕筆筒,一個末釉螭龍洗,一個汝窯美人囊內插著一大棒剛掐下的龍梢子花……
  
  褚府裡要什麼沒有,讓三朵金花眼熱的是那棒鮮花,送東西過來的婆子道那是馮侍郎親手摘下,送過來請夫人欣賞。
  
  褚明容等人心熱眼紅得很。褚明錦隨間地瞟了一眼,只見三個妹妹不停地絞著袖子,郭姨娘眉頭緊顰,心中一陣解氣。
  
  「小姐,這是信王府的人拿給奴婢的,說是九花玉露,最是潤喉嚨,可以當喝水般不時喝上一口。」翠屏又遞給褚明錦一個拳頭大小的白玉瓶。
  
  「大小姐今日嗓音好像有點啞,信王爺可真是料事如神啊!」郭氏拿手絹摀住嘴,低低地笑道。
  
  褚明錦沒料到信王府與馮府同時送東西過來,她本來打算與馮丞斐慢慢撇清的,聽得郭姨娘出言譏笑,遂改變主意,淡笑道:「這九花玉露,大約是宮中方有的吧?看來馮府與信王府交情匪淺。」
  
  褚明錦的話看似眼郭氏的言語沒有關係,卻又明明白白地將郭氏的暗諷頂了回去——九花玉露是皇宮才有的,馮丞斐與信王交情匪淺,固而送了九花玉露給現在還是馮夫人的自己。
  
  郭氏柔媚溫婉的淺笑僵在臉上,褚瑋倫聽了褚明錦的話,臉上終於現出一抹笑容,開口道:「信王府與侍郎府的交情,是有目共睹的。」
  
  「爹,信王爺送東西來,雖說看的是馮府的面子,可咱們也不能沒有表示,還是送什麼回禮過去比較好。」褚明錦笑道。
  
  「有道理。」褚瑋倫點頭,目光在褚陳氏和郭氏臉上來回移動,收禮的是褚陳氏的女兒,準備回禮的,自然還得是她。
  
  可是她此時又不當家,褚瑋倫有些為難。
  
  郭氏多年獨寵,對褚瑋倫極是瞭解的,褚瑋倫眼光一轉,她便看出來了,登時吃了一驚,正思量著怎麼辦,褚明錦又開口了,無聲地扇了她一個耳括子。
  
  褚明錦望著褚瑋倫道:「爹,女兒昨日留了一塊月牙玉珮給馮郎,他今日便送了東西給女兒,看來還是念著女兒的。」
  
  「你去馮府不是去索要休書?」褚瑋倫微微皺眉。
  
  「怎麼可能?」褚明錦大驚失色,道:「爹爹何出此言?」
  
  褚瑋倫的眸色變深了,視線斜向郭氏,褚明錦在心中冷冷一笑,接著又道:「爹,馮郎風采人皆折服,明容妹妹……」
  
  褚明錦說了一半不說,褚明容喜歡馮丞斐,不用她明說,褚瑋倫自然清楚,聽了褚明錦的話,想起昨晚愛妾說的話,分明的是無中生有,不覺生了氣。
  
  馮丞斐若是喜歡褚家的其他小姐,當時求親提的對象就不會是大女兒,為今之上策,還是保住大女兒侍郎夫人的位子較妥當。要保住大女兒的地位,就得保住大女兒她娘的地位。
  
  「阿蘿,可知錯了?」褚瑋倫板著臉看向褚陳氏。
  
  老爹這是在找台階下,褚明錦暗中咬了咬牙,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爹,都是女兒任性,娘今日上午訓了女兒許久,請爹責罰女兒。」
  
  郭氏當家不到半天,銀錢米面帳務還沒接到手,就被褚瑋倫一句話撤了職。褚陳氏眼眶還腫著,須臾間又喜笑顏開,昂起頭去理事了。
  
  回到萃錦樓,翠竹與翠屏歸置好東西,不解地問道:「大小姐,你打算與姑爺修好?」
  
  修什麼好!褚明錦當然不會想與馮丞斐修好,只是今日這事給她敲響了警鐘,在這個時空在這個家裡,任性不得,馮丞斐現在是她與褚陳氏的保護大旗,暫且先扛著,以後自己創出天地了,讓褚瑋倫重視她本人而不是重視她的夫婿了,再把這旗扔掉。
  
第十四回
  
  看著手裡的白玉瓶,褚明錦有些恍惚。那玉瓶精巧玲瓏,通體潔白,瓶體纖薄得接近透明,裡面的液體嫩綠碧翠煞是可人。
  
  褚明錦來回搖著瓶子,許久後將木塞子拔出,悠遠綿長的清香襲來,褚明錦瞇眼嗅著。翠竹笑道:「小姐,那是喝的不是聞的。」
  
  褚明錦失笑,舉起瓶子往嘴裡倒,有些熱辣的喉嚨瞬間涼爽無比,唇齒間甜香繚繞,滋味甚妙。
  
  「信王爺與姑爺真好,連小姐都關心到了。」翠屏將褚明錦手裡的瓶子接過,蓋上木塞子,小心翼翼放到寶格上。
  
  褚明錦無聲地笑了笑,問道:「信王爺的口碑怎麼樣?」
  
  「不清楚。」翠竹翠屏同時搖頭,「小姐們討論的只有姑爺,奴婢們也只聽說姑爺。」
  
  褚明錦哦了一聲,心道得找個時間會一會馮丞斐,忽想起李懷瑾所說馮侍郎那第四絕,分明是信口胡謅,不覺又笑了。
  
  「小姐很開心嗎?」翠竹問道。
  
  「那當然,小姐幾句話,夫人就拿回理家大權了。」翠屏接口。
  
  褚明錦懶懶地伸了伸腰,她剛才很開心,此時細一思量,卻覺得自己落了老爹圈套了。
  
  自來寵妾滅妻是大忌,家宅不寧則財路不暢,褚瑋倫從小貨郎做成皇商,腦子肯定活泛,怎麼可能只聽郭姨娘一面之詞,便輕易捋了她娘當家主母的理家大權,只怕自己要護娘的反應,正是他想要的。
  
  褚明錦暗歎,古人一個兩個不是省油燈。郭姨娘才上位又掉了下來,只怕不會罷休,還得打點起精神應對,不能掉以輕心。
  
  **
  
  鏡子裡的人高聳的雲鬢,滿頭明麗的珠釵,花顏月貌不輸妙齡之時,郭氏自憐地摸上臉頰。
  
  跟褚瑋倫的其他妾室或是丫鬟上位或是買來的不同,郭氏出身世家望族,雖然她嫁給褚瑋倫時,家族已經敗落了,可是那個時候,褚瑋倫還不是皇商,只是手有餘銀的小商人,她那時是低就了,也正因為這一點,褚瑋倫多年來對她寵愛有加,甚至被她約束著,一直沒有再納妾。蘭氏原是褚府裡的丫鬟,名為五姨娘,實則在她進門前已圓房開臉過的。
  
  郭氏有時會忍不住想,若沒有褚明錦,自己是不是早把褚陳氏擠下去當上正室夫人了。
  
  褚瑋倫很寵愛她,可是,更疼得到眾人交口稱讚的褚明錦。
  
  郭氏當年嫁給褚瑋倫作妾,看中的便是他定會出人頭地。如今,滿身綾羅綢緞,堪比神仙的奢華生活,都是因為她賭對了,可是她不甘心只要錦衣玉食呼奴使婢了,她要當上正室夫人,讓自己的女兒明容擇得更好的婚配。
  
  當然,若是能把褚明錦拉下來,讓褚明容嫁給馮丞斐就更如意了。
  
  褚瑋倫朝令夕改,在眾人面前狠狠地打了她的臉,郭氏冷笑,往常念著褚瑋倫最寵自己慣著自己,還稍有容讓,他這般不給自己臉面,也不需再顧他的臉面了。
  
  五天後,四月十五日,按往年慣例,褚家的小姐們會到城外的慈恩寺禮佛進香禱祝,那一天慈恩寺會清理山門,不給其他香客進去,她要在那天,毀了褚明錦。
  
  「李媽,讓你找的人都找好了嗎?」
  
  「找好了。」
  
  「交待那人,到時來真的。」
  
  「來真的?」李媽驚叫,壓低聲音道:「那樣會不會要了大小姐的命?」
  
  會不會要了褚明錦的命?卡地一聲,郭氏手裡的象牙梳子折斷了。
  
  郭氏將兩截斷梳拿起,定定看著,半晌道:「要了便要了。」
  
  褚明錦渾然不知郭氏張好網等著捕捉她,翌日起床用過早膳,又變了男裝出門。
  
  不自覺的,褚明錦特意繞了從紫籐廬茶樓門前經過的那條路。
  
  昨日坐過的窗前坐位空著,褚明錦若有所失,腳步略為停頓方走了過去。
  
  雙溪麵館連爐灶都沒有擺出去,店門虛開著,昨日上午走時還好好的,褚明錦驚奇不已。
  
  「這是怎麼啦?」鳳雙溪又換回原來灰撲撲的長袍,鼻青臉腫,整個人的形象比之前還慘。
  
  「昨日黃昏時,有三個人來吃了面不付錢就想走。」鳳雙溪沉著臉道。
  
  於是就打起來了!褚明錦暗歎,鳳雙溪這稜角分明的性子,得改改。看鳳雙溪嘴唇啟合間,嘴角滲出血珠了,順手摸出鳳雙溪之前給的帕子,輕輕按上。
  
  那傷痕上面沒有藥水的痕跡,褚明錦忍不住皺眉,道:「你好歹上醫館配點藥膏塗抹一下,這要是留疤了,可怎麼好?」
  
  鳳雙溪看著褚明錦微蹙的眉頭,極想抬手撫平,手指抖了抖,狠狠地攥緊控制著沒抬手,低聲道:「留疤就留疤,提醒自己。」
  
  「心裡記住就行,犯得著跟自己的臉過不去嗎?」褚明錦不贊同地搖頭,安慰道:「你不習武,打不過是正常的,等以後咱們有錢了,雇的人來打,根本犯不著自己動手了。」
  
  「你不怪我輕易跟人動手?」鳳雙溪問道。
  
  「又不是你的錯,怎能怪你?」褚明錦反問,曬笑一聲,道:「昨日生意定然很好,這是有人眼紅咱們這特殊的面,想逼得你開不下去,然後再花極小的付出從你手中要過這面的做法和獨家經營的權利。」
  
  鳳雙溪臉上現起羞愧之色,澀聲道:「我還是沒看透。」
  
  
  
  他以前應是衣食無憂的公子哥兒,家庭巨變後才踏上艱難的謀生之道。褚明錦笑了笑,滿不在乎道:「這也沒什麼,誰不跌幾跤就能爬到峰頂?身上傷得怎麼樣?還能做面嗎?咱們繼續開張。」
  
  爐灶擺了出去,柴火點燃。鳳雙溪看了看褚明錦道:「鬧事之人也許還會來,你回去吧,別留在這。」
  
  「不回,大不了跟你一樣花臉。」褚明錦搖頭,鳳雙溪昨日的處理方法不當,若是她在場,定然不會打起來。
  
  把店堂裡堆疊的椅子放下擺齊整,褚明錦又回來爐灶前,從鳳雙溪手裡拿過菜刀,道:「我來切,你做面。」
  
  握菜刀的手纖巧玲瓏,粉嫩光滑,刀工卻毫不含糊,切出來的肉片薄得像紙。鳳雙溪看得癡了,褚明錦見他不動手,抬頭看他,笑道:「快些做面啊。」
  
  兩人才動手沒多久,陸陸續續有食客進店吃麵,不久,張寡婦的女兒又過來了,大約在米店幫著做生意慣了,招睞顧客毫不含糊,在爐灶前站下張望的人,十個有八個被她招呼進店吃麵了。
  
  褚明錦看著她燕子般靈巧的身影,笑道:「這小姑娘不錯,你那時為什麼要拒親?」
  
  「身負大仇未報,成什麼親?」鳳雙溪冷冷道。
  
  他要找人報仇?褚明錦不贊同地搖頭,道:「冤冤相報何時了。」
  
  「我家本是大富之家,小人使詐,害得我家商號關門,父死母亡,本是父母掌中珠的小妹卻被迫為人妾,這等大仇,怎能不報?」鳳雙溪牙齒咬得格格響,臉頰一陣一陣顫動。
  
  褚明錦沉默了,每個人都有自己想做的事,鳳雙溪要報仇,自己也不能勸說什麼。
  
  「昨日就是這三人來吃麵不付錢的。」鳳雙溪突然道。褚明錦看了看一步一步走近的三個壯漢,眉頭一皺,低聲道:「你別出聲,我來應付。」
  
  「來三碗麵。」三人中的一人一拳砸到案板上,褚明錦手一抖,菜刀歪了,刀鋒擦過那人的手背。
  
  「小子,你不長眼嗎?」那人一拳朝褚明錦面門撩來。
  
  「大寶,小心。」鳳雙溪疾呼,朝褚明錦撲來,褚明錦早防著,一手推開鳳雙溪,身體一側,避過那人的拳頭。
  
  「誰不長眼?你說誰不長眼?」褚明錦一手叉腰,一手把刀舉到那人胸前,咄咄逼人大聲喝問。
  
  「就說的你不長眼。」另兩個壯漢圍上來,指著先前那人被刀刮了一道血痕的手背嚷道。
  
  褚明錦輕蔑地一笑,大聲道:「貓爪子抓過般一道小印子,也能拿出來說事?好笑,還是男人不?」說話間,褚明錦用刀背拔拉起自己左手袖子,手起刀落,嫩白的手腕上,頃刻間開了一道二指長的血口子。
  
  「你!你!」三個大漢呆了。
  
  褚明錦眉頭也不皺一下,淡淡道:「三位兄台看來非庸碌之輩,怎麼連一點撓癢癢般的傷痕也在意?要不要小弟再示範剁一根手根給三位看?」
  
  三個壯漢對視一眼,齊齊後退,褚明錦大喝:「三位要走小弟不攔著,把昨日三十文銅板的面錢留下。」
  
  叮叮咚咚一大把銅錢落在案板上,一百文都有了。
  
  「你說的辦法,就是這辦法?」鳳雙溪搶過褚明錦手裡的菜刀扔掉,手忙腳亂給褚明錦包紮傷口,一面心疼地大罵:「這麼自殘的辦法,你若是要用,讓我來,為什麼不說?」
  
  「這不是臨時起意嘛。」褚明錦尷尬地笑道。剛才那三個壯漢走過來,她雖是只瞟一眼,實則很快將三人摸透了,那三人看著高壯,眼神卻不殘暴,不是嗜血狠惡之人。對付這種人,只需擺出亡命之徒的架式便可。
  
  「下回你再這麼樣,這麵館我就不開了。」鳳雙溪氣怵怵道。
  
  「沒有下回了。」褚明錦笑著搖頭,看奴識主,想得到拉麵做法的那個人,應該不是窮凶極惡之人,這兩日內,便會派人來與鳳雙溪洽談買拉麵方子與拉麵做法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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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回
  
  鳳雙溪嘮嘮叨叨罵著,饒舌堪比老嫗,又不讓褚明錦幫忙了,怕她略一動,扯到傷口。
  
  褚明錦幫不上忙,忤在一邊還佔地兒,又給鳳雙溪嘮嗑得膩味,估摸著鬧事之人不會來了,乾脆道:「鳳兄,小弟回去養傷,明日再來。」
  
  鳳雙溪低頭想借口留人,待他想出借口抬頭時褚明錦已走遠了,留了一個利落瀟灑的背影。
  
  拉麵方子與做法不轉出去,窺覷的人會越來越多,只怕鬧事的人不只一個而是很多個,留不得了。
  
  不開麵館做什麼呢?褚明錦在街上轉了轉,有些發愁。手上沒有銀子,想幹什麼都困難。
  
  這麼轉得幾圈,一雙腳有自己的意識般,又進了紫籐廬。
  
  金掌櫃看到褚明錦,臉色很難看:你們要幽會,能不能換個隱蔽地兒,這麼明目張膽,不是在敗壞馮侍郎的名聲嗎?
  
  金掌櫃心裡一萬個不情願,行動卻毫不含糊,讓夥計給褚明錦上好茶好點心,又喚過一人,悄聲吩咐,讓趕緊去給馮侍郎報信——俞大寶來了。
  
  金掌櫃的煩惱是多餘的,馮丞斐比他更不想光天化日公共場所裡幽會,上一次雅間裡他的外袍褲襠部位讓茶水濕了,得使茶樓夥計給他回侍郎府拿袍服過來換,昨日是大炮不分場合發射,又一次要人幫他回去拿外袍,忒不方便了。
  
  還有,他怕走紫籐廬走得太勤,被閨秀們知道,過來堵人,拆穿他的身份了。金掌櫃不趕人,他也不打算與褚明錦繼續在紫籐廬見面。
  
  馮丞斐昨日回去後癡癡迷迷想了一宿,想跟褚明錦坦承身份,道明苦衷,兩人將約會地點改在侍郎府。又怕褚明錦一怒之下,扇他一耳光再不來往,亦且身世的秘密,元宗皇帝再三叮囑,不能告訴他人,此時讓褚明錦知道,有些早了。
  
  馮丞斐顧慮了那麼多,不過是此時他對褚明錦喜歡得不夠深,往後,馮丞斐一時半刻不想與褚明錦分開時,他便後悔沒有早些時候表明身份了。
  
  **
  
  桐林竹枝掩映,入目是清幽綠意,透過竹枝的縫隙,隱約可見白牆灰瓦,別樣的雅致素淨。褚明錦大讚,笑道:「格非,你與馮丞斐是好友,你倆的喜好倒是差不多。」
  
  本來就是同一個人,愛好自然一樣,這處房子是他當上侍郎前的居處,精簡別緻,他沒捨得賣掉,想不到今日派上用場了。
  
  「喜歡嗎?」
  
  「喜歡。」
  
  這樣一處綠翠隱隱的絕妙所在,讓人不自覺的週身舒展,褚明錦情不自禁地展袖迎風閉眼,深深地吸一口清爽的空氣。
  
  袍裾飛揚,寬大的袖子迎風招展,臉部優美柔和,黑濃的長睫覆蓋住冰雪般清澈的眸子。竹葉婆挲,微風輕拂,眼前的人如同煙雨朦朦的水墨丹青意境中,迎風獨立的霧中仙子,馮丞斐看得癡了。
  
  「格非,發什麼呆?」褚明錦轉眼間看到眼呆呆的馮丞斐,伸了手到他面前晃動。
  
  「你的手怎麼啦?」這麼一抬袖,馮丞斐看到褚明錦的手腕紮著手絹了。
  
  「沒事。」褚明錦下意識攏袖,不想聽到與鳳雙溪一樣的嘮叨。
  
  馮丞斐哪容她縮手,袖子一拔拉,將鳳雙溪綁得歪歪扭扭的絲絹解開。
  
  「什麼人傷的?」
  
  冷冽的寒若冰刀的聲音,褚明錦一愣,抬眼望向馮丞斐,馮丞斐漆黑的眼瞳裡,翻捲著烏雲,褚明錦打了個寒噤,她從那雙勾魂奪魄的眼裡,看到了凌厲的殺意。
  
  「是我自己劃傷的。」褚明錦一陣錯愕後,急急忙忙解釋,還怕不夠,又補充道:「不疼的,你看,只傷了皮肉。」
  
  「怎麼不疼?這麼長。」馮丞斐輕輕撫摩著,殺意消退了,絕美的容顏閃過痛徹心扉之色。
  
  幾次見面,他的神情都是脈脈含笑,這不同尋常的剎那波動,在褚明錦心中生出一種別樣的驚魂動魄的波瀾,褚明錦瞬間失了魂,忍不住心尖顫動……撲咚咚跳亂了節拍。
  
  「你在這裡等我片刻,我去拿金瘡藥給你敷上。」馮丞斐牽了褚明錦的手,小心翼翼扶她坐到竹枝下的石凳上,把她的手輕放到石桌面上。
  
  她只是小小地傷了手,又不是受重傷,用得著這麼小心嗎?褚明錦想笑,可是,被如此捧著寵著,感覺是那樣快活,褚明錦很乖地點頭。
  
  馮丞斐轉過身,溫暖如和風的淺笑消失了。
  
  「馮剛,派個人回府,馬上把最好的金瘡藥拿來,再派人查一查,是誰傷了夫人。」
  
  涼沁沁的藥液徐徐抹開,辣辣的刺疼消失了。褚明錦讚道:「這藥見效這麼快,是皇宮大內才有的吧?」
  
  「嗯。」馮丞斐低唔了一聲,藥抹完了,他的手卻沒有鬆開,一手托著,一手在褚明錦雪白的一截藕臂上輕輕摩挲,秀致的眉頭輕蹙。
  
  「都說了不疼的,你還皺什麼眉頭。」褚明錦伸了手抹開馮丞斐眉頭,笑著道。
  
  眼前那雙眼睛明亮開朗,微翹的紅唇帶著無言的誘惑,身上散發著一絲清幽動人的香氣,若有還無,撩人心魄,馮丞斐一陣恍惚,霎時間情難自禁起來。
  
  「哎,疼……」褚明錦叫起來。
  
  「啊!我弄疼你了?」馮丞斐回神,心疼地看向褚明錦的小手臂。
  
  「哄你的呢。」褚明錦大笑,問道:「想什麼入神?」
  
  想把你摟進懷裡。這話馮丞斐不敢說,左右環顧,道:「中午要吃什麼?我讓廚子準備。」
  
  「灶房裡有什麼?我來做吧,請你嘗嘗我的手藝。」褚明錦興致勃勃道,在褚府裡,為免眾人大驚小怪,她不敢進灶房,此時有些手癢了。
  
  「不行,你的手傷著了,不能動。」馮丞斐一口拒絕,沒有商量的餘地。
  
  這麼小一點傷算什麼,小時候上山割山草,棘刺在手臂上拉出縱橫交錯的血口子,比這深得多長得多。褚明錦不以為然,不過在人家地盤上,胳膊扭不過大腿,褚明錦眼珠子一轉,想出一個主意,笑著扯馮丞斐袖子。
  
  「格非,我說,你來做吧。」
  
  君子遠皰廚!馮丞斐想拒絕,看著褚明錦亮閃閃的雙眸,卻不自覺地點頭應好。
  
  把廚子趕出灶房,褚明錦看了看,水盆裡擱著一尾黃花魚,大喜,嚷道:「格非,咱們做清蒸黃花魚吃,來,先殺魚,剖腹去內臟去魚鱗……」
  
  馮丞斐領命,伸了手要抓魚,寬大柔軟的織錦袖子挽了又挽,一直往下滑,褚明錦不耐煩,叫道:「把外袍脫了。」邊叫邊剝馮丞斐外袍,纖纖春指在馮丞斐脖頸滑過,她自己不察,馮丞斐卻微微一抖,下面又有抬頭的跡象。
  
  馮丞斐從水盆裡捉魚倒是快狠準,只是擱到案板上後,那魚滑不溜手,很快從他手裡跳走,撲騰了幾下,跳到地上了,馮丞斐急忙去捉,雙手併攏,捉小蝌蚪般一扣一扣,褚明錦笑得直不起腰來。好半晌方叫道:「平拿菜刀,衝著魚頭砸下去……」
  
  風華絕代的馮侍郎這日中午在褚明錦的命令聲中,殺魚裝盤燒火……一個時辰後成品出爐,馮侍郎也成了一個大花貓。
  
  「來,格非,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樣子,你這樣子比平時還好看。」褚明錦一中午不停地笑,見馮丞斐要洗臉洗手,她偏不讓,拖了馮丞斐往屋裡走。「哪裡有鏡子?」
  
  臥房裡就有鏡子,馮丞斐看著自己的左一撇鍋灰,右一道魚血跡,黑黑紅紅的臉,哭笑不得。
  
  「好可愛哦。」褚明錦笑得身子抽搐,手指在馮丞斐臉上滑動,「這兩撇,像個八字,加上這兩撇,像什麼字呢?」
  
  「像個寶字。」馮丞斐張開十隻爪子,冷不防往褚明錦臉上按去,褚明錦急忙閃躲,腳下一歪,仰面倒到地上。
  
  「看你往哪裡躲?」馮丞斐撲上去,灰撲撲黑乎乎的爪子按到褚明錦臉上。「哈哈,你跟我一樣是大花臉了……」馮丞斐大笑。
  
  「你偷襲,不要臉。」褚明錦嘟嘴。
  
  「兵法雲,兵不厭詐也……」馮丞斐笑得更加歡暢。
  
  「壓得我痛了,起來了。」褚明錦扭了扭,伸手推馮丞斐。馮丞斐此時,方覺察自己整個壓在褚明錦身上,一挨發現了,突然間便覺得身底下的身體綿軟如棉,教人如躺雲端,飄飄然神魂出竅了。
  
  
  
  阻隔的衣料似乎不存在,相貼的是柔軟的細膩的溫潤的肌膚,輾轉著無聲地廝磨著,醞釀著醉人的溫軟與纏綿。
  
  褚明錦推了幾下,抬眼看到馮丞斐情欲氤氳的眸子,腦海中一片空白,整個人傻了。
  
第十六回
  
  「寶寶……」馮丞斐低喃,手指貼上褚明錦的嘴唇,柔軟細緻的觸感讓人神迷心醉,馮丞斐輕輕地來回磨摩。
  
  物理學說摩擦生熱,於是,溫度上升。
  
  熱起來的,不只那一根手指那兩瓣嘴唇,交錯的紊亂的呼吸也噴著火苗,緊貼的衣料交織著彼此的體溫,沸騰的溫度滿溢滲透開來,分不清熱的是他還是她。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很久,又似是瞬間,馮丞斐的手指離開褚明錦的嘴唇,顫抖著試探著來到褚明錦的脖頸,輕細的衣料拉開的悉索聲響起……
  
  他在拉自己的衣領,褚明錦腦袋裡嗡嗡作響,思維混亂成一團漿糊,耳邊聽得馮丞斐低細暗啞地叫著「寶寶……寶寶……」
  
  聲音纏綿悱惻,在她心尖上輾轉按磨,褚明錦只覺得自己的心咚咚咚要蹦出胸膛,她本能地想抵抗,可隨著馮丞斐的輕觸,有火焰從脖頸蔓延開來,週身微微地發麻發癢,不能動彈。
  
  「寶寶……寶寶……」馮丞斐喃喃叫著,癡癡地看褚明錦,褚明錦面色通紅,紅唇微張,鮮艷濕潤,馮丞斐的頭慢慢地俯下去。溫熱的呼吸軟軟地打在彼此臉上,吹起酥酥麻麻的熱潮,四片嘴唇挨得很近,不到兩指的距離,只要一人稍稍一動,它們便會粘合到一起。
  
  斷袖!褚明錦腦子裡突然間浮起這兩個字,自己現在可是男子,格非他這是要做什麼?他知道自己是女子嗎?如果知道,為什麼從來不問?如果不知道,他這是把自己當男人嗎?
  
  褚明錦沸騰的血液瞬間冷卻下來,面上的紅潮褪去,腿間硬硬的一物硌著,褚明錦笑著推了推馮丞斐,擠了擠眼問道:「格非,你把我當女人了?」
  
  「寶寶,我……」窘迫驚慌失措,馮丞斐理不清自己此時的情緒,茫然間已自手忙腳亂爬了起來。
  
  「我肚子餓了,走,出去吃飯,嘗嘗你的手藝。」褚明錦理了理衣袍,笑著拍馮丞斐的肩膀。
  
  褚明錦神態自若率先走了出去,馮丞斐呆呆地看著自己胯間高聳的大炮,不知如何是好。
  
  他今年十九歲,自他記事起,養大他的列叔便不停地給他灌輸他是皇子,皇后害死他娘親,他得報仇的思想。他汲汲而為,殫精竭慮,每日裡不停地算計著人心,算計著如何拉攏手握重權的朝臣,算計著怎麼打擊皇后家族鄭家,他關注著各個官員府中有什麼風吹草動,唯獨沒關注過自己的身體。
  
  列叔說,情欲是帝王大忌,他的姻緣需得是他向上攀登的助力,良好的形象是得到他想娶到的女子的資本,他聽從列叔的話,真的守身如玉,從不進秦樓楚館,府裡的女婢一個不碰。
  
  列叔死後,沒人約束他,可他已養成習慣,偶爾,夜深人靜時,他也有過慾念,不過很淺很淡,渾不似這幾日,褚明錦一顰一笑,朗聲脆語,每一個表情每一個動作都能勾起他體內潛伏的野獸,都能讓他無從控制。
  
  「我該怎麼辦?父皇。」馮丞斐喃喃自語。
  
  按他與元宗皇帝的計劃,他要娶的人,是方彤君。先前娶褚明錦,只不過是鄭皇后與鄭太尉一直懷疑他的身世,此前他甚至遭到一次暗殺。時機尚未成熟,為讓鄭皇后釋疑,他只能匆忙中求娶褚明錦這個皇商女兒,擺出沒有與朝臣勾結的姿態,同時卻又為了釣住方彤君的心,故意於新婚次日將褚明錦送回娘家。
  
  在他們的計劃中,他會在登基為帝后,認褚明錦為義妹,為她擇婿另嫁。新婚之夜,他跟褚明錦談過,雖沒明說,卻也清楚地表明,他不會碰她,會給她留下處子之身,以後加倍彌補,為她擇一更稱心如意的夫婿。
  
  「格非,你覺得,毀一個女子的名聲這樣的舉動,能用有苦衷幾個字掩過嗎?」
  
  褚明錦的問話在耳邊響起。她如果知道自己就是馮丞斐她的薄情郎,不會原諒自己的,馮丞斐意識混亂,茫然無措,口裡心裡苦痛糾纏,像含著黃連,又像是釘子錐心,替自己辯解求原諒的言語,搜腸刮肚也尋覓不到。
  
  **
  
  褚明錦故作鎮定,心中卻迷惘不已,出了房間後,在院子裡站了片刻,也不等馮丞斐出來,也不吃馮丞斐歷盡千辛萬難蒸出來的那條黃花魚了,逃也似的離開了。
  
  怕幾個妹妹在萃錦樓裡守著,褚明錦與往常一樣,還是去了蘭苑。
  
  「大小姐,你這是怎麼啦?」蘭姨娘拉住褚明錦,眼眶發紅,幾乎要哭起來。
  
  褚明錦微一呆,才發現自己形象實在欠佳,束髮散亂,領口敞開,活脫脫剛被人用強過。
  
  「沒事,剛跟人玩鬧了。」褚明錦掩飾著笑了笑。
  
  「真沒出事?」
  
  「沒事,光天化日之下,能出什麼事?」褚明錦搖了搖頭,想起一事,問蘭氏:「蘭姨娘,我扮男裝不像男人嗎?」
  
  「像,你個子本來就比較高挑,扮男裝雖略嫌秀雅了,可你舉止言談大方磊落,一點也不像姑娘家。」
  
  褚明錦哦了一聲,笑道:「那你怎麼擔心我出事?」
  
  「你衣袍皺巴巴的,怎不教人想岔了?」蘭氏見褚明錦還有心思說笑,真的沒出事,放了心,拿了衣裙要幫褚明錦換掉男裝。
  
  褚明錦怕給蘭氏看到手腕的傷口,免不了又要滴淚,把她手上的裙子拿過放下,道:「不換了,蘭姨娘,我有些困了,在你這裡躺一會。」
  
  「好,來,躺著,姨娘給你打扇子。」
  
  褚明錦倒到床上,想叫蘭氏不用給自己打扇,想了想作罷,蘭氏每次見了她,恨不得把她捧天上,不讓蘭氏疼著寵著,倒會傷了蘭氏的心。
  
  閉上眼,不自覺又想起剛過去的一幕,褚明錦身體一陣燥熱,烙剪餅般在床上翻來覆去。
  
  「好熱嗎?要不五姨娘讓人打水來給你洗浴?」蘭氏體貼地問道。
  
  「不用。」褚明錦搖頭,心裡有事怎麼也睡不著,乾脆不睡了,坐起來靠到床頭,跟蘭氏聊天說話。「五姨娘,你那會怎麼會跟我爹的?」
  
  褚明倫雖然獨寵郭氏,幾個姨娘的院子,每月也還要進去一兩回的,獨獨蘭苑,從來不進來。若不是褚陳氏見蘭氏疼愛自己女兒,對她多有照拂,只怕她在褚府裡的日子,會連婢僕都不如。
  
  蘭氏垂首滴淚無言,褚明錦歎了口氣,低聲道:「蘭姨娘,明錦無禮了,你不要介意。」
  
  「沒有,我沒有介意,我是想起我苦命的蕊兒……」蘭氏淚如雨下,兩手絞個不停,褚明錦一陣傷神,拉了蘭氏的手輕拍安慰,道:「蘭姨娘別再想了,明錦以後會把你當親娘侍奉的。」
  
  蘭氏哭得更凶了,抽抽答答喘不過氣來,許久方稍稍收淚,褚明錦看她帕子都被淚水打濕,忙下了床,看看架屏上的臉盆裡有水,遂擰了布巾遞給蘭氏擦臉。
  
  「蕊兒要是活著,不知有沒有你這麼體貼懂事?」蘭氏的淚水又淌下來。
  
  「姨娘就把我當蕊兒妹妹好了。」褚明錦把自己腮幫子的肉往外拉,扮出肥嘟嘟的樣子逗蘭氏。
  
  蘭氏破涕為笑,喊了聲錦兒,把褚明錦摟住,輕輕地歎息。
  
  「蘭姨娘,明日我帶你出去走走吧,天天呆府裡悶壞了吧?」
  
  「不要。」蘭氏臉霎地白了,又急又快地搖頭,像是外面有猛虎要撲食她一般。
  
  褚明錦暗感稀奇,也不勉強,見蘭氏神思恍惚,遂岔開話題,說起別的事。
  
  「翠竹和翠屏今日怎麼沒過來?」
  
  「過來了,大姐喊她們去上房,才走沒多久。對了,錦兒,差點忘了跟你說,方彤君小姐下了請柬……」
  
  方彤君邀請京城的閨秀仕子到相府聚會,褚陳氏怕女兒被別人比下去,衣裳趕製來不及,便要在首飾上下苦工夫,喊了翠竹兩人到她房中幫著挑首飾。
  
  自己成親了,應該算婦人了吧?怎麼小姐才子們的聚會,還邀請自己?
  
