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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俠仙俠] 《穿越之武林怪傳》 作者:蜀客 (已完成)

第79章 有心失禮

    且說大街上眼看就要發生一起鬥毆事件,卻不料須臾的工夫,現場就多了個人,此人徑直衝王曉曉奔過去,口中大叫:「啊喲——」

    這聲叫,彷彿在沉沉的死水中投入了一塊石子兒,僵硬的場面剎那間被打破,氣氛也就緩和了許多,不再那麼緊張了。

    來得真是時候!王曉曉大喜之下看向來人,誰知待她看清之後,立時大急——小眼睛小鼻子,稀稀拉拉的鬍鬚,不是賈神醫是誰!

    「喲,這這……這不是……」

    見他兩眼發光衝自己奔來,王曉曉慌忙後退兩步閃開,做出一臉敵視和警告的神情。這老兒滿嘴胡話,肯定又要說什麼「夫人」什麼「懷孕」,現在兩位「夫君」都在,鬧出來豈不是要火上加油!

    賈神醫衝到她跟前,眯著老眼將她打量了幾遍,確認是熟人,頓時更加喜悅,上前就要拉她的手:「你不就是……就是……」

    「我不是什麼夫人,也沒懷孕,」王曉曉打斷他,一邊躲閃一邊威脅,「我警告你啊,你要是再胡說八道,當心我修理你……」

    不等她說完,賈神醫已經飛快抓住她的一隻手,捧在掌心:「你你……你可是王大女俠?」

    呃?王曉曉愣住。

    「王大女俠就是你!」賈神醫激動不已,抹了抹眼睛,露出一副受寵若驚的模樣,「原來堂堂王女俠也吃過我賈神醫的藥,哈哈,三生有幸,三生有幸吶!」

    「對對,」王曉曉暗自鬆了口氣,擦擦額頭,陪笑,「神醫你好啊。」

    「幸會幸會!」賈神醫咳嗽兩聲,又變回一本正經的模樣,「多謝王大女俠記掛,來來來……」

    他一面說,一面不由分說拉著王曉曉走到牆邊,將她按到台階上坐下,然後雙手開始在自己懷裡亂摸,好像在找什麼東西。

    「老夫還有件東西……」

    他在找什麼?王曉曉大惑。

    全身上下翻了半日,仍是兩手空空什麼都沒,賈神醫急了,開始抱怨:「好容易見到王大女俠,方才專程準備好了的,怎會突然弄丟了呢……」

    莫非是想拿小本子叫自己簽名?王曉曉正在懷疑,接下來就聽到了喜悅的呼聲:「找到了!」

    賈神醫樂呵呵地摸出一張紙,打開。

    王曉曉也很好奇,趕緊問:「什麼東西?」

    「王女俠請看,」賈神醫將那張皺巴巴的紙雙手奉上,得意洋洋,「這是老夫方才特意為你開的方子,你如今有孕在身,將來如何上場比試?幸虧遇上我,只要吃了我賈神醫的安胎藥……」

    王曉曉反應過來,氣得七竅生煙,跳起來將他揪住:「你……你這庸醫,我殺了你!」

    「這裡不得殺人。」溫和而威嚴的聲音。

    大約三米開外的樹蔭下,一位老人負手而立,神色平靜,眉宇間依稀還有笑意,然而王曉曉卻覺得心中發顫,彷彿有種無形的壓力迎面迫來,籠罩在四周。

    蕭夜與慕容無傷倒像什麼事都沒發生過,神色不改。

    緊張之下,王曉曉暗自喜悅,此人不是應該在武林大會現場嗎,怎的跑這兒來了?不過話說回來,若不是他,這事怕是誰也不能擺平。

    「葉盟主!」賈神醫掙脫她的手,奔到漂亮盟主身邊,指著她氣哼哼道,「老夫一片好心,王大女俠她竟然……」

    漂亮盟主饒有興味地看著二人,不語。

    惡人先告狀!王曉曉怒極,揮揮爪子,凶悍的模樣像只小野貓:「再說一句,我宰了你!」

    「放肆,武林大會誰也不得殺人。」沉聲訓斥。

    「他胡說八道,庸醫一個!」不服氣。

    「雖是庸醫,卻從未出過人命,罪不至死,」漂亮盟主皺眉,轉向賈神醫,「身為醫者,本當濟世活人,你卻混淆藥方,滿口胡言,壞人名聲,可也是醫術不精之故。」

    賈神醫紅了老臉,還想分辨:「可……」

    「近日天氣熱,中暑的人不少,」漂亮盟主打斷他,「且罰你義診三日,以償多嘴之過。」

    「義診三日?」驚呼。

    「不願意?」

    「……願意願意,」賈神醫洩了氣,「可王大女俠她要……」

    「你只管去,她必不會找你麻煩。」

    見他這麼說,賈神醫只得耷拉著腦袋灰溜溜地走了。

    他仍舊站在原地,用那溫和卻又凌厲的目光將剩下的三個人都掃視了一遍,然後看著街道正中兩個,緩緩道:「怎的擅自離席?」

    蕭夜不語。

    慕容無傷一笑:「在下偶染小恙,向掌門告了兩日假,如今與王女俠出來散心,可巧遇上蕭兄,正要切磋一番,不想驚動你老人家。」

    漂亮盟主目光閃爍,倒也沒多說什麼,點頭:「武林大會自有機會,你二人不必著急。」說完又轉向蕭夜,沉下臉呵斥:「回去!」

    蕭夜不動,卻開口了:「你真不走?」

    沒有回答。

    再冷冷看了她片刻,蕭夜轉身就走。

    王曉曉默默轉過臉,不再看那個背影,終究要回現實去的,反正他身邊不差自己一個,這事也算離開的最好藉口了。

    可是,心裡彷彿有個重要的東西正漸漸遠去……

    沉寂。

    頭頂風過,沙沙聲起。

    漂亮盟主看了看她,轉向慕容無傷:「此事既與你無關,且下去好生休養吧,再過幾日就要評選四大門派,莫叫老夫失望。」

    一抹微笑,若隱若現,美得讓人窒息,然而,那張柔和精緻的臉卻更顯涼薄。

    「葉盟主放心,」他緩緩道,「絕對不會。」

    武林大會至傍晚結束,今天又淘汰了一批人,過關的選手只剩下四十多個,賭徒們越發緊張,四處打探小道消息,據天鷹賭場放出的風聲,昨日接到總部飛鴿傳書,全江湖各大天鷹連鎖賭場統計結果,夜公子的人氣仍是最高,這點倒沒人懷疑,令人意想不到的是,王大女俠神功蓋世,竟直逼大名鼎鼎的翩翩姑娘,排到了第五。

    柳蔭掩映著窗檯,窗前坐著一少年。

    紗帳被撩起,如煙如霧。

    榻上,一名年輕公子倚著錦墊,半坐半臥,手執摺扇,潔白的扇面靜靜鋪在胸前,右腿斜斜伸到榻下,整個身體呈舒展的姿勢,看上去十分隨意。紫袍一角垂落於地,明豔醒目,卻也和諧無比,彷彿已經和房間裡那些雅緻的擺設融為了一體。

    小幾上擺著一碟子西瓜和一小缸紫色的葡萄,西瓜只有薄薄的幾片,水靈靈的紅瓤十分新鮮誘人,每粒葡萄顯然也都經過精心挑選,大而圓潤,表皮上猶有亮晶晶的水珠。

    美目微閉,睫毛沒有絲毫顫動,似乎已睡著了。

    突然,他開口說起話來:「今日的比試該結束了吧?」

    「快了。」少年的聲音。

    眼睛睜開。

    「今日這一頓訓怕是躲不過了。」嘆息。

    少年看看他,想笑又不敢笑,只得垂了頭,謹慎道:「想必也有老夫人的意思在裡面。」

    「總是嘮叨那些話,」他搖搖扇子,神情頗有些無奈,「你說,可有法子躲過去?」

    「水大俠為人不錯,又是他身邊最親信的人,既這麼喜歡公子,公子應該……」

    「相信他?」

    「是。」

    他搖頭:「正因為是他最信任的人,那就更不能相信了。」

    少年愣:「這……」

    「他這般信任水叔,正因為水叔從不瞞他,」他淡淡地笑了笑,「無論什麼事。」

    沉默片刻。

    「可他一向對公子……」

    「很好?」

    「是。」

    「那就更不能親近了。」

    少年又愣。

    他卻不再解釋:「仔細瞧著,他老人家性子急得很,若今日真要來瞧我,比試一過必定就要趕過來的。」

    「是,」少年回過神,應聲看向窗外,誰知這一瞧,就驚得他整個人從椅子上跳了起來,神情緊張,「來了!」

    「他老人家一片好意來瞧我,總不能太失禮,」他意味深長地笑,「你下去迎他,順便看看蓁兒在不在,叫她稍後沏上好茶來。」

    「無傷!」伴隨著洪亮有力的笑聲,一個身材魁梧高大的老人大步走進門來。

    「水叔?」他滿臉意外之色,慌忙起身相讓,隨後又坐回榻上,斜斜倚著錦墊,微笑,「倒要你老人家費心了,專程過來瞧我。」

    「兩三年不見,你還是這模樣,」老人往椅子上坐下,一雙精光四射的眼睛上下打量他,口中笑道,「原本前日就要來瞧你的,誰知出了小四的事兒,若綺那丫頭纏著我鬧,武林大會事情又雜,一時脫不開身,到如今才得了閒。」

    他含笑點頭:「記得水叔往常都叫我小近的。」

    老人搖頭:「如今大了,怎能再像當初那般沒規矩!」

    「水叔幾時誇我規矩過?」

    「你小時候倒是個乖孩子……」老人微微嘆息一聲,突然沉下臉,緊緊盯著他,「聽說你這些年很不像話,武功練得如何?」

    他無奈地眨眼:「難得見面一次,水叔就要教訓我。」

    「老夫教訓你,也是為你好,」老人瞪眼訓斥,卻還是忍不住露出許多內疚之色,語氣也緩和不少,「那遊仙劍法上半部想必你早已練完了,再過些日子,我叫他傳你最後幾招。」

    他微微一笑:「水叔不必費心,他絕不會答應。」

    老人果然不再說什麼,只是從懷裡取出了一卷劍譜,看來是早已準備好的:「這是當年一位前輩所創的劍法,我練了多年也不得訣竅,你不妨拿去看看。」

    他漫不經心地瞧了一眼,笑容中明顯帶著敷衍:「既是那位前輩送水叔的,就該留給水若涵大哥才是。」

    「他若有你一半,我早已給他了,」老人將劍譜丟過來,「拿去好生練!」

    「水叔也太心急了,」他接住劍譜看了看,皺眉苦笑,「那遊仙劍法我才練了一半,水叔如今又送這個,豈不是要累死我。」

    說完將劍譜丟還。

    「什麼?!」老人勃然大怒,「砰」地一聲拍案而起,「你果然是越來越不像話了!」

    他默然不語。

    火暴脾氣的人消起氣來反倒比別人更快,不到一分鐘,老人已長長吐出口氣,重新坐下:「你的資質老夫最清楚不過,你……竟這般不爭氣!」

    「如今江湖安定,人才濟濟,不獨缺我一個,水叔何必憂慮,」他笑道,「若能像如今這般自在幾年,我倒求之不得,水叔何苦逼我。」

    老人愣了愣,黯然:「你若是早生二三十年……」說到這裡又搖頭,痛惜地看著他:「是他無福,只可惜你又不是老夫的兒子。」

    他隨口道:「就認水叔作父親,也未嘗不可。」

    「胡鬧,說話也越來越不成體統!」老人口裡雖在斥責,臉上卻盡現慈愛之色,「老夫倒想有你這樣的兒子,這輩子就不指望別的,如今他縱然有錯,你也不該賭氣胡鬧。」

    他不語,皺眉瞟了瞟門外。

    老人雖然脾氣暴躁些,也是粗中有細之人,發覺之後立即瞪他:「既知道老夫今日要說什麼,趁早別打主意,我問你,為何私下要挾賈神醫?」

    「此話怎講?」

    見他滿臉若無其事的模樣,老人頓覺無奈,嘆氣:「他做這些,無非是為了江湖百姓,你萬萬不可壞他的事。」

    「我並不曾管過他的事。」

    「如此就好,」老人點頭,「老夫知道,這些話你不耐煩聽,可老夫也不得不說,他究竟是……」

    他截口:「水叔要說的話我已知道了。」

    「休要搪塞老夫!」老人忍不住再度發火,「不論如何,今日也要聽老夫把話說完……」

    剛說到這裡,不幸又被旁邊一個甜美的聲音打斷了。

    「公子,茶來了。」遲疑。

    瞧著門口那個裊娜的身影,老人立馬沉下臉,顯然很是不悅。

    慕容無傷卻愉快地笑了,沖那女子招手:「水叔坐了這許久,想必已口渴了,還不快過來給他老人家倒茶!」

    見他呼喚,女子趕緊走進來,放下托盤,端起一杯茶送到老人面前,甜甜地笑:「蓁兒上茶來遲,有失禮數,你老人家莫怪。」

    面前是這樣一個甜甜美美的小姑娘,水大俠縱然有千般脾氣,一時竟也發不出來,只得忍住火,沉著臉接過來,重重地擱到小幾上,不再作聲。

    女子怔了怔,趕緊陪笑:「公子日常愛喝海雲春,可是不合你老人家的口味?蓁兒再去換……」

    「不必。」老人很惱火。

    從未被人這般對待過,女子頓時滿臉通紅,不知所措。

    「新來的侍妾,不懂規矩,水叔莫要見怪,」慕容無傷面有慚意,趕緊伸手將驚慌的女子拉至懷中,捏捏那粉嫩的小臉,「叫你沏茶,怎的現在才來?害我在水叔面前失禮。」口裡雖在責備,語氣中卻儘是寵溺。

    女子鬆了口氣,垂首,輕聲道:「是茶房那邊沒水……」

    「如此,倒錯怪了你。」

    「……」

    見他二人你儂我儂郎情妾意,完全把外人當空氣,老人臉上終於有些掛不住了,倏地站起來,面黑如炭:「老夫先走了!」

    慕容無傷這才發現忽略了客人,趕緊推開女子,起身挽留:「水叔不妨留過晚飯……」

    老人冷哼一聲:「不必。」

    「如此,我送……」

    「不勞!」抬腳就走。

    他趕緊跟到門邊,吩咐:「小柳,送水叔回去。」

    「是。」

    須臾間,他已經躺回了榻上,似乎很開心。

    「他老人家必是埋怨你禮數不周呢,」女子擔心地望望門外,一邊推他一邊嬌嗔:「好容易歇會兒,偏又忙忙地把人家叫過來沏茶,還當著客人的面……不規矩。」

    說到這裡,小臉已緋紅。

    他卻挑眉笑了,伸手從水晶缸裡拈起一粒葡萄,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覺得很好玩:「放了這幾日,還算新鮮,想不到這種小地方也有冰窖。」

    「也只此一家,」女子眨了眨那雙大眼睛,有些驚奇,「方才拿出來時,顏色味道竟和當初一模一樣呢。」

    繼續研究半日,他搖頭:「顏色尚可,果香卻少了好些。」

    手指一彈,一道漂亮的拋物線在半空中劃過,接下來只聽得「咕嘟」一聲,那顆葡萄已準確地落入了壁間的長頸瓶中。

    「公子!」女子瞪著他,目中略含責備之色,埋怨,「那瓶子我昨日才清理過,你又扔些東西進去,再鬧,我惱了!」

    他輕笑,伸手將她拉入懷中:「蓁兒今日有功,不該惱。」

    話音剛落,又是「叮」地一聲,一根金簪赫然插在瓶口。

    「公子!」女子咬唇,站起身,「不理你了!」

    纖纖玉手抱起瓶子,粉面上猶帶著幾分薄嗔,她跺了跺腳,橫他兩眼,快步走出門去。

    他大笑。





第80章   影響深遠的一句話

    且說經歷今日之事,我們的王大女俠以為,師兄大人從此是再不會理自己的了,誰知冷戰才開始沒多久,剛吃過晚飯,她就很沒形象地被拎進了房間,丟到床上。

    「他跟你說了什麼?」

    「沒什麼。」

    「你不明白,他的話不能輕信。」

    「那是我的事。」

    「你以為他是好人?」

    「不但是好人,長得也好看,武功高,對人和氣,很有風度,也很關心……」不等扯完,手臂突然被緊緊抓住了,她整個人都被拉起來,貼在他胸前。

    「慕容無傷素來卑鄙好色,他不過是在哄你!」

    忽視他目中那些心痛焦急之色,王曉曉隨口道:「他既不是殺人狂,也沒幹什麼大奸大惡的事兒,再說,就算他卑鄙好色,只要沒對我做什麼壞事,那就行了。」

    「你……」

    「他哄我做什麼,想嫁他的女孩子多得是,哪還輪得到我?」

    「胡說,我自會娶你。」

    又來了又來了,你說怎樣就怎樣?王曉曉越發心裡不平衡,抬臉怒視著他:「娶我,我就要感激你了?」

    他愣住。

    「說娶就娶,說不要就不要?」王曉曉倏地推開他,跳到地上,「好啊,要娶我做第幾個小妾?」

    「胡鬧!」

    「我就是胡鬧!」

    勉強將怒意壓下,蕭夜嘆了口氣,雙手扶住她的肩,語氣放緩和了些:「昨日還好好的,為何說起這些胡話來?」

    「這不是胡話。」

    「究竟怎麼了?」

    好,就再給你一次機會,王曉曉沉默片刻,忽然揚起臉,望著他的眼睛,「昨天下午你去哪兒了?」

    「昨日?」他疑惑,「你不都知道麼。」

    「除了品劍,沒去別的地方?」

    目光一閃,他遲疑著搖頭。

    到現在這種時候還想瞞過去,王曉曉再不作任何指望,別過臉冷笑:「原來你沒去過城南,那是我看錯了。」

    肩上力道猛然加重。

    「你又去過城南?」

    「你不也去了嗎。」

    「我那是……」語塞。

    「那是什麼?」肩膀被勒得生疼,王曉曉忍住,面無表情,「只有你能去,我就不行?我去看看他又怎麼了!」

    「他是在騙你!」蕭夜倏地丟開她,「他不過是想報復我,當年妍兒就這麼毀在他手上,你還這般糊塗,執迷不悟!」

    又是妍兒!王曉曉紅了眼睛:「騙我?你不也一樣!」

    「你!」他怒極之下揚起手。

    王曉曉一時氣極,竟絲毫不懼,抬臉直直地瞪著他。

    半日。

    那隻手仍然定在空中,久久不曾落下。

    「怎麼不打了?」自己說了謊居然還要打我!王曉曉想也不想,揚手就是一巴掌過去,聲音清脆而響亮。

    他愣住。

    不到一分鐘,俊臉上赫然浮現出幾道淡淡的指印。

    反正將來要回去,再不能糾纏了,可惜初戀被騙,虧自己那麼喜歡他,為他難過傷心,讓他吃盡豆腐,還差點考慮留在這裡,誰知這種時候,他竟滿口謊話,只對他的妍兒唸唸不忘,還瞞著自己陪未婚妻逛街!

    瞧著那張臉由紅轉黑,王曉曉不知是害怕還是傷心,顧不得手掌疼痛,毫不猶豫地又狠狠踩了他一腳,然後頭也不回朝門外走:「今後你不用再騙我,我的事也不勞你管!」

    接下來幾日裡,全華山派上下都知道二人鬧了彆扭,秋儀等人不免又幸災樂禍起來,成天無事就跑去蕭夜面前獻慇勤,倒是天絕大師急壞了,這兩位都是自己的愛徒,全華山派的榮譽都指望他們,如今手心手背,誰也不敢得罪,只好把二人反覆叫過去勸說。

    其實進不進前十,王曉曉已經不太關注,努力把心思全轉移到目前的生意上,反正現在賺了錢,就算離開華山,也可以去凡城開店,然後辦報紙,至於那個想做一代女俠的願望,沒人監督,已不像當初那麼強烈了。

    和胡樂商量後,二人決定提前結束五子棋大賽,因為接下來四大門派爭奪戰就要開始,屆時幾大高手對決,智不空與慕容無傷都將上場,那時候就算有一千兩銀子擺在面前,怕也沒人願意再坐茶攤下棋。

    聞得五子棋賽今日結束,選手們個個激動萬分,圍觀的人也是一層又一層,比賽進行得相當激烈,作為本次活動的贊助人,王曉曉吃了午飯又早早趕到現場。

    水若綺和智空智靈等人也擠在其中瞧熱鬧,當了多日的擂主,白道儼然已有大神風度,端坐不動,神情自若。

    湊了會兒熱鬧,王曉曉覺得發悶,趕緊跑到角落透氣,坐下來喝茶。

    眼睛還是不由自主瞟向那個黑色身影。

    長發黑袍,金色髮冠,金色腰帶,點綴得恰到好處,典雅而貴氣,整體色調不至於太過眩目,也不會顯得太沉悶,除了臉色略差些,此人表情還算平靜,不時身邊楚清漣說話,他也淡淡應對,看不出什麼問題。

    若真是誤會,應該早就解釋了,可到現在為止,他什麼都沒說過……騙子!騙子!儘管右手還在隱隱作疼,王曉曉卻很後悔當時沒再打重些。

    「棋賽要結束?」

    白衣似雪,更襯得鬢髮如墨,眉宇間縱然帶著許多笑意,看上去也十分莊重有禮,如同空谷百合花般的優雅。

    「是啊,」王曉曉趕緊起身讓座,「這幾天你都沒來?」

    「派中事情太多,翩翩又不怎麼會料理,」凌夕含笑解釋兩句,往椅子上坐下,然後看著她,話鋒一轉,「我已決定,待武林大會結束後,便隨你們去華山。」

    「華山?」王曉曉詫異,隨即明白過來,「你要去後山查探?」

    「是。」

    「那很危險。」

    「或者是我知道不多的緣故,那人倒沒再對我下手,」凌夕笑了笑,「我欲與你們華山派同行,不知你與蕭兄意下如何?」

    「可以的。」反正此人自己有錢,同行也無所謂。王曉曉滿口應下,卻又勉強一笑,師兄大人當初說過,武林大會結束便回凡城定婚,現在已經沒必要了。

    不過當年那事確實懸,幫著查查也不錯。

    凌夕並沒發現她的異樣,露出為難之色:「我倒去過幾次華山,卻發現通往後山的門被上了鎖,因怕驚動人,也不好行事,那道牆是葉盟主督建,再好的輕功怕也過不去的。」

    「現在可以了,」王曉曉嘆氣,華山個個是懶蟲,上次的新鎖被師兄大人劈壞了也懶得換,現在就只有一條狗在值班呢,「只不過裡面有機關,你進去要小心。」

    凌夕斜眸看她:「你敢不敢帶我去?」

    「當然敢。」

    「不怕?」

    「摔死過人,我去過一次,差點也被摔死了。」雖然女主不死定律已被多次證實,然而想到那夜的恐怖經歷,王曉曉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哆嗦,黑暗中,那隻冰冷的手把自己帶到崖邊……

    「你去過?」凌夕吃驚。

    權衡之下,王曉曉將事情經過大略跟他講述了一遍,後怕:「他當時把我帶到崖邊,卻並沒害我,只嘆了口氣,然後就放了手……」

    說到這裡,她停住。

    「如此看來,後山果真有古怪,」凌夕沉吟,「據你說,那些在暗地偷襲你們的人,用的是失傳多年的武當派絕學,當年各派秘籍失竊,他們必定與此事有關,只是那個『冷岳』……」

    王曉曉盯著他:「他裝鬼告訴我們,金萬生是凶手。」

    凌夕笑了:「他不是冷岳。」

    王曉曉點頭:「是別人裝的。」

    「我倒想會會他們。」

    「你想抓幾個來問?」王曉曉緊張,「但這麼看來,他們背後絕對有龐大的組織,還有個厲害頭目,你最好不要貿然去闖。」

    「我自會小心,」他點頭,然後皺眉,「只是我一直未想通,當年那許多人莫名失蹤,必有不小的動靜,師父他老人家怎會毫無知覺?」

    王曉曉也很不解。

    照他的說法,那天晚上金萬生的確是醒來就發現所有人都不見,大驚之下又發覺自己不能催動內力,很有可能被人封了穴,但他自己也算一流高手,能靠近他點穴而不被發覺的人,江湖上少之又少,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更重要的,那群盟主掌門高手都不是等閒之輩,凶手怎樣擺平他們的?

    「不可能硬來,一定是用了藥,」她喃喃道,「而且藥性發作的時間要一致,應該不在飲食裡,而是迷香之類。」

    其實私下王曉曉也試想過許多可能,只有一種假設最行得通,那就是,凶手先接近金萬生,封了他的穴,然後用迷香制服其他人,不知不覺將他們全搬走,而金萬生一直處於昏睡狀態,所以才對周圍的動靜毫無察覺,醒來卻看到火堆旁邊空無一人的詭異景象。這其中環節一步也錯不得,策劃得滴水不漏,而且能在眾高手眼皮底下完成這一全套程序,凶手必定不只一個人。

    可還是有兩個問題。

    第一,凶手怎樣接近金萬生而不被發覺的?

    第二,那夜一兩百人幾無倖存,隊伍之大,顯然不是幾支普通迷香就能解決,而且當夜每個門派必定都安排了守衛,有人用迷香,難道他們和其他高手就沒一個發覺?

    「火堆!」王曉曉突然失聲。

    日落西山,鼓聲中,本屆五子棋大賽也結束了。

    「第一高手」已經評選出來,白道果然是最後的贏家,觀眾們議論紛紛,有人惋惜,有人卻很不服氣。

    雖然要送出一千兩獎金,但錢仍是賺足了,王曉曉喜悅,趕緊推著白道走上臨時用茶桌子拼成的頒獎台,準備舉行一個最隆重最盛大的頒獎儀式,誰知就在這關鍵時刻,周圍那幾道堅實的人牆突然間崩潰了。

    歡呼聲中,人頭攘動,很快讓出一條寬闊大道。

    「葉盟主來了!」

    「真的?」

    「他老人家也會到這裡來?你別是看錯了吧!」

    下一刻,漂亮盟主閃亮登場。

    神態從容,舉止風流,眉梢上猶掛著許多笑意,那雙迷人的眼睛在看到王曉曉的時候,不自覺眯了眯,惹得王曉曉暗嘆,果然是只千年老狐狸精,到處禍害群眾。

    跟在他身後的,是水大俠、蕭夜、楚清漣、智不空、水若綺等人。

    明星齊集,真給面子啊!

    瞥見楚清漣仍是寸步不離地跟在蕭夜身邊,王曉曉馬上別過了臉,直接將二人忽視掉,分手沒多久,已經和人家美女寸步不離了,自己的眼光真有那麼差?

    「早聽說這棋有趣,老夫有心與『第一高手』下一局,不知是否來遲了?」聲音不大不小,聽在耳朵裡很是舒服,回味無窮。

    漂亮伯伯正瞧著自己笑呢!王曉曉差點掉下台。

    身旁白道早已受寵若驚,激動得直扯她的袖子,示意她答應,這輩子居然能與葉盟主面對面下棋,別說輸掉那一千兩獎金,就算叫他再賠一千兩進來,估計也是願意的。

    台下觀眾盡露期待與威脅之色,胡樂更是捋起袖子直直瞪著她,王曉曉開始懷疑,若自己不答應,接下來會不會有被群毆的危險,於是趕緊點頭:「我沒意見,只是……」

    「在……在下三生有幸。」白道興奮得話也說不清了。

    也怪不得他們這麼崇拜,江湖能有今日的安定繁榮,這位盟主的確功不可沒,算得上是個英明偉大的領袖,然而有誰知道,他的豐功偉績背後,葬送了多少女人的青春呢。

    王曉曉嘆了口氣,點頭:「你老人家請吧。」

    未及吩咐,胡樂已親自將全套設備搬了出來,白道恭恭敬敬行了禮,漂亮盟主也點了點頭,含笑道:「白小俠可莫要讓老夫。」

    「是。」

    二人對面坐下,最精彩的棋賽開始了。

    白道凝神端坐,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漂亮盟主倒沒什麼變化,從容應對。

    周圍幾百人似乎都屏住了呼吸,現場奇靜無比。此時若有一根針掉地上,肯定是聽得見的,王曉曉望望頭頂那些窟窿,暗自擔心,趴在頂棚上的那幾個傢伙千萬別動,否則怕是要出事……

    正在緊張時刻,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別動。」

    聲音淡淡的不大,卻足以引起在場所有人的注意,王曉曉趕緊收回視線,朝旁邊望過去。

    原來剛才蕭夜隨手將鴛鴦劍放在桌子上,旁邊楚清漣便順手拿在手裡細看,此刻正握著那柄雌劍準備拔出來,卻被他阻止了。

    瞧著他皺眉不悅的模樣,不知為何,王曉曉還是有些高興。

    楚清漣原本也只對此劍感到好奇,想不到他竟會這般在意,眾目睽睽之下,不由通紅了臉,垂頭將劍遞給他。

    他接過劍,再不說話。

    周圍觀眾看不出個所以然,紛紛揣測,竊竊私語,白道的聲音恰好在此時響起:「葉盟主好棋,白道甘願認輸。」

    歡呼聲震耳欲聾,「v」形手勢一大片,在眾人眼裡這場勝利是理所當然的,王曉曉頗為鬱悶,不知道該不該拉這個江湖上最富有的人上台頒獎,此人哪裡會稀罕這區區一千兩銀子?

    漂亮盟主不愧是救世主,馬上替她解決了這個難題:「棋賽早已結束,不過是王女俠看著老夫的面子,當不得真,第一高手既已選出來,自然還是白小俠。」

    飛掉的銀子又回來,白道驚喜不已,正要推辭,卻被他抬手止住:「老夫今日來此,也是有件事要辦。」

    說到這裡,他忽然轉向旁邊的胡樂,呵斥:「跪下!」

    胡樂大驚之下,雙膝不由自主一沉,「撲」地跪在了地上,滿臉驚懼,不知道盟主大人為何會突然為難自己。

    「這六年來,你總共接了四十二宗生意,害了四十八條性命,」漂亮盟主冷冷地看著他,「老夫可有算錯?」

    胡樂白了臉,哪裡還敢分辨,這些人命連他自己都已不記得了。

    漂亮盟主道:「你的仇人不少。」

    「不錯,他殺了我兄弟!」有人站出來。

    「家父也是被他所害,求葉盟主為他老人家報仇!」

    「……」

    片刻工夫,三個人站在了面前,皆是胡樂平生最大的仇家,只因礙著武林大會的規矩,否則早已動手了,王曉曉不由也替他捏了把冷汗。

    漂亮盟主掃了他三人一眼,淡淡道:「你們被害的親人,可是凡城的魯雲帆,海南派的沙五,少林城的秦傑?」

    三人愣了愣,點頭稱是。

    漂亮盟主笑了:「依我說,這三個人倒是該死。」

    此話一出,三人木立當場。

    「這三個確實不是什麼好東西。」

    「那沙五……」

    「秦傑也算當初少林城一霸。」

    「……」

    議論聲中,漂亮盟主莞爾,看著三人:「你們可都聽明白了?」

    三人垂首不敢再說。

    他不再理會,轉向胡樂:「你雖不幸誤入殺手這行,平生卻還知道信義二字,殺的也多是該死之人,念你自幼貧苦,老夫有心放你。」

    聞言,胡樂始鬆了口氣,直起身正要作謝,卻不料他又沉下臉:「但還有十二條無辜性命傷在你手上,如今他們的親人尚且健在,只是無錢無勢,奈何不了你,就憑這個,老夫也斷不能輕饒!」

    胡樂一顫,趕緊拜伏於地:「胡某當初殺他們實出無奈……」

    「據老夫所查,你果有悔過之心,」漂亮盟主打斷他,「聽說,你如今已學起做生意了?」

    胡樂急忙點頭:「正是。」

    「本屆武林大會賺了多少?」

    「兩萬一千三百零五兩。」

    「如今殺你也於事無補,」漂亮盟主皺眉,「但那十二個人因你而死實在無辜,如今他們家道艱難,老夫讓你拿出一萬二千兩送與他們的家人,以維持生計,你可願意?」

    「願意的!」

    「今後他們若有急難,你須傾力相助。

    「是,胡某絕不推辭。」

    漂亮盟主這才點點頭,站起身:「老夫無非是看你身世不幸,又有悔過之心,這才饒你性命,今後須要好自為之。」

    說完,他轉向人群:「傳我之令,今後胡大俠往來營生,任何人皆不得找他的麻煩。」

    眾人嘩然,交口稱讚。想不到因禍得福,今後可以光明正大地做生意,胡樂亦大喜,連連叩謝:「胡樂心服口服。」

    漂亮盟主看他一眼,冷冷道:「若再殺人,決不輕饒。」

    胡樂趕緊爬起來,再不敢多話。

    喧鬧的人群靜下來,已經是一分鐘之後。

    臉上嚴厲之色盡去,已恢復了溫和迷人的笑,漂亮盟主緩緩踱了幾步,來到王曉曉面前:「老夫之事已完,先走一步,王女俠莫要見怪。」

    王曉曉趕緊垂頭:「好。」

    快走吧快走吧,別在這裡禍害咱們大眾了……

    誰知漂亮盟主彷彿知道她的心思,非但沒有趕快走,反而含笑看了她許久,然後說出了一句最激動、鼓舞、振奮人心的話,此話在本屆武林大會中流傳最廣,影響巨大,江湖上也由此生出無數八卦消息,各不盡同。

    「今晚老夫有心請王女俠一敘,可有空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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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絕世妝容

    啊啊,今晚?王曉曉傻了眼,這話若是別的長輩說出來,絕對不會讓人想歪的,可他就不一樣了,風韻猶存,帥得足以讓人忽略年齡,根本就是個老少通吃的禍害,也是全江湖人民的偶像,還是娶了二十個老婆的老色狼……

    王大女俠太厲害了,連盟主大人也敢動!無數豔羨的、殺人的目光瞬間將王曉曉淹沒。

    一抹戲謔的笑意掛上眉梢。

    靠靠的,又調戲我?王曉曉終於明白過來,此人是故意的!

    只可惜,她心裡雖忿忿不平,面上卻半點不敢表露出來,以免被憤怒的群眾當場消滅——咱英明偉大的美人盟主看上你了?啊喲喲,那可是你幾世修來的福氣啊!什麼?居然不肯答應?大夥兒給我上啊,揍你個不識好歹的女人!

    全身不自覺抖了抖。

    王曉曉嘴角一抽:「有空,當然有空……」

    硬著頭皮進行完頒獎儀式,本屆五子棋賽圓滿落幕,「第一高手」白道不但喜獲大獎,而且還贏得畢生最大的光榮——同盟主大人下棋,興奮之下,他大方地邀請茶攤老闆和贊助商吃飯,倒是胡樂因為二人合資的錢被挪用,對王曉曉內疚萬分,席上再三保證今後會努力做生意賺回來。

    直到暮色沉沉,王曉曉才回到客棧。

    天絕大師正與文淨等弟子在前廳上坐著喝茶,看見她,立馬嚇了一跳:「你怎的還在這裡?」

    王曉曉不解:「怎麼?」

    「葉盟主不是叫你過去嗎,」天絕大師茶也顧不上喝了,奔到她面前,拉著她的手,露出恨鐵不成鋼的表情,輕言細語地開導,「曉曉啊,你看明天就要競選四大門派了,如今難得葉盟主他肯關照你,你就該上心些才是……」

    「我這就去。」王曉曉鬱悶地應下,轉身就要往外走。

    「等等等……」天絕大師迅速抓住她,那表情彷彿見了鬼,「你……你你就這樣去?」

    「是啊。」

    「不行,這身打扮如何見得葉盟主,想要丟我們華山派女弟子的臉吶!」天絕大師一邊教訓,一邊吩咐秋儀她們幾個,「快快去,把你們那些什麼胭脂什麼粉什麼墨都拿來,借你小師姐用一用,改日為師再給你們買新的。」

    秋儀一臉嫉妒地應下,走了。

    「曉曉回房間準備,」覺得不夠,天絕大師又用威嚴的語氣再次強調,「好好打扮,要漂漂亮亮的,讓為師看過再去。」

    不是吧?!

    光滑的銅鏡中,清晰地映著一張發愁的臉。

    在現代王曉曉並不反對化妝,自己這點技術也勉強湊合,可是這堆化妝用品實在太稀奇古怪了,從沒見過,咋用啊?秋儀她們已經對自己有很大意見了,現在去問她們,沒得看人家臉色!

    我說師父,你愛徒的名聲可一點不剩,全毀在你的腐敗作風之下了呢,徒弟不是拿來這麼用的吧!先前只是「陪陪」師兄,現在居然又要去誘惑那隻人人敬畏的漂亮老狐狸?

    正在唉聲嘆氣,身後有人笑了。

    「你也用這些?」

    「你怎麼來了?」王曉曉一掃鬱悶之色,大喜之下跳起來,指著那堆盒子瓶子,「來了就好,你知不知道這些東西該怎麼用?」

    慕容無傷走到桌邊,瞟了瞟那堆化妝品:「只有胭脂還好。」

    此狼的品位不容小瞧,王曉曉趕緊打斷他:「麻煩你幫我把它們分出來,說說怎麼用。」

    聞言,慕容無傷轉臉看著她:「從不見你用這些。」

    「今天要用。」

    「女為悅己者容,王大女俠想要取悅誰?」

    這個問題回答起來頗為尷尬,但明天必定是人人皆知,所以王曉曉不得不硬著頭皮將事情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他。

    聽完,慕容無傷輕聲笑了:「他倒有心。」

    懶得理會那個「他」指誰,王曉曉無奈地坐下,順手拿起只小匣子端詳:「師父說要讓他先看過,滿意了才能出門呢,這些東西和我們那邊不太一樣,我分不大清楚。」

    「那如何是好?」

    「呃……你會不會?」

    「會。」

    「那……」

    「要我幫你?」他隨手挑出一盒粉,含笑瞧著她。

    王曉曉很快後悔了。

    修長的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正對著那張笑意猶存的俊臉,饒是閉上了眼睛,那顆心隨著臉上手指的挪移,仍舊悸動不已。今後寧可化成醜八怪,也要自己動手,不能再請他幫忙了,這……這簡直就是種變相的折磨啊!

    終於,腦袋被人敲了敲。

    「不想看看?」

    「好了?」王曉曉慌忙睜開眼睛,發現眼前是面鏡子。

    鏡中赫然一隻美女。

    「這……是我?」被這效果給大大地震撼了,王曉曉有點難以接受——那張精緻的臉真是自己的?太完美了!小小的缺點經過裝飾,也都變成了優點與特色,一大堆東西,他只不過選用了少少的四五種,若在現代,水準絕對不亞於高級化妝師!

    此狼多才多藝啊!

    王曉曉興奮地奪過鏡子照了半日,然後又轉過臉,驚疑地望著他。

    「怎的看起我來?」

    「你的臉……有沒有用這些?」那張臉完美得不太真實,會不會也是化妝化出來的效果?

    他挑眉:「想知道?」

    「是。」

    「不妨摸摸看。」

    「算了,肯定沒有,」明白這句話的威力,王曉曉不敢再追究這個問題,轉臉看鏡子,口中稱讚,「你太厲害了,怎麼練出來的?」

    「此話怎講?」

    「你那些老婆的妝是不是都讓你化的?」

    慕容無傷看看她:「只你一個。」

    ……

    「怎麼了?」奇怪。

    「沒什麼……」王曉曉迅速斬斷思路,暗暗稱幸,看來他並沒注意這話的問題,還好臉上抹了粉,不然肯定紅得和辣椒有一拼,「謝謝你幫我。」

    「我自然會幫你。」

    「不早了,我去見葉伯伯。」

    「等等,」他忽然伸手按住她,美目中閃過一絲促狹之色,「這樣還不行。」

    「你……你你……怎麼把我弄成這樣子!」再看鏡中人,王曉曉差點嚇得跌了鏡子。

    剛才還誇他有水準,以為會設計個什麼妝型出來,誰知不過短短一兩分鐘,這張臉已經快要被他塗成畫板了,五顏六色,腮上紅通通的,既豔且俗,與他那張俊美的臉互相映襯,效果簡直是超級震撼——如果說剛才還勉強能作他的陪襯,現在連陪襯都算不上,走上大街會不會嚇死幾個人還很難說,居然要她頂著這副形象去見漂亮盟主?

    「這樣不好?」罪魁禍首很愉快。

    「這樣好看?」怒。

    慕容無傷仔細端詳她,肯定地點頭:「難看。」

    王曉曉噎住。

    他忍住笑,伸手摸摸下巴:「但尊師說不定會滿意。」

    師父?王曉曉馬上不說話了,按師父他老人家的審美標準,此妝容的確有很大可能會受到表揚,也好,先過關出門再說,頂多是精神受點折磨,也總比被他老人家趕回來再「打扮」一次強。

    「還想不想做女俠?」

    「想,可是……」

    「明日競選四大門派,若贏了第一高手,你便是天下聞名的女俠了。」

    「什麼?!」王曉曉嚇一跳,趕緊搖頭,「我絕對打不過智不空。」

    他斜眸看她:「誰說你要和他打?」

    「師兄不會參加,葉伯伯說,只要我在本屆第一高手手下走過十招……」

    「為何只走十招,打敗他也未嘗不可。」

    「我哪有那麼厲害!」

    「我幫你。」

    「你?」王曉曉愣了愣,洩氣地搖頭,「算了,就算做了那個第一高手,我的武功還不是一樣差,沒意思。」

    「先做了女俠,」他轉過身,完全面對著她,雙手緩緩扶上她的肩膀,俯下臉輕輕地笑,「武功,我今後再慢慢教你。」

    「你……」

    「時候不早,」他放開她,「我先走了。」

    曖昧的氣息在房間裡遊走,一絲絲散去,等到王曉曉飽受刺激的神經完全恢復過來的時候,此人早已不見。

    果然,王曉曉以此特殊形象露面,馬上博得天絕大師的高度評價,將她細細叮囑了半日,終於滿意地放出門去了。

    天色昏暗,正是燈火初上時。

    王曉曉頂著詭異的妝容,急急往漂亮盟主下榻的客棧走。有關後山的事,她腦海裡已有了個大膽的假設,另外還有師父的神秘變化,一切都很古怪可疑,這些線索應該告訴漂亮伯伯,或許對他查案有所幫助。

    客棧很普通,門口不見任何守衛,來往張望的路人很多,但仍是安安靜靜,從外面望去,裡頭燈火通明,櫃檯旁空無一人。

    王曉曉猶豫著走進門,正在東張西望,旁邊房間就走出一個人來,顯然是專程安排在這裡等她的。

    「王女俠來了。」友好的語氣。

    客氣了幾句,王曉曉留神細看,發現此人手持黑色刀鞘,竟是位三十來歲、英氣勃勃的俊美公子,嚥口水的同時,她不禁大嘆此江湖美色無邊。

    「我……好像見過你。」

    「比試的時候見過,在下乃是武當的孟無煬。」

    「對對,就是昨天!」經他提醒,王曉曉終於回想起來,此美男的確在昨天比試的時候見過,只因為這幾天和師兄大人鬧了,一直提不起精神看比武,色心大為收斂,所以連美男都沒注意。

    孟無煬也在仔細打量她,臉上隱隱浮現笑意,嘴角也開始抽動。

    他這是……王曉曉突然明白過來,只覺得腦袋裡「轟轟」直響,真想找個地洞鑽進去躲著——早知道這裡除了漂亮盟主,還有多多的帥哥,就是打死她王曉曉也不會頂這副妝容來丟臉吶!

    孟無煬倒很有修養,覺得自己失禮,趕緊換上一臉歉意:「他老人家在樓上房間,請吧。」

    此痛苦經歷不堪回首啊,今後見到這只美男一定要繞道,繞道!王曉曉心理大受創傷,耷拉著腦袋正要跟他上樓,不料樓上迎面走下來一個人。

    看清那人,王曉曉立刻將臉埋得更低。

    孟無煬停住腳步,笑問:「他老人家還在會客?」

    「嗯。」

    「那……」

    「你不妨先去忙,這裡交給我便是。」

    見他這麼說,孟無煬愣了愣,遂點頭笑道:「也好,你先帶她上去坐坐吧。」

    說完沖王曉曉示意,然後上樓去了。

    二人默默無言。

    半晌。

    「這是三哥。」

    三哥?王曉曉大吃一驚,馬上抬起臉朝樓上張望,漂亮伯伯的遺傳基因真不是蓋的,天下美男生到一家了,個個都極品!

    感嘆之餘,她忽然發現氣氛不太對。

    面前,蕭夜愣愣地盯著她,神情古怪。

    終於——

    他抽了抽嘴角:「怎的弄成這模樣!」

    王曉曉羞惱,別過臉:「不用你管。」

    一隻手將她拎起。

    「做什麼做什麼!」

    沒有回答。

    「到哪兒去?」

    沒有回答。

    「做什麼!」

    被丟下。

    王曉曉停住口,發現自己正坐在溪畔的一塊大石頭上,身旁流水淙淙,一彎月牙在其中游動,岸邊柳枝輕垂,燈光透過縫隙照在水面上,寧靜之致。

    朦朧的月光下,他皺眉:「洗了。」

    「偏不洗!」王曉曉跳起來,瞪著他,「嫌我難看,就別看!」

    他不再說話,拎起她。

    王曉曉差點背過氣:「你……」

    蕭夜抿嘴,忽略她的憤怒,將劍丟到一邊,打橫抱起她,往石頭上坐下,然後將她翻過來按在膝上,拿水澆她的臉。

    「放了我放了我!」掙扎。

    「你自己來。」

    「不來!」

    繼續澆。

    「放手放手,我自己來!」

    「喂,嗆住鼻子啦!咳……」

    他立即停下。

    王曉曉氣得直瞪眼,抓過他那寬大的袖子,報復性地浸在水裡,撈起來就往臉上擦,瞧瞧這像什麼話,仗著自己厲害,成天就把我拎來拎去的,過分!

