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新話題
打印

《皇后無德》作者:酒小七(全書完)

49、求歡



    春寒料峭,冷月如霜。

    葉蓁蓁站寬敞庭院中,仰頭看著湛藍幽遠天空中掛著那一輪明月。月光輝映下,萬千星辰都暗淡了光芒。天河像一條薄而透明輕紗,橫跨整個星穹,仿若一塊鑲銀嵌寶深藍色絲緞上用玉簪輕輕劃了一道淺淺痕跡。

    感覺到突然有人從身後將她擁進懷中,葉蓁蓁並未掙扎和回頭,而是淡淡地叫了他一聲,“皇上。”

    “嗯。”紀無咎臉緊貼著葉蓁蓁鬢髮,低低地答了一聲。他閉眼,深吸一口氣,感受著葉蓁蓁氣息,扣她腰上手臂不自覺地緊了緊。

    葉蓁蓁聞到了淡淡酒氣,便知道紀無咎今晚又喝酒了。明日要為三軍壯行,今夜少不得與武將們一番聚飲。葉蓁蓁問道,“皇上,您醉了?”

    “沒。”

    “我有一件事情要跟您解釋一下,不管你信不信。”

    “皇后請講。”

    葉蓁蓁歎了口氣,說道,“我和陸離從未有過任何私情。”

    紀無咎緩緩睜開眼睛,目光清明。

    “我本以為有些事情不需要解釋,清者自清。但是皇上你好像越想越多。我和陸離確實自小一起長大,也經常一起玩耍。兄妹情分擺那裡,自然要比旁人親上一些,但……這證明不了什麼。皇上,您能相信我嗎?”

    紀無咎輕輕蹭著她臉頰,親昵說道,“只要你願意說,朕就信。”

    “還有,今日之事,我也是受舅母所托。兒行千里母擔憂,何況又是去打仗,所以……”

    “蓁蓁,今日朕說也是氣話。陸離身手了得,不會有事。何況,有葉雷霆,也不會允許陸將軍獨子出什麼意外。”

    葉蓁蓁知道紀無咎心意已決,無人能改,便不再勸。況且紀無咎說得也有道理。她只願這場戰爭能早一些結束,大家平安無事好。

    “蓁蓁,進去吧,外面涼。”紀無咎說著,拉著葉蓁蓁手走進坤甯宮。

    一進坤甯宮便暖氣撲面。葉蓁蓁搓了兩把臉,外面被凍得冰涼臉也漸漸暖起來,不復蒼白,染上一層淡淡紅靄。

    她由著素月幫她褪去披風,只穿著一身大紅色繡著彩鳳襖裙,衣物貼身,雖有些厚,卻遮不住她曼妙身材。她接過素風端來茶,喝了一口,抬頭一看,發現紀無咎正直勾勾地盯著她看。一個宮女早已把茶捧到他面前,他卻遲遲未接。

    果真還是喝得有些多,呆頭呆腦,葉蓁蓁想。她端著自己茶,對紀無咎笑道,“皇上請用茶吧。”

    紀無咎聽到此話,依然沒接那宮女茶,而是走到葉蓁蓁面前,托起她手,低頭,就著她手中茶喝了一口。淺碧色茶水浸過他淡粉色唇,倒顯得賞心悅目。

    雖然喝茶,然而從始至終,他眼睛一直盯著她看,目光澄亮,又有些熱烈,似兩團幽火。

    他抬起頭,咽下茶水,喉嚨處發出一種吞咽響動,葉蓁蓁聽得清清楚楚。

    紀無咎發現,明明喝了茶,他卻感覺加口乾舌燥了。

    氣氛有些詭異。葉蓁蓁總覺得這樣紀無咎不大正常。她醒過神來,想招呼人幫他就寢,卻發現室內早已只剩他們二人。

    紀無咎拿過她手中茶碗放桌上,然後,他抓著她手覆自己臉龐上,輕輕地摩挲著,目光繾綣而迷離,嘴唇微勾,眼角掛著淡淡笑意。

    葉蓁蓁這種事情上向來缺乏覺悟,她覺得紀無咎應是喝醉了要撒酒瘋,便叫道,“來人,伺候皇上衣。”

    沒有人來。素月早已放下簾子關好門。她守門口,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紀無咎拉著葉蓁蓁坐床上,他勾著葉蓁蓁肩膀,虛攬著她,側過頭,湊到她耳畔,壓低聲音說道,“蓁蓁,你疼我一疼罷。”嗓音暗啞,帶著一點溫軟哀求。

    他說話間,嘴唇若有若無地擦到她耳垂,癢得她抬手蹭了蹭。葉蓁蓁從未聽過紀無咎如此說話,簡直就像是,平日裡殺氣十足一隻野獸,突然把爪子一收,撒起嬌來。

    這個……

    對待醉鬼,葉蓁蓁也有些無奈。而且要命是,聽他如此軟語溫聲地說話,她竟然有一絲心軟。於是她哄他道,“你想讓我怎樣疼你?”

    紀無咎便抓起她手,放胯間,那裡,某個不安分東西正覺醒。

    葉蓁蓁臉一黑,連忙要抽回手。紀無咎卻死死地扣著她手,加用力地按著。他喘息因此而有些急促,“蓁蓁,我不碰你,不碰你。可是你能不能摸一摸它?嗯?”說到後一個字時,幾乎是用鼻音發出,短促聲音中飽含著歡悅與急切。

    葉蓁蓁扭臉看他。他眸子像是清泉沖洗過黑曜石,幽黑乾淨,表面包裹著一層迷蒙水光,瞳仁深處又似跳躍著火焰,水火交融,分外和諧。

    她突然就有點內疚。兩人畢竟是夫妻,不讓他碰她,那麼……她就碰一碰他吧。

    於是葉蓁蓁果真那硬物上摸了一把。

    紀無咎粗喘著,迫不及待地寬衣解帶,把他小兄弟放了出來。

    葉蓁蓁:“……”

    “蓁蓁……”他又用那種哀軟聲音喚她。

    此時紀無咎身上衣物並未除去,只□衣服半褪,露出該露東西。他稍稍側了一□體,讓自己腿間東西斜對著葉蓁蓁,好方便她動作。挺立小兄弟因他這一挪動而不住地一點一點,像是對葉蓁蓁點頭致意。

    紀無咎一手向後撐著身體,另一手搭著葉蓁蓁肩膀,柔聲說道,“蓁蓁,幫一幫我。”纏綿聲音裡含著低低誘哄。

    葉蓁蓁摸著下巴盯著他兩腿之間看。說實話,雖然之前兩人也行過房,但這是她第一次看到男人那個東西。反正兩人是夫妻,這時候也沒什麼好羞澀。於是葉蓁蓁睜大眼睛,充滿求知欲地仔細打量初次見面小兄弟,一臉坦然。

    被她以如此直白目光盯著那裡看,紀無咎只覺身下加脹硬。

    “真醜。”葉蓁蓁突然給出一個客觀評價。

    “……”紀無咎被這兩個字砸得身體一抖,他一抖,小兄弟又跟著點頭,仿佛十分認同葉蓁蓁話。他滿頭黑線,遇到這樣女人,簡直不知道該如何是好。

    葉蓁蓁突然伸手,對著小兄弟屈指輕輕一彈。

    紀無咎舒服地悶哼一聲,他粗喘著氣,嘴角噙笑,“繼續。”

    “咦,吐水了。”葉蓁蓁說道。

    “蓁蓁,摸一摸它,它會吐多。”紀無咎早就不知道節操為何物了。

    葉蓁蓁又摸著下巴沉思起來。眼前這個東西,讓她想到了金魚。兩個大眼睛,一條長尾巴,不對……應該是一條長長嘴巴。

    金魚也會吐水,金魚還會吐泡泡呢。

    “蓁蓁?”紀無咎喚她。

    “要是會吐泡泡就好了。”葉蓁蓁目光重落回到那金魚嘴巴上,一臉遺憾。

    “……”

    誰、家、、J、J、會、吐、泡、泡、啊!!!

    紀無咎要崩潰了了。要命是他腦子裡竟然還出現一幅小**吐鼻涕泡泡畫面,簡直要瘋了。

    神奇是,這麼崩潰情緒下,他小兄弟依然金槍不倒地屹立著,所以說竟然有人敢說他不行,真是太不可思議了,他簡直就是男人中男人!

    紀無咎乾脆直接抓過葉蓁蓁手,強迫地按到那執著而堅強小兄弟上,上下滑動。葉蓁蓁見他要哭不哭要笑不笑又委屈又崩潰表情,便也沒有拒絕,跟著他動作。她雖然依然有些嫌棄,但厭惡感覺並不明顯。

    只不過,很,葉蓁蓁就覺得不對勁了,疑惑地盯著自己手看。

    紀無咎很想問一問她怎麼了,但是他不敢,他怕她又說出什麼驚天動地話來,到時候他行也不行了。

    “我好像……”葉蓁蓁猶豫著開口。

    “別說!!!”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為什麼反應這麼大,但還是乖乖住了嘴,心裡依然十分納悶,這種感覺為什麼很熟悉,好像她經常做呢?

    紀無咎發現葉蓁蓁房事上根本就是塊木頭,所以也就不指望她能自覺地知道怎樣把他弄舒服了。於是他乾脆不裝矜持了,喘著粗氣指揮葉蓁蓁,摸哪裡揉哪裡捏哪裡……雖然葉蓁蓁手段青澀,還不好好學,但這依然給他帶來了強烈樂。而且,一想到葉蓁蓁現是清醒,正看著他,心甘情願地為他做這些……他就激動不已,心口熱燙。

    這樣情愛,他別女人那裡從未體會過。

    葉蓁蓁開始還好好聽紀無咎話,到後來便有些不耐煩,她打了個哈欠,機械地動作著。

    紀無咎喘息突然加重,“蓁蓁,一些!”

    葉蓁蓁本能地聽從他要求,手上加了速度,過了一會兒,紀無咎身體繃直,顫抖著噴灑出來。因為許久沒有如此歡暢過,所以灑得有些多,地毯上落了一片濁白。

    葉蓁蓁眼看著劃過面前幾道白線,笑道,“也怪好玩兒。”

    紀無咎這會兒已被她奇言怪語鍛煉出來了,便一邊粗喘,一邊笑著搭腔道,“如此,朕便經常給你玩一玩。”

    葉蓁蓁甩了甩有些發酸手,“你下次要一些。”

    紀無咎拉著她手,突然把她拽進懷裡。他氣息依然不穩,臉上湧起潮紅尚未退卻,額頭還掛著大顆汗珠。他低頭,額頭抵著她額頭,鼻尖對著她鼻尖,眼睛看進她眼睛裡。他認真說道,“蓁蓁,以後我只對你一人好,可好?”

    葉蓁蓁從他懷中爬起來,跪坐他身邊,歪著頭問道,“你是皇帝,你說每一句話都是聖旨,對不對?”

    紀無咎捉住她手,與她十指相扣,笑道,“君無戲言。”

    葉蓁蓁低頭看著兩人牢牢扣一起手,說道,“其實,我一直以為你討厭我。”

    “我也以為你討厭我。”

    “我本來就——”

    葉蓁蓁話沒說完,紀無咎突然撲過去把她按床上,堵住了她嘴。他含著她嘴唇用力吮吻了一會兒,慢慢地親吻已變得如春雨般細密。

    紀無咎捧著她臉,雙唇輕輕摩擦著她唇角,放軟語氣說道,“蓁蓁,別討厭我。”

    “……好。”
50、跑路



    這日,紀無咎上午去德勝門給三軍踐行,說了幾番慷慨激昂話,一時把十幾萬大軍鼓舞得喊聲震天,仿佛滾滾春雷砸下來。

    之後他回了皇宮,養心殿幹了一天活兒,晚膳時候已經有些想念葉蓁蓁了。紀無咎便決定再去坤甯宮蹭個飯。

    想著昨晚上兩人柔情蜜意,紀無咎心裡像是有熱熱泉水湧過,又像是被蜜水泡了一遍,總之說不出暖熱舒適。因此他便有些迫不及待地想要見到葉蓁蓁,腳下步伐也加了。

    然而到了坤甯宮,紀無咎發現葉蓁蓁還沒有擺飯,這對於她來說很不尋常。他心下詫異,一掀簾子直接走進暖閣。

    暖閣裡竟然沒人,素月素風王有才都不跟前。此時床帳放下來,裡頭發出壓抑哼聲,聽起來十分詭異。

    紀無咎以為葉蓁蓁病了,便走上前把床帳掀開一看,就被眼前景象震驚了。

    床上沒有葉蓁蓁,只坐著素風和素月,兩人被綁得結結實實,嘴巴塞住,方才那怪異聲音便是她們被堵住嘴之後發出。她們倆看到紀無咎,兩眼放光,用眼神傳遞著千言萬語。

    紀無咎頓覺不妙,那一瞬間,許多猜測湧入他頭腦,個頂個糟糕。他把她們口中布扯下來,問道:“皇后呢?她是不是被王有才劫走了?”

    “回皇上,是王有才被皇后劫走了!”

    紀無咎一聽葉蓁蓁似乎並無危險,便定下心神,給她們兩個松了綁,“說吧,到底怎麼回事。”

    “今早奴婢伺候娘娘用過早膳,娘娘突然和王有才一起把奴婢綁了,放床上。接著娘娘把素風叫進來,也綁了,和奴婢放一塊。之後娘娘和王有才便一起出去了。其間王有才一直勸娘娘,去時候也很不情願。但是娘娘威脅說他要是不去,便把他也綁了扔進太液池喂王八。再後來事情,奴婢也不知道了。”

    “她一直沒回來過?”

    “沒有。”

    紀無咎有些不解,葉蓁蓁身為皇后,想做什麼做什麼,有什麼事是需要綁人?她綁了這倆宮女,顯然是怕她良久未歸時她們兩個去尋她,如若尋找不見,定然要驚動整個皇宮。

    怕去尋她?

    難道她出宮了?!

    紀無咎被這個猜測嚇了一跳。後宮女子偷溜出宮,膽子未免太大,但一想到此人是葉蓁蓁,他就越想越覺得可能。

    而且,她執意要把王有才帶走,大概是因為王有才能夠拿到出宮牌子,而她身為皇后卻不能輕易拿到。

    紀無咎當下宣來宮內侍衛與各處值守太監,問他們可有見到皇后,或是見到什麼生人面孔——他擔心葉蓁蓁假扮成太監混出宮去。

    這些人裡確實有不少人見到葉蓁蓁,她並沒有喬裝。根據他們回答,紀無咎把葉蓁蓁出現時間地點一對,發現她是奔著神武門去。

    於是紀無咎親自趕去神武門,把今日一天各個時間段值守太監都傳過來,問他們可有見到皇后。

    早上值班幾個太監便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申時六刻時候奉旨出宮了。”

    “奉旨出宮?”紀無咎危險眯起眼,“她奉是哪門子旨意?”

    “娘娘說,她奉是皇上口諭。”

    紀無咎深吸一口氣,問道,“她可還帶了什麼人?”

    “回皇上,娘娘只帶了王總管一人。”

    “只帶了一人,你們就敢悄無聲息地把她放出去。”紀無咎說這話時候,臉色陰沉得可怕。

    太監們反應過來大事不好,紛紛跪倒地磕頭求饒命。

    “來人,把這幫蠢材拉下去每人打四十板子。腦袋就先寄存著,皇后倘若傷到一根毫毛,朕再來和你們算帳。你,多帶些人現出宮打探皇后行蹤,先別走漏風聲。今日之事,誰要是敢對外洩露半個字,全部砍了!”

    說完,不理會被拉下去那幫人鬼哭狼嚎,紀無咎轉身就走,臉色沒一點轉好跡象。馮有德甚至能聽到他咬牙聲音。

    假傳聖旨!私出皇宮!這女人膽子真是越來越大了!

    紀無咎越想越氣,殺氣騰騰地一路走回乾清宮。路上遇到不少宮女太監,都嚇得跪地上大氣不敢出,等目送著紀無咎走遠,便心想,是哪一個能把皇上氣成這樣,真是好本事。

    路過坤甯宮時,紀無咎突然停下腳步。

    奉旨出宮?皇上口諭?

    他腦子裡把昨天說過話挑挑揀揀,拼湊出一段對話來。

    “出去,朕不想看到你。”

    “遵旨。”

    “你是皇帝,你說每一句話都是聖旨,對不對?”

    “君無戲言。”

    呵呵呵……原來是這樣口諭,原來是這樣一個奉旨出宮!葉蓁蓁,你好樣!

    紀無咎覺得自己簡直要氣炸了,他目露凶光,胸口劇烈地起伏著,氣血上湧,突然喉頭一甜,似有液體不受控制地從口中流出來。

    馮有德看到紀無咎竟然吐血了,嚇得大驚失色,連忙扶住他,一邊朝不遠處太監喊道,“來人,傳太醫!”

    ***

    鐵太醫給紀無咎診治了一番,說他是急怒攻心。對於這一點,鐵太醫自己覺得很詫異,皇上不是易怒之人,這次怎麼就氣得吐血了呢。

    紀無咎揮退眾人,獨自坐床上沉思。

    昨晚那樣情狀,他一時動情,便說了那樣甜言蜜語。葉蓁蓁問他,他只當她是向他索要承諾,卻不想,她只是趁機引他話。

    他思慮萬千做出決定,本以為她至少會感動一點,卻沒料到,人家根本就不乎!

    他捧出己真心,她卻棄如敝屣。不止扔地上,還要踩上兩腳。

    太狠了,葉蓁蓁。

    紀無咎嘴角泛起一絲苦笑。都說帝王薄情寡幸,然而這種永遠捂不熱石頭,才是真真叫人生不如死。

    心臟像是被萬千根細涼蠶絲緊緊纏絞著,簡直要被割成千片萬片,一陣一陣疼得他心口發麻,呼吸困難。紀無咎用力捂著心口,喃喃喚著葉蓁蓁名字,一遍又一遍,目光漸漸從癡迷火熱,轉變為冰涼與狠絕。

    你以為光明正大地走出皇宮就沒事了?葉蓁蓁,朕定不會輕饒你。

    ***

    紀無咎一夜未睡。他一遍遍地想著他和葉蓁蓁之間對話,想著昨夜兩人軟語溫存。所有甜蜜歡愉,現看來,都成了絕妙諷刺。

    諷刺是,他竟然開始擔心她。

    一個女兒家家,只帶了一個與她一般年紀不中用太監,出了門,民間一應人情俗事他們兩個都不懂,若是有人欺她騙她,怎麼辦?

    若是遇到歹人,怎麼辦?

    若是這個消息走漏出去,別有用心之人先他一步找到她,怎麼辦?

    外面不比皇宮。皇宮之中她可以橫著走,可是到了市井之中,誰人識得她是皇后?又有誰會忍著她,讓著她,護著她?

    那樣如花似玉一個人,心眼又實,嘴巴又直,倘若被人盯上……

    紀無咎簡直不敢再想下去了。他霍然起身,朝外間喊道,“趙致誠!”

    他話音剛落,便有一人閃進來,單膝跪龍床前,“微臣,皇上有何吩咐?”

    “帶著所有暗衛和密探,出宮尋找皇后,每個時辰派人回來稟報一次。”

    “遵旨。”

    趙致誠閃身出去。紀無咎又躺回到床上,大睜著眼睛胡思亂想了半天,因精神始終繃著,他也不困。馮有德進來喚紀無咎起身上朝,看到他面容憔悴,無精打采,便勸道,“皇上若是身上不適,今兒早朝便免了吧,陛下龍體要緊。”

    紀無咎自己也無心上朝,但還是去皇極殿坐了一下,底下大臣們也不知是聽說了昨晚事情還是接收到馮有德眼神,總之非常默契地什麼事情都沒提,所以早朝很便散了。

    散朝之後,紀無咎接到暗衛來報,葉蓁蓁出了神武門便一路向北,並未回葉家。且她中途喬裝之後,便失了行蹤。趙致誠已讓人描了畫像,嚴查京城各門。

    一路向北?沒有回葉家?紀無咎一邊思索著這兩句話,去了慈甯宮。他告訴太后說葉蓁蓁突然染病,不能給她請安,其他妃嬪近期也用不著去坤甯宮請安了。

    “你還想糊弄哀家,她分明是已逃出皇宮!”

    紀無咎暫時沒精力理會到底是誰傳出去消息,只是答道,“她並非出逃,而是帶了朕口諭。”

    太后怒道,“如此冥頑,皇上不說治罪,竟然還為她開脫?”

    “母后,朕今日心情不佳,便不和您繞圈子了。朕只有一句話,倘若有人趁此機會對皇后不利,朕絕不輕饒。”

    ***

    趙致誠回復情報裡說,整個京城各門都未見皇后出城。紀無咎這時候已徹底冷靜下來,思路也清晰了。他只憤怒于葉蓁蓁對他糊弄與絕情,卻沒有去想關鍵一點:

    葉蓁蓁為什麼要冒那麼大險出宮?有什麼事情是她十分想做,而且還只能出宮去做?

    打仗。

    所以她肯定還是出了城。城門看守之所以沒發現她,大概是因為她喬裝得太好。

    “不用找了,她應是已經隨著軍隊北上。”紀無咎對趙致誠說。他現無比後悔當初一時興起給了她虎頭令,可是誰又能料到她膽大如此。

    跪地上趙致誠心頭一松,“皇上,是否需要微臣帶人去軍營迎回皇后娘娘?”

    “不用了。這次,朕要親自捉她。”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51、追捕



    離開京城之前,紀無咎要給葉修名和方秀清留份密旨,讓他們倆全權處理他不京城這段時間軍國大事。除此之外,他還得選個儲君候選人,以防萬一,至少能保證葉修名和方秀清不會追著來把他押回京城。

    儲君這個問題實令人頭疼,前面說過,皇室一脈子息單薄,紀無咎是他爹獨苗。前幾代裡,皇帝每每多生幾個兒子,便總要發生奪嫡之爭,鬧到後還是只剩下一個。紀無咎他爹當年就是幹掉親哥哥之後上位。

    因此紀無咎翻遍了族譜,只找到一個稍微近一些偏支子弟。此人是明弟第五代玄孫,真論起來算是紀無咎叔叔輩。經過先祖幾輩不懈折騰,這人已完全家道中落。他也一直是單傳,四十多歲了還未娶妻,眼看著就要絕後。現如今他以走街串巷磨剪子磨刀為營生,勉強糊口。

    紀無咎思量再三,認為如果自己一不小心讓個磨剪子磨刀當了皇帝,那幫言官們怕是要把他屍骨挖出來罵。於是他大筆一揮,乾脆選定了黎陽公主兒子譚寄為儲君備選人。一旦他紀無咎出個意外,譚寄就要被勒令改姓紀,過繼給紀無咎他爹當兒子。黎陽公主是他姑姑,因此這個譚寄是他正兒八經表哥,這樣做也不算過分。而且讓譚寄繼承大統還有個好處:這個人腦子很笨,笨到扶不起來,他爹當年得了瘋病不知所蹤,只有黎陽公主守著他,靠著皇室每年那點接濟過活。所以譚寄朝中沒什麼勢力,倘若當了皇帝,也只是個傀儡,唯一作用就是保住那點皇室血脈。有葉氏和方秀清操持,大齊國運應該會安然無恙。

    所以說,雖然他紀無咎無比討厭葉氏,但關鍵時刻能倚仗,還是葉氏。

    以上,紀無咎覺得其實都只是鹹吃蘿蔔淡操心。他一時半會兒死不了,等收拾完那幫蠻夷,把葉蓁蓁病治好,他和她多生幾個孩子,到時候所有問題都不是問題了。

    怎麼就想到和葉蓁蓁生孩子這上面去了呢,紀無咎微微有些彆扭,他不是應該還生她氣麼。

    紀無咎離開京城第二天,這份密旨才到了內閣。葉修名和方秀清當場氣了個半死,然而木已成舟,他們倆也不能做太絕,怕引起紀無咎反感,反而壞事。葉修名回到家,罵了幾句小混蛋,便進了自己收藏寶貝私庫,翻出一件寶甲來。

    寶甲是純白色,觸手光滑冰涼,柔韌結實。這東西名字叫做“蠶衣”,很普通名字,但是有著極為不普通功能:刀槍不入。它雖名蠶衣,卻不是用蠶絲織就,而是一種產于雲南密林中是蜘蛛絲。那種蜘蛛數量稀少,身帶劇毒,它吐出來絲堅韌無比,一根絲能吊起來一頭羊。當地一個奇人,收集這種蜘蛛絲用了幾十年,終於湊了不少,織就了這麼一件寶甲,後來輾轉到了葉修名手裡。

    現,葉修名少不得要把它拿出來給紀無咎了。無論如何,這小混蛋性命是要緊,比全天下任何一件寶貝都要金貴。

    當天夜裡,葉修名便派人日夜兼程追趕紀無咎,爭取把蠶衣送到他手裡。

    且說這邊,紀無咎一行人騎都是千里良駒,追了三天,總算追上了三大營主力軍隊。見到譚鳳祥,他也不廢話,直截了當地問他近可有人持著虎頭令進入軍中。這事兒譚鳳祥還真不清楚。虎頭令這東西,因為涉及到皇帝,所以見過人也都嘴巴嚴,不會亂說。但是見紀無咎急得要吃人模樣,他也不敢懈怠,趕緊讓人傳下去一層層地細問。

    紀無咎又欽點了陸離來回話,結果陸離一臉茫然,不似作偽。他擔心之余又有些安心:蓁蓁沒有來找陸離。

    過了兩個時辰,一個神機營管彈藥守備被人帶過來回話,說確實有人帶著虎頭令視察神機營。

    紀無咎一聽就精神了,“此人現何處?”

    守備不知道眼前少年人是何身份,但見連談總兵都對他態度恭謹,便有了分寸,恭敬答道,“甄將軍只軍中待了兩天,取了些火藥和鋼珠,便離去了。”

    “甄將軍?”

    “對,他自稱姓甄,是皇上親封武德將軍,大名叫做甄威猛。”

    “……”

    看來應是她無疑了。

    紀無咎嘴角抽了抽,又問道:“她何時到來,又是何時離開?”

    “甄將軍于大軍拔營當日便來了,是末將接待她。因她說此事涉及重大,所以末將未敢向任何人提及。她跟隨末將巡查神機營各處,兩日後便不辭而別了。”

    紀無咎聽他如此說,便已明白葉蓁蓁想法。這女人聰明得很,肯定已經料到會有人去軍營追她,又怎會等著被捉。她來神機營目,大概是要取些彈藥。

    不對。紀無咎眯了眯眼,以他對她瞭解,她冒這麼大險出來,不過是被戰事勾得,倘若出來之後又不打仗,必然不能興。所以她後肯定還是會去遼東,只不過她打主意是等捉她人撲個空,回去覆命之後,她再捲土重來。如今只需留人遼東守株待兔,她是早晚會投入羅網。

    那麼她離了神機營之後,又會去哪裡呢?

    紀無咎看著地圖,估摸著葉蓁蓁離開軍營位置。這女人好熱鬧,又帶著虎頭令,可以自由出入軍中,往軍隊裡折騰機會她不會錯過。所以她有可能去就應該是一個有駐軍大城鎮……他目光終停留地圖上一點。

    薊州。

    ***

    薊州城是京城正北方咽喉要塞,長年陳有重兵。自女真吞併漠南蒙古之後,薊州便直接面對著西北方蒙古、東北方女真兩大勢力。只不過兩大勢力中心距此甚遠,因此戰火不會輕易波及此處。

    當然,一旦此處燃起戰火,那麼整個京城,甚至整個大齊,也就岌岌可危了。

    鎮守薊州城是老將徐錫明,此人用軍沉穩,善守不善攻,薊州待了近十年,把這個軍事要塞守得如鐵桶一般。

    葉蓁蓁又假冒了一回聖使,來薊州城軍營巡視。她裝得有模有樣,用紀無咎口吻把徐錫明狠狠地誇了一番,年近花甲老將感動得涕淚縱橫,對著南方拜了三拜,拜得葉蓁蓁都有些心虛了。

    除了軍營狐假虎威,葉蓁蓁偶爾也出來玩兒。她出手大方,性格豪爽,長得又英俊瀟灑,還與京中有著神秘關係……所有這一切使甄將軍大名三日內傳遍了薊州城內有頭有臉之人耳朵,不少人遞了名帖想要結識一番。

    於是,葉蓁蓁就這麼稀裡糊塗地認識了黎尤。

    黎尤來歷也很神秘。此人懂醫術懂占卜,會彈琴會作詩,舞得一把好劍,也耍得一把好菜刀。總之五花八門高低貴賤他都會一點。

    他穿一身白色棉布長衫,頭戴浩然巾,一副文弱書生打扮。但葉蓁蓁跟他交過手,知道他一點也不文弱。

    他身材修長,長得……算好看吧。葉蓁蓁也不知道現如今該如何評價一個男子好看不好看,因為她發現,整天面對著紀無咎那種妖孽級別臉,後果就是別男人無論長什麼樣,擱她眼裡都只能算一般了。

    不過黎尤有一個紀無咎沒有優點:他愛笑,而且笑起來特別溫柔,讓人如沐春風。再加上他博學廣聞,對吃食一事獨有研究,所以葉蓁蓁挺喜歡和他來往。

    這一日,黎尤邀請葉蓁蓁出門踏青,葉蓁蓁欣然應允。本來黎尤意思是就他們兩個,但是王有才不放心,厚著臉皮一直尾隨著他們倆,像個變態似。葉蓁蓁沒阻止,黎尤也就不好意思說什麼。

    說是踏青,其實地上還並不很青,只極少數心急小草,剛剛向土地外探了個頭。得離遠了看,才能看到這時候大地被一片淡淡綠色覆蓋著,如一層薄到不能再薄綠霧。北方春天來得晚,此時河剛化開不久,柳樹也才悄悄地吐出綠芽,風早已不似冬天那般刺骨,變得柔軟起來,帶著溫潤氣息,整個世界顯出生命蓬勃前那一刻,仿佛一個嬰孩剛離開母體時第一聲啼哭。

    葉蓁蓁站河邊,看著身形靈巧燕子穿楊拂柳而過。

    黎尤側著臉看她。

    她仰著頭,未戴圍巾,脖頸上一片平滑。除此之外,未披鎧甲她,此時雖穿著男裝,但是胸前……額,實束不住。

    發覺到自己想法似乎有點猥瑣,黎尤乾咳一聲,低下頭。

    “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黎尤未答,而是看著她腰間別一把鳥銃,問道:“你帶這把火繩槍,可是傳聞中連珠鳥銃?”

    “正是。”葉蓁蓁解下鳥銃,耍了個槍花,對著天空做了個瞄準動作。她連珠鳥銃雖和神機營用著同樣鋼珠,但整體上比神機營標準鳥銃纖細短小一些,便於女子使用。

    黎尤看著她這一串流暢颯爽動作,不禁失笑,“能否借我一觀?”

    “不能。”

    “……”

    “你別介意,”葉蓁蓁把槍別腰上,說道,“軍器監說了,連珠鳥銃製作方法是我大齊高機密,此武器輕易不能示人。”

    黎尤笑道,“我只是略微好奇了些。既然如此,倒是下唐突了,這裡先給甄……甄兄弟陪個不是。”

    葉蓁蓁抬頭剛要安慰他幾句,卻一眼看到他身後,頓時仿佛見鬼一般,大叫一聲“不好”,轉身撒腿就跑。

    黎尤覺得莫名其妙,扭頭一看,只見一年輕男子領著一群人殺氣騰騰地奔跑過來。

    那年輕男子邊跑邊高喊道:“蓁……甄威猛!你給我站住!”