  褚明錦有些不解,她不知馮丞斐昨日讓人給她送花之舉,已由褚家三朵金花之口傳揚出去,燕京城裡對馮丞斐有意的女子,昨晚都滴淚無眠,方彤君愛戀馮丞斐,自然也是傷心不已。聚會是假,要試探馮丞斐對褚明錦的態度是真。
  
  可憐方彤君貴為丞相千金,也給馮丞斐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患得患失,終日惶惶不安。
  
  要不要去赴約呢?小姐們湊到一起,如果要比琴棋書畫,自己可是一竅不通的。褚明錦琢磨起來,最後決定還是去參加,若是要比試,見機行事能推則推。方彤君肯定邀請了馮丞斐,她要藉機會會那個萬人迷,瞭解一下拿到休書的難度,當然目前她是不會開口要休書的。這個時候索要休書,如果被她老爹一怒之下掃地出門,就太不划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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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回
  
  馮丞斐看著手裡的請柬,陷入兩難之中。他娶了褚明錦,以方彤君的身份地位,若不留給其一分念想,勾得她欲罷不能,以後親事肯定成不了。
  
  若是以往,他猶豫都不會,自然是赴約,可此時此刻,他卻遲疑了。
  
  方彤君會不會也邀請了褚明錦?很大的可能是邀請了,怎麼辦?
  
  寫張貼子回掉婉拒?馮丞斐搖了搖頭,方相兩朝元老,朝中半數官員或是他的門生或是他的故交,失去方相的支持,他要謀奪得帝位,無疑難於上青天。
  
  幾經衡量,馮丞斐決定赴約,不過,他決定同時派人到褚府接褚明錦到侍郎府來,安排人絆住她,不給褚明錦去赴約。
  
  馮丞斐辰時派人去褚府,為避免與褚明錦碰面,接褚明錦的人剛走,馮丞斐便出了侍郎府前往方府。
  
  侍郎府的家人在褚家沒有接到褚明錦,褚明錦記掛著拉麵館昨日不知還有沒有人來搗亂,一早離家了。
  
  馮丞斐又是送花又是使人來接,褚家三朵千金慒了,把馮丞斐派來接褚明錦的婆子圍住,又是熱茶又是湯水侍候著,想從那兩個婆子口裡探聽消息。
  
  那兩個婆子脫不了身,竟是沒有人到相府給馮丞斐報信。
  
  遠遠地看到拉麵館又是沒有營業,褚明錦心頭一沉,三步並作兩步疾行,鳳雙溪坐在桌邊沉思,臉上沒添新傷。
  
  「你沒事啊!嚇的我,以為又有人來鬧事。」褚明錦拍拍胸口,走得太快,甫停下來喘息得很急。
  
  她怕自己出事!自己一個大男人,卻讓她一個女子擔憂,鳳雙溪心頭酸甜苦辣五味齊湧,握著拳頭深吸氣許久,勉強忍下翻滾的情緒,乾巴巴道:「昨日下午有人來洽談,要買拉麵的做法和配方。」
  
  給自己料中了,褚明錦哦了一聲,伸手倒茶喝。
  
  「別喝,那茶太差。」鳳雙溪止住她,那是給食客泡的大壺茶,他如今如落毛鳳凰,也不喝那種茶的。
  
  「沒什麼。」褚明錦不以為意,走得急口渴了,倒了一杯,骨碌一聲喝完。
  
  那茶只得茶色,並無清香,一味的苦澀,鳳雙溪渴極時喝過一口,往後再不喝的,此時看褚明錦也不嫌棄,眉頭都不皺一下,心頭震動,問道:「我看你出身大富,如何喝得下這樣的茶?」
  
  「滿招損謙受益,說的是做人,其實處世安身,若能富時從容窮時淡然,不驕逸,也不失為立身之本。」褚明錦隨口道。
  
  她並不認為鳳雙溪這種出身富貴的人聽得進去,卻不知鳳雙溪自家庭敗落後,嘗盡人間冷暖,譏諷冷嘲者眾,卻沒人給他講立身處世安貧樂道,此時聽了褚明錦的話,看看褚明錦臉如春花合露,容姿妍麗,形容說不出的俊俏,一個大家小姐,切肉洗碗什麼的挽起袖子就做,往手上割一刀毫不含糊,這樣的英風霽月,胸懷豁達,再對比自己,糾結痛苦怨恨,心心唸唸只難忘以前爺娘蔽蔭下的錦衣玉食,不思進取拚搏,不覺如轟雷炸開心魔,至此,整個人霍然開朗,終將往昔完全拋開。
  
  「買拉麵的是什麼人?開出什麼價?」褚明錦問道。
  
  「通天酒樓的掌櫃,開出二百兩銀子。」
  
  二百兩銀子,不多也不少,麵館若是開下去,每月大約賺三十兩銀子,轉賣出去也行,只是接下來做什麼,卻讓人有些發愁了。
  
  「通天酒樓在京裡有十個,都是同一個東家,地點都不錯,我回說不要銀子,要他賃一個酒樓給我,三年為期,廚子夥計不要帶走,租金合理即可,第一年租金要容我月付,你看如何?若覺得不好,咱們就拿銀子。」鳳雙溪接著道。
  
  「妙!厲害!高!」褚明錦朝鳳雙溪豎起大拇指,得意不已,看來自己眼光不錯,這個合作夥伴選對了。
  
  鳳雙溪不要銀子,看著吃虧,實則賺了大便宜,酒樓投入資本大,收益肯定不是一個小小的麵館可比的,租金月付,又可解了他們沒有本錢的窘境。即便有銀子,要找一個位置好的酒樓也不是易事。
  
  「你也贊成就好。」鳳雙溪鬆了口氣,看著褚明錦的左手,嘴唇微張,半晌道:「把袖子挽起來,我看看傷口。」
  
  「沒事了。」褚明錦道,見鳳雙溪直直看著,搖頭笑了笑,緩緩挽起袖子。
  
  今日要去相府赴約,鳳雙溪又知她是女人,褚明錦穿的是女裝,薄羅輕紗掩著雪白的皓腕,鳳雙溪愣了神,伸了手就想摸上去。
  
  馮丞斐給的藥甚好,傷痕很淡了,褚明錦扭了扭手,堪堪避過鳳雙溪快摸上來的一隻手,狀若無意地笑道:「你看,都好了不是嗎?」一面放了羅袖薄紗下去。
  
  說了這麼會兒話,看看太陽紅彤彤掛頭頂,時間不早了,褚明錦站起來告辭。
  
  「酒樓那邊定下,麵館我就要退掉,我怎麼找你?」鳳雙溪有些不捨。
  
  「你住哪裡?我去找你吧。」讓鳳雙溪找到褚府,自己見是不見?褚明錦可不敢說出褚府兩字。
  
  鳳雙溪面上一赤,指向角落裡一個小木箱,低聲道:「那裡面裝著褥子衣裳,晚上我就睡這裡地上。」
  
  「好樣的。」褚明錦拍拍鳳雙溪肩膀,不只沒笑他落拓得連個住的房子都沒有,反讚道:「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鳳兄能不貪享樂,以後必能闖出一番天地。」
  
  張若雨得知他睡在店裡地板上,是流著淚哀求他到她家去住,旁人知他睡在店裡,是鄙夷地瞅他,獨褚明錦沒同情沒鄙視,反誇他肯吃苦有出息,鳳雙溪默默地看著褚明錦的背影,驀然間便覺得,以後的日子裡,只要看得到褚明錦,便是陽光滿眼無比燦爛的。
  
  相府珠簾繡幕,畫棟雕簷,光搖朱戶金磚鋪地,雪照瓊窗玉作室宇,說不出的奢華富麗。婢僕的教導也很不錯,手腳俐落,外貌甚是齊整端正。
  
  褚明錦暗讚,看來詩禮簪纓之家,果非平常人家可比,不知方彤君又是什麼樣的容顏氣勢。
  
  「褚大小姐,我家小姐在後園,這邊請。」相府的女婢恭謹地躬身一禮,把褚明錦往後花園迎。
  
  後花園與前面廳房又盡自不同,恰似卸了釵環的美人,鉛華褪盡,再不見一絲俗物,仙花馥郁,異草芬芳,好個人間仙境。
  
  「明錦啊!大家都來了,就等你了。」花團錦簇裡走出一個人來,蹁躚裊娜,裙裾飄飛間蘭麝之馥郁撲鼻;纖腰移動時,聞環珮叮噹。靨笑如春花,雲堆翠髻,美眸若春梅綻雪,櫻唇似染了丹砂。
  
  如斯佳人,美賽西子,艷壓王嬙,難道就是方彤君?褚明錦呆滯不動了。
  
  「小姐。」領路的婢女對著佳人躬身行了一禮。
  
  果是方彤君,褚明錦腦子裡有些混亂,很想此時三朵金花有一個在身邊,可以逮著一個問一問,為何方彤君長得那麼像五姨娘蘭氏?
  
  「明錦,想什麼?」方彤君捂嘴輕笑,親熱地拉住褚明錦的手,「馮侍郎也來了,快過來吧。」
  
  萬人迷也來了,好傢伙,果然不安於室,都成親了的人,還來脂粉堆裡鬼混。褚明錦回過神來,在心中將馮丞斐罵了又罵。
  
  也不只馮丞斐來了,方彤君同時也邀請了很多青年才俊,信王李懷瑾也在被邀之列。方彤君走過去迎褚明錦,馮丞斐一閃身急避,李懷瑾看到眼裡,暗暗疑惑。
  
  方彤君不知褚明錦換了芯,一個人不認得,往常她們是經常聚會的,彼此都認識,自然不會給褚明錦介紹先到的人,倒教馮丞斐又逃過一劫。因其他皇子年齡都大些,都成親了,又忙著在朝堂鑽營,沒有出席過這樣的聚會,只信王李懷瑾一人露面,小姐們習慣的只稱王爺,沒有稱信王爺。
  
  「王爺,馮侍郎呢?」
  
  「剛才還在呢,突然就不見了,好像往那邊而去了。」李懷瑾要看馮丞斐演的什麼戲,故意把馮丞斐閃躲的方向指了出來。
  
  馮丞斐閃到花叢後,腦子急速轉動著,思考著落跑路線。
  
  「馮侍郎,你在這裡呀。」方彤君的聲音響起,馮丞斐僵僵地轉身,猛然間看到薔薇架那邊一人走了過來,步履明快,恰似是褚明錦。
  
  馮丞斐腦海中,飛掠過褚明錦憤怒的面容,來不及多想,展臂抱住方彤君,一個側轉,把臉埋到她肩膀上。
  
  眼角中只見走過來的人腳步一頓,稍無聲息往回縮,很快便不見了。
  
第十八回
  
  方彤君腦子裡一陣空白,搭在她肩膀上的手虛虛地很輕柔,輕柔得不像是抱著她,她隨意一扭身便能掙脫開,可她卻好像被施了定身法,不只不掙開,還任由馮丞斐把頭埋到她肩膀上。
  
  園子裡來了那麼多客人,隨便一個人走過來看到,她的聲名便斷送在馮丞斐手上了,可方彤君不想掙開,一點兒不想。認識馮丞斐很多年了,他連她衣角都不碰一下,想不到今日……
  
  褚明錦已經走遠,無需再用這種手段躲避,馮丞斐急忙鬆開方彤君。
  
  「彤君小姐,失禮了,方纔我一時頭暈。」馮丞斐口拙地解釋著,額頭有汗水滴落。
  
  方彤君羞澀地垂著頭,想開口道自己不介意,可憋不住臉紅耳熱,呼吸急促喘息劇烈,說不出話來。
  
  馮丞斐看著臉飛紅霞的方彤君,暗暗叫苦,若是以往,他很高興看到方彤君對自己著迷,今時今日,他卻下意識地想與方彤君撇清。
  
  拱了拱手,道了聲抱歉,馮丞斐急匆匆離開相府。
  
  李懷瑾與眾小姐一樣,一直留意著褚明錦與方彤君,見褚明錦一個急轉身退了回來,心下更加不解,想走過去察看,又覺得有失風度,想開口問一問,褚明錦看著他的目光宛若看陌生人,頗有些難以開口。
  
  小姐們也好奇著,御史千金楊昭琳心直口快,也不管褚明錦是否難堪,巧笑著問道:「明錦,彤君和馮侍郎呢?怎麼不見回來?」
  
  馮侍郎在爬牆,正摟著彤君小姐親熱。這話褚明錦不便說,見一幫小姐們眼光光看著自己,一副期待又同情的模樣,只覺好笑,沖楊昭琳眨了眨眼,笑意宛然,比起兩個食指揍到一起。
  
  「啊!」小姐們驚叫一聲,楊昭琳紅了臉,丟了一個你好下流的眼神,摸出帕子半遮住臉不敢再看褚明錦。
  
  比兩根手指就好下流!褚明錦無語,轉眼卻見李懷瑾若有所思地看著自己,尋思這個人是王爺,拍一拍馬屁錯不了,遂綻起笑容,迎了過去,這些日子扮男子習慣了,忘了此時是女裝,要行斂衽之禮,仍是雙手抱拳一拱,笑道:「王爺,明錦有禮了。」
  
  她怎麼能如此從容自在?李懷瑾笑了笑,回了一禮,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褚明錦,這一看之下,微微有些驚奇。
  
  褚明錦著一身秋香色描銀花的薄羅輕衫,同色羅裙,翠色絲帶束出纖腰,身段裊娜。外面罩著一件嫣紅的薄絲勾碎花紋長紗衣,纖腰處扣了幾粒晶瑩的拇指大的珍珠,雪白的珠子點綴在嫣紅的薄紗上,襯著盈盈不堪一握的細腰,萬種風情盡生。
  
  人還是那個人,可是,卻給了他一種不一樣的感覺,以前的褚明錦是畫裡美人,矜持端方,沒有半絲活力,眼前的褚明錦盈盈而立,人不勝衣,還是纖巧婉約的大家閨秀。可,笑容很燦爛,眉眼開朗,讓人莫名地感到蓬勃的生機。
  
  李懷瑾還了一禮不說話,褚明錦只能找話題,跟陌生人搭話,最保險就是天氣時事衣著吃食。這個褚明錦還是滿有經驗的,一般跟老人家是談吃食,青年女子是談衣著,成熟男性是談時事,開篇都是先說天氣。
  
  褚明錦想用天氣作話題,這一想到天氣,不由得感到奇怪,很自然就說道:「王爺,這相府花園好像比別處來得涼爽得多。」
  
  「那是自然。」李懷瑾唇角微揚,笑道:「為著這個聚會,相府里拉了幾多冰塊進府,你看,連那小橋下的流水,也倒了冰塊進去,更不必說花木之間隱藏的冰盆了。」
  
  有銀子也不帶這麼花的,褚明錦暗暗腹誹,笑方彤君不食人間煙火不識民生疾苦。
  
  「你剛才跟著方彤君過去,有沒有看到……丞斐?」格非兩字飛到唇邊,李懷瑾及時剎住,改成丞斐。他不相信,褚明錦真看到馮丞斐跟方彤君曖昧,還能笑得這般燦爛。
  
  「沒看到臉,不過,能得彤君小姐青睞的,不是只有馮侍郎嗎?」褚明錦愉快的反問,笑得沒心沒肺。
  
  她左一個馮侍郎右一個馮侍郎,李懷瑾大奇,想起馮丞斐叮囑的話,眼珠一轉,笑道:「昨日遇到懷瑾,他跟我誇你呢!」
  
  「哦,他跟你提起我?」褚明錦清澈的眸子閃過詫異之色。
  
  褚明錦真不知自己名李懷瑾!可為什麼會覺得詫異?李懷瑾不敢再試探,話鋒一轉道:「他說今日聚會,你的穿戴,不知又是怎生的精緻,明日起小姐們又要向你和方彤君效仿了。」
  
  這大幫閨秀們都在效仿自己和方彤君麼?褚明錦心念一動,笑意盈盈看向李懷瑾,問道:「是不是每一回聚會,不管我和彤君小姐穿的什麼,都會掀起一輪穿戴熱潮?」
  
  「正是。」李懷瑾點頭。
  
  「那公子們呢?以誰為榜樣?」褚明錦朝不遠處談笑的公子們呶嘴。
  
  「當然是以……以丞斐為榜樣了。」李懷瑾又差點說出格非兩字。
  
  褚明錦哦了一聲,心中打起小九九,也許,她可以幫她老爹把積壓在庫裡的雪色湘緞處理出去了。
  
  褚明錦與李懷瑾談笑間,方彤君也回來了,楊昭琳拉住她袖子,壓低聲問道:「明錦說你和馮侍郎……」
  
  楊昭琳不好意思像褚明錦那般比手勢,有些不知怎麼表達。
  
  她們也都是喜歡馮丞斐,可沒有自己的家世美貌,方彤君肩膀熱熱的,似乎馮丞斐的頭還在那上面靠著,左右看了看,眾人眼光光看著自己,扶了扶髮髻上的簪子,梨渦輕陷,淺笑不語。
  
  「彤君小姐真美!」褚明錦看著方彤君盈盈一笑間一對小酒窩在臉頰浮現,煞是可人,情不自禁讚道。
  
  「你不討厭她嗎?」李懷瑾替馮丞斐感到鬱悶。
  
  「不討厭。」不只不討厭,還很喜歡,有這麼一個情敵,看來要拿到休書難度不大。況且,這個情敵跟蘭姨娘那麼相像,褚明錦實在沒辦法討厭。
  
  馮丞斐沒有再出現,小姐們閒話少時,有些無趣,有人提議琴棋書畫才藝表演,褚明錦腦門一緊,捂著肚子裝肚疼。
  
  「彤君小姐,明錦有些不適,告辭了。」
  
  方彤君今日本來要試探馮丞斐對褚明錦的態度的,方才馮丞斐異乎尋常的親熱姿態,讓她以為馮丞斐是故意要給褚明錦看到,冷落褚明錦之意。用不著再試探了,她沖褚明錦矜持地一笑道了聲好。
  
  方彤君不留人試探了,小姐們卻不放過褚明錦,一人搶著道:「明錦,怎地好好兒的,要比試就肚子疼了?是不是這些日子心情不好,疏於練習了?」
  
  「這麼日子確也疏於練習了。」褚明錦可不想等下什麼都不會,傳了出去被當妖怪附體。腦子轉了轉,挽起左手袖子,亮出傷口,道:「手腕受傷了,這些日子懈怠,別說彈琴,連下棋都不曾。」
  
  李懷瑾看到褚明錦手腕上的傷口,疑惑更深,馮丞斐昨晚讓人去他府裡討要大內的金瘡藥,他之前不久剛給過馮丞斐一瓶,當時隨口問道那一瓶這麼快用完了,馮府的下人道老爺今日全塗夫人手上了。他記得很清楚,馮府的下人說的是馮丞斐塗到褚明錦手上。
  
  既然馮丞斐跟褚明錦一直有碰面往來,剛才為何急著要避開?
  
  「彤君小姐,小王府裡有事,先告辭,褚大小姐,小王送你一程吧。」李懷瑾朝方彤君微微一禮,沖褚明錦比了個請的姿勢。
  
  出了相府,褚明錦鬆了口氣,李懷瑾想請褚明錦到茶樓裡一敘,試探一番,又覺孤男寡女一處有些不妥,正猶豫間,褚明錦拱手行了禮,逕自走了,竟是步行的。
  
  「你沒坐轎來嗎?」李懷瑾追了上去。
  
  坐轎來的,不過半道上給她打發走了,她又去了鳳雙溪的麵館。
  
  「我想走走,看看市集風光。」褚明錦笑道。
  
  哪有大家小姐身邊一個侍婢都沒有在路上走的?她這般花容月貌,遇到好色之徒……李懷瑾皺眉,道:「我送你一程。」
  
  信王府的馬車寬敞奢華,車廂四面絲綢裹壁,窗戶淡藍色的縐紗遮擋,底下座位厚厚的松青撒花蜀緞靠背坐褥對設,中間橫著一張小桌,桌上磊著書籍並一個紫檀雕螭盆,盆裡種著搖曳生姿的魚香草。
  
  褚明錦閉眼輕嗅,讚道:「此花枝葉端雅,嫣然莞爾,清香幽遠,置於馬車之中,顛簸之時聞此淡香,神清氣爽。誰給王爺在馬車裡安排了這一盆花的,好細膩的心思。」
  
  這花是馮丞斐送的,並讓李懷瑾放馬車中的,李懷瑾看了褚明錦一眼,道:「這是懷瑾送我的。」
  
  「他送的,怪不得。」褚明錦笑著點頭,隨口問道:「王爺,你跟懷瑾年貌相當,聽聞他是皇上第五子,你呢?」
  
  李懷瑾確定了,馮丞斐冒他的名,在褚明錦面前隱瞞了身份,而褚明錦,應該是前事全忘了。
  
  有意思,馮丞斐突然娶妻,翌日又把新婚妻子送回家,他一直覺得裡面有文章,此時看來,馮丞斐分明是喜歡褚明錦的,那為何要送褚明錦回娘家、難道是?
  
  李懷瑾決定不拆穿,靜看馮丞斐怎麼把這戲演下去。
  
  李懷瑾心念轉動間,道:「我名李鈞予。」
  
  他排行第五,名懷瑾字君玉,四皇子名懷瑜字鈞予,鈞予與君玉音近似,李懷瑾不說自己排行第幾,卻報出李懷瑜的字,是安心要褚明錦回去打聽時誤會了,橫豎以後拆穿,只說自己今日報的是君玉便可,是褚明錦自個兒不察。
  
  褚明錦這日回去後果然打聽了一下,知道李鈞予行四,欽封宣王。
  
  褚明錦回府後除了打聽李鈞予,更多的是問方彤君,她對方彤君長得那麼像蘭氏感到很奇怪。
  
  一問之下,才知翠竹和屏屏都沒見過方彤君,方彤君邀約,赴約的小姐們都沒帶婢子的。
  
  「二小姐她們見過方彤君嗎?」褚明錦問道。
  
  「應該是有見過。」翠竹兩人也不敢肯定。方彤君是嫡出,相府千金,褚家乃商門,若不是褚明錦聲名在外,只怕也不在邀請之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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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回
  
  褚明錦沒敢去問蘭氏,怕勾起她思女之心,尋思著翠屏是府裡的百事通,沒聽說過,也許沒人議論過。她沒有問三朵金花,經過褚陳氏被剝奪理家大權一事後,她再也不敢小覷三個妹妹了。
  
  褚明錦這具身體十五歲,三個妹妹十四歲,據說,褚瑋倫的妻妾在她出生之前有喜後都滑胎了,自褚明錦出生後,其他姨娘懷胎都保住了並相繼生下孩子,雖然都是女兒,褚瑋倫也認為是大女兒帶來的福氣,固而自小便極疼褚明錦。
  
  褚明錦有時想,說不定那一次又一次的落胎,是褚陳氏和姨娘們之間互相下藥所致呢。
  
  想起幾個女人爭奪一個丈夫的悲慘,褚明錦便更堅定了要跟馮丞斐這個大眾情人討休書的決心,她要嫁個一心一意愛她不納妾不花心的男人。
  
  今日相府一行,收穫頗豐,找到幫老爹清掉積壓庫存的路子,褚明錦興致勃勃往前廳而去。
  
  半路上褚明錦停了下來,思量一番後,決定不明著告訴老爹要替他銷庫存,還是背地裡來,捎帶著賺點銀子做梯已。
  
  吃過午膳,稍事休息,褚明錦扮了男裝出門,她要去借銀子。
  
  馮丞斐不在竹林小舍中,褚明錦想回家,小舍中的下人很熱情地挽留褚明錦,言道馬上去請老爺回來。
  
  馮丞斐正在侍郎府裡聽馮剛匯報褚明錦傷了手的原因。
  
  「……據當時在場的人說,夫人當時手起刀落,眉頭都不皺一下,那個鳳雙溪很心疼,嘮叨了很久,奴才還查到,今日府裡的人接不到夫人,是因為夫人一早去了雙溪麵館。」
  
  「鳳雙溪。」馮丞斐低語,唇畔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明如秋水的雙眸一轉,似有一道寒光射出,眼神凌厲,殺意凜冽。
  
  「老爺,這鳳雙溪要不要?」馮剛比了個切脖子的手勢。
  
  馮丞斐瞇眼看了自己的手腕片刻,在心中默默歎了口氣,將心頭無名酸醋壓下,吐出一句話:「鳳雙溪不要動,那三個人,每人砍一刀。」
  
  馮剛退了出去,馮丞斐心亂如麻,有心想稟明元宗皇帝,這親事弄假成真罷,卻明知皇帝不會同意,只怕對他失望之餘,褚明錦反有性命之虞,手腳被綁住了般束手無策。
  
  「老爺,老宅子那邊來人,說夫人來了。」
  
  方彤君的邀約一般都是一整天的,為何這時便走了,馮丞斐有些不解,不敢大意,把身上今早穿的月白色織錦長袍換下,另換了一身玉色廣袖袍服。想了想還怕身上留下香味什麼的不自知,又沐浴了,方敢往竹林小舍而去。
  
  「格非,你有銀子借我嗎?」褚明錦開門見山問道。
  
  「寶寶看起來可不像是窮人。」馮丞斐輕笑,看著褚明錦道。
  
  褚明錦歎了口氣,她這個皇商嫡女只是面上好看,裡子可是窮得很,私房梯已都隨著嫁妝進了侍郎府,要典當都沒東西典當。
  
  馮丞斐不想借,他猜褚明錦是要借銀子資助鳳雙溪。
  
  「都怪那個萬人迷……」褚明錦罵了起來,想去侍郎府要嫁妝。
  
  真給她去侍郎府索要嫁妝,聲張出去,這妻不想休也得休。馮丞斐略一猶豫,淺笑著道:「要做什麼?很多我可拿不出。」
  
  「才不信你拿不出。」褚明錦撅嘴,「人家說十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你是王爺,還能沒銀子?瞧你這衣裳,一身就得幾十兩銀子吧?」
  
  馮丞斐見褚明錦無意識間撒嬌,心頭喜悅無限,勾住褚明錦肩膀,笑道:「要多少?十萬兩是拿不出的。」
  
  老爹那批湘緞不知值多少銀子,褚明錦也沒數,只是先問問有沒有銀子借,若是沒銀子,她也不作無謂的打探。
  
  「你能拿出多少?」褚明錦問道。
  
  「你要做什麼?告訴我,興許用不著銀子就能解決。」
  
  「用你的權勢壓人啊?那可不行。」壓的可是自己老爹。
  
  褚明錦隱了身份,只說褚老爺子商號裡壓著湘緞銷不出去,自己要買出來,做一身衣裙下次聚會穿,再給馮丞斐也做一身,招搖一番,帶出消費熱潮,藉機把那批湘緞銷出去。
  
  「宮裡太監宮女約有兩萬之眾,褚老爺子進的必是可做這個數目衣裳的布料,燕京城裡,能帶動起來消費這批湘緞的,滿打滿算,至多幾百人,光這麼樣,想把積存的雪色湘緞賣光,妄想。」
  
  「宮人這麼多?」褚明錦塌了臉,怪不得老爹那麼發愁,看來還真棘手。
  
  「也不是沒辦法可想。」馮丞斐安慰道,看褚明錦皺著眉頭,不假思索便伸了替她揉眉心。他的手指清潤如冰雪,微有涼意,褚明錦舒服,瞇合上眼,馮丞斐一呆之後,一顆心又撲通撲通狂跳起來,勾著褚明錦肩膀的手緩緩地緩緩地收縮,作賊般把褚明錦輕輕摟進懷裡,眉心輕按,按了片刻又輕揉額角,褚明錦迷迷糊糊中嚶嚀了一聲,睡了過去。
  
  馮丞斐揉按額角的手越來越輕,後來撫著褚明錦的面頰,整個人癡了。
  
  胯間大炮又進入發射狀態,馮丞斐極想把褚明錦整個摟進懷裡,兩人之間的石凳離得太遠,他傾身又傾身,卻也只能斜倚在一起。
  
  馮丞斐一傾再傾,褚明錦醒了過來,睜眼看到近到咫尺的馮丞斐,有些無措地屏住呼吸。
  
  溫暖柔軟的氣息在她耳邊吹著,眷戀的手指在她臉頰上輕輕磨挲,視線裡的臉秀美高雅,純粹漆黑的眼珠癡迷地看著自己,那麼富有誘惑力。
  
  四目相對,在這樣近的距離下,馮丞斐眸中的愛戀情緒似乎一目瞭然,看著那雙黑白分明的眼睛裡流轉著欲望,褚明錦身體熱了。
  
  褚明錦睜開眼看到自己這般動作,卻沒推開自己,身體還軟軟地靠著他,馮丞斐得到鼓勵,摩挲臉頰的手往後面而去,在褚明錦雪白的脖子上來回輕摩,有些微發抖,後來,又拉開褚明錦的衣領,顫抖著往裡面摸索,一張臉緩緩靠近,越靠越近,紅潤的嘴唇要觸上褚明錦的嘴唇了。
  
第二十回
  
  馮丞斐只顧著要親上褚明錦的嘴唇,屁股離了石凳,崩地一聲,跌倒地上。
  
  褚明錦從情迷意亂中被震醒,看到風華無邊的人跌坐地上,禁不住大笑起來。
  
  馮丞斐懊喪不已,褚明錦強止住笑,伸了手拽起馮丞斐,替他拍拍外袍上的灰塵,摸了摸他的頭,噙著笑哄道:「乖孩子,越摔越大,長個快。」
  
  馮丞斐癟癟嘴,委委屈屈抬頭看褚明錦,心裡很想哭,那嫣紅如丹果的一抿紅唇又親不到了。
  
  褚明錦卻暗暗慶幸,扯了馮丞斐坐下,又繼續先前的話題。
  
  「你說,那些湘緞有法可想?」
  
  「嗯,只是,你自己賺不到銀子,只能是幫褚老爺子把它銷出去。」
  
  能幫老爹賣出去也行,那麼大一筆銀子壓著不成事兒。褚明錦點頭,笑問道:「什麼辦法?」
  
  「你先時的設想可以利用,只不過不是做成漂亮的衣裳帶起跟風潮,而是把它做得極素極悲傷……」
  
  西台御史楊潤青的妻子忌日就在幾天後,楊潤青對髮妻的深情,無人不感佩歎服。他每一年從髮妻忌日這天起,一直要穿一個月的喪服,吃一個月的素。皇帝對他的深情也讚歎不已,特許他這一個月上朝時不用穿朝服。
  
  馮丞斐意思,太皇太后年事已高,素衣早晚得做,只是沒人敢提,讓褚家商號做幾套給楊潤青穿上,他再藉機在皇帝面前提一下。
  
  幾套衣裳不值什麼,能把那一大堆布處理出去便行,只是,別人不敢提,他提了,會不會給他帶來麻煩,褚明錦把心頭的擔憂問了出來。
  
  「貿貿然提,肯定不行,若是在御書房裡議事時,藉著由頭提一下,宮裡本來也得準備的,不礙的。」
  
  「聽說做御史的,一般都是兩袖清風,幾身衣裳雖是不值幾個銀子,只怕楊大人不肯收?」
  
  「褚府裡派人送去,他肯定不收的,做出來了拿給我,我給他送去。」馮丞斐笑道。
  
  「你給他送去,後來你又提起讓宮裡進布做素衣,會不會?」褚明錦擔憂地看馮丞斐。
  
  寶寶很關心自己!馮丞斐心頭甜甜的,笑道:「我不會直接送給他,送到他的女兒手裡便可。」
  
  「格非和楊家小姐很熟嗎?」褚明錦斜眼看馮丞斐。
  
  「熟,啊!不熟,寶寶,你別誤會。」馮丞斐結巴了。
  
  褚明錦見馮丞斐急得語無倫次,醋意頓消,想著眼前人那麼純情,自不會像那個萬人迷一般在脂粉叢中鬼混的。
  
  「楊小姐不是格非的紅粉知已嗎?她若是知道格非否認跟她熟悉,會傷心的。」褚明錦侃道。嘴上言語尖刀似的利,眼底卻喜孜孜的盈滿笑意。
  
  馮丞斐急得額頭冒汗,不知怎麼解釋,他跟楊昭琳要說不熟,在方彤君的聚會上見到很多次面的,可也只是點頭致意打過招呼,沒有細細談話過的。
  
  抹一把頭上的熱汗,馮丞斐舉起手發誓:「寶寶,我真跟她沒什麼的……」馮丞斐說了一半,看褚明錦靨生嬌紅,眸光曼妙蕩著水波,分明不是生氣模樣,恍悟自己又被作弄了。
  
  被作弄比褚明錦生他的氣好,馮丞斐鬆了口氣,望著褚明錦盈滿笑意俏麗無比的臉又癡了,眼光粘粘的移不開去。
  
  被馮丞斐一雙純黑的眸子一眨不眨看著,褚明錦身體微微發熱,心中暗叫不好,掩飾著咳了咳,站起身道:「格非,我先回去了,要去褚老爺子的商號買了布做楊大人的衣裳。」
  
  「別回去了。」馮丞斐有些不捨分開,脫口而出道:「你買了布,也不知楊大人的身材,況且雖是孝衣,若是能做得特別些,也好引人注目,我使人去買了布過來,咱們琢磨一下一起做吧。」
  