    此刻,我們王大女俠學武的慾望異常高漲,估計長跑一萬米也是小意思。

    被丟回客棧。

    「你武功高,想怎麼樣就怎麼樣!」那隻手怎麼也掙扎不脫,王曉曉大為惱火,乾脆揚臉,拿話刺他,「是不是還想打我?」

    聞言,他愣住。

    「怎麼不打了?」

    俊臉上隱隱有內疚之色,他移開視線:「我怎會真的打你……」

    「當然不會,騙就夠了。」王曉曉去掰那隻手。

    手並沒松開,反而更緊。

    「我並非有意騙你,」他用另一隻扶住她的肩膀,微露猶豫之色,「此事原本……」

    心中一動,王曉曉抬臉看他。

    沉默許久。

    「父親等著見你,」蕭夜忽然拉著她往樓上走,「先去見過他老人家再說。」

    王曉曉氣得不行。

    樓上比下面更顯得清靜,防守也嚴密許多,轉角處幾乎都有人,蕭夜帶著她轉過幾道彎,停在一扇門前。

    門緊緊閉著,裡面卻隱約傳出說話聲。

    「四弟的事果真沒法子勸了麼?」孟無煬的聲音。

    「他既已拿定主意,只好由他去吧。」嘆息。

    「郭老夫人如何肯?」

    「不妨。」

    四弟?王曉曉倒也明白,這是在說智不空當和尚的事吧,漂亮伯伯還真答應了,若是別的老人,不鬧翻天才怪,不過好在此人兒子多,送一個當和尚也無所謂。

    沉默片刻。

    「還有事?」

    「我昨日聽水叔說起,」孟無煬猶豫,「最近慕容老夫人身子越發不好,想必是思念七弟,擔心他……」

    「他的事,我自有道理,」漂亮盟主打斷他,語氣嚴厲了些,「你如今該用心修習刀法,做好分內之事就夠了。」

    「是。」

    「先回去吧。」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無煬走出來,見了門外二人只是一笑,並無意外之色,想必早已知道外面是他們了。

    「進來。」

    聽到吩咐,蕭夜這才放開她。

    踏進門,王曉曉第一個反應就是轉動眼珠打量房間。

    無論何時何地,最惹眼的還是他的人,一種與生俱來的風度,一身無與倫比的氣派,絕對不會有人將他忽略。

    一人,一榻,一幾,一椅,陳設簡單至極。

    蕭夜抿嘴,表情略有些不自在:「父親。」

    他含笑點頭:「你先過去看看清漣吧。」

    果然是他吩咐的!證實心中猜測,王曉曉大為來氣,不再理會他父子二人,徑直走過去坐到那把椅子上,面無表情。

    「她想必已歇息了,」蕭夜看了看她,緩緩道,「我去水叔那邊坐坐,稍後在樓下等你。」

    說完走出門。





第82章   失與得

    門再次掩上,漂亮盟主一言不發,只是站在原地,有趣地瞧著她。

    聽到剛才對蕭夜的吩咐,王曉曉已隱約猜著了他找自己談話的目的,心裡有火,毫不客氣地問:「找我有什麼事兒,說吧。」

    漂亮盟主發笑:「丫頭這話不對,沒事就不能找你?」

    王曉曉「哼」了一聲。

    他緩步走過來,往榻上坐下,露出自得其樂的神情:「蕭園一別,老夫很是想念丫頭,『無招勝有招』,『人劍合一』,老夫細想之下,這些道理非有上乘武學造詣之人不能領悟,今後,江湖武學也算是別開天地了,可喜可賀。」

    以上成果均是盜版而來,王曉曉並無喜悅,繼續保持沉默。

    「武林大會完了,丫頭不妨去蕭園住幾日,閒時也好陪老夫說說話。」

    「沒空。」面無表情。

    「哦?」他挑眉,目中卻無半點驚訝之色,反多了幾絲戲謔,「如此,丫頭幾時有空?」

    王曉曉心裡一動,換上笑容:「你老人家真要等?」

    「自然。」

    「那好,」王曉曉笑嘻嘻地望著他,緩緩道,「等你老人家可以光明正大進蕭園的時候,我就來陪你說話。」

    他果然怔住。

    明知道這話太過惡毒了些,王曉曉還是忍不住幸災樂禍,女人總是同情女人,儘管他貴為盟主,是武林的風雲人物,但如今看著他發呆的模樣,王曉曉竟然感覺不到有絲毫內疚,還理直氣壯地與他對視,等待其發火,無論誰被揭了傷疤,都會惱羞成怒的。

    然而——

    不過十來秒時間,那雙明亮的眼睛微微一眯,漂亮盟主不但沒發火,反而笑起來,彷彿看穿了她的心思:「丫頭在生氣?」

    瞧瞧,又亂放電!由於猜到今天的談話內容,又在小說裡見過太多此類自以為是的家長,王曉曉深惡痛絕,所以故意想觸怒他,這樣就可以不必再繼續談下去了,誰知這點心思被此人看出來,失望之下頓覺心虛,趕緊移開視線,嘀咕:「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老夫渴了,」漂亮盟主指指桌上茶壺,毫不客氣地吩咐,「丫頭去倒茶。」

    都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做你兒子的小老婆,居然就使喚起來了?王曉曉忍住沒有發作,心裡雖極為不滿,但尊老愛幼的本能和現代所受的教育還是促使她過去倒了杯茶,重重地擱到他面前的小幾上。

    漂亮盟主忽視她的無禮,自言自語:「蕭兒的年紀,早該娶親了……」

    王曉曉全身一僵。

    漂亮盟主卻並不看她,也沒有接著往下說,只是故意端過茶,慢吞吞地喝起來,等得王曉曉幾乎想沖上去捏著鼻子灌的時候,他才緩緩道:「清漣是楚申的次女,模樣性格也還好,又很是喜歡蕭兒,老夫原本有意為他二人賜婚。」

    果然沒錯,主題來了!王曉曉故作鎮定:「你問過他了?」

    「自然問過。」漂亮盟主笑得很開心。

    「他答應了?」語氣雖是毫不在意,袖中雙手卻已經捏起,心裡陣陣緊縮。

    「丫頭以為?」挑眉。

    「關我什麼事!」王曉曉瞪過去,此人絕對是故意的!

    「怎會不關你的事?」漂亮盟主眨眼,「蕭兒不肯。」

    「他真的不肯?」壓在心上的大石頭突然被搬開,彷彿有罐蜜糖澆下,王曉曉失聲叫出來,不過下一刻她就忍住喜悅,沒忘記眼前的形勢,「所以你老人家來找我,想讓我勸他?」

    漂亮盟主沒有直接回答,一本正經地看著她:「清漣的脾氣也極好,年齡略比你要大些,行事穩重……」

    王曉曉打斷他:「你老人家為他安排得很周到嘛!」

    漂亮盟主自動忽略其中的諷刺之意,面不改色:「丫頭該為他著想,楚申是老夫的親信,將來許多事還要靠他……」

    「為他著想?」王曉曉暗自冷笑,截口,「是為你自己著想吧。」

    「為老夫著想,也是為他著想。」

    「楚大俠給你辦事,你要籠絡他是應該的,」王曉曉忍住氣,「我就不明白,你有那麼多兒子,怎麼偏偏只想到他?」

    「楚申是老夫的心腹,如此一來,對蕭兒只有益處,」漂亮盟主並不生氣,「何況清漣只喜歡蕭兒,老夫這才叫你來……」

    「我哪有那麼大本事,」王曉曉越聽越不成話,諷刺,「你老人家對他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叫他陪楚姑娘逛街,馬上就去了,他那麼聽你的話,還用我勸?」

    漂亮盟主含笑看她:「丫頭若勸得他答應,老夫讓你與清漣同為正室。」

    「你以為我很稀罕?」王曉曉倏地站起來,「你老人家聽清楚了,我才不想做什麼正室,更不想落到蕭夫人的下場,所以我絕對不會拿自己去賭,這事你還是拜託別人去吧。」

    漂亮盟主沉下臉,呵斥:「不知好歹!」

    「我不知好歹?」王曉曉發怒,也顧不得什麼後果,氣話衝口而出,「我看那位蕭夫人真是腦子進水,居然會喜歡你,還甘心做你的小老婆,要是我,你跪下來求我做正室,哼哼,照樣一腳踢開!」

    「是嗎。」聽不出情緒。

    糟了,口不擇言,小說裡此類女人最容易被悄悄解決掉!聽到這種高深莫測的語氣,王曉曉更有些心虛害怕,無奈說出去的話不能收回,只得繼續造反到底:「你老人家也別再打什麼主意,這事免談!」

    「你果真不肯?」

    「大不了我離你兒子遠點,不去壞你的好事,這樣總行吧?」妥協了許多,雖說女主掛的可能性小,不過皮肉之苦能免則免,特別是現在師兄大人不在身邊,識時務者為俊傑。

    「離他遠點?」漂亮盟主看看她,搖頭,「不行,蕭兒很是喜歡你。」

    不讓離開?看來他還很為兒子著想,目前不會解決自己,王曉曉膽大了些:「喜歡又怎麼樣?只要他敢多娶一個,我絕對不嫁!」

    漂亮盟主抽了抽嘴角:「怎能如此嫉妒!」

    「我就是嫉妒,怎麼,」領了妒婦的稱號,王曉曉不為以恥,反以為榮,「他遇上我那是他的運氣,我不喜歡他的話,還嫉妒什麼,蕭夫人若不是因為太愛你,鬼才相信她肯屈尊降貴給你當小老婆!」

    漂亮盟主只笑不語。

    笑面虎最不好對付,王曉曉被他看得發毛,趕緊轉身要朝門外溜:「該說的都說完了,你老人家自己決定,我就不奉陪了!」

    一隻手將她拎起。

    終於知道師兄大人的手段是跟誰學的了,王曉曉害怕之餘,大是鬱悶,今後若真嫁給他了,豈不是天天都要被這對父子拎來拎去?

    「做什麼做什麼!」掙扎。

    一張漂亮的臉湊近她,眉梢眼角儘是笑意:「老夫還沒說完,丫頭急什麼。」

    「放手哇!」

    「先聽老夫說完。」

    「好好,」王曉曉無力地點頭,「你說。」

    「這就對了,」漂亮盟主手一揚,將她丟回椅子上,拍拍手坐下,「老夫這把年紀,多少也算是你的長輩,長輩說話該聽完才能走,小丫頭怎的如此無禮?」

    你拎人反倒說我無禮?王曉曉恨恨地嘀咕:「你哪點兒像長輩了!」

    「如何不像?」

    「有你這樣的長輩?」

    「怎麼講?」

    被此人調戲n次,終於可以反調戲了!王曉曉計上心來,笑嘻嘻道:「意思就是,你現在若出去說要納小老婆,肯定一大堆人報名。」

    漂亮盟主愣了愣,笑得魅力四射:「這麼說,丫頭也要來報名?」

    修為不夠,再次被調戲,王曉曉不敢繼續胡鬧,連連搖頭:「絕對不會,我不會嫁給有二十個老婆的人。」

    目中笑意不改,先前的蒼涼之氣卻憑空重了起來,整張臉顯得有些黯淡,隱約透出幾分滄桑,然而,這些變化雖為他增添不少老態,卻也多了種令人心動的魄力,漸漸地,那些笑意也在不知不覺中一點點斂起,終於完全消失。

    「像極了這脾氣。」輕輕的一聲嘆息,竟包含著許多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似留戀,似惆悵,似寂寞,還有,想要掩飾卻掩飾不住的傷感。

    王曉曉心中微顫:「蕭夫人?」

    「這些都是蕭兒跟你說的吧,」他搖頭,「自他母親去後,他便一直恨我,如今我以為他已明白了,想不到,他竟還是耿耿於懷。」

    這些事並不是師兄大人說的呢,王曉曉沒有解釋,想了想:「他很敬重你。」

    他笑而不語,起身緩步踱到窗前,負手而立。

    窗外是條僻靜的街道,此時燈火闌珊,行人稀少,蒼茫的夜色襯著那張滄桑的臉,竟無端升起許多淒涼之態。

    對著窗外默然許久,他忽然轉身看著王曉曉,莞爾:「丫頭只是為他母子不值,卻不知這一切乃是她心甘情願,她若還活著,亦該欣慰的。」

    「丫頭可知道,當年的江湖是什麼樣子?」

    王曉曉怔了怔,點頭:「聽說過,當年江湖紛爭四起……」

    「豈止是紛爭,當年各門派之間征戰無數,互相殘殺,以至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者甚眾,路旁白骨成堆,老夫當年不過七歲,全家皆喪身於戰亂之中,因此當初便立志,有朝一日定要坐上這個位置,平定四方,造福百姓。」

    先前所有黯然之色一掃而光,目光又恢復了平素的明朗與銳利,一絲驕傲的光輝在臉上蔓延,竟使他看上去如同二三十歲的熱血青年,展望江山,激昂指點,慷慨豪邁,訴盡平生之志。

    為什麼會有那麼多女人心甘情願喜歡他,王曉曉終於完全理解了。

    頃刻,他又轉臉凝望窗外,語氣中充滿了自信與驕傲:「你看如今,不過短短二十年,江湖再無饑饉戰事,老夫雖舍了她一個,卻換得天下太平,四方安定,萬家和樂,丫頭又怎知她一定不肯原諒老夫?」

    王曉曉默然。

    不知為何,她忽然有種流淚的衝動。捨棄愛情,換得千家幸福,而這一切犧牲,就是那些可憐的女人,究竟誰對誰錯?錯在哪裡?

    他轉過臉:「丫頭還以為老夫錯了?」

    「功勞更大,」王曉曉搖頭,喃喃道,「但我若是蕭夫人,被喜歡的人犧牲,不論什麼原因,心裡還是會恨的。」

    說完,她垂下頭:「我沒蕭夫人那麼好。」

    「她早已明白老夫的志向,後來老夫重提此事,她雖然答應了,從此卻再不肯走出蕭園,老夫知道,她是恨。」語氣顯得有些空空蕩蕩。

    滿懷成功的喜悅,卻不能與心愛之人分享,是不是也會惆悵?

    「蕭兒當初並不知道這些,只當我拋棄他們母子,因此自小學劍便極用心。」黯然。

    他希望能在眾兄弟中出類拔萃,這樣,父親便會留意到母親,然而他失望了,不論他多麼用心多麼出色,始終不見父親踏進蕭園半步,所以母親去世後,他才會變得那般「荒唐」。

    王曉曉沉默許久,突然問:「你想培養他,和你一樣造福百姓?」

    「丫頭以為是老夫在逼他?」

    「你辛辛苦苦把這個江湖治理好,總不能不考慮繼承人。」

    漂亮盟主面色微變。

    許久。

    他點點頭,恢復了鎮定的微笑:「說得是,老夫辛苦所建的基業絕不能無人接掌繼承,但老夫也不會逼他做什麼。」

    見王曉曉發愣,他搖頭:「一個人若原本無心於此,逼他做,那就必定不能做好,事關江湖興衰,老夫不願冒險。」

    王曉曉點頭:「是,真正能逼一個人的,只有自己。」

    只有自己,才能逼自己做不願做的事,正好比有人拿刀逼你去殺人,一切取決於自己心中的責任、道德、價值觀念,殺與不殺,都是自己權衡之後的行動,至於其他一大堆「不得已」的原因,都不過是為這種行為找藉口罷了。

    不知怎的,王曉曉心裡開始發堵,於是趕緊拋開這些想法,記起正事:「葉伯伯,二十六年前……」

    「那茶不是你的。」

    「呃?」

    王曉曉端著茶杯,愣住。這杯茶只剩了一半,杯底茶葉清晰可見,果然是有人喝過的,方才來時就聽說他在接見客人,想必這把椅子就是那客人坐過的位置,這茶也是他喝剩的,剛才自己只顧生氣,竟也沒留意。

    「方才一位老友來過,」漂亮盟主毫不客氣,「丫頭莫嫌老夫怠慢,要喝就自己去倒。」

    「小氣!」王曉曉撇撇嘴,突然心裡一動,疑慮叢生,改口,「聽說你老人家一直在追查當年那件事,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

    「當年?」漂亮盟主皺眉,不慌不忙地點頭,「當年事發,眾多高手去後山查探,不想都失足摔死,老夫曾派數人追查,蕭兒潛入華山也與此事有關,可惜至今仍無進展,反倒出了另一件事。」

    「楚申本是老夫的手下,多年來忠心耿耿,是以老夫才放心將此案交與他追查,只有他可以不遵老夫之令,單獨行事。」沉吟。

    「你現在懷疑他?」

    「半年前,他藉著追查此事的名義,在暗地組建了一個叫『流沙』的組織,卻從未稟報,」漂亮盟主搖頭,走回榻邊坐下,「他跟隨老夫多年,老夫不能冤了他,但事關重大,老夫苦心治理二十年,才有如今的江湖,絕不能叫它輕易毀在別人手上,因此不得不謹慎。」

    「所以你讓師兄去接近楚姑娘?」

    「蕭兒與清漣相熟,因此老夫讓他多加試探,」言及於此,他瞧著王曉曉發笑,「前日,老夫叫他陪清漣去城南鴿站取一封重要的信,此信須要讓清漣知道。」

    王曉曉尷尬:「那是你設的局。」

    「信上只不過多提了句,說江湖近日出現一個叫作『流沙』的組織,行蹤詭秘,請示追查。」

    「楚姑娘若知道,武林大會結束,回去肯定要說給楚大俠,楚大俠若真的忠心,一定會據實稟報,讓你不用追查。」

    「不錯。」

    「這事要做得真,就絕不能傳出去。」

    「丫頭不笨,」他滿意地點頭,「水宗易與陸其勝是老夫的心腹,凡事他們只有瞞別人,斷不會瞞著老夫,若說與他們,只會當真去追查,徒增麻煩,何況他們與楚申都跟了老夫多年,老夫雖是懷疑,卻不想教其他人寒心。」

    「所以你不許他對任何人說。」

    誤會得到解釋,王曉曉卻並不怎麼喜悅,蕭夜那麼敬佩父親,又那麼聽父親的命令,寧可讓自己誤會,也要以江湖大事為重,將來會不會也為了江湖大義而捨棄別的?

    不過當前有件大事,那就是儘早回華山。

    少年(感慨):幸好葉盟主明理,老爸,老婆,若鬧起來還真不知道該聽誰的好。

    某大(搖頭):老爸是大人,老婆也是大人,哪一個都得罪不起,所以說,好男人就要做到老爸老婆都不得罪。

    少年(打個寒噤):那太難了,被老爸揍了再被老婆揍的男人倒不少。

    某大:當然,如果一定要選……

    少年:聽誰的好?

    某大:事情不大的話,當然是老婆了。

    少年:為啥?

    某大:好男不和女斗。

    少年:有道理。

    某大:再說,有得罪老爸被踢下床的男人麼?笨蛋!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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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高難度名詞

    左右各設著盞一排十二支大蠟燭的燭台,房間恍如白晝,每個角落幾乎都曝露在燭光中,壁間幾上,寶瓶玉器交相輝映,流光泛彩,分外華美精緻。樓下亦是熱鬧非常,大街臨溪,行人來去,三兩相約,喝酒狎妓。只有窗間那兩棵老柳,黝黝的柳枝一動不動,映著燈光,顯出種與環境極不相稱的落寞。

    一道輕靈的影子如鬼魅般,從窗戶掠入。

    彷彿掃過一縷輕風,只有窗間那幾根柳條兒稍微動了動,然後便再無半點聲息,大街上依舊人來人往,誰也沒注意到方才頭頂發生的事。

    房間裡已多出個人來。

    滿室的光彩,都及不上那一襲紫袍的明媚;滿屋的華美,都抵不過那一抹美麗的笑容。

    「小柳?」

    門外,一個俊俏少年應聲走進來,從他手中接過劍:「不論如何,四大門派總跑不了咱們,那個第一不要也罷,公子何必……」

    「為何不要,」他坐到榻上,「總是閒著,豈非太無趣?」

    寶劍高高懸起,填補了壁間那片空白,暗紫色的劍鞘襯著周圍的字畫珠玉,絲毫不遜色,儼然成了道美麗而獨特的景緻。

    「叫他們備水,我要沐浴。」

    「是,」少年答應著,卻並沒有馬上退下,反而站在原地猶豫許久,終於鼓起勇氣上前,「小柳有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美目一斜,他淡淡道:「勸我罷手?」

    「求公子多想著老夫人,」少年慌忙跪下,「老夫人無時不刻不在擔心,他原本就對公子頗多忌諱,凡事更要謹慎才好,蕭夜若有不測,他恐怕不會顧什麼規矩!」

    「像如今這般?」

    少年垂首無言,半晌才喃喃道:「至少,公子現在過得很好。」

    默然半日。

    他突然笑起來:「是了,你以為我要做什麼。」

    「公子當真想奪第一高手,自然好,」少年擦擦額頭,猶有些不放心,「遊仙劍法最後幾式他並未給公子,如今只憑這上半部……」

    他搖頭:「劍法不在多,最普通的招式也可以打敗高手。」

    「蕭夜不是普通高手,」少年想了想,「前日水大俠的劍譜,公子為何不要……水大俠一片好心,必不會說與他的。」

    「正因為水叔從未瞞過他,」他嘆了口氣,「他這般防著我,若知道水叔私下送我劍譜,後果如何,你莫非還不知道?」

    少年黯然。

    「起來吧,叫他們備水。」

    「是。」

    回來時夜仍未深,二人緩步走在熱鬧的主街上,窄窄的街道在燈影中顯得十分擁擠,王曉曉只顧想事情,對周圍的喧嘩聲充耳不聞。

    「他老人家說了些什麼?」

    「呃?」回過神,王曉曉倏地停下腳步,轉臉,懷疑地望著他,「你不知道?」

    蕭夜搖頭:「他只說要見見你。」

    「其實也沒什麼大事,」王曉曉想了想,故意將視線移向別處,冷冷道,「就是想要我勸你娶楚姑娘……」

    話沒說完,右臂上突然一緊,整個人就被帶著轉了個身,蕭夜一言不發,拖起她就往回走。

    見他發火,心中還是很高興,王曉曉趕緊阻止:「喂喂,才出來又回去做什麼,你若真不願意,就算了唄……」

    「此事他並未跟我說起。」

    「別別……」真要找老爸理論?王曉曉自然不敢回去對質,無奈力氣遠遜此人,兩隻腳又不能真當爪子用,於是只得撲上去雙手將他抱住,說了實話,「別去,我那是騙你的,騙你的!」

    他果然停下來。

    燈光斜斜照在臉上,明亮的眼睛裡怒意猶存,定定地瞪著她,飛揚的劍眉緊緊皺起,俊臉上的神情越來越不對勁。

    王曉曉仰臉,討好地笑:「騙你玩玩嘛……」

    一隻手將她拎起。

    客棧服務態度好,房間燈光已燃起。

    瞧瞧,經常被此人拎來拎去,外面那些師弟師妹們都見慣不驚了,剛進門,王曉曉正鬱悶地想著,唇便被重重地吻住了。

    一隻手扶著她的後腦勺,另外那隻卻緊緊摟住她的腰,略往上提,使她整個人幾乎完全貼在他身上,動作全不見半分溫柔,彷彿要將她整個人吃下去,霸道的吮吸令王曉曉感覺有點痛,唇似乎要破了。

    剎那之間,發現此人身體產生的變化,王曉曉嚇得從暈頭轉向中清醒過來,師兄大人又在玩火,仔細一會兒真被當點心吃了。

    剛剛想到這裡,他果然抱起她丟到了床上。

    王曉曉慌了,伸手推:「師……」

    「喜歡你,別再找他。」泠泠的聲音此刻有些沙啞,很輕,很含糊,幾乎聽不清楚。

    他說喜歡!親口說的哈哈哈!美色加甜言蜜語,一向是泡mm的無敵組合,我們剛嘗到初戀滋味的王大女俠又開始迷糊了。

    不知是慾望所致,還是由於這句話的緣故,俊美的臉有些泛紅,他抿嘴,燦然一笑,俯身又覆住她的唇。

    一陣昏天黑地……

    彷彿有道電流竄過,感受到來自身體的異樣刺激,王曉曉忍不住呻吟一聲,覺得聲音不對勁,趕緊找回魂,發現自己幾乎是全身赤裸,蕭夜也已衣袍盡敞,此刻正趴伏在她胸前,舌尖與手指並用,盡情地逗弄那對挺秀的雙峰,使它們不停地起伏、顫慄。

    虧本啊虧本啊!

    有沒有人看出來,師兄大人也會這麼色,自己果然是太嫩了,一句喜歡就被哄上床,王曉曉暗暗叫苦,雖說「男人本色」沒錯,可自己還沒決定要不要讓他「色」呢,撇下此人將來可能會有的責任不說,自己回不回去也是問題,再說,票還沒買咋能上車……

    來不及想清楚,一隻手悄悄探入她的大腿內側,用力,似要分開那雙長腿。

    哇,不行了!王曉曉全身僵硬,緊張害怕之下,一句話不經大腦衝口而出:「不行!補票不行!」

    俊臉抬起,好看的眼睛因慾望而微微眯著,臉上露出一絲困惑。

    「那個……這個……」王曉曉舌頭打結,不知道怎麼拒絕才好。

    終於——

    「砰砰砰」,有人敲門。

    這敲門聲來得實在不是時候,或者說正是時候,床上二人,一個是大大的鬆了口氣,另一個臉色卻難看得很。

    男人每次都遇上這種事,的確很可憐,想當初咱獻身色誘,此人還不肯吃,現在幾次都吃不到了吧,王曉曉暗自幸災樂禍,趕緊問:「誰?」

    「華山城進貢的西瓜到了,師父讓我給八師兄送過來。」原來天絕大師聽說兩位愛徒重歸於好,高興得不得了,有心推波助瀾,同時也好表現自己對徒弟的關愛,所以特地遣人送了兩隻大西瓜表示祝賀。

    二人對視一眼。

    門外的弟子抱著西瓜,已經等得很不耐煩,乾脆推門而入,口裡笑道:「小師姐也在這裡,那就更好了,原是送給你二人的,師父他老人家還說……」

    聲音突然打住。

    房間空蕩蕩的,一個人也沒有,桌前燭光搖曳,床上紗帳輕垂,隱約有人影在動。

    這麼早就開始辦事?此弟子總算反應不太差,丟下西瓜就往門外溜,還不忘帶上門,口裡陪笑:「不打擾師兄,這天色……是該歇息了。」

    「蹬蹬蹬」,腳步聲跑遠。

    床上二人默。

    「蹬蹬蹬」,腳步聲又回來。

    「蕭師兄,有件事忘了說,」聲音顯得很為難,「師父他老人家叫你們過去一趟的,怕是有話要吩咐,你看……」

    「好。」

    見他答應,門外弟子這才放了心,若不去,師父問起來,當著那麼多人還真不知道該咋解釋呢:「我先過去了,師父他老人家如今在小廳上。」

    腳步聲徹底遠去。

    整理衣服的同時,王曉曉偷偷抬眼瞟了瞟蕭夜,發現此人正看著自己,表情不太自在,似有歉意。雙頰滾燙,她趕緊垂下腦袋,心裡超級不甘——果然天下男人一般黑啊,有需要就辦事,完了知道咱心軟,又開始裝可憐了。

    見她這樣,蕭夜拉過她,嘆了口氣:「那天原本是……」

    「我知道。」王曉曉打斷他,「他說你們是去取信,信呢?」

    「父親原本吩咐毀掉的。」話雖這麼說,他還是轉身打開屜子,從一本厚厚的書中取出了一張信紙,遞給她。

    「怎麼還在?」

    沒有回答。

    知道我要看?王曉曉接過來細細辨認,暗自憋氣,留了證據又怎樣,誤會這麼久,老爸不讓說,你也不敢拿出來。

    「看明白了?」

    「不明白。」

    蕭夜抽了抽嘴角:「不學之過。」

    不學?我都學了十幾年吶,王曉曉只覺冤枉,卻無從辯駁。

    見她委屈,蕭夜伸手將她攬到懷裡,看著那信,解釋:「右上角這個人字,是直呈父親的意思,左下便是下面的代號。」

    王曉曉趕緊看左下角:「這個『爺』指誰……」

    「那是孫,」蕭夜既好氣又好笑,板起臉,「今後無事,該多看點書!」

    忘了這裡的字有變異體,王曉曉默認自己不學無術,心下暗想,「爺」變成「孫」,那「爺爺」不是要寫成「孫孫」,爺爺變孫子,也太強了!

    「這個『孫』指誰?」

    蕭夜搖頭:「此事只有父親才知道了。」

    「這信不能再留著,讓別人看見就壞了,我拿去燒了吧,」王曉曉順手將信放到懷裡,「師父叫我們過去呢,走。」

    他微微一笑:「信了?」

    王曉曉沒有直接回答,嘀咕:「不早說……」

    他收回視線,拉起她朝門外走。

    「我不會娶她。」

    這算是變相的承諾?王曉曉高興還是有的,卻並不太多,輕飄飄的一個承諾能代表什麼,男人在這個時候最不吝惜的就是承諾吧,漂亮伯伯當初也答應過蕭夫人決不再娶再納,可後來面臨責任與江湖大義的時候,他終究選擇了食言。

    她突然抬頭:「江湖安危和個人,哪個重要些?」

    這個問題實出意料之外,蕭夜有些愣,停下腳步看著她,搖頭笑了:「自然該以江湖百姓為重了,怎的問起傻話?」

    王曉曉默然。

    話說天絕大師叫這兩位愛徒並無什麼大事,只因明天便要競選四大門派,特地勉勵一番罷了,問起蕭夜的傷勢,得到的答案是勉強動用內力,不能參賽,失望之下倒也並不緊張,試探性地問了一下王曉曉今晚漂亮盟主的態度,頗為滿意,囑咐她早些休息。

    約半個小時後,二人退下。

    見她跟回自己房間,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樣,蕭夜當作是擔心明日的比賽,安慰:「四哥不會為難你,不怕。」

    「不是,」王曉曉搖頭,「我不是說這個。」

    他點頭,目中微露詢問之色。

    「我是說,二十六年前那件事,我可能猜出了一些。」

    「火堆?」聽到這個答案,蕭夜微微蹙眉。

    「要制服那麼多掌門和高手,還有盟主在內,絕不可能只靠武功,」王曉曉指著桌上燃燒的蠟燭,「在野外都會升火,我以前想,可能是凶手先封了金萬生的穴,然後熄滅火堆,趁亂偷襲,使他們分不清敵友,自相殘殺。」

    未等蕭夜反駁,她又搖頭:「但你說過,內力太深厚的人在夜裡一樣可以運功看近處的東西,何況那夜,山下等待的人並沒聽到任何動靜,所以最有可能就是******。」

    「我一直沒想到,他是怎麼悄悄點燃大批******而不被人發覺的,」說到這裡,她笑起來,「其實不一定要悄悄點,火堆也是火,何況那天晚上去了一兩百個人,一定升了很多火堆,如果把******混進柴裡,這樣的份量足夠迷倒一大堆人,也只有這樣明目張膽地添柴,才能點燃大批的迷香而不被守衛的人發覺。」

    蕭夜點頭:「誰也不會注意添柴的人。」

    「但若是一個不認識的人去添柴,守衛還是會懷疑,所以說,凶手絕不是外人,而是內部的,就混在上山的掌門高手當中,事成之後,他故意讓人換了土,然後在樹林里布下陣法,迷惑那些前去探查的高手,像上次對付我們一樣,趁機用******襲擊他們,最後將毫無反抗之力的他們丟下懸崖,做出摔死的假象,而凶手本人,說不定現在已經組織了一批人,正躲在暗處修煉秘籍!」

    蕭夜沉吟片刻,搖頭:「不會。」

    「怎麼不會?」王曉曉截口道,「只有同行的人才有機會接近金萬生,然後封了他的穴,因為他根本沒有防備,很可能就是逍遙派的人。」

    「金萬生為人心高氣傲,獨來獨往,平生並無一個好友,縱然是同門也一樣不信任,絕不可能如此疏忽。」

    「這一定有問題……」

    「你別忘了,」蕭夜打斷她,「凶手的目的,並非只是為了秘籍。」

    一句話切中要害,王曉曉愣了。的確,各派秘籍失竊的事毫無線索,他若真的志在武功秘籍,就已經做得天衣無縫,只要不聲張就行了,又何必苦心策劃後面這件大事?

    他的最終目的,是要將那些盟主掌門高手一網打盡。

    可這事對他必定要有好處,人人都知道,當年除了金萬生再無倖存者,凶手若真在那些人中間,處心積慮做這件大事,到頭來武林盟主卻讓葉仇飛當了,而他自己從此只能躲在幕後練練秘籍,再不能現身江湖行走,就算此人有耐心,打算二三十年後練成絕世神功再閃亮登場,一把年紀也已經快入土了,這其中根本撈不到什麼好處。

    誰也不會花大力氣去做這種沒好處的笨事。

    王曉曉愣了許久,想破腦袋,發現道理上真的說不過去,頓時鬱悶不已:「這麼說,只有葉伯伯嫌疑最大了。」

    「不是他老人家,」蕭夜看看她,「你不信?」

    「當然信,」王曉曉搖頭,「那夜除了金萬生,沒人能回來,何況去的那些都是有名的掌門高手,誰也不會這麼笨,犧牲半輩子的自由去成全別人做盟主,對於高手來說,永遠不能現身江湖是最殘酷的,就算有再大的利益擺在面前,也未必收買得了。」

    這事果然是自己低估了,並不像想像中那麼簡單,難怪二十多年都沒查出什麼來,或許正如漂亮伯伯所說,真的該從楚大俠身上著手,私下建立組織而不稟報,莫非是受人指使?不過,若真要查他的話……

    王曉曉看了他一眼,喃喃道:「楚大俠的事,你可以從楚姑娘那裡探探風聲……」

    「楚叔的事她也未必知道,」從窗外收回目光,蕭夜抿嘴,握握她的手,「此事不急,夜深,早點歇息去吧。」

    燭影幢幢,望著那張忽明忽暗的俊臉,王曉曉張了張嘴,想要說話,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於是垂首,口裡答應一聲,轉身就要出門。

    剛走到門邊,蕭夜叫住了她:「那……什麼意思?」

    「什麼什麼意思?」

    「……沒事。」

    見他不再追問,王曉曉厚著臉皮「哦」了一聲,快步溜出門,心裡暗暗稱幸,她並不是真笨,估計此人想問「補票」的意思吧,由於此話發生在不恰當的時間,不好直接問出來,自己也樂得裝糊塗。





第84章  無名的高手

    六月十日,晨。

    豔陽悄然隱退,片片黑雲鑲著金邊,整個天空看上去格外妖異,煩躁的蟬聲催得人心一陣緊似一陣,涼風不息,帶著重重緊張肅殺之氣,迅速衝出問劍台,向周圍散播、蔓延。

    「真是個好天氣。」他斜斜靠著椅背,微笑。

    身旁,少年與女子皆目不轉睛地看著下面的比武台,緊張、興奮、焦慮之色交替出現,滿台的刀光劍影中,兩個人打得難解難分,其中一個正是武當派的孟無煬,刀法純熟,英姿煞人,花痴們的目光緊追不放;另一個則年紀略大,四十來歲,出手相對慎重低調,不乏沉穩之風,使的兵器乃是一對判官筆,卻是天鷹門的崔伯尹。

    「孟公子的刀法又精進了。」讚歎。

    「難得他謹記『無煬』二字,果然進益不少,三十招之內必將取勝,只可惜……」

    「什麼?」

    「只可惜,他雖然已領悟了這套刀法的全部變化,卻不知變中求變,縱然再練三年,仍在智不空之下。」

    「變中求變?」少年想了想,似乎還是不解,倒也沒有繼續追問,只看著場上的崔伯尹笑道,「想不到天鷹門也有這等人才,這次武林大會多了不少生面孔,想必他老人家是極滿意的。」

    「當然滿意。」輕笑。

    天氣尚可,看台上的涼棚已撤盡,幾萬觀眾鴉雀無聲,坐得規規矩矩,眼睛都不捨得眨一下,直直地瞪著比武台,胡樂早已將生意交給了兩個小夥計,自己跑來跟王曉曉文淨等坐在一起,聚精會神地看比武,等待新的「第一高手」出世。

    王曉曉並不緊張,只有點惆悵和擔心。

    迄今為止,武林大會前十名差不多都定下來了,最重要的四大門派之爭正在上演,真正高手的對決精彩多了,和前面那些菜鳥的比試明顯不在一個檔次。而本屆的「第一高手」估計就是美和尚智不空吧,接下來要宣佈師兄大人不能參賽的消息,可以想像那個慘啊,大名鼎鼎的夜公子因故放棄比試,那些把身家全押在他身上的賭鬼一定會哭,今晚各賭場的門怕是要被砸爆……

    台上驟然響過,二人各自飄開一丈,對面站定。

    水大俠的聲音作瞭解釋:

    第一千三百零八場,孟無煬勝。

    一片崇拜的驚叫聲與勝利手勢中,崔伯尹將判官筆往腰間一插,拱手稱服,孟無煬也收起刀,含笑道了聲「承讓」,然後以一個極矯健的姿勢躍下了比武台,瞧得王曉曉羨慕不已。

    大鼓聲動,戰鼓齊鳴。

    一排紅綢整齊而規律地上下翻飛,大約是因為即將出場的人物,鼓手們都興奮不已,十分默契地將鼓擂了個震天動地,昭示著本屆武林大會的高潮即將來臨,與此同時,水大俠的話引起了現場更大的轟動。

    第一千三百零九場,智不空vs沐無傷。

    看台上人人熱血沸騰,面紅耳赤,巴掌拍得「啪啦啪啦」響。「移花宮」眾和尚都舉棒大吼,為師弟助威,整齊統一的節奏顯然是排練已久,逍遙派眾弟子也不甘示弱,紛紛亮起「v」形手勢,掌聲鑼聲呼聲如海嘯般震耳欲聾,將開場的鼓聲都蓋過了。

    兩大焦點人物的對決也帶動了江湖醫療事業的發展,現場已經有人激動過度,被抬下去了,所有在場的大夫,不論有名無名,面前都擺著幾具「屍體」。

    王曉曉被觀眾的狂熱所震撼,擦擦額頭,看向兩個當事人。

    智不空的登場十分簡單低調,毫無賣弄之嫌,躍上台之後,他便安靜地站在那裡,黃袍素襪,仍舊那麼溫和謙遜,笑容如白蓮花般的聖潔,恍若佛祖再世。

    「無傷公子呢?」

    「怎的還不上場?」

    「……」

    前幾場比試大灰狼幾乎沒有動過手,現在遇上智不空,總該拿出真本事了吧,王曉曉既期待又興奮,眼睛跟著眾人望向貴賓台。

    慕容無傷仍然坐在椅子上,含笑品茶,身旁少年捧著一柄劍。

    暗紫色的劍鞘上,鑲著大大小小無數紫水晶,隨著劍的角度改變,紛紛折射出晶瑩柔和的光芒。沒有人知道它的名字,他自己起了個名字,但誰也不知道,因為在人們的記憶裡,這柄劍從未在武林大會上出現過。

    鼓聲停息。

    他不慌不忙地放下茶杯,緩緩站起來,卻並不看少年手中的劍,只隨手拂了拂衣袍,接著身形一晃,眨眼間便站到了比武台上。

    驚呼聲乍起。

    王曉曉張大嘴巴,也覺得他太過大意,逍遙派擅長的明明是劍法,如今他竟要空手對付智不空的少林神拳?!

    「公子!」少年失聲。

    旁邊的美麗女子更加驚慌,雙手緊緊拽住少年的袖子:「公子這樣會不會太險,上了比武台生死不論,雖說點到為止,但萬一……」

    見她著急,少年努力定下神,沉著地搖頭:「不空師父會留情的。」

    女子想了想,也鬆了口氣:「不空師父名聲頗好,想來不妨。」

    比武台上,一黃一紫,兩人相對而立,卻分別顯出兩種不同的氣質,一個美得柔和,一個美得邪氣;一個沉靜內斂,一個光華四射;一個溫和中透著莊嚴,一個張揚卻無損優雅。

    智不空皺眉:「無傷,你……」

    「不空師父赤手空拳,在下若要用武器,豈非太不公平,」慕容無傷打斷他,轉身面向看台,笑道,「人人皆知不空師父神拳無敵,卻不知我逍遙派也有一套追風流月掌,其妙並不在少林神拳之下。」

    字字清晰,聽在耳朵裡不無狂妄之感。

    觀眾嘩然。

    王曉曉不懂,悄悄拉胡樂:「那個追風流月掌厲害嗎?」

    胡樂搖頭:「聽說那只是逍遙派的一套普通掌法,無甚出奇。」

    文淨也疑惑:「上屆武林大會,無傷公子正是敗在少林神拳之下,怎的這次反倒輕敵起來?」

    他腦子糊塗了?居然用普通掌法去對付名揚天下的少林神拳?王曉曉雖是著急,倒也不怎麼擔心,智不空一心向佛,應該不會失手殺人,頂多打掉兩顆牙而已,不過沒牙的帥哥,形象怕是不太好看嘍……

    瞟瞟貴賓台,蕭夜臉色雖不太好,目中卻破天荒地露出一絲讚賞之色,漂亮盟主微微皺眉,神情不辨,態度難以琢磨,但王曉曉可以肯定,那絕對不是喜悅和讚賞,他之所以不喜歡慕容無傷,估計也是因為妍兒的事吧。

    比武台上,智不空久久不語。

    挑眉的角度恰到好處,慕容無傷轉身,面對著他:「莫非不空師父嫌棄它太過普通,不配與少林神拳相提並論?」

    智不空搖頭,合十微笑:「縱然普通,既是你使出來,我自會小心。」

    「不必留情才好。」一掌拍來。

    這一掌雖是突襲,卻根本沒花什麼心思和力道,倒像是在開玩笑,智不空也不覺意外,只將上身微微一側,便輕巧避過,隨即一拳揮出。

    天外,雲層更加厚重,越來越低,那一道道的金邊也越來越細,顏色越來越淡,漸漸隱沒,平地風起,陣陣塵沙飛揚,帶動周圍樹梢不住地搖動,場上那些旗幟標語被吹得呼呼作響。

    掌風拳影中,二人神色不變。

    掌法名追風流月,雖然普通,到他手裡竟也不可小覷,一側一轉,出掌之間看似輕描淡寫,堪堪化解對方的攻勢,卻又不用費太多力氣,加上逍遙派的武功皆如其名,輕巧靈動,姿態瀟灑好看,配上慕容無傷本身的風流氣質,果然是相得益彰,恰似行雲流水般無拘無束,王曉曉暗嘆,這樣的掌法也只配他使。

    少林拳法則以沉穩紮實立足實戰聞名,智不空卻正好將那剛猛之勁控制得恰到好處,剛柔並濟,舉重若輕,收發自如。

    觀眾們看直了眼。

    這樣的決鬥豈是電視裡那些特技鏡頭能比的?不夠花哨,但一拳一掌,身法方位,看在眼裡都真真實實清清楚楚,縱然相隔很遠,卻仍能感受到那種渾然的氣勢,牽動人心,王曉曉坐得端端正正,全身緊繃,捏了一把汗。

    突然,身旁胡樂跳了起來:「少林神拳!」

    場上,智不空馬步橫開,雙掌合十,眼簾微垂,臉上謙和之色不改,卻依稀多了幾分凝重,宛如大悲活佛。

    拳風陡然改變。

    不再像前番那般迅捷,出拳速度幾乎放慢了一半,每一拳平平揮出,皆十分沉重有力,其中隱隱挾有雷霆之勢。若非親眼看見,王曉曉根本沒料到,他這麼溫雅的人,也會使出這般剛猛的拳法,而且還使得不帶半分煙火氣,衣袂翻飛,自然至極。

    慕容無傷堪堪避開幾拳,唇邊雖仍有笑意,目中卻已升起戒備之色。

    少林神拳並非浪得虛名,出拳看似緩慢,卻是一招緊迫一招,若一味避讓,更無半點喘息的機會,何況其中變化難以揣測,虛虛實實,根本不知道下一刻會攻向哪裡,每一拳上都見真功夫,馬虎不得。逍遙派素來以劍法見長,如今他空手前來,只以一套追風流月掌應付,顯然有些吃力。

    漸漸地,王曉曉也看了出來,暗暗擔心,其實這兩個人誰輸誰贏都無所謂,只要不受傷就好。

    誰會贏?憑她這點水準根本推算不出來。貴賓台上,水若綺已經跑到了水大俠旁邊,著急地拉著父親,水大俠很是鎮定,朝著比武台滿意地點頭,一邊與旁邊的漂亮盟主說話,看口型似乎在表揚智不空,倒是漂亮盟主仍然緊皺雙眉,目光閃爍,神情複雜,對兒子的進步彷彿並不看好。

    正在走神,周圍猛地爆出一陣驚叫。

    王曉曉趕緊將視線移回比武台。

    普通的掌法果然敵不過少林神拳,慕容無傷已經被逼到了比武台邊緣,若再後退,便要失足掉下比武台,而智不空的拳風早已將他整個人籠罩在內,封死了所有可能的路,除了後退,他也無處可避,只怕下一拳就要將他打下台去。

    王曉曉大驚。

    觀眾紛紛搖頭惋惜,傻子也看得出來,他已必敗無疑,貴賓台上,只水若綺一個人開心得不得了,連水大俠也開始搖頭,想來就算是神仙再世,估計也難以挽回敗局。

    誰知就在這緊要關頭,他竟又腳下一滑,似乎要摔倒。

    驚呼聲又起。

    比看電視刺激多了!王曉曉的心已提到了嗓子眼。

    俊美的臉上,一絲笑意倏地擴大。

    身體迅速後仰,眼看就要跌下去,然而那雙腳卻並未離開比武台,但見他腳尖一蹬,然後,凌空的身體竟以一個誰也想不到的、幾乎不可能的、優美的、奇特的角度平平向旁邊掠開,整個過程雖然出乎意料,動作看上去卻輕靈如游魚,毫不生硬。

    片刻的工夫,他已連續拍出十三掌。

    智不空本以為已將對方所有的退路封死,一拳既出,自然不會再往後想太多,誰知眼前形勢突然大變,慌忙之間只得揮拳招架。

    拳掌相擊,帶動一股氣流,二人的衣袍「呼」地揚起。

    慕容無傷退出三步,到第四步時,左腳踏後,身形略晃了晃,站定。

    智不空卻生生連退五步。

    幾萬觀眾屏氣吞聲,緊張不已。

    半晌。

    左手緩緩抬起,寬大的紫袖迎風招展,猶如一面鮮豔的旗幟,修長白皙的手指間,竟拈著一片小小的、黃色的布。

    暗黃,僧袍的顏色。

    勝負立判。

    看看頸上領子破處,智不空收了拳,合十微笑:「追風流月掌雖是精妙,然而在危急之時能以凌波微步相助,變中生變,險中求勝,的確高明,貧僧原該想到凌波微步並非普通的輕功身法,卻仍以常理去推算,未曾留意這條退路,實是輕敵之故,的確輸了。」

    手指鬆開,僧袍碎片被斜斜吹落在地。

    「你只輸在當了和尚,」他緩緩搖頭,愜意地笑了,「一個人真有求勝之心,事先必定會算盡所有可能與不可能,你卻偏偏跑去唸佛,變得太慈悲,不好爭鬥,因此絕不會在這上頭花太多心思,若非知道這一點,我也不敢空手上來。」

    智不空笑而不語。

    水大俠宣佈:

    第一千三百零九場,沐無傷勝。

    兩秒之後,掌聲驟起。

    光看那幾萬隻白翻翻的手掌,只叫一個壯觀,歡呼聲,喝彩聲,勢如海潮,撲天蓋地滾滾而來,此人的粉絲果然是瘋狂類型居多,有刀劍的拔出刀劍,互相敲擊祝賀,沒劍的都借了鼓鑼木盆充數,尤其是那些花痴女,掌聲,尖叫,手勢,只差沒膽量跳出來裸奔。

    「無傷公子!」胡樂振臂大喝。

    贏的有風度,輸的也有風度,王曉曉很喜悅,漂亮伯伯特許自己挑戰本屆第一高手,師兄大人不參戰,原以為是智不空,想不到會是他,難怪他說要幫自己奪得第一高手的稱號,接下來就該宣佈師兄大人退出的事,輪到自己上場了吧?