    葉蓁蓁聽到此話,頭也不敢回,跑得了。濃密黑亮頭發揚起來,像是一匹迎風招展純黑緞子。

    黎尤雖不明所以,但也看出來這男子是來找麻煩,因此便出手攔他。卻沒料到他剛抬起胳膊,眼前一道身影閃過,那男子已經兩步開外。

    好身手!

    黎尤還要上前,此時跟男子身後那一隊人紛紛上來抄傢伙圍住了他,不再管已經跑遠二人。黎尤身負武藝,定睛一看眼前眾人,便知個個都是一流高手,若是單挑,他興許還能有幾分勝算,但若是單挑一群……他果斷背手站立,擺出一個頗有風骨投降姿勢。

    葉蓁蓁順著河邊跑,幾次三番想紮進河裡去,又實沒有勇氣。初春河水依然很冷,她光想想就直打寒戰。

    紀無咎離她越來越近。

    葉蓁蓁都哭了。她實沒想到他竟然這麼就猜出她行蹤,沒想到他竟然親自來逮她。

    眼看著離葉蓁蓁還有三步遠,紀無咎縱身一躍,直接撲倒了她。倆人河岸上出溜溜地滾起來。

    “我錯了!”

    滾啊滾。

    “對不起!”

    滾啊滾。

    “紀無咎,我想你了。”

    滾動身體突然停下來。

    紀無咎看著被他按地上人:穿一身亂七八糟男裝,髮髻已經顛散了,頭髮亂七八糟地蓋著額頭和眼睛;因方才跑動,臉泛桃花,氣息不穩,櫻唇吐著熱熱呼吸全部噴他臉上,燒得他臉也熱起來。

    就這樣一副不忍直視德性,他竟然也不討厭。

    她說她想他,也不知是真心還是假意。

    但不管真假,它都有點石成金效果:紀無咎那滿腔怒火,愣是被這麼一句話直接澆成了一池春水。

    他覺得心尖兒上麻麻,燙燙,這燙直接竄到他臉上,進而燒進腦子裡。他突然低頭,瘋狂地吮吻著葉蓁蓁,“我也想你,想你……”

    葉蓁蓁心想,這招兒還真管用。

    她現也不討厭被紀無咎親了,雖然不知道為什麼,但眼下重要是平息他怒氣。所以她嘗試著配合紀無咎,伸出舌尖舔了他一下。

    這一下直接燒斷了紀無咎腦子裡後一根理智弦,他按著她不管不顧地親吻著,□不由自主地她腿上蹭。

    一個男人,見到自己找了好幾天老婆,還被她熱情地對待,這男人下邊兒要是沒點反應,那就可以客串太監了。

    葉蓁蓁感受著腿上那個又硬又燙東西,她突然想起紀無咎那天被她折騰得似乎挺享受,此時想討好他,大概可以試試這裡。於是她摸向那個東西,用力按了按。

    紀無咎簡直要瘋了。

    那頭侍衛等了這麼久,不見他們倆回來,便有些不放心,由四個侍衛過來尋他們。四人走了一會兒,見河邊趴著兩個人,紀無咎把葉蓁蓁壓身下,身體一聳一聳。侍衛們立刻紅了臉,仿佛看到洪水猛獸一般,轉身撒腿狂奔。

    這邊這倆二貨因為太投入,並沒有發現岸上異樣。紀無咎趴葉蓁蓁身上,臉伏她耳畔,呼吸淩亂,一遍遍地叫著“蓁蓁”。葉蓁蓁一回生二回熟,這次也摸著些門道,看著紀無咎被她弄得失了方寸,與平時冷靜威風判若兩人,倒也十分有成就感。

    打這次以後,葉蓁蓁就總結出一條十分好用經驗:如果紀無咎生氣,甭管他有多大火兒,只要你往他下邊兒摸兩把,保管能讓他火氣立即煙消雲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LVAN鬼筱柒De烏托幫、崔瓊、爐溫。地雷。感謝竹葉青兩顆地雷。挨個捏臉,我小萌物越來越多了~~
52、敵情



    紀無咎和葉蓁蓁一起回去時,兩人牽著手,裝出一副氣定神閑模樣。侍衛們還圍著黎尤,見他們兩個回來,紛紛望天,一臉“我什麼都沒看到我什麼都不知道”。

    葉蓁蓁方才被紀無咎吻得嘴唇嫣紅,現還微微腫著。再看紀無咎,雖面無表情,然而臉頰上那層薄薄紅潮還未消退,目光早已沒了初來時狠厲,反蒙上了一層柔軟水光,像是一隻饜足獸。

    “咳咳咳,”黎尤抬手掩口,乾咳幾聲,問葉蓁蓁,“甄兄弟,你……你沒事吧……”

    “沒事,”葉蓁蓁搖了搖頭,看著紀無咎說道,“這是我好朋友,叫……叫……”肯定不叫紀無咎。

    紀無咎向黎尤拱手道,“下吳處,拙荊頑劣,讓兄台見笑了。”葉蓁蓁這副樣子,瞎子都能看出他是女人,所以他也無需藏著掖著,早日說明,也好斷了某些人不該有念頭。

    黎尤聽他如此說,怔了一怔。雖然剛才對二人關係已經有了些許猜測,但是對方如此直截了當地講出來,依然讓他覺得有些突然和意外。再看眼前二人,便覺得方才他們去了那麼久,也不知道都做了些什麼。

    “下黎尤,想不到甄兄弟竟是女郎,又早已名花有主,與吳兄如此伉儷情深。”

    葉蓁蓁見黎尤看起來似乎有些不高興,便說道,“我並非有意欺瞞黎兄,喬裝改扮,實情非得已,還望黎兄大人不計小人過,莫要放心上。”

    紀無咎聽到葉蓁蓁對眼前這人如此客氣,心中略略不喜,很告辭了黎尤,把葉蓁蓁帶回了下榻之處。

    葉蓁蓁怕他罰她,一路上表現得十分乖巧。紀無咎看到她這樣小心翼翼,既好笑又有些心疼。對待葉蓁蓁這個問題上,他現也有些認命意思了,反正無論她做了什麼,他都不能把她怎麼樣。打罵吧,捨不得,罰吧,也想不出好辦法。他追來時候怒氣濤濤,一時想要把她這樣,一時又想要把她那樣,但真正看到她時,總歸是高興多於憤怒。本以為這回是她落他手上,卻沒想到到頭來其實是他……落她手上……

    想到這裡,紀無咎思緒便又往某個香豔方向跑了。

    說句實話,紀無咎若是沒有皇帝這層身份和他那張俊臉加持,討女人歡心技能值是接近於零。所以他喜歡一個女人時,便只知忍著她讓著她對她好,嘴上卻連句像樣甜言蜜語都說不出口。偏偏葉蓁蓁是塊不開竅木頭,若是想等著她自己開悟,那你便好好等著吧,等到玉皇大帝孵蛋,也未必能等來她醒覺。

    ***

    第二天,葉蓁蓁和紀無咎一起騎馬出城玩兒了去了。紀無咎堅持和她同乘一騎,把侍衛們遠遠地甩後頭。

    倆人策馬薊州城外草原上狂奔。紀無咎只覺耳畔是獵獵風聲,懷中是溫軟身體,眼前是一望無際原野,鼻端是春天萬物萌發清氣息混著葉蓁蓁髮絲間淡淡香氣。他心滿意足地摟著葉蓁蓁,一手策馬,漸漸地越跑越遠。

    也不知跑了多久,兩人停一處山丘下。山丘上生著不少樹木,一條細細小溪蜿蜒流下,叮叮咚咚地歡唱著,跑過兩人腳邊。紀無咎席地而坐,葉蓁蓁枕著他大腿仰躺著,左腿支起,右腿搭左腿之上,翹起了二郎腿。她嘴裡叼著根草葉,吊兒郎當簡直像個軍痞;睜大眼睛看著穹廬似藍天,也不知想些什麼。

    紀無咎一手抱著葉蓁蓁脫下來頭盔,一手輕輕揉著她腦袋,眯著眼睛放目遠眺。

    “皇上,我覺得這裡比皇宮好。”葉蓁蓁突然說道。

    “出門外,就不要叫我皇上了。”

    “哦,吳處。”

    紀無咎低頭看著她,微微一笑,“叫聲‘相公’吧。”

    葉蓁蓁眨了兩下眼睛,乖乖開口,“相公。”

    “嗯。”紀無咎低笑著應道,他托著葉蓁蓁,湊近捉住她櫻唇,時輕時重地吻著,溫柔似拂面而過二月春風。

    葉蓁蓁卻突然掙開他坐起來,肅然說道,“有聲音!”

    “怎麼了?”

    “我聽到有許多馬蹄聲音。”葉蓁蓁答道。她方才枕著紀無咎腿,離地面近,所以先他一步聽到。這時候侍衛們應該停遠處,況且就算是他們,也不該有這麼多,至少得有一百匹馬。

    兩人站起身向遠處望了一會兒,只見被拉得平直如墨線地平線上,漸漸行來一隊人馬,個個跨刀佩弓,看他們衣著,像是蒙古輕騎。

    這可奇怪了,此處是薊州,怎麼會出現蒙古騎兵?

    不過現不是思考這個問題時候,因為那隊騎兵也發現了他們,停了離他們不遠地方。

    兩人一騎,就這樣和那一百多個全副武裝騎兵對望著。

    紀無咎現十分後悔今日出門時候一時興起,和葉蓁蓁雙雙披了鎧甲,此時對方眼裡,他們儼然就是兩個大齊士兵。

    葉蓁蓁脊背挺直,不自覺地抓著紀無咎手,緊緊握著。

    “蓁蓁,別怕,”紀無咎反握住她,低聲安慰道。

    怎麼可能不怕。敵眾我寡,即便那二十個侍衛全部場,也打不過這麼多人,何況現只有他們兩個。

    葉蓁蓁緊張得手心都出汗了。她低聲說道,“皇上,一會兒你先跑,我這裡抵擋一陣。你跑進山裡,他們一時半會兒找不到,挨到侍衛來救駕,就可以逃出去了。而且,這些人並不知道你身份,所以未必會為了搜你而大動干戈。”

    紀無咎聽她如此說,心中酸酸甜甜,歎氣道,“我怎麼可能丟下你。”

    “不能也得能,”葉蓁蓁著急地看他,“你是皇上,你不能死。”

    “那你呢?”

    “我憑著連珠鳥銃,大概可以拖住他們一陣子。”葉蓁蓁說著,拍了拍腰上鳥銃。她想著今日也許可以打獵,便把兩把鳥銃都帶上了,還帶足了彈藥。

    “你不怕死?”

    “怕,怎麼不怕。可是,可是,”葉蓁蓁急得眼圈發紅,“我可以死,你絕對不能死!”身為皇帝,他要是死了,只怕整個天下都要亂了套。葉蓁蓁說著,便要解下鳥銃。

    紀無咎按住了她手,“蓁蓁,你不會死,我也不會死。”

    “來不及了,你跑!”

    “蓁蓁,冷靜,蓁蓁,”紀無咎抱住她,“你坐下,聽我。”

    葉蓁蓁鬆開手,詫異地看著他,看著他一臉雲淡風輕,她莫名其妙就安靜下來,由他拉著手坐地上。

    紀無咎抹了一把她額頭,手心頓時沾上一層汗水。他溫聲說道,“兵法雲,‘虛則實之,實則虛之。’這些人看到我們,沒有第一時間進攻,應是因為有所顧慮,怕中了埋伏。我們現越是表現得平靜,他們越是不敢輕舉妄動。”

    葉蓁蓁不大贊同,“可是這樣太冒險了,你還是跑吧。”

    紀無咎卻問道,“你和我說實話,你今日如此捨身救我,只是因為……我是皇帝嗎?”

    葉蓁蓁不解地看著他,不明白他為何有此一問。

    紀無咎搖頭笑了笑,笑得有些落寞,“算了,我這是明知故問。”

    葉蓁蓁沒心思和他扯閒篇兒,“皇上,你……”跑吧。

    “蓁蓁,我對你說過,兩軍對峙,要緊不是天時地利,也不是神兵利器,而是人心,”紀無咎一下一下地撫摸著葉蓁蓁順滑髮絲,說道,“這一百多號人看來,沖上來後果有兩種:要麼是斬殺兩名敵方低級武將,繳獲一匹戰馬;要麼就是中埋伏,全軍覆沒。如果是前一種,他們戰利品也不多,但如果是後一種,就要送掉性命。這就像是民間賭博,贏得少,輸得多,這樣局,誰願意賭?”

    葉蓁蓁抬起頭,驚訝地看著他。

    “所以,”他總結道,“真正不敢冒險,不是我們,而是他們。”

    葉蓁蓁眼神有些發直。

    紀無咎見她呆頭呆腦樣子十分有趣,便捏了捏她鼻子,“怎麼了?”

    “沒,”葉蓁蓁低頭,又落回他懷裡,說道,“說實話,我都有點崇拜你了。”

    我要不是你崇拜。紀無咎心想。

    這兩人作為夫妻,舉止親昵一些,他們倆不覺得有什麼,但是落別人眼裡就不一樣了。

    那隊蒙古騎兵小隊長,因為怕狡猾中原人有圈套,便讓人停下來,想先觀察一番。只見那兩個大男人那裡肆無忌憚摟摟抱抱,實令人眼瞎。他回頭看看,發現隊伍裡有不少人竟然看得興致盎然。

    小隊長臉一黑,覺得冒著中圈套風險去捉兩個作風不好俘虜,這樣買賣怎麼看都是只賠不賺,所以他一揮手,繼續行軍。

    這邊紀無咎眼見那些人要走,掏出腰上一個哨子,鼓起腮幫子一通猛吹,隨著這聲哨響,遠處突然又冒出來一隊人馬,向著他們狂奔而來。

    壞了,果然有埋伏!騎兵小隊長看也不看那幫人,招呼自己人馬趕緊跑路。

    軍心就是這麼個奇妙東西。這隊蒙古騎兵方才停下來猶豫時,便已有些人擔心中埋伏,現終於等來了埋伏,誰也不敢回頭看,狠命地抽打著身下馬,滿腦子想只有逃命。

    於是紀無咎帶上葉蓁蓁,領著二十個人,攆著一百多人追出去老遠。葉蓁蓁點燃火繩,舉著鳥銃連放幾槍。

    火槍!簡直太可怕了!騎兵們跑得瘋狂了。

    跑出去大概十裡地,紀無咎一抬手,讓眾人停下來。

    “窮寇莫追。”他看著漸漸遠去那群狼狽身影,說道。

    是唄,你就二十幾個人,真要惹毛了他們,或是等他們反應過來,那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兩個侍衛提著一個人走過來,扔地上。那是個敵方騎兵,腿上受了傷,血流不止。葉蓁蓁方才顛簸馬上舉著槍亂放一氣,也沒個準頭,但還是打下來三個人,其中兩個已經死了,只剩下這一個喘氣。

    “留活,帶回去,好好審問。”

    “是!”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木頭、 ae 地雷。感謝 雙羽 兩顆地雷。愛你們~

    話說,我把那個掉節操“11點”給撤了,以後還是日,但時間不固定【其實一直沒固定對吧TL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53、靈感



    紀無咎找了個懂蒙古語士兵拷問那個俘虜,但是他像個啞巴一樣一言不發,還玩兒絕食。

    紀無咎站那俘虜面前,他說一句,讓士兵翻譯一句。

    “你不說,我也知道你來自何處。”

    俘虜無動於衷,石塑一般。

    “蒙古烏蘭部勃日帖赤那,名號叫做大漠蒼狼,實際上卻是個喪家之犬。”

    俘虜情緒有了些微波動,食指不自覺地抖了一下。

    “我本以為他投降女真是迫不得已,現看來,倒是聽話得緊。”

    那俘虜突然抬眼看紀無咎,目光中飽含著驚訝與畏懼。他咕嚕咕嚕說了幾句話,懂蒙古語士兵轉頭翻譯道,“吳將軍,他問如果他說了,能不能活命。”

    “晚了,”紀無咎看著那俘虜,面色平靜,仿佛看一具無關緊要屍體,“現你知道,我也知道。”

    他說著,走出房間,去找徐錫明和葉蓁蓁。

    徐錫明站一張地圖前,正和葉蓁蓁低聲商量事情。他見到紀無咎來,單膝跪地,“末將拜見皇上!”

    紀無咎連忙雙手把他扶起來,“徐將軍不必多禮。”

    葉蓁蓁問道,“可問出了什麼?”

    紀無咎走至地圖前,答道,“與我們料想無差,那隊騎兵是勃日帖赤那派來探查情況,看樣子這場渾水,他也打算攪一攪。”

    烏蘭部是蒙古東北部一個部落,幾年前被女真部吞併,勃日帖赤那率領族人投降女真。這次他們沒什麼動靜,紀無咎還以為勃日帖赤那不服女真管教,看樣子事實並非如此。

    葉蓁蓁也頓時明白過來,“這個人大概是和女真串通好了,等戰事四起之後,他領著軍隊攻打薊州,到時候我們若是引兵回救,遼東戰事必定吃緊,若是不救,京城便暴露威脅之下,可謂兩難。我說對嗎?”她說著,忽閃著大眼睛看紀無咎,一副求表揚樣子。

    紀無咎彈了一下她腦門,“孺子可教也。”

    “那我們再玩兒一次守株待兔吧。”她建議道。

    紀無咎搖頭,“這次不行,我們分不出多餘精力又守又攻。薊州是重中之重,唯一需要就是死守。”

    徐錫明肅然道,“皇上請放心,有老夫,便是一隻蒙古蒼蠅,也休想飛進薊州城!”

    “如此,朕便將這薊州城交與徐將軍了。”

    徐錫明再次跪地,“臣,領旨。”

    紀無咎把他扶起來之後,又說道,“朕已下旨從山東調了三萬軍隊緊急北上馳援薊州。勃日帖赤那軍隊雖勇悍,但也只是策應女真,獨自成不了事,一旦我們把女真擊退,他們自會離去。只不過,徐將軍守城之堅威震天下,怕是要因此招來一些魑魅魍魎,對你不利。”

    徐錫明頭顱一抬,“老夫又怎會怕了他們!”

    “徐將軍自是不怕,只不過朕可不會放心。這樣吧,朕給你留下八名暗衛,早晚不離左右,保證讓你分毫不傷。”

    徐錫明激動得眼圈發紅,剛要推辭,葉蓁蓁便說道,“徐將軍,現你命可不是你一個人,而是天下人,所以你就莫要客氣了。”

    徐錫明聽她如此說,又跪下了,“臣拜謝聖上天恩!”

    走出軍營,葉蓁蓁主動拉起了紀無咎手,“我覺得你越來越厲害了。”

    紀無咎反握住她,問道,“比你表哥如何?”

    “你雖然武功不如他,但智謀勝過他。”葉蓁蓁給出了中肯評價。

    “如此,你喜歡嗎?”

    葉蓁蓁點了點頭。

    看她神色,紀無咎便知道她沒聽懂他意思。他也不解釋,輕輕撓了一下她手心,笑眯眯地像個登徒子,“如此,親我一下可好?”

    大街上人來人往,葉蓁蓁雖臉皮厚,但也沒厚到這個程度,“回去再說吧。”

    回到寓所時葉蓁蓁早就把這句話忘了,但紀無咎記得很清楚,關上房門把葉蓁蓁一通猛親,親著親著倆人就滾到床上。

    葉蓁蓁趴他懷裡,喘息著問道,“我們去遼東吧?”

    紀無咎摸著她頭,答道,“我能去,你不能去。”

    “我想去,我想跟著你。”

    紀無咎扶著她坐起身,“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麼?”

    “脫衣服。”

    “……”

    紀無咎見她呆愣著不動,便知她想歪了。他解下自己衣服,脫下蠶衣,丟到她頭上,“把這個穿上,就可以跟我走。”

    葉蓁蓁識得這東西,趕緊扔回來,燙手一般,“別都可以,這個不行。”

    紀無咎扯著她衣角,“你自己穿,還是我幫你穿?或是你乖乖地回京城?”

    葉蓁蓁突然疑惑地看著他,“你為什麼對我這麼好?”

    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我都對你這麼好了你還不明白我為什麼對你這麼好?紀無咎張了張嘴,感覺像是有千言萬語要湧出心間,但偏偏卡喉嚨裡一個字說不出。他憋了半天,終於憋出一句話,“你要是死了,我就成鰥夫了。”

    “有道理,”葉蓁蓁聽他如是說,點了點頭,“你也不能死,你要是死了,我就成寡婦了。”

    外邊兒王有才剛要敲門,正好聽到他們兩個對話。王有才禁不住吐了吐舌頭,心想旁人說甜言蜜語都是能把人骨頭泡化了,怎麼輪到這兩位大仙兒,說出來話只讓人後脊背往上竄涼氣兒呢。

    葉蓁蓁終還是沒能拗過紀無咎,穿上了蠶衣。她發現,對於某一類決定,紀無咎總是有著近乎偏執堅持。

    臨離開薊州時,葉蓁蓁去辭別了黎尤。紀無咎對黎尤態度有些奇怪,不像是敵對不是友善,他看他目光之中總似乎包含著那麼一股……探察?

    因此,葉蓁蓁總覺得不大對勁。等到和紀無咎一起踏上去遼東路,她發現了另一種不對勁。

    “你有十八個暗衛,給了徐將軍八個,理應還剩十個,怎麼現好像只有六個?另外四個去哪裡了?”葉蓁蓁問道。

    “扔了。”紀無咎回答。

    這種敷衍答案讓葉蓁蓁翻了個大白眼。但不管怎麼說,他不說,她便也不問了。

    一行人日夜兼程,到遼東時,葉雷霆已經了。因為各種原因,紀無咎沒有明示身份,依然是明威將軍吳處。只不過他不說,許多人也覺得此人來歷必定不凡:年紀輕輕,一來就做了葉大將軍副將,也不知是哪一名元老公子哥兒被踢到這裡來歷練。一個毛都沒長齊小白臉,怕是來拖後腿罷。

    有了這個想法,不少人看紀無咎目光之中便帶了些輕視,這種輕視終一場比武之中被徹底終結。

    從此,吳處小將軍多了一個外號:玉面閻羅。

    比武那天陸離也,但沒上場。陸離是個剔透人,看到紀無咎每打贏一個人都要往台下葉蓁蓁方向瞟一眼,看到葉蓁蓁叫好,便精神振奮……於是陸離果斷裝病,才不去添這個亂。

    紀無咎知道這幫人平時都是怎麼議論他,所以趁這個時候打算好好教訓他們一下。而且他做了一件比較缺德事情:同軍營,大家都是兄弟,不好出手太重,所以就……只打臉吧。

    於是,這場比武,單從視覺效果上來看,絕對算一場史無前例精彩比武。

    走下比武場,紀無咎嘴角噙著笑,走到葉蓁蓁身邊。

    葉蓁蓁看著他一頭汗,掏出帕子遞給他。

    他卻不接,湊過臉來等著她給他擦。

    葉蓁蓁無奈,只得舉著帕子他臉上細細地擦。兩人不覺什麼,然而這副景色擱別人眼裡真是說不出曖昧:兩個都是俊俏風流年輕公子哥兒,一個眉眼帶笑目光溫柔,一個認真地為對方拭汗,怎麼看怎麼不像正常男人之間會做事情。再一想平時兩人之間舉動,確實略顯輕浮了些。再再一想,他們兩個可是住同一間營房。又一想兩人之間稱呼,甄兄弟還好,通常直呼對方姓名,可是吳處叫他什麼?甄甄!雖然對著甄兄弟唇紅齒白一張俏臉,滿軍營人都叫不出“威猛”這個稱呼,但大家也只是叫他甄兄弟,只有他吳處,一直喚他“甄甄”,也不嫌膩得慌!

    軍營是男人堆兒,大家又不是沒見過好龍陽,但是如他們兩個這般高調,還真是少見。

    這邊這倆人旁若無人地擦完汗便走了,走出去不遠,紀無咎便牽起了葉蓁蓁手。

    留下一堆五顏六色臉看著他們背影,心情很複雜:說實話,雖然膈應,但若是他們兩個一起……也挺般配……

    這一日,紀無咎跟著葉雷霆,與幾個高級將領商量了一些事情,便回了營房。王有才正營房門口把守,見是紀無咎,也未攔他。

    紀無咎一進營房,先是聽到一陣嘩啦啦撩水聲。

    整個營房建得十分開闊簡單,一覽無餘。他站營房門口,看著熱氣氤氳中那個背影。葉蓁蓁烏髮浸過水之後,顯沉黑,披背上,如一道純黑色瀑布。她香肩半裸半露,肩頭圓潤,白皙中透著一股血液暢流淡淡紅暈,雖被遮著,卻引人遐想無限。

    紀無咎目光禁不住順著她肩頭向下移。

    然後他就看到了一口黑乎乎大鐵鍋。

    紀無咎:“……”

    鐵鍋是軍營中做飯用,比尋常鍋大上許多,這時候用來洗澡,大小竟然很合適。紀無咎還發現,那鍋底下墊了厚厚一層炭灰,想必是因為擔心鐵鍋散熱,所以用尚有餘溫炭灰煨著底部。

    看著這口充滿奇思妙想大鍋,紀無咎湧上腦門兒那股子熱燥竟然退下去不少。他哭笑不得地走過去,蹲鍋外,扶著鍋沿,一言不發。

    葉蓁蓁感覺到有人走近,知道是紀無咎。她把一條浴巾抖開,讓它浮水面上,遮住身體。

    水汽撲面。紀無咎目光掠過葉蓁蓁肩頭,看著她鎖骨上掛著水珠,再往下,雖有浴巾遮著,然而她胸前盛景,卻是不能完全遮住。

    紀無咎喉頭緊了緊,他掬起一一把她黑髮,輕輕揉著,問道:“蓁蓁,你不與我行房,是不是因為我……碰過太多女子?”

    葉蓁蓁身體一僵。這種事情,隱秘中又透著些許羞恥,讓她實不知該怎樣開口。

    紀無咎低低地歎了口氣,說道,“蓁蓁,我可是許久未碰過女人了。”

    “怪道他們都說你是斷袖。”

    “……”紀無咎突然低下頭,一口咬她肩頭上,聽到葉蓁蓁輕哼,他便收了力道,只用牙齒輕輕摩擦著她潮濕光滑肌膚,像是剛長出乳齒幼獸,小心地用軟牙探索這個世界一草一木。

    “別鬧了,好癢。”葉蓁蓁咯咯笑道。

    紀無咎便收回牙齒,伸出舌尖輕輕舔著那淺淺齒痕,一邊含混說道,“我要是死了,一定是被你氣死。”

    “你不能死,你死了我就成寡婦了,”葉蓁蓁笑道,“現你能不能先出去一下,我要穿衣服。”

    紀無咎站外面被涼風一吹,腦子裡突然靈光一閃。

    蓁蓁既然嫌棄他不乾淨,那他便每天她面前乾淨一番,總歸會有效果吧?紀無咎越想越覺得這個方法可行,他低頭掩著嘴角微笑,兩眼放光地盯著地面,這副表情擱他臉上簡直像是中了什麼邪祟,王有才一旁看得直抽嘴角。

    第二天,葉蓁蓁再想洗澡時,發現紀無咎蹲了她鍋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LVAN鬼筱柒De烏托幫、 江南可採蓮、 翡翠荊棘、 超人 地雷。感謝 阿香 兩顆地雷。感謝 曉曉不得了和 inin73 手榴彈,挨個撲倒狠狠蹂躪~

    話說,我微博上弄了個送書活動,轉發一下就有機會得到七哥簽名書,簽名內容可以定制,而且包郵哦親~所以大家都去圍觀吧,點此穿越 七哥微博,正舉行送書活動
54、



    葉蓁蓁再想洗澡時,發現紀無咎蹲了她鍋裡。

    “我要洗澡。”葉蓁蓁提醒他。

    紀無咎像是長了鍋裡,老神地看著她,“我們洗鴛鴦浴吧?”

    “不好。”鍋雖然大,但容納兩個人就顯得擁擠了。

    “要麼一起洗,要麼你看著我洗。”紀無咎拋出另一個選擇。

    他本以為葉蓁蓁會害羞或是拒絕,卻沒想到她略一猶豫,便搬了把椅子放鐵鍋前。向外面喊王有才提水之後,她回來穩穩當當地坐椅子上,托著下巴做好圍觀準備。

    王有才領著幾個人提著好幾大桶熱水,一進門,看到紀無咎站鍋外,葉蓁蓁坐鍋前,兩個人一個神色飄忽一個面容淡定,心中實猜不出這帝后二人又想玩兒什麼花樣,於是迅速打點妥當,便領著人匆匆離開,走時候仔細關好了門。

    頂著葉蓁蓁直白目光,紀無咎突然覺得壓力好大。他垂下眼睛,看著熱氣騰騰水面上浮著幾把幹艾草,那是王有才特地放進去,據說有祛除邪祟功效。

    看來他大概真中邪了吧,要不然怎麼會做出這麼莫名其妙決定。紀無咎摸了摸鼻子,有點局促,這種局促他面對朝堂上大臣們唇槍舌劍時都不曾有過,但是此情此景之下,他竟然緊張得不敢看葉蓁蓁。

    “你怎麼不脫衣服?”葉蓁蓁好心提醒他。

    “……”到底是誰調戲誰啊……

    紀無咎深吸一口氣,心一橫,迅速脫掉衣服,邁進鍋裡。

    鍋裡頭墊著一塊石板,鍋四壁十分光滑,j□j肌膚與之相觸,細膩光滑觸感與浴桶有很大不同。

    這種奇舒適感並沒有讓紀無咎神經放鬆下來,他葉蓁蓁注視下,臉上迅速被熱汽蒸出一片淺淺紅色。他坐鍋裡,一動也不動,用商量語氣說道,“要不……你出去吧。”

    “你害羞了?”葉蓁蓁奇道。

    “……”

    “我又不是沒看過。”她安慰他。

    “……”

    紀無咎那種被調戲感覺越來越強烈了。他發現他根本不該以常理推斷葉蓁蓁,尋常女子避之不及事情,她看來似乎很奇,很值得一觀。奇怪是他又不是沒被女人看過身體,也不是沒被女人伺候過洗澡,怎麼現就那麼,那麼……難為情呢。

    其實葉蓁蓁並非只是覺得奇,而是……紀無咎身體確實挺好看呀。她沒見過別男人身體,不知道該如何欣賞,但是展現她面前這一具,身材修長,骨肉均勻,皮膚光滑細膩。他身體雖然白皙,但絕不瘦弱,薄厚適中肌肉附骨骼之上,線條流暢優美,又飽含著力量。他肌膚被熱水浸泡之後,泛著淡淡紅色,像是覆了一層薄薄胭脂,水珠掛其上,又像是清晨披著露珠花瓣。

    “果然是‘如花美眷’。”葉蓁蓁由衷地讚歎。

    “……”紀無咎很想用腦袋撞鍋沿,這四個字真能用來形容男人嗎?!