  馮丞斐說的有理,褚明錦心中也有些不捨,點頭應下。
  
  馮丞斐走了出去,吩咐人去褚家的商號買雪色湘緞,交待完回轉,怕褚明錦沒事做又想回去,看看天色,也到做晚膳的時候,遂道:「我做了魚,你沒吃就走,今日再教我做,嘗嘗我的手藝。」
  
  「好呀!」美人兒要為自己下廚,褚明錦欣然應下。
  
  灶房裡魚肉雞鴨青菜都有,馮丞斐卻不想做,他想起馮剛匯報的,鳳雙溪原來煮出來的面吃都不能吃,後來卻能耍雜技般做出可口的見也沒見過的面,猜是褚明錦教的,他眼紅心酸了,也想要褚明錦教他做拉麵。
  
  「我想吃麵,你教我做面。」馮丞斐半是賭氣半是耍賴道。
  
  褚明錦一愣,一瞬間覺得,身邊這人知道自己與鳳雙溪來往,吃醋了。搖搖頭,褚明錦自失地笑了,覺得自己想多了。
  
  「好啊,來,我教你。」做面時間長,要和面還要醒面,回家會不會晚了?褚明錦也只是猶豫了片刻,被馮丞斐明若秋水的眸子迷惑,很快點頭答應。
  
  美人真是做什麼都好看,淡黃色的麵粉間修長白皙的手指滑動翻轉,煞是好看,馮丞斐和面揉面的同時,不時抬眼看褚明錦,黑純的眸子洋溢滿喜悅。
  
  美人如玉,色不迷人人自迷,酒不醉人人也醉,褚明錦渾忘了時間,嘴裡指點著,間或說幾句閒話,醒面的同時,又教馮丞斐切肉洗菜弄作料,到面醒好了,摔打抽拉,馮丞斐一點即透,做得像模像樣。
  
  及至煮出來,也不知是心情原因還是真做得好,褚明錦竟覺得分外好吃,吃得津津有味,馮丞斐也是,兩人就在灶房裡,坐在小板凳上,吃得香甜無比。明明碗裡肉菜不少,馮丞斐還不時給褚明錦挑上一塊肉,褚明錦投桃報李,也不時挑一箸子菜給他。兩人箸子也不換一雙,都是自個兒吃著的那雙箸,渾然不覺這樣親密得過了。
  
  吃完麵走出灶房,看著從雲層縫隙裡投射出來的的晚霞殘暉,褚明錦恍然驚覺,不早了得回家了。
  
  「格非,我得回家了。」
  
  「先看看布,咱們商量一下做什麼款式好看。」
  
  什麼款式好看,褚明錦對這個時空也不瞭解,看著馮丞斐戀戀不捨的目光,有些挪不動腳,不由自主又點了點頭。
  
  室內已經昏暗模糊,馮丞斐點上菱形八盞宮燈,登時亮如白晝。
  
  書案面積不大,又擱著端硯筆筒,馮丞斐左右看了看,進臥房把燈點上,拉了褚明錦進去,把布平鋪到床上。
  
  「咱們沒給楊大人量過身,肯定不能做貼身順服的束身袍服,做寬袖袍服,不若這個樣……」馮丞斐比劃起來,看褚明錦聽得懵懵懂懂,又把褚明錦拉到外面。「寶寶,我畫給你看吧,你看看行不行?」
  
  馮丞斐往雲石端硯倒水磨墨,一舉一動間,飄逸瀟灑,無限好看。
  
  須臾,墨磨好了,馮丞斐拿過一支兼毫湖筆,蘸了墨,落筆蹁躚,幾下勾勒,一件寬大的交領斜襟袍衣像蝴蝶羽翼一樣在紙上展開,純白的底色,領口與袖口是三指寬的黑色鑲邊,馮丞斐在上面繪了雲紋,精美雅致。
  
  褚明錦恍忽間只以為那是一件衣裳,伸了手便要拿。
  
  「寶寶,墨跡未乾,小心弄髒手了。」馮丞斐擋住她的手。
  
  褚明錦回神,讚不絕口:「格非,你若是繪畫賣,也可成一方富翁。」
  
  馮侍郎的妙筆丹青,見過之人沒有不誇的,馮丞斐聽得多了去,然別人再怎麼誇獎,也及不上褚明錦的讚賞,馮丞斐興匆匆把那張紙拿到一邊,又另拿一張紙鋪展開,抬腕凝頓飄移之間,青山疊翠,飛瀑滔滔,溪流逶迤,兩岸碧草萋萋,野花爛漫,迎風搖曳,說不出的別緻清幽。
  
  「格非,你好厲害!」馮丞斐在紙上每畫下一樣,褚明錦便拍手高讚一聲,馮丞斐回頭,看看褚明錦,唇角微微莞爾。
  
  把手裡的筆放下,馮丞斐換了一支軟毫小楷,綿軟筆毛在紙上細細勾畫,褚明錦看得那是在畫自己,一眉一眼緩緩在紙上浮現,細軟的筆觸移動間,竟似是馮丞斐的手指在自己眉眼間極緩極柔地摸過,褚明錦心尖一片酥癢,喉乾舌渴間,身體竟湧起一絲銷魂滋味。
  
  盞茶工夫,馮丞斐收了筆,轉頭看褚明錦,褚明錦已自被撩得雙目漾著波光,眼角掩不住滿溢的春情,薄面在燈光裡微微發紅,甚是引人遐思。
  
  輕細的噠地一聲,馮丞斐手裡的筆掉到畫上。
  
  「寶寶……」再是不解風情,這般模樣的褚明錦也讓馮丞斐情不自禁,馮丞斐把手扣到褚明錦肩膀上,微微低了頭,雙唇顫抖著貼了上去。
  
  柔軟的唇瓣貼上自己的嘴唇,褚明錦呆呆地下意識地閉上眼睛。
  
  輕觸著,重合在一起的四片鮮嫩的唇瓣緩緩變得火燙,馮丞斐來回磨蹭著,甜膩癡迷地糾纏著。
  
  好像醉酒了,褚明錦模模糊糊地想,長睫沒有遮擋著耀眼的燈光,光暈迷離中,眼前綻放開絢爛的煙火,一波又一波交疊錯落在一起,整個感官的天空都是華光重彩。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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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回
  
  清淺的纏綿也讓人陶醉,褚明錦嘴唇微微發麻,本能地想渴求更多。
  
  馮丞斐按著褚明錦肩膀的手逐漸收緊,然後,右手來到她的後頸,指尖無比眷戀地來回摩挲著。
  
  不知道過了多久,褚明錦身體軟了,而馮丞斐卻熱了,下面的一物硬了。
  
  「寶寶……寶寶……」馮丞斐顫慄著反反覆覆叫著,他下面痛得很。
  
  「格非……」褚明錦迷迷糊糊回應。
  
  「寶寶……」
  
  「格非……」
  
  ……
  
  馮丞斐叫一聲寶寶,褚明錦便回他一聲格非,腦子裡早成了漿糊,什麼也理不清,身體熱得厲害,想要馮丞斐給她降熱,可怎麼才能不熱,她也很迷糊。
  
  「鐺鐺」更鼓聲響起,褚明錦從神醉魂迷中回神,猛地推開馮丞斐:「格非,夜深了,我回去了。」
  
  「別走好嗎?」馮丞斐拉住褚明錦的袖子。
  
  「不成的。」真的不能留下,留下來,今晚大約守不住身體,褚明錦有些膽怯。
  
  再是萬般不捨,馮丞斐亦不敢勉強,鬆了手,道:「我送你回去。」
  
  一聲好堪堪要說出,褚明錦猛想起,自己的身份還沒跟眼前人說過,這身體現在可是侍郎夫人。
  
  「我自己回去,你別送了。」褚明錦往門外跑。
  
  黑漆漆的,哪能給褚明錦自己回去,馮丞斐七竅瓏瓏,知褚明錦是怕他送到褚府曝露了身份,忙道:「你住得很遠是不是?你不是和褚府裡的人認識麼?不若到褚府借宿一晚。」
  
  說話間兩人已出了院門,外面黑影瞳瞳,褚明錦也有些害怕,聽了馮丞斐的話,想了想嗯了一聲,算是答應了。
  
  馮丞斐吩咐套馬車,兩人上了馬車,狹窄的空間裡,剛冷卻的溫度又上升了,馮丞斐伸出手,一寸寸移動,緩緩觸上褚明錦的袖子,褚明錦腦子裡很亂,想起自己的身份,想著應該表明了,卻又惶恐著。馮丞斐的手堪堪勾住褚明錦的手指時,褚府後角門到了。
  
  車伕馭了一聲勒住馬,褚府的後角門應聲開了,褚明錦看得是翠竹,怕她喊出小姐兩字,低促地說了聲再會,急忙跳下馬車,連回手一禮都沒有,奔進門,對翠屏低喊道:「關門。」
  
  「大小姐,你可回來了。」翠竹聲音嘶啞,吐字都不清晰。
  
  「怎麼啦?」
  
  「二小姐她們下午來找你,過來了就沒走,一直等到晚膳你還沒回來,捅到老爺那裡去了,老爺氣壞了,蘭姨娘這會絆住老爺,使眼色讓我來等著你。別去蘭苑也別回萃錦樓,到這邊來,我先給你幫男裝換下。」
  
  翠竹把東西準備好放在靠近後角門的抱廈裡了,邊手腳麻利給褚明錦卸裝換衣裳,邊對口供:「五姨娘跟老爺說,是她使了你出去幫她買薔薇硝的,你等會就說回來時迷路了……」
  
  崇明堂裡燈火通明,褚瑋倫、褚陳氏、幾個姨娘和褚明容等人都在,褚明錦見蘭氏跪在地上,愧疚不已,也顧不得抗拒下跪了,忙挨著她跪了下去。
  
  「爹,不關五姨娘的事,女兒出去時尚早,迷了路才回來的遲了。」
  
  「五妹妹要買什麼還得勞大小姐親自去買嗎?大姐,你這個家當得可不周全哦。」郭氏輕笑著,慢語溫聲,卻一竿子打倒了褚陳氏蘭氏和褚明錦三人。
  
  「不關大姐大小姐的事,是婢妾慮事不周了,請老爺責罰婢妾。」蘭氏膝行一步,哀哀切切求告。
  
  「來人,取家法。」褚瑋倫喊道。
  
  家法是什麼?褚明錦疑惑著,褚陳氏已白了臉,撲通跪了下去,哭道:「老爺,二十籐板打下去,一個不留神,手就廢了,求老爺饒過錦兒和五妹妹。」
  
  家法原來是手臂長的細籐條,打的是手心,褚明錦一寒,正想著辦法,褚瑋倫已拿過家人手裡的籐條,緩步走到蘭氏面前。
  
  褚瑋倫這是要懲治蘭氏震懾自己,褚明錦怎麼能給他打蘭氏,擠開褚陳氏衝過去,悍然道:「爹,是女兒的錯,要打打女兒。」
  
  「爹,大姐迷路回得遲了,情有可原,女兒求爹饒過大姐。」褚明繡跪了下去,淚水漣漣。褚明華也跟著跪下,不久二姨娘三姨娘也跪了下去,一屋子就剩郭氏和褚明容沒有下跪。
  
  女兒再不好,是從小疼大的,褚瑋倫不捨得打褚明錦,打蘭氏卻不手軟,見褚明錦死護著蘭氏不給打,一時間怒不可遏,正想讓人拉開褚明錦,家人來報,侍郎府來人。
  
  「老爺,家醜不可外傳。」二姨娘低聲道。
  
  「還不快給我起來。」褚瑋倫小聲喝道,把手裡的籐條遞給奉家法盤子的家人,微一歪頭示意閃避。
  
  侍郎府派來的是兩個非常體面的婆子,那穿戴都趕上一般人家的正室夫人了。
  
  「我家老爺方才嘗了廚下剛做的碧玉羹,覺得甚好,命老婆子送一盎過來給夫人品嚐。」一婆子捧上一個托盤,盤裡擱著一個白粉定窯瓷盎,翠屏上前接過。
  
  「我家老爺說暑日熱,送一對白玉涼枕與褚老爺褚夫人……」另一個婆子奉上一對白玉涼枕。
  
  侍郎府這回不只送東西給女兒,連自己夫妻都念到,又在這節骨眼送,褚瑋倫滿眼疑色看褚明錦,難道女兒這麼晚回府,是跟女婿在一處?女婿怕她回家晚了被責,故此給送東西來,要給她解圍之意?
  
  可!他們是明媒正娶拜堂成親了名正言順的夫妻,想在一起,把人接回去,日夜廝混也沒人阻攔的,這般偷偷摸摸,卻是為何?
  
  「這幾日閉門反省,不得再踏出家門一步。」褚瑋倫怒哼了一聲,對褚明錦下了禁足令。
  
  **
  
  馮丞斐不知相思為何物,卻著著實實害上相思病,侍郎府成了沒有主人的空殼子,他吃住都在竹林小舍中,每日焦躁地盼著褚明錦到來,做什麼聽到什麼,都能與褚明錦聯想到一塊去。
  
  夏日炎長,靜夜寂寥,馮丞斐摟住被子緩緩磨蹭,低聲歎氣:「誰叫你新婚翌日要把人送回去,活該。」
  
  這天夜裡,馮丞斐做了個夢,夢見褚明錦眼帶桃花,神情迷醉淫靡握住他的那一根物事。
  
  「格非,這是什麼東西,好奇怪!」褚明錦潔白纖美的手勾描著莖身上的血管,筆法工整,無比耐心,指甲作筆尖輕輕劃弄,馮丞斐被那細若游絲的疼痛折磨得呻吟出聲,待到褚明錦描摹上飽脹的龜頭,在那艷紅的蓮瓣上繪脈絡時,馮丞斐的呻吟帶出嘶啞的破音,褚明錦畫完,馮丞斐累積衝撞了多時的黃白濁液衝破了禁錮,一股腦激射而出……
  
  「啊!」馮丞斐暢快地叫了一聲,一下子從美夢中醒來。
  
  被子底下潤濕潮糊,疲輕的一物躺在粘液中,有些兒可憐巴巴。
  
  空氣中瀰漫著慵懶的靡淫氣息,馮丞斐沒了睡意,下床扯過一件外袍,隨意披到身上,打開房門踱了出去。
  
  天邊一彎孤月虛無縹緲,朦朦朧朧,褚明錦巧笑嫣然光華流轉的面容從馮丞斐眼前倏然閃過,又飄逝無影,耳邊像是響起了清冽如同冰雪珠玉的聲音,馮丞斐想要去側耳傾聽,卻又什麼也沒有了。
  
  渾渾噩噩之中,孤寂的那一彎明月隱進雲層,四周陷入無盡的黑暗中。
  
  **
  
  長樂宮明光殿,莊嚴寬敞的殿堂中,巨大的雕漆盤龍大柱佇立著,昭示著至高無上的尊嚴和權力,碩大的鎏金香爐裡燃著龍涎香,裊裊上升的煙霧給大殿增加了不可逼視的威嚴和神秘,嵌寶鑲金雕龍御座上坐著夏朝光宗皇帝。
  
  光宗頭上戴著高高的冕冠,身著厚重的黑色金絲繡龍紋織錦袍服,腰間束著黃金絲繡玉帶,不苟言笑的臉上眉間川字紋皺得緊緊的。
  
  「格非,你剛才誇楊潤青的孝衣,提議內廷置辦素衣,是為了幫褚瑋倫,是不是?」
  
  「父皇,我……」殿中只有父子兩人,馮丞斐不再稱皇上。
  
  「格非,你喜歡上褚家大小姐,是不是、」
  
  年近五旬的皇帝臉上佈滿歲月留下的風霜,似一棵筋骨嶙峋的老樹。但是,眸子仍然精芒四射,威權逼人。
  
  「的,父皇,孩兒想把明錦接回府,以後再不送回褚家了。」馮丞斐頂著冷冽的精光,毫不猶豫道。
  
  「你!」光宗臉色鐵青,顯見心中怒火極熾。馮丞斐垂首,準備聽他大聲呵斥。
  
  「你不知道帝王有情愛,便猶如刺蝟露出軟肋嗎?」光宗強壓住怒氣地道:「格非,你怎可將兒女私情置於大業之上?」
  
  他的雙眉間隱隱有風雷之勢,眼光如刀銳利無比。若是以往,馮丞斐不敢逆著他的,此時想著褚明錦,勇氣倍增,吸了吸氣,咬牙接著道:「父皇,明錦曾因我差點喪命,孩兒不想再負她。」
  
  「一個女子而已,竟讓你忘了大業,你就這點出息嗎?」
  
  光宗看著馮丞斐,臉上現出失望之色。
第二十二回
  
  「一個女子而已,竟讓你忘了大業,你就這點出息嗎?」
  
  光宗看著馮丞斐,毫不掩飾失望之意。
  
  馮丞斐不願就此放棄,道:「父皇,方相為人正直,心懷社稷江山,也不一定非得娶方彤君才能得到他的支持。」
  
  「格非。」光宗皇帝哈哈大笑,道:「一樣的姿質,一樣是皇子,你說,方廷宣是捧自己女婿還是捧一個不相干的人?」
  
  馮丞斐微一怔之後道:「皇子中,只懷瑾尚未成親,懷瑾無意於皇位,我若不娶,懷瑾也不娶,皇子裡面沒有方相的女婿,想來……」
  
  「那是在兵行險招,殊無勝算。」皇帝打斷馮丞斐的話,冷冷道:「別為著一個女人壞事,登基為帝后,你想怎麼寵幸她就怎麼寵幸她,大權在握後,把方彤君打入冷宮,亦未曾不可。」
  
  馮丞斐怔住了,這般安排他從來沒有想到過。
  
  光宗見馮丞斐遲疑,知言話已經起了作用,接著又道:「你若沒有奪得帝位,性命不保,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到時,你的妻子便是砧板上的魚,任人宰殺了。
  
  馮丞斐心中砰地一跳,實情確是如此,若是敗了,如狼似虎的新帝豈會放過他的妻兒,那時,豈不是陷褚明錦於危險境地!
  
  光宗見馮丞斐做聲不得,長歎道:「格非,父皇不阻你,你自己思慮清楚,再作決定,不宜愛之切,反害之深。」
  
  愛之反害之,如悶雷轟隆隆在馮丞斐腦中炸響,出了長樂宮後,他在心中不斷自問:真是這樣嗎?愛褚明錦,反而是害了她嗎?」
  
  馮丞斐走後,皇帝的臉色變了,緊皺的眉目舒展開,發自內心的欣喜在那雙凌厲的深眸中浮現。
  
  「皇上,膳時到了,是在長樂宮傳膳,還是到哪位娘娘宮中用膳?」貼身太監進來請示。
  
  光宗皇帝按捺不住心頭喜悅,道:「擺駕瑤華宮。」
  
  瑤華宮住著的,是在宮妃們眼裡不得寵的瑤妃,信王李懷瑾的生母。
  
  瑤妃出身卑微,是光宗皇帝還是皇子時的在他身邊服侍的宮女,光宗皇帝登基為帝后,將她從一介宮女一下子冊為四妃之一,很是寵愛,瑤妃甚至在皇后之前誕下皇長子,後來,皇長子突染急病死了,其後不久,柳妃進宮,皇宮獨寵柳妃,瑤妃也便成了過去時。
  
  柳妃難產去世後,瑤妃的恩寵也沒有再來,門庭冷落,日子過得甚是艱難。幸而一年後又生了皇五子李懷瑾,日子方稍微好過些。
  
  宮牆厚重滄桑,光宗皇帝在瑤華宮門口深吸了口氣,止住要通報的宮人,緩緩地步了進去。
  
  院子裡牽籐繞蔓,清幽中透著絲絲寥落,荼靡架下梨花案上七弦古琴冷冷清清,光宗帝默看著,眼前浮起瑤妃嬌俏可愛的身影,綺麗明快的曲調在耳邊盤旋,演繹著繁花蝶影中的舊時風光……
  
  輕快的步履聲漸次靠攏,一雙素手從背後蒙住光宗皇帝的眼睛。
  
  「猜猜我是誰?」
  
  「小五子?」
  
  「不是。」
  
  「小豆子?」
  
  「也不是。」
  
  「瑤瑤。」
  
  「這麼快猜著了,不好玩。」素手的主人把手拿開,撅起嘴,拉著光宗皇帝的袖子搖晃。
  
  光宗皇帝轉頭看人,剛稜冷酷的眉眼竟漾滿如水般的柔情。
  
  「這幾日都做些什麼?」
  
  「你又不來,無聊透了,天天就撲蝴蝶玩。」瑤妃嘟嘴。
  
  「你又不是不知道,朕來得太勤,會把你推上風尖浪口的。」光宗無奈地道。
  
  「都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沒掌握大權嗎?咱們還得偷偷摸摸躲著藏著嗎?」瑤妃的面色暗了下去。
  
  「快了快了,等咱們的皇兒登基為帝,咱們就可以天天在一起逍遙快活了。」皇帝摟住瑤妃安慰道。
  
  「馮丞斐真能和鄭建業鬥?將他和皇后置於死地?」瑤妃疑惑著問道。
  
  「憑他的姿質,沒問題的,關鍵是,有他替瑾兒吸引鄭建業和鄭怡春的眼光,瑾兒正在做的事就不會給人發現。」
  
  瑤妃面有憂色,問道:「那以後,馮丞斐會不會大權在握,脫離了你的控制?」
  
  「朕本來也有些擔心,不過今日看來,無需憂慮了,他在情字上,還太嫩了,只要抓住他的軟肋,就能控制住他。」
  
  「我不管瑾兒能不能當上皇帝,我只要能天天和你在一起。」瑤妃搖著皇帝的袖子撒嬌。
  
  「好,好。」皇帝寵愛地點了點瑤妃的鼻子,把她打橫抱起,壓低聲音道:「瑤瑤,朕來一次不容易,咱們別浪費時間了。」
  
  馮丞斐並不知自己只是光宗皇帝手裡的一顆棋子,光宗皇帝讓他做的一切,只是要利用他為李懷瑾掃平帝王之路的障礙。
  
  皇帝愛的是李懷瑾的母親瑤妃,那個與他青梅竹馬從小時一塊長大的無心無肺天真爛漫的小宮女。瑤妃的皇長子不明不白死去後,皇帝便意識到皇后鄭氏在宮中隻手遮天的局面自己無力翻轉,為保護瑤妃,自那後故意冷落瑤妃,假裝寵上剛進宮的柳妃。
  
  柳妃產子時,鄭皇后要使計讓其母子一起死去,皇帝使人抱走柳妃產下的孩子,讓鄭皇后多年來心病難除。
  
  馮丞斐娶褚明錦,是皇帝安排的,假意跟他說這樣能擺出沒有勾結朝臣的樣子給鄭家看,掩蓋他的身份,實情是因為方彤君喜歡馮丞斐,馮丞斐若不娶妻使方彤君死心,李懷瑾便娶不到方彤君。
  
  為什麼此時還要馮丞斐釣著方彤君,那是因為,李懷瑾娶方彤君的時機尚未成熟。
  
  馮丞斐出宮後沒有再去竹林小舍,而是回了侍郎府。
  
  將褚明錦接回府,從此斷了與方彤君的牽扯,因而與皇位無緣……後果會是什麼?
  
  失了天下?也失了褚明錦?
  
  娶方彤君,登上帝位大權在握後,把方彤君打入冷宮,再迎回褚明錦?
  
  馮丞斐苦苦思忖著,焦躁不安,無法抉擇。
  
  褚明錦被禁足三天了,馮家沒有動靜,褚瑋倫暗暗奇怪,以為自己料錯了,不意這日內廷突然傳出話來,要進巨大數量的湘緞,樣料正是他積壓的那批布的料子。
  
  褚瑋倫宮裡也有人脈,略一打探,知道是馮丞斐使了力,又到商號裡查問了一下,得知三天前有人過來,指定要買積壓的雪色湘緞,恰是大女兒晚歸之日,大喜過望之餘,忙到萃錦樓安撫大女兒。
  
  「錦兒,宮裡下了單,爹的那批雪色湘緞宮裡全部訂去了。」
  
  「真的,太好了。」褚明錦大喜,拍手笑道:「這才三天就解決了,真快。「
  
  「是你跟女婿說了為父的難題嗎?」褚瑋倫笑吟吟看大女兒,心道不枉從小就疼褚明錦,知道想著替父分憂。
  
  她沒有跟馮丞斐說,不過事情也是她想法解決的,褚明錦不謙虛地點頭認下。
  
  「女婿看來對你不錯,有沒有跟你說,什麼時候來接你回去?」褚瑋倫關切地問道。
  
  什麼不錯,那是格非從中作伐斡旋,褚明錦不便說,佯作羞澀,垂首不語。
  
  褚瑋倫歎了口氣,道:「明日和你妹妹她們去慈恩寺,好好拜拜菩薩。」爭取早日回侍郎府,別這樣不上不下晾著。
  
  「是。」褚明錦乖巧地點頭。猶豫了片刻問道:「爹,女兒要禁足多久?」
  
  褚瑋倫摸了摸褚明錦髮髻,溫和地道:「以後若有事回家晚了,使個人跟你娘說一聲。」
  
  這是解除禁足令了,褚明錦大喜,眉開眼笑點頭。
  
  不守閨訓,什麼責罰都沒有,禁足三天就解禁。郭氏恨得銀牙緊咬,又叮囑了李媽,明日務必成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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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回
  
  慈恩寺平時香火旺盛,輕煙繚繞。這日方丈為了迎接褚府幾位千金,特意命了僧人在山門警戒,不給其他人進去。
  
  褚家四位千金許多年來都在這一天到慈恩寺進香,燕京城裡多數人知曉,被攔在山門外的人不多。
  
  讓這麼一家香火極旺的寺廟只為她們開放,褚瑋倫得奉上不少香油銀吧?褚明錦故作不經意地問道:「爹今年又給慈恩寺不少銀子吧?」
  
  「聽說給寺裡的菩薩妝了金身,另外在把靠著慈恩寺的山林又命人開拓出極大的一塊地,蓋了二十間房舍給僧侶們作宿處,還整修了練武場。」褚明繡細聲道。
  
  我的乖乖啊!褚明錦暗暗咋舌,這得多少銀子?要不要一萬兩銀子?老爹也太闊氣了。
  
  「三姐,你要不要坐這邊來?」褚明華挪了挪身體,問褚明容要不要靠窗坐。
  
  「不要,那些個凡夫俗子,醜陋不堪,都羨著褚家的財富,有什麼好看的?不明白爹爹是怎麼想的,說什麼讓咱們自主挑夫婿,矬子裡面,怎麼挑得出將軍來?」褚明容瞥嘴,甚是不屑。
  
  什麼?難道褚瑋倫讓她們姐妹四人來上香,還有玄機?褚明錦靠到窗前,挑起簾子往外看。這一看之下,什麼都明白了。
  
  山門前穿紅著綠,五彩紛呈的人,有一個共同的性別——男,有共同的特性——年輕。
  
  那些人看到車簾子掀起一角,齊刷刷朝馬車看來,不約而同挺直腰板。
  
  這是在等著入了褚家幾朵金花的眼,一舉飛上枝頭成鳳凰。褚明錦覺得好笑,唇角翹起。山門前眾男子隱約見馬車裡的褚家小姐嫣然一笑,一齊激動起來,有幾個衝開和尚圍成的人牆,朝馬車走來,慌的那些警戒的和尚急忙攔堵,場面微微有些混亂。
  
  褚明錦不欲招事端,車簾從手上鬆開,翡翠撒花洋縐簾子緩緩飄落的瞬間,褚明錦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鳳雙溪一身深藍色長袍,俊逸明朗,山風吹拂,他的袍裾飛起,底下是白色長褲,腳蹬黑色長靴,雙腿筆直修長,身材挺拔,竟演繹了出人意外的瀟灑倨傲。
  
  他怎麼來了?褚明錦感到很意外,這幾日沒有碰面,也不知酒樓開起來沒有?還有,鳳雙溪並不知她的真實身份,他到這裡來,跟那些年輕男子一般,是為了搏褚家幾朵金花的青睞?聽得他言語對這具身體頗為維護,他是想喜歡原來的褚大小姐嗎?
  
  褚明錦百思不得其解,馬車從喧鬧的人群中經過,走得很慢,似乎是怕有人急衝過來,褚明錦暗讚老爹開明,這肯定是老爹吩咐過,留了機會給幾個女兒暗中挑女婿。
  
  褚明錦挑起細小的一絲縫隙往外看,鳳雙溪站立的位置看不到,視線裡那些男子倒沒有歪瓜劣棗,也沒有看起來寒貧的,一個個俱是青年才俊。
  
  褚明錦憋不住,笑著道:「這些人看起來人才倒不差,怎麼肯到這裡來?」到這裡巴巴兒給她們挑選,不是掉份兒嗎?
  
  「人才再好,能有馮侍郎十分之一?」褚明容紅唇顫動,半含嗔怨半含不屑道。
  
  即便沒有馮侍郎十分之一,燕京城裡也只得一個馮侍郎,難道嫁不成馮侍郎就不嫁了?褚明錦覺得好笑,眉眼不覺帶了譏嘲。
  
  褚明容看出來,惱色頓起,褚明繡卻是面有悲色,珠淚說掉就掉,飲泣道:「大姐你有所不知,爹爹生意做得那麼大,商戶人家與褚家門第相當的,根本找不到,官家仕族又嫌褚家是商門,咱們四姐妹,雖不敢說貌比月宮仙子,燕京城裡,要比咱們姐妹美貌的,也只得一個方彤君。這些人或是貪財,或是貪色,只怕居心良善多情重情的,難得覓到。」
  
  「誰能有大姐好命,嫁得姐夫那樣的天仙玉人,又得姐夫深愛!」褚明華也跟著哭起來,馮丞斐三番四次對褚明錦示好,她們倍感絕望,這幾日暗地裡掉了不少淚,此時當著褚明錦的面,不假掩飾,也有想讓褚明錦這個大姐心軟之意。
  
  褚明錦自然聽出來了,撫額暗歎,很想問幾個妹妹:咱們的娘嫁給老爹一人,難道咱們幾姐妹還要嫁同一個男人?
  
  不過,她絕對不會跟幾個妹妹爭馮丞斐的。褚明錦想起那一晚的失神,那輕吻淺觸,如花玉面不覺泛上紅暈。
  
  這般害羞甜蜜表情的褚明錦讓人更加絕望,褚明繡與褚明華哭得更響亮了。
  
  「哭什麼?誰笑在最後還不一定。」褚明容悻悻然,道:「雖說成親了,可馮侍郎不是把人送回家了嗎?誰知以後是什麼樣子,有什麼好得意的?」
  
  褚明繡和褚明華再怎麼窺覷馮丞斐,面子上還少不得稱一聲姐夫,獨褚明容從來都是馮侍郎馮侍郎的喊,言語間夾槍帶棒也罷了,這般面不掩辭色譏諷自己姐姐,說著要爭搶姐夫之語,教褚明錦這個現代人也自愧沒有她的厚臉皮。
  
  褚明繡與褚明華嘴唇蠕動,想替褚明錦說兩句,可褚明容的話句句落到她們心坎上,嘴唇啟啟合合,半晌沒有說出什麼話來。
  
  褚明錦本來懶得與褚明容打嘴仗,眼角看到褚明容面有得色,想著郭氏一次次挑事,那一晚若不是馮府恰好送東西過來,蘭氏許逃不了被褚瑋倫行家法,心中也有了氣。
  
  褚明錦幽然長歎一聲,道:「馮郎總是往府裡送東西來,看來尚念著結髮之情,倒教我有惶恐不安。彤君小姐對馮郎情深一片,若是後來兩女共侍一夫,我還不如求去下堂。」
  
  好妹妹,你們把我擠掉了,也擠不掉方彤君的,所以,別費神了。
  
  褚明容也是聰明伶俐之人,哪會聽不出來,登時臉色紫脹,欲要狠話相對,褚明錦說的卻是實情,她們縱是能擠掉自已大姐,又如何與方彤君相比?而她們不屑的大姐,可是侍郎大人現在明媒正娶的正室夫人,結髮妻子!
  