    她趕緊望向貴賓台,誰知這一看,正巧與蕭夜的目光對上。知道此人吃醋的威力,王曉曉立即將滿臉喜色收拾得乾乾淨淨。

    蕭夜遙遙看了她片刻,手中鴛鴦劍一緊,似要站起身,卻被旁邊的漂亮盟主喝住。

    漂亮盟主略抬了抬手,現場恢復沉寂。

    「武林大會本是為選拔人才而設,不論男女、年齡、尊卑,皆能上台比試,唯才是舉,以求更多高手入我麾下,為江湖效力,方是蒼生之幸。」

    眾人紛紛點頭稱是。

    他繼續用那柔和而威懾力十足的聲音緩緩說道:「如今,逍遙派沐無傷既奪得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就該挑戰上屆的第一高手,以決勝負。」

    夜公子與無傷公子的決戰,這個結果多數人都猜到了,見他親口宣佈,更覺振奮人心,現場無疑又將掀起一輪新的風暴。

    誰知他話鋒突轉:「但今日,老夫卻知道,還有一位高手埋名於江湖,未能參戰,因此,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並未決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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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5章 決戰

    還有一名高手?這個消息很快在人群裡炸開,每個人都東張西望,紛紛猜測那位沒露面的神秘高人究竟是誰。

    比武台上,慕容無傷不動聲色,美眸略略一掃,目光便落定在貴賓席的一角——原移花宮,也就是如今「少林派」的位置上,一個白衣公子正緩緩站起來,面色複雜。

    觀眾終於反應過來,皆目瞪口呆。

    「凌夕公子?」

    「他也是高手?」

    「竟是他,想不到……」

    「……」

    胡樂因見過凌夕,倒也沒怎麼意外,文淨卻頗為惋惜,看著王曉曉嘆氣:「原來凌公子是高手,你當初何不早說?」

    在茶攤這麼久,真當人家只是作擺設的招牌?王曉曉發笑,心裡卻很高興,前日蕭夜曾提起在老爸跟前舉薦過他,想不到漂亮盟主並沒忘記這事。

    漂亮盟主看著他,微笑:「武林大會乃是全江湖的幸事,非老夫一人所主,如今大庭廣眾之下,不知凌小俠可願拋卻顧慮,上去一試?」

    旁邊的翩翩已是滿臉興奮,仰臉望著他,儘管明白他的顧慮,卻仍為心上人有機會揚名天下而高興,凌夕安慰性地笑了笑,眼睛卻朝王曉曉看過來。

    明白他的意思,王曉曉點頭,眼色交換之間,許多信息已確定了。

    凌夕無奈地搖搖頭,衝她莞爾一笑,然後轉向漂亮盟主,朗聲道:「不愧是葉盟主,胸懷江湖,非常人所及,在下慚愧,比試不敢,勉強切磋幾招罷了。」這話雖是普通的恭維,卻也一語雙關,我懷疑你,你卻反加提拔,我實在慚愧得很。

    漂亮盟主笑而不語。

    早知道凌夕不會推辭,高手遇見高手,總會手癢的,王曉曉本就很欣賞他,本著現代人才不能浪費的觀點,見他得到表現的機會,自然喜悅。

    白衣冉冉,如同飛昇的仙人,襯著漫天的烏雲,更加醒目。

    觀眾都瞧呆了,花痴們則暗自後悔,直怪自己不識貨,以前只道此美男具有高度觀賞價值,想不到武功竟也不差,這下四大美男高手真正齊全了。

    身形悠悠降下,落地無聲。

    「久仰沐兄大名,今日得見,果然名不虛傳,」風中,他卓然而立,左手執劍鞘,看著慕容無傷笑道,「早聞逍遙派遊仙劍法極是高明,非掌門不傳,在下僥倖一試,還望沐兄不吝賜教。」

    慕容無傷含笑點頭:「不敢。」

    在他說話的同時,貴賓台倏地竄出一道影子,幾個起落便登上比武台,站到他身邊,神色恭敬,眾人驚訝之下,定睛一看,竟是常跟在他身邊的那名柳姓少年,此刻正雙手捧著一柄晶瑩的暗紫色寶劍。

    別小看這個江湖,高手雖少,好手卻多,連小柳也身懷武功!王曉曉自卑。

    慕容無傷伸手撫了撫那劍身,卻並不接:「凌兄既有心切磋,在下自當奉陪,只不過還要請凌兄稍候片刻。」

    他轉過身,向看台上的一個小茶攤掠去。

    「我有些渴了,替我倒杯茶可好?」輕輕的聲音,彷彿朋友間再自然不過的吩咐,可惜只單憑他這個人,就足以將現場所有的視線都帶過來。

    早在此人衝自己笑的時候,王曉曉就發覺不妙了,如今更是左右為難,瞧瞧遠處某人的臉色,她實在沒膽子亂動,心裡暗暗叫苦,我說帥哥,貴賓台茶水又多又高級,你咋的偏偏要來這裡搗蛋?這不是故意想害死我嗎!

    縱然是普通朋友,要茶要鼓勵也並不過分,可是當著這麼多人給他倒茶……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兒!

    於是王曉曉面露歉意,陪笑:「這裡沒什麼好茶,你看……」

    「誰說沒有,有,上等的碧溪茶!」胡樂是個直人,知道他二人相識,也沒想太多,何況慕容無傷親自前來要茶,任誰臉上都有光彩啊,說什麼也不能拂了這面子,於是他樂顛顛地跑過去,主動替王曉曉提來了一壺好茶。

    慕容無傷笑道:「有勞。」

    王曉曉無奈,只得倒了杯茶遞到他手上。

    「原來無傷公子和王大女俠果真……」不知誰先開始,曖昧的話題漸漸滋生。

    縱然是隨意地喝茶,仍透著貴介公子該有的文雅,他喝得不快不慢,那雙迷人的眼睛卻一刻也沒有離開她,目光中的溫柔簡直可以溺死人。

    待他飲畢,王曉曉趕緊催:「快去吧,比試都開始了。」

    他俯下臉,輕輕笑:「可記得我的話?」

    「啊?」

    「必定讓你當上第一高手。」

    原來他真記得這個承諾?王曉曉愣了愣,暖意頓生,感激地搖頭:「謝謝你,其實不用……」

    「我去了。」他打斷她,自然而然地將空茶杯往她手中一放,轉身就要走。

    王曉曉默然,其實這個人的確很優秀,幾乎沒什麼缺點,對自己也好得沒話說,可不知怎的,心裡對他的親近總是又喜歡又排斥,就算他的好只是出於自己的相救之恩,感覺仍有些不對,分明是最溫柔的關心,到那張俊美的臉上,竟也無端變出一絲假意,這也是與他的關係僅限於朋友而不能更進的原因,並不單是因為蕭夜。

    多心了吧?

    慚愧之下,她終於點頭:「你小心點。」

    目光微動,他側身看著她,神色複雜。

    這本是王曉曉發自內心的真誠的關切,不過大庭廣眾之下,她也沒膽子再重複第二遍,只得移開視線保持沉默,儼然「我什麼也沒說」的模樣。

    片刻。

    他笑了笑,向比武場掠去。

    層雲被風吹散了些,天色微明,二人皆從容立於風中,右手執劍,劍尖斜垂,指向身側的地面,萬千風光,引人矚目。

    同樣的優雅,同等的風采。

    不同的是,一個姿態大方,表情凝重,眉宇間正氣凜然;另一個卻恰恰相反,非但有些漫不經心,偏偏笑容裡還帶著那麼一股邪氣,簡直就是兩個極端。

    素衣風動,清雅如百合,望之則心生敬意。

    紫袂飛揚,美豔似罌粟,不慎便沉淪其中。

    看看周圍的花痴,王曉曉做了個重大決定:待事情完畢,一定要去凡城辦報紙,頭版新聞就是武林大會驚現另一美男高手,然後盯住凌夕,來個系列跟蹤報導。

    唇角微微上揚,美眸中卻無一絲波瀾,這次慕容無傷沒有先動手,只靜靜以待,他並不清楚凌夕的底細。

    一聲清吟,劍光驟起,氣貫長虹。

    白影果然先動,去勢極快,姿態卻極美,宛若游龍輕翻,縱是相隔很遠,只要親眼見到這般場景,幾乎都能感受到那衣袍帶起的風聲。

    不消片刻,一紫一白兩道影子已分不清楚。

    若說前一場與智不空的比試王曉曉還能勉強看懂,這一場她可是只有乾瞪眼的份兒了,不只她,估計現場大半觀眾都差不多,因為二人的速度實在太快,就憑普通的修為,能知道優劣就算難得,哪裡還分得清什麼招式,胡樂也連連擦汗,看得頗為吃力,不過眾人仍看得津津有味,根據江湖小蝦所總結的經驗,越看不懂的比試,越是高明,除去智不空等等特殊情況。

    終於,伴隨著一道格外突兀的交擊聲,二人各自飄開。

    所有觀眾立馬都將脖子拉長幾釐米。

    沒有人說話,偌大的比武場,一絲人聲也沒有。

    二人皆面不改色,仍是右手執劍指地,卓然立於比武台兩端,簡直與動手前的場景一模一樣,若非親眼所見,絕對會當作自己眼花,而他們根本就沒打過。

    終於——

    凌夕收劍回鞘,微笑道:「遊仙劍法果然高明,在下佩服。」

    慕容無傷卻直直地看著他,既不說話,也並無半分喜悅,目光複雜,其中竟帶著一絲罕見的驚異之色。

    片刻。

    他似不經意地側臉看了貴賓台上的漂亮盟主一眼,漸漸地,那俊美的臉上又泛起笑意,越來越濃,溫柔魅人,似乎遇見了極有趣的事。

    「承讓。」頷首。

    二人古怪的表現看得眾人一頭霧水,到底誰贏?王曉曉趕緊望貴賓台,只見水大俠滿臉欣喜,正與漂亮盟主說話,似乎在懇求,旁邊兩名老者也點頭勸說,而漂亮盟主始終不置可否,溫和的目光竟無端冷了許多,終於,水大俠無奈地搖了搖頭,漸漸黯然,望向比武台的目光又多了幾分痛惜之色。

    他緩緩站起來,宣佈:

    第一千三百一十場,沐無傷勝,半招。

    風力漸小,雲層之間的縫隙又漸漸合攏,將天空蓋得嚴嚴實實,雨卻還是遲遲落不下來,感覺壓抑而沉悶。

    沒有歡呼,所有眼睛都看著同一個人。

    左手按劍,他仍舊靜靜地坐在那裡,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哪裡不對,只有那雙眼睛緊緊盯著比武台上的慕容無傷,透出許多冷意。

    水大俠運足內力,用洪亮的聲音宣佈:「本屆武林大會第一名,逍遙派沐無傷,挑戰上屆第一高手,但蕭……」

    「等等!」

    他這是……王曉曉正在僥倖,如今宣佈他棄權,那慕容無傷就是本屆第一高手,漂亮伯伯特許自己挑戰第一高手,此人肯定會放水,師父的要求就達成了,誰知進程突然被打斷,她趕緊集中精神,朝聲音的來源處望過去。

    黑色的身影緩緩從座位上站起來。

    他的傷剛好,勉強動用內力尚可,怎麼能上去比!明白此人的意圖,王曉曉變了臉色,倏地從椅子上跳起來,不過接下來她又放心了,因為漂亮盟主正沉著臉,似在開口訓斥他,此人最聽老爸的話,想必不敢違抗的。

    眼簾微垂,他緊緊抿著唇,果然不再說話。

    漂亮盟主點了點頭,水大俠於是接著宣佈:「本屆武林大會,沐無傷沐公子勝出,原該挑戰上屆第一高手,但蕭夜蕭公子負傷在身,此戰可免,王曉曉王女俠與雲翩翩雲女俠曾得盟主特許,挑戰第一高手,因此,比試繼續,下一場,華山派王曉曉對逍遙派沐無傷。」

    現場沉默足足兩分鐘。

    「夜公子受傷了!」

    「我的身家性命吶,天哪,完了,全完了!」

    「他娘的若不是華山賭場那孫子拍胸口保證,老子哪裡會押錯?」

    「兄弟這就去鴿站,捎信叫他們砸了華山賭場!」

    「嗚——」

    哭天搶地聲與叫罵聲交織成一片,原來大部分賭鬼都將賭注全下在了蕭夜身上,如今突然見他放棄,如何不急,此情此景看得王曉曉辛酸不已,對賭博危害的認識更深了一層,再看天絕大師,正在不停抹汗,對著殷皓一陣耳語,估計是在吩咐有關賭場的善後事宜。

    突然,腰間一緊。

    「走。」

    空空的比武台上,王曉曉雙腳剛剛踏定地面,馬上戰戰兢兢地推開了腰上那隻手,瞪眼,卻又不知道該責備什麼,好心來接自己上台,他似乎也沒大錯。

    慕容無傷轉身,用含笑的眼睛俯視著她:「都要比試了,怎的還坐在那裡發傻?」

    熟悉的冷意順著脊背往上竄,發現二人距離太近,王曉曉慌忙後退,誰知他卻先行伸手按住了她的肩:「還想不想做女俠?」

    「不,不用了,謝謝你。」王曉曉敷衍,那隻手看似隨意地放她肩上,卻沉而有力,怎麼也掙扎不掉。

    「這可如何是好?」他搖頭,輕輕地笑,「我打敗智不空他們,可都是為你。」

    兩人的姿勢已惹得上下一片嘩然,哪裡是比試,就差沒摟在一塊兒了,王曉曉本有些著惱,想不到他會突然冒出這番話,頓時措手不及,不是吧,這種場合是表白的時候麼?再說你小老婆那麼多,難道想把我也收去?

    「你……」正要發火,一隻手將她拉開。

    「我跟你比。」

    剛剛才宣佈他退出比試,怎的又跑上去了?觀眾十分不解,猶自流淚的賭鬼們趕緊擦乾眼睛,滿懷期待地望著他。

    「蕭兄既負了傷,如此怕是不妥。」雖是搖頭,唇邊卻掛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笑。

    他不答。

    貴賓席上,漂亮盟主終於站起來,冷冷道:「武林大會本是為選拔人才而設,豈容兒戲,像你這般意氣用事,怎做得第一高手,回去!」

    盟主大人發火,現場立時鴉雀無聲。

    雙目平視前方,蕭夜不動,也不看他:「武林大會,唯才是舉。」很顯然,後面應該還有句話:意氣用事也能做第一高手。

    「習武之人就該惜身,安能帶傷出戰?」

    此話說得嚴厲,蕭夜默然。

    王曉曉站在他身旁,心中雖著急,更多的卻是懷疑與戒備,因為剛才實在是太巧了,就在他上來拉開自己的那一剎那,肩上慕容無傷的手正好鬆開,這究竟是巧合還是有意?何況先前慕容無傷當著這麼多人做出親密舉動……

    曾經的對話突然浮上腦海。

    「武林大會是不是點到為止?」

    「是。」

    「……」

    「失手也是有的。」

    心裡一冷,王曉曉馬上抬臉,發現旁邊蕭夜正看著她,還沒來得及開口,她就被一隻手拎起,然後暈忽忽地被丟到了台下。

    很明顯,此人已經用行動回答了:受傷是我的事。

    「喂,蕭夜——」王曉曉站在台前小小的空地上,又急又怒,第一次當面直呼這個不太高明的名字,「逞什麼能耐,耍什麼小心眼,你快下來!」

    「你下來,我不跟他比好了!」

    「……」

    大約是因為場地太空曠,她又沒有內力的緣故,聲音並不怎麼大,聽到的人寥寥無幾,台上二人仍是無動於衷。

    「公子!」一個驚惶的聲音在耳畔響起。

    王曉曉轉身,迅速拉住他:「小柳,到底怎麼回事?」

    少年卻顧不得她,徑直跪下了,望著台上,紅了眼睛:「求公子千萬記著老夫人!」

    王曉曉雖是不懂,卻也猜出了大概,現在只有一個人能阻止了!她趕緊求助地望向漂亮盟主。

    蒼涼,霸氣,仍是那般高高在上,一動不動靜靜地站著,溫和迷人的笑容不復存在,面色難看得很,通身氣質依舊耀眼,卻格外透著種孤寂與落寞。

    「傷勢如何?」聲音沉緩。

    「已痊癒。」垂首。

    於是他不再言語,因為沒有理由的發號施令,並非是英明的葉盟主能做的事,當然,父親強迫兒子做任何事都絕不會有人反對,但如今,這層關係並不為外人所知,雖然江湖已定,派人潛入各大門派監督也無人敢生異議,可此時公開,難免會驚擾幕後的某些人,必將前功盡棄,再難覓得此人蹤跡,貽害江湖。

    凝聚了二十年心血的江湖。

    江湖與兒子。

    大庭廣眾之下,沒有人能阻止武林大會比武台上的任何事,盟主也一樣。

    漂亮的眼睛裡閃過自嘲之色,舍卻了最心愛的女人,如今又要舍卻最心愛的兒子?那未免也太多了,太多了……

    但不論如何,面前這一切終歸是他的江湖,他的百姓。

    而他,必將是流芳百世的盟主。

    轉瞬間,那張臉已恢復了平素的魄力,高高的眉梢挑起無數自信與傲然,他又是那個萬眾矚目、英明賢能、人人稱頌的葉盟主了。

    身旁,水大俠估計也看出了形勢不對,倏地站起來。

    他揮手阻止:「既如此,准。」

    「葉兄,不能……」

    「准。」不容抗拒。

    雷鳴般的歡呼聲中,他緩緩坐下。

    美眸不經意地瞟了瞟貴賓台,慕容無傷愜意地笑了。

    「蕭兄何不想清楚些,如今大庭廣眾之下,他們怕也無能為力的。」聲音極小,除了對面的人,誰也聽不到。

    蕭夜目光一閃:「他們。」

    「既要護蕭兄周全,又不能令蕭兄知道,他們實在是難做得很,」慕容無傷挑眉,「蕭兄既然早已知道,就該好好謝謝他們才對。」

    「他的人。」

    「蕭兄以為是誰?」反問。

    確定答案,蕭夜不再說話,臉色卻難看了許多——活了二十幾年,名揚天下,突然發現自己竟仍被當成孩子萬般小心地看護著,而且這個秘密還被另一個人當面揭穿,任何男人遇上此事,最先感受到的必定不會是感激。

    但他很快冷靜下來:「你想報復?」

    「我倒要謝蕭兄那一劍,否則我又怎會看得如此明白,」慕容無傷搖頭,「你以為,當時的你真能殺我?」

    他默然。

    慕容無傷不再言語,緩步踱到比武台另一面,轉身,露出平生最愉快的、美得致命的笑容:「蕭兄請。」





第86章   美女「高手」

    雲腳越壓越低,天色越來越暗,看樣子用不了多久,暴風雨便要降臨問劍台。

    一切都來不及阻止。

    銀光驟現,長劍出鞘,彷彿一道迅猛冷厲的閃電,挑開沉滯的空氣,緊接著破空之聲不斷,頃刻間便已挽起十來朵劍花。

    與此同時,一件東西直直地從台上飛下,落到跟前,王曉曉定睛一看,正是鴛鴦劍鞘,另一柄雌劍正靜靜躺在其中,她迅速蹲下身將它拾起,雙手緊緊握住,抱定,眼睛卻一刻也沒離開台上那兩道旋風。

    若不是自己,他怎麼會帶傷參戰,若真出了什麼事……

    既內疚又害怕,她很想叫,卻不敢叫出聲,甚至不敢挪動半步,小說電視沒白看,好歹知道些輕重,高手相爭,必有一傷,上面的人舊傷還沒好,任何一個小動作都足以使他分心,這種緊要關頭,分神會造成什麼樣的後果,是不敢想像的,何況上了比武台生死不論,慕容無傷有心激他出戰,這場比試並不簡單。

    劍氣激盪,似狂風捲過。

    森森劍光映著漫天黑雲,詭異,殘酷。

    或者是距離較近,又或許是太關切的緣故,王曉曉居然能看個半懂,二人的出劍速度不算太快,可她越看越覺得手腳發涼,學了大半年的劍,深淺還是勉強知道些,有些招式看似緩慢,其實變化莫測,凶險無比,比如台上那兩柄劍,一招一式,劍尖的指處總不離心口、咽喉以及全身各大要害。

    好幾次,王曉曉的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這無疑是武林大會中最不華美的一場決戰,卻最令人觸目驚心,沒有花哨的招式,簡單,直接,招招凌厲狠辣,不論看懂的,還是沒看懂的觀眾,幾乎都能同時感覺到——這兩個人哪裡是在切磋,根本就是在拚命!

    漂亮盟主安然坐在貴賓台中央,神情不改,甚至比起剛才還溫和了許多,明亮而銳利的眼睛緊緊盯著比武台,端著茶杯的右手也平穩如故,沒有一絲顫動,那認真專注的模樣足以讓王曉曉產生錯覺,覺得面前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場比武,等著他去點評。

    然而這裡離貴賓台並不太遠,所以王曉曉終究還是發現了某些難以察覺的改變。

    每當蕭夜遇險,那雙眼睛裡總會閃過許多緊張之色,握著茶杯的手會不自覺緊那麼一下,雖然這只是轉瞬間的事。

    他在乎這個兒子。

    旁邊水大俠暴躁的本性完全顯露出來,皺眉不停地跟他說話,十分焦慮不安,估計是在勸說,但他卻並沒有半點要上去阻止的意思。

    兒子時刻都有可能喪命,作為父親,竟然無動於衷!王曉曉縱然內疚,此刻不由也憤怒難忍了,然而這怒氣不過才持續片刻工夫,很快便化作了許多黯然,望著台上的黑影,她只覺得格外難過,對了,他不但是父親,也是盟主,二十多年前,他為江湖捨棄蕭夫人,如今還是一點沒變,被帝王愛的人是可憐的,就算是他的兒子也一樣。

    猛然間,身旁少年大聲驚呼。

    王曉曉的心跳幾乎停止。

    漫天劍勢突然間全部消失了,兩道人影猛地分開。

    黑袍呼地揚起,又迅速落下,靜止不動,他整個人看上去就如同一座黑色的雕像,俊美的臉幾無血色,有些發白。

    劍尖略抖了一下,立即穩住。

    幾乎所有細微的變化,王曉曉都盡數收入眼底,更令她驚心的是,那黑色衣袍上,肩頭、背部幾處的顏色有些深,彷彿被水沾濕,若非這麼近這麼仔細,差點發現不了。

    他的傷!

    嘴張了張,又迅速閉上。

    沒有人說話,沒有人亂動,四周分明滿是觀眾,但由於這種可怕的沉寂,整個場地陡然之間顯得分外空曠。

    破空聲突起。

    劍光細密如網,劍氣激盪著空氣,眼前塵沙飛揚,一片迷濛,急促的金鐵交擊聲裡,夾雜著衣帶掠起的風聲,呼呼作響。

    數十朵劍花相繼出現,又相繼消失。

    終於,漫天的劍網中,一黑一紫兩道人影衝天而起,猶如傲空之鷹,翔雲之鵠,氣勢雄壯,美入極致。

    周圍呼聲無數。

    王曉曉也忍不住叫了聲,接著便再也叫不出來了,猶如兜頭一盆冰水潑下,從頭冷到腳,全身僵硬,耳畔轟隆作響,腦子裡全是空白。

    因為她分明看到,那兩柄劍的劍尖,分別指向對方的心口與咽喉。

    竟是同歸於盡的招式!

    茶杯破碎。

    「住手!」水大俠顫聲大喝。

    傷心了?完美如面具的臉上,一絲殘酷而美麗的笑綻開。opyrightof晉江原創網

    區區一柄劍,便讓那個笨女人心甘情願下嫁於他,縱然這個英明賢能的丈夫喜歡上別的女人,還生了個最好最能幹的兒子,她依舊心甘情願默默站在他身後,扶持相助,夜裡獨自捧著劍垂淚,忍妒吞聲過了二三十年,到頭來下跪哭求,卻依然保不住自己的兒子。

    縱然如此,她仍是不願離開他,不願離開那個骯髒之地,於是,她的兒子丟下她自己走了,臨行前要求帶走它。

    有什麼比丈夫的絕情更叫人傷心?

    它的名字,叫傷心。

    無傷,卻用傷心劍。

    一劍穿心,叫他也嘗嘗傷心的滋味,豈非妙得很?

    若要無傷,除非無心。

    看台上下,儘管大部分人都沒看懂,但那種不詳的預感實在太強烈,於是所有人同時閉上了眼,接著,每個人幾乎都感受到了劍尖刺入肉體的細微聲音。

    許久。

    耳畔一片抽氣聲。

    頭腦漸漸恢復知覺,也漸漸感受到心跳,王曉曉握緊手中劍鞘,緩緩睜開眼,接著就被台上的一幕驚住了,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沒有人知道為什麼,明明是致命的、根本不可能躲避的穿心一劍,此刻居然會出了個看上去極其荒謬的差錯,刺在了他的左肩!

    無意之中,竟已淚流滿面。

    至少,他已經不會有生命危險,因為那柄銀色的鴛鴦劍正指著慕容無傷的咽喉,手肘微曲,只要順手往前遞兩寸,完全可以輕而易舉取了慕容無傷的性命。

    他本來就恨慕容無傷,會不會乘機出手?

    剛剛放鬆的神經又緊張起來,王曉曉扭臉望瞭望貴賓台,卻見漂亮盟主早已從座上站起,目中重新泛起光彩,自信與魄力又重新出現在臉上,全然沒注意兒子的劍正指著另一個人的咽喉,隨時可能要了他的命,看來縱然是盟主,也有偏心兒子的時候。

    彎彎的唇角掠起嘲諷的笑。

    蕭夜神色複雜地看著他,半晌,手中鴛鴦劍緩緩垂下。

    剎那間,比武台上已多出幾個人。

    漂亮盟主快步走到他身旁,伸出兩根手指拈住劍身,只聽得極細微的一聲「哧」,寶劍拔出,肩頭鮮血頓湧。

    「師兄!」王曉曉失聲。

    他彷彿聽見了,扭臉微微一笑,示意她不必擔心。

    水大俠出手如風,迅速點了他幾處穴道,止住了血,武林大會歷來有準備傷藥的習慣,因此馬上有人送上藥,替他敷上。

    舊傷沒好又添新傷,王曉曉還是著急的,只恨如今菜鳥全被淘汰,現場一架梯子也不見,上不去比武台。

    水大俠宣佈:

    比試第一千三百一十一場,蕭夜勝。

    「夜公子還是第一高手!」

    「華山賭場那孫子說得沒錯,夜公子還是第一高手,兄弟快去寫信,就說別砸他們了。」……」

    先前還不停抹淚的賭鬼們全都破涕為笑,互相慶賀,最高興的莫過於天絕大師,此刻正得意洋洋捋著鬍鬚,坐在那裡接受眾人的注目禮,想不到愛徒會帶傷出戰,還將四大門派首座收入囊中,況且這次兩名高徒皆榜上有名,本屆武林大會華山派可謂出盡風頭。

    逍遙派眾人雖是惋惜,卻也高高興興向掌門道賀,因為從第三升到第二,已經是很大的喜事了。

    只有身旁少年,神情緊張如故。

    漂亮盟主看著手中那柄寶劍,沉默不語。

    雖然敗了,慕容無傷卻並無敗者該有的頹喪之色,翩翩而立,風采逼人,根本看不出剛才還經歷過一場生死決戰。

    半晌。

    「這半部劍法你練了多久?」

    「三年。」

    「三年?」目光一閃。

    「正是,」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不才愚鈍,教葉盟主失望了。」

    漂亮盟主不再追問,斜眸看了他片刻,然後倒轉劍鋒,將劍遞還給他,淡淡道:「遊仙劍法你只有上半部十六式,如何多出來一式?」

    「僥倖,」三根手指拈過寶劍,微微一抖,幾滴鮮血便滑落在地,劍身乾淨如初,他頭也不回徑直往前走,「在下有事先行一步,望葉盟主見諒。」

    走到比武台邊,他順手一擲,那劍便斜斜飛向台下,落入少年手中的劍鞘裡。

    蕭夜固然不願傷人,這才及時收住了封喉一劍,但慕容無傷既是故意激蕭夜上台,臨了那一劍為什麼也會刺偏?

    沒有人知道,因為蕭夜與慕容無傷再沒有提過此事。

    王曉曉心中百味陳雜,正望著主僕二人遠去的背影發呆,冷不防右臂突然被人抓住,回頭一瞧,正是武當派美男三哥孟無煬。

    孟無煬衝她笑了笑,手一托,她整個人便離開了地面。

    台上,漂亮盟主轉過身,突然沉下臉,訓斥:「武林大會本是江湖盛事,選拔人才,豈能讓你用來作意氣之爭,像你這般不顧大局草率行事,怎做得高手!」

    蕭夜不語。

    「比試繼續,你好自為之!」丟下這句話,他帶著眾人歸座。

    水大俠宣佈:

    比試第一千三百一十二場,王曉曉vs蕭夜。

    剛剛落定,王曉曉就飛快奔過去,查看他的傷勢:「你怎麼樣了,疼不疼?」接著突然又叫起來:「這裡也流血了!」

    他只是微笑,伸手攬住她。

    「我扶你回去?」

    「還要比試,如何回去。」

    比試?王曉曉這才記起自己是上來跟他比試的,望望四周,看台觀眾都瞪大眼睛望著二人,皆是莫名其妙,這兩個人不是比試嗎,咋抱在一起了?

    「第一千三百一十二場,王曉曉對蕭夜。」水大俠洪亮的聲音。

    漂亮盟主看著她,笑得有些意味深長,我兒子讓你害成這樣,你打算怎麼辦?

    笑吧笑吧,你個禍害!王曉曉恨恨地移開視線,縱然臉皮再厚,大庭廣眾之下多少還是有些不好意思,她仰臉望著蕭夜:「師兄,我不是……」

    話沒說完,他整個人就倒了過來,突如其來的重量差點將她放倒。

    晃了好幾下,王曉曉終於扶著他站穩,著急:「我們不用比了吧,我扶你回去。」

    他點頭,轉臉向貴賓台:「我認輸。」

    夜公子認輸了?眾人頓時全愣住,尤其是前一刻還在高興的那些賭鬼,此時更是大眼瞪小眼,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王曉曉更是傻住。

    直到水大俠開口宣佈「夜公子因傷退出,本屆第一高手王曉曉」的時候,眾人這才反應過來,哭聲罵聲再度響起。

    「快寫信,砸……砸了華山賭場!」

    「嗚,我的命吶!」

    「……」

    蕭夜俯視著她,輕聲道:「要當第一高手,不必找他,我讓你當。」

    王曉曉回過神:「你……」

    貴賓台,水大俠的聲音打斷二人:「雲翩翩雲女俠曾得盟主特許,挑戰本屆第一二三名,勝則列為第四,比試繼續,第一千三百一十三場,『少林派』雲翩翩,對華山派王曉曉。」

    「蕭哥!」一雙纖纖玉手扶住蕭夜。

    眼睜睜看著美女攙過蕭夜查看傷口,目中儘是關心之色,王曉曉大為生氣,妒婦的本性又暴露出來,就算是普通男女朋友,也不至於這樣親密吧,瞧瞧旁邊的凌夕,居然面不改色像個瞎子一樣,這男人莫非不會吃醋?

    更糟糕的是,蕭夜似乎並不反感她的觸碰。

    原來他為自己拚命的同時,還存了這心思?對了哦,此美女會「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專門對付男人吶,據說師兄大人就曾經敗在她手下,蕭哥雲妹,怪不得要拒絕楚姑娘,這美女自然比楚清漣更有姿色了。

    王曉曉走到凌夕身邊站定,面無表情:「翩翩姑娘,比試了。」

    聞言,翩翩不覺一愣,側臉看了看王曉曉,隨即又回頭望著蕭夜,口內猶豫:「蕭哥……」

    「不妨。」蕭夜搖頭,抬手示意王曉曉過來。

    為美女說情?王曉曉雖是不悅,見他受傷,卻也不好違逆,只得走過去攙住他:「做什麼。」

    他果然道:「輸給她。」

    「好。」

    蕭夜被凌夕攙回貴賓台坐下,馬上又被楚清漣等人圍住,再看楚清漣,已經坐到他身邊,一臉焦急關切,似要哭了。

    王曉曉忿忿地扭過臉,橫劍當胸:「翩翩姑娘,請吧。」

    翩翩一愣:「蕭哥不是說……」

    「他是說過,」王曉曉瞪眼,「不過總要做做樣子吧,這麼多人看著。」

    話說得冠冕堂皇,其實中間也存了點小心思:不就會幾招「秋波暗送」嗎,顧名思義結合小說情節,估計就是個拋媚眼唄,居然能讓師兄大人拜倒,反正是輸,不如先看看這位翩翩姑娘高明到啥程度,領教一下那個「秋波暗送」。

    不過這番想法僅限於王曉曉本人知道,翩翩美女卻當了真,蹙眉想了想,覺得有理,於是點頭:「怎麼做?」

    王曉曉不答,揮劍就沖上去。

    誰知二人的距離還沒跑過一半,她立刻發現了不對勁——翩翩美女已經臉色煞白,原本以為要放電的眼睛也閉得緊緊的。

    這……這美女高手是假的?

    王曉曉傻眼。

    貴賓台,凌夕看著她搖頭好笑,蕭夜卻是皺眉,沒好氣地瞪她,水若綺則笑得直往智不空身上靠,害得智不空連連往旁邊挪。

    也對,自己連第一高手都混上了,她自然也能混,王曉曉恍然大悟,心理頓時平衡不少,原來武林大會上冒牌貨不只我一個,和這個嚇嚇就行的美女比起來,好歹咱也是有料的,難怪此美女贏了也願意排在第四,原來是有名無實,哈哈哈。of晉江原創網

    望著貴賓台上的漂亮盟主,她陰險地笑。

    伯伯,你開的後門不少哇!

    怎麼?漂亮老狐狸衝她挑眉。

    受到美色刺激,王曉曉馬上魂歸比武台,鄭重其事地收起劍:「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果然名不虛傳,我認輸。」

    此言一出,觀眾大惑。

    「秋波暗送銷魂十九式不是對付男人嗎,連王大女俠也吃了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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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7章   父子之間

    三年一度的盛事武林大會終於轟轟烈烈落幕了,我們的王大女俠勇奪第一高手的桂冠,華山派又成了四大門派首座,蕭夜由於是上屆第一高手,落敗則無名次,加上凌夕不願排名,因此第二名是逍遙派沐無傷,第三名是「移花宮」智不空,「少林派」翩翩雖勝了王曉曉,按規矩卻只能在第四名,新的四大門派和各自的轄區由此產生。

    武林大會剛落幕,消息已經通過鴿站向四面八方傳播。

    回到客棧,暴雨傾盆而下。

    看著他身上的新傷舊傷,想著父親對他的放棄,王曉曉心中發疼,內疚無比,眼淚簌簌往下掉,一邊擦眼睛,一邊小心翼翼地替他敷藥。

    「哭什麼,」他皺眉,眼睛裡卻有笑意,「我沒事。」

    「你是豬!明知道那麼危險,還要逞強跑上去打,」王曉曉氣得叫起來,「你是沒事了,怎麼不想想別人!」

    他抿嘴:「別人?」

    王曉曉厚著臉皮:「是我,是我行了!」

    「你不是別人,」他很乾脆地打斷她,站起來整理衣袍,口內淡淡道,「明日我們便回凡城,求父親賜婚。」

    回凡城?賜婚?王曉曉驚得怒氣全沒了,慌忙搖頭:「不,先回華山。」

    俊臉沉下,他迅速拉過她:「又怎麼了?」

    覺得手臂生疼,王曉曉連連哀叫:「不是不是,是凌夕,凌公子想跟我們回華山查當年那件事。」

    「凌兄?」蕭夜愣了片刻,鬆了口氣,將她攬在懷裡,「此事父親查了多年,也未查出什麼線索,不如先回凡城。」

    「可我和凌公子發現了一些重要的線索,要回華山確認,很重要,」王曉曉一本正經地望著他,「還有,你不覺得師父的事兒也奇怪嗎?」的

    「此事不急。」不上當。

    「誰說不急?」王曉曉循循善誘,「那天晚上,那人把我帶到懸崖邊,卻沒有害我,很可能在暗示什麼線索,我們應該儘早回去,不然線索被凶手毀掉就遲了。」

    這個理由倒很充分,蕭夜沉吟片刻,目光一閃,懷疑地看著她:「真有線索?」

    「真的,就是不確定,要回去查查,你不也想幫葉伯伯的忙嗎,」王曉曉暗自鬆了口氣,陪笑,「幾個月而已,若查不出來,到時候我們就回凡城,怎麼樣?」

    半日。

    在無數個「好不好」的攻勢下,蕭夜終於板著臉,點頭算是同意。

    其實什麼線索都只是猜測罷了,王曉曉這麼做有她自己的道理。

    師兄大人人品武功都太優秀,不能保證他將來會選擇什麼路,輕飄飄的承諾太不可信,就這麼隨便答應又輕率了些,還是漂亮伯伯說得對,一切要看他自己的選擇,好在他雖然口裡說以江湖為重,可今天卻在為她王曉曉拚命,那乾脆就再努力努力,不讓他當什麼盟主算了,但話雖如此,心裡還是忐忑,誰能保證,將來他不會因此恨她?

    何況這只是在作者的書裡,一切都是故事,留在這裡,現實的那些人和事又怎麼辦?不如放幾個月,好好考慮清楚。

    拋開這些矛盾的思緒,王曉曉伏在他胸前,若無其事地問:「葉伯伯為什麼肯給翩翩姑娘開後門?」

    目光一閃,此人顯然不懂什麼叫「後門」。

    「就是她根本不會武功,為什麼也能像我一樣,叫葉伯伯故意放水,」王曉曉抬起臉,彆扭地看著他,「若是我今天不小心贏了她,怎麼辦?」

    「那就要幫她贏你。」

    王曉曉撇嘴。

    蕭夜並不知道她這些小心思,目光轉向窗外,解釋:「為了監督各大門派,再加上要追查當年那件事,父親特意讓我們潛入各門派,移花宮,也就是當今的『少林派』,上下弟子眾多,名列十大門派之一,所以她必須取勝,在派中有了地位,才好辦事……」

    聽到這裡,王曉曉似乎明白了些:「她也是你們的人?」

    「笨,」蕭夜收回視線,看她一眼,「她姓葉,排行十三。」

    十三妹?王曉曉呆了片刻,笑抽了。

    傍晚,雨勢漸小。

    大獲全勝,天絕大師準備第二日動身回華山,於是特地帶眾弟子上得勝樓吃酒慶賀,蕭夜受傷不能去,王曉曉自然堅持不去,天絕大師勉強不過,只得叫夥計送了許多酒菜回來,慰勞二人。

    蕭夜早早吃過飯,躺下休息,王曉曉因為漂亮盟主的吩咐,獨自撐著傘去拿藥。

    行至街上,觸目所及之處皆乾乾淨淨,先前厚重的塵灰被雨水沖刷得無影無蹤,空氣清新極了。客棧門前,許多人都已經在收拾車馬,互道珍重,想來第二日一早便要起程離開,問劍台又將恢復往日的安寧。

    客棧,接待她的卻是孟無煬。

    「王家妹妹?」

    「呃,是孟……」

    孟無煬笑著截口:「我比你大,論起來稱一聲三哥也無妨。」

    被美男開玩笑,王曉曉有些臉紅,朝樓上張望:「葉伯伯叫我來……」

    「他老人家有事出去了,說反正到少林城這段路也是同行,明日一齊動身,叫妹妹不必道別,」孟無煬一邊說,一邊拿出一包藥遞給她,「這些藥六弟知道用法,有勞妹妹多照顧他。」

    王曉曉點頭接過,正要說話,樓上卻隱約傳來女子的嬌喝聲,緊接著一個黃色身影迅速走下樓來。

    「不空師父?」

    見到她,智不空微微一笑,隨即略露尷尬之色,朝孟無煬行禮:「我先走了,他老人家回來,就說我來過便是。」

    孟無煬忍住笑,點頭:「你的事……」

    「我意已決,」智不空搖頭,「他老人家想來不會怎樣。」

    孟無煬皺眉:「他老人家倒無話,可郭老夫人那邊……」

    話未講完,水若綺的聲音已迫近:「智不空你在哪裡?智不空!」

    猶如老鼠聽到貓叫,智不空趕緊合十:「遁入空門,也正好為她老人家積德,還求三哥念在你我兄弟情分,往後多留心於她。」

    身形一閃,消失在門外。

    「智不空!」水若綺噔噔噔從樓上跑下來,一臉氣急敗壞,見了王曉曉也不招呼,直接扯住她,「智不空,智不空呢?」

    不待王曉曉回答,她又轉向孟無煬:「他來過,對不對?」

    孟無煬咳嗽一聲,看看門外:「實在沒來,我幾時騙過你?」

    水若綺眨眨眼,明白其中意思之後,抬腳就往門外追,誰知跑了幾步,突然又停住腳步,氣乎乎地回轉身,瞪他:「我要見葉伯伯!」

    孟無煬笑:「他老人家不在。」

    「反正我不許他當和尚,」水若綺連連跺腳,拉起王曉曉就走,「你跟我去找葉伯伯,他最喜歡蕭哥哥,肯定也喜歡你。」

    美女聖僧其實是絕配啊,王曉曉本來就不讚同智不空當和尚,那不是浪費資源嗎,於是她點頭答應,匆匆別過孟無煬,跟著往外跑。

    跑出客棧才發現問題,王曉曉扯住她:「你怎麼知道葉伯伯去了哪裡?」

    「肯定是去了慕容哥哥那兒。」

    王曉曉愣:「慕容?」

    「是啦,」水若綺點頭,突然臉色一黯,難過起來,「對了,你也認識慕容哥哥,順便去勸勸他可好?」

    提起慕容無傷,王曉曉心裡各種滋味都泛上來,除了生氣,也的確有很多疑惑,想當面問個明白:「勸他什麼?」

    「當然勸他回凡城了,」水若綺瞪她,「自出了妍姐姐的事,他已有五年未曾回去,聽父親說,慕容伯母最近身子很是不好,思念他得緊。」

    「慕容伯母?」愕然。

    追丟了智不空,水若綺不耐煩:「就是慕容夫人啦,葉伯伯第一位夫人,聽說當年她還是華山派的大美人呢,名滿天下,後來嫁給了葉伯伯。」

    盟主夫人?王曉曉失聲:「他……他真是葉伯伯的兒子?」

    「你說慕容哥哥?」水若綺比她更吃驚,「蕭哥哥沒跟你說嗎,他是葉伯伯第七個兒子,只比蕭哥哥小一歲啊。」

    他們真的是父子!一道驚雷從腦中炸開,將王曉曉直直震在原地。

    半晌。

    她突然將傘和藥往水若綺手上一塞:「我有重要的事,麻煩你幫我送到客棧交給師兄。」

    說完丟下莫名其妙的水若綺,提起衣袍飛快朝城南跑。

    兒子做錯事,這位偉大的父親不但不反思自己教育的問題,竟然親手制住他的穴道,讓另一個兒子殺他洩憤,而今天的比武台上,那雙眼睛裡瞬間透出來的喜悅光芒,只為心愛的兒子脫險,全然沒有想過,那柄鴛鴦劍隨時都可能取了另一個兒子的性命!

    「我沒有父親。」直到今天,王曉曉才終於明白這句話中的含義。

    他在恨?

    今天的比武台上,他差點害了蕭夜的性命,如今父親又去找他,還會有什麼事!