    葉蓁蓁且不管他黑到幾乎和鐵鍋同色臉,她目光落他形狀優美鎖骨上,停了一下,緩慢向下滑落。

    紀無咎只覺她目光像是化作了一隻輕柔小手,他胸前遊走,那一瞬間,他很有一種捂胸衝動。

    葉蓁蓁目光終停紀無咎胸前小小凸起處。那小顆粒與水面相接,隨著水湧動,半隱半現。她從沒認真地觀察過這個東西,這會兒看到它們漸漸地被熱水泡得發紅,還一個勁兒地往水下躲,似乎十分害羞。她便有一種捏一捏它們衝動。

    紀無咎終於明白什麼叫做搬起石頭砸自己腳了,也終於打算破罐子破摔了。反正葉蓁蓁面前好好乾淨一番,本來就是他初計畫,雖然現氣氛有些詭異,但至少能達到初衷不是。

    於是他狠下心,硬著頭皮撩水洗澡。

    葉蓁蓁之後便一直安靜地觀看,一言不發。她有一種奇怪感覺,仿佛眼前這具身體就應該是他,旁人不能碰……

    折騰半天,紀無咎總算把澡洗完了,他穿好衣服去外面散了個步,回來時葉蓁蓁也已洗完,正躺床上晾頭髮。紀無咎走過去,倚床上,用幹毛巾幫她一縷一縷地擦著頭髮。他突然說道,“蓁蓁,我洗乾淨了。”

    葉蓁蓁坐起身,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看到了。”

    他拉著她手,覆自己腿間,“我真洗乾淨了。”

    葉蓁蓁才知道他意有所指。她突然想起一件方才想做而沒有做事情,於是伸手探進紀無咎衣襟,捏了捏他胸前紅豆。

    紀無咎倒吸一口冷氣,都分不清楚自己是舒服還是痛苦了,他握著葉蓁蓁手腕,微皺著眉,“你……輕點。”

    葉蓁蓁沒料到他會有這麼大反應,剛抽回手,卻被他翻身撲倒。

    身體相擁,髮絲交纏。溫存之間,葉蓁蓁突然說道,“要不,你以後別讓旁人摸你了。”

    紀無咎一下一下吻著她眼睛,她手下粗喘著,“我不讓旁人摸,我只要你,只要你……”

    葉蓁蓁便有種莫名其妙滿足感。

    ***

    第二天是上巳節,民間俗稱“三月三”。紀無咎和葉蓁蓁一大早去了廣寧城,圍觀廣甯城百姓祭祀高媒。高媒是主管婚姻和生育神,不同地方祭祀禮節不同。廣寧城裡外來人比較多,有不少是從南方流放此處,這些人帶來了不同習俗,融合一起形成一種獨特且自由方式。紀無咎拉著葉蓁蓁跟人群之中點了把香,腦子一熱,也不知道怎麼就念出“天靈靈地靈靈把我老婆治好行不行”,鬼上身一般。周圍人紛紛自覺和他保持了距離,以他們兩個為中心,空出了一個小圈。

    上巳節也是女兒節,這一天是女孩兒們尋覓心上人日子。女子們用彩色絲線打成絡子,見到心儀男子便送上去,男子若是對此女子亦有情意,就把此絡子佩腰上。葉蓁蓁和紀無咎一起熱熱鬧鬧男女中穿行,分別收到不少五顏六色絡子,樣式奇,不拘一格。葉蓁蓁一開始不知道這是何意,因此收到好看便掛腰上,她掛一個,紀無咎便解一個,解到後,乾脆把她絡子全搶過來,拉著她去了另一條街。

    這條街有不少商鋪,兩人走著走著,來到一間別致香料店。紀無咎抬頭看那牌匾,見到“香如故”三個大字,不禁一愣。

    正要走進去葉蓁蓁看到他望著那牌匾出神,便問道,“怎麼了?”

    “沒什麼,”他搖了搖頭,“只是想起一位故人。”

    “哦?那位故人現何處?”

    紀無咎歎了口氣,“人如其名。‘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葉蓁蓁問道,“是個女人?”

    紀無咎不答反問,“吃醋了?”

    葉蓁蓁便不理他,獨自走進香料店。她宮裡用香料都是好,這會兒這裡也就圖個鮮,翻翻這個聞聞那個。掌櫃一見這兩位公子哥兒打扮就知道是來送錢,因此格外殷勤,也不讓夥計招呼,自己親自陪著。葉蓁蓁看著,這裡倒是有幾種香料是她不曾見識過,聞著也不錯,便一樣揀了些讓夥計包起來。走到一個架子前,她拿起一個八角形鑲著綠松石木盒,微微打開一條縫,輕輕吸了一下,頓時一股幽香撲面而來。香而不浮,濃而不鬱,似花非花,似木非木,清軟香甜,別有洞天。葉蓁蓁不禁歎道,“好別致香氣!”

    掌櫃笑道,“公子可真是識香行家。不瞞您說,此香名為‘有所思’,是由小店獨家秘制,全天下只此一家。可以說是‘蠍子水兒,獨一份兒’!”他說著,不自覺地伸出大拇指比了比,臉上不無得意之色,“而且這種香膏不需點燃,置於室內,或是佩身上皆可,又好聞又方便。”

    葉蓁蓁說道,“香是不錯,只是這名字略奇怪了些,有所思?思什麼說出來不就完了,遮遮掩掩做什麼。”

    紀無咎也走近一些,拿過那香盒放鼻子底下聞了一聞,聞過之後便有些晃神。

    “你又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這個,我好像哪裡聞過。”紀無咎微微眯起眼睛,努力從記憶中搜索這種感覺來源。然而這種香氣於他來說似乎太過久遠和淡薄,憑他絕佳記憶力,一時半刻竟然也毫無頭緒。

    掌櫃聽他如此說,陪笑道:“公子可是記混了罷,這個香確實是小店獨家配方,別人並不知曉。咱們生意人,誠信為本,不敢打這個誑語。”

    紀無咎搖了一下腦袋,隨口說道,“大概是吧,我也並不很確定,沒什麼要緊。”

    葉蓁蓁讓夥計把這種香包了許多。她又走到下一個木架前,拿下來一個黃銅方盒子,打開來一看,裡面是一個雕花熏球,做工精緻。她把熏球拿出來,發現裡面已經放了東西,打開一看,是個圓圓褐色香丸。

    葉蓁蓁托著熏球放到鼻端,輕輕吸了吸,發覺不對,又用力吸了吸,後疑惑道,“這個東西根本不香呀?”

    掌櫃笑道,“公子,這個香叫‘識途’,人是聞不出來,只有經過特別訓練山雀能聞出來。”

    葉蓁蓁詫異道,“那你擺這裡做什麼?要賣給山雀嗎?”

    “不是賣給山雀,是要連著山雀一起賣。這廣甯城裡人,什麼來歷都有,可謂魚龍混雜。有些人家,怕自家小孩兒被人騙走找不回來了,便他身上隱秘地放這個香,十裡之內,山雀都能找到。只要香不離身,就能找回孩子。”

    “還真是稀奇。”葉蓁蓁贊道。

    紀無咎也覺得不錯,“我們買一些吧。”

    “我們又沒孩子。”

    紀無咎輕敲了一下她腦門兒,“笨。你戴身上,萬一走丟,我很就能找到你了。”

    “我怎麼會走丟呢,又不是小孩兒。”

    “總之你得帶著,”說著,他突然低頭,她耳邊壓低聲音說道,“不帶就是抗旨不尊。”

    兩人提著一大堆香料與兩個大鳥籠子回到軍營之中。軍營不如城內熱鬧,但也把上巳節當個節來過,一群糙老爺們坐火堆前一邊喝酒吃肉一邊回憶自己情史,真假且不論,總之怎麼香豔怎麼來。葉雷霆也不知從哪裡找來了一群舞女,圍著篝火舞動腰肢,跳個不停。

    紀無咎突然就有些明白葉蓁蓁為何一定要逃出宮,來軍營走一遭。她大概是宮中憋得太悶了,雖錦衣玉食,無數人伺候著奉承著,但以她性子,到底還是偏愛此處豪爽與意。所以她不只一次說過“這裡比皇宮強”這種話。

    雖然如此,她早晚要回到皇宮,回到那個她不喜歡地方。紀無咎想到這裡,莫名地心頭就湧起一股心疼來。他側臉看著葉蓁蓁,此時她正笑得沒心沒肺。

    軍中酒很烈,葉蓁蓁心情好,喝了幾碗,眼神就開始飄忽了,盯著跳躍火焰一個勁兒地傻笑。紀無咎一手摟著她肩膀,一手托過來一個粗瓷大碗,低聲誘哄她喝水。葉蓁蓁卻只管嘻嘻笑著,目光迷離,眼眸覆著一層搖曳水光。

    “蓁蓁,喝一些水。”紀無咎柔聲說道,一邊說著一邊把碗向前送。

    碗沿剛要碰到葉蓁蓁嫣紅唇時,她卻偏頭一躲,笑道,“不,我要喝酒。”

    她笑容十分好看,既美豔又嬌憨,像是雨後懶洋洋壓枝頭大朵牡丹。紀無咎見四下無人注意到他們這裡,低頭飛地葉蓁蓁臉頰上親了一下。

    葉蓁蓁抬頭看了他一眼,突然伸過手來他胸前摸了摸。此時紀無咎並未著鎧甲,只穿了兩層衣衫,葉蓁蓁找到紀無咎胸前紅豆,隔著衣服捏了捏。

    紀無咎舒服地悶哼。

    她越玩兒越上癮。紀無咎卻等不急了,把碗一扔,扶著她直奔營房。

    回到營房,紀無咎想起一事:他要堅持葉蓁蓁面前洗澡。雖然現葉蓁蓁醉了,但他不能荒廢,一定要堅持。於是他把葉蓁蓁放床上,招呼王有才提了水來。折騰了一會兒,他洗完之後,披衣上床,發現葉蓁蓁已經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紀無咎以為葉蓁蓁睡了,便側躺著從她身後擁住她,下巴墊她肩上,低聲自言自語道:“蓁蓁,我洗乾淨了。”

    葉蓁蓁肩頭微抖,悶聲說道,“紀無咎,對不起。”聲音中帶著壓抑哭腔。

    紀無咎翻過她身體來,發現她淚眼模糊,淚水止不住地順著眼角向臉側流,枕上黑髮濕了一片。

    紀無咎心口一陣揪疼,他慌忙抬手幫她拭淚,低聲安慰她道,“蓁蓁,別哭,沒事。”

    “對不起,我有病,”葉蓁蓁緊閉眼睛,眼淚擦完又流下來,止也止不住,“我有病,我有病……”

    “沒事,能治好,蓁蓁不哭,能治好啊……”紀無咎柔聲安慰她,他袖子已經被她眼淚浸濕了一大片,看著她這個樣子,他難受得不知如何是好。

    “你去找別人吧,找誰都行。就是……你別讓她們摸你。”

    紀無咎低頭吻著她淚痕,有些急切地說道,“我誰都不找,我就找你。”

    “可是我有病,我有病啊……”

    “能治好,治不好也沒關係……”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木頭 、曉曉不得了、 LVAN鬼筱柒De烏托幫 、藍溜 、 江南可採蓮 地雷。感謝 雙羽 兩顆地雷。愛你們,麼麼噠~

    這一章卡文,我本來寫了18字放存稿箱裡想發出來,但是又怕被暴打,於是吭哧吭哧又碼了這麼多,所以……求表揚\/~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55



    葉蓁蓁撒了半宿酒瘋,到後半夜,哭累了也就沉沉地睡過去了。紀無咎卻是一夜未睡。

    次日一早,葉蓁蓁醒來,早已把頭天晚上事情忘了個乾淨。見紀無咎看她時眼神溫柔到讓人心裡發毛,她詫異之餘又有些心虛,總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什麼不好事情。然而紀無咎不說,她樂得不問,吃了點東西,便去神機營玩兒了。

    神機營正進行一場槍法比拼大會。

    葉蓁蓁也湊了把熱鬧。她騎著一匹馬,從百丈以外奔來。站旗杆底下士兵見她走近,便突然一鬆手中細繩,旗杆頂上連著細繩燈籠順勢落下來。葉蓁蓁舉起她小一號鳥銃,微一瞄準,迅速扣動扳機,火紅紙燈籠立刻被擊穿,斜飛了出去。

    人群中立時傳來一陣叫好聲。要說葉蓁蓁這兩把刷子雖不錯,但也不算太出挑,能引來這麼多叫好,多一半是因為她軍營中人緣十分不錯。

    紀無咎擠人群裡,也跟著拍了兩巴掌。看著那道英姿颯爽身影,聽著周圍人對她稱讚,一想到這個人是他,他心中就有一種別樣得瑟感。

    葉蓁蓁試了五次,打中四次,這個命中率讓她十分滿意,果然槍法都是練出來。

    陸離騎著馬上了場,路過葉蓁蓁時,送上一個贊許微笑。雖然葉蓁蓁早就說過她和他之間只是兄妹之情,但這種溫柔中略帶寵溺笑容,依然讓紀無咎看著頗覺刺眼。

    陸離已經因武藝超群被提拔為守備。眾人知道他是有後臺人,但此人才幹確實讓人心服口服,所以也沒人說什麼。葉雷霆還想給他請個武略將軍銜,表奏已寫好,只等著紀無咎回復。後者不能當場批復,假模假式地拖了幾天,昨兒才跟葉雷霆點了頭。

    此時陸離騎著一匹通體炭黑駿馬,從遠處疾奔而來。馬蹄翻飛,一路揚起黃沙漫漫,恍如騰雲駕霧一般,使得一人一馬宛如神兵從天而降。近處一溜旗杆兒下站了一排士兵,齊齊鬆手,十個紅燈籠同時降落,陸離持著鳥銃不及瞄準,連發十槍,十個燈籠五一落空,破碎紅紙飄落下來,天女散花一般。

    眾人這會兒可算是開了眼界,紛紛賣命地鼓掌叫好,葉蓁蓁也跟著奮力地拍巴掌,“好!!!”

    紀無咎面無表情地拉下她手,握手裡。

    這時,一個士兵走過來,對紀無咎說道,“吳將軍,葉將軍請您去營中商議軍情。”

    “好,”紀無咎點了下頭,鬆開葉蓁蓁,見她依舊滿面紅光地盯著場上陸離,目光中是毫不掩飾驚豔和崇拜,便又補充了一句,“把陸離一起叫上。”

    “是。”

    陸離雖然有葉雷霆罩著,但也不好提拔太過,所以依然沒資格參與高級將領之間會議。按理說紀無咎只是個從四品明威將軍,從官銜到資歷都不夠看,也就是跟著葉雷霆做副將,才有機會混一群三品以上武將之中,只不過這樣人,去了也該是給人做陪襯。然而偏偏就是這麼個沒上過戰場小白臉,卻有辦法讓不少老傢伙對他言聽計從,連葉大將軍與他說話都和顏悅色,有些事情還要專門與他商議。

    因此,吳小將軍軍中地位便有了那麼一絲超然,許多人,特別是下級官兵,都特別聽他話。此時聽他說要帶上陸離,那個士兵便也不猶豫,很把陸離叫上了。

    且說這邊,葉雷霆接到前方探子回報,女真部先鋒軍已到了永昌鎮,兩日之內必能兵臨廣寧城下。幾個將領和軍師意思都差不多,打算派一隊精兵奔襲迎戰,挫其銳氣。

    紀無咎也是這個意思。

    這個女真部前身乃是盛極一時金朝,幾經迭,後來退居大齊東北部,四分五裂為好多部落。本來他們勢單力薄,對大齊俯首稱臣,厚著臉皮每年給大齊進貢一些破衣爛衫,然後從大齊獲得不少賞賜。這也就罷了,大齊只當花幾個錢買個邊境太平。然而自從十幾年前,綏州女真出了個猛人叫阿爾哈圖,自稱是戰神臨世,東奔西打地把整個女真部統一起來,又吞併了蒙古幾個部落,控制領土越來越大,這幾年又時不時地騷擾大齊邊境,頗有一探虛實意思。

    若只是邊幫馬匪,時不時地教訓一下也就行了。但是這個阿爾哈圖,紀無咎覺得,他抱負肯定不會止於邊境上搶點東西。所謂“讀史可以知興替”,你把史書翻一翻,就知道這種軍事上迅速崛起至空前強大民族,是怎麼打中原人主意。許多邊夷,都是“不足待以仁義,不可責以常禮”強盜,對於中原人,他們既畏懼又鄙棄,對於中原文化,他們既仰慕又憎恨。他們時刻想著用強盜行為,來霸佔這塊富饒國土,進而披上仁義禮智信袍子,裝出一副中華正統模樣。只可惜沐猴而冠,畫虎類犬,無論怎麼裝,他們都只能是徒有其表,到頭來遭殃還是普通老百姓。

    這種人,都該殺。

    紀無咎也是個狠人,他來,就是沖著斬草除根來。聽說阿爾哈圖帶著女真部五萬精銳攻打遼東,紀無咎已經想了很多主意對付他。

    這次女真部打前鋒部隊有五千人馬,領兵是阿爾哈圖手下第一勇將阿克敦。騎兵一向是這些關外民族驕傲,同時也是中原民族短板。因此這時候阿克敦帶騎兵雖數量上只有五千,但依然不可小覷。

    騎兵優勢於衝擊力和機動性。葉雷霆之前聽從葉蓁蓁和紀無咎建議,發明了一種化解騎兵衝擊力方法,由手持震天雷,連珠鳥銃和步兵方陣配合,之前演練效果還不錯,這次正好可以試一試。

    只不過騎兵逃跑起來也挺頭疼,輕易追不上,這一點就讓人發愁了。

    “好是能夠埋伏敵軍逃跑之路上圍而殲之。”陸離說道。

    “說得輕巧,這一代都是草原,他可以向四面八方跑,我們又怎麼知道他具體會走哪一條路線?”一個人反駁道。

    “不,我們能知道。”紀無咎說道。

    眾人聽他如是說,紛紛望著他,等待下文。

    “我特地瞭解過阿克敦這個人,此將雖勇猛,但缺乏主見,他若是吃了敗仗,第一反應定是回過頭去找阿爾哈圖匯合,所以,”他指著地圖上廣寧與永昌之間一點,“我們這裡交戰,然後派三千人馬永昌鎮南伏擊阿克敦潰軍。騎兵逃跑時速度太,倘若怕殺不,還可永昌鎮北十裡處再設一伏。”

    他說完,聽者一陣猶豫。一個四十歲左右面色黢黑虎須環眼將軍說道,“我還是不太信,咱們能那麼肯定他會回去找阿爾哈圖?”

    紀無咎答道,“就算他不這樣走,我們也可以逼他如此。我們其他路線上布下疑兵,只需一百神機營將士向著天空亂放槍,保管他草木皆兵,掉頭就跑。”

    簡直太奸詐了!葉雷霆心想。這就像是民間打兔子,三面虛張聲勢,一步步把兔子趕進陷阱。敗軍倉皇,逃跑之時來不及細思量,阿克敦此人頭腦一般,估計真會像兔子一樣掉進埋伏圈。這樣計謀被他說出來之後就顯得很簡單,但是之前,卻沒什麼人能想到。

    其他人想法也大致和葉雷霆相似。這屋裡人基本上都認識紀無咎,本來覺得皇帝是吃飽了撐跑到軍營來胡鬧,但是這些日子相處下來,也漸漸發現了他過人之處。明明只是個二十歲出頭年輕人,卻比一群老傢伙加老謀深算,想出來計策能讓對方恨得牙癢癢。而且,他雖為皇帝,這軍營之中卻是半點架子也無,這一點著實難得。

    紀無咎自己不知道,他不知不覺間又收了一票人心。

    定下戰術,葉雷霆作為主帥,開始點將。因為是第一戰,想著給對方一個下馬威,所以他決定親自披掛上陣,來會一會這個阿克敦。至於領兵伏擊人選……葉雷霆無視掉紀無咎躍躍欲試眼神,把這個差事給了陸離。

    除了紀無咎,所有人都支持這個決定。開玩笑,大齊將領們又沒死絕,還輪不到皇帝來上戰場。

    紀無咎雖早就料到這個決定,但還是覺得無比憋氣。他拉著老長一張臉走出去,想找葉蓁蓁傾訴一番,然而找了一圈卻沒看到她身影。

    這時,一個暗衛突然出現,伏他耳邊低聲說了幾句話。

    紀無咎未及聽完便面色一沉怒道,“找死!”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寶兒七七 和 超人 地雷。感謝 曉曉不得了 兩顆地雷。 感謝 LVAN鬼筱柒De烏托幫 三顆地雷。愛你們,麼麼噠~
第56章 親吻



    葉蓁蓁坐看臺下,打了個哈欠。

    她今日廣甯城玩兒,竟然大街上遇到黎尤,兩人相續一番,一起吃了個飯。之後她聽說黎尤要去看什麼品花大會,便跟著來了,哪知道所謂品花竟是青樓女子比拼才藝,由底下看官們看著打賞。

    莫說葉蓁蓁是個雌男兒,就算她真想見識女子舞藝歌喉之類,眼前這些人也入不得她眼。

    黎尤見她如此,歉然笑道,“我以為甄兄弟知道品花大會是什麼,想跟著看個熱鬧,是以把你帶過來。現看來,把你引到這煙花之所,可真是我罪過了。”

    葉蓁蓁擺了擺手,“不賴你,是我沒問清楚。”

    “也不知道吳兄這次會怎樣教訓我。”

    葉蓁蓁一聽就聽出了問題,“這次?難道還有哪一次?”

    黎尤便猶豫著不知道說還是不說。

    葉蓁蓁見他神色為難,加好奇,“他到底怎麼你了?”

    黎尤答道,“甄兄弟,你與我說實話,吳兄派人監視我事情,你真並不知曉?”

    葉蓁蓁頓時奇道,“他監視你幹嘛?”

    黎尤搖了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本以為這裡頭也有甄兄弟意思,可讓我好生難過,現看來,竟然連你也不知。”

    葉蓁蓁突然想到紀無咎扔掉那四個暗衛,現看來確實有了去處。紀無咎生性多疑,也不知道他懷疑黎尤什麼,但不管是真是假這種事情她其實都不便插手。倘若黎尤真是清白,紀無咎查不出東西來也就自然罷手了,根本無需她旁加干涉。再者說,夫妻本是一體,雖然此事紀無咎未向她言明,但說到底黎尤也只是個外人,她又怎麼會為了一個外人和紀無咎爭執。這些日子紀無咎也不像以前那樣討厭,可謂越來越入她眼,她也想和他好好地,不要有人來裹亂。

    於是葉蓁蓁轉了個話題,說道,“黎兄,這臺上美女個個都漂亮,也不知道你看上了哪一個?”

    黎尤便知道她不打算管此事,心中對這二人身份猜測肯定了一分。他哈哈一笑化解了尷尬,答道,“甄兄弟可饒了我罷,我來這裡也是過個眼癮。”

    “其實我有個問題一直不解,男人為何喜歡來這種地方?不……髒嗎?”

    黎尤壓低聲音笑道,“你不是男人,自然不理解男人想法。青樓自有青樓妙處,我聽說,”他把聲音壓得低,低到只有二人能聽到,“咱們當今聖上,也喜歡去青樓買樂。”

    葉蓁蓁鳳眼一眯,粉面微微透著寒霜,“你聽誰說?”

    “一個京裡做官朋友,他去青樓時,正好遇到過皇上。”

    葉蓁蓁心中一沉,便不言語了。黎尤偷眼打量她神色,心道,果然!

    又坐了一會兒,黎尤見葉蓁蓁整個人像是一個肚內塞滿紅炭小火爐,於是打算帶著她離開。不曾想外面突然闖進來一撥人,那些人動作得很,黎尤剛一起身,脖子上已架了幾把劍。

    黎尤神色不變,朝紀無咎微微一笑,“吳兄別來無恙。”

    紀無咎面沉如水,眼神仿佛要吃人一般可怕。他背著手盯著葉蓁蓁,後者也沒什麼好臉色,絲毫不覺得一個女人逛花樓是什麼了不得事情。

    周圍賓客女子都不曾見過這麼高調尋仇,嚇得躲作一團。幾個僕役拎著木棍想要上前阻止,卻被守週邊暗衛一腳一個遠遠地都踢出去。

    場面一度堅持了片刻。葉蓁蓁站起身,走到紀無咎面前,“你還真想這裡行兇殺人不成?”

    紀無咎也不管旁人,拉著葉蓁蓁走出青樓,一路板著個臉一句話不說,胸口卻因為怒氣而激烈起伏著。

    走出青樓不久,到一個僻靜處,葉蓁蓁突然甩開他手,輕輕揉著被他捏得發疼手腕。

    “葉蓁蓁!”紀無咎開口叫她。

    “怎麼了?”

    “你知不知道你去是什麼地方?”

    “知道,怎麼不知道。”葉蓁蓁想到方才黎尤話,心裡莫名其妙地也是一陣堵氣。

    “你……!”紀無咎氣得不知如何是好,“你是皇后,怎能去那種地方!”

    葉蓁蓁冷笑,“皇上去得,皇后怎麼就去不得?”

    這句話仿佛一道炸雷,擊得紀無咎臉色發白,一陣語塞。

    葉蓁蓁見他如此反應,坐實了黎尤話,便也不說話,只是冷笑。

    她臉上嫌惡表情太過明顯,刺得紀無咎眼睛疼,心也疼。

    他算是明白了,他一心一意地付出,她看來不過是輕描淡寫,只需一個小小誤會,便足以擊垮她對他信任。她不止看不到他情意,她根本就是從未相信過他!他所有柔情,所有努力,都只是獨角戲,鏡花水月一場,而她,永遠置身事外,冷眼旁觀,莫說感情,連點信任都不願施捨給他!

    紀無咎越想越心涼,越想越覺氣悶無比。他現不只是生氣,還有失望,亦有悲哀,亦有不甘,亦有委屈……種種情緒交雜一起,一波一波像是河流倒灌向他大腦,他只覺頭上血管一跳一跳,心口難受得幾乎要炸裂一般。

    他撫著胸口倒退兩步,眼圈發紅地看著葉蓁蓁,聲音顫抖,“葉蓁蓁,你沒有心。”

    葉蓁蓁看著他受傷目光,突然就心口一滯,“我……”

    紀無咎又後退了幾步,不再看她,轉身走開。他肩背雖依然挺直,腳步卻略有些踉蹌。

    走過兩條街,紀無咎突然停□,“來人。”

    一道身影突然出現,站他斜後方一尺處,拱手恭恭敬敬地叫了一聲“公子”。

    “先別殺黎尤,繼續監視。你帶著兩個人回京仔細查一查,他和翠芳樓是否有瓜葛,尤其是翠芳樓柳月。”

    “公子,”那人有些猶豫,“如此一來,您身邊就只剩下三人。”

    “你不用擔心,三人足可護我周全。”

    “是。”

    紀無咎眼睛危險地眯著,咬牙聲音旁人聽得清清楚楚。竟然敢跟朕玩兒陰謀詭計,真是活得不耐煩了!

    回到軍營,紀無咎這口氣還沒消,葉蓁蓁心中也無比煩悶,雖然回來之後兩人沒有見面,但是他們選擇了同一種散心方式。

    當天傍晚,葉雷霆點了一萬五千兵馬,其中第一路一萬正面迎敵,第二路三千讓陸離帶著去打埋伏,另有第三路兩千由另一人帶著去打二次埋伏。

    這些人要連夜行軍,一鼓作氣抄掉阿克敦先鋒軍。紀無咎喬裝一番,偷偷混進了第一路軍隊之中,一轉頭,一個熟悉身影撞進他眼睛裡。

    葉蓁蓁!

    葉蓁蓁也發現了他。倆人大眼瞪小眼地對視了一會兒,雖還互相生著對方氣,但暫時達成了一個協定:不要揭發對方。

    但是節操這個東西,他們倆都有限。出發之前,紀無咎和葉蓁蓁因為對方踴躍揭發而被葉雷霆綁了扔營房床上。葉雷霆不到逼不得已也不願意綁皇帝皇后,可是這倆小祖宗真不能有半點好歹。

    紀無咎和葉蓁蓁躺床上,臉對著臉。他們被綁身後,雙腿因被綁得結實而不由自主地蜷起來,從床正上方俯看,像是兩隻大對兒蝦。

    兩人再次大眼瞪小眼。

    紀無咎:“……”

    葉蓁蓁:“……”

    氣氛一時說不出地詭異。

    對視了一會兒,鬼使神差地,紀無咎把臉向前一探,葉蓁蓁嘴上親了一下。親完之後他自己都愣住了,反應過來之後臉一黑,這是什麼意思。

    葉蓁蓁也探過臉來,回親了他一下。

    紀無咎很沒出息地心跳加速了。他腦子一熱,再次不受控制地吻住了葉蓁蓁嘴唇,這次不再是蜻蜓點水,而是極纏綿。他含著她雙唇不停地吮吻,伸出舌頭緩慢而有力度地描繪著她唇形,親了一會兒,見她呼吸不暢,便鬆開她,流連地輕啄著,等到她深呼吸幾口氣,便再次捉住她,含嘴裡挑弄。

    葉蓁蓁被他親得頭腦發蒙,心中鬱氣也散去許多。她也不知怎,只覺現被他親一親,那感覺十分不錯,像是要飄飄地成了仙一般。她十分忠誠於自己感覺,不由自主地張開嘴迎合他,還學著他樣子,伸出舌頭舔他。這一舉動讓紀無咎激動得心臟幾乎停跳,他勾著她舌頭,用力追逐攪動,又把她香舌吸進自己口中,引導她進行探索勾掃,那種感覺,那種感覺……紀無咎發誓,他活了這二十年,入過口東西全是人間至美,但沒有任何一樣東西可與現這般妙不可言滋味匹敵。

    他越發地激動,鼻端粗重灼熱呼吸噴到她臉上,把她臉烤成一片霞紅。

    兩人因身體被縛,動起來格外吃力,只得身體胡亂掙扎,各自伸長了脖子,渴水魚一般從對方口中吸納甘泉。

    只一會兒,對兒蝦就變成了接吻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藍溜 、狸貓大花花 、動聽 地雷,麼麼噠~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57章 營救



    紀無咎營房中枯等至傍晚。

    葉雷霆率軍大勝而歸,女真部主力分兩路分別向西北和東北逃竄。他走進營房時,看到只有紀無咎一人,不由問道:

    “蓁蓁呢?”

    “蓁蓁呢?”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葉雷霆頓覺不妙,當先把紀無咎解開。紀無咎來不及向他解釋,奔出去四下裡尋找葉蓁蓁。但是沒有一個人見過她,傷兵裡也沒有她。

    紀無咎一時像是沒頭蒼蠅,見人便問,問一個,臉色便白一分,葉雷霆見他臉色蒼白得嚇人,急了一頭汗,只好先攔住他,安慰他道,“現有些亂,說不定她混哪隊人裡,一會兒就回來找你了。”

    “不會,她若是,一定先回來找我炫耀。”紀無咎惶惶答道,掙開葉雷霆,又去問別人可曾見過甄將軍。

    一個心直口士兵便答道,“我們都不曾見到甄將軍,他怕是殉國了……”

    這其實是合常理猜測,只不過沒人忍心說出來。

    紀無咎死死地盯著那士兵,盯得他心裡直發毛,轉身跑了。

    葉雷霆見他神智已有些不正常,只好讓人把陸離叫來。整個軍營裡人,能打得過紀無咎,只有陸離一個人。陸離尚未換下濺滿血鎧甲,紀無咎聞到他滿身濃重血腥氣,幾乎要發狂了。陸離趕他發狂之前把他制服,一個手刀劈下,紀無咎登時昏過去。

    因為耗費了許多心力,紀無咎昏睡至次日中午才醒轉。葉雷霆坐他床邊,見他睜眼,未等他開口,先說了一句:“蓁蓁還活著。”

    紀無咎頓時舒了口氣,眼睛也亮了許多。他坐起身,接過葉雷霆遞來一碗清水,一口氣喝了大半碗。

    葉雷霆見他總算恢復正常,方放下心來。他又吩咐人送來了些吃,紀無咎無心吃東西,隨意吞了幾口,便看著葉雷霆。

    葉雷霆說道,“你放心吧,蓁蓁身手還是不錯,戰場上不會輕易受傷。我讓五軍營弟兄們全部出動去昨日戰場收集屍體,怕夜裡看不清楚,白日又查了一遍,並未找到她。也就是說,她應該還活著,只不過沒有回來,所以要麼是走丟了,要麼就是……被抓走了。”

    “就算是走丟了,這麼久,也該能尋回來了。”紀無咎說道。

    “所以……”

    “所以,她是被捉了俘虜,”紀無咎歎了口氣,“昨日我失態了。”

    “你也是關心則亂。”

    紀無咎思索了一會兒,說道,“不對勁。捉俘虜通常是打勝仗情況下,昨天女真部全線潰敗,自己跑都來不及,又怎麼會費心思抓走一個俘虜?”