  褚明容沒再出言相譏,褚明錦不是得理不饒人之人,也沒有再說話,馬車裡一時寂然無聲。
  
  慈恩寺高高的石階到了,馬車在台階下停下,褚家幾朵金花緩緩下了馬車。
  
  台階前站著十幾個僧人時,其中一個身著金絲袈裟,看來是方丈。褚明錦暗讚老爹面子夠大,方丈竟是降尊率了十幾個僧侶在階下相迎。
  
  不知往日前身是怎麼與方丈寒暄的,褚明錦略微緩得一緩,走上前去,沖方丈合十行禮,唸了一聲「阿彌陀佛」。
  
  「阿彌陀佛。」白眉白鬚的方丈宣了一聲佛號,比了個請字姿勢,道:「四位施主有請。」
  
  面子真夠大的,等到拜完菩薩,僧人領了她們到禪房歇息時,褚明錦更是大開眼界,四朵金花竟是一人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子,雖然院子只是一個暖閣模樣的起居廳和一個臥房,三面圍了圍牆,可這院落聽說每日打掃著,只為了褚家四朵金花到來時給她們歇息,一年只得一次,那便很浪費了。在香火旺盛的寺廟裡留這麼四處院落,也著實不易。
  
  一人有獨立一個院子,跟個丫鬟在身邊服侍也不嫌擠,有何出門時沒人帶服侍的丫鬟,褚明錦有些不解,想起那次去相府赴約,那些小姐們的身邊也都沒有丫鬟,更加疑惑。
  
  她不知這個時空前朝時出過一宗轟轟烈烈的命案,有一個小姐,帶著丫鬟赴聚會,那丫鬟收了一個卑鄙之徒的好處,助那人在外奸了小姐,那小姐憤而自絕。自那後,大家小戶小姐出門都不再帶著丫鬟了。
  
  不帶丫鬟貼身服侍,其實一樣會出事,比如此時,褚明錦明明把門閂上了,可是,一個陌生的男人,還是從天而降。
  
  那是一個布料也遮不住鐵疙瘩般塊塊胸肌的高壯男人,滿臉的腮絡胡,眼神兇惡淫狎,褚明錦急切地思量著對策,對打反抗?估計人家一根指頭就能搞定她。喊救命?這是獨立小院,離隔壁院子很遠,沒有高音大喇叭,喊了也是枉然。
  
  肌肉男一步步朝她逼近,褚明錦驚恐的發現,因為要午休,她把外裳裙子都脫了,夏日衣裳單薄,身上穿著的,竟只有一件裹胸一件半袖紗衣和一條褻褲。
  
  怎麼辦?打不過,求救無門,要不要假裝馴服,與肌肉男親熱,虛與周旋,趁他意亂情迷時,猛一下握住肌肉男的JJ,重創他,再跑出去求救?
第二十四回
  
  肌肉男走到床前了,朝褚明錦比出拳頭,週身骨胳格格作響,褚明錦毫不懷疑,自己如果反抗,會是大象捻死螞蟻般輕易。
  
  褚明錦對自己說,害怕不能解決問題。這麼念上幾遍後,撲咚亂跳的一顆心鎮定下來。
  
  輕輕一笑,褚明錦道:「我是褚家大小姐,馮侍郎的夫人,想必壯士知道吧?」
  
  「那又如何?」肌肉男不屑地大笑,道:「名滿燕京人人稱讚的褚大小姐,燕京第一公子馮丞斐夫人的滋味,得嘗一次,做鬼也風流。」
  
  這是一個色中餓鬼,褚明錦心思一轉,面上現出譏嘲之色:「壯士看起來勇猛不凡,想不到志向如此低下,這般容易便被擺佈。」
  
  「沒有那一百兩銀子,我也想嘗嘗褚大小姐的滋味,如何算得被擺佈?」肌肉男不以為然,把手放到腰帶上,打算寬衣解帶了。
  
  沒有那一百兩銀子,我也想嘗嘗褚大小姐的滋味!
  
  褚明錦一陣驚心,她說那句這般容易受擺佈,本意是指肌肉男輕易被欲望控制,想不到卻引出肌肉男是收了銀子受委託的隱情。
  
  平靜的生活下面,原來激流暗湧骯髒不堪。要害她的人,是褚府裡的人?還是愛慕馮丞斐的女子?褚明錦來不及去想了。肌肉男好色重於愛財愛面子,可如何是好?
  
  褚明錦眉心微動,抿唇淺笑道:「壯士看起來不是沒見過世面之人,難道生平未曾有過比明錦出色的紅顏知已?」
  
  褚明錦嬌艷若玫瑰綻放的面容蕩漾著盈盈淺笑,曼妙美眸清澈如水,肌肉男心動不已,佳人面前不能失了面子,遂搜腸刮肚,要列舉自己比褚大小姐出色的紅顏知已。
  
  褚明錦趁肌肉男疏神之際,眼睛飛快地掃了一眼房間的陳設,可作反擊武器的,第一合適的要數花几上的青苔垂影盆栽了,只是那花幾擱在通向外面起居廳的拱門邊,離床稍遠了些。
  
  「聽說過煙水閣的白梅姑娘吧?我去了,可是不用銀子就可入幕的。」肌肉男想了半晌道。
  
  很好,慢慢地曝底細了。褚明錦暗喜,嘴裡驚訝地啊了一聲,用不敢置信的目光看著肌肉男,道:「連白梅姑娘都對壯士另眼相看?」
  
  「當然。」肌肉男自豪地指向自己鼓起的褲襠,得意地道:「我這玩意兒的尺寸,一般男人可比不上。」
  
  被言語淫了,褚明錦有些羞憤交加了,勉強止住怒火,胡扯道:「也不是大了就好用,據我的經驗看,還得看它顏色,顏色深濃者,勇猛剛強,世間罕物。」
  
  肌肉男大笑,興奮地道:「想不到啊想不到,人人稱道賢淑溫婉的褚大小姐,原來是同道中人。這麼說來,馮丞斐新婚之夜發現你已失身的謠言,是真的了?」
  
  「你管是真是假,把你寶貝亮出來讓我看看吧。」褚明錦下了床,為防肌肉男起疑,也不敢拿衣裳穿,邊往拱門走,邊道:「到這邊來,這邊明亮,讓我看看。」
  
  「褚家大小姐竟是這麼一個風流嬌娃!」肌肉男嘖連聲,跟在褚明錦身後,走到拱門邊,低了頭解腰帶。
  
  褚明錦悄悄移到肌肉男側後方,說時遲那時快,褚明錦抱起盆栽,踮起腳朝肌肉男後頸砸下。
  
  盆栽碎了,肌肉男身體搖晃,褚明錦顧不得再拿東西砸打肌肉男,轉身奔出房間,沒命朝院子外面跑。
  
  **
  
  鳳雙溪這日到慈恩寺來,是找他以為的褚家大小姐,只不過不是褚明錦所想,也想當褚家的女婿。
  
  酒樓付月租便租到了,因裝修夥計什麼的都是現成的,接手即幹,這三日賺了二十五兩銀子,鳳雙溪數了數,留了酒樓裡面的材料準備銀子,褚大小姐當日資助他的二十兩銀子可以先還了,雖然這樣手頭銀子有些緊,可要見褚大小姐一面不易,遂趁著褚家眾千金到慈恩寺進香之機,趕了過來。
  
  山門前和尚堵住不讓進,鳳雙溪繞了一大圈,從山的另一側爬上山,氣喘吁吁朝慈恩寺趕。
  
  來在慈恩寺房舍外面了,鳳雙溪舒出一口氣,靠著一棵大樹暫作歇息。
  
  褚明錦跑出房間,看看附近是三個妹妹歇息之處,不知那肌肉男到底是否三個妹妹中的一人找來的,不敢奔去找她們,只往外疾奔。
  
  挨著這幾處房舍的,剛才過來休息時聽帶路的僧人說過,都是貴人歇息之處,此時只怕沒有僧侶在那邊。褚明錦略一遲疑,往後山狂奔,慌不擇路,眼裡無物,正好從鳳雙溪身邊奔過。
  
  鳳雙溪但覺眼前一花,定睛細看,是一個身穿薄紗半袖衣,披著頭髮沒命跑的窈窕身影,俊臉微紅,忙側臉避到一邊。忽而心頭一動,此女子如此狼狽,是不是遇到什麼意外,看方向是從慈恩寺裡跑出來了,褚大小姐今日來進香了,不會是她吧?
  
  「褚大小姐,是你嗎?」鳳雙溪喊道。
  
  褚明錦腳步驟停,她聽出鳳雙溪的聲音。
  
  「鳳雙溪。」
  
  「怎麼是你?怎麼如此狼狽?」鳳雙溪霎地變了臉色,急奔近前,雙手要按褚明錦的肩膀,又猛地縮回,大聲問道:「出什麼事了?」
  
  「先別說,快跑。」看見鳳雙溪,褚明錦有一瞬間心頭大定,轉念一想,肌肉男若是追上來,鳳雙溪也不是他的對手,又惶急起來,扯起鳳雙溪的袖子,急慌慌再度奔跑起來。
  
  耳邊傳來齊整的喝喝聲,褚明錦腳下略頓,抬頭一看,右側不遠一處圍牆裡面沙塵滾滾,應是慈恩寺僧侶的練武場。
  
  「太好了,鳳雙溪,咱們快找門進去。」有那麼多僧侶,不怕那肌肉男了。
  
  『站住,別進去。」鳳雙溪拉住褚明錦袖子,大喝道:「那裡面都是男人,你這個樣子進去,像什麼?」
  
  褚明錦腳步遲滯,停了下來,看看自己的模樣,不覺紅了臉。
  
  褚明錦不跑了,鳳雙溪也將眼前風光看了個清清楚楚,褚明錦穿著櫻草色盤金彩繡抹胸,大紅薄紗衣半掩半開,露出一痕雪脯,跑得快喘息急促,那一痕雪脯一顫一顫,優雅美妙的脖頸滲著晶瑩的汗珠,脖頸上面,如花薄面如擦了丹砂般嫣紅,鉗壓在耳垂上的碧玉墜子打鞦韆般搖晃著,映襯得一席白面越顯得冰清雪潤,香薰玉琢,綽約風流婉轉處,令人只是觀之已酥麻如醉。
  
  鳳雙溪情懷波蕩,褚明錦沒有注意到,看著自己的狼狽樣子,大歎,這麼個模樣給人看到,名聲就完了。
  
  「鳳雙溪,把你外袍脫下來給我。」褚明錦叫道。
  
  鳳雙溪迷迷糊糊脫了外袍下來,褚明錦顧不得忌諱,飛快披了上去,,把頭髮往前抹了抹,半擋住臉,問道:「你是怎麼過來的,有沒有坐馬車?」
  
  「沒有,不過山門前來的不少人看褚家小姐,多有僱馬車的,那些馬車還在那裡等著,要雇一輛不難找。」
  
  「好,咱們快下去。」
  
  沒有多費事,鳳雙溪雇到一輛馬車,褚明錦上了馬車後,到底有些不放心三個妹妹,怕那肌肉男若不是褚府裡的人所托的,三個妹妹或許有危險,推了推要跟著上車的鳳雙溪一下,道:「你馬上讓守著山門的和尚去稟報方丈,褚府派你過來傳話,請幾位小姐馬上回府,有急事。」
  
  鳳雙溪面色再一次變了,問道:「褚家幾位小姐有危險?」
  
  「是,你快些讓人通傳上去,勞煩你了,在此處看著,務必傳到話,我先回城了。」
  
  「好。」鳳雙溪放下車簾,復又掀,摸出一塊碎銀給褚明錦:「這給你付車馬費。」
  
  馬車進了燕京城,車廂外喧嘩熱鬧,褚明錦驚魂甫定,恍惚間還以為自己只是做了一場惡夢。
  
  看看身上鳳雙溪的外袍,這麼個樣子回府,若是被人撞見,事兒又不少。褚明錦掂了掂手裡的碎銀,約有二兩,付了車租銀後,買一套半新不舊料子稍好些的衣裙也許不成問題。
  
  「停,勞煩等一下。」掀起車簾,眼看到經過一家當鋪時,褚明錦喊停了馬車。她要到當鋪裡買套衣裙換下鳳雙溪的外袍。
  
  馮丞斐這幾日渾渾噩噩,神魂離體,這日下午出了衙門後,也不坐轎子,在街上晃蕩著,忽抬眼看到穿著一件極寬大的男子外袍,長髮隨意地在頭頂紮住,根本不化男妝的褚明錦,整個人呆住了。
  
  那件外袍很寬大,褚明錦穿著它還要挽袍裾,那不可能是褚明錦自己的衣裳。
  
  寶寶穿著別的男人的衣裳!馮丞斐被突如其來的發現震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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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回
  
  寶寶穿著別的男人的衣裳!馮丞斐被突如其來的發現擊垮了。
  
  褚明錦走進當鋪了,馮丞斐看著當鋪大門,愣呆呆地想,寶寶為什麼會穿著別的男人的外袍?她跟別的男人也跟和自己在一起那樣嗎?想像著褚明錦與別的男人親熱的光景,馮丞斐心痛如絞,喉嚨裡面翻滾著苦水,苦得他眼眶酸澀。
  
  褚明錦從當鋪出來了,頭髮簡單地挽了個側髻,插著一朵碧玉雕成的蘭花簪,衣裳換了,一襲月白斜襟長裙,點綴著珠玉的袖口裙裾的花紋精緻繁複,一陣微風飄吹過,飄揚的裾擺如水波蕩漾,捲起優雅飄逸的弧度。
  
  寶寶清麗婉然如同一簇簇嫩綠的枝葉間綻放的玉蘭花,透明清潤如冰雪雨滴,那麼動人誘人,馮丞斐癡癡看著,整個人不能動彈。
  
  似乎有一道別樣的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褚明錦不自覺地抬眼四顧,嫣紅的晚霞灑下瑰麗的色彩,亮麗耀眼,讓人微感暈眩,褚明錦揉了揉眼睛,睜眼時,視線裡只有或是匆匆或是悠閒的行人。
  
  馮丞斐不知自己為什麼急著逃避,在褚明錦的眼光投射過來時,他突然害怕與她碰面,他不敢揭穿,他寧願不要給褚明錦發現自己看到她穿著別的男人的衣裳,似乎這樣,他便能繼續與她親密地來往下去,此時,他已忘了自己的糾結,忘了方彤君對他登上帝位的幫助,他只知道,他要抓住褚明錦,絕不放手。
  
  馬車朝褚府駛去,半道上,褚明錦改變了主意,吩咐馬車往褚家的商號而去。
  
  今日之事,不管是外面的還是府裡的人搞鬼,都不是她個人能解決的,請了外人要污辱她,這樣的事,褚瑋倫不可能容忍,褚明錦要搶先一步,到老爹面前告狀。
  
  褚家的商號鋪面極大,進了鋪面,夥計與掌櫃大約都見過褚明錦,一齊站起來見禮,褚明錦微笑著回禮,眼光掃了一下,不見褚瑋倫。
  
  「老爺在後面。」一夥計聰明地出了櫃檯,走到褚明錦前面帶路。
  
  穿過後面長長的迴廊,喧囂聲漸遠,一間裝潢富麗大氣的一間極寬敞的房間裡面,褚瑋倫正在裡面與幾個管事模樣的人談事情。
  
  「錦兒,你怎麼來了?你妹妹她們呢?」褚瑋倫微微皺眉。
  
  「女兒有事找爹爹。」
  
  褚瑋倫略一躊躇,示意褚明錦在一邊等著,招手管事們繼續。
  
  「老爺,必須狠狠打擊,不然,夏老兒還認為褚記好欺負。」
  
  「可是夏老兒的女兒剛剛嫁進了國舅府,聽說頗得國舅公子的歡心,褚記這時和他對著幹,夏老兒會不會搬出國舅爺尋褚記的不是?」
  
  「褚記的買賣重點還是宮中,民間營利寥寥,沒必要與夏老兒鋒芒相爭。」
  
  「可是夏老兒改變經營產品,其狼子之主昭然若揭,褚主民間經營相讓了,焉知下一步夏老兒會不會通過國舅爺與褚記爭宮裡的生意?」
  
  ……
  
  褚明錦聽了片刻,明白了,燕京城裡的夏記商號,與褚記商號針鋒相對步步緊逼,夏記商號原來經營的是建房材料,自三個月前女兒嫁給鄭國舅的兒子做妾室後,夏記慢慢地增加了別的經營產品,與褚記經營的產品重合了。褚記要與其相爭,又懼怕著夏家與鄭家的關係。
  
  幾個管事各執一詞,莫衷一是,褚明錦忍不住道:「爹,相爭或是不爭,都是治表不治本之法,釜底抽薪方為上策。」
  
  「大小姐說得輕巧,釜底抽薪誰不知道,只是夏老兒的女兒,甚會撒嬌招憐,鄭易理正寵著,難不成褚家也送一個女兒進國舅府?」
  
  「褚家女兒比夏家那個女兒貌美?」褚明錦問道。
  
  「那是自然。」開口的管事道:「東家若是願送一個女兒進國舅府,夏老兒那女兒只能靠邊站了。」
  
  褚瑋倫黑了臉,喝道:「我褚瑋倫決不賣女求榮,錦兒,別胡亂插口了。」
  
  「不必一定要送女兒進鄭家。」褚明錦沒理褚瑋倫的黑臉,平靜道:「爹,夏記若是要壓著褚記,就給他壓著,等到他氣焰高漲時,再做出忍無可忍之勢,放出風聲,要送一個女兒進國舅府,這些日子,暗中跟鄭公子的夫人和其他姨娘接觸一下,扶植一人與夏家女兒爭寵。
  
  「大小姐的意思是,虛虛實實,實實虛虛,避其鋒芒,抄其後路,先弱後強,逼得夏老兒自亂陣腳,主動放棄與褚記相爭?」
  
  「正是。」褚明錦點頭,看向開口的管事,這人在一群管事中是最年輕的,看來僅約雙十之齡。
  
  那人見褚明錦看他,站起來微微躬身,道:「大小姐,在下戴曉。」
  
  「大小姐,老朽向南陽。」
  
  「大小姐,老朽劉項城。」
  
  ……
  
  戴曉之後,其他管事紛紛起身見禮,褚明錦雖有些奇怪他們如此莊重,卻也不慌,淺笑著回禮,不卑不亢。
  
  廝見完畢,褚瑋倫道:「就按錦兒說的辦,吩咐下去,這些日子,夏記所有挑釁行動都別回應,戴曉,與鄭易理的妻妾接觸一事,交給你。南陽,準備下一季宮裡的水粉,項城……」
  
  眾人散去後,褚瑋倫直直地看著褚明錦,眼中帶著深思的意味,褚明錦急著要告完狀回府看三個妹妹是否平安,也不跟褚瑋倫打心理仗,開口道:「爹,女兒今日在慈恩寺,差點被賊子用強。」
  
  「你說什麼?」褚瑋倫變色,凌厲的眼光射向褚明錦。
  
  老爹這是懷疑她要陷害府裡的哪個姨娘。褚明錦暗暗苦笑,看看桌案上有筆墨紙硯,拿了毛筆在紙上畫了一個簡單的素描人像,道:「爹,是這個人要強女兒,他自稱有人花了二百兩銀子雇他辱女兒,女兒從他口裡誘出,這人與煙水閣的白梅姑娘相熟。」
  
  褚瑋倫拿起畫像沉吟不語,褚明錦記掛著三個妹妹,狀告完了,該怎麼做,那是褚瑋倫的事,遂道:「爹,女兒匆忙之間逃出來的,雖留了口信給妹妹們讓她們速回府,尚不知她們平安否,女兒先回家看看。」
  
  褚瑋倫擺了擺手,走了出去,很快又走了回來,道:「爹吩咐人回家察看了,你把你怎麼逃出來的,詳細說一說。」
  
  褚明錦回憶了一下,一字不漏說了。又道:「女兒記得明明閂好房門的。」
  
  「好了,我知道了。」褚瑋倫歎了口氣,道:此事很可能是夏家所為,爹會讓人查察的。」
  
  也有可能,她嫁給馮丞斐,也算是褚家的靠山,雖然現在是不明不白的半棄婦狀態,可休書未下,關係便不算斷。
  
  「錦兒,商號裡還有一些小難題,你幫爹參詳一下。」
  
  褚明錦想回家,褚瑋倫卻拿過一個袋子,從裡面摸出一迭紙遞給褚明錦。
  
  都是些小問題,卻又不容易解決。庫裡過時的布匹若干,過時的首飾若干……
  
  這是要考自己嗎?褚明錦略一沉吟,道:「爹,把剛進的最時新的布料加上這些布的成本價銷售,買多少新布,就送多少積壓布。這些成套的首飾拆散了,與時新的搭配,整出特別的造型來……爹,你看這樣可好?」
  
  「甚好。」褚瑋倫點頭,道:「回去吧,外面叫戴曉送你,吩咐南陽進來一下。」
  
  向南陽進來後,褚瑋倫按褚明錦的提議吩咐了積壓產品的銷售,向南陽一震,拍手讚道:「好辦法,新布加價,誰也不知,有贈布卻是人人看得著的,銷出積壓布的同時,還能做出優惠售客的姿態,這是大小姐想出來的方法嗎?東家可以不擔心後繼無人了,大小姐看來於商道上,甚有天賦。」
  
  褚瑋倫不置可否地唔了一聲,揮手讓向南陽退下。
  
  褚家三朵千金已回家了,沒出什麼事,褚明錦鬆了口氣,若是因自己只顧逃命之舉,讓三個如花似玉的妹妹受辱,到底難以心安。
  
  郭氏那頭聽說褚明錦沒事,恨恨地又想起別的陰謀,褚明錦絲毫不知。
  
  不被禁足了,翌日褚明錦扮了男裝又外出了,她前腳剛走,翠竹和翠屏隨後被褚瑋倫招去問話。
  
  「大小姐跟以前有什麼不同?」
  
  「從自縊醒過後,好像忘了很多事。」翠屏道。
  
  「把大小姐自縊後一舉一動,細細說來聽聽。」
  
  ……
  
  「老爺,錦兒沒闖什麼禍吧?」褚陳氏聽說丈夫招了翠竹翠屏問話,急忙過來探問。
  
  褚瑋倫冷冷地瞪著褚陳氏,問責的話到嘴邊後,又壓了下去。
  
  「老爺,錦兒哪做得不好,妾身去說她。」褚陳氏小心翼翼地看著褚瑋倫的臉色。
  
  沒哪做得不好,做得太好了。可是,做得再好,那也不是自己的女兒。褚瑋倫在心中歎氣。
  
  從樣貌上,還有兩個丫鬟的回話看來,殼子還是那個殼子,換的只是腦子,這麼樣的人,還算不算自己的女兒?
  
  換了腦子的這個人,比自己的女兒聰明了不只百倍,竟然連貼身服侍的兩個丫鬟都瞞過了,若不是昨日獻計出乎意料,他也不會起疑。
  
  褚明錦會隨口說出看法,卻是因為褚瑋倫跟管事們見她進去,也沒有迴避就繼續談生意。她以為作為大商家的嫡小姐,有些許見識是平常的。卻不知褚瑋倫因沒有兒子,有心從女兒中挑一個繼承家業,拿商號裡的事問過四個女兒,沒有一個於商業上有一絲見識的。
  
  褚明錦本尊換了人一事,竟給褚瑋倫第一個發現了。
第二十六回
  
  褚明錦出了家門,迫切地往竹林小舍而去,多日不見,盼相見的心情分外的迫切。
  
  馮丞斐昨晚人立中宵,整宿無眠,天亮時讓人到戶部告假,暈暈沉沉倒到床上,褚明錦到來時,他還在床上躺著。
  
  「怎麼這時候還沒起來,生病了?」褚明錦聽說馮丞斐還沒起床,有些著急,兩人都那麼樣子了,似乎不用避諱,略一猶豫,推開房門走了進去。
  
  松青色雙繡花卉紗帳輕遮,軟煙羅窗簾低垂,房內有些昏暗,褚明錦把簾子拉開,明亮的日光灑滿了整個房間。紗帳裡的情形看得清楚了,馮丞斐整個身子埋在被子裡,只一頭黑髮露在外面。
  
  褚明錦走到床前看了看,欲要掀起紗帳察看,到底有些羞澀情怯,略站了站,轉身往外走。
  
  一股疾風襲來,褚明錦的手被捉住,尚未回神,整個人已被拉進紗帳裡面。
  
  「寶寶。」
  
  溫柔低沉的話語,純黑清澈的眸子漾著粼粼波光,燃燒著一種灼傷人眼的深情,褚明錦一陣失神。
  
  「寶寶,怎麼這麼多天不來?」馮丞斐坐了起來,絲繡被子滑落,露出光潔的頸項,柔韌結實的胸膛,褚明錦紅了臉,低聲道:「沒哪不舒服吧?起來了,我到外面等你。」
  
  「哪都不舒服,這裡特別不舒服。」馮丞斐拉了褚明錦的手按到自己心臟位置上。
  
  手裡下的肌膚滑膩如玉,眼前的人眸中水光瀲灩,流轉著款款情意,褚明錦偏過頭不敢直視,有些不知如何是好。
  
  馮丞斐沒有再說話,伸了手勾住褚明錦脖子,把臉靠到褚明錦臉上蹭啊蹭,褚明錦被蹭得心癢身癢的,忍不住想回抱住他……
  
  「寶寶。」馮丞斐低叫,聲音帶著輕顫。
  
  空氣似乎很熱,氣溫一再升高,褚明錦深吸了口氣,抬起頭看馮丞斐,咬了咬牙道:「格非,有一件事我瞞著你,我想還是告訴你的好,我是女子,我……」
  
  我已是有夫之婦!話到嘴邊,褚明錦有些膽怯。
  
  「我知道你是女子。」馮丞斐柔聲道,他也在心中暗暗吸氣,要把自己的真實身份交待。
  
  格非知道自己是女子,褚明錦為自己斷袖的猜疑臉紅。
  
  「我……我昨天差點受辱。」坦承身份的話在舌邊轉了又轉,最終卻變成這麼一句。
  
  「什麼?」馮丞斐霎地坐直身體,伸了手在褚明錦身上摸索:「寶寶,你沒事吧,還好吧?
  
  「沒事。」褚明錦搖頭,把昨日遇險一事說了。巧言令色引得那肌肉男失神的話,有些不好意思細說,只簡單帶過。後來碰上鳳雙溪,要了鳳雙溪的外袍穿上一事,因與事情關係不大,她也便沒說。
  
  褚明錦沒說,馮丞斐卻猜到了,知道自己昨日誤會了,褚明錦那時是剛逃了出來,路上討了一件男子衣裳蔽體。
  
  心結解了,寶寶原來沒有與哪個男子不清不白,馮丞斐沒有輕鬆歡快,反手足冰涼,胸腹間壓抑得喘不過氣來。
  
  馮丞斐以為,是皇帝找了人污辱褚明錦,要令得他無法再迎褚明錦回家。
  
  這次是找人污辱褚明錦,若是自己堅決要把褚明錦接回家,下一次,是不是就派人要褚明錦的命?
  
  拉著自己的手寒若冰塊,褚明錦笑著想寬慰馮丞斐兩句,看到馮丞斐的臉色時,笑容僵住了,她很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馮丞斐臉色慘白,眼神很複雜,似有千萬種思緒交織在一起,褚明錦定定的看著,很希望自己看錯,然而她確定自己沒有看錯,馮丞斐那雙純黑的眸子流露出來的,竟然是一種悲痛欲絕近乎死亡一般的絕望。
  
  他以為自己被辱了,厭棄自己了!寒意襲向褚明錦,這一瞬間她不知是傷心不被相信,還是傷心沒有被不受任何影響地愛著。
  
  馮丞斐久久沒有言語,褚明錦緩緩地下了床,緩緩地站直身體,緩緩地整理身上的衣裳。馮丞斐定定地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似是無限留戀,可始終沒有說出挽留的話。
  
  「格非,我走了。」褚明錦微笑著很緩地說出我走了三個字,馮丞斐癡癡看著,褚明錦的笑容有些僵硬,明麗的容顏略顯壓抑,她在等自己留她,留下她,是不是會害她喪命?無形的鋼針扎進馮丞斐心臟,心口很痛,錐心蝕骨的痛漫延到全身各處,連指尖都痛得抽搐。
  
  等不到挽留,褚明錦淡然一笑,不再留戀,目中現起颯然之意,轉身大踏步走出房間,衣袂翩飛,遠離的身影明快如山間松風。
  
  「寶寶,別走,不要走。」馮丞斐在心中不停地吼叫著,褚明錦的背影看不見許久了,馮丞斐收回眷戀的視線,作了個摟人的姿勢,看著自己空空的臂灣笑了笑,他笑得很隨意,也很輕鬆,然而,眼角卻有明亮的水滴滑下。
  
  褚明錦走過一條又一條街道,無數次甩頭,告訴自己,不過是一個見過幾次面的人,忘了罷。
  
  不知不覺間,卻又走到紫籐廬門前,褚明錦想抽自己一巴掌,一轉身利落地走了,不顧背後金掌櫃慇勤的招呼。
  
  茫然間一時也不想回家,褚明錦往雙溪麵館而去。
  
  雙溪麵館已換了人,褚明錦正想扭頭去尋通天酒樓,店裡趕上來一個人:「公子是俞大寶嗎?」
  
  鳳雙溪讓接手的人告訴褚明錦,到東大街通天酒樓找他。
  
  鳳雙溪坐在櫃檯後面,抬眼看到褚明錦,快步走了出來,把褚明錦拉進櫃檯裡面,沉著臉問道:「昨日到底怎麼回事?」
  
  褚明錦沒有說話的興致,擺了擺手無力地道:「我又累又餓,給我拿吃的來。」
  
  心情不好,吃起東西便分外挑剔,褚明錦扒了一口米飯,拿箸子在菜盤裡扒來扒去,一點也不想吃。
  
  「不好吃嗎?要不我去做拉麵給你吃。」鳳雙溪問道。
  
  拉麵也不想吃,褚明錦挽起袖子:「我自己做。」
  
  褚明錦要虐待自己,進了灶房後,咚咚咚切菜剁肉,把一個廚子的灶位佔了,直炒了十個菜,又調配準備了十盎燉湯材料裝進白瓷燉盎裡,讓燒火的人按要求慢火燉出來,把鳳雙溪看著目瞪口呆。
  
  「掌櫃,這菜沒客人點的,怎麼處理?」夥計問道。
  
  鳳雙溪拿過一盤,指著餘下的九盤道:「給樓上幾個包廂送去,就說是免費贈送的。」
  
  「出來吃飯,別再炒了。」鳳雙溪看出褚明錦是要虐待自己了,不給她在灶房再呆下去。
  
  褚明錦這回吃得下了,一碗接一碗扒米飯,第三碗吃完把碗遞給鳳雙溪:「再來一碗。」
  
  「砰」地一聲,鳳雙溪把飯碗摔到櫃檯上,冷冰冰道:「到底出什麼事了?」
  
  褚明錦洩了氣,雙手蒙住臉,低低抽泣起來:「人家不要我了。」
  
  不要你是那人不長眼,那樣的人不值得你傷心。鳳雙溪想大聲咆哮,牙關咬了又咬,還是忍下怒火,冷著臉道:「這有什麼好哭的?應該開心才是。」
  
  「是呀,應該開心才是。」開心還沒失了身。褚明錦摸出帕子擦淚,那帕子卻是鳳雙溪給她擦手的那塊,鳳雙溪有些呆怔地看著,褚明錦擦過眼淚,看鳳雙溪直直看著她,方注意到那帕子,有些不好意思,低聲道:「本來帶在身上想還你的,又弄髒了。」
  
  「說了讓你留著用的,不用還了。」鳳雙溪臉孔微紅。
  
  「掌櫃,蘭花廂的客人想見做贈送菜的廚子,這是賞銀。」跑堂小二興匆匆跑到櫃檯前,遞了一錠銀子給鳳雙溪。
  
  那是二十兩足銀錠,褚明錦讚了聲真闊氣,站了起來要隨小二上二樓。
  
  「不要去。」鳳雙溪攔住褚明錦,道:「客人裡面,龍蛇混雜,少見為妙。」
  
  「客人裡面,龍蛇混雜,不過我們這一包廂裡的人,掌櫃大可放心。」樓梯口響起突兀的說話,褚明錦看到說話之人時,倉促間想把臉埋起來,卻來不及了。
  
  李懷瑾說完話後,也看到一身男裝的褚明錦,容貌雖有些變化,卻還是一眼認出來,眼珠子定住不能轉動了。
  
  鳳雙溪察言觀色,兩下裡看了看,一張臉瞬間陰沉得可怕,他以為,李懷瑾便是那個讓褚明錦失控掉淚的人。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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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回
  
  「王爺。」褚明錦略一窘之後,很快綻起笑容,走出櫃檯沖李懷瑾拱手行禮。
  
  「那兩個菜是你做的?」李懷瑾遲疑地看著褚明錦。
  
  「正是。」
  
  李懷瑾哦了一聲,饒有興味地打量一下褚明錦,微微一笑,道:「隨我來一下。」
  
  勞動王爺下來請廚子上去的,該不會是皇帝吧?若真是皇帝,可是大有文章可做。褚明錦腦子裡打起小九九,等下該怎麼誘騙皇帝給他們這個酒樓題匾。
  
  包廂裡面有四個人,褚明錦眼光打了一轉,有些疑惑,看起來最有身份的是一位穿著藍色錦袍的白髮老者,這人若是皇帝,怎麼兒子那麼年輕?
  
  「相爺,這位就是做這兩個菜的廚子。」李懷瑾的話解開了褚明錦心中的疑惑,卻又更加不解了,這老者是方彤君的父親?方彤君可是與自己差不多大,怎麼父親這麼老了?
  