    徑直衝入客棧,不理會掌櫃的攔阻,王曉曉飛快往樓上跑,邊跑邊焦急地呼喚:「慕容!小柳!小柳!你們在不在?」

    下一刻,少年出現在樓梯口,面色蒼白。

    掌櫃慌忙解釋:「小人已經跟她說了,無傷公子不在,你看這……」

    少年勉強笑:「沒事,讓她上來。」

    顧不得許多,王曉曉三步並兩步,跑上去抓住他:「他在哪裡?」

    「方才葉盟主派人叫他出城去了,」少年滿眼通紅,「我正要去找姑娘,如今來了就好,大公子已經不在了,若公子再出事,老夫人她……」

    「我知道,」王曉曉打斷他,「他們去了哪裡?」

    「聽說是城外的琴台。」

    「快,出城。」

    城外,琴台。

    沒有什麼台,也沒有什麼城,只有一片小小的竹林。黃昏,細雨霏霏,整座竹林沐浴在雨中,綠得如煙如霧,幽深,冷清,靜謐。

    帶著她一路飛奔出城,少年已是氣喘吁吁。

    他放下王曉曉,指著竹林:「就是這,徑直往林子裡走三四百步,有塊地勢高點兒的空地,那便是琴台了。」

    王曉曉抬步:「快走。」

    少年卻露出了遲疑之色,不敢舉步。

    王曉曉明白他的顧慮:「你在這等我。」

    少年點點頭,擔憂:「六公子的事,其實……」

    王曉曉打斷她:「放心。」

    由於天色不好的緣故,竹林裡光線有些模糊,走了幾十步,視覺才慢慢開始習慣黑暗,林中地面乾淨而潮濕,卻極少有雜草,根根竹干挺直而勁秀,密密層層的竹葉間不時有雨點滴下,涼透人心。

    希望不是想的那樣……

    親自出品這麼一大批美女美男,至少也該有那麼一點感情吧。

    越行至深處,頭頂竹葉越來越厚密,光線更加昏暗,到後來黑忽忽的連路都看不大清楚了,王曉曉顧不得許多,摸索著竹干飛快往前跑。

    終於,腳下地勢漸漸拔高,眼前又開朗明亮起來,出現一片平坦的空地

    與此同時,她聽見了說話聲。

    「那劍法你究竟練了多久。」

    「一個月。」——





第88章   隨風而去

    一襲最普通的青衫,也不能掩蓋那通身的氣質與耀眼的光彩,他背對著慕容無傷,負手而立,聲音裡聽不出任何情緒:「最後一式是你自己想出來的。」

    慕容無傷沒有回答,只是往旁邊踱了兩步,輕輕的、漫不經心的笑了聲。

    身上,那件紫色衣袍已被雨淋濕了大片,然而他整個人看上去仍是優雅得難以形容,彷彿正立於豔陽底下的百花叢中,一派春風得意的模樣,襯得周圍的景緻也明快不少。

    青色的影子沒有動,也沒有再追問,只靜靜地站在那裡,似在沉吟。

    片刻。

    他突然轉過身,露出魅力十足的臉,這張臉自信而威嚴,漂亮得足以讓人忘卻他的年齡,只是,臉上已沒了平日該有的溫和之色。

    「一套碧落劍法只須學三天,當時你不過十四歲。」淡淡的。

    「多謝你記得。」並不在意。

    沉默。

    看著面前這個兒子,漂亮的眼睛裡逐漸生起一絲歉意。

    「是我誤了你。」

    「誤了我?」慕容無傷奇怪地看著他,笑了,「葉盟主何出此言,若非是你,我豈有今日這般清閒。」

    聞言,他冷笑一聲。

    「清閒?」歉疚之色盡數消失,他冷冷地看著慕容無傷,「但我看你事情倒不少,連我的人也威脅,卻不知,他還是稟報了我。」

    「錯,」慕容無傷打斷他,搖頭,「我要挾他,並非是怕他告訴你。」

    他沒有反駁:「這些事你究竟知道多少。」

    「不多,我對你的事並無興趣,只不過,你做得實在不太高明,很容易就想到了,」慕容無傷嘆了口氣,「何況,做什麼事都要被人盯著,想必你也會無聊。」

    目光微閃,他緩緩點頭:「老夫派人監視你,也實是不得已,我這些子女中,論資質,你是最高的一個,放眼江湖只怕也無人能及,論起心思……」

    「又錯了,」慕容無傷截口打斷他,微笑,「我不是你的兒子,他們也不是,你只有一位夫人,兒子也只有一個。」

    「你太聰明了。」嘆息。

    「不敢,我只是比他們看得清楚。」

    「你看得太清楚,老夫不得不防著些,」不理會話中的諷刺意味,他微微皺眉,直直地盯著慕容無傷,「你若早生二十幾年,必定是江湖之幸。」

    「是嗎,」慕容無傷笑,「果然不是什麼好事。」

    「的確不是好事,」目光陡然間變得凌厲如劍,他冷哼一聲,「老夫窮一生心力,方有今日的江湖,也絕不會叫它斷送在別人手上,你正是太聰明了。」

    「葉盟主既如此提防,何不現在就殺了我,永絕後患?」

    「你果真要與我作對?」

    微笑,不答。

    許久。

    臉色漸漸好轉,目光也緩和下來,他終於還是嘆了口氣:「無傷……」

    「這名字難聽得很,當初改姓時,我就想著要換了它,」秀眉微蹙,慕容無傷轉身就走,「葉盟主若還不動手,我可要先回去了。」

    「站住!」呵斥。

    他果然停下腳步:「葉盟主還有何吩咐?」

    「你若真想要這江湖,老夫便送與你也無妨。」

    「送與我?」聽到這話,慕容無傷終於也有了意外之色,回過身看著他半晌,搖頭,「葉盟主不是在說笑?」

    「不是說笑,」他緩緩行至跟前,神情傲然,目中帶著一絲自信與讚賞,「以你的才幹,必定能讓這江湖再安定幾十年,老夫辛苦建立的基業,自然要有人繼承。」

    「這些話,你若是五六年前說出來,我必定喜歡得不得了。」

    「如今也不遲。」

    「我以為,這些都該留給你兒子的。」

    「能留給他,自然也能留給你。」

    「可托之人還不少,多謝多謝,」慕容無傷似乎很愉快,讚賞地拍拍手,忽然又奇怪地看著他,「我倒是極有興趣,只是,你就不怕害了你的寶貝兒子?」

    「你想……」

    「你又怎知道,我將來不會對他下手?」

    面色微變,不過很快又恢復了鎮定,他嘆息:「不論如何,你們總是親生兄弟……」

    「兄弟?」慕容無傷愣了愣,愜意地笑起來,彷彿聽到了極大的笑話,「我大哥六七年前就病死了,葉盟主那時只顧著你那個荒唐兒子,想必早已不記得,如今母親膝下只我一子,幾時又多了個兄弟?」

    「你不要逼我。」聲音驟冷。

    「不敢。」

    手掌倏地抬起。

    林邊,王曉曉原本已聽得發呆,突然見到這場景,立即反應過來,大驚:「住手!」

    見她自竹叢後奔出來,二人皆未有驚訝之色,顯然早已知道。

    「你是豬?站在這裡讓他殺?」王曉曉顧不得許多,奮力拉過慕容無傷護在身後,抬臉怒視著那位父親,「你有沒有聽過,什麼叫虎毒不食子!」

    「丫頭,他遲早會害了蕭兒。」嘆息。

    「那就該殺?」王曉曉詫異地望著他,第一次覺得這個英明的盟主其實很不可理喻,「你怎麼下得了手,他也是你的兒子啊!」

    他不再說話。

    慕容無傷卻皺眉:「你為何總要以為我是他兒子。」

    「你本來就是他的兒子,這是事實,誰也改變不了,」王曉曉頭也不回地打斷他,直直盯著面前的老人,「不管他做了什麼,他總是你的兒子,你真的沒有一點兒心疼?」

    沒有回應。

    快回答啊,這是多難得的機會!王曉曉急了,雙手抓住他的手臂,放輕語氣:「葉伯伯,其實他們都是你的兒子,只不過你更喜歡蕭夜,是不是?」

    無動於衷。

    「若他不拿你當父親,怎麼肯心甘情願跟你來,還站在這裡讓你殺?」王曉曉望著他,目中露出懇求之色,希望這個高高在上的盟主能被打動,暫時作一回普通的父親,「他就算再有錯,也是你的兒子,你也能原諒的,對不對?」

    終於,老人嘆了口氣。

    「他會站在這裡讓我殺,並非你想的那樣,丫頭,」說著,他又移開視線,看向慕容無傷,「就算老夫答應,你以為他會信?」

    王曉曉愣。

    不待她開口,慕容無傷已經搖頭回答:「不信。」

    瞬間,王曉曉的心變得冰冷。

    她終於確定,他對這個兒子是真的沒有愛,因為這分明就是以揣度外人的心思在估算對手,他不知道,親人之間,就算再明顯再漏洞百出的謊話,也是願意相信的,就如你告訴母親要買世上最好的東西送她,明知道不可能實現,明知道你在說謊,母親仍會高興得無以復加。

    半晌。

    王曉曉緩緩鬆開他的手臂,冷冷地看著他,生平第一次罵起老人:「你是混蛋。」

    「有趣,」身後慕容無傷第一個笑了,「如今天下無人不讚葉盟主英明賢能,想不到竟會被你罵成混蛋。」

    他面不改色,看著二人不語。

    「既然這樣不喜歡,就不該讓他生下來,既然生下他,就該好好珍惜培養,」王曉曉憤怒,「就算你不拿他當兒子,至少他也是你的百姓,為了兒子這樣不公平地對待百姓,這也是盟主做出來的事?你有什麼資格說江湖大義!」

    老人倏地沉下臉:「小丫頭知道什麼!」

    「我是不知道什麼江湖大義,去你的江湖!」王曉曉顧不得許多,怒,「我只知道,你最對不起的不是蕭夫人,也不是蕭夜,是他,是智不空他們,還有你那十九位夫人!」

    「丫頭休得胡鬧!」

    「我們走。」

    不再看他的臉色,王曉曉懶得再說,轉身拖起慕容無傷的手就走。

    穿行在黑漆漆的竹林裡,沒有人說話,只聞得沾濕的衣袍摩擦作響,頭上「沙沙」一片,葉間縫隙裡漏下的雨滴越來越多,越來越密。

    冰涼的手任她拉著,漸漸有了一絲溫度。

    終於,林外少年的影子依稀可見。

    他卻停住了腳步。

    彷彿有默契一般,王曉曉也停下,鬆開那隻手,心裡陣陣發酸。

    陰暗朦朧的光線裡,那張臉美得不太真實,唇邊猶掛著一抹淡淡的邪魅的微笑,猶如童話故事裡俊美黑暗的魔王。

    他覺得很有趣:「我若是你,就該讓他快些殺了我。」

    「他要殺你,你就站那兒不動?」猶帶怒氣。

    「我打不過他,自然不會動。」

    因為打不過?王曉曉愕然,愣了半日才回過神,垂下頭,問出心底存在多時的疑惑:「妍兒的事,你是故意的,那天晚上你並沒喝醉。」

    「想要我醉並不容易。」

    「你也沒打算娶她。」

    「不錯,」輕描淡寫的語氣,「那傻丫頭自己願意,與我什麼相干。」

    「你想報復我師兄,」答案得到確定,王曉曉抬臉望著他,心裡說不清什麼滋味,「你接近我,也是故意的。」

    沉默。

    「你不笨,」他輕嘆一聲,突然伸手托住她的下巴,美眸微斜,似乎很惋惜,「我喜歡漂亮女孩子,你看你天天練武,弄成這般粗魯脾氣,我的侍妾可個個都乖巧多情得很。」

    不等王曉曉反應,他又俯下臉,挺秀的鼻尖幾乎貼上她的額頭:「也比你……知事。」

    王曉曉趕緊後退兩步。

    「你實在不懂得討男人歡心,該學學別的女孩子,」他含笑搖頭,抬起臉再不看她,徑直朝林外走,「現在殺了我會有許多麻煩,他絕不會動手,所以,誰帶你來的,最好還叫他帶你回去。」

    王曉曉默然片刻,想起一事,叫住他:「今天,你們明明……」

    「因為蕭夜是好人,而我,還想多活幾年,」他打斷她,頭也不回,「何況,那個笨女人還在他手上。」

    從頭頂飄過,發出「沙沙」的低吟淺唱聲,其寧靜和美,大有古琴之風韻,身旁竹干「咯吱咯吱」不住地搖晃,雨滴簌簌而下。

    林邊,那身影一閃便不見了,似乎已隨風消失。

    長夜漸遠,雞鳴四起。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少年:原來王大女俠果真是第一高手,可你老人家到底押的誰,竟輸這麼慘?

    某大:先是押了夜公子,後來打聽他受傷,我便送了五千銀子給賭場的朋友,叫他開後門幫忙改成不空師父,誰知不空師父又輸了,於是我又忙忙的送了五千銀子,叫現場改成無傷公子,哪知道夜公子偏又帶傷出戰,贏了,這不我又花五千兩改了夜公子,哪想到第一高手竟是王大女俠!

    少年:這運氣……還真背,您一共押了多少?

    某大:一千兩。

    少年:……

    某大(看看窗外):這幾天放假吧,不必來了。

    少年:放假?

    某大:最近空閒的人少,總不能白講,何況最近出了大事,天亮,我先出去買報紙。

    少年:您老辛苦了一夜,該好好歇息。

    某大(嘆息):你知道什麼,江湖前日大地震,百姓死傷,當今盟主及各派掌門都在組織營救,忙得不能睡覺,我等身在江湖,雖不能前去救人,也該多多關注,盡點綿薄之力吧。

    少年(難過):說得是,只要我等上下齊心,江湖必能無恙。

    某大(欣慰地拍拍少年肩膀):年輕人,明白這道理就好,有前途!昨日不是說要孝敬我三千兩銀子嗎,如今不用了,拿去替我賑災吧。

    少年(莫名其妙):我說過要孝敬?

    某大(面不改色):沒有,但俗話說,孝敬得早,不如孝敬得巧,反正你遲早都要孝敬,不如早點拿去替我做好事。

    少年(不解):可銀子是我的,這不成了我做好事?

    某大(瞪眼):改日補償你幾本《江湖小蝦必讀》,不就算我的了!

    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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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從前那隻手

第89章  師兄愛喝湯

    武林大會經過眾人渲染,變得美侖美奐,最精彩的一戰無疑是夜公子與無傷公子的對決,堪稱前無古人後無來者,而本屆大會最最熱鬧的話題除了這個,同時還有兩件,一是關於新誕生的美男高手凌夕公子,葉盟主愛惜人才,已將其收歸麾下;另一件便是咱們的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了,此女神功蓋世才華橫溢,不僅自創五子棋,而且還與多個美男甚至葉盟主都保持著曖昧關係,號稱江湖上最最最惹不起的人物。

    武林大會閉幕帶來的直接影響就是,少林城物價恢復正常,眾人再也不用住妓院。

    抵達少林城當天,胡樂便忙忙作別,趕往凡城去開茶樓做生意,二人已經商定,待王曉曉事情完畢,就回凡城辦報紙,至於辦棋賽合賺的銀子,王曉曉只肯拿回一千兩,其餘的讓胡樂先拿去做本錢,就當是投資,其實她也知道,胡樂這麼急著走,並不只是因為生意,而是對同行的某個人又敬又怕的緣故。

    由於回凡城也要經過少林城,這才不得已和漂亮盟主同路,何況他是師兄大人的父親,總不能從此劃清界限吧,王曉曉偶爾也會和這位伯伯說話,但已沒了先前的熱絡,琴台事後,第二日早慕容無傷便帶逍遙派的人離開了,沒有作別,甚至連聲招呼也沒有,彷彿從沒認識過這個人一樣,令她頗為黯然,加上這幾日眼看著這位父親對蕭夜以及對孟無煬等人的明顯差別,相較之下又覺得很悲哀。

    在現代聽多了父愛母愛的偉大故事,王曉曉從沒想過,世上真有這麼絕情的父親,就連對蕭夜這個認定的兒子,他的愛也是有限的,必要時也會選擇放棄,何況,他已經放棄過一次。

    原本至少林城便要分道而行,偏偏他又留天絕大師商議事情,加上凌夕也想向他打聽當年的案件,因此眾人不得已都停在了少林城,華山派其餘弟子已先行被打發回去了,只留下文淨殷皓等幾十個。

    蕭夜這次傷得不輕,雖然有靈藥,可多休息幾天也是好的,王曉曉原本不急著趕路,只是楚清漣時不時都要過來探望好一陣,雖然明知道蕭夜的意思,她還是忍不住有了些小小的醋意,直祈禱漂亮盟主一行人快快離開。

    客棧房間。

    「這湯很香,你嘗嘗?」

    不想她會突然送上一碗湯,蕭夜有些意外,明亮的眼睛定定地看了她幾秒,隨即眼簾微垂,伸手接過,抿嘴:「你做的?」

    「不是,」王曉曉順口道,「是秋儀師妹她們送的,我想反正放那裡,不喝也是浪費……」

    唇角那一絲笑意迅速消失,未等說完他就打斷她:「不喝了。」然後順手將那碗湯擱到旁邊小幾上,不再言語,剛剛還明朗的臉色也莫名沉了下來,好像別人欠了他幾萬銀子。

    「又怎麼了?」習慣此人的變臉速度,王曉曉嘀咕,好心請你喝湯補補身體,擺什麼譜呢,算了,病人偶爾發點小脾氣要理解……

    自從二人合好的消息傳出來,秋儀她們的態度突然間來了個大轉彎,不僅不再鄙視詆毀她,反而紛紛套近乎巴結起來,好在王曉曉大致明白她們的目的,心裡冷笑——就算他娶了我,小老婆也沒你們的份兒!

    莫非不合口味?王曉曉想了想,試探:「你想吃什麼?」

    沉默。

    他略略瞟了她一眼,突然開口:「六月蓮蓬已結,不如嘗嘗新鮮的荷葉蓮子湯。」

    「原來是想吃那個,早說唄,」平時此人都是送什麼吃什麼,難得見他提要求,王曉曉大喜,自告奮勇地站起來,「我去買了做。」

    「你做。」強調。

    「啊?」

    見她遲疑,蕭夜皺眉,不悅:「怎麼。」

    「我不會做……」

    「隨便做。」

    什麼叫「隨便做」?剛走出門,王曉曉臉上的笑容就垮下來了,不住地唉聲嘆氣,師兄大人也太會挑人了,從小到大自己就是個吃白食的,美其名曰「腦力勞動者」,常常是老媽把飯菜做好,自己就出一張嘴巴,哪裡會做什麼滋補的湯?

    還荷葉蓮子湯,頂多能弄出個番茄雞蛋湯就不錯了,王曉曉一邊嘀咕一邊朝外走,不想迎面撞上兩個人。

    一個嫻雅文靜,款款而行,另一個則眉飛色舞,活潑可愛。

    見到她,水若綺忙招呼:「曉曉!」

    旁邊翩翩拉她:「叫六哥聽見,要罵你。」

    「這有什麼,」水若綺橫她一眼,突然紅了臉,得意,「再過幾日,我也不用叫你姐姐了。」

    王曉曉聽得一頭霧水。

    「若非父親不答應,水叔必定會把你嫁給七哥,」翩翩眨眼,「七哥天資奇佳,從小最招人喜歡,又那麼疼你,如今你怎的偏偏要纏四哥?」

    「慕容哥哥是很疼我,」水若綺認真地想了想,「可他有那麼多夫人,不好。」

    翩翩笑道:「男人都會納妾的,四哥若還俗,也必定會有別的夫人。」

    水若綺聞言,漸漸垂下頭去,不再說話,滿臉喜悅已消失得乾乾淨淨。

    「你要嫁給智不空?」王曉曉傻了半日,終於明白她們的意思,喜得拉起水若綺的手,「若是他,應該可以不納妾的,對了,他自己同意了?」那個美和尚終於想通了!

    翩翩解釋:「沒有,但父親已答應勸他。」

    王曉曉愣,搖頭:「恐怕他……」

    「只要葉伯伯不答應,他定然不敢私自出家的,何況家裡還有郭老夫人,」水若綺打斷她,重新拾起喜悅,「你這是去哪裡?」

    見她問,王曉曉想起正事,眼睛一亮:「正好,有事要你忙。」

    「那翩翩姐姐……」

    「都來,」自從明白此美女是蕭夜的妹妹,王曉曉態度大變,加上彼此都是女孩子,幾天下來也就混熟了,她拉過翩翩就走,「你也來吧,我才看見凌夕去葉伯伯那邊了,不在房間的。」

    翩翩想了想,點頭:「好。」

    一個好漢三個幫,兩個時辰過去,我們王大女俠在兩位朋友外加廚房小妹妹的友情幫助下,終於做出了生平第一碗香噴噴的荷葉蓮子湯。

    當她小心翼翼地將這碗寶貴的湯遞過去時,蕭夜就開始質疑:「你做的?」

    「當然是我做的,」臉皮厚到一定程度,攬起功勞也就面不改色了,王曉曉喘了口氣,拿手擦擦額頭的汗,邀功,「忙了我們……忙了我好半天,專程跑城外去摘的新鮮荷葉呢。」說到這裡突然記起曾經有過的、如今幾乎已經遺忘的謙虛美德,她馬上又做出不好意思的模樣:「呃,那個,第一次做得不太好……你嘗嘗好不好喝?」

    唇角微微一勾,蕭夜沒有道謝,只是點點頭,拿小匙拂了拂那湯,忽見她一臉緊張,不由抿嘴:「荷葉香倒有。」

    「是嗎。」王曉曉悄悄鬆了口氣,荷葉是水若綺幫忙選摘的。

    看著他喝下第一口。

    「不太甜,正好。」

    「是嗎。」王曉曉鄭重地點頭,糖是翩翩放的。

    「火候也不錯。」

    「真的?」王曉曉只好傻笑,火是請廚房小妹妹幫忙的。

    「你做的湯很好。」

    「喜歡就好。」王曉曉厚著臉皮點頭,我喝過,的確好喝。

    見她滿臉欣慰的模樣,蕭夜微微一笑,用小匙舀起一粒蓮子,送到她唇邊:「你嘗嘗。」

    動作很親暱,比起普通情侶更多了幾分自然,沒有甜言蜜語,短短三個字,卻仍讓人感覺溫暖得很,望著面前那張俊臉,王曉曉的心砰砰直跳,不自覺張開口讓他喂。

    美男親手喂吃東西,感覺就是不同……

    咀嚼。

    漸漸地,笑容僵在了臉上。

    「可好吃?」

    搖頭。

    「不好?」詫異。

    「苦,怎麼是苦的!」哇哇叫。

    「苦的?」蕭夜懷疑地看了她片刻,似乎想到了什麼,再舀起一粒蓮子看了看,隨即搖頭,似笑非笑地瞧著她,「蓮子未去心,自然是苦的。」

    去心?這碗湯裡,剝蓮子可是最重要的、自己唯一參與的工序呢,王曉曉大受打擊,有氣無力地伸出手:「我再去做。」

    「不必,」他搖頭,「蓮子心雖苦,卻能清心去熱,吃也無害。」

    「可是很苦。」

    「今後多做就好。」

    除了練武,還要學做湯,任務艱巨啊,拿著空空的碗,王曉曉既感動又苦惱,看來以後要多提高提高廚藝了。

    剛走出門沒多遠,一個人影從轉角處跳出來:「蕭哥哥不喜歡嗎?」

    看清來人,王曉曉含糊:「還好,他說很香。」

    「我選的荷葉都是最新鮮最好的,自然很香,」水若綺得意,接著又問,「不過,有些人口味不同的,翩翩姐姐的糖會不會多了?」

    「不多不少,正好。」

    「那你怎麼不高興?」

    王曉曉搖頭,沒臉揭露自己剝蓮子忘了去心的笨事,只是佩服,看不出來,她年紀比自己還小,廚藝居然挺有一手:「你這麼厲害,學過做菜?」

    「不會做菜,」水若綺搖頭,「女孩子都要學做湯啦,你沒學?」

    「學這個做什麼?」王曉曉莫名。

    「將來好為夫君做,」水若綺拍拍手,疑惑地眨眼,「女孩子都愛親手做湯送給喜歡的人喝,華山沒人給蕭哥哥送過嗎?」

    ……

    江湖上還有這種風俗!原來當初秋儀她們那麼熱情送湯是有原因的,難怪剛才自己無意接下她們的湯答應送給蕭夜,她們就那麼高興奉承!陰謀,絕對的陰謀!一直以為師兄大人很誠實,想不到也腹黑得很,故意要喝湯,還說什麼「多做就好」……

    王曉曉咬牙,心裡卻忍不住笑。

    經過本屆武林大會,五子棋竟然以極快的速度在江湖上普及開來,由於此棋易學好懂,非常迎合大眾口味,一時間街巷茶樓到處都能見到棋迷,還有專門租棋的地方,桌上擺個棋盤就開始下,旁邊一堆觀眾圍著看。

    江湖上的娛樂實在太少了,琴棋書畫的高級玩意並不是每個人都能玩,總該有些雅俗共賞的吧,等本大女俠閒了,再教你們打麻將斗地主,王曉曉暗自計劃未來,一邊和水若綺在窗邊下棋,一邊隨口說著閒話。

    很快,天色漸暗。

    水大俠遣人來將水若綺叫過去吃飯了,王曉曉也就撇了棋,準備回房間瞧蕭夜,不料剛走上樓,就聽得背後有人在叫她。

    回首,如雪的白衣,百合花一般的純淨優雅,隨著他越走越近,王曉曉又聞到了當初那股若有若無的清香味。

    「凌公子?」

    「可曾見過翩翩?」

    「她好像找你去了,」王曉曉看看樓下,突然又別有用意地眨眼,「那事你問過他了?」

    凌夕明白她的意思,考慮片刻,才輕輕頷首:「他老人家已查了多年,也曾多次派人潛上後山,並未發現什麼特別之處。」

    這個答案已在預料之中,王曉曉試探:「他沒有說什麼線索?」

    「有,」凌夕看看她,並不隱瞞,「他老人家說,近日江湖上發現了一個叫流沙的可疑組織,正在追查。」

    王曉曉馬上問:「查出來了?」

    他搖頭:「那組織行事十分隱蔽,一時很難查出頭目,因此他老人家並未宣揚。」

    王曉曉點頭,不再追問,心裡卻暗自感慨,不愧是武林盟主,眼光精準,將這件機密事透露給他,無非是在表示自己對他的信任,然而卻又只肯告訴一半,至於懷疑試探楚大俠之類的重要目的,仍然守口如瓶不透半分,估計同時也是想試探他。

    「對了,翩翩她……」

    「翩翩從未與我說過她的身份,」他微笑著打斷她,俊臉上隱約掠過一絲溫柔憐惜之色,「我也曾隱約猜到她來歷不一般,不似普通人家出身,倒也委屈了她。」見王曉曉莫名,他又笑道:「翩翩與你不同,性情柔弱安靜,天生就不愛習武,誰知後來卻不得不奉命行事,十五歲時便離家,擔此大任。」

    原本還擔心翩翩隱瞞身份,他知道後會生氣,如今見他這麼說,王曉曉鬆了口氣,更佩服此美男善解人意:「她既然不喜歡練武,葉伯伯應該另外派別人去。」

    「當年移花宮與少林派並未換名字,宮中只收女弟子,」提起罪魁禍首,凌夕並無責怪之意,「他老人家當時身邊並無什麼可信之人,這麼做也是出於無奈,翩翩能這般通情達理,所以我敬她。」

    「但他這是強迫……」

    「舍少而保多,舍小義而取大義,盟主胸懷天下百姓,身繫江湖安危,原該如此,既是他的子女,豈能不識大體。」

    王曉曉默然。

    雖然她在潛意識裡很牴觸這些話,但也不可否認,自古成大事者無不如此,其實想他身為盟主,若當真舍百姓而取親人,自己也同樣會憤慨譴責。

    何況放眼如今的江湖,他的確是個好盟主。

    翩翩無疑是值得欽佩的,她從小受的教育就是那樣吧,咱卻只是小百姓一個,受的是現代教育,絕不是那種肯委屈自己成大事的人,還是別去評價這些了。

    蕭夜呢?

    「師兄,你以後不要當盟主好不好?」

    見她沒頭沒腦問出這句話,蕭夜目光一閃,皺眉:「怎的胡說這些,父親膝下子女眾多,三哥五哥七弟都很好,想必他老人家已有安排,怎會輪到我?」

    王曉曉急,抓住他的手:「可他很重視你,萬一選中你,你當還是不當?」

    蕭夜看著她:「你不想……」

    「我問你想不想。」

    「不想。」

    不想?王曉曉面露喜色,小心翼翼問:「真的?」

    「自然是真,」感受到她的緊張,蕭夜拍拍她的手,目光閃爍,似乎明白了什麼,搖頭微笑,「你不想讓我當?」

    「是。」

    「那就不當。」

    「若葉伯伯不同意怎麼辦,你不聽他的話?」王曉曉擔心。

    沉默。

    蕭夜突然伸手拿過鴛鴦劍:「你看它。」的

    王曉曉不解:「看見了。」

    「它叫鴛鴦劍,」他神色微黯,「母親雖未習武,卻酷愛藏劍,當年父親遍尋天下,終於在東海之濱找到一塊千年寒鐵,鑄成此劍,取鴛鴦同心不離不棄之意,送與母親作為聘禮,此劍一出,想來父親不會逼我。」

    這劍的歷史王曉曉早已猜到,也黯然:「可葉伯伯還是選了別的路,你不也說以江湖為重嗎,不怕將來後悔?」

    「如今不比當年,以江湖為重,並非一定要做盟主,」他隨手將劍擱回桌上,淡淡道,「除了我們這些子女,還有楚家水家兄弟,總有比我更合適的人,我還是留在華山辦事的好。」說到這裡,他停下來看著她,目中別有深意:「做盟主須捨棄許多,我也未必捨得下。」

    原來他是明白的!不知因為狂喜,還是因為驚訝,王曉曉竟傻在那裡——不論將來他會不會食言,至少這個答案已經很難得了!

    一隻手擁住她的肩。

    俊臉緩緩俯下,越來越近……

    溫熱的唇從臉上擦過,停在耳畔,若即若離的感覺讓王曉曉全身一顫,彷彿有道電流直竄上心頭,向全身蔓延。

    他久久地停留在那裡。

    檀香味幽幽在鼻端縈繞,耳朵麻麻癢癢的,幾乎可以感覺到,那裡的發絲正隨著他的呼吸而抖動,王曉曉不敢亂動,也不敢看他,胸中如同有只小兔子在亂跳,這感覺真曖昧,師兄大人到底想做什麼,難道前幾次沒吃到,現在……

    正在揣測,他忽然抬起臉,斜眸,用含笑而略帶著鄙視的目光看著她。

    「聽說頸後有痣的人都笨些,果然如此。」

    ……





第90章  活人與死人

    玉色內衫,紫色外袍,襯著紫金冠,華美中帶著些清閒的味道,鬢邊黑髮如墨,幾近完美的臉上,彎彎的唇角勾起一絲淺淺的笑,長睫半垂,美眸斜斜瞟著樓下的大街,其中神色難以捉摸,修長有力的手指正把玩著一隻碧玉小劍。

    「公子,明日可以起程回谷了。」

    「我幾時說過要回去?」

    少年遲疑:「但……」

    「那個凌夕,」他抬抬眉毛,「你莫非沒看出來?」

    少年沉默片刻,點頭:「凌波微步。」

    「如今他已將此人攬在手下,絕非只是為了葉翩翩,我卻想不到,他將來打算如何收場,」指間,碧玉小劍輕擊窗檯,發出輕微而有節奏的響聲,他仍是看著窗外,神情愜意,「回不回谷都有人看著,事事都在別人眼皮底下,想必你也會無聊。」

    少年垂首:「公子不喜歡,可以避開他們。」

    「為何要避?」他笑起來,「難為那些人天天跟著我,一舉一動,連晚上哪個侍妾伺候都要知道得清清楚楚,想必也無趣得很,我為何要白給他們找樂子。」

    少年不語。

    他想了想:「華山之事實在奇怪,我一直未能想明白,不如也隨他們走一遭,倒有場熱鬧好瞧。」

    少年立即搖頭,緊張:「他如此提防公子,此事更要謹慎才對。」

    「我並不管他的閒事,」秀眉不著痕跡地皺了下,又迅速舒展開,他扭臉看著少年,目中儘是涼涼的笑,「倒是我的事,你越來越喜歡插手了。」

    少年不敢言語,退下。

    隱隱朝霞,裊裊輕煙,天色微明,少林城主街上已是車水馬龍,人來人往,街道兩旁都擺滿了賣早點的攤鋪,包子饅頭甜糕湯餅等各色齊全,吆喝叫賣聲不絕,一派安樂富庶的景象。

    目中隱隱掠過驕傲之色,他側身立於窗前,挑眉看著遲疑不前的王曉曉,姿態那麼隨意,卻還是透著種難以形容的威嚴。

    「我今日便要回凡城,丫頭有話就問吧。」

    「我想知道,有關流沙那個組織的事。」

    聽到這個要求,他並不意外,隨手從旁邊桌上拈起一封信,丟到她手上:「剛呈上來的,自己看。」

    上次罵他混蛋也是一時氣急,其實王曉曉本人也明白,因為蕭夜,他才會這麼容忍自己的放肆,所以如今在他面前說話行事也小心了許多,二人都很默契地迴避某些敏感話題,這些場景看在別人眼裡,儼然是長輩慈祥,晚輩恭敬的畫面。

    不知道能認識幾個字呢,王曉曉心中忐忑,將那封簡體繁體加變異體組合的信打開,發現落款正好認得,是個簡體的「楚」字。

    老天保佑,這個字是讀「楚」吧?

    她裝模作樣地看了幾遍,試探:「楚大俠寫來的?」

    他瞧了瞧她,一笑:「不錯,楚申聽說此事,便急急寫了此信,承認流沙是他私下所建,只因當年那幕後之人行蹤詭秘,身在暗處,我們的人或者都已在他的監視之下,所以楚申才在暗地組建了流沙,為的也是避開那人的耳目,叫我不必追究此事。」

    還好猜對了,王曉曉擦了擦汗:「這麼說,楚大俠應該沒有嫌疑了。」

    他點頭嘆息:「此人行事實在高明,手腳乾淨,不留半點痕跡,老夫追查多年未果,致使許多前去查探的高手白白喪命於崖下,實在是平生第一件失敗之事。」

    語氣裡是真真切切的失意,王曉曉看著他,沉默不語。

    他不動聲色:「丫頭還有話說?」

    王曉曉直直地盯著他許久,忽又展顏:「如今後山被封,聽說是你老人家的意思,能不能特許我們上去查探……」

    「胡鬧!」他斷然拒絕,沉下臉責斥,「丫頭既敢當著我的面說喜歡蕭兒,凡事就該為他考慮,怎能置他的生死安危不顧,由著你莽撞行事,私入後山非同小可,老夫上次不曾計較就罷了,休要再提第二次!」

    自從主角的「小強定理」被多次證實,王曉曉就沒有太多考慮生死的問題,如今被這麼一提,頓時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心裡暗自慚愧——自從下山,師兄大人就老是受傷,多數時候都是因為自己的緣故,而自己雖然承認喜歡他,卻並沒真正學會照顧別人為別人考慮,那夜後山的經歷驚心動魄,的確不該讓他再去冒險,女主害男主掛掉的小說也不少,還是小心為妙,不只他,凌夕他們也不能。

    錯就是錯,王曉曉唯一的好處就是認得乾脆:「知道了,我會小心看住他的。」

    目光閃動,漂亮的眼睛讚賞地掃了她一眼,臉上嚴肅之色盡去,恢復顛倒眾生的笑容,他伸手捏捏她的臉頰:「丫頭明白就好,往後日子還長,自己先保重,才能看住他更久。」說完又放開她:「閒了不妨再讓他教你多識幾個字。」

    他已經看出來了?又吃我豆腐!王曉曉面紅耳赤,狠狠瞪著他,感嘆他對蕭夜這番苦心的同時,也為他的另一個兒子難過。

    這樣一個人,為什麼偏偏不能做好丈夫好父親?

    用過早飯,漂亮盟主便帶著水大俠等人回凡城去了,智不空出家的事果然被擱下,奉命回凡城見過母親郭老夫人之後再作商議,水若綺自是跟著他走,隨著楚清漣的離開,王曉曉格外高興,與蕭夜翩翩等人送至城外。

    回來時日頭已高,街上行人更多。

    二人並肩而行。

    想到昨天他的話,王曉曉猶自感動不已,幾乎就要當場說出留在這裡的話了,她很不願想像,若是自己離開他會不會傷心,還有那個空空落落的家,寂寥的蕭園,自母親走後他就很少回去,上次卻因為自己喜歡,回家住了好多天,自己一走,今後是不是又要維持原樣了?縱然有父親的愛,也是有限的。

    來江湖都快一年了,自己莫名失蹤,家裡會不會報案?怎樣才能跟作者通個信兒,打探一下情況呢?

    見她一直垂著腦袋不說話,不時還抬頭望天,一副忽喜忽悲的模樣,蕭夜皺眉,拉著她停下來:「怎麼了?」

    「啊,」王曉曉回過神,趕緊搖頭,「沒……」

    他懷疑地盯著她。

    王曉曉扯開話題:「我是想……不用跑步了,真好……」

    知道她厭惡跑步,蕭夜果然信了:「習武本就十分耗費體力,你體質太差,倘若不多加練習,如何能……」

    又要跑步?王曉曉大悔,陪著笑打斷他:「我不練了,反正有你,你這麼厲害。」

    看到那俊臉上的笑意,她就知道這mp拍對了。

    「第一高手豈能不會武功,」他抽了抽嘴角,然後板起臉,「武功倒在其次,多跑跑,對你的身子也有好處……」

    不詳的預感升起,王曉曉馬上搖頭:「我身體好得很。」

    他瞧了她兩眼,抬步就走:「明日起,跟著馬車跑跑。」

    王曉曉追上去:「我不跑了!」

    「不行。」

    「有凌公子在,叫他看見我跟著馬車跑,多沒面子!」

    「他不會笑話。」

    「你怎麼知道?」

    「習武雖說本身就有強身健體之功效,但一個人體質太差,做上乘高手就難了,所以師父通常會叫他們多跑多走。」

    「原來練武是從跑步開始的。」王曉曉大悟。

    「倒並非……」聲音猛然頓住。

    笑意緩緩斂起,他停住腳步,一動不動地站在那裡,眼睛直直地望著街角,其中滿是震驚與詫異之色,彷彿看見了世上最不可思議的東西。

    王曉曉推他:「看什麼呢?」

    「不可能……」喃喃的。

    王曉曉有些莫名:「什麼不可能?」

    「我好像看見妍兒了。」

    「妍兒?」王曉曉失聲,已經死了幾年的人會突然冒出來,這是她始料不及的,眼見他喜悅而緊張的模樣,她只得怔怔地站著,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他很快回過神:「你先回客棧,我去看看。」

    「你……」沒等她說完,面前人已不見。

    各種說不清的滋味同時湧上來,望著那個方向,王曉曉呆了好半天,才努力壓下了那些複雜的情緒,其實他這麼做也是可以理解的,畢竟兩個人曾經在一起,多少都會有感情,如今見她活過來,高興也難免,若是他真的不聞不問,反倒更讓人難以相信。

    雖然已經儘量往好處想,然而心底仍是不受控制,一陣陣發涼,這一刻,她開始失望,覺得該重新考慮回去的事了。

    原來他並沒忘記。

    「小師妹!」有人拍肩膀,「發什麼呆呢?」

    王曉曉吃了一驚,這才回過神,待扭臉看清來人之後,急忙搖頭支吾:「沒什麼,你們這是……」

    「師……師父叫我們出……來置辦東西,」殷皓晃了晃手上拎著的一大包藥材,結結巴巴地想要解釋,卻被旁邊的文淨打斷,「小師妹一個人站這兒做什麼,怎的不見蕭師兄?」

    「他有事,我們先回去吧。」王曉曉轉身就走。

    身後二人摸不著頭腦,只得跟在後面,說笑起來。

    走出沒多遠,王曉曉突然發現了什麼,停住,慢慢後退幾步,然後抬臉望望街旁左手邊一家裝飾豪華的酒樓:「我請客,進去喝酒。」

    不等二人答應,她抬腳就朝裡面走。

    難得小師妹當了第一高手還記著咱們,不但沒半點架子,還這麼大方花錢請客,文淨與殷皓喜不自勝,樂孜孜地跟著她走進去。

    「小二!」

    「幾位客官要點什麼?」

    這台詞聽著太順耳了,王曉曉不顧旁邊兩師兄,大大咧咧往桌旁一坐,順口抬出武俠片裡的大俠點菜經典名句:「來兩斤熟牛肉,一壺上等的女兒紅!」的

    夥計傻。

    見他不動,王曉曉怒:「怎麼,還不快去?」

    「這……」

    「這什麼這,怕我沒錢嗎!」一大張銀票被拍上桌子,大俠擺闊經典動作。

    「不是不是,姑娘誤會小人的意思了,」見她一副找人晦氣的模樣,夥計急忙陪笑,求助地望著旁邊的文淨與殷皓,「這個……豬肉羊肉狗肉小店都有,就是不賣牛肉。」

    ……

    看出小師妹心情不對,文淨忙上前解圍:「有什麼肉就賣什麼肉,說這麼多廢話做什麼,還不快去把好菜擺上來!」

    「是是,」夥計連聲答應,轉身跑了兩步,覺得不對又折回來,摸著腦袋陪笑,「還有……敢問姑娘女兒紅又是什麼,小人還從沒聽說過這東西。」

    這回,連文淨與殷皓也被難住了。

    王曉曉直直瞪了半天眼,才咬牙一字字道:「就是酒,好酒!有沒有,酒——」

    「有有有,姑娘稍候。」夥計抹了把汗,逃得飛快。

    文淨與殷皓互相看了看,跟著坐下。

    「出什麼事了,小師妹?」

    「沒事。」王曉曉非常不屑,堂堂江湖,居然連這麼出名的「大俠套餐」也沒有,真夠糟糕的。

    更糟糕的是,此店上菜速度超慢,半日過去,當酒菜真正擺到面前的時候,她已經完全冷靜下來,不想再醉了。

    於是她只好站起來,掏出銀兩到櫃檯付了帳,然後看著剩下的銀子心痛,還要孝敬師父的茶錢呢!衝動果然是魔鬼,書上那些大俠們若是肯坐下來多動動腦子,有點自我保護意識,估計也不會再想喝酒,傷心就夠了,身體還是咱自己的。

    心疼勝過食慾,王曉曉越發沒胃口,只想快些避開這桌超高價酒菜帶來的刺激:「帳我已經結了,你們慢慢吃吧,我先回客棧。」

    哪有這麼請客的,叫了菜就跑?兩位師兄面面相覷。

    殷皓驚訝:「你……你不吃了?」

    「不吃了。」

    「那我們也回去吧。」文淨看出端倪,忙用手碰了碰殷皓。

    瞧瞧那滿桌子豐盛的酒菜,殷皓十分不樂意地站起來,順手拿起酒壺往懷裡一揣,再拎起一隻紅燒肘子,抓了幾塊鵝脯,才依依不捨地跟著二人快步朝門外走,也沒注意背後夥計那驚訝的目光——這幾個人有毛病,專程進來叫一桌酒菜好玩的?

    非要跟個死人比什麼呢,連事情都沒弄清楚就白吃醋,當真是犯傻了,就算那個妍兒真的活過來,師兄大人仍對她唸唸不忘的話,大不了自己將來放手回去,何況,無論怎麼說,她也是師兄大人曾經喜歡過的人,活人永遠比不過死人,他心裡有她的一席之地也是正常的,叫他真正忘了她,實在不太可能。

    而且,活人也有活人的優勢不是?情況未必有自己想的那麼壞。

    想是想通了,心裡還是澀澀的,王曉曉一言不發,帶著二人抄近路往客棧走,文淨與殷皓倒也沒有多問。

    喧嘩聲漸遠,周圍越來越僻靜。

    等等他回來該怎樣問才好?難道那個妍兒真的活過來了?不太可能吧,或許就是個長得像的,不過事情若真到了最壞的那一步,他會怎麼做?王曉曉垂著腦袋,邊走邊思考對策。

    突然,旁邊的文淨伸手將她拉住,語氣裡也透出許多緊張:「小師妹!」

    「怎麼?」王曉曉疑惑地抬頭,發現他面色不對之後,趕緊順著他的目光朝前望。

    迎面站著好幾個穿青黑色緊身衣裳的人,年齡二十到四十不等,每人手中皆持有一把鋒利的大刀,神情或是凶惡,或是得意。

    強盜!王曉曉大驚。

    估計是有個「第一高手」在的緣故,望著明晃晃的刀,殷皓竟也不怎麼害怕,挺身上前呵斥:「光……光天化日之下,你們……想做什麼!」

    為首那人不理會他,一雙眼睛只盯著旁邊的王曉曉,將她細細打量了好幾遍。

    「你可是姓王?」

    「是。」

    「那就好,乖乖把藏寶圖交出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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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藏寶圖的麻煩(三)

    文淨終於記起來,悄悄拉王曉曉,顫聲道:「小師妹,上次就是他們,在少林河上搶走了你送我的那張藏寶圖。」

    人民幣惹來的麻煩還真不少,王曉曉明白過來,既好笑又好氣,加上心情本來就差,乾脆將腦袋一揚,死不認帳:「什麼藏寶圖,沒見過。」

    「少裝蒜!」

    「就是她的圖!」

    「跟這小子在一起,又姓王,必定是你了,」為首那人得意地朝文淨一指,「休要拿話哄大爺,此事我等早就清楚得很,那藏寶圖一共三張對不對,一張原本在這小子手上,如今我們已得了,另一張在凡城週記當鋪,還有一張嘛,大爺今兒個只要圖,不想殺人,你還是乖乖交出來為妙。」

    上交人民幣就能保命,要是往常,王曉曉一定喜笑顏開雙手奉上了,可現在身上確實沒有這東西,無計可施之下,她只好嘆了口氣,主動交代:「你說得對,那藏寶圖一共三張,一張在你們手上,另一張我當了,剩的那張就在華山我房間的枕頭底下,要不你們跟我回去,我拿了送你們,大家都走江湖的,交個朋友嘛……」

    「少廢話!」那強盜頭子打斷她,怒,「這麼重要的東西怎會不帶在身上,當大爺我是三歲小兒好糊弄?誰不知道你們華山派有個夜公子厲害得很,還叫我們跟你回去,你這丫頭真是詭計多端!」

    「老大說得是,不單夜公子,聽說本屆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也是華山的。」

    「不錯,我們若跟去,哪還有命回來!」

    這些話本是他們內部商量用的,誰知反倒提醒了眾人,殷皓是個最喜歡沾光的,立即站到王曉曉旁邊,驕傲:「既……既然知道王大女俠的厲害,還……不快滾!」

    文淨也笑指王曉曉:「不瞞各位,這便是我們華山派第一女弟子,本屆武林大會的第一高手王大女俠,你們既然知道她的名號,怎的連人都不認識?」

    「她是王大女俠!」眾強盜愣。

    殷皓得意:「我們……我們小師妹是第一高手,怕你們怎的!」

    如今形勢所迫,硬著頭皮也要上了,王曉曉立即發揮特長,腰一直,胸一挺,頭一昂,再鼻子裡「哼哼」兩聲,高手形象馬上活靈活現,當真有幾分唬人的氣勢。

    眾強盜不由退了幾步,都不再說話,細細打量起她來。

    目光冰冷,緩緩將在場所有強盜都掃視了一遍,將「給我當心點」的意思傳達清楚之後,王曉曉這才踱了兩步:「第一高手也是會殺人的,睜大你們的狗眼,連我是誰都不認識,竟敢大膽來搶劫!」

    「你真是王大女俠?」為首那人懷疑。

    王曉曉冷笑不語。

    那人再打量她片刻,突然伸手探入懷中,不知摸了個什麼東西出來,接著招呼所有強盜圍過去,一邊看一邊小聲商議。

    他們不信?王曉曉心裡也急,只好繼續裝樣:「本女俠今天不想殺人,識相的最好快快滾,否則就怪不得我了!」

    聞言,眾強盜都直起腰,同時笑起來。

    王曉曉詫異:「笑什麼?」

    「小丫頭也學會了唬人,你若是王大女俠,我就是葉盟主他老人家了,」為首的強盜笑著將手上那張紙亮出來,「王大女俠乃是本屆武林大會第一高手,誰沒有她的畫像呢!」

    喲,畫像這麼快就出來了?王曉曉歎服,再眯起眼睛細細一瞧,頓時大失所望,江湖上怎麼人人都愛畫抽象畫呢?畫出來的效果和上次胡樂那張差不多。

    畫像旁邊還有些小字,估計就是資料。

    不理會王曉曉飽受打擊的心情,那人搖頭念道:「王大女俠,本名王曉曉,年方十九,來歷神秘,去年初次在華山上露面,打敗『神刀無敵』張老大,一戰成名,遂拜入華山神劍天絕大師門下,號稱華山第一女弟子,本屆武林大會,王大女俠大顯身手,戰敗夜公子,勇奪第一高手稱號,實乃歷屆武林大會以來第一位女中奇材。」

    唸到這裡,他清了下嗓子,瞟了瞟神色古怪的王曉曉,繼續道:「此女平生最擅劍法,曾用無上劍氣隔空斬斷『江湖第一大飄客』高飛的鐵絲;但據說其拳法也精妙無比,曾一拳打得杜子通吐血,在床上躺了三日三夜;另外,此女尤有獨門不動神功,夜公子與不空師父皆敗於其下;平生愛好:練劍、跑步、賺錢、美男子。」

    大段文字終於唸完,此強盜頭子長長吐了口氣,再次高舉畫像,洋洋得意地指著畫中人:「睜大眼睛瞧好了,這上面的人怎會是你?」

    終於有人能看出我不是那個醜八怪!想不到啊想不到,原來這江湖上只有當強盜的最有藝術眼光,欣賞水平最高了!王曉曉幾乎感激涕零,忘記眼前的危險,點頭不止:「不是,的確不是。」

    「誰……誰說不是?」殷皓趕緊站出來,指指那畫,又指著王曉曉,「那那那分明就是她嘛……」

    「誰說的!」王曉曉怒,打斷他,「你哪隻眼睛看我們像了?」

    殷皓不解:「小師妹……」

    「果真是假的!」為首那強盜大笑,「你既已經承認不是她,那就乖乖把藏寶圖交出來吧,免得受苦。」

    且不說如今兩手空空,就算有劍,以自己這點水平,也不可能對付這麼多人,王曉曉留意到眼前的麻煩,大為後悔,武林大會上對付杜子通那一拳倒是名揚天下,但在這種拚命場合顯然不實用,文淨殷皓的太極拳最多也只能鍛鍊身體,真要和他們動手,那是大大吃虧啊。

    她趕緊陪笑商量:「各位大哥,我確實沒帶在身上,要不你們等幾個月……」

    「大哥,少跟他們廢話,他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

    「上!」

    不好!聽到熟悉的命令,王曉曉第一個反應過來,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轉過身,拔腿就跑:「救命——」

    有「第一高手」在,文淨與殷皓原本是鎮定的,哪裡想到她會突然逃跑,二人直直愣了好一陣,才同時白了臉,跟著逃命。

    眾強盜揮刀緊追。

    王曉曉仗著長跑優勢,一時倒也沒被追上,可這些強盜看來都是練過武的呢,她暗自著急,顧不得兩位師兄,慌慌張張朝大街的方向跑,早知道就不走這條生僻路了,師兄大人不在,誰來救命呢?

    迎面巷口走出兩個人,她收勢不及,一頭撞了上去。

    「華山小師姐!」

    「智空師兄!智靈!」危急時分見到熟人,王曉曉大喜,想也不想就躲到智空身後,「智空師兄救我!」

    文淨與殷皓也匆匆趕到,爭著往後面躲,殷皓口裡猶自責怪:「小……小師妹真不夠……夠義氣!」

    不是我不夠義氣,他們殺的目標是我,與你們無關呢!王曉曉懶得分辨,因為她現在關注的是另一件事——如今敵眾我寡,雖然多了兩個人,不過智靈顯然是指望不上的,智空倒是有套好拳法,可要施展它偏偏又需要條件,此人離了樹就不能打呢!