    “這也是我疑慮。”葉雷霆答道。

    兩人都是聰明人,此時也就不需要解釋了,因為解釋只有一個:這個俘虜有利用價值。

    想到這裡,紀無咎心又放下來一些,對於有價值俘虜,對方應不會太過為難。但是一想到一個漂亮女人淪入敵軍之手,他剛放下心又提了起來。

    紀無咎閉了閉眼,回想昨日葉蓁蓁裝扮,她穿著鎧甲,也系著圍巾,從表面上應該不會讓人懷疑。

    千萬,千萬不能讓對方發現你是女人,蓁蓁。

    也許,對方早已知道她是皇后?如此,料想他們也不敢動她。

    總之,蓁蓁若有半分好歹,我必親自帶兵踏平整個女真。紀無咎想著,目光染上一絲凶厲。

    葉雷霆看到他眼神不對,以為他又要走火入魔,便提醒道,“那我們現怎麼辦?”

    紀無咎轉眼看他,“你把地圖拿過來,跟我說說昨日女真兵力部署,以及他們竄逃方向。”

    葉雷霆便讓陸離帶著地圖走進營房。他紀無咎面前展開地圖,指著廣寧城外一片區域說道,“女真三路大軍分別這裡,這裡,這裡和我軍遭遇,激戰之後,左路軍向西北方向逃竄,中路軍和右路軍向東北方向逃竄。”

    紀無咎看著地圖,說道,“蓁蓁從軍營出發,想去前線湊熱鬧,必不會捨近求遠,她首先遇到該是對方左路軍,若是被擄,自然也是被左路軍擄走。”

    葉雷霆道,“我這就領兵前去追擊,勢必救回蓁蓁。”

    “不,”紀無咎搖了搖頭,“你要帶人去追阿爾哈圖。”

    葉雷霆有些不解。

    紀無咎解釋道,“你可曾想過,阿爾哈圖此人少年成名之後,東西征戰二十多年,從未有過敗績,這樣人,想必十分自負。這次他我們手中吃了大虧,又怎會甘心。根據前兩天軍中密報,阿爾哈圖堂弟帶著兩萬精兵前來助戰,這樣阿爾哈圖,哪有一點敗北逃走意思?”

    “你意思是……”

    “我意思是,他必定想方設法反撲。再者說烏蘭部受他指使,估計會攻打薊州,這對阿爾哈圖也是個絕佳機會。而且,”紀無咎食指沿著阿爾哈圖逃跑路線緩緩移動,停一處,“你們看這個山口,是十分適合伏擊地方。阿爾哈圖是聰明人,反撲不成,完全可以炸逃至此處,設下埋伏。”

    葉雷霆眼睛一亮,“那我們便將計就計,打掉他埋伏。”

    紀無咎點了點頭,“所以說,你還要辛苦一段時間,我等你提著阿爾哈圖首級來見我。”

    “那麼蓁蓁那邊……”

    紀無咎微微眯起眼,“我女人,自然由我親自去救。”

    葉雷霆很理解紀無咎心情,但他很不贊同紀無咎做法。然而紀無咎這次十分固執,任是葉雷霆如何阻止,也無濟於事,到後來直接搬出聖旨來,葉雷霆也是無法。說到底,前些天他能順利綁了紀無咎,也是紀無咎賣給他面子。這皇帝是個有分寸人,但這會兒老婆都被人抓走了,你還怎麼跟他談分寸?

    無奈,葉雷霆只好給紀無咎點了兩萬精兵,紀無咎只要了一萬。追幾千人逃兵,一萬夠,他不能因為救葉蓁蓁而置遼東戰事於不顧。

    不過,紀無咎答應把陸離帶上。葉雷霆這才放了些心,再三叮囑陸離,一定要保護好紀無咎。

    紀無咎等不到明天,當天便帶著一萬人馬出發了。此時已接近傍晚,前方一輪紅日沉沉西墜,往大地上撒開萬道金光。莽莽荒原,獵獵東風,旌旗招展之下,一萬軍士井然有序地向著前方那一輪引領著人間光明金烏推進。他們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自己這次任務目標,只以為是跟著吳將軍追擊窮寇。誰也不曾想到,這樣一支軍隊,將帶給異族怎樣噩夢。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曉曉不得了、 安好sll629 、竹葉青 地雷,麼麼噠。

    話說,紀小哥要吃上肉了~
第58章 營救2



    這幾日,京城裡亂了套。

    內閣收到從薊州發來緊急軍報,裡面有女真部朵朵烏拉圖寫一封親筆信,告知大齊朝廷:你們皇帝老子手上,想要皇帝活命,就要答應我要求。老子也不多要,黃金十萬兩,再加上遼東山海關以外領土足以。

    葉修名看罷,無言以對。獅子大開口到如此無恥地步,實罕見。

    而且,朵朵怕他們不信,還專門讓葉蓁蓁按了手指印。只不過,事情壞就壞這手指印上。

    ——葉修名沒見過紀無咎手指印,但是自己親孫女指印是什麼樣子,他還是不會看錯。

    當然,作為一隻老狐狸,他並沒有第一時間說出真相。一是為了葉蓁蓁安全著想,被誤認為皇帝,對方也就不敢動她;二是葉修名想趁此機會料理一些礙眼人。

    皇帝北狩,國不可一日無君,某些人怕是要蠢蠢欲動,做些傻事了。

    於是葉修名這幾天假裝出一副憂心忡忡樣子,他把葉雷霆從遼東發來消息砍了一半,只把紀無咎追擊朵朵烏拉圖消息放了出去。兩相一對,許多人便深信不疑:皇上被擄走了!

    朝中有人便商量著要立君。其中以許氏一族為首,支援黎陽長公主之子譚寄繼承大統。許氏是紀無咎母族,正兒八經外戚,此時如此迫不及待要找人取他而代之,葉修名看著都替紀無咎心寒。

    而且,竟然連太后都支持這一決定。都說兒行千里母擔憂,這個太后對紀無咎不僅不見擔憂,反而巴不得他退位,實絕情到讓人匪夷所思地步。

    許氏一族對葉氏恨之入骨,倘若譚寄被他們扶持登位,到時候首先被收拾肯定是葉氏。

    這裡邊有一個人態度很重要——方秀清。

    說實話,葉氏被收拾是方秀清樂見其成,但他不願意看到是許氏那幫蠢貨和譚寄那個大蠢貨一起執掌江山。昏君加庸臣組合,實是玩兒壞江山一把利器。倘若譚寄被許氏扶持登基,他方秀清一身韜略也就沒了用武之地。

    再說了,僅憑一封信,連面都沒見到呢,誰知道這個朵朵烏拉圖是不是故弄玄虛?紀無咎身為皇帝,從小到大也沒人敢讓他按什麼指印,這信上手指印,誰知道是誰呀!

    你再仔細看看那手指印,比正常成年男子小一圈,根本不可能是紀無咎。

    想到這裡,方秀清就覺得自己似乎發現了關鍵之處。

    葉修名這老狐狸,差一點把他也糊弄進去!

    葉修名見方秀清沒有犯傻,對他反應既十分滿意又有些失望。兩個人心照不宣地把此事先壓下去了,聲稱先確定皇上安全再議別事。任許氏那些跳樑小丑怎麼蹦躂,他們也不予理會。

    開玩笑麼,此時皇帝不,軍政大權一半葉氏,一半方氏,你許氏算什麼東西,太后又算老幾,怕你呀!

    ***

    葉蓁蓁站河邊,沉思良久。

    遠處兩個士兵等得不耐煩了,沖她背影喊道:“皇帝陛下,你好了沒有!”

    葉蓁蓁回過神來,假裝整理了一下褲子,轉身走過來。其中一個士兵便抱怨道,“撒了這麼久,就算有一條河,也被你尿出來了。”

    “我想晾一晾。”

    晾?晾什麼?

    還用問麼……

    兩個士兵看向葉蓁蓁眼神兒立馬就不對了,正常人誰會大白天地荒郊野外晾**玩兒呀,這他娘是中原人流行花樣嗎……果然大王子說是對,這皇帝就是個變態!

    葉蓁蓁不理會那倆人臉上走馬燈一樣變幻表情,她走向自己囚車,剛要上去,卻發現全副武裝士兵之中站著一布衣男子,一身藍色直裰還算齊整,但也顯出幾絲狼狽。葉蓁蓁一見他臉,立刻奇道,“黎尤?”

    黎尤也看到了她。他走上來朝她拱了拱手,“甄兄弟?你怎麼這裡?你……不會是大齊奸細吧?”

    “我不是內奸,我是俘虜,”葉蓁蓁答道,“你呢,怎麼會出現這裡?”

    “我也是俘虜。我跟著個朋友商隊出來開眼界,不曾想被一群騎兵給劫了,他們問我會不會治傷,然後……就把我給擄來了。”

    葉蓁蓁點點頭,朵朵軍醫丟丟死死,看來這黎尤也夠倒楣。想到這裡她便有一種同病相憐感覺,面色沉重地拍了拍他肩膀,安慰道,“你莫要害怕,他們用完了你,自會放了你。”

    “我不怕。那……你呢?”

    “我?我不知道。”

    這時,朵朵突然怒氣衝衝地大步走過來,把黎尤往旁邊一扒拉,推得他一踉蹌。朵朵不管黎尤,對葉蓁蓁吼道,“說!你到底是不是皇帝!”

    葉蓁蓁眼皮也不抬,“我說我不是你會信嗎?”

    “我不信!”他急得面色泛紅,眼珠一轉,恍然道,“對,一定是他們不認識你指印對不對?”

    “你說是就是吧。”葉蓁蓁便不再理他,自己登上了囚車。

    朵朵一路思考還有什麼辦法能證明這狗皇帝身份。這狗皇帝出門外也沒帶玉璽,也沒帶什麼貼身飾物……

    不對,他穿著蠶衣啊!這東西他早就想搶過來了,只不過那狗皇帝說以後要和蠶衣永別了,所以想多穿幾天。這麼看來,倒不如先把蠶衣扒下來送到大齊狗官那裡,他們見了蠶衣,一定就知道皇帝他手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雙羽 地雷,麼麼噠。

    t 別網站蹲等看搬文朋友:是不是覺得這幾章情節斷斷續續連接不上,覺得好像缺了許多內容?因為確實缺內容呀嘻嘻嘻……摸摸頭,既然一分錢不花,那就馬馬虎虎看個半成品吧\/~

    ps:以後肉肉也沒你們份兒哦~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59、濃情

    朵朵很糾結。

    自從出門打仗,他有兩三個月沒碰女了。

    如果一個女可著勁兒折騰自己,毫不顧忌形象,到頭來還能看出漂亮,那這個女就是真正貌若天仙。

    葉蓁蓁就是如此。

    面對這樣女,即使她是一個四十歲老太婆,素了幾個月朵朵也很難把持住。所以自從知道葉蓁蓁是個女之後,他再面對她,就總有一種神魂顛倒感覺。

    但是理智又告訴他:這是一個和媽一樣大女……

    當把眼前這個女和他娘聯繫一起時,朵朵再肖想葉蓁蓁,就總有一種亂x違和感。

    而且她還是個太后,是皇帝他娘。他要是把皇帝他娘xx了,那麼皇帝會不會把他了呀……

    可是真好漂亮……

    朵朵糾結了好幾天。這幾天,理智和**他身體裡不停交戰,烏煙瘴氣塵煙四起,他每天都覺得自己腦子裡有兩個小兒吵架,耳邊甚至出現嗡嗡嗡幻聽,好不**。

    終,上面那個頭勸不住下面那個頭,於是他色膽包天地做了一個決定。為了證明這個決定安全性,他為自己找了個無懈可擊理由:中原女都愛重名節,就算他對太后做點什麼,太后回去肯定也不好意思說出來對不對?

    這天晚上,隊伍安營紮寨,朵朵和葉蓁蓁坐篝火前吃肉時,他遞給了葉蓁蓁一碗酒。葉蓁蓁敵營裡過了幾天舒服日子,此時便有些鬆懈。她接過酒來喝了幾口,沒有察覺到火光晃動中朵朵緊張又興奮神情。

    朵朵因為全部注意力都葉蓁蓁身上,也沒有察覺到周圍士兵疲憊神色。

    吃飽喝足之後,葉蓁蓁回到帳篷,發現朵朵尾隨而至。葉蓁蓁抬手指了指門口,想讓他出去,卻發現自己四肢酸軟得厲害,抬根手指都吃力。她心下一沉,說道,“給喝了什麼?!”

    “不過是一些助興東西。”朵朵j□j著撲過來,急切地想要解葉蓁蓁衣服。他也不知道為什麼,今天被她小眼神兒一看,頓時渾身上下酥軟得都仿佛脫了力一般。

    “滾!”葉蓁蓁又羞又怒,抬腳踹他。

    這一腳力道不大,朵朵因沒有防備住,也著上了,被踢開滾到地上。他腦子一熱,反手一巴掌打葉蓁蓁臉上。看著她臉上迅速通紅腫起以及她痛苦表情,他竟然有那麼一絲興奮。

    **叫囂著要衝破身體,朵朵再也控制不住,又撲上來,按著葉蓁蓁一邊她臉上脖子上胡亂親吻著,一邊急切地解著她衣服。

    葉蓁蓁又驚又怒又羞又怕,“住手!這個禽獸!”

    朵朵怎麼可能住手。他扒下了她鎧甲,頭盔也早已撕扯下來,她發帶被扯斷,頭髮散亂地披下來,像是一匹黑段子一樣覆肩上。

    美衣衫淩亂,盈盈垂淚,這副景象讓朵朵血液沸騰起來,他扔開鎧甲,雙手迫不及待地蓋上她胸前,用力揉搓,又低下頭來想親她嘴。

    葉蓁蓁突然翻身把朵朵壓身下,臉離他極近,嘴幾乎貼到他嘴。

    “想通了?”朵朵感受著胸前那兩團又軟又熱壓迫,顫聲問道。

    葉蓁蓁回應是吐他一臉。晚飯雖比較單調,只有肉,但混著酒氣吐出來,那氣味也著實不好。

    作為一個資深重口味愛好者,朵朵這輩子也不是沒強上過女,再血腥再暴力場面他都遇到過,但是現這種另類侮辱對手方式……他還真是第一次見識。所以他愣了半天才從不可置信中找回了魂兒,一時憤怒羞慚到無以復加。

    葉蓁蓁早就丟開他,爬向帳篷外。

    朵朵抹了把臉,看到葉蓁蓁想跑,一伸手抓著她腳脖子把她拎了回來。他身上力氣雖然也流失了,但還剩下不少。

    葉蓁蓁哭道,“放了,要什麼都可以給,保證!”

    “就要!”朵朵說著,又要來扒她衣服。

    然而突然,帳篷裡閃進來好幾個,本來挺寬敞帳篷因這幾闖入,一下子顯得逼仄了許多。為首一穿著女真士兵盔甲,身材挺拔,面容俊朗,一見帳內情景,登時氣得雙目赤紅,捉起朵朵後衣領往地上一摜。朵朵哎呦一聲,來不及反抗,早被他一腳踏上胸口,腳力之大,竟讓他絲毫不得動彈。

    他身後諸見了帳內情況,紛紛十分有眼色地退出帳篷。

    “是誰!”

    對方不答,只抽出腰間寶劍,帳內頓時沖出寒光一道,如一條銀白色蛟龍引頸長嘯。朵朵自知今日劫難逃,嚇得緊閉雙眼,瑟瑟發抖。

    那蛟龍眼看就要直沖下來,葉蓁蓁卻突然說道:“別殺他!”

    劍尖兒停朵朵喉嚨上方一寸處。

    葉蓁蓁解釋道,“他是阿爾哈圖大兒子,捉回去有好處。”

    朵朵睜開眼睛,抓住救命稻草一般,看向葉蓁蓁。

    紀無咎也回頭看葉蓁蓁。她頭髮散亂,衣衫半解,左臉上高高腫起,五個指印清晰可見。

    他疼到心窩裡,他連根手指頭都捨不得動,此時卻被如此欺淩。

    朵朵看到了希望,沖著葉蓁蓁高喊道,“太后饒——”

    蛟龍入頸,血花飛濺。朵朵頭滾了幾滾,後再次面向葉蓁蓁。他雙目大睜,還保持著說出後一個字時圓圓口型。

    紀無咎持劍未動,垂著眼睛沉默不語。

    葉蓁蓁吃力地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扯了一下他袖子,“來啦?”

    依然沉默。

    葉蓁蓁便主動抱著他腰,把臉埋他懷裡,“別生氣了。”

    紀無咎突然擁住她,緊緊地摟著,緊到葉蓁蓁被勒得骨頭隱隱作痛。似乎是生怕她憑空消失一般。

    “蓁蓁,蓁蓁……”他下巴抵著她發頂,一遍遍地重複著葉蓁蓁名字。

    “呢。”葉蓁蓁老老實實地被他抱著,一張口,眼淚竟然流了下來,“再也不胡鬧了。”

    “蓁蓁,蓁蓁……”紀無咎著了魔一般低喃,這個名字他口中翻來覆去,如一塊蜜餞一般來回滾動。這個,他魂牽夢縈了多日,生怕她吃苦,怕她受欺負,每一想到她有可能遭受任何委屈,他都寢食難安。現,他終於把她實實地抱懷裡。他不得不感歎,老天待他不薄。他連日來空了心突然被填滿了,酸酸脹脹,也不知是難受還是舒服。

    “紀無咎,想了。”葉蓁蓁哭道。

    紀無咎鬆開她,幫她擦著眼淚,柔聲說道,“也想。”

    這時,外面突然殺聲震天。紀無咎知道是大齊士兵對女真殘部發動圍攻,便拉著葉蓁蓁帳篷中坐下。

    葉蓁蓁看到紀無咎把朵朵腦袋踢到一邊,便說道,“他真是阿爾哈圖兒子。”

    “那又怎樣,敢碰女,死不足惜。”紀無咎看著葉蓁蓁左臉,又一陣心疼。

    “們把他抓回去,應該能換不少好處。這叫以彼之道還施彼身。”

    “不缺這點好處,”紀無咎說著,突然疑惑問道,“他死到臨頭為什麼要喊太后?”

    “他……沒有,聽錯了。”葉蓁蓁一陣心虛。

    “是麼?”紀無咎眯了眯眼睛。

    葉蓁蓁乾脆趴紀無咎懷裡,“紀無咎,難受。”

    紀無咎知道她故意轉移話題,卻還是忍不住問道,“哪裡難受?是不是渾身無力?”渾身無力,應是聞了曼陀羅緣故。

    葉蓁蓁點了點頭,又搖了搖頭。不止渾身無力,她身上還有那麼一股子燥熱,一種沒抓沒撓感覺,像是發燒,但比發燒清醒。“……熱。”

    現是晚上,她只穿著一層衣服,怎麼會熱?紀無咎有些奇怪,摸了摸她額頭,是有些熱,但並未發燒。

    他扳過她臉仔細看著,被打過左臉通紅可以理解,可是右臉沒被打,也染上一片紅霞。且她眼含水光,櫻唇輕啟,嬌喘撲面……

    紀無咎皺眉問道,“他給吃了什麼?”

    “不知道,”葉蓁蓁笑道,媚眼如絲,看到紀無咎盯著她臉看,竟然不自覺地舔了舔嘴唇。

    “……”不知道知道。紀無咎暗罵了一句王八蛋,把葉蓁蓁抱起來,走出帳篷。

    外面仗打得前所未有地,女真士兵既中迷香又死了頭領,沒頭蒼蠅一樣亂撞,到頭來只有被捉份。所以不過一會兒,這場仗已接近尾聲。陸離走上來,詢問紀無咎怎麼處置這些俘虜。

    “就地格殺。”

    紀無咎面無表情地撂下了這句話。此處接近烏蘭部腹地,他們可沒那個閒心和糧食帶著幾千俘虜行軍。倘若隨隨便便放了這些俘虜,後者回去之後再來攻打大齊,不划算。

    之後,紀無咎吩咐王有才找來兩套乾淨衣服,便帶著葉蓁蓁來到河邊。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LVAN鬼筱柒De烏托幫 、櫻桃好吃 、雪倫 和 lll2113 地雷,愛你們,麼麼噠~
第60章 方向



    一早,王有才左等右等不見紀無咎喚他,便擅自走進帳篷,想伺候紀無咎起床。他剛一走進去,便看到狼皮地毯上,葉蓁蓁與紀無咎二人相擁而眠,正睡得香甜。兩人身上緊緊裹著一層薄毯,將身體蓋得十分嚴實,只露著兩張臉,以及黑亮的長髮。

    王有才心想,皇后娘娘在敵營擔驚受怕了這麼多日子,早該睡個安穩覺了。皇上昨晚之前又是連續十幾個時辰神經緊張不眠不休,此時也自然要多睡會兒。想到這裡,他又看了一眼交頸而眠的二人。雖看不出毯子底下的姿勢,但皇后娘娘顯見是被皇上裹在懷裡的,兩人睡容安詳,皇上平穩的呼吸掠過娘娘的鬢邊,吹得她鬢邊的一縷碎發有規律地揚起又落下。

    王有才便沒有叫醒這兩位,轉身輕手輕腳地走出帳篷。

    帳篷的門簾剛一落下,紀無咎便緩緩地睜開眼睛。其實王有才進來時他就已經醒了,只不過他不想和他說話,吵醒葉蓁蓁。低頭看著懷中沉睡的人,紀無咎心中那種滿到要發脹的感覺又來了。他想,真是禍兮福所倚,沒想到這一路追逃,竟促成了他和葉蓁蓁的夫妻之實。只是昨日葉蓁蓁那般熱情,到底還是有強烈的藥性在其中作用,不知道今日醒來,她是否還會對肌膚之親有所推拒。

    想到這裡,紀無咎難免又一陣緊張。身為皇帝,他從來都是掌控一切,裁決一切的人,卻沒想到面對葉蓁蓁時,他竟然永遠是被裁決的那一個。

    此時毯子下的兩具身體不著寸縷,葉蓁蓁光滑纖細的背部緊緊貼著紀無咎的胸膛,雙腿也被他纏住,兩人像是長在了一起。這個想法讓紀無咎一陣心熱。他活動了一下搭在她身前的手,不自覺地撫上她的腰肢,輕輕摩挲著。昨夜,這樣一把看似柔弱的細腰,卻如蛇一般瘋狂扭動,主動迎接他的攻伐,他幾乎要醉死在那樣**蝕骨的感覺之中。

    這麼回味著,紀無咎覺得體內的血似乎又要沸騰起來了。

    葉蓁蓁突然翻了個身,面對著紀無咎。她的手沒處放,便不由自主地搭在他的腰上,虛虛地勾著他的腰。鼻端熱熱的呼吸噴在他的頸窩處,胸前的豐滿柔軟不住地擠壓他的胸膛。

    紀無咎只覺連呼吸都有些吃力。

    葉蓁蓁是被親醒的。她睜開眼睛,聽到一聲細細的低吟,愣了一會兒才發現,那聲音是從自己嘴裡發出的。此時她已清醒,感覺到胸前傳來濕軟酥麻的感覺,一低頭,便看到紀無咎正埋頭在她胸前賣力勞作。他的手也不安分,在她身上撫弄著。

    葉蓁蓁便皺眉推開了他。

    紀無咎被她推開之後,又厚著臉皮湊了過來。這次他手腳老實了許多,只是抱著她,在她耳邊低笑道,“蓁蓁,你想過河拆橋嗎?”笑聲裡帶著那麼點被拒絕之後的委屈,又隱含著一絲擔憂。

    葉蓁蓁被他一提醒,便想起昨晚兩人的瘋狂。兩人沒羞沒臊地在河邊折騰了許久,後來在河邊洗淨了身,紀無咎抱著她回到帳篷之後,又禁不住做了一次。總之一開始的事情她還有些印象,後來二人昏天黑地的,她的記憶便亂了起來,也不知道自己都做了些什麼,但那種靈魂幾乎要離體的崩潰般的暢快感,她卻記得清清楚楚。

    雖然臉皮厚,葉蓁蓁現在想起來,也不禁羞紅了臉,埋著頭不說話。

    紀無咎欲言又止了幾次,終於問道,“蓁蓁,你的病好了吧?”

    葉蓁蓁微微點了點頭。本以為自己對那種事情依然抵觸,可是昨日紀無咎做時,她雖還有些彆扭,也並無反感,且現在想來,害羞是有的,但並不感到噁心。這樣來看,應該是好了吧?

    也不知道何時就好了,葉蓁蓁心想,興許是紀無咎天天在她面前洗澡的緣故。

    紀無咎見她點頭,狂喜莫名,拉過她動情地親吻,吻著吻著便又要索要。葉蓁蓁卻再次推開了他。

    “蓁蓁……”

    “我好累。”昨天喝了酒又中了迷藥和催情藥,各種昏天黑地亂七八糟地瘋狂,實在浪費體力,現在她身體綿軟,翻個身都費勁,更別說再戰了。

    “那你躺著別動。”紀無咎此時很好商量。

    “……”這算是什麼餿主意。

    總之紀無咎終於親自確定了一遍葉蓁蓁的病已完全康復,這才雲住雨收。他把二人清理了一番,又細心地幫葉蓁蓁穿上衣服。因來時匆忙,他們沒有帶上葉蓁蓁的衣服。此時葉蓁蓁穿著他的裡衣,嬌小的身材裹在寬鬆的白衣之下,剛經了歡愛的身體像是一片蘸著露水的桃花瓣,紀無咎看得有點呆。

    葉蓁蓁卻突然想到一件事情,“糟了!”

    “怎麼了?”紀無咎關切問道。

    “黎尤!”

    紀無咎聽到這個名字,臉一黑。這女人,剛和他親熱完了就喊出別的男人的名字,就不怕他吃醋嗎。

    葉蓁蓁沒心思想紀無咎的心情,她站起身就要向帳篷外跑,“快,黎尤也在女真軍中,他不會出事吧!”昨天的俘虜可是就地格殺的。

    “先穿鞋!”紀無咎把她拉回來,一邊抓了鞋往她腳上套,一邊向帳外喊道,“王有才!”

    王有才應聲走進來,一見帳篷內的情景,下巴幾乎掉在地上。他看到了什麼?!自己的鞋都要旁人來給他穿的皇上,在給皇后穿鞋?!

    “你去告訴陸離,讓他找找昨日女真軍隊中可有一個中原人,叫黎尤。”紀無咎吩咐道。

    “是。”王有才保持著吞了雞蛋的表情,退出去。

    葉蓁蓁沖他消失的身影補充道,“他沒穿鎧甲,穿的是普通的長衫。”

    紀無咎給葉蓁蓁穿罷鞋,領著她走出去,一邊悶悶說道,“你為何如此關心那個黎尤?”

    “他救過我。”葉蓁蓁說著,便把之前的事情跟紀無咎解釋了一遍。

    紀無咎聽說葉蓁蓁只是想報黎尤捨身相救之恩,神色緩和了下來,可是轉念又一想,這黎尤為何對蓁蓁如此好?必是有所圖謀。

    陸離很快把黎尤帶過來了。他們昨日捉俘虜時便找到了他,只是見他是個中原人,聲稱自己是被抓來做軍醫的,便暫時沒有發落他,只由幾個士兵看守,等待紀無咎來裁決。

    紀無咎見了黎尤,雖對他沒好感,但此人至少明面上救過葉蓁蓁,葉蓁蓁對他也心存感激。於是紀無咎說了幾句場面話,並許諾把黎尤帶回去。黎尤謝完紀無咎,又來謝葉蓁蓁,兩人相視時的目光頗有些親昵,紀無咎看了,拉著葉蓁蓁就走。

    葉蓁蓁突然問道:“我們要回去嗎?”

    “嗯。”紀無咎應了一聲。

    “我覺得我們可以先不用回去。”

    紀無咎停下腳步看她,“怎麼說?”

    “我聽朵朵烏拉圖以及那些女真人的交談,大致推測出了女真王庭的真實位置。”葉蓁蓁答道。

    紀無咎眼睛頓時就亮了,“可作得准?”

    葉蓁蓁嚴肅地點了點頭。

    阿爾哈圖自統一女真各部之後,便建了都城。也不知道是怕尋仇還是有別的顧慮,這傢伙建都城時一下子建了兩個,一真一假。女真貴族和中央機構都在真都城之內,但是只有身居高位或是阿爾哈圖的嫡系部族才知道這真都城的位置。長白山下的兩江流域地廣人稀,因此這種法子竟然也管用,許多被收服的女真人都不知道他們都城的真正位置在哪裡,更遑論大齊。

    而且,大齊對找尋女真都城也不感興趣。沒有人想過要攻打他們的老巢,甚至連紀無咎,最開始的打算都只是讓阿爾哈圖有來無回。

    只不過現在……

    葉蓁蓁展開一張地圖,在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標上一個圈,然後在東邊劃了幾下,找到一點,標記出來,“就是這裡。”

    紀無咎和陸離低頭看向那處,依山傍水,易守難攻,確實像是都城所在。

    葉蓁蓁把兩個位置連成一條直線,這條線完全是正東正西的方位。也就是說,他們若是想要向女真王庭進軍,只需一直向東走即可。

    紀無咎和陸離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慮。

    首先,蓁蓁的情報是否準確?直搗黃龍,深入敵方,不比一般的交戰,敗了尚有機會逃走,倘若他們長途跋涉,到時撲個空,再遇追兵,那便是窮途末路了。

    其次,這次追擊因是急行軍,他們所帶輜重並不多,加上從女真殘部那裡繳獲的糧草,也僅夠維持三十多天,若是從此處向女真王庭進軍,快則二十日,慢則三十日,如果在女真腹地滯留幾天,便會造成糧草不濟的狀況,這是最危險的。

    有這兩個問題擺在面前,他們現在打道回府才是最明智的。

    然而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如果葉蓁蓁的情報是對的,而他們就此錯過,豈不可惜?