  「你就是做這兩個菜的廚子?做得不錯。」方廷宣抬頭看褚明錦,頗有些意外地道:「小哥兒好風采,怎麼會做菜?」
  
  看清楚方廷宣的相貌,褚明錦明白了,為何褚府裡沒有人傳方彤君與蘭姨娘相貌相似,原來方彤君長得很像方廷宣,看來蘭姨娘與方彤君相貌相似,只是巧合。
  
  「草民見過相爺,因嗜好美食,自己琢磨著整弄的。」褚明錦躬身見禮,也許是方廷宣與蘭氏相似的相貌,也或是方廷宣溫和儒雅笑容可親,褚明錦看著頗生好感,言語間不知不覺帶了恭敬。
  
  李懷瑾唇角譏諷之意一閃而過,褚明錦與他初次見面,連行禮都不曾,第二次只微微拱手,想不到見方廷宣,卻行了大禮,原來也是趨炎附勢之輩。
  
  「老夫也是愛美食之人,小哥兒坐下,來,說說這菜是怎麼做的,為何一樣的材料,卻比別的人做的特別的爽口。」
  
  「食物講究色香味,也即視覺嗅覺味覺三方面得到滿足。相爺請看,像這道嫩炒三絲,先做足色字,紅的肉絲,黃的白菜絲,白的香菇絲……」褚明錦也不拘束,在方廷宣身側坐下,淡笑著介紹起來。
  
  「有道理。」方廷宣細細嚼著,目中流露出讚歎之意,緩緩道:「看著便覺胃口大開,嚼起來柔韌鮮嫩,清脆香濃,小兄弟的掌勺功夫,也很不錯。」
  
  褚明錦陪著方廷宣聊美食的時候,經過一番激烈思想鬥爭的馮丞斐,正咬著牙朝相府而去。
  
  馮丞斐準備順從皇帝,先娶方彤君,登上帝位後把方彤君打進冷宮,再迎回褚明錦。
  
  看著相府高大的兩扇大門,馮丞斐雙腳沉沉的抬不起步,真的與方彤君糾纏不清了,寶寶還是自己的嗎?想起褚明錦決然離去的背影,馮丞斐霎地調轉身,他連與方彤君假意往來都不想了。
  
  「馮侍郎。」背後響起嬌柔清脆的聲音。
  
  馮丞斐僵僵地轉身,勉強擠出笑容:「彤君小姐。」
  
  方彤君輕絞著袖子,抬眼麼了馮丞斐一眼,羞澀地問道:「馮侍郎這是要上哪?」
  
  剛才丫鬟跑來說馮丞斐在府門外躊躇不進,她急忙奔出來的。
  
  方彤君追出來了,馮丞斐的決心崩潰得更厲害,沒有虛與應酬的意興,朝方彤君淡淡地拱了拱手,正想告辭。方彤君衝他背後低聲叫道:「爹。」
  
  「相爺。」馮丞斐回轉身拱手,雙手抬到一半,整個呆住了。方廷宣身邊還有兩個人,一個是李懷瑾,一個赫然是褚明錦。
  
  「格非,你過來了。」方廷宣樂呵呵道,頗有些欣喜之態。
  
  褚明錦靜靜地看著,眼前真是一對璧人,方彤君嬌羞地低著頭,一襲煙霞色對襟宮裙,體態婀娜。馮丞斐穿的是暗光織錦縫製的衣袍,那衣服很寬大,典雅精緻,襯得他本來絕美的容顏更是秀色無雙,風采翩翩。
  
  那雙純黑的眸子凝視著自己,眼裡有震驚,意外,更有毫不掩飾的愛戀癡迷,褚明錦心頭湧起難言的憂傷,頭頂是炎熱的夏日,她卻只覺絲絲縷縷密密集集的涼意。
  
  將心頭的憂傷壓下,平靜漫上眼角眉梢,褚明錦漫聲道:「好一對璧人,相爺,這是你的女婿?」
  
  方彤君原來低垂的頭垂得更低了,方廷宣微有憾色,道:「不,這位是……」
  
  「這位是京城鼎鼎大名的格非公子。」李懷瑾搶著道,截住方廷宣的話。他本來抱著看好戲的心情欣賞著一切,馮丞斐失魂落魄,癡迷失措的神情讓他沒來由的一陣傷情,情不由已便說出替馮丞斐掩飾身份的話。
  
  褚明錦唇角漾起淺淺的笑意,拱手朗聲道:「有禮了,格非公子。」
  
  馮丞斐凝視著褚明錦,嘴唇輕動,喃喃叫道:「寶寶。」
  
  雖然不是很大聲,褚明錦卻聽清了,神情一滯,有些不敢置信地看馮丞斐,這麼親密的稱呼,他當著這麼多人的面喊出?
  
  方廷宣拉著女兒說話沒聽到,李懷瑾聽到了,不覺呆了,馮丞斐一慣的意態從容,淡然如閒雲野鶴,何曾見他如此失態過?
  
  「格非,大寶小兄弟廚藝甚好,本相想學習一二,一起來吧。」方廷宣推了方彤君回去,慈愛地笑著看馮丞斐。
  
  「相爺,小王突然想起,要請格非幫小王繪一幅喜鵲登梅圖,小王就不叨擾了,格非,咱們先走吧。」李懷瑾不等馮丞斐開口,拖起馮丞斐就走。
  
  「年輕人與老人家的愛好不一樣。」方廷宣笑了笑,對褚明錦道:「大寶兄弟,請。」
  
  有情又似無情,多情不若無情苦。馮丞斐那聲纏綿的寶寶一直在褚明錦耳邊響著,褚明錦一顆心忽而被烘得暖洋洋,忽而被拋進冰水裡凍得麻木疼痛。
  
  方廷宣拿起菜刀,擺出切菜的架式時,褚明錦方稍稍回神,忙將偶遇馮丞斐帶來的波瀾壓下。
  
  「相爺,你也會灶台工夫?」褚明錦見方廷宣姿勢熟練,驚奇地問道。
  
  「本相平生別無所好,唯美食耳,豈能不會炒菜?」方廷宣笑容滿面道,絲毫沒有君子遠庖廚的顧忌。
  
  「草民也好美食。」褚明錦笑道,專心致志地與方廷宣一起侍弄吃食。
  
  方廷宣讓褚明錦教他炒菜,褚明錦口中指點著,雙手有閒,隨手拿起食材雕刻造型。
  
  白色的瓜肉轉出一大朵白雲鋪陳在五彩絲絡盤上,紅蘿蔔雕出的珠串盤旋周邊,綠瓜皮刻了小鳥站在雲端。
  
  方廷宣炒出來蘆筍雞丁往盤裡一裝,碧翠瑩潤,鮮艷欲滴。
  
  「妙啊!不僅是美食,還是一件藝術品。」方廷宣讚不絕口。
  
  **
  
  「格非,你這是怎麼啦?」李懷瑾拉了馮丞斐到自己府裡,看著整個人被抽去骨頭般無力的馮丞斐不解地問道。
  
  「君玉,我喜歡寶寶。」馮丞斐澀聲道。
  
  「寶寶?不就是褚大小姐嗎?那可是你夫人,把人接回府,想怎麼喜歡就怎麼喜歡,有何難處?難不成你喜歡褚大小姐,又喜歡方小姐,兩下為難?」
  
  馮丞斐心中有苦難言,頹喪地閉眼,自己是皇子的隱情,不便跟李懷瑾說的。
  
  李懷瑾也不知馮丞斐是皇子,他跟馮丞斐交好,光宗皇帝怕他知道馮丞斐也是皇子,暗中奪權攏人的行動受到交情影響,連他也隱瞞了。
  
  皇帝壓根也沒打算過公開馮丞斐皇子的身份,只是要利用馮丞斐與鄭家鬥,把鄭家削打得差不多了,推李懷瑾上位。
  
  「格非,你為什麼會喜歡褚大小姐?我沒看出來她哪裡比方彤君更好。」
  
  「你覺得方彤君很好?」馮丞斐霎地睜開眼睛,定定地看向李懷瑾。
  
  「是啊,純真率性,嬌媚可人。」李懷瑾笑道。在心中補上一句,起碼比褚明錦那種趨炎附勢,踩低攀高的商門女子好。他很介意褚明錦對方廷宣的態度比對他熱絡。
  
  「君玉,那你多親近親近方彤君,把她娶回去吧。」馮丞斐大喜,他忘了自己要娶方彤君是為了得到方廷宣的幫助,只想著方彤君若是嫁人了,皇帝就不會對褚明錦不利了。
第二十八回
  
  馮丞斐迫不及待要綴合他和方彤君,李懷瑾覺得好笑,漫不經心道:「格非,你也太高看自己了,方彤君雖然喜歡你,若是你對她不假辭色,她也不會對你苦苦糾纏,影響不到你和你的寶寶的。」
  
  方彤君不會苦苦糾纏,可是皇帝不會放過他,馮丞斐抓住李懷瑾袖子,道:「君玉,你別管方彤君會不會糾纏我,你只當幫我的忙,盡快娶方彤君回去,可好?」
  
  皇帝暗裡叮囑過要李懷瑾討好方彤君,想法子娶方彤君。李懷瑾笑著應下,馮丞斐大喜過望,頃刻間整個人活了過來,站了起來就往外走。
  
  「你要去哪?」李懷瑾攔住馮丞斐。
  
  「去相府接寶寶。」馮丞斐神采飛揚,寶寶那麼傷心,他要趕緊接了寶寶回來解釋一下。
  
  「去相府兩下裡一說話,你的身份就戳穿了。」
  
  「我打算要和寶寶坦白的。」馮丞斐淺淺一笑。
  
  「你那夫人的脾氣,看起來可不小,你這樣坦白了,不怕她一怒之下跟你要休書嗎?」李懷瑾淡淡道,心中不知為何,不想看到馮丞斐與褚明錦和好。
  
  李懷瑾細細剖析,將褚明錦可能有的反應一一列舉,褚明錦在他口裡,雖不是獅子老虎般凶狠,卻也是無比悍猛的。
  
  分析到最後,李懷瑾自己都有些疑惑,怎麼才見過三次面,自己卻好像很瞭解褚明錦似的,像認識了幾輩子光景了。
  
  馮丞斐沸騰的熱血隨著李懷瑾的說話慢慢冷卻,李懷瑾說中他害怕的事,褚明錦每次提起他,左一句萬人迷右一句薄情郎,嚼皮吃肉之意甚明,並且總罵他不下休書。
  
  馮丞斐蹙眉苦思,稍停,唇角漾起一抹苦笑,褚明錦性情剛烈,看來只能慢慢來了。
  
  **
  
  褚明錦從肌肉男口中探到的消息雖不多,卻也不少。
  
  褚瑋倫翌日即命人調查,得到的消息讓他微微變色。肌肉男是江湖中有名有色中餓鬼一一採花蝶聞人雄。
  
  饒是褚瑋倫見過大世面經過大風浪,這個消息也讓他心顫,女兒能從聞人雄手下逃出,著實僥倖。
  
  褚瑋倫欲重金托人,根除後患,除根之前,為防不測,不給褚明錦出府。
  
  以褚家之財,聞人雄不敢明目張膽動褚家小姐的,褚瑋倫的禁足令,表面是為了女兒安全,實則是為了試探馮丞斐。
  
  褚明錦悶坐褚府裡,她既不會刺繡,對胭脂水粉釵環服飾更加沒興趣,每日聽三個妹妹不停地談論馮丞斐,聽得鬱悶不已。
  
  若不是褚瑋倫每晚從商號回家,會拿一些生意上的事給她處理,她可能會悶得臥病床上了。
  
  馮丞斐也快病倒了,那日褚明錦傷心離去,相府門口誤會又沒說清,馮丞斐心知褚明錦不可能主動去竹林小舍,派了家人在褚府後角門和正門兩處守著,發現褚明錦外出,即刻稟報。
  
  褚明錦一次也沒外出,馮丞斐根本見不到了。
  
  馮丞斐眼上掛上了兩個黑圈兒,黑圈一天天重,神色一天天恍惚,書案上褚明錦的畫像在一天天增加。
  
  長夜蕭瑟,沉靜無聲的屋子更顯寂寥,又是一個不眠的夜晚,馮丞斐再也忍不住了。
  
  「馮剛,傳我的話給馮翌,差人到褚府接夫人回府小住幾日。」即便不能說話,能背地裡悄悄看一眼兩眼,也是好的。
  
  之前是送東西,禁足才五天,侍郎府便來人接女兒,褚瑋倫心中的猜測得到證實,女婿看來是喜歡女兒的,兩人偷偷的一直暗中見面。
  
  傻的,正經夫妻搞得像偷情一般,褚瑋倫暗罵了褚明錦一聲,頗為難地對馮家來接人的婆子道:「錦兒生病了,大夫說宜靜養,兩位大娘回去跟女婿說一聲,過幾日再來接。」
  
  兩個婆子對視了一眼,道:「夫人是馮家人,若是生病了,更應該回馮家休養才是。」
  
  這會兒知道他女兒是馮家人了,把人送回來時,怎麼不想著是馮家人?褚瑋倫暗暗冷笑,看婆子著忙的神情,顯然女婿想見女兒之心甚切。
  
  「實不相瞞,錦兒已多日水米不進,若不是女婿親自來接,老朽是不放心給她回馮家的。」褚瑋倫神色黯然,一副愛女心切的慈父樣。
  
  「老爺,你不是一直想給錦兒回馮家嗎?這來人接了,為什麼又不給接走?」馮府的婆子走了,褚陳氏不解地問道。
  
  褚瑋倫淡淡道:「輕易給接回去,女兒就不金貴了。」
  
  這可是女兒新婚翌日被送回來後,馮家第一次來接人,能拿喬就要拿喬,需得逼馮丞斐親自來接,女兒方能挽回面子。
  
  「可是錦兒沒生病,女婿看出來了怎麼辦?」褚陳氏憂色滿面。
  
  「你去給錦兒整整妝,弄出重病的樣子來,再跟她說,女婿來了,要裝出病重的樣子。」
  
  褚瑋倫這日也不去商號了,在家中等著馮丞斐。
  
  馮丞斐沒有等到,褚瑋倫等來了信王爺李懷瑾。
  
  「褚老爺子,馮侍郎被父皇召入宮中議事,聽說他夫人病了,托了小王過來探病,一併接馮夫人回家。」
  
  褚瑋倫瞠目結舌,再是見多識廣,也沒見過這樣的事的。不過,不給李懷瑾把人接走顯然是不行的,人家一個王爺,替馮丞斐來接女兒,雖於理不合,褚家也賺足面子了。
  
  李懷瑾見到由翠竹翠屏挽扶著虛弱無力地走出來的褚明錦時,嚇了一跳,脫口問道:「褚明錦,你真的生病了?」
  
  褚明錦給褚陳氏整弄得面色萎黃,本來作著西子捧心狀,見到李懷瑾也不裝了,站直身體,問道:「萬人迷讓你來接我的?」
  
  「是,走吧。」
  
  去探探馮丞斐的底細,設法拿到休書也好,褚明錦應下,朝褚瑋倫和褚陳氏行禮道別,隨了李懷瑾走了。
  
  「老爺,錦兒怎麼跟王爺很熟悉似的,還有,她連跟王爺行禮都不曾,王爺好像也沒生氣了。」
  
  褚瑋倫唔了一聲,有些悲傷,換了芯的這個女兒,顯然比自己的親生女兒拔尖要強,女婿喜歡的,也許就是這個換了芯的女兒,看剛才的言談,信王顯然也頗關心女兒。
  
  「你臉上弄的什麼這麼難看?」看著蠟黃的一張臉,李懷瑾連連搖頭。
  
  「生病了就這樣。」褚明錦賭氣道,也不擦了。
  
  「真生病了?」李懷瑾呵呵一笑,道:「想誰想得生病了?」
  
  「誰也不想,還不許人生病?」褚明錦懶懶道,不想細說,閉了眼歪到車廂壁上。
  
  慵懶的微帶抱怨的聲音鑽入耳中,李懷瑾突然被騷得心尖有些發癢。
  
  掩飾地咳了咳,李懷瑾道:「格非想見你。」
  
  「你到底是替萬人迷來接我?還是替人作伐?萬人迷不是與你交情甚厚嗎?」你這麼著,不是給萬人迷牽線搭橋找綠帽子戴嗎?褚明錦睜開眼,大眼明白地將疑惑表達。
  
  李懷瑾有些同情馮丞斐了,褚明錦顯然不容易糊弄,不知馮丞斐這戲要怎麼唱下去?
  
  馮丞斐本來想把褚明錦接回侍郎溪府,偷偷摸摸看幾眼的,聽得婆子的回報,靈機一動,使了李懷瑾幫他接人,這回是要接到竹林小舍了。
  
  馬車停了下來,李懷瑾笑道:「到了,我就不下去了。」
  
  車簾被掀開了,一張絕美的臉出現在褚明錦的視線裡,才幾日不見,馮丞斐線條優美柔和的下顎有些尖削,微微泛青,原來潤如珠玉的臉透著冰雪般的蒼白,一雙純黑的眸子幽深沉暗,在看到她時,瞬間如映滿星星的池水,明澄晶亮。
  
  褚明錦本來噎著一肚子氣,見到這麼模樣的馮丞斐,氣兒洩了大半,馮丞斐低低的一句寶寶喊了出來,褚明錦的火氣跑得無影無蹤了。
  
  怎麼走下馬車,怎麼進的院子,又是怎麼隨著馮丞斐走進房間的,褚明錦都遺忘了,牽著她的那隻手微微顫抖,看著她的那個人目光迷離,將醉酒般的熱度從有形無形的地方密密地印到她心尖上。
  
  柔軟的微涼的東西貼在自己嘴唇上,褚明錦有些無措地閉眼,輕觸上來的紅唇分外的鮮嫩清新,極輕地貼在自己唇瓣上,小心翼翼地輾轉著。
  
  熱度在升高,微涼的唇變得火燙髮麻,身體本能地渴求更多,馮丞斐傻傻地觸碰著,從膽怯的輕觸到有些抑制不住的重壓,褚明錦嚶嚀了一聲,微微伸了舌尖出去,飢渴地舔過抵著自己的兩瓣嫩葉般清新水潤的唇瓣。
  
  「寶寶……」馮丞斐從喉嚨裡咕噥了一聲寶寶,也伸了舌尖出來,輕靈地一挑,勾住褚明錦的舌頭。
  
  兩條舌頭甜膩地糾纏打著旋,馮丞斐的舌尖若有若無地捎刮著褚明錦的舌面,兩人的身體越貼越緊,親暱的不留半分縫隙地緊貼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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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回
  
  陽光從雕花格子窗的縫隙,肆無忌彈地鑽進屋裡,金色的光芒籠罩住糾纏得分不清兩個並作一個的身體。四周很安靜,兩根舌頭在無聲地深入淺出交纏,交纏出無聲的烈焰。
  
  顫抖的一雙手揉搓許久後,一手停住不動,緊緊地按著褚明錦的肩膀,另一隻手探到衣裳裡面,抖索了一陣後,迷迷糊糊往上面探索,驀地擦過褚明錦輕顫的一粒紅櫻。
  
  「格非……」褚明錦身體顫悠。
  
  寶寶似乎很喜歡!再來一次。
  
  馮丞斐像求知若渴的稚子發現了有趣的遊戲一般,離開又擦上,一次又一次,後來,輕淺的碰擦漸漸不能滿足他的求知慾,也不知哪來的意識,他的大手整個地罩住褚明錦的渾圓,褚明錦哀吟了一聲,身體軟了,也不知是誰主動,兩個人往大床倒去……
  
  寶寶軟軟的身體就在自己的懷中,馮丞斐陶醉在這個溫柔的夢幻一般的事實中,雙手像開發寶藏般到處游戈揉摸……白玉般的脖頸,讓他驚奇的兩團雪白柔嫩的肉團……
  
  隨著他的動作,褚明錦的身體更熱更軟,宛若無骨般軟倒在馮丞斐懷裡,馮丞斐的呼吸變的沉重起來,身下的欲望隔著薄薄衣裳頂到褚明錦身上。
  
  感受到不同尋常的一物,褚明錦很是驚訝,身體變得有些僵硬,卻沒有掙扎,羞澀地緊閉著雙眼,長長的睫毛不停地輕顫著。
  
  半敞的上裳從肩膀滑落,露出裡面微挺的雙峰,粉嫩的兩團肉不盈一握,小小巧巧,頂端兩顆粉紅的櫻桃堅硬地凸起,像雪白的梨花間粉紅色的花蕊。
  
  馮丞斐無法抵禦這種誘惑和吸引,恰如一個無知小兒在擺弄剛得到的玩具,顫抖著不停地揉弄,把兩團軟肉往中間擠壓,往上托,按成一個鼓鼓的包子,抑或把兩拉櫻紅捏揍到一起。
  
  馮丞斐每一下揉擠都引得褚明錦一陣抽搐,奇妙新鮮的愉悅感覺漲滿身體,褚明錦低吟著,聲音哽咽,像滿足陶醉,又像是傷心哭泣。
  
  「寶寶……寶寶……」馮丞斐緊緊地含住褚明錦的嘴唇,低啞的叫喚從緊貼在一起的四張唇中不斷逸出。
  
  漫長的親吻因呼吸的困難停止了,馮丞斐胸膛起伏,急促地喘息著,高漲的渴望寫滿那張秀美的臉,純黑的眸子癡癡地看著褚明錦,帶著怯弱與渴求,新奇和滿足。他很想進一步,卻又糊塗著,怎麼去進入下一步。
  
  褚明錦喘息許久,迷濛的腦子逐漸清醒,面上的紅潮緩緩消褪。
  
  深深地吸氣,褚明錦冷冷道:「格非公子,請別這樣。」
  
  「寶寶?」馮丞斐臉刷地白了,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褚明錦,寶寶的嘴唇鮮艷濕潤,紅暈盡染的臉還帶著纏綿餘韻,她剛才很溫順很熱情,為何轉眼間就露出這樣拒人千里之外的冰冷決絕?
  
  褚明錦看著眼前人茫然不解的黑眸,心中暗暗苦笑,他怎麼能這樣,一時間世故老到,一時間又如此純真無瑕。
  
  把馮丞斐推開,褚明錦坐了起來,看清自己的形容時,褚明錦心酸得想哭。上裳扒到一邊,抹胸扯下扔在床上,胸前密密麻麻的紅痕。
  
  這算怎麼一回事?親也親了,摸也摸了,只差那最後一步了,若不是格非還傻傻的,許就……
  
  「寶寶,你別生氣好不好?」馮丞斐無措地問道,拉住褚明錦整理衣裳的手,不讓她往上拉衣服,又怕她發火,慌慌張張地拽著衣領往裡面攏,攏了一半,又被那兩團佈滿紅痕的軟肉吸引,一隻手抖索著摸了上去,純黑的眸子渴切地望向褚明錦。
  
  被一雙水靈黑亮的小鹿般純潔的大眼睛這般看著,褚明錦腦子又成了漿糊,迷迷糊糊間不自覺地又閉上眼睛。
  
  馮丞斐湊了上去,褚明錦卻又驟然間睜開眼,清澈的雙眸凝滿陰鬱的烏雲。
  
  「格非,你不介意我被人強了?」
  
  「你不是說那人沒得逞嗎?」馮丞斐不解地看褚明錦。
  
  原來他糾結了幾天,選擇相信自己。褚明錦苦笑了一下,縱使那日沒有被強,這具身體嫁過人,還是清白之身的可能性幾乎不存在,兩人若是繼續往來,只怕以後要分開時會更痛苦。
  
  慢慢地穿好衣裳攏好頭髮,褚明錦淡淡道:「格非,我已嫁人了,是有夫之婦。」
  
  我知道,你的夫郎就是我。馮丞斐怔忡,再抬頭時,褚明錦已不見蹤影。
  
  李懷瑾看著馮丞斐牽著褚明錦走進院子,心頭忽而有些莫名苦澀,看這光景,自己以後要找個人一起吟詩作賦出遊玩耍都難了。
  
  「王爺,接下來上哪?」馬車伕問道。
  
  上哪?平時都是拉著馮丞斐一道,沒了作伴之人,一個人著實無趣,李懷瑾沉默著,馬車伕沒有再問,靜靜地等著命令。
  
  褚明錦一個時辰後快步走出來時,李懷瑾的馬車還在門外停著。
  
  「王爺,你還沒走?」褚明錦頗感意外。
  
  「我在等你出來。」李懷瑾隨口謅道。
  
  褚明錦哦了一聲,道:「如此,有勞王爺了,麻煩王爺送我到侍郎府。」
  
  馬車往侍郎府而去,李懷瑾有些不自然地把頭扭向一邊,剛才一眼看去,竟是抑制不住心跳微亂。
  
  所謂天生尤物,是不是就是這般,任是無情也動人。李懷瑾在心中暗道,難怪馮丞斐眼高於底,從未對哪個女子動心,卻一頭栽了進去。
  
  沉默中,馮府到了。
  
  「你若不是不願意到侍郎府,我可以送你回家。」李懷瑾回神,雖不知馮丞斐千辛萬苦才接了人出來,為何那麼快放人,卻知褚明錦是不想到馮府住的。
  
  「不願意也得跑這一趟。」褚明錦歎了口氣,道:「總得找萬人迷要了休書,方算了結吧?」
  
  格非會給你休書才怪,李懷瑾在心中暗暗嗤笑。
  
  「對了,王爺,勞你到我家把我兩個丫鬟接來,可好?」褚明錦住到侍郎府,除了要摸薄情郎的底,還有別的打算,這打算,少不得要翠竹兩個幫她完成。
  
  「好。」李懷瑾爽快地應下。馬車去褚府之前,他先跑了一趟竹林小舍,把褚明錦去了侍郎府的消息,通報給馮丞斐。
  
  「格非,你夫人真的想找你要休書。」李懷瑾頗有些幸災樂禍的意味,拍拍馮丞斐肩膀,送了一個節哀順變的眼神。
  
  馮丞斐變了臉,失控地不停搓手:「君玉,你說怎麼辦?我要跟寶寶坦白嗎?」
  
  「聽聞馮侍郎機變果斷,能言善辯,看來傳言並不盡實。」李懷瑾調侃道。
  
  「君玉,你別嘲笑我了,他日你遇到心儀之人,也會不知如何是好的。對了,你不是喜歡方彤君嗎?怎麼會不理解我的心情?」
  
  心儀之人?方彤君!李懷瑾瞬間黯然。紅日當空照著,綠竹邊卻仍感清幽無比,茂盛的竹葉繁複的簇在一起,透過枝葉縫隙灑下的光點斑駁跳躍,閃閃爍爍打在馮丞斐的臉上,映著他幽靜深沉的漆黑眼眸,讓人不知不覺失了魂。
  
  李懷瑾走後不久,馮府管家馮翌也派人來報知馮丞斐侍郎夫人回府一事。
  
  「把夫人安排住在上房正院中,什麼事都順著夫人。」馮丞斐交待了以夫人為天的指令。
  
  坦白了,寶寶會不會賞自己一巴掌,然後大喝一聲休書拿來?
  
  馮丞斐轉了一刻鐘後,換了一身齊整的衣袍,直奔皇宮而去。他要先去解決掉皇帝那邊對褚明錦的威脅。
  
  寬敞的大殿內一個服侍的太監宮人也沒有,光宗皇帝身穿玄色龍袍,斜靠在龍椅上,狹長的眼睛閃爍著焦躁的戾氣,眼神有幾分陰狠,冷硬蒼白的臉容上寫滿痛恨和不忿。
  
  「父皇,怎麼啦?」見禮畢,馮丞斐擔憂地問道。
  
  「鄭怡春太倡狂了……」光宗咬牙切齒罵著,恨恨不絕的同時,暗暗慶幸自己把對瑤妃的感情隱藏得很好。
  
  皇帝一罵鄭皇后,馮丞斐便明白了,這事他聽過下面的人匯報,皇帝三個月前寵上一個小鳥依人的宮女,那宮女頻頻晉封,僅三個月便升到嬪位,昨日皇帝又下旨冊封為梅貴嬪,梅貴嬪當上貴嬪沒到兩個時辰,就被鄭皇后以鳳駕前無禮衝撞為由,命宮人杖殺了。
  
  「父皇,這恐怕是鄭家有意為之。」馮丞斐沉吟著道。
  
  「有意為之?」
  
  「嗯,他們的目的不是杖殺父皇寵愛之人,而是藉著杖殺人一事,向朝臣傳達一個鄭家在大夏朝隻手遮天的信息。」
  
  皇帝先前氣暈了頭,馮丞斐甫一點明,隨即醒悟,不由得色變,道:「他們接下來,便會在朝堂上提出立懷琳為太子,那時,附和的朝臣必將會更多。」
  
  「應是有這般打算。」馮丞斐低聲道。鄭皇后杖殺那小宮女,絕不是簡單的醋妒。
  
  「她杖死梅嬪理由充足,朕竟是沒她奈何,可如何是好?」皇帝有些焦急。
  
  「父皇也許可以借題發揮,敲山震虎。」馮丞斐壓低聲音。
  
  「借題發揮?敲山震虎?」皇帝鸚鵡學舌般低語,眉頭略略舒展開,不忿一掃而空,冷笑道:「不錯,她證據弄得再是天衣無縫,朕捉不住她的錯兒,可朕訓兒子,那可是天經地義。一個剛被聖躬喝斥過的皇子,誰敢提冊立太子?」
重巒碧嶂
  
  皇帝眉眼舒展,馮丞斐復又開口,道:「父皇,兒臣此來,有件事稟報父皇。」
  
  「有關你夫人的事?」皇帝微微皺眉。
  
  「是有關方彤君的事,父皇,君玉喜歡方彤君。」馮丞斐迂迴應答。
  
  皇帝曾授意李懷瑾接近方彤君,等方彤君對馮丞斐情冷時求娶,對馮丞斐的話也不意外,冷哼了一聲道:「你就那麼喜歡你的夫人,為了她要放棄方彤君?」
  
  「父皇誤會了,兒臣尋思,謠傳已足以休妻,褚家商門,兒臣即便休妻,亦無可奈何,兒臣此來第二件事,就是想請父皇示下,是否下休書給明錦?」
  
  前幾日還說不想相負,要把人接回去,今日又要休妻,皇帝定定地看馮丞斐,馮丞斐眼神幽深平靜,不見一絲波瀾。
  
  皇帝有些琢磨不透馮丞斐的心,是不是因為李懷瑾也喜歡方彤君,他感到緊迫了,故想休妻一心追求方彤君了麼?那可不行,他若休妻,李懷瑾是爭不過他的。
  
  「也不必急著休妻,鄭氏兄妹倆一直懷疑你的身份,明日朕訓斥懷琳,只怕他們更要懷疑父皇是要把皇位傳給你,這些日子宜與你夫人修好,掩人耳目。」
  
  「那兒臣把明錦暫時先接回家?」馮丞斐問道。
  
  「嗯,接回去吧,好生安撫。」
  
  「是。」
  
  出了皇宮後,馮丞斐眉頭蹙起。
  
  他剛才是臨時起意,突然改口說要給褚明錦下休書的,想不到前幾天皇帝還訓他兒女情長壞了大計,今日他表示要休妻,皇帝話鋒一轉,卻讓他暫不要休妻,還要他好生安撫妻子。
  
  那被皇后杖斃的梅貴嬪,這三個月皇帝夜夜召她侍寢,傳說很得寵,可皇帝剛才惱火的不是鄭皇后害死他心愛的人,而是鄭皇后挑戰了他的權威,在聽了他的主意,找到整治鄭皇后的法子後,他很快眉眼舒展,一點也不傷心梅貴嬪的死。
  
  馮丞斐就在剛剛那一刻,突然產生了疑問,自己的娘死了十九載了,父皇真的會因為深愛自己的娘,從而要傳位給自己這個沒有公開過的皇子?
  
  「老爺,要回府還是去竹枝巷子那邊?」轎夫問道。
  
  若是要避開褚明錦,還是去竹林小舍躲著較好,可是想到褚明錦在府裡,回府了就能與褚明錦看著同一方天空,呼吸也離得近了,馮丞斐就一陣雀躍,略一猶豫,還是吩咐道:「回府。」
  
  馮丞斐剛下轎,馮翌小跑著過來匯報:「老爺,夫人的兩個丫鬟也來了。」
  
  「她們也來了?早上君玉不是只接了夫人回來嗎?」馮丞斐變了臉,當然不是怕多了兩個人吃食,而是,翠竹和翠屏認識他。
  
  「王爺後來又跑了一趟褚家,把翠竹和翠屏接過來了。」馮翌說完,湊近馮丞斐,低聲道:「采青剛才來匯報,夫人在打包上房裡的古董玩物。」
  
  這也許就是褚明錦要翠竹和翠屏過來的原因,馮丞斐哭笑不得,吩咐馮翌:「把庫房裡夫人的那些嫁妝命人抬到上房去,問一下夫人,要不要你去請清風齋的老闆來估價買走。還有,找兩個妥當的人來守著南苑院門,夫人若是過來了要見我,別給進。」
  
  馮翌腹誹,小兩口這是要鬧哪般?一個明著賣嫁妝,一個想人想得天天呆竹林小舍等著,一個府裡頭了,卻又要避而不見。
  
  褚明錦正發愁著,那麼些寶物翠竹兩人怎麼往外搬,侍郎府的人會不會攔著不給搬出去。
  
  馮翌媳婦帶著一群僕婦抬了箱箱籠籠進了東苑,又請示用不用請古玩店的人來估價買走,褚明錦大喜,她正為難把東西弄回褚家還是直接賣掉呢,抬回褚家只怕得把褚瑋倫氣死,賣掉她不懂行情,怕賤賣了。
  
  「請人來估價賣掉,還有,馮管家對這些在行嗎?讓他過來看著賣。」
  
  掌燈時分,那幾十箱籠東西都賣光了,首飾還有布料褚明錦沒賣,要留著做行頭。
  
  「小姐,總計一萬三千兩銀子。」翠竹把銀票遞給褚明錦。
  
  「怎麼這麼少?」一萬多兩不算少,可褚明錦以為,以褚瑋倫的財勢,還有自己是嫡長女,嫁進馮家這樣的官宦之家,褚瑋倫即便不是傾家蕩產,少說也得陪上百八十萬兩的嫁妝吧?
  