    望望四周,一棵樹也沒有。

    天亡我也!王曉曉鬱悶極了。

    見他們幾個狼狽不堪的模樣,智空與智靈猶自疑惑不解,後面眾強盜已經趕到,以半圓之勢將眾人包抄起來。

    發現多出兩個人,一強盜疑惑:「那不是寺裡的和尚嗎?」

    為首那人點頭,拿刀指著智空智靈:「和尚,你們也要管閒事?」

    智靈已嚇得鑽到後面,倒是智空仍舊站在原地沒動,猶豫了一下,合十:「阿彌陀佛,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各位施主如此狠心,生造殺孽,將來只怕……」

    「怕個屁!」那人打斷他,不耐煩,「你只叫她快快把藏寶圖交出來,大爺今兒個就不動刀。」

    智空馬上轉身:「阿彌陀佛,這……」

    王曉曉忙道:「我真沒什麼藏寶圖。」

    「再不交出來,休怪我們不客氣!」那人大怒,垂頭在懷裡摸了半天,拿出另一張紙,展開大聲念,「大爺搶劫是有規矩的,和尚聽清楚,凡是值錢的東西都要速速拿出來,私藏銀兩者,殺;私藏寶貝者,殺;反抗者,殺;出言不遜者,殺;逃跑者,殺;擋我者,殺!」

    幾個「殺」字聽得王曉曉心驚肉跳,她迅速比較雙方的實力,確定連0。1%的勝算也沒有之後,馬上將希望寄託到作者身上——我是女主,快派個人來救救我啊!

    比作者效率更快的是智靈,他湊上前悄聲勸:「小師姐,保命要緊,你若真有那東西,給他們就是了。」

    「我真的沒有,」王曉曉哭喪著臉,轉向智空,「智空師兄,你現在能不能打?」

    智空緊張地搖頭:「阿彌陀佛,沒有樹。」

    若有樹,他的拳法應該能夠支持一會兒的,王曉曉不死心地朝四周張望,心裡大為著急,靠靠的平時到處都有樹,咋的今天一棵不見?

    我的樹!生命之樹啊!

    來到江湖飄,還沒挨過刀,身為第一高手,的確不太符合大俠成長定律,王曉曉悲觀地轉動眼珠,重新將周圍每件東西細細瞧了一遍,甚至連每個人都沒放過。

    突然,她雙眼一亮,將目光鎖定在殷皓身上。

    「殷師兄,你站好。」

    「做什麼?」

    「把手舉起來。」

    「干……幹什麼?」

    「快舉起來!」

    見她面帶殺氣,眼露凶光,表情比打劫的強盜更嚴肅,殷皓果然不敢多說,乖乖地舉起雙手,任她擺佈。

    「舉高點!」不顧周圍那些傻掉的強盜,王曉曉自顧自圍著他轉了兩圈,突然抬起臉,緊張而興奮地問,「智空師兄,你看他像不像個樹樁?」

    樹樁也是樹,平地樹人,雖然高度上略有欠缺,但智空雙拳仍舊虎虎生風,撲騰閃躲,十分熟練,不消片刻工夫,那些要上來逮王曉曉的強盜已有大半躺在了地上,驚呼慘叫聲不絕於耳。

    殷皓高舉雙手站在最前面,雙腿微顫,口裡猶不放心:「這……這樣真行?」

    「放心,你看他們都打不過的,」王曉曉安慰他,拉著文淨智靈躲在後面,暗自慶幸,這些強盜雖然都算不上高手,但看樣子都練過些皮毛功夫,幸好殷皓今天形象到位,衣服的顏色和樹樁差不多,人又長得結實,所以智空臨場發揮才會這麼投入!忽見智空打得精彩,她立即摩拳擦掌為他打氣助威,「你看智空師兄多厲害,一個頂十個,他這麼無敵,也有殷師兄你的功勞哇!」

    智靈也迅速摸出頂大帽子扣上,指著眾強盜,得意洋洋地罵:「娘的,堂堂少林派治下,你們居然敢大白天攔路搶劫,哼哼,今日不叫我師兄剁了你們!」

    「智空師兄真厲害!」

    「揍,揍死他們!」

    「阿彌陀佛,好。」說話間,又有幾個強盜倒地。

    發現吃虧,強盜們紛紛從地上爬起來,揉腰揉腿,都學乖了,不敢再主動進攻,只是詫異地討論眾人古怪的造型。

    「媽的,他們在搞什麼!」

    「怎會這樣?」

    為首那人仔細研究了兩分鐘,突然揮刀直指殷皓:「先砍他!」

    眾強盜立即撲上來。

    「不,不好!」見所有的刀都朝自己招呼,殷皓嚇了一大跳,不等王曉曉發出護樹指令,撒腿就跑,「砍……砍砍砍樹啦!」

    王曉曉大急,拔腿就追:「喂,你給我回來!」

    見勢不對,文淨與智靈也迅速開溜,惟獨智空是個老實人,正打得興起,哪裡想到面前這棵「樹」會突然跑掉,頓時沒反應過來,直直愣在那裡。

    「站住!再跑殺了他!」

    眾人已經跑出很遠,聽到喝聲只好停下,回頭見狀,皆大驚,只見幾把雪亮的刀齊齊架在智空的脖子上,智空嚇得哆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快放了我師兄!」智靈大急。

    「想不到這和尚還挺厲害,差點打得老子內傷,」為首那人狠狠踢了智空一腳,揮刀威脅,「再不叫那丫頭交出藏寶圖,我這就宰了他!」

    王曉曉無奈:「我真沒有藏寶圖。」

    那人怒,舉刀要劈:「不交?」

    「別別!」王曉曉急忙阻止,「你們殺了他又有什麼用,不如先放了他,我跟你們走,帶你們去找藏寶圖,怎麼樣?」

    「你?」

    「對,你們放了他,我帶你們找藏寶圖。」

    眾強盜商量片刻,為首那人點頭同意,收起刀:「也好,你過來。」

    反正自己是主角,按常理是死不了的吧,最多受點折磨,王曉曉努力定下神,輕聲對文淨道:「去找蕭師兄救我。」

    文淨立即點頭。

    王曉曉深深吸了口氣,轉向眾賊:「你們先放了他。」

    那人果真丟開智空,瞪眼警告:「休要耍花樣!」

    害怕是有的,王曉曉慢騰騰朝那邊走,誰知剛邁出沒幾步,突然聽得耳畔「嗖」的一聲,彷彿有什麼東西飛過,再看時,那賊首已經兩眼圓睜,滿臉驚懼,一隻手直直指著她,再也說不出話來。

    喉間赫然插著一柄碧玉小劍。

    王曉曉大驚,顧不得危險,轉臉朝周圍張望,卻並不見半個人影。

    隨著一聲悶響,那人終於倒下,身後其他強盜這才發現情勢不對,紛紛怒吼,本能地揮刀朝眾人撲上來。

    颼颼幾聲,地上又多出幾具屍體。

    知道遇上高人,剩下的幾個強盜再不敢輕舉妄動,語氣也軟了許多:「我們只要藏寶圖,並不想害你性命,你竟敢……」

    「不是我,」王曉曉搖頭,看著地上那幾具屍體,「先把他們抬走吧,再不走,我也不敢保證他會不會饒你們。」

    眾強盜將信將疑,果然抬起地上的屍體,走了。

    王曉曉在原地呆了片刻,突然轉身朝另一個方向跑去:「慕容!」

    除了他,誰的暗器會這麼奢侈,奢侈到用碧玉來打造,想當初他還曾摘下名貴的白玉扇墜替自己卡窗戶,出手時全無半點惋惜。

    看到那個紫色身影,王曉曉鬆了口氣,停下腳步。

    其實她很想和往常一樣,上去拍他的肩膀跟他說笑,可如今明白那是場騙局之後,她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半天才張了張口:「謝謝你。」

    他側過身看她一眼,輕聲笑了:「沒事亂跑,第一高手若成了人質,傳出去豈不成了江湖上的笑話。」

    好好的玩笑聽在耳朵裡,王曉曉卻一點也笑不出來,猶豫許久,才喃喃道:「你現在救我,也是故意的?」自己好像已經沒有利用價值了吧。

    「不知道。」他回答得很乾脆,轉身就走。

    步伐不快不慢,優雅而穩健,看著他的背影,王曉曉突然大聲道:「你的確做錯了,不過我沒有想要他殺你,以前沒有,現在也沒有。」

    他笑道:「多謝。」

    「你這麼聰明,不用靠他也有今天,怎麼還想不明白,他既然不是你父親,那就是個外人,一個外人根本不值得你恨,你還難過什麼?」

    腳步漸漸放慢,終於完全停下來,他沒有回頭看她,也沒有任何動作,只是靜靜地站了片刻,又徑直往前走了。

    越是聰明的人,越不能容忍別人的忽視和不公平對待吧,尤其這個人是他從小就崇拜尊敬的盟主父親,就像自己努力保持好成績,很大一部分原因也是為了給父母臉上爭光,王曉曉心情複雜地回到客棧,發現蕭夜已經回來了。

    看到桌上的酒杯,還有他臉上那悵然的神情,王曉曉已大略猜到了結果,心裡卻更加不是滋味。

    午飯已擺好,二人對坐。

    「是她嗎?」

    「不是,」蕭夜搖頭,默然片刻,目光漸漸黯下去,「若非我當初太過疏忽,她……本不會死。」

    她喜歡的是慕容無傷,自責的卻是你,王曉曉看著他,艱難地開口:「若是她還在,你……該帶她回蕭園去。」

    蕭夜看看她,點頭:「她父母都在父親手下辦事,後來不幸亡故,父親因此收了她作義女,除了蕭園,她已無家可歸。」

    蕭園,他不喜歡讓別人住進去,那裡卻是她的家?

    王曉曉不再作聲,默默陪著他吃完這頓飯,自回房間去了。





第92章   誰是恩人

    得勝歸來,天絕大師自豪不已,有意擴大宣傳以提高華山派知名度,因此特地將行程放慢許多,走走停停,一直行了十來日,隊伍才終於抵達華山城。

    華山城作為江湖上最富裕最繁華的城池之一,其熱鬧程度絲毫不比少林城遜色,每年光稅收就已是一筆巨大的財富,這也是天絕大師為何非要保住四大門派首座位置的原因。

    街上頗為擁擠,雖有蕭夜陪著,王曉曉卻沒有什麼逛街的興致,過了這麼多天,妍兒的事已漸漸淡去,然而她心底始終存了個疙瘩,明知道那已經是個死人,偶爾想起來,還是覺得很不舒服。

    「師兄,後山的事懸得很,我想,我們還是先不要貿然上去。」

    蕭夜目光一閃:「不是說有線索麼?」

    「是有線索,但不一定在山上,」發現說漏嘴,王曉曉趕緊辯解,「後山的土已經被人換過,現在去查,估計也和上次一樣找不到什麼線索,那人既然把我帶到崖邊,卻沒害我,可能就是在暗示線索在懸崖,我們不如先轉到後山崖下去看看?」

    人流湧來,蕭夜伸臂護住她,口裡沉吟:「他為何要幫我們?」

    「難道後山除了凶手,還有另外一批人?」這個問題王曉曉也想不明白,「那天晚上,在暗中偷襲你的那些人用的都是武當劍法,失傳已久,很明顯應該是凶手派來的,可後來我們中了那個『冷岳』的暗算昏迷過去,卻並沒有被丟下懸崖摔死,究竟是誰救了我們?」

    蕭夜皺眉不語。

    王曉曉繼續道:「還有上次在布莊,柳姑娘派人殺我,我們中了******,那個放出暗器救你的人又是誰?」

    蕭夜看看她:「我知道。」

    王曉曉愣:「你?」

    蕭夜不再言語,拉起她就快步朝前走。

    「做什麼?」

    「別說話。」

    見他臉色不太好,王曉曉也不多問,任他拉著東竄西轉,片刻工夫就匆匆走了好幾家店舖,每次都只停了不到十秒鐘,就又被他拉出去了。

    很快,二人拐進一條小巷。

    莫非是被人跟蹤了?王曉曉警覺起來,看過不少小說電視劇,類似的情節實在很多,正這麼想著,腰間忽然一緊,蕭夜已帶著她掠上牆頭。

    半晌,巷口果然出現一個人影。

    竟然是他!王曉曉做夢也沒想到會是這個結果,頓時張大嘴巴,幾乎要叫出聲來。

    矮矮的個頭,圓滾滾的身子,慢悠悠的步伐,一手還提著把大刀,這副模樣看在別人眼裡,簡直是滑稽可笑至極,然而王曉曉很清楚地發現,那雙小眼睛此刻正骨碌碌不停地轉來轉去,似乎在尋找什麼。

    竟然是皮俅!

    正在東張西望尋找目標,面前卻突然掉下來兩個人,「皮球」吃了一驚,不過他反應也不慢,立即堆起笑臉:「遠遠瞧著像王大女俠,想不到果真是……」

    「不必裝了。」蕭夜淡淡地打斷他。

    「皮球」飛快轉了轉眼珠,陪笑:「這不是夜公子麼?」

    蕭夜看著他:「他派你來的?」

    知道身份已被揭穿,「皮球」沉默片刻,斂起笑容,變作滿臉嚴肅與恭敬,收起雙刀衝他抱拳一禮,正色道:「小人確是奉了葉盟主之命,這六年來,一直在暗中保護公子的安全。」

    「那日在布莊中迷香,是你放暗器救了我們。」

    「正是,私用禁藥本是死罪,那逍遙派的柳眉兒也已經被七公子處置了。」

    不是送走,是處置?王曉曉心中發冷,垂首不作聲。

    蕭夜卻略略一嗤:「你倒掩飾得好。」

    「皮球」愣了愣,赧然:「並非小人有意隱瞞,實在是……」

    「他不讓我知道。」

    「不錯。」

    「若我猜得不錯,除了你,還有兩個,」蕭夜冷冷地看了他半日,突然轉身就走,「這幾年辛苦你們,都走吧,今後不必再跟著我!」

    「皮球」為難:「這……」

    江湖上赫赫有名的青年劍客,想不到還被父親當作小孩子,日夜派人跟著守護,無論哪個男人聽到這種事,自尊多多少少都會受到影響吧,王曉曉想笑又不敢笑,見「皮球」難做,於是順口解圍:「他不用保護的,不如你今後就跟著我吧。」

    效果一樣,「皮球」大大鬆了口氣,笑著應下。

    出了巷子,蕭夜自顧自朝前走,表情倒也平靜無波,就是臉色不太好看,王曉曉不好多說,一語不發跟在後面。

    「你還讓他跟著?」惱火。

    「他也難做,」王曉曉嘆了口氣,瞪他,「你不用我有用,你總不可能天天都在我身邊吧,萬一有急事,他也許能幫上忙的,像前兒那些強盜……」

    他猛地頓住腳步:「強盜?」

    發現說漏嘴,王曉曉趕緊作出若無其事的模樣:「幾個小毛賊,我一劍就嚇跑他們了。」

    少林城再次遇劫的事,文淨殷皓二人因怕藏寶圖之事在師父跟前敗露,一直守口如瓶,王曉曉自己也不敢提,否則哪天師兄大人興致一發,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銀子去回收「藏寶圖」呢,何況當時救自己的是慕容無傷,叫他聽見更不太好。

    第一高手的稱號足夠嚇跑人,蕭夜倒也信了,不過多少還是能聽出其中吹牛的成分,嘴角微抽:「一劍就嚇跑?」

    「當然,是多用了幾劍,」王曉曉尷尬,移開話題,「我本來也猜到有人跟著我們,可能是葉伯伯的人,只沒想到會是皮球,太不可思議了,我還以為……」說到這裡又停住。

    「你以為是誰?」蕭夜挑眉,神情緩和下來。

    「沒,亂猜的。」心中猶有疑惑,王曉曉隨口含糊過去。

    蕭夜也不再問,拉起她繼續朝前走。

    見他心情好了不少,王曉曉抱住他的手臂:「葉伯伯這麼做,也只是擔心你。」

    他不說話。

    眾人回到華山,已近七月。

    催肝裂肺的《哭五更》曲調中,天絕大師領著得意高徒凱旋而歸,想當初睜眼就在華山,因此王曉曉跟著馬車跑步進山門,見到上下師弟師妹們列隊迎接的時候,很有種回家的感覺,這趟出行只有短短兩三個月,經歷的事情卻遠比在山上時豐富,遇刺,賺錢,比武,每件都稱得上是驚心動魄,今後辦報紙絕對不缺寫作素材,簡直可以寫本書了,題目就叫《第一高手是怎樣煉成的》。

    翩翩卻沒有跟上華山,原來凌夕知道她生性文靜恬淡,不愛理這些江湖閒事,因此讓她留在了華山城裡,他的話翩翩素來是聽從的,也不多問,只是叮囑他小心。

    由於蕭夜的提議,凌夕與二人住在了同一個院子,如今此美男已成本屆武林大會的風雲人物,天絕大師動了惜才之念,有心挖「少林派」的牆角,自無不肯,直贊王曉曉魅力無雙,連翩翩的人也能搶。

    王曉曉倒是忙著另外一件事。

    「師父喝得下這麼多茶?」

    「不是,這些都是今年各處新到的貢茶,小師姐愛喝什麼,不妨拿些去嘗嘗。」

    自從勇奪第一高手稱號,王曉曉在派中的地位急速提升,只因有一次隨口說了大鬍子十九師弟是茶道高手,天絕大師當即拍板,把貢茶的差事也派給了茶房,大鬍子師弟受寵若驚,更對她佩服得五體投地,加上王曉曉為人本就比秋儀那些女孩子更大方和氣,二人很快就混熟了。

    見她有興趣,大鬍子師弟指著那些茶,介紹:「這裡一共十三種,都是經過下頭挑選,才送來的,如今師父叫我再選兩種最好的送凡城進貢,剩的就作我們日常茶水。」

    王曉曉明白過來,再閒扯幾句,才說出了請他幫忙的事。

    「師父的字?」

    「是這樣,聽說二十年前,師父還沒生那場大病的時候,也曾寫得一手好字,所以我想找幾件他老人家的墨寶,拿來學習學習。」

    「師父的字寫得好?」大鬍子師弟更驚訝。

    「是啊。」王曉曉點頭,面不紅心不跳。

    「記得師父不愛寫字的,」大鬍子師弟想了想,笑道,「我雖認得幾個字,卻也不懂什麼好壞,不過小師姐放心,每次交代茶房買茶,師父都有單子,我必定替你找到。」

    「那就拜託你了,」王曉曉強調,「一定要二十年前的。」

    「小師姐客氣,」大鬍子師弟擺手,似乎想起了什麼,抱過一個瓷瓶,「今年的貢茶雖好,也沒什麼太珍奇的,惟有這海雲春難得,原產峨眉派青鳳溝,我們華山派簡城試種了三年,今年才頭一次收成,此茶香濃味久,聽說是無傷公子最愛喝的,小師姐不妨拿些去嘗嘗,送人也好。」

    王曉曉點頭笑:「那就麻煩你替我裝點。」

    見她答應,大鬍子師弟果然拿出個瓷缸子替她裝了半缸,好心提醒:「小師姐喝這些已夠了,這茶好是好,卻不能喝太多。」

    王曉曉奇:「為什麼?」

    大鬍子師弟笑道:「此茶最宜冷飲,香味奇佳,而且天越寒,其香愈盛,久必成癮,普通人不知道的也無妨,遇上會品的,必不捨得放過那一絲異香,成日喝冷茶,豈不傷身?」

    王曉曉呆了片刻,突然將那半缸茶葉全倒回瓷瓶:「我不要這個,換別的吧。」

    大鬍子師弟想了想,贊同地點頭,重新抱過一個瓶子:「也好,如今天氣漸漸涼快了,華山金針最是祛寒補氣,小師姐不如拿些去。」

    房間,蕭夜與凌夕坐在椅子上,一黑一白氣質各異,黑的神秘,白的清雅,互相映襯煞是好看。

    王曉曉問:「你們覺得師父怎麼樣?」

    凌夕微微一笑:「尊師看著倒並無異處,只是我瞧了這些日子,堂堂華山掌門,武功荒廢還可,行事實在……」

    「實在荒唐,」王曉曉打斷他,試探,「你們『少林派』的掌門怎麼樣?」

    凌夕搖頭,更覺好笑:「宮主與尊師的確不相上下,我原本也奇怪,以為她是老糊塗了,直到武林大會見到其他掌門,這才覺得事有蹊蹺,怪不得江湖上人人如此,莫非所有掌門都是徒有虛名?又或者……」

    他沒有往下說,另外兩人卻已猜出了他的意思。

    蕭夜沉默半日,神色漸漸凝重:「我原本也懷疑過,曾向父親提起,但父親也並未查出什麼破綻,事隔二十多年,能瞞過他老人家的耳目,在不知不覺中換掉十大門派掌門,實在不簡單……」

    話未說完,王曉曉突然截口道:「不對,這個師父是真正的師父,沒有換掉。」

    「其實我打聽過,師父從上山的時候,就一直是這個樣子,喜歡打滾喜歡哭鬧,除了口味,其他習慣都沒變,所以葉伯伯才不會懷疑,因為他本來就不太像個掌門,而且人老了,江湖又太平,武功荒廢也不算證據。」

    說到這裡,王曉曉問凌夕:「你們宮主是不是也一樣?」

    凌夕默默點頭。

    「不只他,少林派和其他幾大門派的掌門怕都是這樣的,」王曉曉解釋,「師父一直喝凡城玉井,但後來前掌門盟主長濟大師失蹤,華山派比武選新掌門,以師父的身手根本不可能取勝,可當時他卻一舉奪魁,而且兩年之內連敗上門挑戰的六十幾位高手,這個時候的師父突然喝起華山金針,五六年後,又變回了凡城玉井。」

    「有問題的其實是中間那個喝華山金針的人,他冒充師父比武當上掌門,但後來不知因為什麼緣故離開了,就換回了原來的師父,所以,現在這個師父才是真正的師父,不是他在冒充別人,是別人在冒充他,而且冒充了五六年!」

    蕭夜目光微動,搖頭:「師父的膽子不大,當初我曾暗中試探過他,若果真受人挾制,他怎的不肯說出來?」

    王曉曉道:「如果他怕那個人,比怕你和葉伯伯更嚴重,他也不會說,冒充他的那個人可能是受人指使,但也說不定就是主謀。」

    凌夕微笑:「話雖有理,只是僅憑口味來斷定,到底不妥。」

    「學打滾學說話都很簡單,但改變口味卻很難叫人接受,」王曉曉堅持,「師父喜歡擺弄藥材,藥方也不少,可我翻過他的房間,惟獨沒有二十年前的藥方,若能找出來和他現在的筆跡對比一下,說不定能看出問題。」

    「筆跡也可以模仿,」蕭夜抿嘴,「我和凌兄已商定,後日去後山崖下查探。」

    「我也去。」

    落日西斜,餘暉滿地,漫天的晚霞愈發鮮豔,周圍的山巒幾乎都被映得紅透,如血的殘陽中,三個人臨風而立。

    「真好看,想不到華山景色這麼美!」女孩子興致勃勃的聲音。

    「這裡最清靜。」少年笑道。

    「朝對山雲,夜枕松風,不錯,就這裡了,」愜意的聲音裡,一個年輕的紫袍公子高高立於崖上,形容俊美,風采儼然,他打量著周圍的景色,突然轉臉沖少年笑道,「只是此地太過靜僻,未免寂寞無趣,實在該回谷將她們全帶過來的,林山深處,笙歌小樓,美酒美人,豈不熱鬧?」

    少年含笑稱是。

    旁邊,女孩子的臉色卻漸漸黯了下來。

    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_

    某大:咳!

    少年(回過神,不解):天才剛剛黑呢,這就完了?

    某大:不是,嗓子啞了。

    少年(起身):我去倒茶,您先喝口潤潤。

    某大(擺手制止,嘆氣):如今天氣漸涼,聽說凡城玉井最是祛寒補氣,我卻沒有……

    少年(驚訝):不是華山金針麼?

    某大(堅持):貴的,就是好的。

    少年:我明天去買,但那個冒充天絕大師的究竟是何人?他冒充華山掌門的五六年時間裡,真正的天絕大師又去哪裡了?

    某大(搖頭):不可說不可說,此案一言難盡……

    少年:難怪葉盟主調查多年未有結果,江湖事事都要他人家去操心,哪有許多精神,幸好有王大女俠替他分憂。

    某大:王大女俠著實了不起,經此一案,她靈感突發,半年後終於向葉盟主提議,在江湖上新設了一個機構,專門負責各地疑難案件。

    少年:叫什麼?

    某大:衙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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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狐仙」的指點

    「狐仙」的指點

    陰陰的天空底下,三面危崖峭壁拔地而起,勢如刀削,中間倒也長著些頑強的野草,偶爾還有一兩棵小樹,但看上去仍是奇險無比,從某些地方往上望,那視線竟是筆直連天的。王曉曉去過後山,那次的印象是上頭植被豐茂,林木幽深,可如今換了角度再看,不由暗暗心驚。

    就算身負絕頂輕功,這麼高摔下來,也是沒有活路的。

    身旁,凌夕靜靜地看著懸崖,默然不語,蕭夜沒有來,因為臨行前他突然接到一封信,看過之後便匆匆下山辦事去了。

    說線索在懸崖只是猜測而已,如今真沒有什麼發現,王曉曉也不覺得太失望:「這麼高摔下來一定血肉模糊,當年發現屍體,他們的身份是不是都確認過?」

    凌夕搖頭:「聽說葉盟主他老人家親自帶人來查看的,想必不會弄錯。」

    聞言,王曉曉轉臉:「你還是懷疑……」

    凌夕看著她一笑,毫不避諱地承認:「是。」

    「我原來也懷疑的,當初那件事,沒有人比他得益更大,」王曉曉望著他,猶豫,「若真是他,你……打算怎麼辦?」

    凌夕沒有馬上回答,俊美的臉卻有些白了,神情漸漸冷下來,眉間的正氣更重了幾分,他望著懸崖,淡淡道:「家祖父與父親皆因此事失蹤,幾位叔父也在此地遇難,且不說家仇在身,放眼江湖,已不知有多少高手無辜喪命,凶手如此殘忍,豈能容他逍遙於世。」

    王曉曉想了想,點頭:「但你說過,他也是個好盟主,沒有他就沒有今天的江湖,他救的人比殺的人多,現在的江湖也不能沒有他。」

    被說中心裡的矛盾,凌夕默然,半日方才嘆了口氣:「不過揣測罷了,未必就真是他,此事先不要讓翩翩知道。」

    若真是盟主伯伯,心上人的老爸是自己的仇人,他會怎麼選擇?王曉曉有點拿不準了,武俠小說裡,此類情仇糾紛的出現率一向很高,那個人品不良的作者該不會真弄出這種狗血情節吧?!

    她想了想:「其實不一定是他,我倒覺得,有的事他好像真不知情。」

    聽她這麼說,凌夕也展顏微笑:「我也私下想過,他沒必要連蕭兄也瞞著,何況翩翩曾提過,說他一直派人在暗中調查,如今二十幾年過去,此事在江湖上早已淡了,許多人都已經不記得,就算他只是做樣子,也不必如此動眾,或許果真與他無關。」

    王曉曉覺得有理,望望四周:「既然沒什麼線索,我們還是先回去吧。」

    沒有陽光,山路上卻並不冷清,鳴鳥聲聲,山泉在石隙間盤旋,樵子農夫往返忙碌,牧笛時起,曲調簡單,別有種清新淳樸的風味,王曉曉本不是內向的人,回山途中,二人一掃剛才的沉鬱氣氛,談笑起來。

    「歇歇吧。」凌夕看看路旁的亭子。

    王曉曉知道他是照顧自己,走了半天也的確累了,於是點頭同意,二人進亭子坐下,這裡是大路,路過的行人不少,也有停下來歇腳聊天的,談論的無非都是山中的新鮮事。

    「昨日出了怪事,南邊溝裡一夜功夫就冒出了一座樓呢。」

    「誰家蓋房子這麼快!」

    「那地方平日都沒什麼人去,誰會在那兒蓋房子?」

    「是真的,」先前那人信誓旦旦道,「我老舅家的小周兒天天去溝裡採藥,昨日早上才出門不到半個時辰就嚇得跑回來,說是親眼看到溪上多了棟樓,修得很是好看,像大富人家的房子,裡頭也住了人,還有好多仙女一樣的丫鬟呢,說得像模像樣的。」

    「仙女哪會住在山裡,怕是狐仙吧。」有人開玩笑。

    ……

    一夜就冒出座樓?王曉曉也很驚奇,後來聽到他們說成狐仙,不由發笑。

    凌夕含笑道:「一夜生樓,絕非常人之力能及,可見主人必生於富貴之家,性行自在,且為人不拘小節,縱然不是仙,也必非俗人。」

    山風掃過,白衣如雲,長發被風吹起,又如墨跡般從肩頭瀉下。

    你也不是俗人呢,王曉曉看得直吞口水,許久才回過神,再三提醒自己此美男名草有主之後,想起另一件事:「武林大會之前,曾有人想殺你,你還記不記得他?」

    凌夕不答,神色古怪。

    王曉曉多少猜到他的疑慮,試探:「你雖然沒看到他的樣子,心裡應該也有底吧?」

    凌夕沉默半晌,搖頭苦笑:「我的確覺得很像一個人,但絕不可能是他。」

    「誰?」

    「白財。」

    「什麼?!」王曉曉大吃一驚,直直愣了好半天,才結結巴巴地確認,「你是說……那個白蓮教教主,『白菜』?」

    早已猜到她的反應,凌夕笑而不語。

    王曉曉原本已經想過幾種可能,卻做夢也想不到會是這個答案,當初那「白菜」老兒還曾撅著鬍子在少林妓院和天絕大師吵架呢,如今搖身一變,竟成了高手,還差點殺了凌夕,實在是遠遠出乎她的意料,也打亂了她心中原有的推測,頓時她只覺得頭大如斗,事情越來越複雜了!

    「你確定,真的是他?」

    「不是他。」

    王曉曉又愣。

    凌夕嘆了口氣:「我曾私下打聽,那日白教主一直都在指點弟子練功,根本未曾離開半步,許多白蓮教弟子都能作證,若果真是同一個人,如何能分身兩處?」

    師父的問題還沒弄清楚,現在又蹦出來個「白菜」,此事的內幕一定極其複雜,難怪連葉盟主那麼精明的人都沒查出頭緒。

    冥思苦想不得其解,王曉曉只管望著遠處發呆,突然,她眼睛一亮,倏地從石凳上蹦起來:「我有點事,凌大哥你先回去吧。」

    凌夕不解:「你……」

    王曉曉神秘地笑:「我去找狐仙。」

    華山南面,溝壑幽深,或許是太僻靜少有人至的緣故,林木格外冷翠,一道山溪奔流而下,飛花濺玉,溪上果然高高架著一座嶄新的、古樸而華美的小木樓,珠簾薄幕,遠遠望去,其中隱約有人影往來走動。

    「原來狐仙就是他,若不是看見你,我還真想不到。」除了揮金如土的慕容無傷,誰會因為一時興致連夜在深山蓋樓呢!幸虧那些人沒瞧見本尊,此人外型太符合狐仙標準了,沒準真會被當妖精。

    少年靦腆地笑:「出來散心也好,身邊總有人跟著,公子他過得很無趣。」

    王曉曉不再說話。

    嶄新的樓板,雕花的欄杆,簾內有香味飄出。

    少年徑直掀起簾子。

    王曉曉進去的時候,慕容無傷正斜斜倚在榻上,懷中伏著一個年輕嬌弱的女孩子,美眸含笑,表情曖昧。

    女孩子正從盤子裡拈點心喂他,突然見到大名鼎鼎的第一高手闖進來,頓時小臉漲得通紅,不知所措。

    陡然撞見這種情景,王曉曉尷尬不已,看看周圍,所有丫鬟都神色自若,估計習慣了。

    俊臉上閃過一絲意外之色,慕容無傷微微皺眉,似乎不太高興她的到來,他沒有鬆手,依舊摟著懷中女子,含笑沖王曉曉點頭,示意她坐下。

    「公子……」女孩子害羞,掙紮著要起身。

    慕容無傷倒是面不改色,笑:「是王女俠,想來你也認識,不必見外。」

    這種場合顯然不是說正事的時候,但王曉曉也不好馬上起身就走,只得友好地衝那女孩子笑了笑,坐在那裡保持沉默。

    能說什麼?鄙視?嘲諷?一個優秀的人卻不在合適的位置,若不自遣自樂,大多都會生出野心,像他這樣絕世的人物,只要有半點野心,完全可以選擇放棄這種生活。

    他沒有。

    有時候,太優秀也未見得是好事。

    從她坐下,一直到上茶,慕容無傷什麼都沒有問。

    一個美麗的丫鬟托著個盤子,上面放著兩盞茶,她笑盈盈地端起其中一杯,放到王曉曉面前,然後將另一杯奉給他。

    「有客也如此怠慢,換熱茶。」他笑斥。

    丫鬟低聲應下,迅速將王曉曉面前的茶撤去,須臾,一杯熱氣騰騰的茶又放到她面前。

    王曉曉呆了呆,似乎想起什麼,忙看向他面前那杯,發現其中果然沒有熱氣冒出:不由皺眉:「這是海雲春?」

    「王女俠喝什麼茶都一樣,」他不動聲色地放開懷中女子,「先帶她們下去歇著。」

    女孩子聽話地站起身,帶著眾丫鬟退下。

    「想問什麼。」他仍是半躺著,笑容又和以前一樣春風得意,毫無破綻。

    先被諷刺,如今連目的也被看穿,王曉曉有些不好意思,硬著頭皮張了張口,卻鬼使神差問出另一句話:「他……還派人跟著你?」

    這個問題倒令慕容無傷頗為意外,他含笑瞟了她一眼:「自我十四歲起,身邊就有人日夜守護了。」

    十四歲?王曉曉愣。

    他倒不在意:「我當時感激得不得了,難得如今他還有這番好意,省去我不少麻煩。」

    兒子能在三日內學會一套高妙劍法,換作普通父親,必定興奮得連覺都睡不著,那位父親自然也很關注,即日起,便派人日夜跟隨「守護」,當然,他也派了人守護蕭夜,但王曉曉知道,那不一樣。

    當時他以為父親是真心要保護他吧,直到後來蕭夜刺出那一劍,父親的表現才讓他徹底明白,父親真正要守護的是誰。

    人才出眾,天賦超群,卻始終被親生父親這樣提防猜忌,讓一個聰明人過平凡的生活,正如小柳所說,他太「無趣」了。不普通的出身,注定不允許他超越父親的優秀,他不能反抗,只能服從,因為一旦選擇反抗,就需要通過另一種極端方式去實現,而這種方式必定會傷害到母親。

    「想問什麼。」

    「你威脅過他的人?」

    慕容無傷似乎早已猜到她會問這個,既無意外,也沒立即回答,只隨手端起幾上的茶杯,喝了一口:「你們當真要查那件事?」

    王曉曉馬上問:「你知道?」

    他挑眉:「只怕……」

    「公子!」旁邊一直沉默的少年突然緊張出聲。

    除了任務,有人並不想他插手別的事,王曉曉醒悟過來,望望窗外,暗自後悔,露出抱歉之色:「我只想知道,你威脅過的那個人,是不是和我想的一樣。」

    「一樣,自然是一樣,」他想也不想,放下茶杯,「我不管閒事,但這件事,的確連我也未曾想通。」

    王曉曉沉思半晌,點頭:「謝謝你。」

    他不再多話:「小柳,好生送王女俠回去。」

    在王曉曉的印象裡,這個人一直都是友好體貼的,如今見他這麼不留情面地送客,客氣得根本不像朋友,驚訝之餘,也生出許多傷感。

    她默默站起身,突然問:「若有人不知不覺靠近你,有沒有可能?」

    他毫不猶豫:「沒有。」

    「有沒有辦法做到?」

    「沒有。」

    王曉曉不死心:「可我現在想過來封住你的穴,讓你好好睡一覺,事後又不讓你知道,有沒有辦法?」

    他斜眸看著她半日,突然一笑:「那就過來。」

    「這……」

    「不是想知道麼?」

    聞言,王曉曉不再猶豫,依言走到榻前。

    「坐。」

    「你……」

    一隻手迅速將她拉倒,伏在他身上。

    手冰涼冰涼的,熟悉的香味鑽入鼻孔,王曉曉嚇一跳,正要掙扎,他卻又放開了手:「我有些累,正想好好睡一覺。」

    「你……」

    「你不妨也睡。」

    「啊?」

    「或者,待我睡著再動手?」

    王曉曉愣,搖頭:「我是說,怎麼過來才能不讓你發現。」

    「你還用過來?」

    「這……」

    「不明白?」笑。

    猶如醍糊灌頂,心中疑惑頓開,王曉曉喜出望外,倏地跳起來:「我知道了,謝謝你!」

    「送客。」

    簾子猶在搖晃,圓潤的、亮晶晶的珠子互相碰撞,發出清脆而輕微的響聲,他漫不經心地笑了笑,再次端起桌上的茶杯。

    茶是冷的,冷得人心發顫,然而就是這種冰冷的感覺,也莫名帶來一絲久違的快意,如同那股冷冷的餘香,久久不散。

    小手悄悄掀起簾子一角。

    他擱下茶,招手:「進來。」

    女孩子放心地掀開簾子走進來,在他身旁坐下,望著門外猶豫:「公子,她……這就走了?」

    「事情說完,自然要走。」他含笑拉過她的纖纖小手,仔細把玩,如玉的小手在修長完美的大手中,甚是可愛。

    她垂首:「公子喜歡她?」

    秀眉揚起,他笑問:「何以見得?」

    女孩子想了想:「公子從未對人這麼……不客氣。」

    話音方落,慕容無傷大笑,伸臂擁住她:「依你說,我喜歡誰,反倒對她不客氣了?」

    女孩子沒有回答,全身卻不由自主顫了一下,她突然想起,當初親手處死柳眉兒的時候,他的話也是溫柔如蜜,也曾像現在這樣,將她抱在懷裡,寵溺地笑。

    慕容無傷止住笑,摸摸她的小臉:「乖乖的,不胡思亂想,我就喜歡。」

    女孩子驚得抬起眼。

    他若無其事地笑,抱著她迅速翻了個身。

    精緻的木榻搖晃,帶動摩擦聲起。

    動作緩慢有力,斷續的呻吟從女孩子喉間逸出,痛苦,更多愉悅。雙峰如玉,黝黑的長發垂落其上,隨著節奏擺動。

    美眸清澈如水,他略略撐起身,衣袍盡敞,饒有興味地看著美人在身下搖曳。

    「不客氣便是喜歡?」輕笑。

    「是……」女孩子含糊,眼波迷離,雙頰遍佈紅潮。

    「那蓁兒想不想要我喜歡?」一隻手握住她胸前的玉丘。

    「……想。」急喘。

    「也想不客氣?」動作驟然加快。

    女孩子驚呼,死命抱住他的肩,猛烈的撞擊下,指甲深嵌入肉,她緊閉了雙眼,弓起的身體急促抽搐。

    幾個迅疾的衝刺後,他突然抽身離去。

    拭去歡愛的痕跡,潔白的絲絹被丟入痰盂。

    俊臉上依舊帶著美麗而涼薄的笑,他很快系好衣帶,閉目養神:「過幾日,我再為你們找個姐妹可好?」的

    「公子!」整理衣衫的手僵住。

    「不好?」睜眼。

    見他不悅,女子咬了咬唇,垂下眼簾,緩緩搖頭:「不是,公子喜歡的話……」

    「難得蓁兒賢惠,」他似笑非笑,捏捏她的臉,「我不過說說罷了,豈會如此隨意,除非她長得比我的蓁兒還漂亮。」

    女子紅了臉:「公子不喜歡王……」

    「我只喜歡漂亮女孩子,」他截口打斷,笑著放開她,「先下去吧,晚上再進來伺候,叫她們重新沏一壺茶。」

    滴答的響聲中,如水的簾子再度被掀起,然後又垂下,不停地搖擺盪漾。

    「我實在是個混蛋,」茶杯在指間轉動,他愜意地嘆了口氣,「你看她們還是離不開,女人為何都這樣笨。」

    視線移向窗外,其中是淡淡的嘲諷。

    「和那個笨女人一樣,死也離不開,葬送自己,還葬送了兒子。」





第94章  真假掌門

    「難道葉伯伯不喜歡慕容夫人?」一路上,王曉曉實在忍不住問起八卦。

    「他老人家對每個夫人都很好。」少年搖頭。

    怪不得那些夫人會死心塌地跟著他,王曉曉冷笑。

    少年低聲道:「他老人家子女雖多,公子的天賦卻是最高,也是最聰明的,別人都及不上他一半,我總不明白,他老人家為何就單單對公子如此。」

    因為他看出來,除了蕭夜,父親對其他兒子根本沒有愛,一個叛逆且不愛的兒子,那位盟主父親能不猜忌提防麼?更重要的是,他太聰明,任何謊話也騙不過,所以人有時候還是糊塗些好,這世上,快樂的糊塗人本就比聰明人要多。

    話題打開,少年也沒了先前的拘束:「說來公子還曾救過他老人家呢,當前公子出生,正趕上秘籍失蹤那件事,各派掌門同上華山追究,結果都在後山失蹤了,倒是他老人家因夫人早產半路折回,這才僥倖逃過一劫。」

    王曉曉吃驚:「早產?」

    「聽說公子出生時本是早產,險些夭折,」少年忍不住有些忿忿的,「不論如何也算救過他老人家一命,怎能如此對待……」

    發現失言,他立即停下,轉移話題:「公子連名字也是十歲上才有的。」

    王曉曉愣:「十歲才有名字,那他……」

    少年解釋:「當年出事,他老人家獨當重任,事務繁忙,無暇為公子起名,老夫人便私下起名為近,直到公子十歲,才賜名無傷。」

    王曉曉默然片刻,似乎想起什麼:「你家公子出生時,蕭夫人是不是很生氣?」

    「蕭夫人?」少年遲疑,仔細斟酌半日,笑道,「我那時還未出生,哪裡知道這個,倒是以前跟著老夫人時,曾聽管家老伯私下說,蕭夫人當時並沒生氣,只是聽說我們夫人有孕後,就再不出蕭園見葉盟主了。」

    原來蕭夫人之所以接受不了,不只是他沒有遵守承諾的緣故,而是短短一年之內,他就與別的女人有了孩子,難怪蕭夜只比慕容無傷大一歲,此事就連葉仇飛自己也沒料到吧,所以才會對慕容無傷這樣無情,因為這個兒子害得他永遠失去了心愛的人,然而這個兒子曾經是那樣的尊敬他,提前出世竟也救過他一命,算不算笑話?