    紀無咎沉思良久,覺得這事也不是沒有餘地。 因為阿爾哈圖把女真的兵力都調去了前線,所以後方必定空虛,如果葉雷霆那邊配合得好,或是阿爾哈圖被打得七零八落,那麼即便他們最後沒有找到敵方都城,也是可以全身而退的。

    想到這裡,紀無咎把他的想法與另外兩人說了。於是這三個膽大包天的年輕人,湊在一起,最終全票通過了一個令京城那幫老傢伙們無比後怕的決定。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櫻桃好吃 、雙羽 、舟隨絮、 yugumomo、 oldkin、 劉冬孜蟬 的地雷。 感謝 江南可採蓮 的兩顆地雷。挨個撲倒狠狠蹂躪~

    話說,跟大家說個事兒,以後如果你們購買的時候發現一章字數比較少,那就是我做的防盜章,會在半個小時之後補全。先買到的朋友可以省幾個點數,算作等半個小時的補償,希望大家理解。如果半小時之後刷新的時候木有粗線補充,那麼這章的內容就是這麼多。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61章 制勝



    目前離葉蓁蓁他們所處位置最近的大齊邊城為薊州。葉蓁蓁不放心黎尤一個人回薊州,紀無咎便派了五十個士兵護送他。其實紀無咎覺得這個黎尤的行跡十分可疑——當初他派了四個暗衛監視黎尤,到頭來竟然全部被此人甩掉,還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女真軍隊裡,若說只是巧合,可也未免太巧了些。再說,邊關戰事吃緊,對外商貿往來漸漸息絕,黎尤哪一個商隊朋友如此不怕死,把商隊帶到戰場附近?

    紀無咎堅信這個黎尤是有問題的,因此最後葉蓁蓁和黎尤揮手告別時,他又做了另一個決定:把黎尤一起帶上吧。

    葉蓁蓁不明所以,黎尤知道他們要去殺人,也很不情願跟著。但是紀無咎無論如何也不肯放他走。

    葉蓁蓁便有些惱,“你到底想做什麼,我們此行還是很危險的,何必牽連無關的人進去!”

    紀無咎答道,“萬一他是內奸,回去之後又找女真通風報信怎麼辦?”

    “他怎麼可能是內奸?”

    “他若不是內奸,我必保他安全無恙,蓁蓁,你相信我。”

    葉蓁蓁聽他把話說到這個份兒上,知他只是疑心作祟,對黎尤並非無端的惡意。總之紀無咎的疑神疑鬼是改變不了的。不過他身為一國之君,說話一言九鼎,現在說能保護黎尤,那就應該能保住他吧。

    於是葉蓁蓁只好把黎尤安慰一番,說讓他跟著沿途看一看風光,玩兒一圈就回來了,搞得好像他們真的是專為觀光旅遊出門的。

    黎尤便苦笑道,“甄兄弟,你不用說了。吳兄他是不是懷疑我?”

    葉蓁蓁不擅說謊,支支吾吾地不知如何解釋。

    黎尤問道,“那麼甄兄弟以為如何?你也覺得我是細作?”

    “怎麼會。”葉蓁蓁想也不想答道。

    “謝謝你,”黎尤認真地看著她,“有你這句話,旁人再怎麼懷疑我,都無所謂。”

    葉蓁蓁被他那樣略有些熱烈的目光盯著瞧,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後腦勺,“我還沒好好謝你呢,謝謝你那天救我。”

    黎尤笑道,“我一時衝動扯了你的後腿,還要等你保護,你現在這樣說,可真是叫我無地自容了。”

    葉蓁蓁更加不自在了,“我不是這個意思。”

    黎尤剛要說話,卻見紀無咎大步走來,捉住葉蓁蓁的後衣領拖著便走。走的時候順便朝他送上一枚警告的眼神。

    黎尤便摸了摸鼻子,朝他笑了笑。

    葉蓁蓁伸向後頸去抓紀無咎的手,“幹什麼幹什麼!”

    紀無咎把她提得腳踮起來,活似一隻小兔子在胡亂掙扎。他有些好笑,見四下無人,低頭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接著放開她,“走吧,我們去打黃羊。”

    雖然行軍很重要,但是士氣更重要。紀無咎帶著這些人連日來急行軍,現下也不願意大家太過勞苦,左右他計算的日子比較富餘。他無恥地想,就算到了女真糧草吃盡,這一萬多兵馬,打家劫舍也能很快湊些補給。

    於是這一隊人馬走得並不著急,也有時間駐足看看風光,或是打打獵。草原上的黃羊一群一群的,這種動物行動靈敏,不易獵殺,即便是在草原上生活已久的遊牧民族,也鮮少有追著黃羊跑的。只不過這群矯健的羔羊遇到大齊的神機營,可就遭了殃。上百個人伏在草叢中連連放槍,遠處的羊群之中飄起一蓬蓬血霧,一個個黃羊的屍體隨之翻到,驚得周圍的羊群四處逃竄。

    紀無咎騎在馬上,彎弓搭箭,一把放出三支羽箭,流星一般奔向慌亂的羊群,三支箭撂倒三隻黃羊,一支入頸,兩支分別插在兩隻黃羊的前腿和後腿上。傷處雖不致命,卻因箭尖兒力道之大,入骨三分,黃羊也躺在地上無法動彈。

    士兵們撿回黃羊的屍體,葉蓁蓁見到三支箭,不禁朝紀無咎豎起了大拇指。她也跟著放槍了,只不知道自己打沒打中。還是紀無咎這樣好,有成就感。只不過尋常人無他這等本事。

    紀無咎得到葉蓁蓁的誇獎,很是得意,他把臉湊過來,等待葉蓁蓁實質性的獎勵。

    眾目睽睽之下,葉蓁蓁哪裡好意思親他。然而紀無咎偏偏保持著這個姿勢不動,眼中點點柔情,眉梢掛著笑意,雖怎麼看怎麼像個不正經的登徒子,卻也是迷倒萬千少女的登徒子。

    葉蓁蓁無奈,只得飛快地親了他一下。

    周圍來來往往的士兵自覺無視掉這倆狗男男的高調秀恩愛。

    因為打了黃羊,他們省了不少糧食。羊肉性甘,滋味鮮美,又能溫補氣血,開胃健力。每天吃上一頓,就好像吃了慢性大力丸一般。因此這隊人馬雖趕路趕出一身風塵,卻各個虎虎生風,身體倍兒棒。

    每次吃黃羊,紀無咎都把羊髓挑出來給葉蓁蓁。這東西最是能利血脈,補諸虛,女人吃了有滋陰補氣養顏美容等諸多功效,且又是溫補,無毒無副作用。葉蓁蓁被他補得面色紅潤,肌膚更加水靈,看起來十分可口,正適合晚上拆吃入腹。所以紀無咎每天都十分期待夜幕降臨之後的那頓大餐。葉蓁蓁年紀輕臉皮薄,在j□j上雖難掩嬌羞,卻又極其坦然,想要的時候絕不推拒,舒爽的時候也不壓抑,總不自覺地咿咿呀呀j□j出聲。紀無咎簡直愛死了她這份坦然,卻又不願她的動聽吟哦被旁的人聽到,因此每到情濃之時,便總是吻住她的嘴,只泄出一絲半縷低低的嬌啼,來撩動他炙熱的心緒。

    與如此坦誠、熾烈而又極致**的歡愛相比,紀無咎覺得自己曾經經歷的那些,實在黯淡無光。怪不得男歡女愛總被封為人間至樂,他現在可真正知道原因何在了。

    因為素了太久,食髓知味,紀無咎每夜總要纏著葉蓁蓁多溫存一番,葉蓁蓁雖白天補了體力,晚上依然會耗個精光,到最後總是身體綿軟,由著他擺弄。她次日起來時也會覺得腰酸腿軟,每到這個時候,紀無咎又要和她同乘一騎,牢牢地將她摟在懷裡。葉蓁蓁便靠在他懷中欣賞著一路的草原風光。

    周圍人再次無視這倆狗男男的高調秀恩愛。

    一行人走了十幾日,地貌漸漸地有了變化,不再是一望無際的平原,而是能看到遠方連綿的山脈,近處高大的樹木,土地的顏色也從黃色變成了黑色。

    紀無咎下令加速行軍。一路上偶爾會遇到女真人,但搞笑的是,這些女真平民看到陌生的軍隊,竟然無一去王庭告狀。究其原因,一是他們不是阿爾哈圖的嫡系部族,阿爾哈圖窮兵黷武,他治下的百姓生活困苦,因此對王族並無好感;二是……根本找不到王庭好不好……

    嗯,一個民族,突然從奴隸社會一下子躍入封建社會,有了中央集權,又不願意好好學習旁人,那麼其制度上有那麼一二三四五個漏洞,也是可以理解的。

    其實就算他們找女真官府告訴,紀無咎也不怕。女真的精兵都去遼東打仗了,最後那兩萬壓箱底兒的也被推向了賭場,現在他們的大後方只剩下些老弱病殘,能成什麼氣候?

    都城不是你想守,想守就能守啊……
第62章 投懷



    阿爾哈圖逃到了烏蘭部,葉蓁蓁覺得他是個禍患,不如早些斬草除根的好,要不然等他死灰復燃,那就大大的不妙了。所以她主張立即引重兵追擊窮寇,永絕後患。

    紀無咎覺得這不足為慮,“阿爾哈圖早已不是當初攻無不克的戰神了,他現在急急如喪家之犬,哪一個不識時務的願意收留他?”他說得胸有成竹,一邊隨意撫弄著葉蓁蓁的頭髮。黑亮的頭髮觸手又滑又涼,摸起來甚是舒服。

    這話說得有些道理。葉蓁蓁突然想到另一個問題,“皇上,京城中怕是有女真的奸細。”

    “哦?”紀無咎停下手,低頭看她,“你可是發現了什麼?”

    葉蓁蓁答道,“實不相瞞,那個朵朵烏拉圖,一開始是把我認作你,原因就是我身上穿著蠶衣。蠶衣是我爺爺派人送來的,這種事情,知道的人應該不多。”

    紀無咎有些意外,“這可有意思了。”葉修名聲望極高,絕不至於給皇帝獻個寶就大張旗鼓地聲張,且這事又關乎皇帝的人身安全,所以能被葉修名告知此事的,想必是極得他信任的人。

    葉蓁蓁突然發現這樣一來她爺爺的嫌疑貌似也挺大,於是連忙說道,“我爺爺一定是清白的!”

    “葉先生的忠心,我自然知道,”紀無咎眯了眯眼睛,看向葉蓁蓁的目光有些危險,“只不過我有一事不解。我昨日接到從京中傳來的消息,說之前朵朵烏拉圖曾寫信給內閣,聲稱挾持了我,這一點與你現在說的倒是對上了,可是後來他卻又為何改了口,說抓到的是大齊的太后,此又是何意?”

    “這個……”葉蓁蓁低下頭,把一個黑黑的頭頂對向紀無咎。

    紀無咎抬起她的下巴,強迫她與他對視,似笑非笑道,“當日朵朵烏拉圖臨死之際,脫口而出喊的是‘太后饒命’,他難道真的眼神不濟到把你認作太后不成?”

    葉蓁蓁目光躲閃,“他……就是眼神不濟。我說我不是,他還不信。”反正死無對證了。

    還真是她膽大妄為冒充太后。紀無咎頓時就牙根兒發癢,哭笑不得。這女人,怎麼什麼都敢說。他搖搖頭,“你……”你了半天,見她低垂著頭一言不發,看起來可憐得緊,於是他剛冒出頭的苛責又咽了回去,只無奈歎了口氣,“你可知錯?”

    葉蓁蓁用力點了點頭。

    紀無咎捏了捏她的臉,感受著指尖滑膩有彈性的觸感,心頭微癢。他故意板起臉來,“你說,我該如何罰你才好?”

    葉蓁蓁猶豫著,做了個艱難的決定,“要不,你讓我叫你一聲爹罷?這樣咱倆就扯平了。”

    “……”紀無咎被她這句話氣得快要吐血,“誰要給你做爹,我是你相公!”他見葉蓁蓁又要開口,怕她再說出什麼豪言壯語,乾脆把她扯進懷裡,捉住櫻唇一陣激烈的親吻。

    葉蓁蓁被他親得呼吸不穩,臉泛潮紅,眼冒水光。她向後微微仰頭,撫著胸口看紀無咎,“你還生氣嗎?”

    紀無咎看到她這副模樣,不知不覺地,心頭的火兒就被身體裡的火兒給取代了。他抬起手,拇指輕輕按壓磨蹭葉蓁蓁嫣紅濕潤的嘴唇,動作曖昧輕佻得不像樣子。他的目光漸漸暗下來,低聲說道,“氣,怎麼不氣。我快要氣死了。”

    葉蓁蓁覺得可以理解,這確實是個挺傷面子的事兒,紀無咎作為皇帝,自然最愛面子。她想哄哄他,眼珠一轉,視線停在他的胯間。於是她毫不猶豫地探手蓋在紀無咎的小兄弟上,輕輕揉了揉,誘哄道,“你別生氣了。”

    “……”突然遭受如此兇猛的攻擊,紀無咎不禁吸了口涼氣兒。他受用地眯起眼,在迅速遍佈全身的酥爽感覺中想道,不愧是我紀無咎的老婆,哄人的方式都這麼……離奇。

    不過……很不錯,可以發揚光大。

    葉蓁蓁雖把紀無咎哄住了,但到後來他還是懲罰了她。懲罰的結果是她大白天的被弄得兩腿發軟,光著身子裹在薄毯中,動也懶得動。

    ***

    紀無咎再次料對了。

    阿爾哈圖算是把這輩子的“背”字兒都在這些天給一筆一劃地走全乎了。他怕大齊的追兵趕上來,因此一路日夜兼程,擔驚受怕,草木皆兵,但總算有驚無險地到了烏蘭部。

    烏蘭部首領勃日帖赤那親切接見了他,當晚便犒賞三軍,席間和阿爾哈圖勾肩搭背稱兄道弟,十分親密。阿爾哈圖雖不太適應昔日的手下敗將和自己平起平坐,然而今時不同往日,他走投無路寄人籬下,也說不得什麼了。

    當夜,阿爾哈圖被勃日帖赤那灌了不少酒,又被他噓寒問暖地親自送回了帳篷。再然後,就被他笑眯眯地砍下了頭顱。

    這顆頭顱,五日之後出現在紀無咎的案桌之上。勃日帖赤那是一個很細心的人,現在已接近初夏,他怕頭顱發臭,還讓人用冰塊鎮著送了過來。

    葉蓁蓁一想到他放冰塊的初衷,不禁一陣惡寒。

    果然盟友是靠不住的,所謂牆倒眾人推,在實力面前,一切都是浮雲。葉蓁蓁比較好奇的是,這個勃日帖赤那似乎也太識時務了些——他早前根本就沒按照和阿爾哈圖的約定,攻打薊州城。

    “還記得我們在薊州城遇到的那股密探嗎,大概是他們回去和勃日帖赤那說了些什麼吧。”紀無咎說道。不止如此,勃日帖赤那本來就是迫不得已投降了女真,出兵也是看在有好處。現如今發現很可能好處撈不著,卻招來殺身之禍,這買賣自然就做不得了。

    “可我還是覺得不對勁。”葉蓁蓁皺眉道。

    “你想到了什麼?”

    “我覺得,女真雖實力雄厚,但不足以影響西北方的部族,又怎麼會說動他們一起攻打大齊?所以武力威脅的假設不成立。若說誘之以利,也不太可能,女真自己都窮得叮噹響,他們能拿出什麼好東西來誘惑韃靼和吐魯番汗?再說女真,雖然這些年軍事上逐漸強大,可大齊也不是吃素的,阿爾哈圖怎麼會孤注一擲,壓上全部家當來打這一仗?”

    紀無咎不答,只是拉著葉蓁蓁的手,微微一笑道,“我的蓁蓁好聰明。”

    “你說,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解釋只有一個,”他把葉蓁蓁的手放到唇前,輕輕親了一下,漫不經心道,“內有策應。”

    葉蓁蓁大驚,“難道有人想謀反?”

    紀無咎搖搖頭,“不知道,我也希望是我想多了。”

    “可是既然想謀反,為何不見他們的動靜?”

    “大概是出現了他們料之不及的變數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櫻桃好吃、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雙羽 、summers1026 的地雷。感謝 超人 兩顆地雷。麼麼噠~

    話說,上一章有四千多字,只看到兩千多字的親不要忘了回去看哦~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63章 同心



    - -

    紀無咎厚著臉皮保持著那個宣示無辜的姿勢,直到葉蓁蓁走上來,把還在愣神的索拉一把扯開。

    看著葉蓁蓁的神色不善,紀無咎雖臉上裝出一副很擔心的樣子,心裡頭卻可恥地小小得意了一下。看看,我老婆多在乎我。

    索拉也有些無辜,更有些莫名其妙,我跟吳將軍這討論男女問題呢,你……誰呀!還有,一個大男人,對女人動手動腳的,一點風度都沒有!

    葉蓁蓁橫著眉毛,手一抬,舉起軍中士兵標配的鋼刀,用刀柄輕輕點了一下索拉的胸口,面無表情地說道,“再敢接近他,要你狗命。”

    不愧是我老婆,吃醋都這麼可愛。紀無咎看得津津有味,目光漸漸染上一絲溫柔。

    索拉臉色一變,強撐著笑臉說道,“甄將軍真是說笑了,索拉只是仰慕吳將軍,並無惡意。”

    葉蓁蓁抱刀冷笑,“仰慕他的人多了,你算老幾。”

    這人說話真不中聽,索拉心想。

    我老婆說話越來越中聽了,紀無咎心想。

    索拉這時候連笑臉也裝不下去了,哼了一聲答道,“我自然知道我不配親近吳將軍,只是,我能不能親近吳將軍,可是由吳將軍說了算,”她說著,故意看了一眼紀無咎,“吳將軍又不是你的人,似乎不必聽從你的吩咐。”言外之意是我和吳將軍的男女之情你管什麼閒事。這話就有點挑撥的意思了,倘若面對交情普通的兩個人,她這樣說再合適不過。

    葉蓁蓁鳳眼微眯,正思索要怎麼反駁。紀無咎聽索拉如此說,卻有些不高興。他不等葉蓁蓁回答,先輕輕攬著她的肩膀,對索拉說道,“你這話說得不妥當,”他低頭看了一眼葉蓁蓁,見她粉面微微寒霜,眼神很是犀利,他便不自覺地勾起嘴角,眼睛直勾勾地盯著葉蓁蓁, “我本來就是她的人。”

    索拉一瞬間有點懵,倆大男人……嗯?

    不會是她想像的那樣吧……

    紀無咎在索拉先是疑惑繼而恍然繼而震驚繼而扼腕失落……的表情中,牽起葉蓁蓁的手,轉身離開了。

    葉蓁蓁一路低頭沉默不語。紀無咎發現自己挺不厚道的,葉蓁蓁越是為這件事生氣,他似乎越是……開心?

    其實,葉蓁蓁心情不好,並不只因為此事。他們明天就要回京城了,回去就意味著紀無咎又有好多女人了,那麼他和她……葉蓁蓁一想到紀無咎和別的女子親熱這種事情,就渾身都不舒服。如果可能,她希望他們永遠都不要回去。

    然而這是不可能的,他是皇帝,他身邊不可能只有一個女人。三千水只飲一瓢,可以適合這天底下任何一個男人,卻獨獨不適合他紀無咎。

    怎麼辦?

    葉蓁蓁不知道。讓紀無咎不去臨幸別的女人顯見的不現實,可是讓他和別人親熱完再爬上她的床,她光是想想就接受不了。

    要麼,就是一切回到原點。但是她現在對紀無咎似乎不像從前那樣討厭,讓她拒他於千里,把他推給別的女人,她又怎麼甘心?

    想來想去,葉蓁蓁越想越惆悵。恰巧今日又遇到紀無咎和索拉在那裡拉拉扯扯,這個畫面就仿佛明火扔進火藥桶,點燃了她連日來的擔憂。

    兩人回至營房時,葉蓁蓁臉色無半絲好轉,反而更加黑了幾分。紀無咎只當她還在吃醋,便拉著她坐在床上,笑道,“小醋罎子,還生氣呢?我與那個索拉,真的並無關係。”

    你與她沒有關係,可是與你有關係的女人太多了。葉蓁蓁不快地想。

    紀無咎又柔聲勸哄道,“都說了,我是你的。”

    你今天是我的,明天就不知道是誰的了。想到這裡,葉蓁蓁心裡突然就升起那麼一股悲愴。這個男人,只有今天,才全部屬於她,過了今天,兩人還不知道怎麼樣呢。

    紀無咎輕輕挑起葉蓁蓁的下巴,笑看著她,“你讓我如何我便如何,只別生氣了,可好?”

    葉蓁蓁捉著他胸前衣襟,向自己這邊一拉,他便順著這股力道向前探,兩人一時相距不過咫尺。

    紀無咎眼角眉梢掛著淡淡的笑意,那笑容仿佛春暖花開,又似豔陽高照。他看進蓁蓁的眼睛裡,輕聲歎息道,“蓁蓁,你想做什麼?”

    葉蓁蓁用行動回答了他。她主動吻住了他。

    感受著唇間軟糯濕潤的觸感,紀無咎的心暖得幾乎要化掉。他扶著葉蓁蓁的腰,引誘她加深這個吻。唇舌交纏間,葉蓁蓁的吻顯得有些急切。她似乎不甘心自下而上的仰吻,漸漸地跪在了床上,捧著紀無咎的臉,低頭認真而迫切地親吻著。

    紀無咎仰頭承受著葉蓁蓁的索吻。他的蓁蓁需要他。這個想法讓紀無咎的心臟跳得更快,血液更加熱了起來。

    葉蓁蓁吻著吻著,雙唇移開,爬向他的臉側耳後。她學著他親她的樣子,含住他的耳垂,輕咬慢舔,紀無咎微微張著嘴,喘息著,幽黑的眸子早已化為春潭,漾著別樣的水光與柔情。原來耳朵被親吻是這樣的感覺,似是有一根羽毛在輕輕撩撥,麻癢的感覺從耳際蔓向臉頰,進而順著脖子直達胸腔肺腑,在心尖兒上繚繞不停,說不出的舒服,卻又說不出的渴望。

    “蓁蓁……”紀無咎輕輕扣著葉蓁蓁的頭,催促她。

    葉蓁蓁大概是聽懂了。她放開他的耳朵,嘴唇順著脖子向下滑,停在他的喉前,香舌一卷,卷著他的喉結用力地吸舔。

    紀無咎的心臟幾乎跳出了嗓子眼。他舒服地眯著眼睛,平日英挺的俊眉此時早已低垂下來,似是佛前虔誠的信徒一般。他舒服得舌尖兒直打顫,卻也渴望得嗓子眼兒直冒火。他的喘息越來越劇烈,不停地低聲喚著,“蓁蓁,蓁蓁……”

    葉蓁蓁的嘴唇繼續下移,停在他的鎖骨處。他的鎖骨形狀有一種說不出的和諧好看,葉蓁蓁十分喜歡。此時含著他的鎖骨輕輕齧咬著,流連著不肯離去。

    紀無咎一邊喘息著享受這一切,一邊解開了兩人的衣服,脫去外衣。紀無咎向後一仰,躺在床上,拉著葉蓁蓁俯在他身上,“蓁蓁,來……”

    葉蓁蓁便放開他的鎖骨。她的手在他胸前慢慢地劃著,偶爾不輕不重地按一按,或是輕輕捏一捏他的兩粒紅豆,玩兒得不亦樂乎。

    紀無咎被她折磨得快要瘋了,“蓁蓁,你親一親,親一親它……”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超人 的地雷。 感謝 慕容愛愛 的兩顆地雷。

    上一章有四千字,只看到兩千字的別忘了回頭看撒~看盜VVV版VVV的讀者是木有這個待遇噠^_^

    話說,給大家推薦一個文,一邊查案子一邊談戀愛,很溫暖,梧桐私語大人的新作:

    《命定終笙》by梧桐私語
第64章 回宮



    - -

    皇上御駕親征,大勝而歸。葉修名率文武百官在永定門外迎接凱旋的三軍。紀無咎已經換上閃瞎人狗眼的金龍甲,騎在通體雪白無一根雜色的駿馬上,擺出一個十分冷峻的面容,供萬人瞻仰。葉蓁蓁不好露面,只穿著普通的底層軍官鎧甲,混在他身後的人群中。

    這次的御駕親征使紀無咎的威望暴漲,幾乎全京城的百姓們都跑來圍觀,從永定門到皇宮的一路上擠滿了人,許多人沒有落腳之處,紛紛爬到牆上和房頂上,來一睹皇上的丰姿。本來葉修名擔心紀無咎的安全,想下令阻止百姓上房,方秀清覺得這是百姓們的一片愛戴之心,不好禁止。葉修名難得地聽了一回他的意見,於是下令加派侍衛保護皇上。

    紀無咎所過之處,無需任何人領頭,老百姓們自發自覺地跪倒在地山呼萬歲。

    人這麼多,他也不好飛奔回去,只好勒著馬,放慢了行進速度,一路慢悠悠地回了皇宮。

    回了皇宮,紀無咎先是帶著葉蓁蓁給太后問了安,接著來到養心殿,接待了內閣的幾個大臣。

    君臣互相恭維一番,這個說“皇上聖明勇武用兵如神且為社稷身先士卒實在是我大齊之幸”,那個說“朕不在的這些日子諸位愛卿鞠躬盡瘁勞苦功高實在是朕的肱股”。

    各自面不改色地說了這麼些廢話,終於說到正事。正事有好多,紀無咎不在的這些日子,內閣把大小政事處理得都很穩當。

    只有一事,其他人連話頭都不敢起,葉修名也不提,只是目光時不時掃到方秀清。

    關於太后幹的傻事兒,葉修名身份敏感,不方便提,其他人也不好在皇帝面前告他親媽的狀。只有方秀清,他是內閣次輔,和皇帝穿一條褲子是人盡皆知,別人不能說不好說的,擱在他這裡就少了些顧慮。

    其實方秀清也不情願跟紀無咎說這件事。本來嘛,後宮之中,太后對賢妃多有照拂,想要扳倒皇后,大概要許多人齊心協力才能辦到。所以方秀清之前已經隱隱地有向太后靠攏的意願了。可是現在出了這樣的事,他發現太后此人色厲內荏,外面精明,骨頭裡實在糊塗,他女兒跟著她,弄不好是要被拖後腿的。

    於是方秀清決定和太后保持距離,這個時候面對紀無咎也不再猶豫,把該說的不該說的都說了。

    紀無咎聽完之後,沒什麼表情,讓諸位閣臣先回去了。

    沒表情就是最大的表情,大家都是聰明人,各自心照不宣,思考著這幾天該避著的人與事。

    這頭紀無咎不痛快,那頭葉蓁蓁更不痛快。她和紀無咎前腳一走,太后後腳就把賢妃接回來了,不僅接回來了,還讓她獨自暫理六宮諸事,不僅讓她暫理六宮諸事,還讓她代替皇后行先蠶禮!

    自古皇帝祭天,皇后先蠶,這是永遠不能逾越的規矩。若是後位空缺,或是皇后不便,當年的先蠶禮可以取消,就是沒聽說過哪個妃子帶著命婦們採桑喂蠶的,見過王爺代替皇帝祭天的麼?

    越俎代庖,亂紫奪朱,這個太后,也太不講究了!

    還有賢妃,也不知道是不是和太后待久了腦子也跟著壞掉了,這種招罵的事她還真敢做。今年蠶絲的收成好便罷,倘若不好,她賢妃就等著吧,指不定有多少人往這件事情上推呢。再說了,她爹可是內閣次輔,官聲一直不錯,現如今教出這麼個沒上沒下沒進沒退知書不識禮的女兒,也不知道會被那幫子讀書人怎麼編排呢。

    想到這裡,葉蓁蓁也不生氣了,光剩幸災樂禍了。

    不得不說,葉蓁蓁雖腦子不一定比賢妃靈光,行事也不如她穩重,但是在大局觀上,賢妃不如她。

    當日賢妃回宮之後,很明顯地感覺到自己的威望直線下降,十分地不適應。太后讓她代替葉蓁蓁行先蠶禮,她滿心想的是,這是個重新確立威信的好時機,也可在命婦中擴大她方家女兒的影響力,因此沒怎麼猶豫便答應了。方秀清聽說此事時,覺得十分不妙,然事已成定局,他也無可奈何,只悄悄地讓人往皇宮裡遞了個話,大意是讓賢妃離太后遠點兒。

    賢妃以為她父親想多了,高高興興地行了先蠶禮。過了幾天,就開始有人指責賢妃這事兒做得名不正言不順。男人們不好意思揪著女人罵,只好罵女人她爹。方秀清頂著巨大的壓力,再次讓人往宮裡遞了話,讓賢妃一定要離太后遠點。

    後來太后幹了那件傻事兒,賢妃也看出了她智力上的下限。只是賢妃此人自負聰明,心裡想的是太后雖笨了些,但用來對付葉蓁蓁,實在趁手。她只要行事謹慎些,別被抓到把柄,不就行了。因此她並未聽父親的話。

    且說這邊,紀無咎在養心殿一直待到天擦黑,把近期朝政上的事情過了一遍,見大小政事果然被內閣處理得井井有條,心情總算舒暢了些。

    馮有德進來問紀無咎是否傳膳,紀無咎放下手中的摺子,“不了,去坤甯宮,”他站起身,微微伸展了一下胳膊,想了一想,又對馮有德說道,“算了,先去看看賢妃吧。”

    紀無咎已經知道賢妃被太后接回來,還知道她做了什麼事,雖然對她不太滿意,他還是打算再給她些機會,不為別的,就為她爹。要料理一個後妃,紀無咎幾乎不用費力氣,但是方秀清是個挺難得的人。此人有才華,有威望,不驕不躁,心思通透,為人圓滑知變通,不像葉修名那麼強。他雖偶爾營私,但對皇帝又確實忠心。

    這樣一個人,一定會成為名垂史冊的賢臣。所以,對待賢妃,紀無咎真心不忍下太重的手,寒了忠臣的心。

    賢妃覺得紀無咎今天回來,很可能來她這邊,俗話說得好,小別勝新婚嘛。兩人幾個月沒見,他與葉蓁蓁卻天天相處,總會看膩的吧。

    因此她好生打扮了一番,晚上邀月宮剛擺了膳,紀無咎竟就來了,於是歡歡喜喜地吃了飯。賢妃想著,皇上來不及用膳就來了邀月宮,看來是真的想她了,於是她更加高興,面上不覺帶了幾分j□j。

    只不過在侍寢之前,賢妃還有一事要做。

    “愛妃這是怎麼了?”紀無咎故作錯愕地看著眼前跪在地上的賢妃。

    賢妃再抬頭時,眼圈已紅,淚水在眼眶中打著轉,“臣妾有罪,請皇上責罰。”

    紀無咎放下手中的茶杯,淡淡說道,“你何罪之有?”雖如此說,卻並未讓她起來。

    賢妃便知道自己這一跪跪對了。她臉上現出羞慚的紅暈,答道,“皇后娘娘離宮之時,太后娘娘再四要求臣妾主持先蠶禮,臣妾一時昏了頭,便應下了。臣妾如此僭越,實在失禮得緊,請皇上降罪!”