  「不少了,二小姐她們眼熱的很呢。」翠竹說完,見褚明錦還一臉不敢相信,拍手歎道:「小姐你真個什麼都忘了,這只是玩物,老爺給小姐的陪嫁,重中之重是田地。」
  
  翠竹走到檀木拔步大床上,摸索片刻,啪地一聲,床頭板彈出一塊,裡面出現一個暗格,翠竹拿出一個小盒子。
  
  「小姐,這是地契,老爺吩咐過,這些地契不要交給姑爺,收租銀由奴婢和翠屏兩人去收。」
  
  老爹原來一顆紅心兩手準備,真狡猾。
  
  「這些地契值多少銀子?」褚明錦問道。
  
  「老爺吩咐過,地是立身根本,不准賣,值多少銀子,奴婢也不知道,不過這些地加在一起,一年能收租銀一萬兩銀子。」
  
  啊!原來自己是大富婆,一年光收租銀就夠胡吃海花了。褚明錦對佔了老爹女兒的身體一陣負疚。
  
  「你們倆回去吧,每晚去向我爹請安,問問商號裡有什麼需要我幫忙的事沒有。」
  
  「奴婢和翠屏都回去了,侍郎府的人服侍,小姐會不會不習慣?」翠屏問道。
  
  「不會,正好讓她們認清我是當家主母這個事實。」褚明錦笑道。其實由她倆服侍才不習慣,總得端著裝著,怕與前身差別太大被她們當妖怪了。
  
  侍郎府佈局簡單,前面是中堂,接聖旨或接駕等大事時方開中堂大門,走過中堂後面的儀門,兩邊是抄手遊廊,當中是正廳,相連五間大屋,皆是雕樑畫棟,軒峻壯麗,這是平時官員同僚往來的接待之處。再來就是小巧精緻的東西南北四個院落,東苑就是上房正院,西苑據說是常在侍郎府隔夜的信王爺的住處,北苑是客院,南苑是馮丞斐的住處,四個院落中間是花園,佔地很大,這是侍郎府最奢華的地方了。
  
  褚明錦轉了一圈後,停在南苑門口不走了。
  
  「夫人,老爺說今日公務繁忙,請夫人回去。」
  
  好你個萬人迷,老娘是你夫人,要見你一面比見皇帝還難麼?褚明錦很想撒潑,念在萬人迷下午那麼爽快地由她賣嫁妝,咬牙忍下怒氣,微笑著點頭叮囑了幾句轉告老爺保重身體的話,緩緩地轉身走了。
  
  見不到萬人迷,不能正面交鋒,冷諷熱嘲,旁敲側擊……褚明錦想好的諸般手段都無法使出,回到東苑後,吩咐人把軟榻抬到廊下,悶悶地躺上去數星星。
  
  無需吩咐,服侍的四個丫環兩人站到背後打扇,一人捏臂,一人捶腿,慇勤周到。
  
  不久,進來一捧著白瓷蓋盎的丫環:「夫人,灶房做了蓮子百合羹,夫人要不要嘗嘗?」
  
  才吃過飯多久,這就上點心了,褚明錦搖頭。
  
  那人下去沒多久,又進來了:「夫人,老爺新得了白眉點翠茶,夫人要不要品嚐?」
  
  名字很新穎,褚明錦點頭,那丫環一拍手,六個小丫頭魚貫而入,紅泥小爐,無煙精炭,密封的陶罐……
  
  那陶罐裡面不會是上年的梅花雪吧?褚明錦隨口問了出來。
  
  「正是的,收的冬日第一場雪的,據說味道最好,只得這麼一罐。」請示的丫鬟回道。
  
  回話正常,可生生給了褚明錦醋溜溜的感覺,不由多看了回話的丫鬟一眼。
  
  細金線繡百蝶穿花大紅洋緞短上裳,翡翠撒花洋縐裙,兩彎柳葉眉,一雙多情的大眼,體格風騷,丹唇微啟,未語笑先現,容色雖未見十分驚艷,卻也是不多見的一個美人。
  
  那丫鬟正是采青,服侍馮丞斐的,馮丞斐因她言語謹慎,做事細緻周到,派了她來服侍褚明錦。
  
  服侍爺跟服侍夫人,自然不一樣,尤其是馮丞斐再三交待,要小心服侍,不能讓夫人感到不快,更讓采青感到憋屈得慌。
  
  品過香茗之後,采青捧來古樸的木頭根雕,蟠虯海棠花式玉鼎,雲龍獻壽泥人……林林總總,種類繁多,褚明錦看得眼花繚亂,賞玩過玩的,又請示要不要吃點心燉湯,褚明錦表示要喝一盎,采青一拍手,四個丫環捧進來四個燉盎。
  
  「不知道夫人喜歡喝什麼口味,灶下做了這四樣,請夫人品嚐。」
  
  這一晚那些丫環如捧星星一般捧著褚明錦,直到褚明錦表示要歇下了,不要人服侍,方得了清靜。
  
  這些人顯然是奉了家主之命,才如此行事的。這麼看來,萬人迷很在意這具身體的,為何要把人送回娘家呢?褚明錦感到不解。
  
  馮丞斐聽得褚明錦遣退服侍的人要歇下了,雖然怕身份揭穿,到底忍不住,悄悄地進了東苑。
  
  褚明錦站在廊下看星星,馮丞斐腳步再輕,禁不得夜深人靜,剛進院門褚明錦便聽到了。
  
  「你……你怎麼來了?」吃驚過後,褚明錦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我的是馮丞斐的夫人。「
  
  「聽你說成親了就猜到了。」馮丞斐有些不敢啟口。
  
  「快回去吧。」在人家府裡,這麼不守規矩,雖然打心眼裡不承認萬人迷是自己夫郎,褚明錦還是不想落人口舌。
  
  馮丞斐不想離開,嘴唇蠕動,想了想道:「寶寶,我想件事想請教你。」
  
  「明日再說也不遲,明日我去竹枝巷那邊宅子找你。」褚明錦有些著急。
  
  「可是這謎團不解開,我今晚睡不著。」其實是不說上幾句話,他今晚睡不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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雅音逸趣
  
  「可是這謎團不解開,我今晚睡不著。」其實是不說上幾句話,他今晚睡不著。
  
  「什麼事?」
  
  「我父皇還有一個皇子……」馮丞斐一時想不出難題問褚明錦,遂把自己的身世還有目前與皇帝密謀的事,假裝成別人拿來問計。
  
  「你說的這位沒有認祖歸宗的皇子,是馮丞斐吧?」褚明錦問道,肯定的口氣。
  
  「你怎麼知道?」馮丞斐愕然。
  
  「你說過馮丞斐與柳妃相貌肖似。」褚明錦撇嘴,懶洋洋道:「你不用擔心,你父皇絕對沒有傳位給馮丞斐的打算。」
  
  「寶寶,你為什麼這樣說?」馮丞斐目光一滯,身體不知不覺繃直。
  
  「很簡單,皇上把他抱了送出宮之時,就已經作出了放棄他的決定。」褚明錦淡淡道。
  
  「那時候柳妃難產死了,如果不送出宮,沒有母妃照顧,他有可能會遭皇后毒手。」馮丞斐低喃,帶了垂死掙扎的味道。
  
  「沒有母妃的孩子,舅家又不是世家顯貴,就跟去勢的太監一樣,起碼在成年前,不足為患,我想皇后要對付的人很多,犯不著跟一個沒威脅的皇子鬥。」
  
  「可是這幾年,鄭家在朝堂上,一直與馮……馮丞斐針鋒相對。」馮丞斐越說越小聲。
  
  「馮丞斐是皇帝一派的,鄭家當然看他不順眼,鄭家針鋒相對的,必不止馮丞斐一人,凡是皇帝一派的,沒有附和過吧?」
  
  馮丞斐稍一思索,實情確是如此,秀美的一張臉,瞬間白了。
  
  「你跟他交情很好?」褚明錦低聲問道。
  
  馮丞斐無力地點頭。
  
  「想一想就明白,皇室血脈不容輕忽,若是沒有皇子也罷,聽說除了早夭的大皇子,尚有四位皇子,怎麼也輪不到他這個不在宮中長大的,群臣不會同意的,還有,最簡單的一點,皇室玉牒裡面,沒有馮丞斐這位皇子的名字吧?皇上連名字身份都沒給他,怎麼可能傳位給他?」
  
  皇室玉牒裡面,確實沒有他的名字,按序齒,他應該是二皇子,可是現在排在第二的,卻是恭王李懷琰。
  
  褚明錦這麼一說,馮丞斐也想到一件事,皇帝跟他說怕皇后加害他,故把他送出宮,可皇后無子,現養在她膝下的三皇子李懷琳,是一個低位妃嬪的兒子,鄭家正在不遺餘力要捧李懷琳當太子。自己母妃死了,當年若是給皇后養在膝下,今日也是鄭家要力捧的人吧?怎會怕皇后加害於他?
  
  「寶寶,那依你看,皇上把他送出宮的目的是什麼?」
  
  這個不大好猜,褚明錦思索了許久,道:「許是要掩飾真正的目的,布下迷嶂掩人耳目,讓敵手摸不清他真正關心的是誰。」
  
  「你覺得,皇宮裡,有皇上特別在意的人,為了掩人耳目混淆視線,故意把嬰兒送出宮。」
  
  「嗯,馮丞斐肯定是無緣奪位的,他若是不知自己身世,還有可能是皇上真愛他,想讓他遠離宮廷鬥爭,平安淡然一生。如果他知道自己的身世,那十有八九,是皇上要利用他做擋箭牌。」
  
  褚明錦的分析,與自己今日突如其來的懷疑不謀而合,錐心之寒透入骨髓,馮丞斐眼前一片模糊,雙膝抖動得支撐不住身體。
  
  十九年的信仰潰於一夕,他一直感念著父皇對自己的疼愛,可如今,溫情的面紗揭開了,他敬重的父皇,原來只是在利用他。
  
  靈魂彷彿離了身體,孤單單地飄在半空中,所有的奮鬥目標在這一夜嘎然停止了,前路剩了茫然,剩了讓人抓摸不到什麼的迷失。
  
  褚明錦說完了那些話,自己也呆住了,萬人迷今日命了人把放在庫房裡的嫁妝都送過來給她賣,還幫著請人進府來估價買走,地契沒在他手裡,顯然不可能是為圖嫁妝而不下休書。晚上一干下人顫顫驚驚地討好她,根本不是對一個半下堂的棄婦應有的言行,難道,萬人迷是怕自己奪位失敗,連累了這具身體,才故意做了那薄情之舉?可又為什麼要娶呢?
  
  「寶寶,你說,我要怎麼辦?」馮丞斐失神地喃喃,那低低的嗓音跟他的身體一樣顫抖著。
  
  褚明錦呆呆地將視線轉過去,呆呆地看著失魂落魄的人,許久後低聲道:「這是馮丞斐告訴你的?還是你猜的?若是他告訴你的,就好好勸勸他,遠離皇位之爭,保一世平安罷。若是你自己猜的,還是假裝不知的好。」
  
  遠離皇位之爭?他這些年的苦心經營,就這樣付之流水?馮丞斐撐著發軟的身子,朝褚明錦伸出顫顫的手,嘶聲叫道:「寶寶……」
  
  褚明錦沉浸在驚心的懷疑中,直呆呆地看著馮丞斐的雙手,怎麼也無法奔進馮丞斐的懷抱。
  
  馮丞斐越發著急,他此時如落水的人想撈到一塊救命浮木,褚明錦不朝他奔過來,他的雙膝抖動得更厲害了,拼了命想朝褚明錦撲過去,雙腿卻如被澆鑄了般,挪不動分毫。
  
  「格非,我是有婦之夫,身份未摘清之時,咱們還是守禮為好。」褚明錦苦笑著搖頭,澀聲道:「你快回去吧,給人看到了,馮丞斐面子上太難看了,於你我顏面也大是不雅。」
  
  「不,我不走。」馮丞斐執拗起來,怔呆呆地看著褚明錦,道:「寶寶,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郎。」
  
  格非這是受了日間自己拂袖離去的打擊,怕自己同情馮丞斐,不要他了麼?
  
  面對眼前之人異於平常的軟弱之態,褚明錦毫無抵禦之力,低喊了一聲格非,如飛蛾撲火,投向馮丞斐的懷抱。
  
  身體突地懸空,失重讓褚明錦不自覺地伸手勾住馮丞斐的脖子。
  
  眼角看到八角琉璃燈,這是進臥房了,褚明錦一呆,身體就在這時落到實處,大紅百子帳落進眼簾。
  
  他把自己放到床上,要做什麼?這可是她的婚床,褚明錦撐臂坐起來,卻撞進熟悉的懷抱,驚呼聲也被接著貼上來的兩片唇瓣堵住,馮丞斐發出滿足的低喘,雙唇渴切地來回輾壓,又學著日間的樣子,伸了舌頭舔褚明錦,不見褚明錦伸出舌頭回應,惶急起來,低聲喊道:「寶寶,你把舌頭伸出來。」
  
  褚明錦被那一聲聲寶寶喊去了魂魄,伸了舌頭出去,馮丞斐如獲至寶,勾住不停咂弄。
  
  唇舌交纏了許久,馮丞斐的喘息急了,伸手去拉褚明錦的上裳,指尖刮過褚明錦光滑的肌膚時,褚明錦身體一顫,迷糊的腦袋更糊塗了。
  
  「寶寶,給我摸摸好不好?」馮丞斐在吻與吻的間隙急迫地問道。
  
  都在摸了,還問什麼?褚明錦給摸得有些焦渴,心中在對自己不停地喊著不行,這是在馮府,在她與馮丞斐的新房裡,怎麼著,也不能在這張婚床上偷情。
  
  馮丞斐摸索著把褚明錦的上裳全部拉開,像日間那樣揉弄片刻後,不再滿足,把臉埋下去,也許是本能,他一把張口含住一側櫻紅。
  
  「格非……不要……」褚明錦身體顫得厲害,聲音如訴如泣,口中說著不要,胸膛卻不由自主挺起,將那柆櫻紅更深地送進馮丞斐口中。
  
  那處頭一次被用口舌不停吮吸,感覺與日間用手揉弄又不盡相同,想著這是在偷情,褚明錦一陣羞慚愧疚,想把埋頭咂弄有聲的人推開,又禁不住身體一陣陣酥癢酸麻,情生意動間,要推人的雙手,落到馮丞斐身上時,卻變成了勾住他的脖子。那下面酥癢難耐間,竟像小遺失禁般,滲出許多水來,漸漸越流越多,自個兒也覺得膩滑一片了。
  
  馮丞斐兩邊咂弄,直弄得兩柆櫻果硬硬的,也不知哪來的靈機一動,胡亂舔啃過褚明錦滑膩平坦的腹部,忽啦一下把她的裙子褲子咬拉開了。
  
  「格非,不成的。」褚明錦驚叫。
  
  「寶寶,你這個地方和我的不一樣。」馮丞斐同時驚呼出來。好奇地伸了手去掏褚明錦凹進去的一個小洞。褚明錦被弄得低喘,還沒來得及拔開馮丞斐的手,一根東西已經挺直地抵住她那個濕潤的洞口。
  
  褚明錦要去拔開馮丞斐的手,摸上的便是一根見也沒見過,更不可能摸過的東西。堅硬、滾燙、粗大……褚明錦呆呆地小心地輕輕握住,用手指摸了摸,那根東西像受到什麼劇烈的刺激似的,抖然間脹得更大。
  
  馮丞斐的喘息更重,啞聲問道:「寶寶,咱倆長得不一樣,我有一根棍子,你這裡有個洞,是不是就是要讓它chuo進這個洞裡的?」
  
  褚明錦被問得身體更癢,惱火地道:「有洞就是要讓它chuo進去的嗎?我嘴巴也算一個洞吧?後頭不是還有一個洞嗎?它chuo得完?」
  
  「啊?」馮丞斐糊塗了,還真沒人教導過他,寧叔一直讓他要守身自愛,從不教他男女之事,相熟的人如李懷瑾,也沒和他談過情愛女人。
  
  放進嘴巴似乎不妥,馮丞斐趴了下去,研究起前後兩個洞。
玉露清霜
  
  馮丞斐研究了半天,結論是那兩個洞太小了,恐怕都容納不了自己的棍子。
  
  熱熱的鼻息噴在自己羞人的地方,感覺到馮丞斐睜大眼看著自己的那處,褚明錦身體發熱,臉頰通紅,很想蹬馮丞斐一腳,罵一聲傻子。
  
  可是,在這樣的地方傻,又是那麼招人愛。
  
  那洞容納不了,就這樣不戳了?馮丞斐不願放棄,一根不安份的棍棒也讓他騎虎難下,看著褚明錦前頭濕潤的那一個洞,對比了自己的,馮丞斐覺得還是chuo這一處比較靠譜,卻又怕弄壞了,惹褚明錦生氣,壯了膽伸了手指去摸弄,褚明錦那裡本就癢得厲害,馮丞斐這麼一摸,身體忽然抖了一下,一小股透明液體溢了出來。
  
  這種反應,跟自己的棍子噴出東西是一樣的,應該是舒服吧……馮丞斐有些不確定。手指試探著往裡面chuo,輕輕地上下左右摸索,一面不時看褚明錦的神情
  
  「格非……」褚明錦低低地呻吟,身體抖地繃直,馮丞斐覺得手指被絞住,又一股溫熱的液體漫了出來,順著他的指尖流了出來。
  
  暈黃燈光下,褚明錦臉頰頸項泛起一層薄薄的紅暈,長睫濕潤,眉頭微蹙,五官微微扭曲,表情似乎很痛苦。
  
  不是舒服嗎?馮丞斐有些急促煩躁,手指的摸弄用力起來
  
  「啊!」褚明錦發出一聲急促的低喊,整個上半身弓起,雙手在空中抓撓幾下後,捉住馮丞斐的雙臂,手指狠狠地掐了進去。
  
  「寶寶,是舒服還是不舒服?」馮丞斐有些捉摸不透,大著膽子問道。
  
  褚明錦含混地嗚咽了一聲,被摸弄的地方又麻又燙,那滋味兒很美妙,可讓她怎麼說得出口?
  
  得不到明確的回答,馮丞斐有些不知所措,鼓起勇氣繼續探索。
  
  電流一般的酥麻快意往身體裡面流竄,褚明錦無法抵抗那種洶湧得猶如海浪的快感,身體控制不住連連抽搐,像蝦子那樣弓成一團。
  
  「寶寶,是舒服嗎?」馮丞斐鍥而不捨地問道。
  
  褚明錦一陣虛脫的大喘,半晌,睜眼瞪馮丞斐,又怨又惱道:「沒見我很難受嗎?」
  
  「我又沒做過,不懂。」馮丞斐一愣,誠實地回答,俯身把臉湊到褚明錦臉頰輕輕磨蹭,巴巴兒問道:「寶寶,那我再試試,怎麼著才舒服你跟我說,好不好?」
  
  還試?褚明錦神色陰晴難測,看馮丞斐一眼,大腦裡掙扎起來,片刻後低聲道:「格非,別弄了,這是在馮府,咱們這麼著,你讓馮丞斐臉往哪擱?你又怎麼對得起他?」
  
  「寶寶,我都跟你說了,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婿。」馮丞斐委屈地道,他好不容易鼓起勇氣表明身份,孰料褚明錦根本不當一回事。
  
  「格非……」褚明錦無奈,狠瞪馮丞斐,冒了名就能代人家行使夫君權力嗎?
  
  「寶寶,我真是馮丞斐。」馮丞斐哀叫。
  
  褚明錦懶得說教,哼了一聲,道:「你若真是馮丞斐,馬上給我橫著滾出去。」
  
  「啊?」馮丞斐又驚又怕,道:「寶寶,我先前瞞著你,不是有意的。」
  
  「我管你有意還是無意。」褚明錦抬頭含住馮丞斐耳朵,涼涼道:「你若真是馮丞斐那個萬人迷,我就一口咬下去,用你的血,寫一紙休書來給自己。」
  
  褚明錦說完,輕輕地咬了下去,馮丞斐一顆心剛被驚得冰涼,身體卻又突然就這樣刺激,一驚一乍之下,胯間大炮轟地一下,發射了。
  
  這麼著就噴射了?褚明錦目瞪口呆,雖然沒有經驗,網上電視裡多少聽到看到一點點,褚明錦有些發愁自己以後的性福了。
  
  馮丞斐不知自己的大炮胡亂發射驚著褚明錦了,見褚明錦瞪大眼看自己,以為褚明錦在跟自己要休書,一顆心拔絲涼,嘴唇微顫,吶吶道:「寶寶,我不是馮丞斐。」
  
  知道你不是,褚明錦斜了馮丞斐一眼,摸過一塊布巾擦污濁,低頭看到馮丞斐的小蟲子,羞得臉頰漫起潮紅,連耳朵也紅了起來。
  
  感受到褚明錦的目光,那根東西抖地脹大,速度快得難以想像。褚明錦看得腰肢酸軟,兩手動彈不得了。
  
  「寶寶。」馮丞斐不安地動了動腰,有些難以忍耐那種飽脹充盈的感覺。
  
  那物兒呈粉嫩的淺紅色,雖然模樣粗壯猙獰,可看起來居然蠻可愛。
  
  眨眼間就能大起來,擔心性福似乎是多餘的,褚明錦嚥了一下口水,想起日間的顧慮,覺得還是問清楚的好,忍住羞躁開口問道:「格非,我若是已失身於人了,你介意嗎?」
  
  她的夫郎就是自己,自己沒有碰過她,怎麼可能失身於人?寶寶這是失去記憶,不知與自己沒有夫妻之實。馮丞斐這樣想著,愛戀地看著褚明錦,道:「寶寶什麼樣都是好的。」
  
  古人好像很重視貞潔,馮丞斐的回答讓褚明錦生出無言的感動,胸腹間有些酸脹。
  
  推了馮丞斐一下,褚明錦羞澀地道:「回去罷,別圖一時之樂,失去以後的長長久久。」
  
  寶寶這是在含蓄地告訴他,願意與他長長久久地相守,馮丞斐快樂無限,雖是不願離開,想摟著人同宿,怕褚明錦發火,還是依依不捨不甘不願地走了出去。
  
  「馮丞斐,對不起,不管你愛不愛這具身體,我只能跟你要休書了。」褚明錦低語,目光清澈平靜,神情堅定。
  
  褚明錦翌日早上去南苑,馮丞斐已上早朝去了。守在南苑門口的兩個下人,還是攔著不讓褚明錦進內。
  
  褚明錦暗暗冷笑,昨晚的糾結愧疚消失殆盡。回了東苑後,讓采青去喊來馮翌,淡淡道:「馮管家,勞你跟侍郎大人說一聲,明錦有話和他說,請賜見,若是大人一直不得空,就請賜我一紙休書,讓我回娘家。」
  
  馮翌嚇得不輕,除了諾諾應下,也說不出勸解的話,苦著臉出了東苑。
  
  以自己皇商之女加棄婦的身份,只怕要順利嫁給皇子,不是易事。
  
  休書既下,老爹很大的可能是頃刻間變臉。褚明錦默思許久,覺得做出商業王國,保住褚陳氏在褚家的地位,讓蘭氏有所依仗,比定下與格非的婚事更迫切。
  
  揣著賣嫁妝的銀子,褚明錦出了馮府,朝通天酒樓而去。
  
  酒樓坐滿了人,生意之火曝,讓人咋舌。
  
  鳳雙溪坐在櫃檯後面,一張俊臉陰沉沉的,比之前的陰騖還嚇人,似乎有人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不還,手裡不停地轉動著一支毛筆,褚明錦為那支可憐的筆默哀幾秒,開口叫道:「鳳兄。」
  
  「怎麼這麼多天不見你,沒出什麼事吧?」鳳雙溪見到褚明錦,眼睛瞬間錚亮,堪比點了一百瓦電燈,衝出櫃檯,拉著褚明錦的袖子,忙忙地檢查。
  
  「沒事,只是被我爹禁足了。」褚明錦笑著搖頭,不動聲色地把袖子從鳳雙溪手中抽出。
  
  鳳雙溪神色變幻,沉默片刻後沉聲道:「你以後要消失好幾日,能不能派個人跟我說一聲?」
  
  褚明錦微怔,笑著點了點頭,眼睛掃了一眼大廳,笑問道:「樓上雅座滿不滿?生意好像不錯。」
  
  「都滿了。」鳳雙溪有了笑模樣,道:「你那日做的那幾個免費菜,吃過的人後來過來了,又點名要,廚子做不出那種味道,我又找不到你來做,就說那是免費酬賓的,什麼時候送不定。也不知是吃不到就是好的,還是聽說以後還有免費的好菜送,那些人又經常來,傳了開去,來的人更多了。」
  
  「這麼好啊!」褚明錦高興地拍手,笑道:「我現在就去整弄,有多少桌?每桌都送。」
  
  「三十桌。每桌都送,你會不會太累了?」鳳雙溪糾結地看褚明錦。
  
  「沒事,有銀子賺就行了,炒三十個菜再燉三十盎湯,我另外再整弄個特別的,你吩咐跑堂的送給消費最多銀子的。」
  
  「消費最多銀子的,就是你認識的那個人。」鳳雙溪咬牙切齒道,李懷瑾這幾日天天過來,他都想嚼李懷瑾的皮了。
  
  「相爺也來了?」褚明錦有些欣喜。
  
  「不是相爺,是那個小白臉蛋。」褚明錦沒有想到李懷瑾身上,鳳雙溪臉色略霽。
  
  小白臉蛋?誰呀?褚明錦愣住,想了片刻,方明白鳳雙溪說的是誰,暴笑起來,笑得直不起腰。
  
  「怎麼?我說錯了?」鳳雙溪硬磞磞問道。
  
  「人家容貌端正清俊,怎麼也跟小白臉蛋掛不上勾吧?」褚明錦好不容易才止住笑,很想敲鳳雙溪一記暴粟,手伸了出去,忙又縮回,太過親密的舉動,要不得。
  
  褚明錦才伸了手,鳳雙溪便忙著把臉湊過去,甜甜蜜蜜地準備挨敲,褚明錦的手縮了回去,鳳雙溪一陣失望,沉了臉不說話了。
  
  「我先去炒菜,對了,這銀票你收著,等我忙完了咱們商量一下,再做點別的什麼生意。」褚明錦把銀票摸出來遞給鳳雙溪,轉身往灶房走去。
  
  一萬三千兩,看清手裡的銀票面額,鳳雙溪雙手顫抖,兩行清淚,無聲地落到銀票上。
  
  這個面值的銀票,家敗前,也只夠他揮霍幾個月,可是在家敗後,他求告過多少以往與他出入來往看起來很要好的朋友,那些人卻退避三舍,往日受過他家恩惠的人,見他登門,不是惡聲辱罵,就是關起大門,連進都不讓他進門。
  
  「大寶,你不怕我捲了銀票跑了?」鳳雙溪顫聲問道,這樣的無條件信任,讓他有些承受不起。
  
  「這點識人之明,我還是有的。」褚明錦不以為然地擺手,頭也不回,逕自進了灶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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雲日風煙
  
  這日早朝,光宗皇帝讓太監宣了三皇子泰王李懷琳上殿,聲色俱厲,狠狠地訓斥了一頓。
  
  把人罵完,也不讓說出平身兩字,由著李懷琳跪著,問起戶部追欠銀一事。
  
  這事是馮丞斐具體負責,馮丞斐自是要出班奏本。
  
  「皇上,泰王爺一邊跪著,微臣站著回皇上話,不勝惶恐,懇請皇上賜泰王爺平身。」既對皇帝的居心有了懷疑,馮丞斐不想再與鄭家做成死敵,不動聲色地替李懷琳求情。
  
  皇帝不讓李懷琳平身,就是要他在群臣面前,皇子的尊嚴掃地,馮丞斐開口求情,讓他又意外又憤怒,鄭建業派下官員一下子站了好幾個出來附和,皇帝騎虎難下,悻悻地許了李懷琳平身。
  
  早朝散後,皇帝把馮丞斐召到御書房,憤懣地責問道:「格非,剛才大殿之上,你為何要替懷琳求情?」
  
  「父皇,鄭家的人難道會眼睜睜地看著泰王一直跪在那裡?若是鄭家的人向父皇施壓,父皇扛不住又賜他平身,今日訓斥的目的就功虧一簣了。」馮丞斐娓娓道來,處處是為皇帝設想。
  
  好像有道理,由自己派下的官員求情,自己許了平身,怎麼也不算失了威權,皇帝臉色略霽,輕輕地壓了壓額角,歎道:「父皇老了。」
  
  「父皇春秋鼎盛,切莫說喪氣話。」馮丞斐壓下心中的悲苦,微笑著開解。
  
  皇帝真的是在利用自己嗎?他真正在意的人是誰?馮丞斐要試探皇帝,接著又道:「父皇,此次收欠銀之事,甚是順利,一是方法得當,二是由懷瑾出面挑頭認了是他獻的策,眾臣要給他顏面,看來皇子的影響力不小,讓父皇一直頭疼的圈地風,要不要由幾位皇子出面治理?」
  
  皇帝唔了一聲,此次收欠銀是馮丞斐獻的計,李懷瑾公開認下了,雖然得罪了部份大臣,卻同時得到許多耿直的臣子的愛戴,聲望前所未有的高漲,皇帝與鄭家斗了二十年,很是疲倦,這些日子總盼著退位,與瑤妃逍遙快活過日子,正想借勢給李懷瑾壯聲色,馮丞斐的提議,非常他心意。
  
  「你回去好好想想,想出一個像上次收欠銀那樣妥妥當當,出擊即成功的方法來,由誰出面辦,或是幾個皇子協力辦,到時再說。」
  
  「是。」
  
  退出御書房後,馮丞斐走得很慢,以往因盼著父愛,給皇帝慈愛的言語蒙了心智,褚明錦昨晚的話,將蒙住他雙眼的迷嶂揭開,此時細想皇帝剛才的言語,分明是要他獻計,再由皇子領功,壓根沒有替他樹立威望的打算。
  
  自己以後要怎麼辦?馮丞斐不知不覺間停下腳步,眼神有些迷惘,怔怔地看著虛空處。
  
  皇位,除了武力奪取,是不可能得到的。而武力,他只是一介文臣,根本就得不到兵權,這一點不可能辦到。
  
  退出朝堂,與寶寶隱居鄉野?馮丞斐思索著,不自覺地搖頭。寶寶也許不會在意自己的地位,可褚家人呢?若不是這個侍郎官位,如何威懾褚家人?如何免使褚陳氏像上回那般,輕易就給褚瑋倫奪了理家大權?愛寶寶,就要連著她重視的人一塊護著,還有,皇帝利用自己的目的未達到,自己若是跟皇帝提出辭官歸隱,皇帝會拿住寶寶來要脅自己的。
  
  既然不能辭官遠離朝堂,又無法當上皇帝,馮丞斐嘴唇緊抿,握起了拳頭,在這一瞬間決定,做一個手握重權的權臣,皇帝也輕易不能動的重臣。
  
  六部中,最積攢人脈的,是掌握了官員考核陞遷的吏部,馮丞斐深吸了口氣,決定了,第一個目標——吏部侍郎。
  
  把公務處理完畢,馮丞斐想起昨晚的難題,臉紅心熱,出了衙門往李懷瑾的信王府而去,他要去請教李懷瑾怎麼行周公之禮。
  
  「王爺去了東大街的通天酒樓。」
  
  「君玉最近常去那裡嗎?」馮丞斐微微蹙眉,他命人調查過褚明錦手腕受傷的原因,查出鳳雙溪,馮翌後來又命人關注著鳳雙溪,馮丞斐知道,東大街通天酒樓的掌櫃是鳳雙溪。
  
  「是,王爺這幾日每天都去的,大人去了,到天字號包廂找王爺即可。」王府的下人回道。
  
  李懷瑾去那裡做什麼?馮丞斐暗覺奇怪,轉身上轎,吩咐轎夫往通天酒樓而去。
  
  要做三十盤菜三十個湯不容易,褚明錦在灶房裡顛勺子弄得滿頭大汗,鳳雙溪看不過去,拿了扇子給褚明錦扇風,又不停地叨念:「這麼辛苦做什麼?也不是非得每一桌客人都送。」
  
  「你別說了,再說下去,我真的堅持不住了。」褚明錦兩手酸麻,有些拿不起鍋翻不動鏟子,這具身體跟她上輩子苦水裡泡大的身體不一樣,還真幹不了這麼久的活兒。
  
  「堅持不住就不炒了。」鳳雙溪惱怒地罵道:「有你這麼要銀子不要命的嗎?」
  
  「別說了,鳳兄,我拜託了,你趕緊給我算銀子帳吧,咱們這三十個菜三十個湯送出去,能讓酒樓一直滿座,可以多賺多少銀子。」
  
  「撲哧」連聲,灶房裡的幾個廚子忍俊不禁笑起來。鳳雙溪繃緊臉,回到櫃檯拿了算盤進灶房,劈劈叭叭算起經濟帳。
  
  果然銀子能激發人無窮的鬥志,褚明錦顛勺子的動作輕鬆了不少,鳳雙溪看在眼裡,算得更大聲了,從客人滿座賺多少銀子,到銀子生銀子,生生不息越生越多,他算到賺了一百萬兩銀子時,褚明錦終於大功告成將所有菜做完。
  