    王曉曉不語。

    回到華山的院子,蕭夜已經從城裡回來了,神色看上去並無異常,正在房間與淩夕說話,顯然已知道今天懸崖之行並無收穫的事。

    見王曉曉進來,他猶豫了一下,點頭讓她坐。

    王曉曉卻沒心思想太多,徑直朝椅子上坐下,看著淩夕:「當年上後山的掌門高手全都失蹤,只有你師父金前輩僥倖逃出。」

    淩夕點頭,示意她往下說。

    「那天晚上他沒有感受到任何動靜,一覺醒來卻發現所有人都不見,而且自己還不能動用內力,但既然他還能走動,那就不是中******,很可能是被人封了穴。」

    「也只有這個辦法。」

    「可金前輩身為逍遙派護法,而且是江湖上罕見的高手,要靠近他點穴而不被發覺是不可能的,對不對?」

    「不錯。」

    「若是那人原本就在他身邊呢?」

    淩夕與蕭夜互視一眼,不答。

    「他不需要靠近,因為他就睡在金前輩身邊,」王曉曉喃喃道,「那天去後山的掌門高手中,一定有人早就被凶手收買了,半夜,他們先讓那個睡在金前輩身邊的奸細封了他的穴,然後在火堆裡放******,制服其他人,金前輩因為被封了穴,所以對發生的事一無所知,醒來也不能動用內力。」

    她本以為說出這個結論後二人都會贊同,哪知淩夕卻搖頭:「師父他老人家生性謹慎,獨來獨往,得罪不少人,因此他絕不會輕易讓別人睡在身邊的,何況是在那種情況下。」

    王曉曉詫異:「難道他這輩子真沒有朋友,每個人都會防備?」

    淩夕莞爾:「正是,他老人家活著的時候,就連我也未必知道他的行蹤。」

    王曉曉不說話了。

    「未必,」蕭夜突然開口,看著淩夕微微一笑,「有一個人他絕不會防備。」

    淩夕愣了半晌,似乎也想到什麼,神情凝重起來:「蕭兄說得是,我倒疏忽了。」

    王曉曉忙問:「是誰?」

    「自然是逍遙派前掌門。」

    「逍遙派掌門?」王曉曉失聲,先是點頭,然後又疑惑,「既然是掌門,金萬生身為護法,估計也可能是他的心腹,的確有理由不防備他,但堂堂一派掌門,身份本來就已經不低,他怎麼肯放棄這些替別人做事?而且到頭來對他一點好處也沒有,還要白白失蹤二十幾年。」

    說到這裡,她連連搖頭:「不對,不會是他。」

    蕭夜與淩夕相視而笑,不語。

    王曉曉想了想:「難道……他有什麼把柄落在凶手手上?」

    淩夕笑道:「不會,逍遙派前掌門為人正派,提起來師父他老人家也頗為尊敬。」

    王曉曉不解:「這樣就更不會是他了,就算別人都有理由這麼做,他也不可能。」

    蕭夜道:「自然不是他。」

    「那……」

    「不是他,可以是別人,」淩夕看著她,「既然有人能易容成尊師的模樣,做華山派掌門五六年,一夜又何妨?」

    王曉曉省悟過來,興奮:「你的意思是說,那個人根本不是真正的逍遙派掌門,真正的掌門早就給人換掉了?」

    蕭夜頷首:「也可能,他本身就是主謀。」

    王曉曉點頭:「他故意讓人引金前輩去後山,見到失蹤的秘籍,等金前輩回來稟報時,他又聯絡各大掌門同上華山逼迫盟主長濟大師,長濟大師無奈之下帶他們上後山,就正好中了他的計,事後留下金前輩當替死鬼,轉移葉伯伯的注意。」

    自言自語一通,她搖頭:「太狠了!從秘籍失竊的事看來,各派都有他們的奸細,那個凶手知道自己的威望比不上葉伯伯,所以在這之前早就有了安排,想通過在暗中換掉各派掌門,從而掌控江湖?」

    蕭夜與淩夕皆不答。

    原先的猜測又要被推翻?王曉曉更加疑惑,如今謎團越來越多,而且沒有任何實際證據,當初去後山的多是掌門高手,凶手究竟是怎樣收買奸細的?且不說要放棄身份地位,就是讓一個普通人心甘情願消失二十幾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更關鍵的,誰也不知道那個凶手究竟是誰,躲在哪裡。

    半晌,淩夕輕嘆:「如今只好從此事著手,逍遙派弟子不少,想必也有伺候過前掌門的,不妨向他們打聽,或者會有線索。」

    王曉曉心中微動,不過她馬上打消了這個想法。

    二十五六年,江湖逐漸發展成現在的模樣,雖然其中變化是慢慢進行的,但漂亮盟主那樣聰明的人,難道真的看不出破綻?或者,一個遍地菜鳥的江湖正合他的意思?他應該也有自己的安排吧——

    第二日,蕭夜很早便進城去了,王曉曉與淩夕商量後,決定先從華山查起,二人通過文淨殷皓的幫忙,將華山派那些老弟子都私下找來問了問,除去天絕大師武功荒廢,當年口味略有變化之事屬實,並沒有其他任何發現。

    至晚蕭夜回來,知道此事也無話。

    天黑得越來越早,王曉曉和往常一樣留在蕭夜的房間,二人共進晚飯,只是蕭夜總有些走神,彷彿在考慮事情,偶爾皺眉,不時還拿眼睛瞟她。

    王曉曉雖覺奇怪,心裡卻在想另一件事,他們總是兄弟,當初在少林城,他還曾經斥責弟弟「不像話」,那種語氣,不信他真對弟弟這麼無情:「師兄,你有沒想過……」

    見她吞吞吐吐,蕭夜擡眼,微露詢問之色。

    「算了,」王曉曉決定放棄,移開話題,「你這兩天去城裡做什麼?」

    蕭夜略顯遲疑,很快面色又平復如常,夾了些菜放到她碗裡,淡淡道:「翩翩那邊出了點事,我去處理一下,這幾日可能會忙些……」

    「這樣啊,」王曉曉恍然,點頭,「也是,淩夕不在,她一個人不好應付。」

    蕭夜不語。

    王曉曉尋思:「她一個人在華山城肯定無聊,不如我也跟你去看看她……」

    「這幾日她那邊有客人,想必也忙,」蕭夜打斷她,微笑,「城裡新開了家布莊,等事情完了我再帶你去,順便看看衣裳,如何?」

    「呃,也好。」王曉曉繼續扒飯。

    蕭夜靜靜地看著她,神色猶豫,幾次欲言又止:「曉曉。」

    「嗯?」王曉曉擡眼。

    「沒事,」他垂下眼簾,移開話題,「你想要什麼,我明日進城買回來。」

    難得師兄大人一片心意,王曉曉仔細考慮很久,露出通情達理的模樣:「不用了,正事要緊,你不用管我的。」

    嘴角抽了抽,蕭夜點頭:「聽說你今日只跑了一半。」

    「沒有!」王曉曉嚇得趕緊丟下碗,否認,「絕對沒有!」

    「再偷懶,跑兩圈。」

    山溪水落,西風送涼,再次見到慕容無傷,是在小樓頂上。

    兩面牆,兩面欄杆,幾根精美的柱子撐起頂棚,顯得寬敞明亮,視野開闊。何況還有琴聲繚繞,與樓底下的流水聲合在一起,更增韻味。

    欄邊坐著個漂亮女孩子,眉目似曾相識,手雖在撫琴,一雙漂亮靈動的大眼睛卻不時瞟向榻上的人,可愛且大膽。

    縱然被他摟在懷裡,那個叫蓁兒的女孩子卻神情黯淡。

    對王曉曉的突然造訪,慕容無傷不覺意外,淺笑著朝她點了下頭,態度不算熱情,也不太冷淡,待她坐定之後,他擡手示意其他人退下。

    兩杯海雲春,一杯冷的,一杯熱的。

    「想問什麼?」

    「沒有,來看看你。」

    秀眉微皺,很快又展開,慕容無傷含笑道:「多謝,怎的想起來看我?」

    王曉曉眨眼,拿起隨身帶來的瓷瓶,放到他面前的小幾上:「這是我們華山派今年進貢的茶葉,你嘗嘗。」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伸手拾起:「早聽說華山派簡城多年來一直試種海雲春,想必這是第一批……」

    話沒說完,他忽然停住。

    「不是海雲春,」王曉曉對這種效果很滿意,暗笑,「是華山金針,你也有猜錯的時候。」

    慕容無傷放下瓷瓶:「我不喝這個。」

    王曉曉點頭:「知道,我是看你天天喝海雲春,偶爾換下口味也好,其實華山金針的味道不錯,現在天氣涼了,不如喝幾個月嘗嘗。」

    慕容無傷挑眉,隨手將茶推到一邊。

    王曉曉急了,瞪他,「我可是第一次好心送你東西,雖然沒海雲春貴,但你若嫌棄,以後我就不送了!」

    「以後?」

    「這瓶夠你喝一兩個月,完了我再送來。」

    「可有不明白的?」

    見他突然問出這句話,王曉曉愣了好半天才領悟,看看旁邊緊張的少年:「沒事,我們自己查,你不用……」

    「真要監視我,也不是件容易的事。」他輕笑,迅速掃了少年一眼。

    少年垂首。

    不該再為他招來猜忌,王曉曉搖頭:「不用……」

    他打斷她:「想知道什麼。」

    真和漂亮伯伯無關的話,也不至於太嚴重吧,王曉曉猶豫許久,開口試探:「我想查查你們逍遙派前掌門的事,特別是後山出事前一段時間,他有沒有什麼異常。」

    「七日後再來。」他只說了這一句,示意少年送客。

    「謝謝你,」逍遙派的事有他幫忙,查起來的確方便得多,王曉曉放了心,也不多留,起身就走,走到欄杆邊正要下樓,突然又想起什麼,回頭囑咐,「別忘了我的茶!」

    「公子不該插手他的事。」

    「既是瞧熱鬧,也要想法子讓它熱鬧起來才有趣,且看他如何收場,」慕容無傷看著那瓶華山金針,不動聲色,「何況未必就是他,我對此事也很好奇。」

    少年不語。

    輕微的腳步聲響起,先前那個叫蓁兒的女孩子走上樓:「公子可還要聽琴?」

    「聽,為何不聽?」慕容無傷瞟了少年一眼,「早聞華山城萬氏女琴歌一絕,今日得見,果然不錯,蓁兒善舞,若再得琴歌相伴,原是件美事。」

    少年笑:「恭喜公子。」

    女孩子垂下頭,咬唇:「蓁兒這就叫她上來。」

    「不必,」他閉上眼睛,「叫她就在樓下奏一曲便走吧。」

    女孩子與少年皆愣。

    「公子……不喜歡?」少年疑惑。

    「不喜歡,」他淡淡一笑,語氣透出幾分冷意,「不夠美,難看得很,你費了這番心思,眼力倒是越來越差強人意了。」

    少年垂首。

    女孩子卻沒發覺其中不對,只當他對那萬姑娘不滿意,暗自鬆了口氣,笑道:「其實萬姑娘長得也不難看,我就覺得眼熟得很,一時還沒想起來像誰,倒是方才王女俠來了……」

    「收了它。」慕容無傷打斷她,指指幾上。

    女孩子心情頗好,依言拾起瓷瓶,揭開蓋子看了看,驚訝:「這不是華山金針麼,公子要喝這個?」

    「我不喝那個,」他皺眉,「收了,莫叫我看見。」

    女孩子點頭,笑起來:「人人都知道公子只喝海雲春,王女俠怎的送起華山金針,這茶也不算名貴,公子不喜歡便扔了吧,這裡沒人愛喝的……」

    少年忙打斷她:「雖不稀罕,總是她一片心意,公子叫收著,你收著便是。」

    女孩子知道說錯,忙低聲應下,抱著瓷瓶去了。

    回到華山院子,已近中午。

    門外站著個人,正是大鬍子十九師弟,看見王曉曉,他忙迎上前:「小師姐,上次你交代的事兒……」

    「找到了?」

    「沒有,」大鬍子師弟滿臉慚意,「我查遍了茶房單子,這些年的都在,偏那五六年的沒有,我這才想起,師父當初要買什麼茶,都是口裡吩咐的,並沒留過什麼單子。」

    王曉曉洩氣:「難道他那幾年沒寫過字?」

    「怕不是吧,」大鬍子師弟搔頭,「好幾次,我晚上給他老人家送茶,就見到他老人家在清洗筆墨呢。」

    寫過就好,不信真的找不到,王曉曉重新燃起希望:「沒事,辛苦你了。」

    大鬍子師弟很不好意思,保證今後會多留意打聽之後,就告辭離去,一邊走,口裡還一邊嘀咕:「茶水就罷了,師父素來最愛弄藥的,偏巧那五六年連藥方子也沒留下一張,奇怪,奇怪!」

    蕭夜去城裡還沒回來,淩夕的房間也沒人,不知到哪裡去了,王曉曉一個人越發想不出頭緒,無聊之下便出門亂走,想散散心,當初的樹林禁地早已枝葉濃密,她踩著樹葉在裡面走了一圈出來,覺得輕鬆許多。

    不知不覺,一堵高得出奇的牆擋住去路。

    王曉曉沿著牆根往前走,開始懷念當初的日子,還有與蕭夜闖後山的事,聽說因為盟主伯伯的吩咐,那道門已經上了新鎖,也不知那隻正直的狗怎麼樣了……

    轉過牆角,小門近在眼前。

    王曉曉驚訝地頓住腳步。

    那隻狗仍是趴在門前打瞌睡,不時嗚咽兩聲,睜眼瞧來人,再看那道小門,上面果然掛了把黃燦燦的新鎖,一狗一鎖構成雙保險強力組合,看來天絕大師落實政策的速度不慢。

    只不過,門前多了個人。

    衣白如雪,一手提劍,一手負於身後,他靜靜地看著面前那道門,俊秀的雙眉下,目光有些黯然,彷彿在想什麼事情。

    竟是淩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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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章  愛失蹤的師父

    祖父、父親、叔父們都在後山出事,難怪他會傷懷,王曉曉暗自擔心,生怕他一時衝動擅闖後山,趕緊走上去:「凌大哥。」

    凌夕回神,不禁搖頭微笑:「我豈是那不知輕重之人,放心。」

    我的心思這麼容易猜,連他也瞞不過?王曉曉有點尷尬,陪笑掩飾:「出來走走,原來你也在這兒。」

    凌夕不語。

    王曉曉道:「後山真的很危險,葉伯伯吩咐過,不能讓你們上去,何況那些人當初就想對你下手,你應該小心……」

    聽出話裡的關切,凌夕笑著點頭:「多謝。」

    王曉曉看看那門,順口道:「這兩天你們派裡好像出了事,翩翩很忙。」

    凌夕驚訝:「有事?她怎的沒跟我說?」

    王曉曉暗笑:「可能她是看你太忙吧,放心,我師兄已經幫她去了。」

    「她一向是懂事的。」嘆息。

    二人剛剛走回院子門口就遇上蕭夜,見到二人,他有些愣,不動聲色地和凌夕打過招呼,拉著王曉曉進了房間。

    想不到他今天回來這麼早,王曉曉高興,抱著他問:「今天這麼早,事情辦完了?」

    蕭夜沒有回答,摟住她的腰:「去哪裡了?」

    王曉曉倒沒想太多:「去看後山的門,師父已經換新鎖了。」

    蕭夜神色一凝:「不能讓凌兄上去。」

    王曉曉瞪他:「還用你說。」

    他抿嘴。

    劍眉星目,鼻樑挺俊,線條分明卻不至於太過剛硬,總的來說,這張臉平靜的時候有些偏冷,然而只要有了唇邊那一抹笑容,馬上就會變得柔和許多,宛若寧靜的夜空,星光燦爛;又如和日下的春水,碧波蕩漾。

    雙唇薄而有型,微微抿著。

    以前都是師兄大人主動,不如自己也主動一次?反正親親男朋友不算什麼吧,王曉曉的腦袋又開始犯迷糊,緊盯著那誘人的唇,吞了吞口水,鬼使神差地掂起腳尖,雙臂勾上他的脖子,努力向目標湊去,目中光芒閃爍,看上去,此「宵夜」的味道貌似不錯……

    一點點,還差一點點,誰說身高不是距離……

    一隻手拍拍她的臉。

    「怎麼了?」蕭夜低頭,疑惑地看著她。

    情調不夠?所有妄想全部消失得無影無蹤,王曉曉終究是有色心沒色膽,不好再繼續下去,只得洩氣地放開他:「沒事,我餓了。」

    「想吃什麼?」關心。

    吃宵夜!王曉曉差點嚷出實話,可惜她臉皮還沒那麼厚,於是只好選擇比較含蓄的表達方式:「……豆腐唄!」

    半個時辰後,她忿忿地盯著滿桌飯菜和面前的一盤豆腐。

    過分!過分!他想親就親想摸就摸,偏我想親一下就這麼難!

    看著碗裡堆得高高的菜,王曉曉心裡的不滿到底還是消失了,平衡許多:「翩翩那邊的事還沒完?」

    蕭夜微愣,移開視線,點頭:「快了。」

    「哦。」

    「待我辦完事,就帶你進城。」

    「夠了夠了,我吃不下這麼多!」見他夾起一塊肉又要送過來,王曉曉慌忙摀住碗,隱約覺得不對勁,這人最近吃飯總愛給自己添菜,關心也沒有這樣的吧,倒更像心虛,或者,他已經知道找大灰狼幫忙查案的事了?

    想到這,王曉曉自己也心虛,乖乖吃飯。

    正在此時,一個小弟子出現在門外,望著蕭夜笑:「八師兄,外頭有人找你,在山門外等著,是個……」突然看見王曉曉,他馬上住了嘴。

    蕭夜隨口問:「誰?」

    那小弟子瞟了王曉曉一眼,遲疑:「這……是個姑娘,帶著丫鬟。」

    姑娘?王曉曉恍然:「是翩翩吧,快叫她進來。」

    「不必,」蕭夜迅速擱下筷子,示意那弟子退下,然後站起身,「想是有急事,我先出去看看。」

    也對,翩翩一向愛靜,急匆匆跑上山來找,肯定是有急事了,王曉曉也不是不分輕重的人,趕緊點頭:「快去看看吧。」

    可能事情緊急,蕭夜一夜未歸,直到第二日晚上才回來。

    接下來幾日照舊,凌夕潛入天絕大師的房間探查了多次,也沒什麼發現,王曉曉私下有自己的道理,倒不太失望,只不過感覺周圍氣氛有點怪,時常看見秋儀她們盯著自己悄悄議論,被發現之後又陪笑散開,連文淨殷皓也不太對勁了。

    這天,王曉曉終於瞅個機會逮住文淨:「到底出了什麼事?」不等他搖頭,她又補了句:「別說你不知道!」

    文淨果然心虛,不敢看她:「這……」

    「好哇,虧我一直當你是好師兄,你倒跟他們合夥瞞我!」王曉曉放開他,雙手抱胸,佯怒,「怎麼回事?」

    「不是,小師妹,」文淨有點慌,猶豫著望望四周,見沒人,悄悄拉過她躲到牆角,「小師妹,你……有沒有發現蕭師兄近日總往城裡走?」

    搞了半天是這事啊,王曉曉暗笑:「翩翩姑娘有事請他幫忙。」

    「原來是翩翩姑娘,難怪!」文淨大大鬆了口氣,也覺得好笑,見她不解,解釋,「前日有個女的來找過蕭師兄,被新來的小師弟瞧見,說長得很好看,後來那師弟進城辦事,不巧又撞見他們在一處,回來就傳開了,如今上下都沒人敢說與你知道,想是誤會了。」

    「八卦!」王曉曉哭笑不得,「少林派」(原移花宮)是江湖上最大的美女俊男組織,估計那女的不是翩翩,就是她派來的某個女弟子了。

    「我說蕭師兄對你最好,必不是那種人,」文淨想了想,收起笑容,說話吞吐起來,「小師妹,這個,翩翩姑娘好像對蕭師兄很不錯啊……」

    妹妹對哥哥當然不錯,王曉曉咳嗽兩聲,作出鄭重其事的模樣,拉著他低聲道:「謝謝你了文師兄,今後記得多幫我留意下。」

    「小師姐,師父找你!」

    房間,天絕大師摸著王曉曉的腦袋,笑得慈祥可親,王曉曉只覺渾身不自在,汗毛直豎,師父的心思果然難懂,不是一般人能猜透的,那個凶手若真的選他老人家做幫凶,也算眼光獨到吶。

    「曉曉啊。」

    「在,師父。」

    天絕大師咳嗽一聲,縮回手拉拉鬍鬚,喜氣洋洋:「武林大會是辛苦你了,我華山派能保住四大門派首座的位置,你的功勞不小哇,為師這些日子太忙,也沒工夫獎勵你。」

    王曉曉謙虛:「應該的,應該的。」

    對於這個回答,天絕大師很滿意:「這個,如今你既已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為師臉上也有光,想著也該助你在江湖上揚名立威才對,現有個主意,不僅能叫你名揚天下,還能提升我華山派聲望。」

    說到這裡,他順手從旁邊抓起只梨子咬了口,話鋒一轉:「當然,事關重大,為師想著也該先和你商量一下。」

    王曉曉一顆心跳了跳,忙問:「師父有什麼好主意?」

    天絕大師不答,朝旁邊殷皓遞了個眼色,殷皓立即衝門外大聲道:「師……師父請眾位掌櫃進來!」

    六七個人一齊擁進。

    這些人高矮胖瘦齊全,穿戴不凡,估計個個都是金主,後頭跟著個斯斯文文書生模樣的人,還有兩個小童抬著張桌子,上頭擺著紙張筆硯等物。

    眾掌櫃坐定。

    「神劍大師可都與王女俠說好了?」

    「不妨,本座這個徒弟是最聽話最孝順的,」天絕大師大模大樣地擺擺手,迅速扔掉手中梨子,調整姿勢盤膝坐好,雙手交疊作練功狀,然後才沖那書生點頭,「快些畫,記得把我二人都畫進去,要威風些,好看些。」

    聞言,書生立即執筆,就地作起畫來。

    又要生產抽象畫?王曉曉大受刺激,跳起來:「做什麼!」

    「哎,別亂動!」天絕大師伸手將她拉下,恢復姿勢繼續保持形象,口裡解釋,「是這樣,這幾位都是華山城酒店、茶樓、五子棋館的掌櫃,如今他們打算在招牌上借借你的名號,好提高收益,也能為我華山派揚名。」

    王曉曉莫名:「我的名號?」

    「是啊,」天絕大師循循善誘,「為師也是為你著想,此事大有好處!過兩日王大女俠酒店王大女俠茶樓一開張,你的名字就人人盡知了。」

    「那要畫像做什麼?」

    天絕大師不耐煩:「不用畫像,誰知道哪家是正宗的?將為師畫進去,這才好分辨真假,將來就做成牌子掛在門上當招牌。」

    原來是做形象代言人吶,師父真有頭腦!王曉曉大樂,壓低聲音:「師父說得對,不過我們幫了這麼大的忙,他們是不是也該孝敬點兒……」

    天絕大師愣了愣,馬上收起姿勢,看著幾位掌櫃,為難:「這個,本座這位愛徒可是葉盟主親封的第一高手,想要我二人畫像的不少哇……」

    幾位掌櫃心領神會。

    「神劍大師這般照應,我等必定銘記於心。」

    「明日還有份薄禮,以示小小心意。」

    天絕大師恢復笑容,擺好姿勢:「難得你們年年都孝敬,怎好意思再受你們的禮,倒是本座這位愛徒出力不少,不能虧待她。」

    眾人忙點頭:「我等孝敬王女俠便是。」

    一番對話聽得王曉曉佩服不已,師父真是天才,敲詐這種事做起來也心安理得,不過也虧他老人家記得徒弟,這份禮一定不輕,便宜咱撈一把……

    「嗯恩,你們只孝敬她便好,」天絕大師瞟瞟王曉曉,不動聲色,「曉曉啊,為師的茶葉好像要完了……」

    王曉曉呆了半日,喪氣:「這是弟子分內的事,該多多孝敬師父才對。」

    「曉曉真孝順!」

    蒼松如黛,清溪如練,風裡透著涼意,帶得小樓上的翠色簾幃不住飄動,與周圍森森松色映襯著,煞是好看。

    「來了。」慕容無傷揮手讓侍妾退下。

    王曉曉已沒了上次的陌生感覺,走過去坐下,由於還未從被師父敲詐的刺激中恢復,語氣也就不咋友好:「有你這麼躺著接待客人的嗎?」

    他無動於衷,仍維持著半躺的姿勢:「能躺的地方,沒必要站著,豬本來就懶。」

    想當初第一次見面就罵他是豬,王曉曉好笑,望望四周奢華的擺設:「不是豬,外面那些人都說你是狐仙呢,你嫌銀子太多了?」

    「別的沒有,銀子的確不少,」他略直了身,含笑道,「人人都知道,逍遙派沐無傷是最有錢的,我只擔心這輩子花不盡就死了。」

    王曉曉愣了愣,笑:「我若是劫富濟貧,一定先搶你。」

    「劫富濟貧?」

    「對,」王曉曉深有感觸,「真正的大俠本來就該行俠仗義,扶助弱小,漂泊四海,可以做很多想做的事。」

    「又要路見不平拔刀相助?」

    「當然,」說起理想,王曉曉意氣風發,「其實我覺得吧,做女俠還不錯,自由自在,順便搶劫那些為富不仁的……」故意斜了眼瞟他。

    慕容無傷點頭:「王女俠要劫哪家銀號,我叫他們開門讓你劫。」

    「知道你有錢,炫什麼,」王曉曉嘀咕,「那樣就沒意思了,要自己動手才好。」

    「自己動手?你?」

    「所以行走江湖,一定要練好武功,還要找人陪著……」突然發現失言,她趕緊停住,改口,「不用管別人的眼光,活得多自在,而且做的事也很有意義。」

    慕容無傷看了她半晌,沒有再嘲笑,只是提過茶壺倒了杯茶。

    「你還在喝海雲春?」王曉曉眼尖,瞧見那茶沒有熱氣。

    「我不喜歡別的茶。」神色不改。

    見他還要喝,王曉曉不悅,劈手奪他的茶杯:「我明跟你說,這個海雲春喝多了不好,現在天涼……」

    他沒有鬆手,任她怎麼用力,杯子始終紋絲不動。

    「第一高手也不過如此。」輕笑。

    「放手,別喝這個了。」

    「叫我放手,你還不夠。」

    「不就是會點武功嗎,」王曉曉轉轉眼珠,不再搶奪,突然將他整條手臂往上一托,頓時那茶就盡數潑到了他身上,也不管他會不會生氣,抓過他的袖子擦手,口裡得意,「無傷公子也就這樣,你厲害就接著喝。」

    看看衣服上的污跡,慕容無傷不動聲色,放下茶杯:「不想知道前掌門的事?」

    提到正事,王曉曉凝神坐好,豎起耳朵。

    「我逍遙派前掌門為人素來正直,口碑極好,出事前後也並無異狀。」

    「沒有異常?」失望。

    「現任掌門就是他親自指定的,當時他聯絡各大門派同上後山查探,知道此去十分危險,便預先留書指定了繼任掌門。」

    王曉曉喃喃自語:「看來他安排得很周全。」

    慕容無傷看她一眼,突然道:「出事前,有人曾見他用右手擦汗。」

    王曉曉微愣:「擦汗本來就是……」

    「他早些年是個左撇子,後來改用右手,但有些事還是習慣用左手的。」

    「謝謝你!」王曉曉大喜,緊接著又擔心,「你幫我查這些事,他會不會……」

    「真要看住我,這幾個人還不夠。」

    爐香暗轉,房間再無別人,顯得格外冷清寂寞,他仍舊保持著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倚在榻上,靜靜地看著那隻空茶杯。

    許久,他笑了笑,素日的涼薄之色竟少了許多。

    簾子掀開。

    「公子,你的衣裳……」驚訝。

    「不慎打翻茶水,去拿件乾淨的。」

    很快,女孩子抱著一件玉色外袍進來,他起身換過,整理之際,突然想起什麼:「那瓶華山金針可還在?」

    女孩子不解地點頭。

    「叫她們沏來,」他撫袖淺笑,「或許味道不錯。」

    午後天氣轉晴,陽光燦爛,蕭夜最近回來得越來越晚,王曉曉等不及,先將此事告訴了凌夕。

    凌夕沉吟:「逍遙派掌門果真被換過,那人假扮作他,設計引我師父去後山見到失竊的秘籍,待回去報信時,他便聯絡各大門派同上華山追究,祖父迫於壓力,只得同意帶他們上後山查探,夜裡他就睡在師父旁邊,這才有機會封住師父的穴,事成之後,逍遙派掌門『失蹤』,只得按他事先留下的書信,讓現任傀儡做掌門,他自己卻跑來華山假扮尊師,奪得華山掌門之位。」

    王曉曉道:「說不定除了這兩個,他還扮過更多掌門!」

    凌夕微笑:「能瞞過葉盟主,無疑此人的易容術很高明,只不過要偽裝成一個左撇子,許多小事情就未必能顧全了,習慣是很難改變的,裝得再像,也會在擦汗這樣的小事上露出破綻。」

    王曉曉心驚:「若真是這樣,現在各派掌門都是凶手安排的傀儡,不就等於整個江湖都在他手上?他等了這麼多年,怕也是時候出來了。」

    凌夕想了想,搖頭:「他還是忌憚葉盟主的,自他老人家上任,為防再出現當年各派爭雄的局面,用了不少辦法削弱各大門派實力,每年開採的金鐵大量都要上繳,城池土地雖分屬當地門派,但每隔三年都會換城主,由上面統一調任,一舉一動都在他老人家眼底,因此各派掌門地位雖尊,手上實權卻並不多。」

    這些手段不就是在搞中央集權麼,漂亮盟主果然有一套,王曉曉放下心:「難怪這麼多年他都不敢出來,事情會這樣發展,他也沒想到吧。」

    凌夕正要說話,卻見文淨急急忙忙跑來。

    「小師妹,師父不見了!」





第96章  英勇的女俠

    房間整齊得很,就是顏色雜亂花哨了點兒,卻沒有任何翻動的痕跡,王曉曉雖頭疼,但並不太驚慌,師父玩失蹤也不是一次兩次,99。99%的可能又是下山買藥去了。

    「不是買藥,」文淨指著旁邊的櫃子,緊張,「師父的銀子都在那裡,沒少一兩,也沒去庫裡取過,如今已三個時辰了。」

    聞言,王曉曉也覺得事態嚴重了,師父膽小,一個人出門這麼長時間,可是從未有過的事:「這事還有誰知道?」

    「只有我與殷師弟,還有日常伺候師父的幾個師弟,我沒敢聲張,只叫他們去找,如今蕭師兄不在,我想著先來告訴小師妹。」

    王曉曉也沒主意,看凌夕。

    凌夕點頭:「盡快找到就好,先不要聲張,以免上下慌亂。」

    「小……小師妹!」殷皓匆匆跑進來,滿頭大汗,一臉驚慌,「後……後山門開了,有人……有人說……說師父他……他他他上後山去了!」

    凌夕倏地轉過身。

    「等等,等他說完!」王曉曉眼明手快,一把扯住他……

    有了上次勇闖後山的經歷,王曉曉已經在內心進行了深刻的反省,聽人說話千萬不能只聽一半,尤其是殷皓,誰知道他下半句又要轉個什麼彎呢,說不定就是「半個時辰前已經回來了」。

    「殷師兄,接著說。」

    「說……什麼?」不解。

    「師父真上後山了?」

    點頭。

    「沒有回來?」

    搖頭不止。

    確認之後,王曉曉還是不太相信,師父那點膽兒真敢去後山?何況亂棍打死的規矩是他親自定下的,如今他自己帶頭闖?

    「對了,」文淨彷彿想起了什麼,「今早師父一直關門弄藥,不過十九師弟送茶時,好像聽到師父在跟人說話,但方才我去山門處查來客登記,今日並無客人拜見,這可奇了。」

    王曉曉與凌夕同時交換了一下眼色,心領神會。

    既然山門外沒來客人,那客人是從哪裡來的?一個膽小的人敢隻身去危險的地方,莫非他早就知道那兒的人不會害他?而那條亂棍打死的規矩,有沒有可能是為了保護後山凶手的秘密不被發現?

    看來先前的猜測都是對的,這些掌門是傀儡,和凶手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王曉曉面色凝重,轉向文淨:「文師兄,這件事千萬別傳出去,你們先找找,等蕭師兄回來再告訴他,我和凌公子先去看看。」

    文淨早已六神無主,只顧點頭。

    王曉曉轉向凌夕:「走吧。」

    見她緊抓著自己不放,凌夕只當是害怕,一笑,快步走出門……

    小門虛掩著,上面的鎖果然已經被打開,而且沒有任何損壞,那條盡忠職守的狗也早就被文淨叫人牽走了。

    凌夕取下鎖看了看,又掛回門上:「是用鑰匙打開的。」

    王曉曉道:「鑰匙只師父才有。」

    凌夕不語,伸手推開門。

    門內依舊是那條潮濕的小徑,幽幽向前延伸,徑旁雜草從生,王曉曉記得上次和蕭夜來時,那些樹還都枝葉稀疏一副頹敗之象,如今由於季節緣故,竟已長得十分茂盛,濃密的樹蔭遮住了天空,因此儘管頭頂天氣晴朗,這條小徑卻顯得十分陰暗。

    凌夕不動聲色地轉身:「算了,回去。」

    機會難得,他一直想上後山查探,如今可以名正言順地去,又怎麼肯白白放過這機會?王曉曉沒有笨到真相信他的地步,仍拽著他的手臂不放,懷疑:「你想呆會兒自己上去吧?」

    凌夕默然半晌,不再隱瞞:「是。」

    後山那麼危險,說不定正是凶手設的陷阱,當初凶手就想殺他,怎能讓他一個人去闖?可這只美男辦事一向果斷,決定了就很難更改,蕭夜不在,誰攔得住他?

    王曉曉望望天色,無奈地嘆氣:「走吧,我帶你上去。」

    凌夕意外:「你……」

    「我去過一次,比你更熟悉。」為了翩翩美女,我這主角就捨命陪你走一趟吧,明刀我挨,暗箭我擋,好歹我王曉曉有「小強定律」護身,只要作者腦子不發熱,是掛不了的,希望能給你也帶點好運氣,上次和師兄大人安然回來,就是最強有力的證明。

    看看她的手,凌夕神色複雜,皺眉:「此去很是凶險,你不怕?」

    廢話!王曉曉不答:「我們去過,樹林裡那個陣法我也知道,不會給你添麻煩的。」生怕他扔下自己獨自闖,她又冷笑,指著門裡的小徑:「你別小看這條路,其實上面有很多機關,連慕容無傷都中過暗器,你一個人絕對沒那麼快就想出辦法破解的,可我卻知道,所以最好帶上我,而且還要帶打火石或者火摺子。」

    凌夕猶豫:「萬一出事,蕭兄……」

    「走吧走吧。」。

    真正上到後山,凌夕也吃了一驚,因為後山上的景色與當初在崖下看到的峭壁完全不一樣,入目是漫山蒼翠,草色萋萋,林木豐茂,然而就算如此,那種陰森冷清之氣還是非常明顯。

    天色逐漸朦朧,二人並肩而行。

    「你看,闖過那些機關不容易吧,第一次來都會吃虧,」王曉曉心有餘悸,「師兄也是先查探過一次,後來才找到這個法子的。」

    凌夕微笑不語。

    黑夜將臨,為了節省體力以防意外,他並沒用輕功,二人走了約半個時辰,那片黑松林又出現在面前……

    林子裡頭黑乎乎一片,視線看不了很深,風過,密密麻麻的黑松如同一顆顆聳動的人頭,看上去真有種草木皆兵的感覺。

    回想上次的恐怖經歷,王曉曉緊張,往凌夕身邊靠了靠:「這樹林裡有陣法,走過去就是那個懸崖了。」

    凌夕瞥她:「既然害怕,就不該來。」

    王曉曉沒好氣:「你以為我想來,只是你一個人來的話,很危險。」

    「你的膽子比普通女孩子大很多。」

    「因為我絕對不會出大事,」多次實踐證實的結論,女主是不會掛的,王曉曉深吸一口氣,打起精神,揮手間頗有幾分大俠氣概,「既來之,則安之,走吧。」

    凌夕點頭,舉步就走:「跟著我,不要亂跑。」。

    和上次一樣,崖邊仍堆滿了疏鬆的黃沙石,大片大片的風化,形成厚厚的黃沙土,天已經全黑,藉著手中火把的光亮,二人找了許久,也沒發現什麼線索。

    「怪了,」王曉曉覺得很費解,「那人故意把我引到這裡,難道與線索無關?」

    凌夕道:「或者他只是想救你。」

    「想救我,也不用引到懸崖邊上來吧,」王曉曉越想越懷疑,後怕,「我當時還以為他要把我丟下去摔死,和那些『失足』的高手一樣。」

    知道她害怕,凌夕猶豫了一下,拉起她的手:「回去吧。」

    二人再次走進黑松林,準備下山,誰知就在此時,一件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

    「不對啊,上次是這麼走的。」望望周圍熟悉的樹木,王曉曉開始冒冷汗,走法應該沒錯,可怎麼又回到了原地!

    凌夕不語,臉色凝重。

    事情好像不簡單,難道……陣法變了?王曉曉倒吸一口冷氣,強迫自己鎮定下來,仔細觀察周圍樹木的位置形狀,喃喃道:「沒有變,一樣啊……」

    和上次一樣的排列法,怎麼會走出不同的效果?她不甘心:「走,再試一次。」

    凌夕看她:「原本不應帶你來的。」

    「是我自己要來的,不關你事,」王曉曉打斷他,「只怕是有人故意把陣法變了,看來後山一直有人。」說著,她又嘟噥:「只要作者腦子正常,我絕對不會掛的。」

    凌夕聽得似懂非懂,見她並不驚慌失措,也鬆了口氣:「你的意思……」

    「多走幾次,也許就看出來了。」。

    無邊的黑暗,火把的光亮根本照不了多遠,二人在林中亂轉,王曉曉邊走邊作記號,不時還嘀咕幾句,居然研究得興致勃勃,惹得旁邊凌夕暗暗好笑,氣氛倒也沒那麼緊張了。

    「你不怕?」

    「開始害怕,現在不怕。」

    「怎的又不怕了?」

    「最開始是害怕出事,心裡緊張,現在事情都已經出了,怕也沒用,不如好好想辦法,」王曉曉作好一個記號,扔下石頭,站起來衝他笑,「反正又不只我一個人,等等若是他們要動手,還有你在呢。」

    「女孩子遇上這種事都會慌,難得有你這般膽識。」

    你們這兒的女人都乖乖等著做賢妻良母呢,相比之下,現代人的確大膽多了,可膽識兩個字也談不上,她王曉曉其實是最怕死的,有這點膽量,不過是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並且實踐也曾多次證明,「主角不會掛」是硬道理。

    王曉曉咳嗽:「我也不比別人強多少。」

    凌夕笑笑:「若是翩翩,必會往我後頭躲。」

    翩翩的膽子確實不大,王曉曉發笑:「她不會武功,現在若有人要出來殺我們,我肯定也往你後面躲。」

    「此刻若是她,早已嚇得哭了,怎會靜下心想法子,」凌夕搖頭,嘆息,「當初我發現她的時候,宮中事繁,她處理不下,正躲著偷偷哭的。」

    「她不適合做這些,葉伯伯不該送她去,」王曉曉拍拍手上的灰土,有點難過,「她比我懂道理,知道以江湖為重。」

    「你沒有?」

    「我沒那個認識,」王曉曉認真地看他,「我不會因為什麼江湖大義做不想做的事,那些東西與我無關。」

    凌夕愣。

    「自私吧?」以為他鄙視,王曉曉撇嘴嘀咕,「隨便你怎麼想。」。

    轉了一圈,不出所料,二人再次回到原地。

    王曉曉洩氣,摸不著頭腦:「這些樹的位置沒變啊,怎麼就走不出去?」

    凌夕將火把架在地上,微笑:「如此,只有坐待天亮了。」

    「在這裡過夜很危險。」

    「既出不去,不如靜觀其變,也可以想想法子。」

    聞言,王曉曉也覺得有理,就這麼沒頭蒼蠅般亂竄,的確是徒勞,何況那人故意改變陣法,今晚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那些凶手一定在暗中窺探,還是坐下來歇歇,也好節省體力去應付……

    火堆很快生起,二人倚著樹坐下。

    「師兄已經知道了吧,肯定會來接應的,」王曉曉緊緊捏著手中樹枝,「只要我們多堅持,過了今晚應該有消息。」

    想了想,她突然抓住凌夕的胳膊:「等等要是有事,我們千萬不能分開,你一定要跟著我!」我是女主,你跟著我,生存機會一定會大些。

    凌夕顯然誤解了她的意思,以為她害怕,不覺好笑:「我豈會丟下你,你該好好跟著我才是……」

    發現話中曖昧,他立即住了口,移開目光。

    王曉曉卻並沒注意:「只要天一亮,我們就可以找到方向出去了。」

    「未必。」

    「呃?」

    凌夕皺眉,望望周圍的黑松:「我看此陣似暗含八卦之象,恐是精通奇門之術的高人所設,想不到江湖上竟還有這等人才。」

    王曉曉不當一回事:「上次就是樹的排列問題誤導我們走錯,等天亮了,我們就能看到周圍的山,不就能找到方向出去了麼?」

    凌夕道:「那不過是最粗淺的陣法而已,真正的陣法沒這麼簡單。」

    奇門八卦真有那麼神?王曉曉只在小說電視上見識過這東西,如今聽他說起,來了興致:「你見過?」

    凌夕搖頭:「我雖不知,但曾聽師父說過,奇門之術本是上古奇士所創,在江湖上已失傳幾百年,其中道理十分深奧,不僅要精通天文地理,還要涉及算術,因此我們這些人縱然得了陣圖,也未必能參透的。」

    王曉曉不以為然:「若有圖,多研究研究不就行了。」

    「豈會如此簡單,」凌夕笑道,「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是逍遙派護法,曾在郭如謹郭長老處見過一卷陣圖,據說是祖傳下來的,師父一時興起,借回去瞧了兩個多月,也未能參透其中奧妙。」

    王曉曉馬上問:「那郭長老現在在哪裡?」

    凌夕看看她:「你不必懷疑他,當年郭如謹身為長老,自然也跟著掌門一同上了這後山,失蹤了。」

    他也失蹤了?王曉曉愣住,就在此時,旁邊凌夕突然面色大變,迅速抱著她滾到一旁。

    火光「蓬」的一下竄得高高的,如同爆炸般,火星四濺。

    藉著瞬間的光亮,王曉曉迅速從地上爬起來,死死拽著凌夕的手,沉聲道:「他們好像在樹上,小心!」

    話音剛落,面前一片黑暗……

    二人所在的地方本是空地邊緣,頭頂並沒有密密層層的松枝,可王曉曉總覺得不對勁,她清楚地記得,今天是八月十三,這裡的天氣和中國農曆差不多,已近中秋,而且下午天色一直很晴朗,但如今,頭頂居然看不見月亮!

    真有這麼高明的陣法!她全身發冷,看來就算天亮了,也未必走得出去。

    無數哭聲響起來,和上次一模一樣。

    「凌大哥……」

    「我在。」那手反握住她。

    「那不是鬼,是別人假扮的。」

    「嗯。」

    半晌,凌夕忽然抱起她,躍上旁邊的一棵樹……

    頭頂似有風起,樹枝搖晃,除了鬼哭聲,周圍再沒有其他動靜,根本不知道那些人究竟埋伏在何處,不過就算是高手,凝聚內力夜中視物,也看不了太遠,最多聽風辨形,因此躲在樹上反倒安全許多。

    王曉曉一動不敢動,悄聲問:「怎麼辦?」

    背後破空聲起。

    不待她反應,凌夕已迅速變過姿勢避開暗器,帶著她從樹上躍下,沉聲道:「快脫了衣裳。」

    脫衣裳?王曉曉知道他一定有道理,想也不想,脫下外衣丟到一旁,這時她方才看清,衣裳上竟隱約有柔和的光芒透出。

    「是磷粉。」

    磷粉?王曉曉開始發抖,難道今晚的事,凶手早就安排好了?包括師父的失蹤,或者師父的失蹤原本就是場陰謀,故意引二人上後山?

    來不及多想,無數道寒光襲來……

    一陣劍擊聲後,凌夕摟著她飄飄掠開,落在一顆樹下。

    死寂。

    由於二人未出聲,估計對方找不到目標,也沒再出手。

    「這些人武功不弱,」低低的聲音在耳畔,帶著許多歉意,「若我有事,你就走遠些,不要出聲,蕭兄必會找來……」

    「不行!」王曉曉條件反射地側過臉,打斷他,「你一定要跟著我!」

    一片濕熱觸上臉頰。

    原來凌夕正低頭在她耳邊說話,因怕被那些人發現,故湊得近了些,卻沒料到她會突然扭臉,就這樣,某美男的唇就貼在了某女俠的臉上。

    如有默契般,二人同時全身僵硬……

    風中,熟悉的聲音傳來,依稀是她的名字。

    電視小說的作用果然強大,耳熏目染,所以王曉曉這個現代人更早從豔遇的刺激中清醒,聽到呼聲頓時狂喜,顧不得許多,張口就叫:「師兄!師兄——」

    不遠處,銀光一閃。

    該死的,怎麼忘了現在的處境!發現身旁凌夕似乎還在發怔,根本沒有退避的打算,王曉曉頓時大急,這只美男也太純潔了吧,不過被咱吃點豆腐而已,居然就傻了?

    情勢危急,她再顧不得許多,迅速撲過去擋在凌夕面前。

    人在江湖飄,誰能不挨刀,我是主角,擋擋暗器小意思,挨兩下也不會死,但凌夕就未必了……。

    窗外,蕭蕭風起。

    某大(裹緊衣裳,端起茶):危急時刻,王大女俠英勇無畏,置自身安危不顧,這種捨己為人的精神,你們後輩應該多多學習。

    少年(佩服):對。

    某大(放下茶):凡城玉井名不虛傳,味道不錯,難得你一片孝心,今日就講到這裡吧。

    少年:天還沒亮呢,這就收工?

    某大:我也要經營生計不是,明兒一早,咱的王大女俠書店就要開張,各類書籍應有盡有,其中《江湖小蝦守則》、《江湖新手上路》《衛女俠江湖歷險記》等等,都是新品上市八折優惠,改天我給你講講《江湖小蝦守則》,那可是「故事與理論互動,文采與精神共存」吶!

    少年:太好了!。

    二人起身。

    突然,一道破空聲響,有暗器從窗外襲來。

    某大迅速拎過少年擋在面前。

    暗器落地,是一錠金子……

    某大(丟開少年,撿起金子,眉開眼笑):誰?

    窗外人:在下在此聽了多時,小小意思不成敬意,你老人家笑納吧。

    某大(感慨):這世上好人多啊!

    窗外人(放低聲音):今後再講故事,記得把我們這些江湖大俠講得光輝高大點。

    某大:放心,包在我身上!

    窗外人離去……

    少年(看著鑑定金子的某大):不是捨己為人嗎,怎麼拿我去擋?

    某大(頭也不抬):年輕人尊老愛幼,當然會捨己為人救我這個前輩了,所以我才順便幫你一把,成全你這份心意。

    少年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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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師兄的秘密

    嗚嗚,這回一定受傷了!

    最痛苦的不是挨刀,而是挨刀之前的等待過程,王曉曉嚇得緊緊抱著凌夕,將臉埋在他胸前,心裡不停地祈禱:希望老天,不,希望作者看在我是捨己救人的份上,千萬別讓我傷太重啊!

    清香味在鼻端縈繞。

    這美男咋老這麼香,真是花做的?帥哥你就委屈下,別怪咱吃豆腐,我這麼投懷送抱,也是為了讓你能活著回去見翩翩吶,多有犧牲精神……。

    沒有意料中的傷痛。

    明明看到暗器的,射不中要害,好歹也該射點手啊肩的意思一下吧,哪有這麼大的偏差,那人級別這麼差?

    王曉曉正在詫異,頭上傳來凌夕平靜的聲音:「被人截下了。」

    作者你整什麼,好容易咱有勇氣捨己救人,還不讓成功!王曉曉尷尬之下更覺奇怪,出手相救的人是誰?上次和蕭夜中暗算之後,也並沒出事,難道後山除了凶手,真有另外一批人?

    她只顧抱著凌夕發呆,身後卻亮起了火光……

    發現氣氛有點不對勁,王曉曉忙揉揉眼睛,適應了光線之後,這才扭臉看向來人。

    黑袍金冠,一張俊臉在火光的映照下格外清晰,不是蕭夜是誰!

    「師兄!」喜極之下無暇顧及其他,王曉曉放開凌夕,飛快跑過去撲到他懷裡,「太好了!剛才聽到聲音,原來真的是你!」有他們兩個在,還怕誰?拿劍砍樹也能砍出條路!

    蕭夜不動聲色,脫下外袍披在她身上,抿嘴:「我自然會來。」

    注意到自己的裝束,王曉曉終於明白剛才他的臉色為什麼那麼古怪了,解釋:「我的衣裳沾了磷粉,脫了。」

    臉色頓晴,他轉向凌夕:「多謝。」

    凌夕微笑:「方才有人偷襲。」

    在吃醋?王曉曉樂,問蕭夜:「剛才那暗器是你截下的?」

    蕭夜莫名:「暗器?」

    不是他?王曉曉雖驚訝,卻也來不及想太多:「現在陣法變了,出不去怎麼辦?」

    蕭夜拉起她,眼睛卻看著凌夕:「我進來時已發現不對,因此一路上留了記號,想來只怕他們還未發現,如今要快些出去。」。

    或許那些人全都集中對付凌夕與王曉曉去了,蕭夜來時作的記號並未有人動過,三人一路無阻下了山,王曉曉一邊走,一邊將從慕容無傷那打聽來的逍遙派前掌門之事,以及這次後山之行的經過原原本本告訴了蕭夜。

    回到華山院子時,已經是深夜。

    兩個高徒都上了後山,天絕大師哪裡睡得著,如今見三人安全回來,喜不自勝,急忙過來安撫,又揮手叫人送點心讓他們充飢。

    「你老人家沒去後山?」

    「想不到我下山一趟,竟害得你們如此犯險,雖然是一片孝心,但下次不可再這樣了,叫葉盟主知道,為師也護不了你們。」

    其實天絕大師的回答早在王曉曉的預料之中,師父除了會打滾,戲演得也不差嘛,她暗自冷笑,面上卻作出不解之色:「師父沒有去後山,後山那道門又怎麼會開著?」

    天絕大師咳嗽一聲:「是這樣,那鎖是他們新買的,為師今日路過瞧見,想試試質量如何。」

    三人皆傻。

    王曉曉呆了好半天,喃喃問:「質量怎樣?」

    「為師用了幾十種法子,還是只有鑰匙才能打開。」

    「那質量還好啊……」

    「好什麼好,」天絕大師懊惱不已,「打開之後,就再也鎖不上了!」

    王曉曉無語。

    「這不,為師特地下山去找他們算帳,賠了把新鎖。」天絕大師從懷中摸出把黃燦燦的鎖。

    王曉曉默。這種事聽起來雖荒唐,但發生在這位師父身上,也就變成正常的了,難怪從沒人懷疑他,看模樣倒也不像撒謊。

    天絕大師猶自憤慨:「早說了買鎖要買王記鎖的,那幾個笨蛋偏要去李家鎖店買,為師早就說了,便宜無好貨,無好貨吶!李家鎖質量向來差得很……」

    冒這麼大風險,只是因為區區一把鎖?王曉曉與蕭夜面面相覷。

    倒是凌夕,一直靜靜地坐在旁邊沒有說話,吃過點心便告辭回房休息,天絕大師再抱怨安慰幾句也走了,房間只留下王曉曉與蕭夜二人。

    你找過他了。」

    「啊?」王曉曉沒反應過來。

    蕭夜一隻手擁著她,神色有些不自在:「七弟來華山了。」

    「是,」王曉曉乾脆承認,抬頭望他,「妍兒的事他的確錯了,但怎麼說他也是你弟弟,你真的想要殺他?」

    蕭夜靜靜地看了她片刻,移開目光:「當初我以為父親冷落母親,是因為慕容夫人……」

    王曉曉打斷他:「葉伯伯是喜歡蕭夫人的。」

    「一切是母親自己的意思,」他點頭,「我卻不知道,只一心練劍,想勝過七弟,好讓父親歡心。」

    王曉曉輕聲道:「葉伯伯對你很好。」

    蕭夜黯然一笑:「可是對七弟不公?直到那日武林大會,我才看出來。」一個兒子的劍指著另一個兒子的咽喉,那位父親卻並無半點擔心之色。「七弟與我不同,他天資聰穎,悟性極高,練劍比別人容易許多,因此性行也極驕傲,我二人自小便不和。」說到這,他嘆了口氣:「父親子眾多,只我

    得他親傳武功,記得七弟十二歲時,跑來求父親指點劍法,當時父親正在訓

    我,便隨口叫他先去花園練,他果真不吃不喝練了整天,後來下雨,我跑去看,他竟還在冒雨練劍,自那日起我便不再記恨他了。」

    「他是你弟弟,你不恨就好。」

    「但他卻恨上了我,才會對妍兒……」

    王曉曉抓緊他的手:「他是錯了,可你真的對他下手?」

    俊臉上微露愧疚之色,他默然半日,才開口:「當時七弟的武功猶在我之上,我一時氣急,並不知道父親已制住他。」

    所以他才會刺出那一劍,他雖然氣恨,卻並沒打算真要殺慕容無傷,否則武林大會最後關頭就不會收手。

    王曉曉默然。

    他轉臉看她:「你可生我的氣?」

    王曉曉搖頭:「你能不能叫葉伯伯不要再派人跟著他?」

    「跟著他?」疑惑。

    「你不知道?」驚訝。

    「自妍兒走後,我未曾管過他的事。」

    也許只有他才能幫弟弟,王曉曉遲疑,終究還是說了出來:「葉伯伯派人跟了他十幾年,還想殺他……」

    蕭夜驚疑:「父親怎會殺他?」

    總不能讓這對父子關係也惡化吧,王曉曉不好多說,急忙抱住他:「葉伯伯也有他的原因,都是為你好,你別想太多。」

    許久,蕭夜恢復平靜:「他的事,是我疏忽了。」

    天高雲淡,和日微風,華山城裡人來人往,一個小小的人影愉快地走在主街上,不時拉住行人問路。

    原來今日一早,天絕大師不知怎的記起那張「王家藏寶圖」,發動全派弟子上下搜查,好在知道此事的人不多,文淨殷皓又極力隱瞞遮掩,倒也沒查出個什麼,但此事卻大大提醒了王曉曉,為避免再惹來麻煩,她決定盡快將剩下的那張五十元人民幣當掉,正好可以順便進城玩一趟。

    王大俠酒店白旗飄飄,王大俠當鋪招牌高掛……看到滿街的畫像,王曉曉大為震驚,那幾位掌櫃的辦事效率還真不低,這樣下去,自己都快要永垂不朽了!