    三言兩語,雖點出了是太后要求她的,卻也並未推諉責任。紀無咎雖依然神色平靜,但賢妃就是能感覺到他的情緒好了些,因此她也悄悄松了口氣。

    紀無咎沉默了一會兒,見賢妃跪得累了,身上不自在地扭動,他才說道,“你先起來吧。”

    “臣妾罪不可恕,皇上不罰臣妾,臣妾就不起來。”

    “你想讓朕怎麼罰你?”紀無咎眸光一動,似笑非笑地看著她。

    賢妃的臉色更加通紅,低頭不語。

    紀無咎微向前傾了一□體,伸手將她扶了起來。

    賢妃由紀無咎扶著,緩緩站起身。大概是跪得久了,膝蓋一軟,竟又再次跌倒,好在被紀無咎接住了。

    賢妃坐在紀無咎的懷裡,埋頭不敢看他。

    紀無咎微微皺了一下眉。美人在懷,若說一點不動心,那就不是男人。但他轉而一想到葉蓁蓁那醋罎子,又覺得好笑,自己今日若是和賢妃親熱一次,他日也不知要費多少力氣才能再爬上她的床。他自然喜歡看葉蓁蓁吃醋,只不過凡事都要有個度,過猶不及。

    一想到葉蓁蓁,紀無咎的眉宇間不自覺地染上幾絲溫柔。

    賢妃見紀無咎久久沒有動作,便抬頭看他,一見他春水般溫柔的目光,她的腦子一熱,探頭湊上去要主動親他。

    紀無咎卻仿佛被她這個動作驚嚇到,突然一撒手,急忙站起身來。

    賢妃:“……”他就這麼把她扔在地上?

    “你僭越的是皇后,若是罰,自然也該由她來罰。明日自己去向她領罪吧。”紀無咎說完這句話,不等賢妃反應,匆匆離去。

    賢妃既震驚,又羞憤,還隱隱有些害怕。葉蓁蓁那個女人一肚子壞主意,讓她來罰……

    ***

    紀無咎從邀月宮出來,便去了坤甯宮,在外面制止了通報,他又無恥地站在窗外偷聽裡面的動靜。

    葉蓁蓁在玩兒一隻會說話的鷯哥。鷯哥是素風弄來的,花了不少錢,因想著皇后娘娘回來定然喜歡,所以一直放在坤甯宮養著。

    鷯哥大概是所有鳥裡頭最會學舌的,唐人有詩曰,“耳聰心慧舌端巧,鳥語人言無不通”,說的就是這種鳥。

    葉蓁蓁: “說,甄威猛。”

    鷯哥:“真漂亮。”

    葉蓁蓁:“皇后娘娘甄威猛。”

    鷯哥:“皇后娘娘真漂亮。”

    葉蓁蓁:“笨鳥。”

    鷯哥:“你才笨。”

    葉蓁蓁:“吃葡萄不吐葡萄皮兒,不吃葡萄倒吐葡萄皮兒。”

    鷯哥:“……”

    葉蓁蓁:“紅鳳凰,粉鳳凰,紅粉鳳凰粉紅鳳凰。”

    鷯哥:“……”

    葉蓁蓁:“笨鳥。”

    鷯哥:“……”

    窗外的紀無咎聽得滿頭黑線,教鷯哥說繞口令,也太不厚道了,虧她想得出來。

    裡頭的鷯哥似乎被激怒了,乾脆脖子一梗,嚷道,“皇上駕到——!”

    葉蓁蓁嗤笑道,“他才不會來呢!”

    這句話讓紀無咎心猛地一跳,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纏綿在胸口。他高喊道,“誰說朕不會來的?”說著,走進暖閣。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毛毛熊 、哈拉水瓶 、jingjing2304、 八月 、超人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的地雷。感謝 江南可採蓮 的兩顆地雷。挨個撲倒親~

    話說,上一章一共四多字,只看到兩千多的別忘了回去看,H補全了,表錯過哦~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65章 試探

葉蓁蓁一見他,有些發愣,她站起身,行了個禮,“皇上怎麼來坤甯宮了?”

    “這話說得,朕不來坤甯宮,能去哪裡?”紀無咎答道。

    “你不是在邀月宮嗎?”葉蓁蓁低頭道。

    紀無咎走近,一手虛攬著她的腰,一手抬起她的下巴,挑眉笑道,“又吃醋了?嗯?”

    宮女見狀,急忙退了出去。

    葉蓁蓁輕輕推開他,坐回到椅子上,說道,“皇上,我要與你說一件事情。”

    紀無咎走到她面前,牽起她的手,雙手握著,“皇后請講。”

    葉蓁蓁抽回手,“我知道你是一國之君,身邊斷不可少了三宮六院,你若是臨幸了哪個女人,請一定要告訴我。”

    “告訴你之後呢?你會如何?”

    葉蓁蓁抬眼和他對視,“到時候咱們便撂開手吧。你繼續左擁右抱,只莫要再來找我。”

    紀無咎捏了一下她的臉,“朕只不過在賢妃那裡略坐了一坐,也值當你生這麼大氣?”

    “我沒生氣,我是認真的。”

    “朕也是認真的,”他突然彎下腰,捧著她的臉,低頭看她,“你以後聽話,莫要氣朕,朕只和你一人好,好不好?”

    葉蓁蓁眨眨眼睛,“我不信。”

    紀無咎逗她道,“你就算不信朕,也該信一信它,”他說著,指了指自己的下半身,“它現在可只認得你呢。”

    葉蓁蓁果真認真地看起來,神情嚴肅。

    被她如此認真地注視,紀無咎只覺那目光似化作一雙手,輕輕撫摸他,於是他的嗓子眼就有些發幹。

    “要是能上把鎖就好了。”葉蓁蓁感歎道。

    紀無咎順口接道,“早就鎖上了,只有你能開。”他說著,把她從椅子上抱起來。

    葉蓁蓁心想,要不先這樣吧,出了事兒再說,不管明天怎樣,她先圖好今天的受用。抱著這種心態,她便有些放縱,又有些留戀。於是這一晚,紀無咎身上尚未消掉的舊牙印兒上面又添了新牙印兒。紀無咎被她咬得雖略有些疼,但更多的是舒服。看著身上的牙印兒,一想到這是蓁蓁故意留在他身上的痕跡,他又有一種別樣的甜蜜的滿足感。

    總之,他的蓁蓁是越來越美味了,真讓人欲罷不能。

    ***

    次日,妃嬪們來給葉蓁蓁請安,葉蓁蓁多和大家聊了幾句邊關的風光,重點嘲笑了一番女真男人的髮型。當賢妃聽說女真男人個個都剃光頭時,心臟突突地跳個不停。

    下午,賢妃便放低姿態來找葉蓁蓁賠罪了。其實,這個事兒,葉蓁蓁還真不好追究她。一來此事已經過去好多天,現在翻出來說不合適;二來始作俑者不是賢妃而是太后,葉蓁蓁罰了賢妃,就相當於直接和太后叫板;三來,葉蓁蓁自己也多少有些理虧,太后不講究,也是因為皇后給了她不講究的機會啊……

    於是葉蓁蓁裝作非常大度,只不過敲打了賢妃幾句,便把她放回來了。

    賢妃覺得,皇后之所以這麼容易就放過她,很可能是因為昨天皇上只在邀月宮停了一會兒,便又去了坤甯宮,所以皇后覺得她對她的後位不構成威脅,這才如此好說話。

    順著這個思路,賢妃又想到了皇上。皇上昨天晚上為什麼那麼匆忙地離開?這個問題,她昨天晚上就想明白了。皇上等不得吃晚飯就來到邀月宮,說明他確實想她,二人久別重逢,卻又不似乾柴烈火,甚至稍微有點肌膚之親,他就避之唯恐不及,這很不合常理。答案只有一個:皇上他依然不能行房,且對這件事耿耿於懷,唯恐旁人知道。

    都好幾個月了,皇上的病還沒好,那以後還好的了嗎?

    賢妃覺得這個問題很不好說。那方面的病是最不好治的,皇上現在又沒子嗣,倘若真的醫治不好,那麼以後這大齊的天下怕是要落在譚傻子手裡了。也就是說,她現在最好還是和太后一族保持良好的關係,以防鼎祚有變。不過,皇上現在畢竟年輕,也未必就一定治不好,再說,就算治不好,離山陵崩也還得幾十年呢,現在無需操之過急,且靜觀其變。

    只是,既然決定要和太后搞好關係,不如就拿這件事向太后表一番忠心吧。

    於是賢妃沒回邀月宮,而是去了慈甯宮,與太后密商了一番。太后本來對紀無咎的病是半信半疑的,現在聽賢妃如此說,已信了j□j分,剩下的一兩分是她主觀上不願意相信。皇上越來越大了,已漸漸脫離她的控制,她本來想的是控制一下他的兒子,但現在看來這一條也顯得希望微茫,這讓她如何甘心。

    想來想去,太后決定最後試一試,倘若真的不行……再想別的辦法。

    ***

    紀無咎用過午膳,出門轉悠,不知不覺就到了坤甯宮。

    葉蓁蓁正在糾結,糾結要不要把那只鷯哥燉了。

    紀無咎看到她和它一人一鳥在大眼瞪小眼,很是好笑。然而等他走近,聽到它張口,他笑不出來了。

    大概是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只笨鳥,那鷯哥把昨晚紀無咎和葉蓁蓁在床上說過的話學了個順溜,不只如此,它還會學聲調,又能學男人有又學女人,學得還挺像……

    這些話,夜晚j□j正濃時說出來不覺什麼,現在一聽,實在是……饒是紀無咎流氓慣了,此時也不自覺紅了臉。

    “怎麼辦?”葉蓁蓁無奈看向他。

    紀無咎想了想,“不如再教它點別的,把昨天的忘了?”

    雖聽起來不太靠譜,但是比她自己的主意靠譜。葉蓁蓁點了點頭。

    於是這帝后二人對著一隻鷯哥說了兩個時辰的好話,跟倆神經病似的,到最後總算把這小鳥給哄住了,倆人急了一頭的汗。

    紀無咎總算松了口氣,又和葉蓁蓁說笑了一會兒,便離開坤甯宮,去了慈甯宮看望太后。

    說實話,太后之前做的那件事十分讓紀無咎心寒。不說因為一封信就要扶持新君即位這種做法帶沒帶腦子,就單說她身為他的娘親,聽說兒子被抓了,不問平安不問贖金,第一想到的是找人取而代之,這一點實在很讓他懷疑,他到底是不是她親生的。

    皇室子女,與母親之間親情淡薄一些,很常見,可是淡成這樣的,甚至讓她一點母子之情都不顧的,實在少有。

    紀無咎來到慈甯宮時,一個陌生的宮女過來告訴他,太后正在佛堂念經,要念完這一遍才能出來,請皇上稍等片刻。紀無咎不疑有他,等了片刻,忽有些頭暈,身上也有些發熱。他吸了一下鼻子,皺眉問一旁的宮女道,“這裡燃的是什麼香?”

    “回皇上,是慈甯宮日常燃的沉香。”

    紀無咎又吸了一下鼻子,總覺得今日的沉香氣味有些古怪。又過了一會兒,他已覺得神經恍惚,身體更加燥熱,□甚至有了些反應。

    這時,方才那個陌生的宮女又來了,朝紀無咎盈盈一拜,說道,“陛下,可是身上不舒服?”

    紀無咎臉上已泛起不正常的潮紅。他抬頭掃了一眼室內,果然已只剩下他和這宮女二人。母后啊母后,你這又是何苦!

    宮女直起身,想過來攙扶紀無咎,卻不想被他抬腳就踹,正中胸口。宮女哀叫一聲倒在地上。

    “滾開!”紀無咎眼中一片狂暴的憤怒,眼底已經因怒氣而隱隱有些發紅。

    宮女嚇得不敢動,伏在地上發抖。

    紀無咎站起身,看也不看她,走出慈甯宮。馮有德看到紀無咎走出來,腳步有些踉蹌,臉色差到極點,趕緊過來小心翼翼地扶住他。

    “去坤甯宮。”紀無咎淡淡吩咐道。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怎麼剛出去沒多久就又折回來了,更不明白他怎麼一回來就纏著她求歡。這大白天的,做那事兒也怪不好意思的,可是紀無咎似乎情緒很不好,既憤怒,又失望,又傷心。看著他眼中複雜的情緒,葉蓁蓁竟有些心疼,低頭親了親他的眼睛,安撫性地輕撫著他的後背。

    “蓁蓁,蓁蓁……”紀無咎急切地一遍遍喚她。

    “嗯,我在,我在呢。”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方才經歷了什麼,反正肯定不是好事。她摟著他的脖子,主動溫柔地吻他,春風化雨般的細吻讓紀無咎的心頭湧過一道暖流,也有了些踏實感。後宮的女人都算計他又怎樣,他親娘也算計他又怎樣,他還有蓁蓁,他的妻子不會算計他,她會陪著他,永遠。

    兩人這一番纏綿,便錯過了晚膳。葉蓁蓁靠在紀無咎懷裡,有氣無力地說道,“皇上,你這是縱欲過度,不好。”

    “嗯。”紀無咎應了一聲,半闔著眼睛,吻著她頭頂的黑髮。

    “所以,以後有事說事。”二話不說先上來折騰,總有些怪怪的。

    “嗯。”他握著她胸前的豐滿綿軟,輕輕重重地揉著。

    葉蓁蓁也沒力氣阻止他,只是說道,“你現在心情可好些了?”

    “好了。”只要有你,一切都好。

    葉蓁蓁便放下心來,“我們現在吃飯吧?”

    紀無咎湊到她耳邊,低低笑道,“先讓我再吃一次可好?”

    這時,窗邊突然傳來一陣咿咿呀呀的聲音,緊接著是惟妙惟肖的談話,“蓁蓁……嗯,你輕點兒……蓁蓁,叫我的名字……紀、紀,啊,啊……”

    葉蓁蓁:“……”

    紀無咎:“……”

    怎麼就忘了這倒楣催的破鳥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江南可採蓮 的地雷。感謝 木頭 的手榴彈,麼麼噠。

    那個,晚上會加更……不過,人家想用防盜章的形式加更,也就是大家剛買到的時候會看不到正文,要等半個小時刷新一下才能看到正文……對手指,好不好呀……
第66章 謠言


    這幾天,隨著大軍凱旋,邊關寧靖,三邊手下敗將的議和使團也即將抵京,京城百姓對這場戰爭的議論越來越熱。什麼皇帝的神機妙算,葉大將軍的所向披靡,還有屢立奇功、最近炙手可熱的陸小將軍……

    這其中,也不知從哪裡開始,漸漸地竟然流散出一些關於皇后娘娘的傳言,且傳播速度極快,越來越甚囂塵上。

    傳言的內容不大好,大意不過是皇后娘娘身陷敵營,屢遭j□j,雖然最後撿回一條性命,但身體早已玷污云云。謠言這個東西,就像魔鬼手中的刻刀,指不定能雕出多麼富有想像力的東西,而且越雕越形象逼真。大家傳著傳著,就好像每一個人都親眼見過皇后娘娘被侮辱似的,說得有鼻子有眼。

    俗話說得好,“謠言止於智者”,可是俗話又說了,“三人成虎”。普通老百姓的娛樂生活並不豐富,這會子逮著個皇室八卦,自然要好好打聽一番,轉頭再和別人學兩句,顯得自己見多識廣。

    說的人上下嘴皮一碰,聽的人耳朵一支楞,從來不去想自己這樣簡單幾個動作,會對當事人造成怎樣的傷害。左右這八卦的主角又不是他們的老婆和女兒。

    經過民間百姓們的潤色,關於皇后娘娘被辱的傳聞越來越不堪入耳。這傳聞又很快地飄進官宦之家,葉修名這些日子上下朝,收到了許多微妙的眼神。

    有些言官就想遞摺子說一說這件事,但也不好說。皇后娘娘是葉先生的孫女,葉先生在言官之中素來有聲望。而且,這謠言是否屬實有待商榷,就算屬實,皇后被抓的底細也不清楚,從結果上來看,雖然皇后被汙,但她總歸是受害者,這樣責備一個受傷害的女人,言官們也不落忍。

    再說了,這種事情,一半是公,一半是私。皇帝本人若是不在乎自己的老婆被人那啥,他們自然也只能閉嘴了。

    所以,先看一看皇上的意思再說吧。

    只不過,皇上遲遲沒有意思。大家都以為這是因為他太生氣了,想憋個大的,其實是因為他……他不知道此事。

    是啊,誰敢在皇上面前編排皇后啊,嫌自己命長嗎。

    戰戰兢兢了幾天,葉修名沉不住氣了。他在官場混了這麼多年,再大的陣仗也沒慌過,可是這次關乎自己寶貝孫女的名節問題,一個處理不當,搞不好要出人命的。

    於是這一天,葉修名在養心殿見了紀無咎,彙報了幾件政事之後,突然撲通跪下,沉痛說道,“皇上,老臣教導無方,導致皇后娘娘引來閒言碎語,敗壞了天家名聲,請皇上降罪!”

    紀無咎很是莫名其妙。他親自扶起葉修名,說道,“先生有話直說便是……皇后怎麼了?”

    看來皇上還沒聽說那些謠言。葉修名斟酌了一下,答道,“近日民間風傳一些于皇后娘娘很是不利的謠言。雖說‘謠言止於智者’,但這畢竟關乎皇室名譽。皇后娘娘去了軍營,還曾被擄走,這件事情不是尋常老百姓能知道的,可見這半真半假的謠言必然有個來頭,傳出這件事情的人置皇室名節於不顧,其心可誅。”

    何止是置皇室名節于不顧,對方根本就是想把皇室搞臭。葉修名這狀告得很有水準,隻字不提謠言對葉蓁蓁的傷害,只說它對紀無咎的不利。

    紀無咎皺眉道,“謠言都說了什麼?”

    葉修名支支吾吾說了幾句,雖然含蓄,但紀無咎也聽明白了。他的臉色變得很難看,“先生不必擔心,這件事,朕必要查個清楚,還皇后一個清白。”

    葉修名聽他話說至此,可見還是念著夫妻情分的,因此放了些心。他又說道,“皇上,老臣有一事相求。”

    “先生請講。”

    葉修名突然後退一步,雙膝跪倒,再抬頭時,已是老淚縱橫。

    紀無咎一驚,雙手扶他,“先生快快請起。”

    “皇上,”葉修名執意不肯起身,“蓁蓁自小性子便不好,因老臣闔家上下只這一個女孩兒,便溺愛養大。如今把她教得無法無天,老臣深悔不已。現在,老臣斗膽,請皇上看在老臣幾十年為國盡忠,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的份兒上,倘若皇后娘娘真有什麼不妥,也好歹留她一條小命吧。”說著,伏身叩首。

    雖然不信,葉修名還是怕萬一謠言是真的,紀無咎不放過葉蓁蓁。

    能讓脾氣強成牛的葉修名開口說出這樣的話,這世上怕也只有葉蓁蓁一人了。紀無咎歎了口氣,強行把葉修名從地上拉起來,“先生請放心,蓁蓁不會有事,朕也不會讓她出事。”

    送走了葉修名,紀無咎讓馮有德吩咐下去,把關於皇后的謠言搜集上來,他要聽個完整版本的。

    馮有德是個剔透的,他怕下邊的人說了不該說的犯了聖怒,因此先篩選了一下,挑了一些能表達主旨但內容並不很過分的,讓人說給了紀無咎。

    這些經過挑揀的謠言,已經足以讓紀無咎氣炸肺。

    到底是那個王八蛋活膩了,竟然敢散播這種話!

    對於女人來說,名節簡直就是她們的身家性命,蓁蓁又貴為皇后,這種穢亂的帽子一旦扣到她頭上,別說後位了,恐怕連整個葉家都要蒙受天下人的恥笑。到時候,蓁蓁在這世上連立錐之地也無!

    好歹毒的心計!

    若是個烈性女子,遇到這種事情,恐怕會以死明志。紀無咎心裡一沉,先吩咐馮有德,讓底下人嘴巴捂嚴實,誰要是敢把這件事傳到皇后耳朵裡……五馬分屍!

    馮有德被這四個字嚇得身體一抖。五馬分屍都出來了,看來皇上是真的氣瘋了。

    不過,紀無咎的命令下得晚了。因為葉修名提前讓人給皇后遞了話,告訴她,她最近被人污蔑,讓她一定要和皇上好好解釋,另外,不管怎樣,千萬別想不開,性命要緊。

    其實葉修名和紀無咎都想多了。葉蓁蓁比誰都怕死,她怎麼會想不開呢,她只會讓別人想不開。

    紀無咎來坤甯宮找葉蓁蓁,雖然他心情不好,但是怕葉蓁蓁看出什麼,所以極力裝出一副放鬆的神情。

    葉蓁蓁一句話就揭穿了他,“你也聽說那些謠言了吧?”

    紀無咎裝不下去了,氣得臉色發青,“蓁蓁,到底是誰對你說的那些胡話,你告訴朕。”朕一定要將那人五馬分屍!

    葉蓁蓁不答反問,“你是不是也懷疑我?”

    “怎麼可能!”紀無咎急道。

    他越是著急,葉蓁蓁越是覺得他可疑,因此扭臉道,“你這麼生氣,看來是不信我了。”

    紀無咎慌忙把她摟進懷裡,“我怎麼會不信你呢,我,我……”

    “你跟我說實話,你就沒想過這個問題嗎?我畢竟是被抓去了,萬一……”

    紀無咎閉上眼睛,歎氣道,“我怎麼會沒想過,你剛被抓走時我就天天想,每一想,便心如刀割般難受。只是我知道,以你的性子,倘若你真的受了欺侮,必然比我痛苦千倍萬倍。所以我當時就對自己說,不管發生什麼,我都要對你好,不讓你再受委屈。幸而蒼天有眼,我到得及時。所以,你擔心的問題我已經想過一遍了。蓁蓁,我相信你,所以你也相信我,好不好?”

    葉蓁蓁在他懷中點了點頭,“我自然信你。”

    紀無咎松了口氣,也冷靜下來。他拉著葉蓁蓁坐下,說道,“這次謠言顯然是沖著你來的,對方想讓你身敗名裂。我一定要查個清楚,給你個交代。在此之前,你一定放寬心,不要多想。”

    “我的心寬著呢,”葉蓁蓁答道,“不過我很好奇,這流言到底是誰放出去的?”

    通過皇后離宮、皇帝親征、朵朵的那兩封信,有心人大概能拼湊出皇后被擄走的事實,因此知道此事的人應該不少,但都集中在權貴圈裡。而且這種事情關係著各方利益,在局勢明朗之前,不好亂傳。

    知道的人雖多,但有此動機的卻不多。嫌疑最大的只有兩家,許氏和方氏。前者對葉氏的恨意由來已久,後者是時時想取而代之的新貴。

    雖然目標暫時鎖定,但還是麻煩。因為兩族人數眾多,總不能都抓來砍頭,最好是能找到直接傳謠言的那一個。但謠言這東西是無根的柳絮,飄飄蕩蕩的,想要確認源頭,著實不易。

    “不管多難,朕這次也不會善罷甘休,”紀無咎眸光沉沉,“只是除了抓出罪魁禍首,還有一事也在當務之急……我們要儘快阻止謠言繼續流播。”謠言現在還主要集中在京城範圍內,若是不加阻止,再過些日子,只怕要天下皆知了。

    葉蓁蓁問道,“你打算如何阻止謠言傳播?”

    謠言的問題其實十分棘手,但紀無咎這次決定下狠手,“大不了多殺幾個人,以儆效尤。之後他們自會老實,幾句謠言,不值得賠上性命。”

    “不好,”葉蓁蓁搖頭道,“民口如川,堵不如疏。”

    “哦?你有別的辦法?”

    “我確實有個辦法。這樣吧,皇上你只把罪魁禍首找出來就好,其他的事情交給我。”

    紀無咎見她似乎很有把握,自己心中的暴躁也淡下去了。他纏著她道,“蓁蓁,你有何辦法?教我一教。”

    葉蓁蓁笑道,“山人自有妙計。皇上就等著瞧好吧。”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breathesky2007 、悠悠小葉、 江南可採蓮 、歡樂瑤媽 的地雷,愛你們,麼麼噠~

    此章已替換為正常章節,請放心觀看。祝大家閱讀愉快~

    明天如果有力氣的話,還加更O(∩_∩)O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67章 化解

    葉蓁蓁是一個喜歡讀書的人,不過她不算個讀書人。

    因為她讀的都是些民間流行的話本子,什麼《東周列國志》啊,《封神演義》啊,《西遊記》啊之類的,與聖賢書半點關係不搭。這些話本子中,她尤其喜歡神怪靈異與歷史傳奇,再有就是一些草莽遊俠的故事,其口味與普通老百姓基本一致。

    民間有人專門寫過一本關於話本小說的目錄,葉蓁蓁把它翻出來,仔細統計發現,民間話本之中,神怪故事、歷史故事、風月故事的數量各占三分之一。其中歷史故事裡有許多抗擊異族的民族英雄。

    劃掉風月故事,前兩種很值得借鑒。

    當晚,葉蓁蓁靈感爆發,挑燈夜戰,一夜之間寫就了一話小說。紀無咎陪了她一夜,坐在她身邊,她寫一頁,他就看一頁,順便把前番寫就的都整理好,握在手裡,厚厚一疊。

    這本故事,在紀無咎看來,並不吸引人,一會兒神仙下凡一會兒太歲星投胎,又是打仗又是鬥妖法,甚是無聊。然而葉蓁蓁辛辛苦苦寫出來,紀無咎也不忍心打擊她,到最後,他也不看小說了,只盯著葉蓁蓁的臉——比小說好看多了。

    認真起來的葉蓁蓁,眼神十分專注,細黑的眉毛微凝著,偶爾咬著筆桿沉思,接著恍然大悟,奮筆疾飛。因一夜未睡,她的眼窩有一圈烏青,眼底布上了些血絲,紀無咎看著,一陣心疼。

    時間漸漸流逝,那一遝紙也越來越厚。馮有德走進來,對紀無咎彎腰低聲說道,“皇上,您該上早朝了。”

    紀無咎站起身,伸了個懶腰,由著走進來的宮女給換上龍袍。他輕輕揉了揉葉蓁蓁的頭,溫聲說道,“蓁蓁,朕先走了,下了朝再來看你。”

    葉蓁蓁正寫到高興處,兩眼放光,筆下不停,根本沒聽到紀無咎說什麼。

    馮有德在一旁默默地看著,心想皇后娘娘也忒大膽了些,敢對皇上這種態度,全後宮恐怕找不出第二個人。

    紀無咎見葉蓁蓁如此反應,也沒覺出不好,他彎腰在她臉側親了親,轉身走了。

    葉蓁蓁直到把這個故事寫完,才發現紀無咎已經走了。素風見她終於停筆,便端了茶點進來,“娘娘,累了吧?您先漱漱口醒個神,吃些點心墊墊肚子吧。奴婢現在就讓人擺飯。”

    “不了,”葉蓁蓁掩口打了個哈欠,搖頭道,“我要睡覺。”

    您可想起睡覺來了,素風好笑地想,一邊立刻伺候葉蓁蓁躺在床上,放下床帳,然後輕手輕腳地走了出去。

    架上小鷯哥似乎也通人情,自醒來之後就一言不發,默默地蹲在自己的地盤上降低存在感,是以素風竟忘了把它拎出去了。

    葉蓁蓁這一睡,就睡到了下午。期間紀無咎來過一次,見她睡下了,也沒鬧她,轉頭去了養心殿。

    葉蓁蓁一醒來就餓得要命,一疊聲嚷著找吃的。可巧了,今兒莊妃聽說皇后娘娘臨時取消了妃子們的請安,以為娘娘身上不適,下午時候便來看望葉蓁蓁,順便帶了自己親手做的點心。

    用花做點心,莊妃自認第二,就沒人敢稱第一。現在是初夏十分,滿皇宮花團錦簇的,可給她提供了許多素材。自從知道葉蓁蓁喜歡吃她做的點心,莊妃更加賣力,對待葉蓁蓁比對待皇上都殷勤。她知道,皇上是個難討好的人,但皇后不一樣。後宮女人的命運有一半握在皇后手中,而且葉蓁蓁此人待人寬和,實在算個厚道的皇后,所以只要盡心討好她,一定不會吃虧的。

    吃幾塊點心,葉蓁蓁心情大好。這時,紀無咎知道葉蓁蓁醒了,便又來看她,坐下之後,見她吃點心吃得十分香甜,他看著也有些餓,於是跟著吃了兩塊。

    看著葉蓁蓁吃得嘴角沾了不少點心渣,一點母儀天下的端莊也無,紀無咎不禁玩笑道,“莊妃的點心是給朕做的,如今可都跑進了你的肚子。”

    莊妃聽到此話,急忙說道,“皇上若是愛吃,臣妾另做了給您送去。”

    “不必了,”紀無咎答道,“朕在坤甯宮吃也是一樣的,用不著再麻煩。”

    聽這話的意思,皇上和皇后已經好得不分彼此了?莊妃這麼尋思著,瞬間就覺得自己做了無比正確的抉擇。

    葉蓁蓁吃夠了點心,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灌了一大口茶,便清清嗓子說道,“好了,開始聽故事吧。”

    莊妃不明所以,只看著葉蓁蓁招呼了幾個宮女太監,去了正堂。

    正堂正中擺了個大桌案,葉蓁蓁在案前坐了,指著下首正對著她的一溜圓凳,“列位看官就坐吧。”

    莊妃見那些宮女太監們都坐了,她便也帶著自己的貼身宮女跟著坐下。

    然後,紀無咎也坐在了圓凳上。

    莊妃嚇得連忙起身,“皇上——”從來沒見過這樣排座次的,皇后坐在上頭,皇上坐在下頭,和一群宮女太監坐在一處。

    “你不必拘謹,這是朕和皇后商量好的,坐下吧。”

    聽紀無咎如此說,莊妃才忐忐忑忑地坐下。

    葉蓁蓁啪地一拍鎮紙,把莊妃嚇得一抖,只聽到皇后娘娘張口說道,“說書唱戲勸人方,三條大路走中央。 善惡到頭終有報,人間正道是滄桑!”見底下眾人紛紛坐直了身體瞪眼看她,葉蓁蓁十分有成就感,“今天我們要講的,是本朝發生的一件真事兒。話說……”

    這個下午,紀無咎帶領著莊妃、馮有德、王有才、素月、素風、莊妃的宮女等人,並一隻小鷯哥,認認真真地聽了葉蓁蓁編了一晚上的故事。七人一鳥聽得津津有味,旁人是被故事吸引了,支撐紀無咎聽下去的則是葉蓁蓁神采奕奕眉飛色舞的傻樣。

    這故事,講的是玉皇大帝派九天玄女下凡幫助一個有道明君治理天下的故事。九天玄女的凡身嫁給皇帝做了皇后,趕上邊關打仗,因為玄女娘娘擅長兵法戰術,所以跟著皇帝御駕親征去了。玄女娘娘故意喬裝改扮,潛入敵軍內部,不僅耍得敵方首領團團轉,還套出了重要情報,幫助皇帝直搗黃龍,一舉獲勝。歸朝之後,敵方俘虜知道了玄女娘娘的身份,心懷怨恨,故意散播謠言抹黑她來洩憤。皇帝知道之後,準備揪出那幾個嘴賤的蠻夷,給玄女娘娘正名。

    故事的梗概大致是這樣的,當然,其中不少支線情節。比如為了顯示玄女娘娘威武,給她配個水準高點的對手,再給對手弄個仙界惡勢力的出身;其間穿插各種鬥智鬥勇的趣事,最後獲勝的必然是玄女娘娘;還給玄女娘娘安排了一場城頭罵戰,罵出中原百姓的心聲,等等。

    整個故事情節緊湊,跌宕起伏,波瀾四起,其中添加了神怪靈異、民族戰爭、詼諧智鬥等多種時下流行的元素,且講的主要是本國人民驅逐侵略者最終大獲全勝的故事,這樣的故事,中原人聽起來自然解氣得緊。

    葉蓁蓁講完,端起茶來喝。

    紀無咎左看看,右看看,看著周圍人各個都是一臉的回味表情,不像是裝出來的,他才發現,自己才是異類。

    眾人回味之後,紛紛拍手叫好。

    馮有德好奇問道,“皇后娘娘,您一直強調這是發生在本朝的故事,請問這個玄女娘娘是誰呀?”