  「掌櫃的,天字號包廂的客人想見二掌櫃。」褚明錦與鳳雙溪剛從灶房出來,跑堂小二忙過來稟報。
  
  天字號包廂客人就是那個小白臉蛋,鳳雙溪黑了臉,沉聲道:「回絕,就說二掌櫃累了,要休息。」
  
  褚明錦猜到天字號包廂客人是李懷瑾,雖說與這個王爺打好交道很有必要,可她這時真累得沒有應酬的心思,最重要的是,她炒菜時流了不少汗,夏日衣裳單薄,今日著的又是女裝,形容有些狼狽,實在不便見客。
  
  「鳳兄,你幫我喊個轎子,我先回去歇一會,下午再過來。」
  
  鳳雙溪走了出去,小二拿了賞銀,沒替李懷瑾請到人,有些不甘心,湊近褚明錦,低聲誘惑道:「二掌櫃,剛才來了一個絕世美男找天字號的客人……」
  
  小二吹捧起美男,口水橫飛,跟紫籐廬金掌櫃吹捧馮侍郎有得一拼,形容詞也用得差不多,高山流水仰止,明風清風羞慚,飛雪之潔不能比擬一二,梅之清幽難以形容佳人。
  
  難道來的人是馮丞斐那個萬人迷?褚明錦心中一動,笑道:「帶路吧。」
  
  包廂裡面,馮丞斐正在向李懷瑾討教夫妻之道。
  
  「格非,這個我也是只知其一,不知其二,聽說,是後面的洞。」李懷瑾含笑細聲道。
  
  後面的洞不是排泄用的嗎?馮丞斐有些糊塗,紅著臉問了出來。
  
  「咱們男人的那話兒,不也是小解用的嗎?」李懷瑾笑得更燦爛了。
  
  馮丞斐仍覺不對,猶疑著問道:「君玉,那你……你那樣試過嗎?」
  
  「我……沒做過。」李懷瑾臉孔微紅,壓低聲音道:「待會兒,我帶你去一個地方,咱們問問有經驗的人。」
  
  「去那種地方問那些女人?」馮丞斐猛搖頭,「不行,即使什麼都不做,給寶寶知道了,我也吃不了兜著走。」
  
  「咱們不找女人就行了,找男人問。」李懷瑾笑得見眉不見眼。
  
  「小倌館?」馮丞斐沒逛過,可聽同僚閒談過。
  
  「嗯。咱們找男人問,你的寶寶就不會吃醋了。」
  

蕊珠凝露
  
  褚明錦敲了敲門,推門進去看到馮丞斐,當著李懷瑾的面,不覺有些尷尬。
  
  「寶寶,你的衣裳怎麼濕成這樣?」馮丞斐本來與李懷瑾兩顆腦袋湊在一處談話,臉孔微紅,扭頭看到褚明錦,霎地站了起來,猛一下脫了自己的外袍,把褚明錦包個嚴嚴實實。
  
  「這樣好熱。」褚明錦小聲嘀咕。
  
  馮丞斐把褚明錦半摟半扶抱坐好,拉了門喊小二:「來兩大盆冰塊,再送把扇子進來。」
  
  冰塊送進來,屋裡一下涼了不少,馮丞斐又拿了扇子替褚明錦打扇,柔聲問道:「怎麼弄的一身汗?」
  
  『炒了三十個菜做了三十個湯,累死我了,我現在肩膀都不能動了。」褚明錦嘟嘴,滿滿的撒嬌意味。
  
  「我給你揉揉,君玉,來,幫忙打扇。」馮丞斐把扇子遞給李懷瑾,把褚明錦拉坐到身前,輕輕地幫她揉捏肩膀。
  
  「王爺在這呢!」褚明錦小聲道,小臉紅彤彤的。
  
  你倆什麼事我不知道?李懷瑾把臉扭到一邊,認命地幫馮丞斐做二十四孝好夫君,雙手握著扇子,給褚明錦扇風。
  
  「不要緊,我和君玉是好兄弟。」馮丞斐輕笑,鳳雙溪就在樓下,寶寶說肩膀酸痛,卻沒讓鳳雙溪給她揉,顯然跟鳳雙溪沒什麼曖昧關係,馮丞斐很開心,揉捏得格外歡快。
  
  「寶寶,跑堂的怎麼喊你二掌櫃?」
  
  「這酒樓有我一份。」褚明錦舒服地吁出一口氣,笑道:「格非,我希望再拼一兩年,能趕上我爹。」
  
  「寶寶肯定比你爹更厲害。」馮丞斐笑誇道。
  
  褚明錦聽得受用,肩膀又被揉按得舒服,低低地含混地哼了哼。馮丞斐聽得尾椎激麻,瞬間起了反應,大炮又進入發射狀態。
  
  斜了李懷瑾一眼,馮丞斐開口趕人:「君玉,你先回去罷。」
  
  李懷瑾也很想離開,他已經後悔,褚明錦剛進門時,為什麼不趕緊離開,現在他走不了了,因為他有反應了,這麼著頂著鼓鼓的一包站起來,給馮丞斐看到,兄弟就做不成了。
  
  「我彷彿聽說,早朝又出什麼事了?」李懷瑾找話說,胡扯道。
  
  「你的消息挺快啊。」馮丞斐抬眼看了李懷瑾一眼,心念一動,道:「散朝後皇上跟我說,要整整圈地之風,據說安排皇子做,你有什麼看法?」
  
  他倆是兄弟,怎麼談話間不稱父皇稱皇上?疑惑也只是一閃而過,褚明錦被馮丞斐說話的內容吸引了。
  
  「什麼圈地風?」
  
  「女兒家懂什麼?」李懷瑾不屑地道。
  
  「你可別小看寶寶,上次收欠銀的主意,就是寶寶想出來的。」馮丞斐不待褚明錦發火就頂了回去,手臂緊了緊,安撫地摟摟褚明錦。
  
  哪會因這樣的小事生氣,褚明錦笑著搖頭,李懷瑾卻是心頭一震,看向褚明錦的目光帶了異樣。
  
  「圈地之風,自前朝就有了,只是本朝更盛……」馮丞斐細細說給褚明錦聽。
  
  褚明錦從電視劇裡小說裡也看過歷朝歷代的豪門官宦之家的圈地之舉,都是龍椅上的那個人最頭疼的事。本朝差不多相同,不同的是官紳仕族圈了地不是用來放租給貧苦人家耕種,這些人家圈了地,大肆整弄,弄成堪比御花園的私家花園,作為家族裡公子小姐的聚會之地。
  
  大片的田地,就這樣失去耕種的機會,貧富懸殊兩極分化極嚴重,貧苦人家賣兒賣女,只為求活命,富貴人家奢侈淫逸,極盡揮霍。
  
  「褚大小姐,你認為該怎麼做?」李懷瑾收了輕蔑之色,眸光明澈,眼中是敬重之意。
  
  「寶寶,你說。」馮丞斐得意,有榮與焉的表情。
  
  兩人把她看成無所不能的高人了,褚明錦壓力巨大,抿思苦想。
  
  見褚明錦眉頭緊蹙,馮丞斐心疼了,愛寵地一笑,道:「別想了,這事不容易辦,要不然,也不會拖了幾十年沒有解決,反越圈越烈。」
  
  「這跟私慾和自律有關,相爺肯定就沒有參與圈地。」
  
  「嗯,是,可是諾大一個大夏朝,像方相那樣的官員,太少了。」馮丞斐輕歎。
  
  「圈地最多的是誰?」
  
  「後族鄭家。」馮丞斐與李懷瑾同時道。
  
  「後族?」
  
  「嗯,夏朝立朝一百多年,皇后均出自鄭家,武官之首,就是鄭太尉。」
  
  「皇上是夏家的外甥嗎?」
  
  「不是,先太后無子,幾個皇子中,皇上娶了鄭家女兒,所以……」
  
  褚明錦明白了,皇帝是靠著皇后靠著鄭家,才登上皇位的。於情於理於大局,且鄭家之勢如此威盛,皇帝即便想對鄭家開刀,也無從使力。
  
  「由鄭家所出的皇子來主辦此事唄。」褚明錦笑道。斜了馮丞斐一眼,想起紫籐廬初見那日,自己本來想看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好戲的,卻給萬人迷輕輕巧巧地化解了。
  
  馮丞斐看她眼珠一轉,眼裡有情意有回憶,很快領悟了,道:「以子之矛攻子之盾?鄭家不會那麼傻的,定不會接這個差使的。」
  
  「不,讓幾個皇子分頭辦,不明確誰辦哪一塊。」
  
  「鄭家會為了讓懷琳立威,甘願拱手獻出圈地嗎?」皇帝聽了李懷瑾的密報,皺緊眉頭躊踷不決,他怕讓幾個皇子滲入到政事中,以後再踢走不易。也怕鄭家為了幫李懷琳立威,真個獻出圈地,反正以後若是李懷琳登基為帝,再圈回來就是。
  
  皇帝躊踷不決時,馮丞斐與褚明錦也在竹林小舍中談論著這事。
  
  「格非,剛才在宣王爺面前,我沒有全部說出看法。」褚明錦臉色凝重,道:「格非,你跟我實說,你想要登上那個位子嗎?」
  
  馮丞斐苦笑,堅定地搖了搖頭。
  
  「那麼,咱們走第二條路。」
  
  「什麼路?」
  
  「你詐病吧,這個案子別滲合進去。」
  
  皇帝不會讓他滲和進去的,馮丞斐點頭。
  
  「寶寶,晚上別回去了,我去做飯給你吃。」馮丞斐看褚明錦站了起來,不捨地拉住她的手。
  
  「你還真想把咱倆搞得身敗名裂?」褚明錦小聲道,其實心中也不捨分別。
  
  身敗名裂不了,咱們本來就是夫妻。馮丞斐有苦難言,眼巴巴看褚明錦,就是不鬆手。
  
  剛才從酒樓出來,他使了李懷瑾進宮,把自己拉到這邊來,就粘糊糊的不想鬆開,褚明錦心中歎息,休書沒有拿到,就與他糾纏不清,傳揚出去,褚陳氏在褚府裡,只怕抬不起頭來。
  
  眼前人臉上綻放著那種癡迷專注的淺笑,像和煦的春風,五分驚艷的動人,五分醉酒的微醺,只是定定地看著,便讓人難捨難分。
  
  褚明錦吸氣再吸氣,方狠得下心決定要走,哄道:「你閉上眼睛。」
  
  馮丞斐真個閉上眼睛,褚明錦走近幾步,啾地一聲一個輕吻落到馮丞斐臉上,紅著臉道:「我走了。」
  
  馮丞斐睜開眼,神色愣愣的,臉上帶著不可置信的茫然。褚明錦心花怒放,興奮他這麼絕色無雙,無情事上卻這麼純潔。
  
  褚明錦轉身離開,手腕忽然一痛,身體被拉進一個堅實的懷抱,迷糊間唇上就已經被一個灼燙軟滑的東西碾壓住,那舌像是乾旱了千百年的大地,迫切地需要雨露灌溉般,糾纏著褚明錦柔軟的兩瓣櫻唇不停舔弄。
  
  「寶寶……」
  
  「格非……」褚明錦回應,緊緊抱著他,舌頭頂出來,刷過他的舌頭,頂開馮丞斐的嘴唇,伸到他口腔裡挑弄。馮丞斐劇烈喘息,褚明錦情動不已,把馮丞斐按到竹枝上,學著電視裡書裡看到的,含住他的耳垂,往耳洞裡噴氣。
  
  馮丞斐顫抖得厲害,無助地仰起臉,褚明錦轉而吻上他潔白如玉的脖頸,含住滑動的喉結,狠狠的咬,像要把他的嗚咽生吞入肚,又像要留下屬於自己的烙印,向所有人標明,這個人是她褚明錦的。
  
  馮丞斐呆呆地任她動作,懵懵懂懂地想著,原來親吻是要這麼樣子的,褚明錦把親吻印在馮丞斐的鎖骨上時,馮丞斐霎地將她抱住,一個翻轉,把褚明錦壓到竹枝上。
  
  「寶寶,該我了。」
  
  流水一般低沉悅耳的聲音,伴著竹枝相互撞擊的聲音,悠遠綿長,餘韻無窮。想起自己剛才的行為,褚明錦有些羞有些窘,心臟怦怦地跳動得厲害,連耳朵都熱了起來。
  
  跟身邊的竹子枝葉一般清新的嘴唇貼到自己唇上,濕滑的泛著情潮的舌頭滑進口腔中,馮丞斐翻攪著,含含混混問道:「寶寶,是這樣嗎?」
  
  褚明錦說不出話來,缺氧讓她心跳更加劇烈,身體軟得站不住了。
  
  上裳被拉開了,這是室外呢,褚明錦伸了手想去摀住,睜眼卻見馮丞斐兩手把那兩個麵團擠到一處,來回吮吸,褚明錦躁得閉眼,不敢看那淫靡的光景,下一刻又忍不住睜開眼,直直盯著那裡的旖旎光景,馮丞斐似是發覺了,頭微偏,方便褚明錦低頭間看清自己的行動。
  
  他學得很快,又舔又吻,不時用牙齒啃咬磨蹭,每一次舔弄,舌尖與粉嫩堅硬的櫻紅相接輕舔的情景都看得清楚,一時七分身體快意加三分視覺刺激,滿滿漲漲沖成十分,褚明錦忍不住呻吟著挺了挺胸膛,軟聲泣道:「格非……難受……」
  
  馮丞斐將口裡的櫻紅鬆開,抬眼看褚明錦,本就絕美的臉如染上鮮紅的硃砂,配著一雙波光浩淼潭水般無限光華的黑眸,美艷至極,敞開的衣領裡面,精緻的鎖骨下面,平滑的胸膛緊實剛健,卻又透著讓人心折的陽剛強悍,魅惑誘人。
  
  褚明錦被撩撥情生意動了,再看到這樣的馮丞斐,根本忍不住,低聲哼道:「到屋裡去吧……」
  
  到屋裡去就可以胡作非為了,馮丞斐仍沉浸在新鮮奇妙的體味中沒有回過神來,並未聽清褚明錦說了什麼,只模糊覺得下面硬得生疼,需要一個洞給它捅了進去。
  
  馮丞斐覺得應該是捅進前面的洞,可李懷瑾身為皇子,宮裡教導過的,他說是後面的洞,那無疑是後面那一個了。
  
  馮丞斐伸了手摸索著,褚明錦那裡流了不少水,有些淌到後頭去,馮丞斐藉著潤滑,修長的一指輕易捅入。褚明錦身體一震,眉頭緊皺,叫道:「快出來,疼死了。」
  
  迷糊間表達不清,沒說你弄錯地兒了。馮丞斐隱約聽說過,初次來事,女兒家都會疼,還會流血,稱見紅,以為找對地方了,不止不出來,還來回打轉插送。
  
  褚明錦是真的生氣了,想拂袖離開,體內一物佔著動不了,伸手去推馮丞斐,惱道:「我要走了。」
  
  馮丞斐這時怎麼忍得給她走?手指退出來,兩手扣住褚明錦,低頭就開始吻她的身體,從細滑的脖頸,到柔歡的山峰,每一寸地方都不放過,他學得甚快,又無師自通發明了許多花樣,舔咬吸吮拉旋……
  
  褚明錦嗚咽不已,被吻啃過的地方又麻又燙,心底慌張無措情慾火苗高漲,緊張地抓住馮丞斐的頭髮扭動起來。
  
  感覺到她的緊繃和動情,見她不再提要走,馮丞斐越發得勁,越吻越下,來到草地上後,喘息著停住不動了。
  
  他在做什麼?褚明錦鼓起勇氣往下看,馮丞斐正好抬頭看她,兩下裡眼睛對著眼睛,均是滿眼的欲望,褚明錦躁得臉沒處埋,慌慌張張想往逃,馮丞斐卻就在這時焦急地問道:「寶寶,你懂的,是不是?你告訴我,該進哪個洞,痛死我了。」
  
  看著純潔如一張白紙的馮丞斐,一陣無法言喻的滿足湧上褚明錦大腦,與此同時,酥麻流竄過心窩,褚明錦就著居高臨下的姿勢看了馮丞斐一眼,細聲撩拔:「哪個洞大就進哪個洞。」
  
  前面那個總比後面那個大吧?
  
  「都很小都不大。」馮丞斐昨晚研究得仔細,苦著臉道:「寶寶,你告訴我罷,君玉說是後面那一個洞,可我總覺得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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急管疏弦
  
  他竟拿他們床第之間的隱秘去問別人?似有一群烏鴉飛過頭頂,褚明錦腦袋轟地一聲炸了,體內的欲火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怒火填滿腹臆間,卡嚓一聲,右手邊一枝細竹被她生生拗斷。
  
  「寶寶,你的手?」馮丞斐驚叫,伸手要抓褚明錦的手察看,褚明錦握緊拳頭,不給他看。「怎麼啦寶寶?」馮丞斐惶急不安地看褚明錦。
  
  褚明錦想起包廂中湊在一起的兩顆黑腦袋,顯然那個時候,這個大傻瓜正拿他們床第間的事請教他人,李懷瑾似笑非笑的臉從褚明錦眼前閃過,褚明錦一陣發暈,瞬間有一種被剝光了被人看到的感覺。
  
  「寶寶,你生氣了?」馮丞斐純黑地眸子定在褚明錦臉上,眼珠子一動也不敢動。
  
  「他跟你說是戳後面那個洞?」褚明低笑著問道。
  
  馮丞斐點頭,老老實實道:「君玉說他也沒做過,不能確定,我們打算要問問別人,上那種女人的地方我怕你生氣,他說帶我去小倌館問問。」
  
  褚明錦很想磨牙,那傢伙把格非帶去小倌館問,兩個大男人一起上小倌館,人家不想歪才怪,教給他們的,不是走後門還是什麼?說不定還奉上一盒玫瑰膏呢?
  
  怎麼著作弄一下那個傢伙才行,在此之前,決不能讓格非知道男歡女愛是怎麼一回事,反正這個大傻瓜守得了這麼多年,不會行差踏錯的。
  
  「我回去了。」褚明錦整理衣裳,朝傻站著小心翼翼看著自己的人笑了笑,低聲道:「等咱們成親了,你愛怎麼來就怎麼來,現在不行。」
  
  咱們已經成親了!馮丞斐塌了臉,不敢違拗,伸了手幫褚明錦整拉衣裳,又磨磨嘰嘰拖時間。「寶寶,髮髻有些亂了,我替你重梳。」
  
  這一梳,回去就晚了,褚明錦想拒絕,對著那一雙純黑晶亮的眸子,看著那眼裡的渴切與祈盼,心一軟,情不自禁又變成點頭。
  
  說是梳發,馮丞斐哪會梳髮髻?把褚明錦的髮簪釵環拔下,一頭秀髮攏在手裡,拿了梳子,輕輕地梳著直髮,梳了一會又變成摩挲,不久又從後面把頭靠在褚明錦肩上,像只大貓一樣,拿臉頰輕輕地蹭她的臉。
  
  褚明錦無聲的笑了,伸手攬住了肩膀上的那顆大腦袋,像攬一個毛絨絨的大玩具。
  
  溫暖愜意的感覺籠罩了馮丞斐,昨晚回去後他一晚沒睡,今早又一早起床上早朝,不知不覺站著就睡了過去,臉緊緊貼著褚明錦的臉,雙手環繞著褚明錦的腰肢,依戀而滿足。
  
  這樣了能睡著?褚明錦無奈地歎息了一聲,輕輕轉過身,把馮丞斐半抱半扶,挽到床上躺下,馮丞斐唇角微微上翹,在睡夢裡甜甜地笑著,不知夢到什麼。
  
  褚瑋倫按褚明錦的建議,佈署了與夏記商號的商戰,不過在鄭易理的妻子妾侍裡面扶植一個與夏家女兒爭寵這一方面上,卻並不順利,鄭易理的妻子是個古板之人,調教不了,幾個妾侍裡面,燕瘦環肥各具姿色,卻多是目光淺薄沉不住氣之人,一時間找不到足以與夏家女兒抗衡。
  
  翠竹和翠屏按褚明錦的吩咐,晚上去向褚瑋倫請安問詢,褚瑋倫覺得找女兒商量一下,也許另有良策,於是在翠竹兩人去請安時,讓她們回侍郎府先接女兒回家商量一下。
  
  翠竹兩人沒有接到褚明錦,褚明錦扶了馮丞斐上床,卻脫不了身,馮丞斐在迷夢中還緊捉著她不放,褚明錦回奈,她找不到剪刀割袍斷袖,只得脫了鞋子上了床,輕輕地攬住睡夢中兀自不肯放手的傢伙。
  
  兩人第一次同床共寢,不說馮丞斐在夢中愜意舒爽,便是褚明錦,不知不覺安心舒心,睡得也是香甜無比,再沒有醒來。
  
  翌日恰是休沐日,竹林小舍的下人也沒人來喊馮丞斐起床,兩人摟抱成一團,睡到日上三竿方醒來。
  
  褚瑋倫晚上等不到褚明錦回家,以為少年夫妻情熱,女婿晚上不捨得給女兒回家,也不以為意。
  
  郭氏跟褚明容一般,一直做著當侍郎岳母的美夢,雖然侍郎府把褚明錦接回去了,她卻還總是認為,褚明錦早晚得給送回,自己的女兒還是有機會當上侍郎夫人的,這日一早透露了褚瑋倫要接褚明錦回家的消息給褚明容,讓她以探姐姐接姐姐為名,去侍郎府走一趟。
  
  「叫上你二姐和四妹,不要一個人去。」郭氏交待,別太露骨,以後嫁不成馮丞斐,別的人家也嫁不成了。
  
  褚明錦整晚不歸,翠竹和翠屏兩人守在東苑正房外面的耳房中,忽兒要熱水忽兒要熱湯,做出一副褚明錦已回來在房中歇息的樣子,一整晚不敢睡。
  
  萬幸侍郎府沒有人來探問,連原來在院中服侍的人,見她們兩人回來了,也自覺地退到外面抱廈中聽命,不敢近上房半步。
  
  「小姐怎麼這時還不回來。」天明了許久,褚明錦還沒回府,翠竹兩人急得想撞牆。
  
  「兩位姐姐,夫人的妹妹過來做客,在花廳候著。」小丫環過來稟報。
  
  怎麼辦?翠竹兩人對視了一眼,眨了眨眼,無聲地交流著,托辭褚明錦病了在休息肯定不行的,自己姐妹來了,不起來相見說不過去,萬一侍郎府的人要請大夫來診治,更麻煩了。
  
  「我去見三位小姐。」翠屏道。兩人決定兩頭瞞著,這頭假裝褚明錦在睡覺,那頭跟三位小姐說褚明錦出府去了。
  
  「大姐出去了,上哪?怎麼沒回府呢?」褚明容尖刻地道:「不會是去會什麼不該會的人吧?」
  
  「大小姐要上哪,不是奴婢能過問的。」翠屏不軟不硬地回道。
  
  「翠屏,夫人要的木瓜薏米玉竹湯做好了,要不要加糖?」采青走了進來問道。
  
  要不要加糖不是應該去東苑問嗎怎麼到這裡來問自己,翠屏暗暗叫苦——穿幫了,幾位小姐都不是省油的燈,三小姐那張嘴尤其刻薄,可怎麼好?
  
  
  
  「我大姐什麼時候要的湯呢?」褚明容嘴上尖利刻薄,心眼也不缺,先問了印證時間。
  
  「一盎茶工夫吧。」采青恭謹地回道。
  
  「一盎茶工夫?這麼快就做好了?」一盎茶工夫,那時她們已經進侍郎府了,褚明容又追問,要明明白白問準時間,讓翠屏無法推搪。
  
  「老爺吩咐過,各種湯水隨時備著,夫人要喝了馬上就能奉上,這個湯原來就煮著的。」采青微笑著,有問必答。
  
  「喲,我們姐妹仨來了一刻鐘都有了,怎麼?大姐是出去了還是在家呢?」褚明容大嚷起來。
  
  褚瑋倫正與手下商討對付夏記的方法,門外奔進來一個夥計,喘吁吁道:「老爺,侍郎府來人請你過去。」
  
  「有沒有聽說什麼事?」褚瑋倫皺眉。
  
  「好像是大小姐徹夜未歸,那邊鬧開了。」
  
  褚瑋倫勃然變色,新婚翌日被送回,那時便惹了多少閒言碎語,如今回去了,怎麼又鬧出這樣的事?
  
  「爹,這兩個丫頭揣掇著大姐不守規矩……」褚明容見了褚瑋倫,沒有那麼刻薄了,把錯倒到翠竹兩人身上。
  
  褚瑋倫掃了眼四周,只得幾個丫鬟,管事模樣的人都不見,沉了臉問道:「怎麼回事?」
  
  「我們來了,翠屏說大姐出去了,可是她們剛剛又吩咐過給大姐燉湯……原來大姐別晚就沒回來了。」褚明容將她鬧了半個時辰,查證出來的消息一一說了出來,眉目微有得色。
  
  褚瑋倫很想一巴掌扇到三女兒臉上,勉強控制住,看向采青,問道:「你家老爺呢?」
  
  「老爺昨晚沒回來,想必是宿在信王府了。」
  
  女婿昨晚也沒回,褚瑋倫心中稍定,也許兩人是一塊在外面流連。褚瑋倫正沉吟著,馮翌外出辦事回來了。
  
  「見過親家老爺。」
  
  「免禮。」褚瑋倫微笑擺手,馮翌四周看了看,問道:「出什麼事?」
  
  「夫人昨晚未歸。」采青小聲回道。
  
  「夫人愛去哪裡,是你們能揣度的嗎?這個月月銀扣了,以後再有這樣的事,一律發賣。」馮翌冷了臉,大聲喝道:「下去。」
  
  馮家管家這樣護著主母,褚瑋倫心中更有數了,也不走了,坐到大靠背椅上,笑道:「我難得來一趟,你找一下格非,就說我在府裡等著他。」
  
  「是,親家老爺。」
  
  出了花廳,馮翌踢了看熱鬧的下人幾腳,罵道:「沒眼色的奴才,夫人是老爺的眼珠子,豈是你們能輕視的。」
  
  馮翌飛奔去竹林小舍,馮丞斐醒了,正摟著褚明錦撒丫兒親親摸摸變著花樣求歡。馮翌輕輕重重敲了許久的門,馮丞斐方不情不願爬下床。
  
  「什麼事?」馮丞斐口氣相當惡劣,只差沒順手賞給馮翌一個耳括子。
  
  「……」馮翌付到馮丞斐耳邊,小小聲匯報起來。
  
  老泰山在家中等著,不回是不行的,只是自己這頭回去,褚明錦後腳跟著回,兩下碰面,可怎麼好?馮丞斐有些不知如何是好,想了想,決定還是向褚明錦坦白身份。馮翌卻就在這時又湊到他耳邊,把褚明錦昨天早上離府前讓他轉告的話說了出來。
  
  寶寶要找他索要休書?馮丞斐蔫了。
  
  怎麼辦?
  
  馮翌見馮丞斐皺眉,他瞭解主子愁什麼,眼珠轉了轉,低聲獻計。
  
  馮丞斐回房,親了親褚明錦,依依不捨道:「寶寶,君玉找我有急事,我先走一趟。」
  
  「去吧。」褚明錦點頭,勾過馮丞斐脖子,低聲叮囑:「他要拉你去小倌館,也不准去。」
  
  「好。」馮丞斐乖寶寶般表示一定照夫人說的辦,褚明錦滿意地點頭,盈然笑意的臉猶如一朵綻放的嬌艷玫瑰,馮丞斐差點挪不了步。
  
  枕邊人走了,褚明錦也不想睡了,起床洗漱梳攏好頭髮,用了早膳,踱出房門剛想回馮府,一下人從門外奔了進來,大驚小怪嚷道:「怪事了,皇商褚老爺的商號還有人鬧事。」
  
  老爹的商號有人鬧事?褚明錦招手那個下人過來問話:「知不知道鬧的什麼事?」
  
  「不知道,鬧得挺大,圍滿了人,奴才也看不到。」
  
  莫不是夏家在鬧事,褚明錦不敢等閒視之,急急往褚記商號而去。
  
  走過一條街道時,褚明錦停了腳步,低頭看著自己身上的衣裙,眉頭皺了起來。昨晚是沒脫衣裳就睡著了,兩人又摟在一起揉來摩去,身上的衣裙皺得不成樣子,這副模樣前往商號,太失老爹的面子了。
  
  褚明錦拐了彎,朝馮府走去,她要回去先換一身衣裳再去商號。
戟飛矢鳴
  
  李懷瑾昨日約了馮丞斐要上小倌館的,後來褚明錦來了,馮丞斐眼裡只有夫人,小倌館沒有去成,今日要找馮丞斐去小倌館,半路上遇到往馮府疾走的褚明錦。
  
  「褚大小姐。」李懷瑾喊住步履匆匆的褚明錦,笑著問道:褚大小姐行色匆忙,這是要上哪?」
  
  「王爺好。」褚明錦心中恨恨呢,只是人家是王爺,不宜凶神惡煞地喝問你引導我情郎走後門是何居心,牙根咬了好幾回,面上還是淡然從容,微笑著拱手問候,溫婉地回道:「有事要回府一趟。」
  
  李懷瑾眼角一掃,褚明錦衣裙皺得不成樣,想也知道昨晚又跟馮丞斐在一起了,心中突然就酸溜溜的。
  
  「褚大小姐是要回馮府還是回褚府?小王送褚大小姐一程。」
  
  褚明錦心念轉動,夏家依仗著女兒嫁給國舅公子為妾,自己雖是嫁給侍郎,畢竟低了很多級,且之前又傳出被棄風波,靠山不夠硬,若是拉了這位小王爺前去亮相,想必多少有些影響。
  
  不過自己不能跟他同時出現,那樣又傳出緋聞,更加麻煩。
  
  讓兩個王爺同時出面,夏家多少得給面子吧?
  
  「王爺怎麼沒跟格非在一起?在下有事想求王爺幫忙,接了格非一起到我家商號幫我爹解圍,可否?」
  
  為什麼褚明錦認為他應該跟馮丞斐在一起?李懷瑾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道:「什麼大事,還得我和格非同時出面?走,我跟你去一趟。」
  
  「有勞王爺了。」褚明錦道了謝,道:「勞煩王爺先送明錦回馮府。」
  
  馬車朝侍郎府駛去,李懷瑾偷眼看褚明錦,見她容姿妍麗,雙眸明澈如山泉,顧盼神輝,撩人心懷,不覺暗歎。這位褚大小姐以前常見的,為何就沒發現如廝動人呢?
  