    可憐那畫師只顧美化師父,使得王曉曉的形象徹底變味,加上當時被師父敲詐,臉上還掛著個古怪的笑。她越看越鬱悶,自我安慰,算了算了,好歹是提高知名度,這畫抽象得很,沒人認出來的。

    蕭夜今日很早就進城來了,也不知道他的事處理得怎樣,不如順道去看看翩翩,應該能見到他吧?

    「週記當鋪」幾個字是早就認識也最熟悉的,她毫不猶豫地走進去,掌櫃本在櫃檯裡坐著,見有人立即站起來。

    「姑娘要當什麼?」

    「我要……」話沒說完,她突然住了口。

    門外,一個熟悉的身影晃過,王曉曉頓時欣喜不已,剛剛還打算去找他呢,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

    「姑娘,你要當什麼?」掌櫃提醒。

    「我有事,先不當了。」她轉身快步出門,追上去。

    寬大的黑袍,兩條長長的金色髮帶垂於身後,襯著黑色長發,恰到好處地起到點綴作用,整體色調偏冷,卻簡單又典雅。確認之後,王曉曉幾乎就要開口呼喚,然而待看清他身邊的人之後,嘴邊的話立即被吞了回去,呆呆地站在原地。

    楚清漣?她怎麼來了?

    難道上次找來的並不是翩翩,而是她?怒氣湧上來,王曉曉回過神,捏捏拳頭,怪不得這幾天他神色不對,原來又在說謊!

    二人漸漸去遠

    遲疑片刻,王曉曉還是決定跟上去。他早已拒絕楚清漣了,應該是有正事吧,難道那個盟主老爸又交代了什麼任務?先看看情況再說。

    所幸行人不少,前面兩個人誰也沒注意身後的事。

    楚清漣停住腳步,靜靜而立。

    他遲疑了一下,伸臂抱住她,低頭說著什麼,神情很是關切。

    不遠處,王曉曉迅速轉過身。

    這就是翩翩請他幫的忙?她深深吸了口氣,努力平靜下來,冷笑,他倒是主動得很,怪不得前些天一直不肯帶自己進城,原來是在抓緊時間陪別人,論起鬨人的級別,他並不比那個盟主老爸遜色多少,而自己一直都被蒙在鼓裡,十足像個傻子!

    這種事一次就夠了,王曉曉決定立刻回華山。

    直至中午。華山景色依舊清幽秀麗,王曉曉去越走越絕地累,心和腳步一樣沉重,到最後她還是忍不住停下來,往溪邊洗了個臉,然後坐在大石頭上發呆。

    已經因為楚清漣誤會過一次,他怎麼可能不知道欺騙的後果?他們果真沒事的話,他又何必心虛?來到江湖這麼久,被愛情沖昏頭腦,差點忘記使命,她王曉曉是被作者拍來增加靈感的,誰說故事裡一定需要男主?小說還分類型呢,或者最重要的根本就是後山那件疑案,二十幾年,連葉盟主都沒能解決,若是破解了案子,也算揭開一個大秘密,作者的故事很可能就此圓滿結束,那個時候就可以回去了。

    眼角餘光一斜,不知何時,身邊竟然多出個人來!

    王曉曉吃嚇,差點一頭栽到水裡:「誰……」

    一隻手輕輕鬆鬆將她拎起來

    「何事這般失魂落魄?」他似笑非笑看著她。

    望著來人好半天,王曉曉鬆了口氣,拿袖子擦冷汗,瞪他:「人嚇人,嚇死人,你什麼時候來的?」

    他不答,反問:「從城裡回來?」

    「是啊,這兩天也沒去看你。」

    「若非有事,你豈會來找我。」輕輕淡淡的。

    聽到這種話,若是往常,王曉曉一定跳起來了,然而今天實在沒有心情,乾脆翻翻白眼不說話。

    慕容無傷意外:「進城有事?」

    「沒事。」

    「不叫上蕭夜?」

    聽到這名字,王曉曉煩躁,冷冷道:「他陪誰,關我什麼事。」

    美眸一閃,慕容無傷看著她,若有所思,片刻,他移開話題:「那件事,你們可查出什麼來了」說到查案,王曉曉拋開不快,把前兒與凌夕的後山之行盡數告訴了他,他聽過之後,倒不怎麼在意。

    王曉曉洩氣:「根本沒有線索。」

    他挑眉:「怎會沒有線索,笨丫頭。」

    「你不笨,你知道?」

    「你學的什麼劍法?」

    知道他不會無緣無故問這些,王曉曉仔細想了想:「好像是華山派很出名的劍法,叫清風十三式。」

    「誰說的?」

    「呃,是師兄。」

    他笑了,拿漂亮的手指敲她的腦袋:「誰說那是清風十三式?」

    王曉曉莫名:「難道不是?」

    他搖頭:「誰說不是?」

    王曉曉呆了很久,倏地從石頭上跳起來:「你的意思……」話沒說完,

    她突然住了口,緊張地朝四周張望,心情複雜:「這事我以前也懷疑過,可聽說秘籍雖然失蹤,師父卻口述叫人記下了不少絕學。」

    「你以為,尊師能口述多少。」嘆氣。

    「你說這些,會不會……」

    「真要跟蹤我,未必容易,」他含笑低頭,看著她的眼睛,「難得自在,我送你回去。」

    不待她同意,他攬住她的腰,飛身掠起

    腳下是重重樹冠,風呼呼從耳邊吹過,王曉曉心情竟好了不少。輕點枝頭,一躍十來丈,不同於蕭夜的迅疾,縱然攜著一個人,姿態仍如雲端漫步般的輕捷優雅,不愧是逍遙派無傷公子,相比之下,可憐自己這個「第一高手」卻只能在地上跑跑步。

    「你認識智不空。」

    「嗯。」

    「我也曾在他母親郭老夫人處見過一卷陣圖。」

    「他母親姓郭?」王曉曉驚呼。

    「逍遙派長老郭如謹之。」

    「師父他老人家當年是逍遙派護法,曾在郭如謹郭長老處見過一卷陣圖……」凌夕的話響在耳邊,王曉曉雖早有了準備,還是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漂亮盟主的夫人還真的個個都不簡單,看來那郭長老在後山失蹤後,陣圖就到了兒手裡。

    「聽說奇門陣法很難,普通人就算有陣圖,也不一定能學會……」

    「別人我不知道,」他打斷她,「但我能看懂一半。」

    他能看懂,世上自然也有同樣聰明的人,王曉曉垂頭。

    「你還要查?」

    「是。」

    「你可明白,若繼續查下去,或許會引出許多人不願看到的事。」

    「我只查真相,別的與我無關,」王曉曉想了想,搖頭,「現在根本沒什麼證據,要查清這事,我才好回去。」

    「回凡城?」

    「不是,我家。」

    說話間,山門已近在眼前,二人緩緩落在旁邊樹林裡

    慕容無傷放開她:「前面便是山門,進去吧。」

    王曉曉忙點頭:「謝謝你。」

    「怎麼謝?」

    「啊?」真要謝?

    見她被噎住,慕容無傷輕笑,轉身就走。

    王曉曉嘀咕:「你想怎麼謝?」

    聲音並不大,他卻真的聽到了,停下腳步,回身看著她,挑眉:「那好,不要把我忘了。」

    「當然,你……」

    「我是慕容近。」





第98章  清風十三式

    黃昏,華山禁地,路的盡頭是斷崖,蒼山漸暝,嵐氣隱隱,一個人影靜靜立於崖上,似乎在想什麼事情,手中是一柄長長的劍鞘。

    王曉曉本是散步,陡然見到他,不由怔住,場景實在太熟悉,就如同當初……

    可惜面前人穿的並不是黑衣,而是一襲白衣,只因天色不好,再加上頭頂樹蔭的掩映,顏色顯得有些暗罷。

    愣了片刻,王曉曉轉身想要走,誰知就在此時,那人卻轉過身來,於是她只好站住,笑著打招呼:「凌大哥。」

    凌夕看著她,不語。

    自後山之行後,二人見面時便不如往常那般自在了,其中緣故也只有兩個當事人知道,在王曉曉本人看來,那一抱簡直正常得很,她當時只想著自己是女主,死亡幾率比別人低,所以才會捨身去擋那暗器,當然,此舉極有可能被此美男誤認為是吃豆腐,因為二人的關係的確還沒好到可以為對方挨刀的地步,其實若不是早知道自己的主角身份,她也未必會去擋。

    誤會就誤會吧,王曉曉尷尬地笑:「你也在啊……」

    「嗯。」

    「這裡風景好哇。」

    「嗯。」

    眼看沒什麼廢話可以搭訕了,王曉曉拿袖子擦擦額頭:「這個,時候好像不早了,該吃晚飯了吧?」

    他二話不說,舉步走過來:「回去吧。」

    「好。」

    「多謝。」

    明白他指的什麼,王曉曉傻笑兩聲,不答,今天的事該不該告訴他?考慮許久,她還是決定作罷,現在根本沒有證據,說了也是白說,讓他徒增煩惱而已

    桌上擺著飯菜,蕭夜已經從城裡回來了,正坐在桌旁等她,神色間透出罕見的輕鬆之態,王曉曉和往常一樣走過去坐下,也不說話,拿起筷子就吃。

    什麼時候才攤牌?

    她這麼想著,蕭夜就開口:「跑哪裡去了,怎的才回來?」

    王曉曉倏地擱下筷子:「你不也才回來嗎?」

    見她態度反常,蕭夜微微愣了下,只當是在賭氣,搖了搖頭,輕輕握住她的手,柔聲道:「這幾日只顧著忙,也沒工夫陪你。」

    忙著陪楚清漣吧,還分時間段呢,陪她幾天,然後回來陪我幾天?王曉曉迅速抽回手,恢復平靜:「什麼大事,忙這麼久?」

    蕭夜果然移開目光不看她,答非所問:「明日便好了,過兩天我就帶你去城裡走走,如何?」

    「不用,我已經去過了。」

    「去過?」

    這人其實不怎麼擅長撒謊的,瞥見俊臉上浮現的那一絲緊張之色,王曉曉暗暗冷笑,面上卻若無其事:「本來是想來找你的,想著你忙,走了走就回來了。」

    他鬆了口氣,不語。

    心虛什麼,我對你一點興趣也沒有!王曉曉移開話題:「師兄,我們的劍法叫什麼名字?」

    「清風十三式。」

    「真的是清風十三式?」

    「不是。」

    與意料的答案不一樣,王曉曉愣住。

    蕭夜抿嘴一笑:「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派絕技,當年秘籍失竊時就失傳了,事關重大,師父怕洩露出去影響華山派威望,便謊稱口述記下了,所幸清風十三式本是鎮山劍法,不輕易使用,見過的人極少,因此不曾惹人懷疑,其實不只我們華山派,移花宮少林派等都如此隱瞞,此事也只有父親知道內情。」

    「那我們的劍法……」

    「是父親自創的,也有十三式,頗得清風十三式之神,因此父親起名為迴風劍法,讓我對外謊稱是清風十三式。」

    王曉曉驚訝:「難道師父就不懷疑?」

    蕭夜好笑:「這名字正是師父先叫出來的。」

    想到天絕大師當初傳授自己「天絕劍法」的情景,王曉曉哭笑不得,這種事的確只有師父才做得出來,自武林大會後,自己的「不動神功」他都能搬來列入華山絕技,當然也能把迴風劍法變成清風十三式,以示鎮山絕技並未失傳,從而提高華山威望。

    「那智不空的少林神拳……」

    「也是父親和楚叔他們自創的。」

    又猜錯了?王曉曉發呆。

    蕭夜夾了些菜放到她碗裡,道:「父親於武學頗有造詣,我雖未見過清風十三式,但這套迴風劍法也極其高妙,未必就真遜色於它。」

    瞧著面前這張俊臉,還有迷人的關切的微笑,王曉曉有些恍惚,心情驟然低落,再也不想繼續在這房間呆下去。

    「我點累,先去休息了。」她丟下筷子,起身就走。

    第二日,蕭夜天未亮就進城,比往常都早,但不到中午就回來了,看上去心情似乎還不錯。

    「凡伺候過師父的老弟子,文師兄都調查過,據說那五六年裡,沒人見師父寫過字,連藥方也沒記過,」王曉曉很是費解,「可十九師弟說,好幾次晚上送茶,他都看到師父在清洗筆硯,難道那人假扮師父的幾年裡,都是晚上悄悄寫字的?」

    凌夕輕嘆:「筆跡最易辨認,想那人行事周密,斷不會留下證據,縱然寫過什麼,只怕離開時已盡數毀了。」

    王曉曉不語。

    一直沉默的蕭夜突然開口:「其實凶手可能是兩個人。」

    「兩個?」

    「凌兄以為?」

    凌夕尋思片刻,也點頭:「蕭兄說得有理,這件事裡,前後所用的手段完全不同,前面的掌門高手是失蹤,屍骨無存,後來尋去的卻是摔死。」

    王曉曉反駁:「可能凶手想警告別人,不要再去追查……」

    蕭夜截口:「若要警告,直接失蹤豈非更簡單,更難叫人發現破綻?」

    王曉曉暗暗吃驚,也對,直接失蹤保險多了,留下屍體,他就不怕被人找到什麼線索?除非這凶手和現代殺人狂一樣,故意和警察開玩笑周旋,怪不得葉盟主會派兒女們潛入各大門派,難道凶手真是兩個人?

    蕭夜道:「父親早已在懷疑,只恐將來貽害江湖,可惜那兩個人行事手段完全不同,並無聯繫……」

    「也不是全沒聯繫,」王曉曉忽然打斷他,「後一個凶手其實是在幫前一個的忙,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和家人,還有那些正義之士怎麼會不追查,若這些人都在追查過程中死了,那查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少,江湖上的高手也越來越少,關注的人更少,局勢更加利於控制。」

    她頓了頓,繼續說:「後山的土全被換過,能做得這麼徹底,說明前面那凶手的能力不小,後一個凶手顯然是在幫忙善後,但可能他沒有那麼大的能力做乾淨,前面那個凶手也許對這一切完全不知情,只要我們找到一個凶手,後一個也許就出來了,他們之間關係肯定不淺。」

    凌夕看看蕭夜,微露讚賞之色:「也有些道理。」

    電視真不是白看的,王曉曉欣慰,如今最缺乏的是證據。

    兩天下來,沒有任何線索,見王曉曉最近心情不好,蕭夜早上原提議帶她進城玩,卻被她不冷不熱拒絕了,看著他一臉疑惑不解的模樣,王曉曉越發覺得煩悶,乾脆瞅個空躲出去。

    簾幕日寒,溪水生煙。

    進門時,慕容無傷正獨自站在窗前。時已仲秋,窗間枝葉仍舊青蔥,疏疏密密橫斜交錯,不遠處,一帶白亮的溪水從崖上直直瀉下,盤旋而來,從腳底下淌過,儼然一幅山溪秋色圖,他整個人猶如嵌在畫中一般,於是,所有美妙的風景都變成了陪襯。

    見他身邊沒有任何丫鬟侍妾伺候,王曉曉有些意外,看著那兩杯熱氣騰騰的茶,頓時鬆了口氣。

    他踱到她面前,也看著那茶:「可滿意了?」

    王曉曉點頭:「海雲春不能喝多,還是華山金針好。」

    「沒了怎麼辦?」

    「你那麼多錢,不知道去買?」

    「有錢的人反而都是吝嗇鬼,你莫非不知道。」

    說話中,他坐到榻上。

    也對,比如師父,喝別人送的茶是心情大好,王曉曉發笑,鬱悶的心情好了許多:「連你都吝嗇的話,就沒人大方了。」

    他斜眸瞟她:「我吝嗇得很,別人送的我就喝。」

    王曉曉轉轉眼珠:「要我送也可以,不過我有個要求。」

    「哦?」

    「若這事完了我還沒回去,就到凡城辦報紙……」

    「報紙?」

    「到時候你就知道,這東西需要材料,到時候你的事全都要告訴我,賺了銀子我分你一半。」

    「我的事?」

    「比如你的愛好,今天去了哪裡,發生什麼事,什麼時候納第十二小妾……」

    秀眉微皺,很快又展開,慕容無傷微笑:「不是說不像話麼,還想叫我納妾?」

    「誰想你納妾!」王曉曉很不友好,往旁邊坐下,「雖然這新聞一定很火爆,不過你那十一個也太嚇人了,還是別納吧,不要害別人。」

    「好。」

    「啊?」

    「既嫌太多,我把她們全送走,如何?」

    「……不好吧,這樣她們不是沒地方去了?」因為自己一句話,害得那些女人被老公趕走,王曉曉大為內疚,急忙搖頭。

    他拾起茶杯,淡淡道:「她們並非是被你趕走,我做的惡事,你不必愧疚。」

    王曉曉仍搖頭不止:「不好,你還是……」

    「玩笑罷了,」他不輕不重打斷她,「上次我的話,你莫非還沒想明白」

    這裡顯然不是說正事的地方,王曉曉望望窗外,湊近他低聲道:「我已經問過師兄,他說那是葉伯伯自創的迴風劍法,並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見她滿臉失望,慕容無傷嘆了口氣:「你見過真正的清風十三式?」

    「呃,沒有。」

    「這就對了。」

    王曉曉愣了半日,垂首,移開話題:「現在事情好像變了,凶手可能是兩個人。」

    「自然是兩個人,」他低頭看她,似笑非笑,「前一個你莫非還想不出來?」

    「沒有證據,也不能認定……」

    「怎會沒有證據。」

    「證據在哪?」

    「你真想知道?」

    「當然。」

    「我不管這些閒事,不如做點別的。」

    「別的?」王曉曉尚在詫異,慕容無傷忽然伸手抱住她,二人一齊倒在榻上

    「別說話。」耳畔傳來低低的聲音,王曉曉總算會意,努力把驚呼聲吞回肚子裡,一臉莫名。

    他卻已開始解她的衣帶。

    「喂喂,你做什麼!」她慌忙扯住衣裳,小聲吼。

    「你說做什麼?」他抬起臉,唇邊笑意無數,帶著幾分若有若無的邪氣,還有那眼神,簡直和大灰狼看小兔子的眼神一模一樣!

    大灰狼?這裡是狼窩!王曉曉嚇傻:「你你想……」

    他俯下身,將頭擱在她頸間,形成標準的不純潔姿勢,聲音也帶著笑:「我說話,聽的人向來不少。」

    「聽的人?」

    「他們都是高手,聽得比別人清楚許多,還有懂唇語的,但除了看著我,他們絕不會插手別的事。」

    「你……」

    「有些時候,他們不會想聽得太清楚。」

    是他老爸派來監視的人吧,王曉曉這才恍然大悟,雖隱隱覺得不妥,但心裡本就賭氣,反正師兄大人自己有美女泡,還顧慮這些做什麼,何況不過是做做戲罷了,大灰狼老婆多,可也不是那種見色起性的,早些破案早些回去,犧牲點色相就算了。

    「你小心點,別動手動腳佔我便宜!」警告。

    「好,我只動口。」

    俊臉抬起,美眸中猶帶著促狹的笑,王曉曉的心跳差點漏掉一拍,趕緊瞪眼:「你小妾那麼多,要動口去找她們!」

    聞言,他收起笑意,淡淡道:「我沒有了。」

    你是不用前戲直接上?這句話王曉曉非常知趣地吞回肚子裡,卻還是忍不住發笑:「你知道什麼證據?」

    他瞟瞟窗外:「性急。」

    「不是性急,」王曉曉呻吟,「你太重了!」

    他愣了愣:「你到上面來?」

    「呃,好。」猛然發現話中歧義,王曉曉頓時目瞪口呆,漲紅了臉,咱什麼時候也能說這麼有水準的話了

    笑聲中,他抱著她翻了個身。

    這只大灰狼腦子裡儘是不純潔念頭!王曉曉咬牙:「你笑什麼!」

    他莫名:「自然是笑你太單薄,第一高手體質太差了。」

    「笑這個?」王曉曉愕然。

    「你以為我笑什麼?」他故作不解,美眸中卻仍透著瞭然的笑意。王曉曉怒:「那你現在又笑什麼!」

    他忍住笑:「你想什麼,我就笑什麼。」

    王曉曉啞口無言,就在此時,珠簾被人掀開,一個人走進來

    「公……公子!」瞧著榻上的造型,少年瞪大眼,下巴都快掉到地上,說話也結巴了。

    慕容無傷挑眉不語,王曉曉卻欲哭無淚,只好趴在他身上裝死,小柳你別誤會,我不是故意吃你家公子豆腐的!

    可惜小柳並不能聽到她心裡的話,反而將臉漲得通紅,站在那裡發呆。

    沉默。

    「出去!」二人同時出聲。

    少年回神,急忙轉身就走,不想太過緊張,反撞上一旁的花架,慌得他雙手扶住,這才小心翼翼退下

    熟悉的香味縈繞在鼻端,儘管她努力保持距離,卻仍然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身體傳來的溫度,確認沒有危險之後,王曉曉居然心猿意馬起來。

    慕容無傷卻說話了:「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有一雙最貴的手。」

    「啊?」慌忙中回神,王曉曉有些失措。

    笑意迅速掠過,慕容無傷眨眼:「那雙手變化無窮,易容術冠絕天下,人稱金手孫小聖,此人不僅善於改變形貌,連身材嗓音也能隨之變化,每每模仿別人,都是天衣無縫,曾有不少人為躲避仇家,找他幫忙易容,出的都是天價,可惜後來他的伯父,也就是武當派前掌門孫仲奎在後山失蹤,他追尋而去,不幸也摔死在崖下。」

    說到這裡,他饒有興味地看著她:「易容高手要給自己製造一個屍體,並不難。」

    「你怎麼不早說!」王曉曉興奮,一拍他胸脯,「差的就是他,孫大聖!」

    「是孫小聖,」慕容無傷好笑,糾正,「孫大聖是他祖父。」

    「真有孫大聖?!」

    「那時你還未出生吧,自然不認識。」

    「誰說的,孫大聖我認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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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鴛鴦劍

    山門外的樹林裡,兩道人影輕輕落下。

    「原來孫大聖是這麼來的,」開懷的笑聲過去,他放開她,變回那個自信從容的無傷公子,「將來遇上孫小聖,這故事你可不要當著他的面講。」

    王曉曉一本正經地點頭:「當然,萬一他不高興,把我變成醜八怪就不好了。」

    他斜眸:「你的確不能再醜了。」

    「我很醜?」王曉曉象徵性地瞪了眼,突然想起一事,上前伸臂抱住他,將頭埋在他胸前,悄聲問,「可那晚去後山的人都是掌門高手,凶手是怎麼收買奸細,讓他們甘心辦事,還失蹤江湖這麼多年?」

    他輕輕笑,低頭抱住她,薄唇幾乎貼上她的額頭,曖昧的姿勢看在別人眼裡,儼然是兩個小人兒在說情話:「但他們若是願意失蹤呢?」

    「願意?」驚訝。

    「你以為每個人都要收買?並非貪淫之人才會替別人做事的。」

    「可證據……」

    「人人盡知,孫小聖之所以號稱妙手,並非只是因為他的易容術精妙無雙,還有一件,就是他的書法丹青。」

    「丹青?」

    「此人平生最愛寫字作畫。」

    王曉曉大喜,抬臉望著他:「謝謝你,我會留意。」

    「待你找到證據之後,不妨再來找我,那時便可知曉他的身份了,」慕容無傷若無其事地笑,看著腰間的小手,「其實真要跟蹤我,也沒那麼容易,現下他們並沒跟來,你不必作戲的。」

    沒人監視?王曉曉倏地推開他,氣:「你……不早說!」

    慕容無傷挑眉,俯身湊近她的臉:「我現在也不想。」

    隱約聽出話中那一抹深意,王曉曉愣。

    「我回去了」

    直到他離開很久,王曉曉才回過神,心中百味陳雜,他總說要遣散姬妾,幾次問自己的意見,難道……

    她默默轉身朝山門走,哪知才走兩步,就撞上了一堵牆。

    「你……」抬起眼簾,她立即後退兩步,倒抽一口涼氣,「師兄!」

    他抿著唇站在那裡,神情是反常的平靜,然而那隻左手卻緊緊握著劍鞘,關節已經發白,失望,驚怒……灼灼的目光刺得王曉曉垂下眼簾,不敢再看。

    一聲冷笑,他拎起她就走

    院子裡,凌夕正朝外走,應該是要出門散步,忽撞見二人這副模樣進來,不覺詫異:「你們……」

    「凌大哥!」知道下場,王曉曉慌忙求助。

    凌夕看著她,猶豫。

    王曉曉也明白他的無奈,此美男是有心幫忙,無力回天,自己跟蕭夜的關係早已是公開的秘密,甚至達到同床共枕多日的地步,他根本管不了。

    蕭夜一言不發,拎著她繼續往房間走。

    「蕭兄!」凌夕終究還是開口叫住他,「有話不妨好好說,何必動怒,叫人知道,怕是不妥……」

    「我二人的事,不勞凌兄,」蕭夜頭也不回,推開房門,「凌兄若有心,不妨去看看翩翩。」

    凌夕默然

    門被重重地甩上,王曉曉剛被丟開,就有一隻手緊緊扣住她的手腕,幾乎要將她骨頭捏碎。

    「說清楚。」淡淡的。

    「有什麼好的,」王曉曉低頭去掰他的手,「你怎麼不自己說!」

    「既已答應我,就不該再去找他,」俊美的臉氣得有些扭曲,一瞬間透出種邪惡,他拎起她丟到床上,然後狠狠地壓上去,不讓她掙扎,伸手就去扯她的衣帶,「你究竟想怎樣,為何要騙我!」

    這人有氣就出到床上,將來估計是個性暴力!王曉曉氣急,護著衣帶死死不放:「我還沒問你!放手!別以為我喜歡過你就可以亂來!」

    他停下動作,臉色漸漸緩和:「那你為何跟他……」

    話未說完,他似乎想到什麼,直直看著她的眼睛,目中滿是緊張驚怒之色:「他是不是對你……」

    王曉曉不語。

    雙拳緊握,他沉默許久,放柔語氣:「跟我說,不怕。」

    那種心疼表現得明明白白,王曉曉也不好叫他繼續誤會下去了,撇嘴:「沒有。」

    「那為何要找他?」

    「你是我什麼人,管我找誰。」

    「我是什麼人?」他怒極反笑,手一揮,「哧」地撕破她的外袍。

    「你不也背著我找別人嗎!」王曉曉再也忍不住,顧不得目前處境,連日的憤怒一齊爆發出來,「剛剛陪過別人,現在又來找我,你以為我不知道!」

    他皺眉:「我幾時陪過別人?」

    「天天進城陪楚清漣,當我是傻子!」越罵越傷心,王曉曉眼淚直湧,又踢又打,「找你的楚姑娘去,還有那個妍兒,你不是喜歡她嗎,管我做什麼!」

    「胡鬧!」俊臉上,所有怒氣全部消失,變作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模樣。

    半晌。

    他竟然起身離開她,抿嘴:「笨」

    「我是笨,被騙這麼久還不知道!」

    他不解釋,徑直走到桌旁,取過那柄鴛鴦劍:「你看它。」

    王曉曉坐起身,擦擦眼淚,沒好氣:「知道,鴛鴦劍。」

    他點頭:「這是……」

    「這是你父親送你母親的,是白頭偕老的意思,」王曉曉賭氣打斷他,冷哼一聲,「鴛鴦一輩子也不只一個老婆,蕭夫人就是跟錯了人!」

    蕭夜不理會她的取鬧,伸手拔出那柄雌劍:「母親去世前將它傳與我,曾讓我發誓,雌劍一旦送出,此生只能娶一個,永不負她。」

    王曉曉愣。

    「妍兒並沒拿過此劍,清漣也沒有,」他轉臉看她,目中儘是笑意,「我原本以為,此劍是送不出去的。」

    臉頰漸紅,王曉曉喃喃道:「妍兒她……」

    「她是父親的義女,我的妹妹,」蕭夜搖頭,將劍送回鞘中,放到桌上,「自小母親極愛她,才讓她進蕭園玩耍,後來母親去世,也是她陪我解悶,她喜歡誰我豈會不知,但無傷素來恨我,只怕對她不好,所以我遲遲不肯替她求父親,不想她聽說慕容老夫人要為無傷定親,這才作出傻事。」

    王曉曉恍然,想必盟主伯伯以為兒子跟她走得近,就是喜歡她,而慕容無傷也以為她是他的未婚妻,想報復,所以那晚才沒有拒絕吧。

    他無奈:「我既已答應你,又怎會再去招惹別人,清漣是聽父親提起我們的婚事,這才私自跑來,我前日才將她送走。」

    「那你抱她做什麼?」

    「抱?」

    其實王曉曉已猜出了大概情節,見他不記得也沒有追問,估計當時是他說」你別再來找了」,楚美女就哭,然後他上前安慰吧,這種情節太多了。

    於是她走到他身旁,仰臉:「你說的真話?」

    蕭夜抱住她:「早知道你聽了會氣。」

    搞了半天,此人自以為是,知道自己聽了生氣,所以就不讓知道?上次他和楚清漣在一起,自己就發火,估計這次也是「吸取教訓」吧,不過對教訓的理解卻是錯得離譜。

    王曉曉大為頭疼,氣得踩他。

    「我生氣,不是你去陪她,是你什麼都瞞著我!」

    「……你要怎樣才好?」

    王曉曉不答,順手抓起鴛鴦劍,鼻子裡哼一聲:「這只不過是柄劍,誓言有什麼用,誰知道你以後會不會像葉伯伯那樣!」

    他蹙眉:「今後我若負你,你便拿它來問我就是。」

    「問你做什麼,我拿它殺了你。「

    「好。」

    想不到他當了真,王曉曉倒不好再取鬧了,怏怏地擱下劍:「算了,我又打不過你。」

    「我不還手」

    一個熱衷書法丹青的人,怎麼能堅持五年不寫字?既然寫,就一定會有得意作品,他又怎捨得把自己的得意作品毀去?

    沒過幾日,天絕大師在文淨的攛掇下,大張棋鼓地進城視察民情去了。這麼好的機會怎能錯過?他前腳剛走,王曉曉與蕭夜凌夕殷皓幾個人後腳就進了他的房間,打算來個地毯式大搜索。

    半日過去,床,竹榻,箱櫃,屜子,甚至連每塊地板都敲遍了,房間裡任何地方都沒放過,卻仍然找不到半點線索。

    「難道他離開的時候全都帶走了?」王曉曉焦躁。

    蕭夜安慰:「若果真留下,總能找到。」

    旁邊殷皓突然問:「二……二十年前的?」

    凌夕點頭:「正是。」

    殷皓大喜,爬起來就跑出門去了,三人正瞧得莫名其妙,卻又見他匆匆槓著一塊木板進來,遞給王曉曉:「這……這給你!」

    眾人哭笑不得。

    「拿木頭來做什麼!」王曉曉沒好氣,將木板丟出去。

    「哎……」殷皓慌忙跑出去撿回來,塞到她手上,「這……這不是嗎!」

    「忘記哦要找師父二十年前的字畫,不是找二十年前的木頭。」王曉曉耐心地解釋,將木板扔還給他。

    「不……不是!」一急起來,殷皓結巴的毛病更厲害了,「看……師……師父昨日叫把舊桌子劈了當……當柴,這……這是桌子的木頭……」

    王曉曉瞪眼:「舊桌子也不要。」

    「這……這不是舊桌子!」

    「不是你說這是舊桌子嗎!」

    殷皓被噎得直瞪眼,憋得滿臉通紅,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了,舉著那木板在她眼前直晃。

    王曉曉莫名其妙,旁邊蕭夜卻發現蹊蹺,伸手接過:「有字」

    字?王曉曉立即湊上去,只見木板背面果然寫著幾行小字,頓時大喜,怪不得十九師弟說當年多次看見師父清洗筆墨,卻始終不見作品,原來他把字寫在了桌子背面!

    「寫的什麼?」

    「幾句佛經罷了。」

    「那怎麼能證明是二十年前的?」

    凌夕微笑,指著那行落款:「這裡寫著武定初年,葉盟主他老人家的年號正是武定,武定初年應該是二十四年前,他老人家剛當上盟主不久。」

    這裡沒有朝代,卻有年號,王曉曉暗笑,再仔細

    話還沒說完,她突然停住,面色大變,迅速搶過木板捧在手裡,緊張看著那些字,時而點頭,時而搖頭,到最後竟發起呆來。

    半日,她抬眼看看蕭夜,又看看凌夕,面色陰晴不定。

    蕭夜疑惑:「怎麼了?」

    她搖頭,眼睛定定地望著凌夕,短短幾個字,她說得卻很艱難:「我知道凶手是誰了」

    後山小門前,三大高手親自出馬,那隻盡忠職守的狗連哼都來不及哼一聲,就被搞定。

    凌夕遲疑:「果真要上去?」

    蕭夜也十分猶豫:「這後山十分凶險,是不是先派人稟報父親,叫他……」

    「不用,凶手絕不會害你,」王曉曉打斷他,「你信不信我?」

    蕭夜一笑:「信。」

    王曉曉點頭,轉向凌夕:「你真想知道他是誰?」

    沉默片刻。

    劍光一閃,門上銅鎖應聲而落,凌夕推開門:「走吧」

    少年(驚訝):他們真的敢再去後山?

    某大:因為謎底就快揭曉了。

    少年:真的有兩個凶手。

    某大:不錯。

    少年(興奮):都會出來?

    某大(點頭):既然已經被揭穿,自然要出來,而且都會在本文露面,形象設計也很光輝,特別是後個凶手,無數高手皆因此人而命喪崖下,力量之強大,無與倫比,一切盡在掌握之中。

    少年(詫異):凶手的形象也要光輝?

    某大(鄙視):你電視看多了吧,誰說凶手的形象就一定不好,說不定他很帥很厲害很高大很有精神,像前輩我一樣。

    少年:……





第100章  失蹤的真相

    天色陰晦,漫山冷翠,過雁低咽,神秘的黑松林更是呈現出黝黝墨色,除看上去有死氣沉沉之外,倒也沒什麼特別,若非三人闖過次,只怕也沒人會想到裡面竟是那麼凶險的陣法,暗藏殺機。

    王曉曉抱著木板,率先走進去。

    上次與凌夕來是晚上,在陣中看不見月亮已是古怪,而次是白,竟然連頭頂空也看不清楚,但見片昏黃之氣浮動,不知是雲還是霧,很明顯,陣法又被人重新變過。

    耳畔漸漸傳來各種哭聲。

    小裡的陣法真實地擺在面前,的確很神奇,王曉曉暗自驚嘆,拉拉二人的衣袖:「們三個不要走散。」

    凌夕低聲問:「陣法,可有把握?」

    笑:「沒有。」

    聽到答案,凌夕與蕭夜皆大吃驚,互相看看,心中雖有疑惑,卻沒問出來,繼續跟著前行。

    越往深處,哭聲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不知走多久,能見度也越來越低,非但周圍的樹木蹤影不見,腳下的路竟然也變得模糊起來,三人只好試探著前行,好在樹林的地面都很平坦,也不至於太困難。

    「再往前走,就要下來與們作伴!」無數怪笑聲起

    三人幾乎同時停下腳步,凌夕將手中劍鞘橫,擋在王曉曉前面,與此同時,蕭夜也迅速將拉至身旁。

    待回過神,二人互視眼,凌夕移開目光,沉默,蕭夜卻仍看著他,神色複雜。

    王曉曉並沒留意,只覺得腳下沙土似有異樣,不由心中動,迅速俯身抓起把土察看,土質粗糙鬆軟,顏色金黃,分明就是黃沙石風化而成!

    臉色驟變:「小心,裡是懸崖!」

    三人疾速後退幾步。

    蕭夜沉聲道:「他並無惡意,若非聲提醒,等只怕已『失足』跌下去,他不過是在救人而已,或者上次救們的也是他。」

    凌夕提高聲音:「既蒙搭救,何不出來相見?」

    鬼哭聲漸小,四周片沉寂,許久,眾人才聽到聲冷哼:「救?以為們還能出去?」

    「當然,」王曉曉突然開口,「葉伯伯,出來吧」

    漫愁雲盡收,露出淡遠的空,周圍景物全都清晰地呈現在面前,腳下果然是鬆鬆的黃沙土,往前不到十步便是懸崖。

    林邊樹下站著兩個人,赫然是水大俠與個陌生老頭。

    再看另邊,個灰衣人緩步從林中踱出,神態自若,風采儼然,親切平易的笑容下暗藏著無數威嚴。

    「父親!」

    「水大俠,們……」

    雙目微閉,又睜開,凌夕看著他緩緩道:「果真是。」

    他抬手止住凌夕,沖王曉曉挑眉:「丫頭如何知道是?」

    「因為個,」王曉曉亮出手中木板,「二十幾年前,江湖上曾經有個易容高手,叫金手孫小聖,想必葉伯伯也知道」

    「與木頭有關?」

    「有關,因為上面有他的墨寶,也是他二十年前冒充師父絕大師的證據。」

    他不語,示意往下。

    「那就從件事的起因起,」王曉曉放下木板,直直盯著他,「二十幾年前,江湖戰亂四起,生靈塗炭,百姓流離失所,盟主長濟大師卻不能控制,終於,有個人為讓切全都結束,所以策劃件大事。」

    「他先後娶許多夫人,在各派拉攏勢力,讓他們充當奸細,監守自盜,造成各派秘籍夜失蹤,然後再製住逍遙派前掌門,派孫小聖潛入逍遙派假扮他,故意引護法金萬生去後山看到失蹤的秘籍,待金萬生回去稟報,孫小聖就名正言順地聯絡各派掌門同上華山逼迫長濟大師,長濟大師無奈之下只好帶他們上後山查探,而那些奸細也混在裡面。」

    「當晚上,孫小聖扮的假掌門睡在金萬生旁邊,金萬生沒有防備,所以被封穴而不知道,半夜時,那些奸細趁添柴的機會在火堆裡混上迷香,制服所有人,然後將他們全移走,故意留下金萬生做替死鬼。」

    「真正的凶手卻因為夫人早產沒能前去,因此『僥倖』躲過,保存實力,在所有人都懷疑追殺金萬生的時候,他又正大光明地派人監視,金萬生也發覺自己被當作替死鬼,十分害怕,而時候,凶手已經在江湖上散播後山有鬼的謠言,轉移別人的注意,金萬生發現樣下去,凶手根本不用再留著他轉移視線,那時就會被除掉,於是幾年之後,他終於想辦法擺脫監視,遁跡江湖十幾年,直到死。」

    「凶手讓孫小聖預先留信指定逍遙派新掌門,其實新掌門是他早就安排好的傀儡,然後他又派孫小聖潛入華山,假扮師父絕大師,參加掌門競選比武,奪得掌門之位,五六年後,再換回真正的絕大師做傀儡,而且孫小聖還可以替別人易容,比如白蓮教的白財,少林寺的無上大師,都是通過比武奪得掌門之位,他可以用同樣的法子讓別人冒充他們比武,幫助事先安排好的傀儡當上掌門。」

    「有樣群沒真才實學的掌門,高手又失蹤的失蹤,死的死,江湖再起戰亂的可能也小很多,凶手才能更好地控制權力。」

    完,王曉曉看著他:「事情就是樣。」

    「丫頭有何證據?」

    「清風十三式。」

    「迴風劍法?」

    「的迴風劍法,就是清風十三式。」

    「?」

    「清風十三式本是華山絕學,見過的人不多,得到秘籍,把它傳給師兄,而各派掌門又對外掩藏真相,宣稱絕技已被口述記下,並未失傳,所以江湖上那些前輩就算看出是真的清風十三式,也不會懷疑,但師兄卻知道真的清風十三式已失傳,所以怕他懷疑,就故意成是自創的迴風劍法。」

    到裡,笑笑:「現在江湖上前輩高手雖然少,但也不是沒有,葉伯伯若要證據,可以把他們找來,定有見識過的,問問他們就知道是不是真正的清風十三式,還有智不空的少林神拳,也是真的。」

    他不語。

    王曉曉道:「還有證據,孫小聖不但易容術高明,而且寫得手好字,在華山五六年,他為免露出破綻,直沒有當著別人寫字,何況師父的字實在太差,他也不屑模仿,但又實在忍不住,所以把字寫在桌子背面。」

    從地上撿起那塊木板:「落款個『孫』字是絕對認識的。」爺孫顛倒,裡的字叫人印象深刻。

    他看眼,頭:「假扮掌門的或許是他,但又憑什麼斷定他是的人?」

    「因為個,」王曉曉從懷中掏出張紙,遞到蕭夜面前,然後揚起手中木板作比較,「當初有人寫信稟報葉伯伯,發現個叫『流沙』的神秘組織,封信是葉伯伯叫和楚姑娘起去取的,本來看過就要燒掉,但怕生氣,留下來做解釋,雖然兩種字體不同,但落款個『孫』字卻沒有變化,看筆跡是不是樣?」

    蕭夜垂下眼簾,臉色有些白。

    站在水大俠旁邊的那個老人突然嘆息:「好眼力,原想著留在桌子背面不會惹人注意,竟被找到,也是不謹慎之過」

    王曉曉扔掉木板:「不只是個,其實還有兩處破綻。逍遙派前掌門原本是個左撇子,雖然後來改用右手使劍,可平常做事還是習慣左手,孫小聖也注意到,但在假扮的時候,還是不小心拿右手去擦汗,人的習慣很難改變。」

    老人微愣:「兩個破綻,還有個呢?」

    「還有個,就是假扮師父絕大師的時候,」王曉曉眨眼,「習慣難改,口味更難改,師父喜歡貴的東西,所以直喝凡城玉井,而假扮他當上掌門的孫小聖卻偏偏喜歡喝華山金針,五六年後他離開,換回師父本人,於是又喝起凡城玉井,茶房裡的十九師弟可以作怔,就是破綻。」

    沉默許久,老人頭:「都孫小聖易容術衣無縫,想不到破綻竟也不少。」

    「他的易容術自然是高明的,幾乎能以假亂真,否則又怎麼會假扮掌門麼久而沒人發現,」王曉曉發笑,「其實孫小聖就是老人家吧。」

    老人搖頭,看著漂亮盟主笑道:「見過真面目的人不多,如今竟被個丫頭認出來!」

    王曉曉卻斂起笑意,沉下臉:「不只認得,還知道別的,老人家還有個身份吧!」

    老人故作不解:「?」

    「裝什麼裝,賈神醫!」王曉曉冷哼聲,從懷裡摸出張紙,展開,「上次師兄帶去找看病,不過是中暑,卻故意成……還開藥方,看字體字跡都和木板上的模樣,今見到木板才想起是,難怪當初慕容什麼『變化無窮,雖然貴些』,就是在揭穿是『貴手』是『金手』的身份,當年詐死,他就用個威脅,而且也愛喝華山金針!」

    老人若無其事:「當初在華山假扮絕老兒五年,成日弄藥,倒琢磨出兩個奇方,治傷寒中暑有效得很,因此就留下。」

    王曉曉咬牙切齒:「只會兩個方子就算,幹什麼胡八道!」

    老人忍住笑:「反正小夫妻二人……」

    「給閉嘴!」抓起木板丟過去。

    老人大笑

    「上次假扮白財殺的人也是。」直不話的凌夕突然開口。

    「是老夫派他去的,」漂亮盟主踱近前,看著他,「幸得翩翩那傻孩子趕來,他才沒有再下殺手。」

    「如此,倒該謝。」慘笑。

    漂亮盟主面不改色:「老夫實乃不得已,當時只道會凌波微步,與金萬生關係匪淺,留著總難叫人安心,老夫足足用二十年才平定江湖,此事若洩露出去,難免又要惹起禍事,何況還有個厲害人物並未現身。」

    王曉曉忙岔開:「就是在裡製造摔死事件的人?」

    他頭:「不錯,當年那些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和家人紛紛追查而來,雖換土毀滅證據,但難免還有些顧慮,不想短短幾年之內,來過裡的人竟全都莫名遇害,且都是失足摔死,江湖高手日漸稀少,剩下的都是些怕死之輩,於倒也有好處,但……」

    「但下沒有免費的午餐,他麼做很可能別有用心,」王曉曉接過去,「所以才讓師兄他們潛入各大門派,還派人駐紮後山,就是為調查事。」

    「不錯。」

    「當初和師兄來的那夜,是故意讓人纏住師兄,然後把帶到懸崖邊,想借用那人的法子讓也『失足摔死』,那隻手就是。」

    「追查此事的人,留著總不放心。」

    「幸虧出鴛鴦劍,才知道師兄把劍送給,沒有再下手,還有那晚上和凌大哥來時,也是截下暗器。」

    他挑眉:「老夫總不能害自己的兒媳婦」

    「家祖父長濟大師雖無功績,卻也並無過錯,」凌夕緊握劍柄,冷冷看著他,「竟般枉顧他人性命!」

    漂亮盟主嗤:「身為盟主,無功便是過。」

    他側身望著崖下:「當年各大門派相互爭戰,血流成河,死傷之人何止千萬,身為盟主,本應平定戰亂安撫百姓,可他卻只會閉關練劍,爭逐個人名利,置百姓生死安危不顧,普通人便罷,身為盟主,如何擔得起『無過』二字?」

    凌夕咬牙,個字也不出來。

    遠處雲煙輕浮,蒼山如黛,漂亮的臉上升起片莊嚴之色,目光中是掩飾不住的驕傲,還有無邊的自信與魄力,既有代領袖的尊貴與豪氣,也有謙謙君子的平易溫柔,看著他現在的模樣,完全想像得到,當年的他是如何的意氣風發,指山河,使眾多美人為之傾倒。

    他轉臉看著凌夕,淡淡道:「是非功過,自有後人評,看如今江湖,勝過當年不只百倍,此事老夫從未後悔,倘若是現在,老夫照樣拿他下手。」

    蕭夜突然開口:「收買奸細,夜之間盜走各派秘籍,此事並不容易。」

    王曉曉笑道:「別忘,葉伯伯娶麼多夫人,打聽過,第位慕容夫人來自華山派,是長濟大師親信慕容遷之,另外十位都與當時比較出名的幾大門派重要人物有關,讓些人盜取本派秘籍也不算太難,只不過他們地位很高,沒有人敢懷疑。」

    「那夜,在火堆裡放******的也是他們,」看著漂亮盟主,「智不空的母親郭夫人,正是逍遙派長老郭如謹之,郭長老曾有祖傳陣圖卷,樹林裡的陣法應該就是麼來的。」

    漂亮盟主不語。

    「那夜來的人都……」蕭夜垂首,「既是幾位老夫人的親戚,父親怎能對他們也下手?」

    王曉曉搖頭:「他們不定是自己願意的。」

    水大俠看看漂亮盟主,朗聲笑:「不錯,他們正是自己願意,只為有朝日江湖能安定繁盛,百姓衣食無憂。慕容遷雖是長濟大師的心腹,為人卻正直良善,見長濟大師日夜沉迷劍道,因此答應相助,且將愛嫁與葉兄,為就是將來好讓葉兄避嫌。」

    孫小聖頭:「所有人都出事,惟獨葉兄倖免,凡城實力無損,難免惹人懷疑,但遇害的人中,若是有他的親戚岳父,嫌疑便會小許多,逍遙派郭長老等人都是自願如此,事完之後他們便隨那些掌門高手道,永遠消失。」

    永遠消失。

    凌夕白著臉,眼簾卻已垂下。

    世上總有那麼部分人,為別人的幸福與安寧,毅然捨棄自己,甚至連家人也包括在內,算不算傻?