    王有才道,“還用問嗎,當然是皇后娘娘!”

    把自己美化成這樣,皇后娘娘好無恥。馮有德默默地想,不過,無恥得好有創意……

    他這個想法,代表了在座幾乎所有人的心聲。

    話本的首度試講效果不錯。紀無咎立刻讓馮有德去找京城最有名氣的說書先生,明天就要來見他。

    馮有德領旨去了。此時到了晚膳時分,葉蓁蓁留莊妃用膳,莊妃總覺得紀無咎看她礙眼,不敢在坤甯宮用飯,於是告辭走了。

    用過晚膳,喝了會兒茶,紀無咎沒回養心殿。他拉著葉蓁蓁坐在床上,不懷好意地笑,“小生聽說玄女娘娘精通房中之術,娘娘可否為我答疑解惑?”

    葉蓁蓁皺眉道,“你昨晚不是一夜沒睡嗎,今天早些歇息是正經。”

    “這正好就是小生的疑惑,”紀無咎突然湊近,笑看她,“我雖然一夜未睡,可是見到玄女娘娘就精神,渾身、都精神。這可怎麼辦才好,嗯?”尾音上揚,濃濃的調笑意味。他勾著她的下巴,吻了一下她的嘴角,繼續說道,“娘娘可有辦法,吸一吸小生的力氣,使小生筋、疲、力、盡,也好安眠?”

    葉蓁蓁想了想,好像每一次筋疲力盡的那一個都是她?她便有些不服氣,不過今日她已養足了精神,而他一晚沒睡,那麼這次她總歸有幾分勝算。

    紀無咎把葉蓁蓁放倒在床上,傾身落下綿密的吻。剛要解衣服,他突然抬頭,“等一下。”

    “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紀無咎沒回答。他下床走到窗前,拎起架上鷯哥的一條腿,倒提著它推開窗戶,向外一扔。

    葉蓁蓁仿佛聽到窗外傳來一聲“唉喲”的慘呼。“它不會有事吧?”她問道。

    “你先別管那只鳥了,”紀無咎回到床上,壓著她,輕咬著她的嘴唇,含混說道,“你先管管這一隻鳥吧。”他說著,□微微挺了一下,蹭著葉蓁蓁的大腿。

    ***

    馮有德做事一向靠譜,次日紀無咎下了朝,便看到了那個說書先生。此人叫劉俊先,四十歲出頭,面容清瘦,兩張嘴皮子很薄,一看口才就不錯。

    說書先生的社會地位普遍不高,能和一些小官小吏或是有錢的商人攀上些交情,已經足夠令同行羡慕。劉俊先是全京城最有名氣的說書先生,認識的最高級的官員也不過是正五品,現在突然得見皇帝,緊張得聯手都不知道怎麼放了,說起話來也磕磕絆絆。

    紀無咎本就少言,只把話本拿給劉俊先看。劉俊先遇到自己的本行,眼中便有了些神采,把話本粗略看了一遍,開口把寫這話本的人誇了一番。

    於是紀無咎與他說了自己的目的。劉俊先聽說皇帝托他辦事兒,哪有不允的,且這又是幫著皇后洗名,做好了那是幾輩子臉上都有光。因此滿口答應。

    紀無咎又和他商量了一些細節,讓他暫時不要讓旁人知道他是奉旨行事,又讓他加了一些帝后二人風花雪月伉儷情深的情節,便放他回去了。

    之後,紀無咎來到坤甯宮。

    坤甯宮中,葉蓁蓁正在發愁。紀無咎昨兒把鷯哥扔了,到現在它都沒回來,看來大概是真的摔死了。

    紀無咎聽說了,勸她道,“它的翅膀又不是用來鳧水的,怎麼會那麼容易摔死。再說了,就算真死了,也該見到屍體才對,你問問他們,誰看到過鷯哥的屍體。”

    葉蓁蓁問了一遍,沒人看到。

    正說著,王有才從外頭回來了,面帶喜色。他半抬起胳膊,胳膊上架著的,可不就是那倒楣鳥兒。

    “奴才找到它的時候,它正站在御花園的假山上唱歌呢!”王有才說著,把胳膊抬高,鷯哥自覺地蹦到架子上。

    葉蓁蓁便輕輕摸了摸它的鳥頭。

    小鷯哥突然伸長脖子嚷道,“皇后娘娘有喜了!皇后娘娘有喜了!”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黛.soo 、藍溜 、慕容愛愛、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湯俏妞 、零 的地雷,愛你們~

    那個,今天好累,大概不會加更了~
第68章 喜事


    小鷯哥一遍遍地喊“皇后娘娘有喜了”,葉蓁蓁只當它不知從哪裡學來的胡話,也沒當回事,紀無咎卻興師動眾地傳來了太醫,要給葉蓁蓁看看。

    葉蓁蓁想說“不是前兩天才請了平安脈,若是有喜,早就能診出來了”,但是一見紀無咎目光中隱隱的興奮與期待,她便閉了口,乖順地等著太醫。

    太醫給葉蓁蓁把完脈之後,便面帶喜色地跪在地上,“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確實有喜了!”

    在場的宮女太監聽到此話,呼啦啦跪了一地,“恭喜皇上,皇后娘娘!”

    葉蓁蓁一愣,看向紀無咎。他面上表情迅速舒展,晶黑的眸子變得精亮有神,臉上不復方才的焦急忐忑,而是變得笑顏逐開起來,那笑容,仿佛雨後剛剛破開雲層的陽光,明亮燦爛得晃人眼睛。

    葉蓁蓁拉了一下他的袖子,“皇上?”別光傻樂啊,眼前跪著一地人呢。

    紀無咎回過神來,大笑道,“賞!”

    在場人人歡喜不提。紀無咎背著手,在房間中來回踱著,激動地停不下來,晃得葉蓁蓁眼暈。太醫恭敬地立在一旁,把皇后娘娘要注意的事項詳細說給素月,末了又對紀無咎說,“皇后娘娘身體底子好,氣血足,只要細心照料,必能順利誕下麟兒,母子平安。”

    那是自然。紀無咎停下腳步,看了一眼正在發呆的葉蓁蓁,讓太醫先退下了。不過太醫快走到門口時,又被他叫了回來,“皇后有喜一事,先不要透露出去。”

    “遵旨。”

    紀無咎又掃視一周,“你們也一樣,對此事要守口如瓶。”

    現在葉蓁蓁被謠言纏身,若是再出了懷孕一事,到了黑心人的嘴裡,指不定被說成什麼樣子。這麼個大喜事,等到他們把眼前的問題料理了,大家歡歡喜喜地祝福蓁蓁,多好。

    太醫走後,紀無咎又揮退了所有人,房間內只余他和葉蓁蓁。他坐在床上,小心地把手貼到葉蓁蓁的小腹上,隔著衣服,感受著她腹上傳來的熱量。那種感覺很奇妙,他就好像感覺到了和自己孩子的血脈連接,雖然那孩子還是個胎兒,只有一個月大。

    “蓁蓁,你真能幹。”紀無咎笑道。他與她肩並肩緊緊挨著,伸手攬著她的頭,與他相抵。

    葉蓁蓁也把手伸向腹部,覆在紀無咎的手背上,她問道,“皇上,您喜歡孩子嗎?”

    “喜歡,怎麼不喜歡。”紀無咎說著,翻手,與葉蓁蓁手指相扣。

    “可是我覺得你不太喜歡,”葉蓁蓁說道,“上次王昭儀小產,你好像未見心疼。”

    “你怎麼還不明白,王昭儀是王昭儀,你是你。你生的孩子,朕怎會不喜歡。”

    “那為什麼你一直沒有子嗣?”身為皇帝,女人那麼多,孩子卻一個沒有,太不合常理了。

    紀無咎歎了口氣,說道,“蓁蓁,你不知道,皇室子女,表面風光,心裡卻苦。公主倒還好,到了年紀,尋個中意的嫁了便是。若是皇子,兄弟一多,總不會像平常人家的兒子那樣和睦。”

    他說得含蓄,葉蓁蓁自是聽得明白。皇子多了,儲君卻只能有一個,等這些孩子長大,皇帝老了轄制不住,他們免不了一番爭奪廝殺。皇室子弟自相殘殺那簡直太尋常了,紀無咎他爹不就把他親哥哥殺了嗎……

    “所以,子嗣一事,朕不是不關心,而是不敢關心。當年父皇嬪妃眾多,卻只有朕一個孩子,想來也是有這層顧慮。”

    那是當然的,他爹雖然殺親哥哥不手軟,但肯定不希望自己的孩子也幹這種事。

    只不過這樣做未免有些矯枉過正,只留一個孩子,萬一等他老了,孩子卻有個三長兩短……

    葉蓁蓁歎了口氣,“那你是怎麼打算的?”

    “朕希望朕的孩子都是嫡出,沒有高低之分。最好是只有一個兒子,剩下的都是女兒,”紀無咎答道,他輕輕捏了一下葉蓁蓁的臉,“你多給朕生幾個女兒,像你一樣可愛。”

    葉蓁蓁拉下他的手,有些哭笑不得,“這種事情哪裡做的准……如果不小心多生了兒子怎麼辦?”

    “那就早一些立儲,早點把名分定下,少生是非。”

    葉蓁蓁低頭玩兒著紀無咎的手指頭,說道,“不過,皇上,我還是覺得今天的事情挺奇怪的。”

    紀無咎任她玩著手指,笑道,“哦?蓁蓁是不是知道自己要當母親了,驚喜之餘又有些緊張?莫怕,朕和你一樣。”

    “不是,”葉蓁蓁輕輕搖了搖頭,“我就是奇怪,鷯哥為什麼會知道我懷孕了?太醫都要把脈才能確認,它卻能張口就來?”

    “想是誤打誤撞了吧,你有福氣,你養的鳥自然也有福氣,提前報個喜,不奇怪。”

    “我還是覺得不對勁。”

    紀無咎輕輕揉了揉她的頭,“那又怎樣,太醫都確認了,你就別多想了,好好安胎是正經。”他轉念一想到近期都不能和葉蓁蓁親熱,臉上不免帶了些憾色。

    “皇上。”

    “怎麼了?”

    葉蓁蓁尚未說話,卻聽到窗前的那鷯哥突然介面道,“皇上不能行人道!皇上不能行人道!”

    “……”紀無咎起身大步走過去,再次捉著那倒楣鳥的後腿,麻利地扔出窗外。

    葉蓁蓁見他臉色發黑,她忍著笑,說道,“這小東西在後宮轉一圈,還真沒白跑。”

    紀無咎很無語。他知道宮人們在背後編排他,說他不行,現在別說人,連鳥都知道了。可是行不行這個問題,又沒辦法闢謠,他總不能把後宮的妃子們輪著睡一遍吧?那樣蓁蓁會砍死他的……

    紀無咎見葉蓁蓁臉帶揶揄,便重又坐回她身邊,湊到她耳畔低笑道,“我行不行,旁人不知,你總知道吧?”

    葉蓁蓁臉頰蔓上紅暈,低頭不答。

    紀無咎見她含羞不語的樣子,心裡怪癢癢的,他伸手輕輕摩挲著她的小腹,“這就是證據,你難道想抵賴不成?”

    葉蓁蓁紅著臉拎開他的手。

    紀無咎低頭在她的臉上親了一下,親過之後覺得不過癮,便又扳過她的臉,捉住嘴唇一通纏綿。

    可惜啊可惜,能摸能親不能吃。紀無咎吻著她,也不知道這種感覺算甜蜜還是憂傷了。

    ***

    次日,紀無咎派下去的密探帶回了些有用的消息,關於最近甚囂塵上的謠言。

    雖然嫌疑人有許氏和方氏兩家,但是紀無咎一開始就把方氏排除了。方秀清是人精中的人精,有他鎮著,方氏子弟應該不會莽撞地胡說八道。賢妃雖愛耍小聰明,但她現在和太后交好,想做什麼,多半會拿太后當刀,不會親自動手。

    所以這件事情應該是許氏做的;

    宮裡頭的人,想往民間傳謠言,不容易做得周密,所以不管此事有沒有太后的指使,都應該是從許氏一族的宅院裡向外傳的;

    能摻和到這種爭鬥中來的,必定是許氏一族中的嫡系或是與嫡系走得近,又或者是受太后器重的;

    官宦人家自持身份,不可能直接向老百姓說什麼傳聞,所以必定是讓下人在外面散播的;

    為了做得周密不露馬腳,他們在挑選散播謠言的下人時,必定選心腹中的心腹。

    綜上,直接嫌疑人的範圍不斷縮小,最終集中在許氏幾房管家和管家媳婦身上。

    密探經過跟蹤調查盤問,進一步縮小了範圍,回來報給紀無咎的嫌疑人一共四房,都是許氏有頭有臉的大管家。

    為免夜長夢多,讓對方有了反應的時間,紀無咎下令當天晚上將這些人逮捕審問,務必把他們全家老小都抓來,最好是一夜就能審出個結果,打幕後黑手一個措手不及。

    密探領命去了。這時,太醫院請平安脈的太醫來了。

    這次來的太醫姓孫,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小夥子,鐵太醫的徒弟。據鐵太醫說,孫太醫雖然呆呆的,但人老實本分,也上進。紀無咎聽他提起,便有了抬舉孫太醫的意思,因此欽點了他來請日常的平安脈,算是給足了鐵太醫面子。

    孫太醫話不多,給紀無咎行過禮之後,便公事公辦,取出布枕置於他腕下,按著他的脈門沉思。

    突然,他臉色一變,神情古怪地看著紀無咎。

    紀無咎收回手,問道,“如何?”

    孫太醫張了張嘴,並未發聲。吭哧了好一會兒,一字未提,卻已經急出一腦門的汗。

    紀無咎便皺眉問道,“朕的脈象到底如何?”

    孫太醫撲通一下跪在紀無咎面前,“臣……臣不敢說……”

    “但說無妨,朕恕你無罪。”看到孫太醫這樣的反應,紀無咎心裡也有些發虛,不會得了什麼不治之症吧?

    冷靜,冷靜。不管結果如何,一定要接受。紀無咎深吸一口氣,給自己做了一番心理建設。

    孫太醫一咬牙,說道,“皇上,您可能有……”想了想,這個似乎不像喜事,“您可能懷孕了……”

    “……!”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breathesky2007 、江南可採蓮 、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超人 的地雷,愛你們~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69章 陷害


    紀無咎現在的心情無法用文字來形容,只能用亂碼來表達。

    他忍著把孫太醫掐死的衝動,讓人立即傳來了鐵太醫。

    鐵太醫一進門,看到自己的徒弟正跪在御前,汗流浹背,深藍色的官服被汗水浸得後背濕了大片;黑髮與藍色衣領之間,脖子上沁出了一層汗,反著微微的亮光。

    孫太醫是鐵太醫的關門弟子,這小徒弟雖心眼發直,但人品很好,他很喜歡。鐵太醫給紀無咎行了禮,看看孫太醫青白的臉色,再看看紀無咎,臉色也沒好到哪裡去,鼻子都快氣歪了。

    也不知道這小子說了什麼不該說的,鐵太醫發愁地想。

    “你的好徒弟,”紀無咎掃了一眼依舊跪在地上的孫太醫,對鐵太醫說道,“方才給朕診出了喜脈。”

    鐵太醫剛站起身,聽到此話,嚇得再次跪倒,“微臣教導無方,罪該萬死!”

    “不學無術也就算了,連男女都分不清楚,太醫院的人都死絕了嗎,這種瞎子也能在太醫院行走?”

    “皇上教訓的是,這種人不配留在太醫院,微臣回頭立刻把他趕回家種田!”

    孫太醫低頭一言不發,汗倒是沒停,臉上的汗彙聚成大顆大顆的汗珠,一滴一滴地流下來,砸在地上,濺起一小簇一小簇的水花。他膝前的地上,竟已經積了一灘汗水。

    鐵太醫看到他這個窩囊樣子就來氣,恨鐵不成鋼道,“還不快快謝過皇上不殺之恩!”

    孫太醫哭喪著臉,支支吾吾半天,說道,“可是,皇上的脈真的是喜脈啊……”

    “你!”要不是在皇上面前,鐵太醫真的想狠狠捶這傻小子的頭。他偷偷看了紀無咎一眼,發現後者的臉色幾乎黑得可以研墨了。鐵太醫還想給孫太醫求情,但轉念突然想到,孫太醫雖傻了些,可醫術還是很好的,是他所有弟子裡最得意的,區區喜脈,總不至於誤診吧?

    算了,拼了。鐵太醫心一橫,說道,“皇上,微臣斗膽,想親自為皇上請個脈。”

    紀無咎忍著,把手伸了出來。

    鐵太醫仔仔細細把他的兩隻手腕都號過,凝眉說道,“確是喜脈無疑,”一看紀無咎要發作,立刻說道,“皇上最近可是吃了什麼東西?”

    紀無咎怒極反笑,“朕倒是想知道,什麼東西能讓男人吃了就懷孕。”

    “微臣的意思是,皇上可能是誤食了東西,產生了喜脈,實際上並未……懷孕。”

    紀無咎眯眼沉思。

    鐵太醫見他久久未反應,也開始冒汗了。

    紀無咎突然說道,“想要診斷一個人……一個女人,是否懷孕,除了診脈,是否還有其他方法?”

    “有。”

    “跟朕去坤甯宮。”

    “遵旨。”

    ***

    “這是用艾草煮的川芎粉,如果娘娘真的懷有身孕,喝下它,可能於身體有些微不利,但請放心,微臣控制了劑量。”鐵太醫讓孫太醫端過來一碗藥湯,說道。

    素月接過來藥湯,用銀勺攪了攪,葉蓁蓁看著那藥湯,問道,“喝了這個,如何判斷是否有孕?”

    “娘娘喝下去之後自己感受一下腹內,若是有動靜,便是懷有胎兒,若無,則只是月經不通。”

    葉蓁蓁依言照做。

    紀無咎在旁邊看得十分焦急。等了一會兒,見鐵太醫點頭,便急忙問葉蓁蓁道,“怎樣?”

    葉蓁蓁搖頭,“沒感覺。”

    紀無咎登時洩氣地一松身體。

    鐵太醫知道,接下來就是他們自己的掰扯,於是拉著孫太醫告退了。走出坤甯宮,這師徒倆做了個非常一致的動作:撩袖子擦汗。

    坤甯宮內,紀無咎坐在葉蓁蓁身邊,耷拉著腦袋一言不發,神情低落。

    葉蓁蓁便歪頭靠在他肩上,捉著他的手握住。

    紀無咎回握住她,垂目說道,“蓁蓁,我還以為,我要當父親了。”昨晚甚至高興得睡不著覺,想了一夜第一個孩子的名字。

    “皇上,你是怎麼看出端倪的?”葉蓁蓁問道。

    “……”打死也不能說。

    “不過,這樣看來,近些日子發生的諸多事情,倒是能連起來了,”葉蓁蓁坐直身體,掰著手指頭給他比劃,“先是造謠說我在敵營之中被辱,然後傳出我懷孕的消息,如此一來這個胎兒的來路可就說不清楚了,就算是你的,眾口鑠金,也不是你的,這可就是雪上加霜,佐證了我的不貞潔。到時候我百口莫辯,千夫所指,走投無路,這是第一刀。等過些日子,這場風波過去之後,再想辦法讓皇上發現我原來在裝懷孕,欺騙你,這罪過可就大了。不只是欺君之罪,一個女人,假裝懷孕騙皇上,若是成功,很可能會弄來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孩兒當皇嗣,這是皇上最忌諱的。皇上發現之後必會想到這一點,然後加重罪於我。這是第二刀。”

    仿佛是為了呼應她的話,架上的小鷯哥突然說道,“皇后娘娘懷的不是龍種,是野種!”

    “看吧,連它都知道,”葉蓁蓁笑了笑,“我估計它那天晚上出去,大概聽到了什麼了不得的。還有,關於你……不能行人道,也是它說的,想來這一點也被對方算計進去了。你不行,皇后卻懷孕,若是真懷孕,必是野種,若是假懷孕,則是打你的臉,無論真假,都能讓你顏面掃地,到時候必不會輕饒於我。這是第三刀。”

    紀無咎未說話,手上的力道卻越來越重,攥得葉蓁蓁骨頭微疼。

    葉蓁蓁最後冷笑著總結道,“刀刀精妙,刀刀催命。真是好大的手筆。只可惜千算萬算,到頭來也只是自作聰明。”

    紀無咎認真地看著她,“蓁蓁,無論發生何事,我都不會負你。”

    葉蓁蓁被他突然無比認真而熱烈的地盯著看,怪不好意思的,窘迫地低下頭。

    “蓁蓁,你好好回想,最近幾天,你吃了什麼可疑的東西?”

    葉蓁蓁想了一下,疑惑地搖頭,“我只在自己宮中吃喝,在太后那裡,從來連口茶都不喝。坤甯宮的廚房很乾淨,應該不會出紕漏。”

    “那你可吃過別人送來的東西?”

    “只吃過莊妃送來的點心。”

    紀無咎一想,正好,他也吃過莊妃的點心,“看來問題就出在這點心上。”

    “不會吧,”葉蓁蓁有些奇怪,“莊妃沒有動機啊……而且,皇上你為何如此篤定?還有,你到底如何發現我懷孕是假的?”

    紀無咎卻並不回答,讓馮有德傳來了莊妃。

    “朕只給你一次機會,自己說,你到底做過哪些對不起皇后的事。”莊妃一來,紀無咎就沉下臉厲聲說道。

    莊妃不明白發生何事,但見皇上的臉色不好,皇后只面色平靜地看著她,也不知是何意。莊妃腦子不笨,一見眼下情景,便覺得大概自己被冤枉上了,因此從容答道,“回皇上,皇后娘娘,天地可鑒,臣妾並未對皇后娘娘有任何不敬,想必其中有什麼誤會,請皇上、娘娘明示。”

    葉蓁蓁說道,“你宮中最近可是發生了什麼異常的事情?”

    莊妃想了一下,答道,“娘娘明鑒,臣妾宮中近期未有別的異常,只有一事。含光殿的一個宮女,前夜失足跌進了太液池,已由宮正司驗過屍,著人埋葬了。因不是什麼大事,並未以此擾煩皇后娘娘,請娘娘恕罪。”

    “死了的宮女是做什麼的?”

    “是臣妾廚房中的掌膳宮女,因手腳麻利,臣妾做點心時也常讓她打下手……”說到這裡,她突然停住,睜大眼睛看著葉蓁蓁,不自覺地掩著嘴,驚道,“娘娘,您是說……臣妾做的點心……”

    葉蓁蓁點了點頭。

    莊妃臉色大變,膝行至葉蓁蓁身前,扶著她的腿急道,“請皇上、娘娘明鑒!天地良心,皇后娘娘待臣妾恩重如山,臣妾絕未做過背棄娘娘的事!”說著,眼淚滾了下來,“點心是臣妾親手做的無疑,現在看來應是那宮女從中做了手腳,但臣妾真的毫不知情!”頓了頓,見帝后二人均未說話,她又哭道,“只不過點心到底是臣妾親手端來的,臣妾錯信了人,害了娘娘,臣妾罪該萬死!”

    葉蓁蓁扶著她的手臂,“你先起來,本宮又沒說不信你。”

    莊妃站起身,用手帕拭著淚痕,說道,“謝謝皇后娘娘對臣妾的信任,臣妾必會嚴查此事,揪出幕後黑手,給娘娘一個交代。”

    葉蓁蓁和紀無咎對視一眼,各自從對方眼中看出相同的意思來。

    莊妃是皇后手下第一人,無論從哪一個角度來看,她都沒有理由陷害皇后,那對她一點好處也無。

    除非她投奔了別人,但現在這種時機,現在這種格局,背棄皇后轉身另投,那更是下下之策。

    這次莊妃被人利用,也是因為對方在坤甯宮中找不到突破點,只好從週邊下手。

    至於幕後黑手是誰……呵呵。

    賢妃雖聰明,但她做出的局,總會帶上一種強烈的個人風格,讓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所為,那就像是用竹簽搭就的樓閣,雖精妙絕倫,但每一個連接處都是致命的脆弱,稍一碰,便會全盤坍塌。

    她以為自己多麼神機妙算,布的局多巧妙,實際上,只是在賣弄聰明。把她的智謀和紀無咎的擺在一起,高下立現。

    當然了,太后是把好刀,所以有她在前面擋著,賢妃只要負責出主意便好。真出了事兒,也揪不到她頭上。

    這對兒組合實在讓人頭疼。葉蓁蓁心想,一個是紀無咎的親娘,一個是他最器重的臣子的女兒,且地位不低,兩個都不好大動。但若是不給她們點教訓,這倆人又像是打不跑的癩皮狗,總要黏上來咬你一口,噁心不噁心。

    “蓁蓁,你覺得此事該如何處理?”紀無咎問道。

    作為直接的受害人,葉蓁蓁自然希望重罰她們,但這不現實。不管她多麼想把那兩個人按在地上用鞋底兒抽,她都必須考慮紀無咎的感受,總不要讓他為難才好。當皇帝,本來就辛苦,若是後宅不寧,更是苦中之苦。

    於是葉蓁蓁歎了口氣,答道,“你自己看著辦吧,不用考慮我。我是塊硬石頭,自是任何宵小都不懼的。”

    紀無咎將她拉進懷中緊緊擁著,輕聲歎道,“總有些人,以為朕不動他們,是因為動不了他們。你說,跟這樣的人,我又怎麼講情分?”

    葉蓁蓁從他這話中聽出了無奈和哀傷,她反抱住他,安慰道,“你……別難過。”

    “我不難過。我還有你。”只有你。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爐溫。 、櫻桃好吃 、超人 、aikame、 吖乖 、江南可採蓮 的地雷,麼麼噠~

    祝大家閱讀愉快~
第70章 懲戒(上)


    有些時候,嚴刑拷打可能是一種不太人道的逼供手段。但是對於有些人,不打是不行的。經過一夜的嚴刑審問,許氏的一房管家果然招了。這房管家是許氏的家生奴才,男的是許尚永一府的大管家,女的是夫人面前得力的紅人。

    許尚永就是許為容的父親,太后的親弟弟,他曾鬧出姦污良家婦女致使對方自殺的慘案,後來紀無咎欽命此案嚴辦,許尚永就被判了絞刑,已被處決。現在這一府當家的是許尚永的大兒子許令,許為容的胞兄。許尚永一生風流,兒女眾多,卻只有許令一個嫡子。大夫人簡直把許令當做命根子來養,加上他那個不成器的父親,上樑不正下樑歪,導致許令從小就長得很歪,一身的紈絝習氣不算,又有個當太后的姑媽,簡直了,一般二般的人根本入不了他的眼。他身邊又聚了一班酒肉朋友,每天甜言蜜語地把他捧到天上去,更讓他找不到北。

    根據管家夫婦的招認,他們確實是奉了主子的命令,一起散播關於皇后娘娘的謠言。審訊的官員問得很仔細,不止管家媳婦承認大夫人下了這個令,管家也承認,大少爺也摻了一腳,下令讓他這樣做。

    紀無咎把手中的供詞放在案上,對跪在地上的人說道,“傳令下去,立即逮捕許府上下,無論男女老幼。許令及其母單獨審訊,其他人暫時羈押,聽候發落。”

    “遵旨。”

    這時,馮有德走進殿內,對紀無咎躬身說道,“皇上,方大人奉旨覲見。”

    “讓他進來。”

    方秀清一直在內閣辦公,離養心殿不遠,他被紀無咎傳見慣了,因此也不覺有什麼,只當這次也是有公事要交代。然而紀無咎從他進門,一句政事未提,只和他聊了聊賢妃。

    紀無咎說得含蓄,方秀清卻越聽越心驚,聽了幾句話,冷汗幾乎快要掉下來。皇上雖未挑明,但話裡話外流露著對賢妃的不滿,即便誇她,也是皮笑肉不笑,咬著牙說那麼兩句好話,聽在人耳朵裡,比直接罵她還驚悚。

    這可就有意思了,賢妃已經入了宮,是皇上的女人,按理說她做錯了什麼事兒,皇上直接處罰就好了,為什麼要把他這個外臣宣進來說這些話?

    是為了警告他敲打他,還是為了提前告訴他一聲要收拾她女兒?亦或者只是想告訴他,看在他的面子上,這次網開一面饒他女兒一次?

    無論是哪一種情況,有一件事是肯定的:自己女兒這次犯的錯誤很大,很可能觸了皇上的底線。

    方秀清不知道紀無咎到底是怎麼個態度,因此也不敢多說,只道,“微臣管教無方,讓皇上為賢妃操心,實在令微臣寢食難安。”

    “朕倒沒操什麼心,真正操心的是皇后。”紀無咎答道。

    看來此事很可能與皇后有關,方秀清心想。葉家女兒果然不可小覷,當初被紀無咎視若仇讎,現在帝后二人似乎琴瑟和諧得很。

    紀無咎又說道,“既然管教無方,那就再好好管一管吧。”

    這可就更有意思了。莫說皇家,即便的普通人家的女兒,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似乎輪不到當爹的再來管教了吧?後宮的女人,想回趟家都費勁,他更是這輩子都不太可能再見女兒,即便見了,也要依君臣之禮,到底誰管教誰啊?

    雖然這話聽起來匪夷所思,但方秀清是個人精,從養心殿出來,回到內閣時,他已經回過味兒來了。

    自己閨女,怕是站錯隊了!

    自古以來,當皇帝的最忌諱的事情便是有人意圖奪走他手上的權位,為此,父子兄弟自相殘殺都不是罕事,何況區區一外戚。許氏是太后的母族又怎樣,當年紀無咎他爹連親哥哥都照殺不誤,現在他,面對自己的外公和舅舅,又怎麼會手軟。太后以為自己是皇帝的親娘,就可以為所欲為,有恃無恐,但是出了迎立新君這件事,必定會造成母子離心,到最後很可能出現皇上與太后勢不兩立的情況。

    遇到這種事情,自己那精明的女兒竟然敢公然站隊,還敢站在太后那一邊。

    這不是找死是什麼?!

    方秀清的心沉了又沉,暗罵賢妃糊塗。當初她在家時,是兄弟姐妹裡出挑的,渾身都是心眼子,言行舉止又穩重,頗有他的風範。有一度,他十分遺憾這女兒不是個男孩兒,不能一展抱負。後來把她送進宮時,雖免不了擔憂,但對她還是有信心的,傳聞中葉修名那孫女是個跋扈任性的,應該不難對付。

    現在看來,葉家孫女把皇后一位坐得穩穩當當,反觀自己的女兒,卻在一步步往絕路上奔。

    也不知道是她自己作的,還是老天爺的意思。

    方秀清垂頭喪氣地回到內閣。葉修名看到他,頗覺驚訝。官場上混的,都知道把心情藏著,臉上帶著統一面具,方秀清喜怒不形於色,鮮少見到他這樣。

    葉修名雖最近也因為皇后謠言的問題頭疼,但這會兒看到方秀清似乎比他還心情糟糕,於是他心情稍微好了些,笑著問道,“方大人可是遇到了什麼難題?不如與老夫說一說,老夫或許可一盡綿薄之力,為你排解一下?”