  褚明錦也在暗中打量李懷瑾,尋思著怎麼報他捉弄情郎,誘導情郎走後門之仇。
  
  馮丞斐急匆匆回府見老泰山,進府門時,怕竹林小舍下人的話沒有引開褚明錦,留了馮翌在大門口放聲,若是見到褚明錦回來,馬上讓人通報。
  
  信王府的馬車在大門口停下,馮翌只當是李懷瑾來了,忙迎上前來,及至車簾掀開,褚明錦步下馬車,只急得臉色也變了,欲要退回去使人報信,來不及了,想把人請到正廳,褚明錦已笑著打了手勢往裡迎李懷瑾:「王爺,請到花廳中用茶,稍等片刻。」
  
  馮翌聽得這話,五雷轟頂,李懷瑾往裡抬步了,馮翌死馬權當活馬醫,說道:「王爺,奴才怎麼聽說王爺今早找格非小爺找得好生著急。」
  
  此話何解?李懷瑾腳步頓住,想起剛才褚明錦以為他跟馮丞斐在一起,隱隱有所領會,馮丞斐此時,應是正在花廳會客。
  
  若是要讓褚明錦發飆,惱了馮丞斐,這會兒裝糊塗便可,李懷瑾看了眼褚明錦,目光複雜而幽暗,稍停,在馮翌急出一頭汗時,唇角微揚,笑道:「褚大小姐,小王忽然想起,有一事請教馮侍郎,勞褚大小姐帶路,引我去南苑。」
  
  褚明錦要回東苑換衣裳,正好從南苑附近經過,遂欣然道:「如此,王爺請。」
  
  馮翌死裡逃生,跟在背後擦了一把眼,看著褚明錦帶著李懷瑾往南苑而去了,急忙往花廳奔去。
  
  「老爺,奴才剛剛聽說,褚記商號有人鬧事。」
  
  不是編的謊言要引開褚明錦的嗎?難道真有人鬧事?馮丞斐猶疑,瞟了馮翌一眼,馮翌一慣很淡定的,此時卻額頭微濕,馮丞斐心口一跳,忙站了起來,對褚瑋倫道:「爹,我陪爹過去看一下吧。」
  
  馮丞斐陪了褚瑋倫走了,馮翌這回學乖了,站在府門口等著,褚明錦陪著李懷瑾出來時,他慇勤地上前揭車簾子,狀若無意地問道:「夫人和王爺要上哪裡?」
  
  「我們要去褚記商號。」李懷瑾微笑道。
  
  馮翌想哭,怎麼來來回回都要往一處湊,背著褚明錦急忙朝李懷瑾使眼色,李懷瑾愛莫能助聳肩。
  
  褚明錦在褚記並沒有遇上馮丞斐,馮丞斐路上便怕竹林小舍中安排了人那樣說話,褚明錦還要去褚記的,一直尋思著脫身之法,陪著褚瑋倫來到褚記門口,見沒有鬧事之人,便尋了個借口走了,連進褚記都沒有。
  
  褚明錦見沒有人鬧事,雖感奇怪,以為傳錯了,也不以為意,拱手謝過李懷瑾,送了李懷瑾走,自己進了商號。
  
  「爹,沒人鬧事嗎?」
  
  「沒有,爹也聽說有人鬧事,趕回來什麼事都沒有。錦兒,爹正好有事要問你……」
  
  褚瑋倫把商號的難題說了出來,道:「若是不能從根本上斷了夏家女兒的寵愛,光靠謠傳與造勢,並不能起作用的。」
  
  「女兒認識信王爺與宣王爺,或許可請他們常來行走,威懾一下夏家。根治之法,女兒再想想。」
  
  褚瑋倫皺眉,道:「信王爺也罷了,聽說他與女婿過從甚密,宣王爺從沒聽說過與女婿有什麼交情,你怎麼與他認識的?」
  
  是通過信王認識的,褚明錦不敢說,含含糊糊道:「信王爺與馮郎相熟,宣王爺與信王爺是兄弟,偶而遇上了,便認識了。」
  
  褚瑋倫端起茶杯小抿了一口,掃了褚明錦一眼,淡聲道:「錦兒,爹知道你聰明,但是別忘了,夫君是你的天你的地,女婿現在把你接回去了,要跟你好好過了,你要安份守已,別再鬧出什麼不雅出來。」
  
  褚明錦唔了一聲,明顯的語不從心,褚瑋倫輕歎,道:「錦兒,爹在你的親事上,是賭徒一般冒險一搏的,女婿雖不是出身仕族世家,然貴為三品官,本不是咱褚家一介商戶能高攀的,當日他備了禮上門求親,爹頗猶豫……」
  
  褚瑋倫緩緩道來,褚明錦明白了,剛穿越過來時,聽得很多人談論起這具身體,為何同情的多貶斥的少,原來馮褚兩家結親,本就很多人不看好,馮丞斐上門求親,很多人都覺得是別有居心,後來,新婚翌日前身被送回娘家,人們八卦的同時,都是這結果本在意料之中的言語。
  
  「爹應承這門親事,是在賭,女婿既然求親,必是有所考量的。我兒容顏品格人所不及,自當配萬里挑一之人。女婿絕色無雙,燕京年輕公子中無人能及,潔身自愛,風評極佳,這樣的夫婿,錯過了實在可惜……」
  
  褚瑋倫拳拳慈父之心,褚明錦聽得眼眶發紅,可惜自己已行差踏錯,辜負了老爹一片愛女之心。
  
  「錦兒,今日女婿陪著我說話,言詞親熱,神情恭敬,執著晚輩之禮,絲毫沒有官架子,與之前的見面大是不同,看來頗為愛重你,你要懂得珍惜。」
  
  這兩日在侍郎府住著,雖然萬人迷避不見面,可從下人的言行看來,萬人迷對自己還真是不錯。褚明錦心口堵得慌,倘若老爹知道他的乖乖女爬牆了,不知會不會一口老血噴出,搶救不過來了。
  
  褚明錦低垂下頭,心虛地不敢看老爹的眼睛。
  
  褚瑋倫長歎了一聲,又道:「你三妹妹被爹慣壞了,還望你看在爹面上,別與她太計較,留意著,有合適的好人家,跟爹說,爹把她嫁了,也省得總不知天高地厚想嫁入侍郎府。」
  
  褚明容今日做了什麼?才會讓老爹這出這番話,褚明錦不解地看褚瑋倫。
  
  「你三妹妹今日帶著你二妹和四妹去了侍郎府,當著一府下人的面,竟然揭你昨晚沒回府的底,幸而你昨晚是和女婿在一起的,女婿回去後證實了,否則,這聲名……」
  
  女兒回府了也會得知的,褚瑋倫乾脆先說了出來,四個女兒中,他最疼褚明錦沒錯,可夫人裡面,他最愛重的,卻是郭氏,郭氏雖不是幾位夫人中最美貌的,卻最會撒嬌使媚,身份也最矜貴,當年肯下嫁給身為小商人的他作妾,讓他大受鼓舞,幹勁十足,方拼出這份富可敵國的家業。
  
  在他心中,其他四個女人加在一起,還不及郭氏的份量,愛屋及烏,對褚明容也便寵得有些過了。
  
  褚瑋倫後面說的什麼,褚明錦一個字也沒聽進去,開始,她想的是完了,昨晚徹夜不歸被萬人迷發現了,後來想的是,萬人迷怎麼肯如此厚道地默不作聲地戴上綠帽子,再後來,她的腦子亂成一團麻。
  
  褚記明明沒事,竹林小舍的下人卻說有人鬧事,老爹在侍郎府也聽到同樣的謠傳,為什麼?
  
  迷迷糊糊中那團麻被她抓住一個線頭,亂麻居然在瞬間理清了,謎團其實很簡單,格非就是馮丞斐,她在紫籐廬中等著馮侍郎,來的也就是馮侍郎。信王府與侍郎府同時往褚府裡送東西,那東西全是侍郎府送的。那一晚歸家晚了,褚瑋倫要責罰蘭氏,侍郎府不遲不早送了東西過來,其實是馮丞斐送她回家後,擔心她受罰,有意送了東西過來解圍。
  
  「信王爺也罷了,聽說他與女婿過從甚密,宣王爺從沒聽說過與女婿有什麼交情。」
  
  那李鈞予,其實應該才是信王李懷瑾。
  
  褚明錦胸口有點疼,剛開始只是小火焚燒,漸漸那火越燒越旺,那疼越烈,疼得難以忍耐,疼得她血管都要裂開了。
  
  「錦兒,你……你原諒你三妹妹,不行嗎?」褚瑋倫滿眼憂色地問道。
  
  褚明錦一顆心被那把火燒焦了,灼疼得她身體抖顫,手腳不受控制地抽搐。她強撐起身體,盡量鎮靜地問道:「爹,你剛從那府裡出來的,格非沒陪著你過來嗎?」
  
  「女婿陪著我過來的,見沒人鬧事方走了。」
  
  無需再套問了,褚明錦很想大哭,很想大罵,又很想大笑,原來自己一直糾結的,是根本不存在的問題。
  
  前一晚兩人親熱時,格非的話從耳邊響起。
  
  「寶寶,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郎。」
  
  「寶寶,我都跟你說了,我就是馮丞斐,你的夫婿。」
  
  那個大傻瓜,其實曾試著向她坦白的,只是自己先入為主,不當一回事。
  
  相府後園中那一襲白袍的人攬著方彤君的影像從褚明錦眼前飄過,褚明錦的身體不抖了,換成牙齒咯咯響。
  
  明知那時馮丞斐情非得以,可此時,她的心中還是湧起強烈的惱怒。
  
  特別是,他聯同李懷瑾一起騙她,想到李懷瑾在背後不知怎麼樣的嘲笑自己,褚明錦便覺得難以忍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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請君入甕
  
  褚明錦滿面怒色離開褚記商號,褚瑋倫誤會她生褚明容的氣,她也沒有解釋,讓褚瑋倫以為她生氣了,回頭約束約束幾個妹妹亦可。
  
  萬人迷就是格非,褚明錦這下可沒那麼大度了。雖然生馮丞斐的氣,可讓她放掉馮丞斐,拱手讓出老公,卻是不可能了。
  
  沒有索討休書的必要了,自己地位穩固了,老娘在褚家的地位,自然也無須擔心,不過褚明錦賺銀子的想法沒有就此放棄,手裡有賣嫁妝的銀子,不利用起來可惜。走在大街上,滿腔怒火的褚明錦也沒忘記盯著街道兩旁的商舖看,尋求其中的商機。
  
  經過一間書肆時,褚明錦停下腳步,略一遲鈍,走了進去。
  
  「掌櫃的……」褚明錦讓掌櫃的按她的要求編撰印一本小冊子。
  
  「只是印一本?那這價錢?」掌櫃表示只印一本冊子,人工也不少。
  
  「價錢好說,掌櫃儘管開口,只是我要的急,明日就要。」
  
  有錢好辦事,掌櫃的忙不迭答應,一本冊子要了十兩銀子。
  
  這是獅子大開口藉機敲詐,褚明錦也不心疼,她只想著捉弄李懷瑾。
  
  「掌櫃,喊個女人來,我說,她寫。」
  
  「好咧。」
  
  替褚明錦譽寫小冊子的女子寫得臉紅耳赤,幾次欲罷工,褚明錦中間又塞了很多銀子給她,總算順順利利寫完。褚明錦檢查了一遍,確認無誤,交了定銀,約好翌日一早過來拿貨。
  
  褚明錦前腳剛走,替她寫冊子的女子把掌櫃拉進後院,火熱地扒掌櫃的衣裳。
  
  「娘子今日為何如此熱情?」掌櫃的喜出望外。
  
  「那人讓寫的,比春宮圖還惹火……」小娘子羞羞澀澀道。一時間被翻紅浪,無限春情。
  
  昨日跟著格非走了,兩人後來又到竹林小舍鬼混,要跟鳳雙溪商量再做什麼生意的事也忘了。褚明錦此時心裡生氣,出了書肆也不回馮府,往酒樓而去。
  
  鳳雙溪沉著臉坐在櫃檯後面,昨日是人家欠了他幾百萬兩銀子,今日看起來更陰,好似祖墳被人掘了一般。褚明錦暗歎,覺得有必要教育一下這個彆扭青年,身在服務行業,即便不需他跑堂迎客,擺個笑臉還是很有必要的,否則,酒樓的底子再好,招式再吸引人,這麼一個黑面神杵著,生意也會越來越差。
  
  「你來了。」抬頭看到褚明錦,鳳雙溪雙眸晶亮,陰色盡掃,褚明錦笑了笑,半開玩笑道:「鳳兄,你若是一直這麼一個模樣,可比美名滿燕京城的馮侍郎了。」
  
  鳳雙溪雙眉一擰,似是很火大,可唇角微微上翹,明顯又很受用。褚明錦看得想扶額,老兄,開心就開心,不必要裝這麼一個彆扭樣,讓人看著都難受。
  
  人家格非就不這樣,誇他好看,他的雙眸更璀璨,唇角滿滿的欣喜之色。
  
  褚明錦在心中不自覺地將馮丞斐與鳳雙溪作了對比,比完了,更喜歡馮丞斐的毫不做作,也有些同情鳳雙溪,這個甜水裡泡大的孩子抖然家變,受了不少苦頭吧?想必之前也是陽光青年一枚,現在卻變成更年期老太太了,那臉難得有晴天的時候。
  
  「你不是說他不要你了嗎?怎麼又這麼沒骨氣?又和他在一起了?」鳳雙溪燦爛的一張臉說變就變,又陰沉了下去。昨日李懷瑾與馮丞斐一左一右簇擁著褚明錦離去,他還不知褚明錦喜歡的是馮丞斐,若是知道,只怕更陰沉。
  
  「這個……之前是誤會。」褚明錦想起那日在鳳雙溪面前哭了,頗覺羞躁丟人,一張臉瞬間像擦了胭脂一樣,紅潤潤的,比以往更加嬌嫩。
  
  「那種人,女人不會少的。」不知不覺間,鳳雙溪就說出破壞人家感情這種天打五雷轟的話。
  
  「我知道,不過都是外面的女人喜歡他,他沒有胡來。」想到大傻瓜連進哪個洞都不清楚,褚明錦咬著嘴唇笑了,眼角彎著,神情有些飄忽,沉浸到與馮丞斐相處的綺暱風光裡。
  
  「那些銀子,你想起要做什麼了嗎?」鳳雙溪狠拍了一下櫃檯,把褚明錦從綺思欲念中震醒。
  
  「鳳兄。」褚明錦忍不住了,要教育一下鳳雙溪。過來一個要結帳的客人,褚明錦忙閉上嘴巴。
  
  「共計二兩三百文。」鳳雙溪拔打起算盤,對著客人時,雖說沒有笑得見牙不見眼,卻也是溫和熱情,收了銀子,拿出一塊巴掌大些的布巾,三轉兩轉扭出一隻小布老鼠,笑著遞給客人,道:「這個小玩物,送與客人家的孩子玩耍。」
  
  「多謝掌櫃。」客人很高興地接過,拱手道謝。
  
  「你怎麼知道他有孩子了?」客人走後,褚明錦好奇地問道,那客人看起來也只得十六七歲模樣。
  
  「他沒兒子女兒,可是他喜歡的姑娘,有個五歲的妹妹。」鳳雙溪頗耐心地解釋,見褚明錦還看著自己不動眼珠,又解釋道:「這客人前日來過,我跟他說過幾句話,聽出來的。」
  
  自己這個合作夥伴真的找對了,鳳雙溪腦筋很活泛,看來酒樓生意很好,除了底子不錯,最重要的還是鳳雙溪在細節處狠下功夫,攏來了回頭客。
  
  褚明錦開心地笑了,不批評教育了,鳳兄對自己沒個好臉色不要緊,對客人能上心即可。
  
  「那些銀子,你打算做什麼生意?」鳳雙溪問道。
  
  褚明錦也不知要做什麼,反問:「你覺得做什麼好?」
  
  「做一種新的之前銷的不好的吧……」鳳雙溪顯然考慮過了,說起來條理清晰。
  
  他的意思,概括起來就是賣消費理念,褚明錦不停地點頭,覺得很有道理。
  
  「我家鄉有一種茶……」
  
  銅陵有白露茶,鳳雙溪說,他娘親以前想保持美貌,藥店大夫推薦過這種茶,說加蜂蜜喝了有美容功效。
  
  「就這樣,咱們經營這種白露茶,你從夥計裡面培養一人當掌櫃,回鄉一趟,進上一大船茶葉過來。」
  
  「這銷路還沒打開,一下進太多了,行不行?」鳳雙溪有些擔心。
  
  「沒問題的,放心進吧。」
  
  閨秀仕子們之間的聚會,多搞兩次,把白露茶推出去,帶起消費熱潮,不愁沒有銷路。
  
  「天字號包廂的客人是誰?」正事談完,褚明錦問道。
  
  「還是那個人。」鳳雙溪剛放晴的臉又陰了下去。
  
  褚明錦哦了一聲,沒有挪動,鳳雙溪暗喜,怕李懷瑾吃完飯下來看到褚明錦,提議道:「你教我做你會做的菜吧,以後就不用你下灶房炒菜了。」
  
  「我去教廚子,你也別學了,要等你幹大事呢。」褚明錦起身進了灶房。
  
  眼看著褚明錦進灶房,看也沒看一眼樓梯,鳳雙溪無聲地笑了。
  
  褚明錦要晾著馮丞斐,這晚不回侍郎府也不去竹林小舍了,從酒樓出來時,提了兩包點心,逕自回了褚家。
  
  「五姨娘,這兩日可好?」兩包點心,一包給褚陳氏,另一包,褚明錦拿到蘭苑給蘭氏吃。
  
  「好。」蘭氏眼眶有些濕潤,看了褚明錦許久,問道:「姑爺對你好嗎?」
  
  「很好。」褚明錦笑道:「五姨娘,以後你要不要和我去馮府住?」
  
  反正蘭氏在褚家掛名是褚瑋倫的妾室,褚瑋倫卻從不進蘭苑,名存實亡,還不如跟著她去侍郎府。
  
  「這!這於理不合。」蘭氏輕拭眼淚。
  
  看來是願意的,褚明錦安慰道:「五姨娘且忍忍,這時去於理不通,再過些時日,我有喜了,到時就說需要五姨娘去照顧我,過去了,以後你若住得習慣,就不回來了。」
  
  蘭氏淚水流得更厲害了,褚明錦暗歎,容顏一樣,只差了年歲差了出身,方彤君梨渦淺現容光煥發,蘭氏卻每日以淚洗面,若不是有自己這個不是女兒的女兒給她留了念想,也許隨了早夭的蕊兒去了吧。
  
  「錦兒,你說起有喜,看來,姑爺待你是不錯的,是不是?」蘭氏抹了半天淚,又開心地笑著問褚明錦。
  
  褚明錦紅著臉點頭,既然兩人本來就是夫妻,這個那個的事,依格非那個渴望的樣子,若自己不反對,自然就要做了。
  
  馮丞斐這晚輾轉翻側難以入眠,極想半夜裡跑去褚家要人,抱著棉被蹭了一晚,苦苦忍著,天亮後即命人去褚府接褚明錦,褚明錦早料著他會使人來接,一大早就離開了。
  
  褚明錦這日又做男裝打扮,出府後先去了醫館。
  
  「要小倌後面癢的藥少許,不要太烈。」褚明錦奉上一兩銀子,大夫稍一猶豫,轉身拿了幾樣藥材,研磨了一會,裝進紙包裡遞給褚明錦。
  
  「放在食物裡,無色無味,放一半,五分動情,若想十分動情,整包倒進去。」
  
  到書肆拿了小冊子,來到酒樓後,褚明錦開了材料單,讓鳳雙溪吩咐人按她的要求買這些食材,又叮囑道:「中午天字號客人來了,若是一個人,就說今日酒樓推出新菜品,問他要不要品嚐……」
  
  褚明錦交待完,也不理鳳雙溪的黑臉,進灶房泡製她的小冊子。
  
  每一頁紙上灑上少少幾滴茶水,放到灶邊烘烤,然後拿到後院在泥地裡蹭了蹭,再拍掉塵土,只留了泥污在上面,小冊子看起來便有幾分年代久遠的意思。
  
  褚明錦拿到鼻邊聞了聞,尚有極淡的油墨香,又到脂粉鋪裡買了一盒香味濃郁的粉,薄灑了一層淺淡的脂粉上去,油墨香終於被掩蓋了。
  
  把小冊子放進天字號包廂的椅子上,褚明錦嘿嘿偷笑。黃書加藥物雙管齊下,就不信李懷瑾菊花保得住。
  
  李懷瑾中午又來了,一個人。褚明錦大喜,親自掌勺炒菜。
  
  韭菜炒蛋,羊肉燒土豆,海參豆腐煲,醉蝦,生炒鱔片,兩根黃瓜,一盤胡桃,還附帶一根擀面棒。
  
  「跟客人說,今日的菜有些膩,吃完了菜再生吃這黃瓜,會很爽口,這擀面棒是給他敲胡桃的。」褚明錦叮囑送菜的小二,這是為免李懷瑾起疑。
  
  那包藥,她倒了一半不到。她怕效果太好,把李懷瑾弄得太狼狽了,為免李懷瑾事後找了太醫查驗食物,她做的這幾樣菜,全是壯yang的,到時可望矇混過關。
  
  一樣的材料,一樣的炒菜方式步驟,不一樣的人都能炒出不同的味道,褚明錦的炒菜方式,與古人又差別很大,李懷瑾吃了許多天通天酒樓的菜品,剛夾了一筷子菜,便嘗出不同來了。
  
  每一樣都試過,李懷瑾確定,自己面前的菜,全是褚明錦炒的。
  
  「格非真是有福氣。」李懷瑾自言自語,倒了杯酒,就著菜慢慢品嚐起來。
  
凡心盈蕩
  
  「那個人每天什麼都不做,專跑我們酒樓做什?游手好閒,不務正業!」鳳雙溪冷著臉看著樓梯道。
  
  他那目光,似是穿透樓梯上了二樓,刺進李懷瑾的包廂了,褚明錦撲哧一笑,道:「天天來不好嗎?咱們才有銀子賺。」
  
  鳳雙溪微有不解,褚明錦那日明明為了那人哭了,可眼下看來,卻又似對那人無情,剛才還避到灶房裡,不與人家碰面。
  
  「他每天過來,都是多長時間走?」褚明錦問道。
  
  「大約半個時辰。」
  
  現在半個時辰過去了,還沒走,是不是藥效發作了?這個時候,包廂裡面是不是?褚明錦甩甩頭,將李懷瑾衣裳半褪,汗珠在胸膛上掛著,左手黃瓜右手擀面棒的畫面甩出腦袋,把碗裡的飯扒光,笑道:「我進灶房教廚子炒菜了。」
  
  包廂裡面,雖沒有褚明錦想像的綺麗風光,卻也差不了多少。
  
  李懷瑾吃了幾口菜,目光一掃,便看到另一張椅子上的那本小冊子,順手拿過來打開翻看。
  
  看了片刻後,李懷瑾俊臉微紅,復又變得沉沉,目光落在桌面上的菜盤上,視線轉了轉,就在此時,後面忽然騷癢起來,他竟然生出要有根東西把後面那洞填滿的飢渴。
  
  李懷瑾閉上眼,眼睫顫動,忽又睜開眼,眸裡開始有團暗火在燃燒。
  
  「褚明錦,你好大膽子,竟敢設計本王。」
  
  李懷瑾握起拳頭,霍地站了起來,又頹喪地坐下。
  
  後面很癢,前面也立起來了,在無聲地召喚,這個樣子出去,徒增笑話。亦且,怒歸怒,他還真無法,怎麼處置褚明錦。
  
  幸而,獻媚求歡的女子經常遇到,侍候的宮女想飛上枝頭變鳳凰,有意無意使媚的不少,幾位皇兄更是經常藥物算計,想往他身邊塞女人做暗探,他為防不測,身上常備著解藥的。
  
  不知前頭的解藥能解了後頭的飢渴否?後面那洞在急速張合著,騷動與無助要把他整個的魂魄吸走,李懷瑾的目光落在黃瓜和擀面棒上,瞬間竟有一種把那兩樣東西捅進去,試試其中滋味的想法。
  
  嘶吟了一聲,熬不過那烈火焚燒的煎熬,李懷瑾的手摸到擀面棒上。不行,若真那樣做了,還有何顏面走出這酒樓?
  
  情急之下,李懷瑾狠狠地咬住了自己右手腕。
  
  疼痛帶來一絲清明,趁著還沒糊塗,李懷瑾急忙抱出藥瓶,往口裡倒,怕茶水褚明錦動了手腳,也不敢喝,哽著脖子把藥丸嚥了下去。
  
  體內奔流的血液漸漸止住,藥力緩緩散去,後頭的騷癢消退,李懷瑾一頭熱汗,無力地跌倒地上。
  
  「褚明錦,你好樣的。」李懷瑾咬牙半晌,想起一事,怔忡無神了。
  
  自己說的玩笑話,格非是不是當真了,然後……他們兩個?
  
  李懷瑾坐在地上發呆,許久後站了起來,自言自語道:「褚明錦,你敢作弄我,本王雖不能明知追究,讓你傷心傷心,卻是可以。」
  
  李懷瑾拉開門,喊來跑堂小二,摸了一塊碎銀交到小二手上,吩咐道:「拿紙和筆來,我寫一封信,幫我送到信王府。」
  
  小二拿了信走了,李懷瑾把門關上,站了一會後,摸出帕子,脫了自已褲子,把手伸到兩腿間的軟蟲子上,輕輕地捋動起來。
  
  才剛吃過抑制欲望的藥,那一條蟲子沉睡著沒有反應,李懷瑾有些喪氣,眼角掃向那本小冊子。
  
  這小冊子褚明錦從哪找到的?她跟格非……李懷瑾眼睛看著文字,腦子隨著文字的描述不由自主地想起馮丞斐與褚明錦在一起的情景。
  
  ——馮丞斐伸出舌頭,抵進褚明錦那處,在裡面顫動捲裹,靈巧如鑽進花芯的蟲。
  
  這麼一聯想,李懷瑾瞬間有了感覺,呼吸急促,蟲子立了起來,脹得他幾乎握不住薄薄的一本小冊子。
  
  ——咱們先來點情趣,讓這根黃瓜先進去探路。
  
  李懷瑾眼前閃過馮丞斐把黃瓜插進褚明錦體內的畫面,異樣的快感來得強烈洶湧,那物事頂端流出晶瑩的水滴。
  
  ——黃瓜進去了,隱蔽的私處水流滾滾而下。
  
  馮丞斐握著黃瓜在濕穴裡翻滾,又不時退出來碰撞褚明錦的yin唇。
  
  想像讓李懷瑾吃不消,低吼了一聲,扔了冊子,一手拿著帕子遮包著,五指開始動作。
  
  腦子裡馮丞斐換了花樣,把擀面棒頂進去,在褚明錦裡面不斷刺激,褚明錦張著小嘴嘶叫著,恍惚間,李懷瑾覺得,他聽到褚明錦喊的是懷瑾。
  
  快感被想像刺激得無以復加,液體飛射,李懷瑾的身體顫動不停,沖雲破日不可遏止的快意激出了一聲悲嚎,嘶啞含混,不知是喊的誰的名字。
  
  信王府的人接到信,一人飛奔去請馮丞斐到通天酒樓,一人急往通天酒樓趕,要在馮丞斐到來時,讓褚明錦不知道。
  
  褚明錦在灶房裡炒菜呢,沒在櫃檯後面,也沒在大堂中,那人要點了菜,靜等著,不久馮丞斐到來,直接上了二樓,那人沒有離去,默算著時間,準備在一刻鐘後,按李懷瑾的吩咐,想辦法讓褚明錦上二樓到他們的包廂去。
  
  馮丞斐進包廂時,李懷瑾還沉浸在餘韻中,臉泛紅潮,俊臉汗津津的。
  
  「喝醉了?」馮丞斐以為他喝酒上頭了,有些擔心地問道。空氣中有一股異樣的氣味,馮丞斐吸了吸鼻子,有些不敢置信地看李懷瑾,他怎麼聞到那種味道了。
  
  「格非,我煩心,來,陪我摔一跤。」李懷瑾撲過去抱住馮丞斐,乘他不備把他撲倒地上,胡亂蹭動著,要把馮丞斐的衣袍弄髒弄亂。
  
  「你怎麼啦?真喝醉了?別胡蹭,等下衣服皺了怎麼出去?」馮丞斐皺眉,伸手推李懷瑾,兩人靠得近了,那讓人起疑的味道更清晰了,這下,馮丞斐是聞出來了,那是男人那種事後的味道。
  
  馮丞斐微一側目間,瞥到屋角有一塊皺巴巴的帕子,看那樣子,是不是擦……
  
  他怎麼在這種地方就?馮丞斐猶疑不定,正在這時,房外傳來說話聲:「二掌櫃請。」
  
  腦子裡還糊塗著,馮丞斐已下意識地做出反應,猛一發力,將李懷瑾從自己身上掀掉,飛快地將屋角那一塊東西從窗戶甩到外面去。
  
  看著馮丞斐的動作,李懷瑾淡笑,物證毀掉了,可味道還在,他就不信,褚明錦誤會以後,能不傷心一番。
  
  褚明錦沒有經驗,可前一晚馮丞斐曾當著她的面發射過,雖不能肯定是男人那玩意流出來的味道,也覺得味兒不正常,再看馮丞斐竟然在場,衣袍有些亂,清麗的臉瞬間陰沉沉的。
  
  李懷瑾要增加她的疑心,故作慌張,馮丞斐瞟了李懷瑾一眼,沒明白是怎麼回事,卻知此時要與李懷瑾反著來,不能慌。
  
  「寶寶,你什麼時候來的?吃過了嗎?」馮丞斐迎上前,從容溫柔,輕攬過褚明錦的肩膀,把她摟到桌邊坐下,摩挲著她的手,也不管李懷瑾在場,低聲訴起相思之苦:「寶寶,我昨晚上想你,整晚睡不著,你今天別回家了,到竹枝巷子這邊來,好不好?」
  
  褚明錦瞟了桌面一眼,那兩根黃瓜和擀面棒什麼異樣都沒有,飯菜動過,難過那藥沒有效力?這也有可能。可那小黃書是打開了放在桌面上的。
  
  「你怎麼來了?」褚明錦看向馮丞斐。
  
  「君玉派人找我來的,本來還不想來呢,沒想到在這裡能遇上你。」馮丞斐一眨不眨地看著褚明錦道。嘴角勾勒出一抹絕美的弧度,眉間春意渲染,黑眸波光盈盈,泛滿喜悅。
  
  格非小傻瓜的神情,不像與李懷瑾那傢伙廝混過,褚明錦心思一轉,站了起來,忽地抓起桌上的黃瓜,狠狠砸到地上,捂著臉往門外奔。
  
  「寶寶……」馮丞斐大叫,從背後把褚明錦抱住。「寶寶,怎麼啦?」
  
  「格非,你和褚大小姐解釋一下,方才是情非得已,希望她不要介懷。」李懷瑾想大笑,丟下一句能讓褚明錦更火大的話,施施然走了出去。
  
  「寶寶,君玉那話是什麼意思?」馮丞斐不解地問道,看褚明錦似怒非怒,有些驚惶,一手捧著褚明錦的臉,一手輕揉她微攢的眉頭,溫柔仔細,小心翼翼,邊輕聲道:「寶寶,你生什麼氣,告訴我,好嗎?」
  
  兩人站得很近,馮丞斐一雙眸子清潤如水,幽黑深濃,專注熱烈。空氣變得曖昧,周圍的一切漸漸摸糊,只剩了馮丞斐美極的一張臉,褚明錦禁不住身體發熱,忽想起馮丞斐瞞著身份的老帳,再加上眼前似是而非的新帳,臉色又沉了下去。
  
  「寶寶,今天怎麼了?你和君玉都是怪怪的,方纔我來了,君玉忽然就把我撲倒在地,說要和我摔跤,還有……」馮丞斐附到褚明錦耳邊,悄悄地把李懷瑾竟然在酒樓包廂裡就弄出那種事兒,還留了帕子的事說了出來。
  
  褚明錦氣兒全消了,懷疑也沒有了,知道李懷瑾識破了自己的作弄,反過來要捉弄自己。馮丞斐於感情上雖然迷迷糊糊,處事應變上,卻是精得很,這麼坦白地說出來,除了對自己忠貞,也是心計使然。
  
  門外傳來隱隱約約的腳步聲,腳步聲在房門口消失,這是李懷瑾又回來竅聽嗎?褚明錦端起桌上的胡桃,嘩一下連同盤子大力摔到地上。
  
  「寶寶?」馮丞斐驚叫。
  
  褚明錦冷哼一聲,怒沖沖道:「我走了。」
  
  「寶寶,你別走,生的什麼氣和我說明白,好嗎?」馮丞斐一把拉住褚明錦。
  
  門外沒有響起腳步聲,李懷瑾那傢伙聽她說要走,還不離開?等著聽好戲?要不要再演一演?褚明錦猶豫著,馮丞斐冰雪聰明玲瓏剔透,稍一聯想已猜到是怎麼回事,雖覺得褚明錦惱得不可理喻,卻不生氣,嗖一下脫了褲子,叫道:「寶寶,我真沒做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不信你可以檢查。」
  
  精實平滑緊致的腹部下方體毛濃密,鮮嫩的嬌挺顫巍巍地無助站立,褚明錦面紅耳赤,下身一陣癢意,想轉身出門,又或替馮丞斐把褲子拉上去,那手卻無法忍耐,迅速摸上去了。
  
  馮丞斐抖了一下,粉嫩鮮艷的一物瞬間長成駭人的巨物,於一片茂盛蜷曲的黝黑體毛中,如劍拔弩張的巨蟒,兇猛強悍。褚明錦被那物兒臊得羞窘欲暈,手指哆嗦起來。
  
  「寶寶……寶寶……」馮丞斐扣住褚明錦的肩膀,鮮潤的嘴唇逸出低啞的親暱的叫喊,濃墨染成的睫毛輕顫著,純黑的眸子裡燃燒起熊熊烈火。
  
  扣在肩上的手灼熱的溫度刺穿了薄羅輕衣,耳邊是馮丞斐急促的呼吸,鼻端是他清新的體味。褚明錦一手握緊跳動的鳥兒,一手無意識地攬住馮丞斐的腰肢,一顆心如驚竄的小鹿亂撞起來。
  
  「寶寶,你信我了嗎?」馮丞斐嘶啞地問,「寶寶,你要是不生氣了,給我好嗎?」
  
  褚明錦手上的動作頓了頓,過了一會兒,摟著馮丞非腰部的手往前面移動,挑開他的腰帶,從衣領摸索進去,在馮丞斐鎖骨處游移,來到胸膛……來回擦弄那兩粒挺硬的茱藪……
  
  「給你?你知道怎麼要嗎?」褚明錦的聲音含混飄忽。
  
  「我猜到了,是不是進前面的洞?今天你和君玉怪怪的,是因為君玉說進後面的洞是騙我的,對不對?」
  
  小傻瓜一點不傻聰明絕頂,褚明錦被馮丞斐的話拉回神智,留神細聽,門外沒有腳步聲離去,霎那間氣得血往上湧,惱得想磨牙了——好你個李懷瑾,你作弄格非,我捉弄回去,也沒成事,你還不罷休?還要來聽壁腳,想聽我和格非吵架大鬧?還是想聽我們兩口子親熱?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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