    「得他們如此相待,豈能因為個人的承諾就半途而廢,」漂亮盟主看看蕭夜,嘆口氣,

    「明知母親不是普通人,是害。」

    他當初娶蕭夫人的時候也定猶豫過,但感情之事又怎能得清,誰也不能控制。

    王曉曉黯然:「可的兒子不只個,當年慕容夫人根本不是早產,應該是催產,自那個兒子出生,就已經在利用他,現在……」

    「他太聰明,」他打斷,語氣毫無波瀾,「些子中,只有他最像老夫,個江湖原該交到他手上。」

    此話出,不只王曉曉,連同旁邊的水大俠與孫小聖也露出喜悅之色。

    水大俠欣慰:「葉兄得是,那孩子的資質無人可及。」

    「但老夫有心放過他,他卻未必肯放過別人,」他冷笑聲,「其心不正,留著,老夫更不放心,以他的才智,不在其位,只怕有朝日老夫不在,便會生出事來。」

    王曉曉的心驟然冷卻。

    水大俠大驚:「葉兄!」

    蕭夜也面色發白:「七弟只是性子差些,父親須看在慕容老夫人面上……」

    「若非派人跟著,他早已下手。」

    「他若真想殺,武林大會就……」

    他擺手止住蕭夜,轉向凌夕,微笑:「直追查此事,老夫本欲除去,想不到與前盟主長濟兄竟有層關係,前日們誤闖進陣,幸得老夫及時趕到,才截下那箭。」

    凌夕冷笑:「不必看令愛的面,與無干。」

    他搖頭:「並非是為,老夫不過見是個胸懷磊落深明大義之人,如今江湖離不開老夫,既明白以大事為重的道理,又何必執迷於家仇,老夫給三日,倘若那時還未想通,要走要留,老夫也不阻攔,但翩翩是絕不能跟走的。」

    凌夕冷冷看他片刻,轉身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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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一將功成萬骨枯

    華山派北邊的小院裡住幾個神秘客人,絕大師吩咐任何人不得接近,由於師父次下令是從未有過的正經與嚴肅,所以眾弟子不敢多問,只在私底下悄悄議論。

    兩日很快過去,黃昏降臨。

    王曉曉坐在房間發呆,見蕭夜走進來,神情很不好,急忙站起身:「怎麼?」

    「七弟的事,」蕭夜看著,「已求過他老人家,但……」

    「他不答應?」

    蕭夜搖頭:「不是,他……」

    「什麼?」

    見緊張,蕭夜別開臉:「他,倘若七弟肯廢去半功力,娶若綺,他老人家必定栽培他繼承大事。」

    顆心直往下沉,直直墜入無底深淵,王曉曉呆許久,冷笑:「兒子還沒想要害他,他就樣狠心,個盟主做得還真稱職!」

    蕭夜握住的手,目中閃過絲緊張之色:「先不急,再去找水叔和楚叔他們,總有辦法的。」

    王曉曉搖頭:「沒用的。」

    「……可是怪?」

    「不關的事,只是覺得難過。」

    蕭夜輕輕嘆口氣,什麼也不,伸手將擁到懷裡,許久,他突然道:「翩翩來。

    細雨紛飛,斜斜飄入簷下,翩翩垂首跪在門外,身上衣衫已經半濕,發間也沾滿細密的雨珠,如當初見面時那麼柔順,沉靜而美麗,若非親眼看到,王曉曉根本不能相信,那樣個柔弱的孩子也有種勇氣。

    蕭夜伸手去扶,卻搖頭躲開:「只求父親饒他命。」

    「放心,」蕭夜看著緊閉的房門猶豫下,安慰,「父親既已答應不為難他,又怎會食言。」

    翩翩抬頭,喃喃道:「父親行事,六哥還不清楚?」

    蕭夜不語。

    掌握著麼重大的秘密,他又怎會讓凌夕安然離開?想不到位美看似柔弱,卻也不是那種沒頭腦的人,王曉曉沉默半晌,突然開口:「他若鐵心不答應,跪多久也沒用,個不行,不如去勸另個?」

    翩翩愣愣,搖頭:「他的脾氣清楚,既有家仇在身,決計不肯放過的。」

    「也許他會為……」

    「他不見,他要的是公道。」

    王曉曉不語,知道他把江湖公道之類的東西看得比重,卻還是麼喜歡他,願意為他付出,就是葉盟主那十九位夫人會甘心守著他的緣故吧

    「試劍禁地,不得擅入」,林邊,幾個紅色大字依然醒目。

    穿過樹林,王曉曉就看到凌夕,他獨自坐在斷崖上,凝眺遠處,神情漠然,身上白衣濕大半,素日的瀟灑親切已不見,反倒憑空生出許多落寞與孤寂,兩他誰也不見,想必心中十分矛盾。

    王曉曉輕聲喚:「凌大哥?」

    他沒有回答,只轉臉看眼,又恢復先前的模樣。

    王曉曉鬆口氣,走到他身旁坐下,用手上的傘將他罩住,凌夕倒也沒有反對,二人就麼並肩坐著,沉默。

    「他害祖父與父親。」

    「可他也是個好盟主,結束戰亂,救活的人更多。」

    「是為他話?」冷冷的。

    「不是,」王曉曉搖頭,「是自己也麼想。」

    他默然許久,頭:「他的功勞的確不小,就連師父他老人家在世時,也是極為欽佩的,但家仇在身不可不顧。」

    「江湖安危與個人恩怨,怎麼選擇,不是很清楚麼。」

    「些道理來容易,在自己身上就難以決斷,江湖自古如此,」他微微笑,略帶些自嘲,「何況那些掌門高手未必全都該死,濫殺無辜之人,實在……」

    王曉曉打斷他:「知不知道從哪裡來?」

    不待他回答,又自言自語:「很早以前,們那地方有片很大的土地,和裡的江湖樣,裡面還有很多小國家,就像們裡的門派,它們之間經常戰亂不斷,百姓過得很苦。」

    王曉曉小心地看看他:「後來有個人想結束種局面,於是發動很大規模的戰爭,掃平各個小國,統下,而他也做唯的皇帝,就像們裡的盟主,戰亂就此停止,百姓安定下來,耕田種地,日子好過許多。」

    「他很不錯。」

    「是啊,因為他,百姓才過上安定的日子,所有人都記住他,可誰想到,他統下的那些戰爭裡,死的人也不計其數,白骨成山,血流成河。」

    凌夕愣

    王曉曉莞爾:「所以有人,將功成萬骨枯,道理也差不多吧。」

    「將功成萬骨枯,」他念遍,不解,「何為將?」

    「就是他的幾位得力手下,為他統下南征北戰,功城掠地,立下戰功無數,後來他們都成很有名的將領,封侯拜相,可那些戰爭中,枉死的百姓數不勝數,所以有人樣句話,但到底是對是錯,也沒人好去評價。」

    凌夕沉默半日,又緩緩念遍,搖頭:「他沒錯,盡快結束戰亂,舍少而保多,也不該怪他。」

    「是啊,合久必分,分久必合,歷史總是向前的,就算沒有那個人,同樣也會有別人去做。」

    「合久必分,分久必合。」喃喃自語。

    許久,他長長吐出口氣,抬眼看著王曉曉,展顏微笑:「果然不是普通子,若非已……」停住,移開目光。

    王曉曉心中動,不再多想:「現在最重要的,是後面那個設計讓許多高手摔死的人,不知道他麼做是好意還是惡意,只怕他野心不小,江湖就危險。」

    凌夕頭:「幾位叔父正是為追查祖父之事,在崖下遇害」

    「快黑,們回去?」

    「多謝,再坐坐。」

    他需要好好想想吧,王曉曉站起來,忽又看著他的衣裳,皺眉:「回去換衣裳再慢慢想,不然容易受涼的。」

    凌夕看看,起身接過傘:「走吧。」

    並肩走在樹林裡,不時有大大的雨滴下,打在傘上啪啪作響,王曉曉想起事,提醒他:「翩翩已經在葉伯伯門前跪下午。」

    「多謝。」黑暗中看不清臉色

    院門口,凌夕停住腳步,言不發將傘遞給,轉身走,王曉曉估計他是去看翩翩,也不阻攔,逕自走進院子,卻見蕭夜站在階前。

    「師兄?」驚訝。

    蕭夜「嗯」聲,不話。

    王曉曉走上前,歪著腦袋打量他:「怎麼?」

    「凌兄可還好?」

    「他找翩翩去。」

    「他的意思……」

    「不知道,希望他能想通吧,」王曉曉擔心,「若他明還想不通,葉伯伯是不是真的會……」

    他不回答,卻扳住的肩:「父親如此行事,可是生氣?」

    王曉曉搖頭:「不管什麼江湖大事,他麼做有他的道理,但不想他因為個隨便犧牲別人。」

    他鬆口氣:「此事會想辦法,以為會因此……」

    「生的氣?」王曉曉明白過來,開心地抱住他,將額頭抵在他胸前,悄聲嘀咕,「喜歡的是,跟父親有什麼關係!」

    他抿嘴,摟住:「樣啊……」

    「喜不喜歡?」

    「……」

    「喜不喜歡?」

    「笨。」

    得到麼個答案,王曉曉頗為鬱悶,見他面上猶有鄙視之色,馬上不滿地放開他:「將來要是楚大俠逼著葉伯伯,要娶楚姑娘怎麼辦?」

    「不會。」

    「怎麼知道。」

    「清漣原本該嫁給父親的繼承人,」他微微笑,眉間是掩飾不住的黯然,「其實當年母親在世時,楚叔與水叔就對頗有微詞。」

    所以他們並不怎麼喜歡,王曉曉沒有問,只是環住他的腰,縱有父親疼愛,他的童年也未必不孤單。

    「想明去看看慕容。」

    他看看,頭:「好」

    秋日涼風吹過,窗前枝葉沙沙作響,窗外清溪如練。

    慕容無傷坐在榻上,表情無半分意外:「果然是他。」

    「不全是他,那件事後,後山就開始出現摔死人的事,連葉伯伯自己也不知道,凶手究竟是在幫他,還是別有用心。」

    「此事他已在暗中查探多年,無所獲。」

    「知道?」

    慕容無傷含笑搖頭:「也想不出。」

    王曉曉黯然:「可他不會饒過凌大哥。」

    慕容無傷想想:「華山派前掌門,前盟主長濟大師之孫,凌夕。」

    「知道?」王曉曉驚詫。

    「過,真要監視未必容易,」他笑得愜意,「放心,他非但不會對那個凌夕下手,若是運氣好,只怕還會雙手把兒送上。」

    大灰狼的話不會出錯,王曉曉放心不少,仍有些疑慮:「凌大哥有家仇在身,又知道麼多秘密,葉伯伯怕他洩露,怎麼肯放過他?」

    「他雖然心狠手辣,卻也並非濫殺無辜之人,那姓凌的若想不開,頂多娶不到美人罷,若想開些就更好,」他停停,提起茶壺倒杯茶,送到王曉曉面前,隨口問,「翩翩那傻丫頭是不是已經來?」

    「是,跪很久。」

    「肯如此相待,凌夕自會感激,今後辦事必不生異心。」

    「可凌夕和葉伯伯有仇,不可能為翩翩就放棄。」

    「有仇?」他搖頭笑起來,拿手指按按的鼻子,「放心,沒事,必定沒事。」

    覺察到動作的親暱,王曉曉急忙往後避讓。

    「怕?」

    「慕容……」

    「想什麼?」

    「真不想做盟主?

    笑容緩緩斂起,慕容無傷移開目光,拾起茶杯喝口,又放下,淡淡道:「他讓來勸的?」

    王曉曉搖頭。

    「是的意思?」

    「不是,……」

    他打斷:「沒有別的條件?」

    王曉曉遲疑很久,喃喃道:「他要廢去半功力,娶水若綺。」

    房間驟然靜得可怕,只聽見腳下溪水細細流淌的聲音。唇角彎彎,卻沒有半笑意,慕容無傷始終沒有看,卻讓的心開始發冷。

    「要答應他?」

    「當然不是,」王曉曉立即上前握住那隻冰冷的手,焦急地望著他:「其實樣對也好,不然他……」

    只是為保他性命而已,可要怎麼跟他解釋?他太過出眾,所以親生父親想要除掉他?怎麼忍心跟他實話?

    於是王曉曉沉默。

    那雙美眸微微轉動,終於將視線移到臉上,定定地看著,目光涼涼的,帶著絲若有若無的譏誚。

    半晌。

    「誰也不能逼,」他笑,輕輕推開,「也不能。」

    王曉曉垂首:「不是逼,……」

    「送客」

    爐香靜轉,門上的珠簾早已換成錦簾,精緻的花紋與房間的擺設十分匹配,華美卻不俗氣,將外面的涼意擋去大半,可儘管如此,房間裡仍是清冷無比。

    他保持著先前的姿勢,悠然喝茶,杯接杯。

    子悄悄來到他身邊,不解:「公子?」

    他放下茶杯:「壺茶難喝得很,拿出去倒。」

    子應聲抱起茶壺,立即覺得奇怪,雙手晃晃,不由笑起來:「裡頭哪裡還有茶,想是被公子喝光。」

    「是麼,」他面不改色,伸手,「看看。」

    子笑著遞過茶壺。

    他接過茶壺放到幾上,卻沒有鬆開那隻手,反而輕輕笑,順勢將拉入懷裡。





第102章  失蹤的人們

    清晨,院子裡的地面有些濕潤,水大俠與孫小聖皆立於旁,翩翩安靜地站在階下,交握的雙手微微顫抖,王曉曉垂首不語,蕭夜握緊的手,示意不要緊張。

    青色身影站在階上,神情自若:「三日已過,可想明白。」

    「是。」

    「還是想報仇?」

    「是。」

    聞言,他不語。

    握劍的手緊緊,凌夕看著他,冷冷道:「家祖父與父親皆命喪手,師父憑空遭陷害,鬱鬱而終,此仇不共戴。」

    「待要如何?」

    「如今江湖離不,自然不能因己之私,置百姓不顧,師父在世也是極為欽佩,因此兩件大仇暫且不論,但幾位叔父為追查此事,相繼在崖下遇害,此人居心叵測,久必為害江湖,助找出他來,且安心做的盟主。」

    看看旁邊的水大俠等人,漂亮盟主終於展顏:「果然不錯,不枉翩翩為跪求。」

    「有仇不報已是不孝,豈能再與仇人之扯上關係,」凌夕斷然拒絕,「如此決定,也並非是為。」

    「得好,」漂亮盟主非但沒生氣,反而笑,「那件事雖是老夫做下,但為何就認定,老夫定是的仇人?」

    凌夕愣。

    漂亮盟主笑道:「老夫正要帶去見個人。

    後山溪邊,機關啟動,白石移開,竟露出條陰暗的密道,其中隱隱有氣流湧動,壁間亮著火把,面前道石級向下延伸。

    水大俠上前帶路,漂亮盟主緊隨其後,凌夕等人愣愣,也跟進去。

    壁間處處設氣孔,道路蜿蜒曲折,大約過個小時,王曉曉估摸著應該已是在山腹中,外面就是懸崖峭壁。再行兩個小時左右,密道仍未見盡頭,不由暗暗吃驚,走麼久,除平路就是往下,難道現在已經在後山山腳底下?

    身旁蕭夜也是滿臉疑惑。

    王曉曉想起事:「葉伯伯,現在身邊高手也不少,為什麼非要派師父那樣的人當掌門,他根本就對武學竅不通。」

    「丫頭,聰明的人旦坐上某個位置,難免會生出野心,」他腳步不停,「當年正是人人都想稱霸武林,才挑起許多戰亂。」

    水大俠笑道:「若是叫老夫去,日子久,老夫也不能保證自己會不會想要更多。」

    所以他們都甘願放棄,留在凡城輔佐,王曉曉不再話。

    大約又過兩個小時,遠處終於有絲亮光透出,不知誰啟動什麼機關,道隱蔽的石門緩緩打開

    突如其來的強烈光線讓王曉曉睜不開眼,好會兒才適應過來,打量周圍的環境。是個絕谷,四面都是高高的峭壁,並無其他通路,簡直像個大坑,然而就在絕谷中,卻有裊裊炊煙升起,只不過上升到定高度就散淡,似乎有人在做午飯。

    眾人立於隱蔽的角。

    王曉曉望望頭頂,悄聲對蕭夜笑:「兒住的人,都在坐井觀。」

    蕭夜還未話,漂亮盟主已轉過臉:「坐井觀?」

    王曉曉只得將坐井觀的故事講遍,惹得眾人發笑,漂亮盟主莞爾:「坐井觀固然不好,但對那些見過的人來,住裡未必不是好事。」

    王曉曉好奇:「裡住的都是些什麼人?」

    他不答,轉向凌夕:「可知是何處?」

    凌夕正抬頭仰望,聞言頓驚:「莫非是坑?」

    不只他,蕭夜等人也大為震驚,距華山十里外有處巨大的坑,深不可測,周圍都是峭壁,沒有路,所以也從沒有人下去過,想不到眾人竟早已不在華山,跑到十里外坑底來!

    「老夫今日帶來,不過是讓見個人,但他置身世外多年,過得也已經很好,不願再被外事煩擾。」

    凌夕愕然許久,頭:「明白。

    眾人走的條路很僻靜,遠遠可以瞧見,有人在池畔釣魚,也有人在樹下對弈,有人在地裡弄菜,看得王曉曉等人驚訝不已,想不到種絕谷的人也能過麼神仙似的生活,水大俠等人卻神色平靜,領著他們停在座小木樓前。

    進門,位五六十歲的老者正伏在案上寫字,面目似曾相識,抬頭見眾人,驚得將筆丟,撫掌大笑:「幾年不見葉兄,竟得空跑來裡?」

    「凌兄別來無恙。」

    「被弄來困在裡,口氣還未出盡,想著如何多找要些好吃好喝的。」老者佯怒。

    水大俠笑問:「凌兄想出去?」

    老者搖頭,讓眾人坐:「罷,先前的罪過就不提,如今已過得般自在,不願再去爭那些閒氣,何苦出去惹禍,給葉兄添亂

    他們幾個兀自玩笑,王曉曉卻悄悄看凌夕,見他只是望著老者發呆,目中竟隱隱有淚光閃動,心裡也明白幾分,拉他坐下。

    忽聽老者嘆道:「日常與田兄他們起,老死此地本也是無憾的,可惜不知後輩兒孫模樣。」

    漂亮盟主目光閃:「便將他們帶來,如何?」

    老者擺手笑:「罷罷,他們有看顧就好,等還在人世話傳出去,又要惹出禍來,當年隨先父造下許多殺孽,能得善終已是僥倖,何苦奢望太多,只是……」

    水大俠立即道:「凌兄但無妨。」

    老者沉默許久,笑:「其實膝下還有子,自小便寄養在簡城個姓鄭的遠親家裡,只望葉兄能多加看顧,若有幾分可造,就有勞葉兄教他明理,若實在不成,也就罷

    凌夕垂首,雙手緊握劍鞘,微微顫抖,雖然未曾見過面,但進門時,他還是眼便認出個人,或許就是人們常的性吧。

    漂亮盟主掃他眼,含笑頭:「凌兄放心。」

    老者笑道:「小兒未足滿月便被送走,也不曾看顧他,如今老,想起來終是虧欠他母子,也不知他怎樣。」

    凌夕突然開口:「他很好。」

    老者詫異:「是……」

    「小婿,」漂亮盟主不動聲色,指指旁的翩翩,「便是小。」

    「倒是對璧人,可惜老夫沒福氣,無等好兒子好兒。」嘆息。

    「承吉言,就叫他二人拜在膝下,如何?」

    未等吩咐,凌夕已先行站起來,徑直走到老者跟前,跪下:「父親在上,且受兒子拜。」

    翩翩也已明白老者的身份,紅著臉過去跪在旁邊。

    老者愣愣,目光落定在凌夕身上,帶著些驚疑,許久才展顏:「既如此,老夫也不客氣,有那等美貌兒,老夫就收個好兒子,倒成親家。」

    眾人會意,笑而不語

    怪不得當年那些掌門高手失蹤而不見屍體,原來都被運到地方來,而且都被用金針封穴,些人能活著,王曉曉很高興,慕容無傷得不錯,漂亮盟主讓凌夕考慮三,只不過是故意在試探他而已,顯然凌夕已通過考驗,今後定會得到重用吧。

    「裡很是清靜,正宜修身養性,每月都有人送物資進來,」漂亮盟主停住腳步,望望四圍景色,「他們過得很好,長濟兄已於前年無病而終。」

    凌夕沉默許久,頭:「多謝。」

    「今後不便再來。」

    「明白。」

    漂亮盟主笑道:「如此,老夫既非的仇人,小也已拜過令尊,可是娶得?」

    眾人好笑。

    凌夕神情略黯,很快又展顏:「父親吩咐,自當遵命。」

    漂亮盟主負手往前走:「可知道,他們的後人皆被廢去筋脈,無習武,為的就是怕將來追查此事,私入後山枉送性命,也是他們親口答應的,惟獨只漏,也並未想到金萬生會找到,如今且莫忘過的話,替找出後山那個人」

    「不定那個人只是在幫,」王曉曉突然開口,「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親人都不是等閒之輩,會直追查,他讓那些人摔死,就是在為善後。」

    「理由?」他停下腳步,「他怎會無故幫?」

    王曉曉看他眼,嘀咕:「不定是個的,葉伯伯魅力無邊,人都喜歡。」

    水大俠與孫小聖皆忍不住笑出聲。

    「胡鬧!」蕭夜低聲呵斥。

    漂亮盟主轉臉看,似笑非笑:「丫頭莫非也喜歡?」

    靠靠的,為老不尊啊,當著麼多人也敢調戲咱,真不是個檔次的,王曉曉頗為洩氣。

    「父親!」蕭夜皺眉。

    漂亮盟主大笑,舉步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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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3章  從前那隻手

    真相沒有公之於眾,至於最終的幕後凶手,仍舊是個謎,不定永遠都是,但不管如何,目前件大事總算完結,王曉曉只覺得心裡空空落落的,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模糊,消失。

    「師兄。」

    「嗯?」

    「不想當大俠。」

    「好。」

    「們去凡城辦報紙吧。」

    「先叫父親賜婚,」蕭夜抿嘴,「要什麼聘禮?」

    還是決定留在裡?王曉曉望望窗外,搖頭:「還有件事沒完……」見他面色有變,立即又抱著他笑:「反正的都是的,現在要來做什麼。」

    他才笑,取出件東西遞給:「的,收好。」

    老!

    陰魂不散,絕對陰魂不散!看著那兩張熟悉的、粉紅色的東西,王曉曉倏地鬆開手,大驚失色:「……哪來的?」

    「既是祖傳,怎好失落,派人從那些小賊手裡取回來,」他上前摟住,輕聲嘆口氣,「另張,當初當它也是為救,怎能……」

    「用多少錢贖的?」

    「萬兩。」

    現在可是自家的銀子啊!王曉曉兩眼黑。

    「曉曉!

    樹林外,「試劍禁地」幾個鮮紅的大字刻在石上,沿著小徑往裡走,頭上枝葉還算茂盛,但個季節已經有落葉在飛。

    想當初就是在裡被丟過來的,還砸到師父,現在能行嗎?王曉曉深深吸口氣,往師父打坐的白石上站,仰著脖子大呼:「作者!作者出來!」

    「在不在?作者——」

    「聽得到嗎,再不出來不干!」

    威逼利誘都用上,歇斯底里叫半日,周圍仍沒有回應,就在快要放棄的時候,頭頂終於傳來個睡意朦朧的聲音。

    「叫什麼叫什麼!大半夜的!

    「是作者?」懷疑。

    「除還有誰,有話快,還沒睡夠呢!」抱怨。

    「終於出來!」王曉曉先是大喜,接著大驚,「麼早就睡覺?」

    停半晌,頭頂傳來聲咳嗽:「是樣,最近出小問題,忙得好幾沒睡,對,有什麼事?」

    「已經被扔來麼久,看……」

    「想回去?」緊張。

    「不是,想留在兒,行不行?」

    「行行,當然行!」作者睡意全消,大大的鬆口氣,喜洋洋道,「其實留著也好,看那小子對還不錯……」

    王曉曉臉紅,打斷:「可失蹤,家裡……」

    「不用擔心,」作者信誓旦旦保證,「他們都很好,也沒失蹤。」

    「沒失蹤?」詫異,「是根據愛因斯坦的廣義相對論,以及霍金先生的平行空間理論,最新推出的項發明。」

    「什麼平行空間?」

    「沒聽過不要緊,慢慢講給聽,個,其實時間和空間是有聯繫的,也就是,把那個時間裡的從那個空間弄到裡,然後把另個空間的半小時前的弄去那個空間做替補,法子簡直是前無古人後無來者,高明透頂,像種普通人定聽不懂吧?」

    王曉曉老實地頭:「不懂。」

    其實也不懂,得暈頭就行,作者正色:「反正所謂的現實裡,是存在的,並且和老爸老媽過得很好。」

    「真的?」王曉曉驚喜,「那能不能回去看看?」

    作者斷然拒絕:「那怎麼行!現實已經有個,若是又回去,叫別人發現有兩個,那就麻煩。」

    「麼厲害,可以暫時把那個送走,讓回去看眼吧。」

    「哪有麼容易,」作者唉聲嘆氣,「最近就是出麻煩,當初以為只把人弄來就行,至於那個送回去的法子,還有待將來潛心研究,現在大夥兒都跟鬧……」到裡突然醒悟,住口。

    王曉曉呆呆,大怒:「麼,當初把送來的時候,就知道不能回去?」

    作者陪笑:「好好,件事純屬意外,作為受害人,是有吃虧,但看現在樣,不也很好嗎……」

    王曉曉咬牙:「怎麼可以樣不負責任,要告!」

    「告?」作者冷哼聲,威脅,「去哪兒告?哼,現在在兒跟好好商量,還給麼好的結局,都是本作者秉承信譽為上慈悲為懷的宗旨,再鬧,當心把們全寫掛!」

    王曉曉氣得直瞪眼:「……」

    作者放鬆語氣,安慰:「既來之,則安之,在裡又有錢,又有好師兄陪著,而且還是第高手,看多風光啊,哪不好?」

    王曉曉垂頭喪氣,擺手妥協:「算,反正現在什麼也沒用。」

    作者樂:「麼想就對,穿越隨時保持樂觀精神是必要的,保重,得回去睡覺。」

    「等等,還有件事要問。

    「後山前面的失蹤案是葉盟主做的,可後來那些高手失足摔死在崖下,那個凶手是不是在幫他?」

    「當然。」

    「會不會是他的夫人之?」

    「當然不是。」

    「那是誰?」

    作者沉默片刻:「咳,其實樣設置,也是出於劇情發展的需要嘛,看那麼多掌門高手失蹤,他們的弟子兒子孫子肯定都要去追查,窩人去查,葉仇飛還要整頓江湖,哪來那麼多工夫去應付?所以想,不如乾脆叫那些人死算。」

    王曉曉愣下,失聲:「那個凶手是!」

    「當然,」作者嘿嘿乾笑兩聲,「看除,誰有那麼大本事讓成百上千的高手全都跑去後山摔死?」

    「……草菅人命!」

    「別麼難聽,只是樂於助人而已,若不是幫忙把高手全除去,葉仇飛能麼順利掌控江湖?也是情節發展的需要。」

    「可以讓葉仇飛自己解決啊!」

    「麼多高手要他個個去解決,首先要想法子,然後搞策劃,再加上實施,最後還要善後,過程實在是費時又費力,寫起來也傷腦筋佔篇幅,不如代勞算。」

    王曉曉哭笑不得,指責:「是作者,也麼懶?」

    「作者分類很多,懶作者也是其中種。」

    「那怎麼不直接寫他們也失蹤,偏偏弄個摔死,高手哪會麼容易就摔死,也太假!」

    作者解釋:「本來是打算寫失蹤,可後來想啊,若大家都玩失蹤,也太沒新意,不如直接摔死,簡單又刺激。」

    王曉曉噎噎:「有新意,卻害得們麼多人想破腦子去查!」

    覺察的不悅,作者趕緊道:「放心放心,小嘛,切都有可能,若不想他們死,再把他們寫活?」

    寫活過來?王曉曉有氣無力地搖頭:「算,活過來更麻煩。」

    「就對,活過來的話多麻煩,還要費腦筋去構思。」

    「……」

    作者打個呵欠,懶洋洋道:「故事馬上結束,今後鄙人可能不會再來裡閒逛,自己保重吧,拜拜。」

    「等等!」

    「又怎麼?」

    「記得把的結局寫好,」王曉曉仔細想想,囑咐,「要有錢,要師兄永遠對好,要慕容過得幸福,最好智不空也能還俗娶水若綺……」

    「好好,會考慮,先走!」切,故事都完,才沒那份閒心管怎麼樣,自己努力吧

    從此就要真正留在江湖生活,王曉曉獨自在石頭上坐半日,將那個可愛世界的每個生活細節都回憶遍,想到現在舉目無親,縱然今後有他陪著,還是有三分難過。

    徹底和那個世界告別吧!倏地站起身,長長吐出口氣。

    幕後隻手果然夠強大,刷刷幾行字,能把活人莫名其妙弄死,再把死人變活,「翻手為雲,覆手為雨」就是樣吧,現在要快些回去勸漂亮伯伯他們,不要再浪費時間查,誰也不能把那隻手怎麼樣,不定惹火此人,把大夥兒全寫掛可不好。

    於是,擦擦眼睛準備回去,誰知還未走出兩步,腦後突然涼,來不及想太多,便失去知覺

    窗外風雨颯颯,牆上人影幢幢,身旁殘燈如豆。

    少年(縮縮脖子):原來真相是樣啊……好冷!

    某大(揮袖,意氣風發):所以,故事永遠掌握在作者手裡,把不可能變成可能,把荒謬變成正常,都是作者的力量,作者才是最強大的!

    少年:也太出人意料!

    某大:就是要出人意料,才吸引人嘛。

    少年(想想,疑惑):既然都是作者寫出來的,夜公子王大俠他們不都成書上的人麼?個江湖到底是真的假的?

    某大(不耐煩):沒聽過個名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

    少年:有道理!那個平行空間理論又是咋回事?

    某大(咳嗽聲):個嘛,咳,其實平行空間是個很複雜很高深的問題,個,改有空再慢慢講,對,書店裡就有方面的書籍,不如去買兩本,年輕人,要熱愛科學……

    少年:好

    某大(整理衣裳,站起來擺手,鞠躬):故事結束,感謝收聽,拜拜!

    少年(慌忙拉他):等等,王大俠不是中暗算嗎,怎麼就完?

    某大:啊喲,忘還有事,那咱繼續吧。





第104章  公子無傷

    夢中,依稀有香味飛來,恍若木樨香,清新幽淡,若有若無,斷斷續續,聞起來很舒服很溫馨。

    柔和的光線恰到好處,王曉曉睜開眼,切都清晰呈現在面前,發現身下是張柔軟寬大的床,頭上是鮮豔的紅帳。

    是哪裡?想伸手去揉眼睛,可全身竟無半分力氣,連手指都抬不起來。

    「醒?」熟悉的聲音響起,隻手撫上的臉。

    看著床邊那個人,叫出聲:「慕容,……」

    呼聲被堵回去。

    冰冰的唇,舌與舌的糾纏。

    他竟然……王曉曉腦子裡轟隆作響,頓時又驚又氣,卻苦於全身無力,想叫又叫不出來,只得任他放肆。

    須臾,他緩緩抬起臉,看著的眼睛,唇邊的笑意依舊溫柔醉人,帶著幾分邪氣,然而那雙美眸中卻是涼涼片:「笨丫頭,怎能當著那些話,他們逼無妨,怎麼可以?」

    責罵的話吞回去,被那目光刺痛,王曉曉垂下眼簾,將視線從他臉上移開:「不是想逼,先放再好不好?」

    「不好。」冰涼的手指撫過的唇。

    「……」

    「是連夜建的座樓,喜不喜歡?」

    王曉曉才留意到房間的擺設,那是種奪目的鮮豔,無處不精美,無件多餘的東西,喜慶的色調,卻透著更多冷清。

    「太簡陋些,但如今已來不及,改日再替建座全江湖最好看的,可好?」

    「想……」

    「此地已是華山十里之外,沒人會找到。」手指下滑,衣帶早已鬆開,胸前春光頓時洩大半。

    王曉曉驚怒,漲紅臉:「別亂來,喜歡的是……」

    手摩挲而過,便再也發不出任何聲音

    「不要,」他俯身,冰涼的唇在耳邊摩擦,「不要出來,聽會傷心的。」

    傷心?王曉曉呼吸窒,原來那些感覺都是真的!可現在已經有蕭夜,怎麼能答應他?何況他還打算對自己做種事,未免也太卑鄙些。

    麼做只是害人害己,對誰都沒有好處!焦急地瞪他,希望他能明白其中含意。

    「不要麼看,」漂亮的手指蒙上的眼睛,他輕聲嘆息,「從未強迫過誰,更不想強迫,倘若再給半年工夫,必會讓喜歡,但如今已來不及。」

    他突然直起身,從床頭取過柄劍,劍身鑲嵌著大大小小很多紫水晶,在柔和的燈光下閃著美麗的光澤。

    長劍出鞘,明如秋水。

    王曉曉驚。

    「它叫傷心,是的劍。」隻手撫上的臉,美眸映著劍光,如蕩漾的清波。

    「倘若今後不怪,必定遣散侍妾,帶行俠仗義遍走江湖,春日泛舟海上,秋來賞月花間,想去哪裡就帶去哪裡,想做什麼便陪做,此生只愛個,絕不再納。」

    他微笑,隨手將劍擱至床前:「若醒來傷心,便拿它殺吧。」

    王曉曉呆呆地望著他,時竟不知道該恨還是該難過。

    用性命賭感情,無疑是個人所能開出的最大價碼,可惜感情東西本來就無公平可言,否則世上就不會有許多痴心人傷心事。若是遇上他在前,又會怎樣?恐怕若真的先遇上他,他也未必會喜歡上,人間之事總難隨人願。

    不論怎樣,他麼做就是錯。

    「難過的話,就閉上眼睛。」手輕輕拂過,合上的眼

    看不見他的眼睛,看不見他的表情,只覺得那手越摟越緊,幾乎將揉進身體。

    身體逐漸發燙,顆心卻劇痛,不清是為他,還是為自己。

    他吻遍的臉。

    「笨丫頭,給時間,半年就好,那時必定會喜歡,陪做大俠,教武功……」

    喜歡,沒有預料。

    喜歡,可是太遲。

    會好好對,卻不能不先傷害。

    溫柔的吻變得越來越有力,如同絕望的掙扎,卻依然拚命想要尋找最後絲希冀。

    手略有停頓。

    放棄所有的顧慮,他熟練地扯開的衣袍,冰涼的指尖在肌膚上劃過,每到處都會激起細微的反應。

    「不要恨……」

    會不會恨?王曉曉來不及想,因為刻,所有動作全都停止。

    冰涼的唇壓在的唇上,卻不再繼續,他整個人似乎已僵硬。

    「遲,遲……」喃喃的笑。

    滴涼涼的液體滴到臉上,滑落枕邊,王曉曉猶未回神,身上的重量陡然減輕,道熱流湧起,上下流竄直達四肢,發現自己竟然能動。

    睜眼,慕容無傷背對立於床前。

    熟悉而威嚴的聲音從門口傳來:「連兄長的人也凌辱,如此行徑禽獸不如,枉費母親番苦心!」

    「並無兄長,」他漫不經心地笑,「想不到葉盟主會來得麼快。」

    房間片死寂

    整理好衣袍,王曉曉起身站在旁,心中百般滋味,句話也不出來。

    漂亮盟主嘆氣:「論才智與分,江湖上實在無人及得上,只要肯從此改過,老夫必定用心栽培,將來讓繼承大事。」

    他負手笑:「自廢半功力?」

    漂亮盟主斷然道:「此事倒也不必,只要回凡城,老夫自會將水若綺與楚清漣賜婚與。」

    看來他是肯放過個兒子,王曉曉不知道是喜是悲,雖然條件別有用意,他知道慕容無傷敬重水大俠與楚大俠,若真娶水若綺和楚清漣,必定便於牽制,而且他肯定也有另外的安排,不過相對慕容無傷目前的現狀,接受個條件好處是多過壞處的。

    慕容無傷笑道:「如此好事該讓給兒子,栽培他多年,怎會沒打過主意?」

    聰明人面前不必假話,漂亮盟主自是明白道理,瞟王曉曉眼:「鴛鴦劍已送出,老夫不能強迫他。何況蕭兒太過感情用事,老夫辛苦建立的基業,必定要找個最合適的人來繼承。」

    「那人總算替生個好兒子,苦心栽培二十幾年,想必也失望得很,」慕容無傷撫掌大笑,「想不到,江湖上人人敬之如神的葉盟主,竟也有後繼無人之憂麼!」

    漂亮盟主恍若未聞:「老夫方才的條件,可願意?」

    「不願。」

    條件已經不算苛刻,他莫非沒想過拒絕的後果?王曉曉大驚,急忙望著漂亮盟主。

    漂亮盟主不語。

    慕容無傷收笑,看著他,重複:「不願,對那個位置興趣也沒有。」

    「該明白後果。」

    「明白,當然明白,」慕容無傷頭,饒有興味地看著他,「但不喜歡談條件,不想做的事,沒有人能逼做。」

    「雖然才智出眾,但性涼薄行事狠絕,又喜歡管閒事,倘若老夫將來選的繼承人不如,只怕就險得很。」

    「再險的事,葉盟主也有法子解決,讓消失,就永無後顧之憂。」

    「母親身子不好。」

    「便是的命,活著,就不會有事。」

    漂亮盟主驟然沉下臉:「真不願答應?」

    他想也不想:「不願。」

    凌厲的掌風隱隱有風雷之聲,帶動王曉曉衣袍揚起,待反應過來,那掌已重重地打在他胸前

    慕容無傷急速後退幾步,扶著桌子站定,唇緊緊抿著,身體微微搖晃,不消片刻,他終於忍不住吐出口鮮血,倒下,身體的重量將桌子也碰翻在地。

    「葉伯伯!」王曉曉驚呼,急走幾步欲上前去扶他,但突然想到剛才他的行為,立即停在原地。

    他笑笑,扭臉又吐出口血,胸前白色的內衫已被染得通紅,與房間喜氣的顏色融為體。

    王曉曉上前攙他:「……」

    他笑著推開:「想讓死,也不容易。」

    漂亮盟主冷冷地看他:「的內力精進不少,竟能受七成掌力。」

    他不是手下留情,而是真正要取兒子性命!王曉曉再也顧不得許多:「夠!還要什麼傷人的話,他不管怎麼都是兒子,養不教,父之過,怎麼不想想自己!」

    「若放過他,將來難保不生禍事。」

    「他若真有野心,真的心狠手辣,也不會等到現在。」

    「那是因為老夫還活著,」他冷笑,「但總有老夫會死。」

    「他現在不會,將來也決不會,」王曉曉想也不想,「保證。」

    他不語。

    王曉曉忍住淚意,蹲下身,輕輕搖慕容無傷的肩:「不會,對不對?」

    「要?」

    「就答應吧。」

    「好,」慕容無傷笑笑,推開,緩緩站起身,「答應便是,可以走麼?」

    頭也不回出門離去

    「他變成樣都是的錯,怎麼可以對他下手?」

    「丫頭該多想著蕭兒。」

    「不拿他當兒子,師兄卻拿他當親生弟弟,也沒想要他死。」

    沉默。

    「所以蕭兒不適合坐個位置,」他嘆口氣,「老夫在裡等。」

    王曉曉快步走出去。

    剛走,門外便出現道白色人影:「葉伯父?」

    漂亮盟主頷首。

    凌夕站在門口,看著遠處:「找到便好,如今蕭兄往南面尋去,是不是……」

    目中黯然掃而空,漂亮盟主側臉看著他,若有所思。

    凌夕皺眉:「葉伯父?」

    他不答,面色卻逐漸晴朗,恢復素日的堅定自信,到最後竟笑起來:「誰的!誰老夫後繼無人!」

    凌夕莫名。

    「且回去,叫蕭兒不必著急,」他止住笑,從容擺手,「在裡等丫頭。

    秋山道狹,露水沾衣,由於負傷的緣故,步伐顯得比平日慢許多,然而那道背影卻仍是挺秀瀟灑,風采足以勝過上那彎高高的月亮。

    王曉曉放慢腳步,默然跟在他後面。

    「擔心?大可不必,」他停下腳步,側身看,表情似笑非笑,「人在床上的話不能當真的,真要跟走,怕是不行。」

    「是想句話。」

    「?」

    「不怪。」

    他靜靜地看著片刻,頭:「如此,那就抱下。」

    王曉曉毫不猶豫,上前將他抱住,低聲道:「不是故意逼,只想活著,還要過得好。」

    他輕笑,反手將緊緊摟住,令喘不過氣。

    前襟上濃濃的血腥味與淡淡的香味和在起,在鼻端縈繞,頭頂傳來幾聲輕微的咳嗽。

    王曉曉不安:「你的傷……」

    「不要說話。」下巴擱在頭頂。

    王曉曉沉默。

    不知過多久,他終於嘆口氣,略略拉開距離,含笑看:「回去吧。」

    「……」王曉曉瞧瞧腰間,那雙手仍然環在那裡,並無半點要鬆開的意思。

    他也發現,不動聲色地放開:「唔,忘。」

    淚意如潮水般湧上,王曉曉咬咬唇,眨眼:「如果沒有師兄,一定很喜歡。」

    轉身就走,頭也不回

    落月如鉤,秋風時起,漫山草木皆動,颯颯作響,冷冷月下,他負手站在路旁,望著遠處山頭的落月,神情漠然。

    兩道人影順著小徑行來,,見他都大喜:「公子!」

    他回過神:「來?」

    少年低聲道:「他老人家派人叫們來的。」

    「公子在想什麼?」子上前抱住他的胳膊,突然發現他身上的血腥味,嬌呼,「公子受傷?」

    少年嚇跳。

    「小傷而已,」他順勢摟住子,「起程回谷。」

    子不解:「不等亮再走嗎?」

    唇邊,絲淺笑被風吹得蕩漾開來,溫柔而模糊,他饒有興味地捏起的小手,挑眉:「以為,蓁兒是不喜歡亮的。」

    子跺腳,羞得將臉埋進他懷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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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尾聲

    柔和的紅燭,鮮豔的紅帳,盈盈的喜氣。

    「曉曉!」窗口爬進個人來。

    「不是跟著智不空嗎,怎麼跑來?」王曉曉嚇跳,「郭老夫人,他不破戒是不肯還俗的,過今晚,葉伯伯定會替作主。」

    水若綺急忙頭:「那藥真能叫他破戒嗎?」

    「當然。」

    「那就好。」

    「等等……真的不後悔?」

    「才不要他當和尚!」

    也對,智不空不是別人,某些事出肯定會負責的,王曉曉嘆氣:「那隨便,來做什麼?」

    「那藥還有嗎?」

    「不是給麼?」

    「怕不夠就多放些,全用啦。」

    「什麼?」王曉曉倒抽口涼氣,那可是折騰夜的份量啊,美今晚有得罪受,「多放就多放吧,讓他喝就行。」

    水若綺急得直搖頭:「不行不行!」

    「他發現?」

    「沒有。」

    「他連茶也不喝?」

    「不是。」

    「那不就行!」

    「不是啦,」水若綺哭喪著臉,小聲道,「他蕭哥哥今日大喜,以茶代酒,把那杯茶敬給蕭哥哥。」

    「什麼!」王曉曉倏地跳起來,「再遍!」

    「那茶讓蕭哥哥喝啦……」水若綺嚇得後退幾步,嘀咕,「怎麼知道他會讓給蕭哥哥。」

    王曉曉傻。

    「先走啦,明日幫想法子再弄。」見臉色不對,水若綺也顧不得什麼,飛快從窗口跳出去

    果然不能做虧心事,算計和尚,惹火佛祖,報應來得麼快!王曉曉回過神,欲哭無淚,那美不知深淺把藥全放,今晚怎麼辦?

    先躲躲吧!

    剛跑到窗前,雙手突然從後面將抱住。

    滾燙的手。

    火熱的唇在頸間輕啄,耳畔呼吸沉重,連呼出的氣也是滾燙的,鼻端縈繞著熟悉的味道。

    王曉曉嚇得脖子僵硬,動不敢動。

    「有人下藥。」

    「……知道。」結結巴巴。

    「可以解。」

    「等等,那個……」還沒等想出對策,人已被攔腰抱起,走向那張寬大的床。

    不要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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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好文章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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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分享的事发生大幅度释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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