    方秀清疲憊地拱拱手,“有勞元輔親詢……因為辦事不力,被皇上親自督導了一番。”

    皇上罵誰也不可能罵你。葉修名心想,也不揭穿他,只是親切地拉著他的手臂,“哦?所為何事?老夫與你在聖上面前說和幾句罷,皇上或許可賣我幾分薄面。”

    方秀清懶得跟他扯皮,把他的手一推,“不勞元輔費心。”

    葉修名看著他的背影,心想這傢伙連面上的客套都沒心思維持了,看來真的出大事了?

    這頭方秀清在案前坐定,手中把著一支毛筆,兩眼出神。他仔細回想著紀無咎方才那句話,好好管一管?好好管一管?

    皇上的意思,難道是想給他個機會,讓他拉賢妃一把?

    如果真的是這樣,那皇上待他方家還真是仁厚。說句不好聽的,皇上無論怎麼處理賢妃,他方秀清都沒資格放半個屁。但兩人怎麼說也是父女,賢妃有個不妥,方秀清也撈不著好處。現在皇上沒有直接收拾賢妃,而是先知會他,再給他女兒一次機會,這完全是皇上心軟,賣他面子。

    放眼整個大齊,怕也只有方秀清能有這個面子。

    方秀清歎了口氣,提筆寫起摺子來。這個摺子當天便送到了紀無咎的案上,紀無咎看完了摺子,用朱筆在上面寫了兩個字:准奏。

    ***

    賢妃覺得自己的計策成功了,葉蓁蓁要完蛋了。

    方秀清上了摺子,說夫人病重,思念女兒,希望皇上恩准賢妃回家省親。紀無咎想也不想便答應了,讓賢妃第二天便回家。

    這麼大的恩典都給了,說明皇上在向她示好。

    一定是葉蓁蓁被診出懷孕,皇上惱羞成怒。但是這種醜事,他大概不願聲張。

    經過這次,皇后想要翻身可就難了。

    皇上主動示好,廢後指日可待,想到這些,賢妃怎會不開心。她去了坤甯宮,在太后面前說了好些乖巧話,把太后哄得合不上嘴,兩人一時都意氣風發起來,專等著把葉蓁蓁踩在腳下。

    次日,賢妃風風光光地回了方家。本以為母親確實身體抱恙,然而她雖面色憔悴了些,但身上沒什麼不妥。

    賢妃與母親說了些體己話,不知為何,母親說話間有些心不在焉,說了沒一會兒,便偷偷說道,“你父親想見你。”

    方秀清早已等候多時。賢妃知道父親有話對她說,因此摒退了眾人,只留方秀清一人和她在房間內,外面讓人把守著。

    不在人前,方秀清也顧不得君臣之禮了,問賢妃道,“流月,你最近可有做過什麼得罪皇后的事?”

    賢妃一愣,答道,“不過是上次先蠶禮之事,我已和皇后賠過罪,她也說了不再追究。父親不必再惦念此事了。”

    方秀清搖頭,“不對,你可還做過什麼?往大處想。”

    賢妃搖頭道,“我可一直都遠著她呢,父親為何問這些?可是有人在您面前說了什麼閒話?”

    方秀清只得說道,“皇上讓我好好管教你。”

    賢妃有些疑惑,“這話……這話是什麼意思?”

    “還能是什麼意思,你做了讓他反感的事,他看著我這張老臉,才這麼說,才讓你回來省親。你與我說實話,最近坊間流傳的關於皇后娘娘的謠言,可與你有半分瓜葛?”

    賢妃連忙答道,“沒有,那都是太后吩咐人做的。”

    方秀清面色一肅,“太后吩咐人做的,你如何得知?”

    “我……”

    方秀清沉聲道,“你到底有沒有渾水摸魚,做過其他事情?”

    “我……”

    “都這時候了你還不願與我說實話?!”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米居 、breathesky2007 、櫻桃好吃、 超人 、LOVAN鬼筱柒De烏托幫 的地雷,麼麼噠~

    這一章比較長,所以分了上下^_^

    話說,大家都起的好早呀~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71章 懲戒(下)


    賢妃見父親生怒,垂頭說道,“我不過是出了些主意,打頭的都是太后的人,與我不相干。即便事發,也算不到我頭上。”

    “怎麼可能與你不相干,怎麼可能算不到你頭上!”方秀清氣得用手指指她,“你以為你做的事情皇上不知?他是個什麼樣的人物!就算是我,與他打交道時都要時時提著心,不敢有半分鬆懈,你想在他眼前弄鬼,可得仔細掂量著!”

    賢妃好久沒被人這麼罵過,此時她便有些惱,板起臉答道,“父親是不是忘了,是您把我送進宮去,也是您,讓我想辦法廢後的。我想盡辦法按照您的意思做,現如今您又說這樣的話,如此,置我於何地?”

    方秀清便收回手,搖頭歎氣道,“罷了罷了,當初是我昏了頭,才做出這樣的決定。你現在先不要去想廢後不廢後的了,先顧好自己的後路吧。”

    能讓紀無咎說出那種話,賢妃以後得寵的幾率很小,他現在只希望女兒不要一錯再錯,枉送性命。當初是他要把女兒送進宮的,說到底,錯在他先。

    賢妃聽他如此說,冷笑道,“現在可由不得我了,我不與皇后爭,皇后未必能放過我。”

    “流月,你到現在還不知道?你得罪的不只是皇后,還有皇上。皇上要料理許氏是遲早的事,你現在和太后攪在一起,是自尋死路。不止你,甚至整個方家,都可能因此受牽連。你明白嗎?”

    “我不明白。”太后是紀無咎的親娘,紀無咎能把她怎樣?

    方秀清便有些無力,“不明白也沒有關係,你只需記住一點:遠離太后,能離多遠離多遠。這些,你能做到嗎?”

    賢妃低頭不語。

    方秀清便突然跪倒,“我以方氏一族之長的名義請求你,請你一定要做到。”

    賢妃連忙去扶他,“父親,您快起來,女兒怎麼受得起。”

    方秀清視線落在正前方,也不去看她,也不起身,“你是妃子,我是臣子,跪一跪,自是本分。”

    “父親!您這樣說,實在令女兒無地自容。”

    “既然你還認我這個父親,那麼父親就懇求女兒,懇求女兒一定要做到此事,行嗎?”他說著,抬眼看賢妃。

    賢妃只得說道,“我答應您便是了,您快快起來。”

    方秀清便起身,理了一下衣服,說道,“我這樣做,真的是為你好。”

    賢妃點頭道,“女兒知道。”

    “至於皇后……我知道你胸有遠志,但無論如何現在不是時候。皇后現在正得皇上的信賴,你則已經受到皇上的警告。你現在要做的是避其鋒芒,韜光養晦,先消除皇上對你的反感。倘若日後還有機會,再圖他想。人這一生很長,你還有機會,不急在這一時。再有,後位雖好,卻也是燙手的東西,能圖則圖,如若不能,也不要有過多執念才好。我當初一心想和葉修名爭鋒,這才一時衝動,錯把你送進皇宮。如今看來,倒不如早把你嫁給一個青年才俊,讓你好好地做個當家主母,自然也能享一世尊榮。這是我的錯。我現在只希望你在宮中能夠平平安安便好。”

    賢妃被他一番話說得掉下眼淚,她一邊拭著眼淚一邊說道,“父親不必擔憂,女兒自會萬分小心。還有,入宮一事,本也是我自願,我不怪你,也不後悔。”

    父女二人把話說開了,各自神色都緩和下來。賢妃於是又對方秀清說了另一個驚天大秘密:皇上他不能孕育子嗣。

    方秀清嚇了一跳,“此話當真?”

    “我怎麼敢拿這種事情開玩笑,現如今滿皇宮的人都知道此事,只因涉及到鼎祚大業,多數人又不知道內情,是以不敢外傳。要不然父親以為皇上這好幾個月為何只專寵皇后一人?太后也不勸他,是因為知道他……我之前之所以親近太后,也是因為覺得萬一譚寄執掌了江山,咱們方家也有個靠頭,不至於像葉家一樣成為俎上魚肉。”

    “你呀你,你呀你,”方秀清無奈地搖搖頭,“你的眼光,該長的時候不長,該短的時候不短。現在你就應該只顧眼前。儲君這種事情,根本不是咱們敢想的,你一點心思也不要動才好。就算皇上真的不能孕育子嗣,離江山易主也還得幾十年。皇上今年才二十一歲,身體也好,誰能保證熬過他?是太后是葉修名還是方秀清?就算你能熬,可是一旦你惦記上‘儲君’這兩個字,皇上又豈能容得下你?你要記住,伴君如伴虎,無論你站在多高的位置,都首先要有自知之明,不該動的心思,想都別想。”

    賢妃點頭稱是。方秀清也不知她聽進去多少。他現在無比後悔把這個女兒送入宮中。也不知是不是和太后待久了近墨者黑,他總覺得女兒不如以往聰明了,尤其是在面對關係到身家性命的大事上,她總容易拎不清。而且,也越來越急躁,不如以往在家時冷靜。

    其實想一想也可以理解,後宮實在是個鍛煉人的地方,自己女兒年紀輕不經事,總要經過一番歷練才能成熟。

    想到這裡,方秀清又覺得不服氣,怎麼葉修名的孫女,在後宮混得就越來越風生水起了呢?按理說,她應該是既不討皇上喜歡,又受太后的壓制,只有一個後位朝不保夕,應該處處掣肘才是,卻沒想到不到一年時間,她愣是把這個皇后當得穩穩當當。看來此女子是個狠角色。

    反觀自己的女兒。什麼都別說了……

    ***

    賢妃回家省親,恩寵隆盛,許多人把它當做一個信號,配合著之前關於皇后的謠言,自然可以推敲出皇上的態度。看來方家這是很得皇上器重啊……宮裡宮外不少人摩拳擦掌想著怎麼往上貼。方家一時風頭無兩。

    然而這種風光只維持了一天。

    次日賢妃回宮之時,剛一落腳便接到紀無咎的聖旨,以僭越之罪把賢妃連降三級,罰俸一年。

    本來賢妃聽過父親的忠告後,還以為這次紀無咎只是警告一番,留個情面,不會把她怎樣。且她又覺得這次的事情自己並未親自插手,即便皇后想對付她,也沒有證據。卻沒料到,皇上隻字不提傳謠下藥之事,只揪住她之前的把柄不放,使她無力申訴,只得吃這一個啞巴虧。

    一會兒是烈火烹油一會兒是寒風過境,宮裡宮外的人們對皇上這種精神分裂一般的做法十分不解。

    哦,除了精神分裂,他還狂性大發了……

    早在紀無咎下令逮捕許令一家上下時,太后就找他來求情。母子二人當場便起了爭執,大家都是有素質的人,不好胡攪蠻纏大吵大鬧。太后想著苦口婆心以理服人,於是擺事實講道理,從祖宗家法講到江山社稷,從皇后的職業操守講到母子情深,說到最後就開始抹眼淚。

    然而,她說一句,紀無咎就駁一句。自己這兒子整天跟葉蓁蓁那小妖婦在一起,別的好處沒學會,嘴巴倒是越練越鋒利了,嗆起人來穩准狠,每句話都像一個不斷膨脹的麵團堵在你的喉嚨裡,堵得你吐不出來咽不下去,呼吸困難心臟停跳,恨不得殺幾個人來泄一洩憤。

    對於太后那三板斧,紀無咎也看膩了,沒什麼耐心了。他從來就是一個控制欲極強的人,但凡有人想威脅他的掌控,都得好好掂量掂量。他從來不是一個多情的人,但凡有想踐踏他那點微薄的情分,那更得好好掂量掂量。他從來沒有對哪一個女人有如對葉蓁蓁這般上心過,但凡有人敢一而再再而三地陰謀加害他的妻子,那真的是太需要好好掂量掂量了。

    太后說得口乾舌燥,幹了三碗茶水,紀無咎卻巋然不動,絲毫不鬆口。到後來她幾乎祭出了一哭二鬧三上吊的潑婦終結技,紀無咎才勉強答應,寬大處理。

    寬大處理的結果就是許令及其母還有他們那一房管家夫婦,因誹謗朝廷意圖謀逆罪大惡極而被判死刑,秋後問斬。餘下許府上下無論男女主僕凡十五歲以上七十歲以下者一律流放到瓊州。不止這一府,許氏除了嫡系一支,其他各房與太后走得近、平時仗著皇親國戚的身份為非作歹慣了的,紀無咎這次一併料理了個乾淨,都把他們趕到那個原生態的地方去打漁。

    做完這些,他總算出了口惡氣。

    太后聽說這個處理結果的時候,正在佛前念經。她聽到宮女來報,不等對方說完,便眼前一黑。如來佛祖並座下的兩個菩薩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這位虔誠的信徒厥了過去。

    等到悠悠醒轉,太后火燒屁股一樣直奔乾清宮找紀無咎理論,連頭上薰了藥的抹額也顧不得摘。

    不過她在乾清宮撲了個空。因為紀無咎去了坤甯宮,找葉蓁蓁邀功去了。夫妻二人這幾日被煩心事困擾,也不曾好好親熱過,紀無咎見了葉蓁蓁,與她坐在一處說了幾句,因心情舒暢,他看葉蓁蓁也是怎麼看怎麼嫵媚,於是心癢難耐,等不得天黑,大白天地便要動手動腳。

    小鷯哥正蹲在架上閉目養神。雖然如此,紀無咎也不放心,於是照例要倒提著腿把它扔出窗外。剛推開窗戶,紀無咎便看到太后神色焦急地匆匆而過。他因想著趕緊把鳥扔出去好辦正事,因此大腦反應過來此人是誰時,手上早已動作,小鳥像一枚炮彈一樣發射出去。偏偏他身手好,隨手一丟,便帶了些力道,把小鳥拋得挺遠。

    於是來勢洶洶殺氣騰騰的太后,就這麼被一個高速飛行斜插過來的黑色不明物體直襲面門。

    “唉喲!”

    葉蓁蓁這次可聽清楚了,而且這小鳥的叫聲還是帶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竹葉青 、八月 、超人 的地雷,麼麼噠~

    嗯,來個小劇場吧。

    鷯哥:龍套也是有尊嚴的!就不能溫油地雙手捧著人家讓人家灰出去嗎!一定要讓人家用這種不人道不美好的出場方式嗎!

    紀無咎:不能。一定。

    葉蓁蓁:憤怒的小鳥……

    鷯哥:啊啊啊!哦哦哦!蓁蓁你好緊!皇上你好大!

    紀無咎:……

    葉蓁蓁:……

    (以上純屬惡搞~鷯哥純屬造謠~)

第72章 纏綿


    聽到鷯哥和太后雙雙“唉喲”叫出來,紀無咎立刻轉身出去迎接太后,葉蓁蓁沒看到外面的情況,不知紀無咎匆匆為何,便也跟了出去。

    外面那小鷯哥興許是撞頭撞習慣了,和太后對撞之後掉在地上,撲騰了兩下竟又飛遠了,不消片刻便消失在人前。

    太后卻很不習慣,她差一點跌倒,幸虧身邊的宮女扶住了,才站穩。此時她一手捂著額頭,怒道,“反了反了,何人如此大膽?!”

    貼身宮女一邊幫太后查看傷勢,一邊說道,“太后請息怒。”

    眼見紀無咎和葉蓁蓁雙雙迎出門來,太后冷笑道,“哀家竟不知,如今這坤甯宮成了禁地,連我這個太后都來不得麼。”

    葉蓁蓁向太后請了個禮,剛要解釋,紀無咎卻先她一步說道,“母后請息怒,方才是一隻昏了頭的鳥,不長眼睛,衝撞了母后,看來母后似乎受到了驚嚇,”說著,微一側頭吩咐道,“馮有德,還不傳太醫。”絕口不提是誰把那傻鳥扔出來的。

    跟隨太后的人也不是沒人看到紀無咎的舉動,只是他不承認,又有誰敢多嘴?

    “不用了,”太后放下手,制止了馮有德,“哀家沒事。”

    “雖說無事,也要請太醫看一看方能安心,”葉蓁蓁知道太后今天是來找麻煩的,因此裝得十分乖巧,“母后難得來坤甯宮坐一坐,真是令我這裡蓬蓽生輝。母后裡邊請。”說著,便要過來攙扶太后。

    太后不接受她這些假殷勤,避開了她的手,徑直走進坤甯宮。

    葉蓁蓁微不可查地一撇嘴,抬頭見紀無咎正笑看他,便沖他吐了吐個舌頭。

    太后今天沒心情找葉蓁蓁麻煩。她一坐定,來不及和紀無咎兜圈子,語帶譏諷道,“孔子說,‘言而無信,不知其可也’,這話連我這個昏聵老婦人都知道。皇上身為九五之尊,如今言而無信,食言而肥,怕不是明君會做的事吧?”

    紀無咎裝傻道,“朕謹記聖人和先祖教導,不敢有半毫違逆,母后這話可是從何說起?”

    “你明明答應過哀家,對於許令一案會從輕發落,如今他和他母親卻要被斬首,這是怎麼回事?!”太后怒目而視。

    紀無咎恍然道,“這件事,朕正想和母后說呢。朕確實從輕發落了,本意是想要滿門抄斬的,如今只殺兩主兩僕而已,真是輕而又輕了。”

    葉蓁蓁悄悄向他豎了豎拇指,夠無恥!

    “不過小孩子說幾句嫌話,也值得你如此大動干戈,非要鬧出人命不可?你這仁主是怎麼當的?”

    “什麼幾句嫌話?他今日敢說皇后的嫌話,明日就敢說朕的嫌話。說他妖言惑眾動搖國本也不為過吧。”

    太后聽到“動搖國本”幾個字,眉頭一跳,氣勢稍稍退了些。她又不滿地問道,“那你舅舅他們呢?平白無故地為何要流放他們?瓊州島是什麼地方?孤懸海外,人煙稀少,虎豹狼豺的,還有毒舌,瘴氣……去了那種地方,還有命沒命?”

    “這個朕也想知道。朕還想知道,他們當初為惡時,可曾想過有命沒命的問題。”

    太后又提起一口氣,“你……”

    “母后,您雖身居深宮,但向來眼觀六路耳聽八方,他們在外面做的那些事情,想必您也清楚,倘若認真追究起來,想來不是流放這麼簡單的吧。”

    太后從他這話中聽出了威脅,於是長長歎了口氣道,“畢竟是你的親戚,也多少留些體面。”

    紀無咎也跟著歎了口氣,“這麼多年,朕倒是給了他們體面。只是既然他們把這體面扔在地上踩,朕只好撿回來,把體面留給那些識趣的人。”

    太后冷笑道,“看來皇上真是大了,心也大得很,竟是不把我這當娘的放在眼裡了。”

    紀無咎亦冷笑,“朕是天子,心中裝的是天下,再大也不為過。朕一直把母后放在眼裡,就是不知道母后是否把朕放在眼裡了。母后若是執意認為朕是有意加害許氏,那朕也無話可說。只一句,母后以為是朕害了許氏,其實真正害了他們的,是您。”

    葉蓁蓁看著他仿佛成了個刺蝟,句句話刺得太后臉色發青,頓覺十分解氣。

    太后是哭著離去的,因一點好處沒撈著,也只能嘮叨幾句不孝兒解氣。紀無咎這次是鐵下心來寸步不讓,然而他們終是母子,鬧成這樣,他面上也有幾分低落。

    葉蓁蓁便有些擔心,“你這次下手這麼重,萬一他們罵你呢……”他們,指的當然是那幫言官。

    紀無咎擺手道,“無妨,反正無論朕做什麼,他們都是要罵一罵的,習慣就好。”

    葉蓁蓁執著他的手,問道,“那他們會不會罵我呀,說我離間你們母子?”

    紀無咎拍了拍她的手,安慰她道,“出了這回事,誰還敢罵你?”

    葉蓁蓁見他不太高興,就起了另一個話頭,說道,“再過些天,三方的議和使團就能陸續到了,也不知他們會孝敬些什麼寶貝上來。”

    紀無咎有些不屑,“他們能有什麼……不過,朕倒是有個想法。”

    “什麼?”

    “朕覺得遼東那片土地,一直連向女真那邊,黑黑的,看起來十分肥沃,雖北地苦寒,也未必不能長出莊稼。”

    葉蓁蓁聽到這裡,介面說道,“若是真能收穫糧食,那可就是功德一件。那裡地廣人稀,出產的糧食必然很多。吃不完的糧食可以向南運,既可走水路也可走陸路,無論哪種方法,似乎都比從南往北運糧食快得多。這樣,不止能儘快把糧食運過來,也能減少路上的消耗。南邊一個糧倉,北邊一個糧倉,以後若是逢上個災年什麼的,調配糧食那就更方便了。”

    “聰明。”紀無咎彈了一下她的腦門,心想娶妻子就一定要娶這種腦子靈光的,說話不費勁。你隨便提點一句,她就能把後面的都想到了。

    最可貴的是,她知道怎麼對待自己的聰明,從來不耍小聰明。

    葉蓁蓁見紀無咎發怔,便輕輕推了他一下,問道,“那皇上,您是打算讓女真割地了?”

    紀無咎點點頭,“正有此意。”

    “他們能願意嗎?”

    “這可由不得他們。”手下敗將而已,且又折了那麼多軍隊,當初敢侵犯大齊,就該承受今天的結果。

    “可是,”葉蓁蓁皺了皺眉,“莊稼比野草金貴些,萬一那裡長不出莊稼怎麼辦?”

    “所以先要試種一番。我們大齊有那麼多莊稼,總能找出一兩樣適合的。”紀無咎答道。

    說到這裡,葉蓁蓁眼前一亮,“前幾天馬得利送了我一些番邦的東西,有玉米還有馬鈴薯,都是長在海外的莊稼,若是本土的不行,也可以試試這種外來的。哦,對了,還有從呂宋弄來的番薯。”

    紀無咎從她這一堆話裡只聽出三個字,“馬得利?”他對這個人的印象極其不好,那人看葉蓁蓁時那種癡迷的眼神,讓人很難不竄火。紀無咎現在回想,竟又有了那種很不妙的感覺,他有些愣,難道從那時候就對蓁蓁上心了?

    “是啊,馬得利。你忘了,你打他屁股來著。”葉蓁蓁提示他。

    紀無咎皺眉,“你又見他了?”

    葉蓁蓁答道,“沒有,他不敢進宮,讓竇先生帶給我的。”

    還算識趣。紀無咎眉頭舒展。

    晚上,葉蓁蓁吩咐廚房的人用玉米、馬鈴薯還有番薯為食材做了些吃食,想一起和紀無咎品嘗一番。因為沒遇到過這種東西,掌膳的人也不知該如何做,便自己研發了幾種方法,做出來的東西並不精細。紀無咎嘗著味道一般,不好吃,但也不至於難以下嚥,想必用來果腹還是可以的。葉蓁蓁倒覺得那番薯烤來吃,雖方法簡單古樸了些,不過又軟又甜的,也還不錯,因此多吃了幾塊。

    結果就是吃得有些撐。

    飯後,她遛了個食,又洗了個澡,期間撩水把意圖共浴的紀無咎轟出來。之後她出來喝了口素風制的消食茶,這才好些。紀無咎被撩了一身水,又懶得回去,便也在坤甯宮洗了個澡,出浴之後身上只穿著裡衣,看到葉蓁蓁正歪在床上看書,他走上前去把書一抽,笑道,“該輪到我吃了罷?”

    葉蓁蓁看書正看到興頭上,便說道,“現在天色還早,你快給我。”

    “給你什麼?”紀無咎舉起書,將將使她夠不著,笑看著她伸手來奪。

    葉蓁蓁只得直起腰去搶,不想用力過猛,直接撞到紀無咎身上,她下意識地半抱住他的腰,臉早已埋在他的腹部,下巴則一不小心磕在某個物事上。

    紀無咎本就心猿意馬,哪裡禁得住這樣的挑逗,因此被她的下巴輕輕一碰,他的小兄弟便從沉睡中蘇醒了。

    紀無咎扶著她的肩,故意誇張地哼出聲,笑道,“蓁蓁,急什麼。”

    葉蓁蓁臉上一熱,偏頭在他腰上一咬。紀無咎長年習武,腰似一條鹿皮軟鞭柔韌有力,皮兒上一點兒多餘的肥肉都沒有。此時她隔著層衣服一咬,因著腰上線條流暢,口下彈性十足的肉竟然滑開,導致她不像是在咬他,倒像是用兩排銀牙在他腰上輕輕刮了一下。

    紀無咎被她這麼輕輕一刮,腰上一陣酥爽,小兄弟立時抖擻起來。他把書一拋,將葉蓁蓁推倒在床上,手探進她的衣服時輕時重地揉著。

    葉蓁蓁心裡還惦記著方才那話本子,便有些心不在焉。

    紀無咎解開她的裡衣,看到紅色的肚兜上繡著的一雙鴛鴦,他心裡熱熱的,低頭輕輕吻著那鴛鴦,接著嘴唇上移,隔著肚兜親吻葉蓁蓁胸前的軟山峰。山尖尖向來是要格外照顧的,紀無咎含著它,用力吸吮,用舌頭撥弄,又用牙齒輕輕齧咬著拉起它,再放下,繼續吮吻。隔著一層薄薄的絲料,他用心感受著舌下誘人的形狀,口水浸濕了布料。本來光滑清涼的絲綢便浸入了一種溫熱的澀感。葉蓁蓁感受著那微微的澀感在胸前敏感處來回摩擦,又加上紀無咎唇齒舌尖的挑逗,那種感覺像是傳進了心尖兒上,被壓迫,被拉扯,被含吮,曖昧的,火熱的,酥爽的……她被這火熱的快樂征服,早已忘記地上的書。她眯起眼睛,不自覺地輕輕向上挺起胸,似乎在向他索要更多。

    紀無咎把她兩邊兒都伺候了一番,看著她媚眼如絲情潮上臉,他褪下她身上的衣褲,只依然留著肚兜不解。肚兜之上,兩團明顯的水漬,蓋著兩粒凸起。

    紀無咎垂著眉目,順著她的腰一路向下,動情地親吻。吻至她白皙柔嫩的腿根兒處,她激動得腿上肌肉直打顫,喉中溢出輕吟。

    紀無咎盯著她腿間的幽密,他從未吻過女人的這裡,甚至從未想過嘗試。但是面對葉蓁蓁的……他目光一暗,想也不想,低頭將雙唇貼了上去。

    葉蓁蓁高高拋起的心臟突然急速下沉。她驚得頭皮發麻,猛然起身,向後縮了縮身體,退開一些。她低頭看著眼前的人,雙唇嫣紅,眉目如畫,目光早已失了平時的冷靜自持,染上一絲瘋狂。

    “你瘋了!”葉蓁蓁說道。身為九五之尊,竟然,竟然……

    紀無咎勾唇一笑,也不答話。他捉住葉蓁蓁的腿,將她拉回來,架開她的腿,接著做方才未竟的事業。

    葉蓁蓁被他那樣帶些邪氣的微笑勾去了魂兒,再反應過來時,他已經探出了舌尖勾吻。她緊張得全身僵硬,然而身下的快樂卻又無比清晰地傳遍全身。她既害怕,又舒爽,越是害怕,越是舒爽。

    “你……你別……”葉蓁蓁說著,眼角又往下滑眼淚,也不知是嚇得還是舒服得。

    紀無咎停下來,抬頭笑看她,眸中是溫柔又幽深的火焰。他啞著嗓子問道,“誰瘋了?”聲音醇滑似極品大紅袍煮出來的奶茶。

    葉蓁蓁此時雙手向後撐著床,雙腿張開,她看到他從她身下抬起頭來,唇上潤澤,反著水光。她羞憤地扭過臉去不看他,想要合上腿,卻被他固定住,無法動彈。

    紀無咎重又低頭吻她,變著法地挑逗她。

    葉蓁蓁被他親得哼哼啊啊地,腦子裡漸漸就不那麼清楚了,仿佛龍捲風卷過一遍,思考什麼都模糊,只餘□上越來越清晰越來越激烈的舒爽。

    吻了一會兒,紀無咎再次抬頭笑看她,問道,“誰瘋了?”

    “嗯……”葉蓁蓁眯著眼睛低頭看他,雙眼寫滿了渴求。

    紀無咎偏偏沒有動作,只盯著她看,又問了一遍,“誰瘋了?”

    葉蓁蓁扭著腰,豁出去了,“我!我瘋了!”

    紀無咎笑道,蠱惑道,“那怎麼辦?”

    “給我,快給我……”甜膩的哀求中帶著隱隱的哭腔。

    “謹遵妻命。”紀無咎說著,低頭吻住她,這次動作大了起來。

    葉蓁蓁只覺自己像是一片落葉,卻總也著不了地,被秋風一次又一次地拋起來,落下去,拋起來,落下去……

    紀無咎喜歡這樣的葉蓁蓁。那樣急切而直白地需要他,毫不掩飾自己的渴望。被需要的感覺使他的身心都獲得極大的滿足感,他看著她在他身下沉淪,瘋狂。她是汪洋中的一葉小舟,他便是那高高的浪頭,不斷拍打著她,讓她浮,讓她沉,讓她起,讓她落。

    紀無咎總是感覺,他與葉蓁蓁在床上有著一種超乎尋常的契合。他們就像一對最般配的榫和卯,不多不少,嚴絲合縫,恰到好處,仿佛生來就是為了與對方相遇,好湊成一對,十全十美。

    人這一生,可能遇到無數的人。但這世界上,只有一個人,是真真正正實實在在能與你扣上環兒的那一個。天底下有這麼多人,倘若讓你遇到她,那可真是上天的眷顧。

    兩人這一晚折騰得有些久,葉蓁蓁到最後被紀無咎逼得,幾乎連寒毛都在戰慄。紀無咎因想著早些開枝散葉,便把種子都灑進她身體裡,且又使了個壞,堵住不讓它們出來。是以次日葉蓁蓁醒來時,總感覺□怪怪的,她一轉身,他的小兄弟便從她的身體裡滑了出來。

    葉蓁蓁臉一紅,推了紀無咎一把,然而手上無力,絲毫沒動到他,倒像是給他撓了下癢癢。

    紀無咎早已醒了,見她醒了便故意裝睡。此時見她翻身躲開,他又纏了過來,湊到她耳邊說道,“不是昨夜求著我的時候了?嗯?”慵懶的聲音裡含著濃濃的笑意。今兒是休沐,是以他也不急著起來,便在床上與葉蓁蓁說起胡話來。

    兩人身上不著寸縷,肢體j□j相擁,雖不似昨晚那般火熱,卻別有一番甜甜蜜蜜的滿足感。紀無咎把葉蓁蓁牢牢地箍在懷中,就仿佛像是把整個世界抱在懷裡。他用下巴輕輕蹭著葉蓁蓁的頸窩,放軟聲音,笑道,“蓁蓁,我離不開你了,怎麼辦?”那樣子,像極了一頭雖威風八面卻又極其溫順的獸,遇到自己親近的,毫無顧忌地撒著嬌。

    葉蓁蓁抬了抬眼皮——她現在的力氣也只夠抬眼皮的,“皇上,我覺得你應該修身養性,不能縱唔——”

    紀無咎扳過她的臉堵住了她的嘴。這女人,j□j過後不該說些甜言蜜語麼,就算不說,也該好好聽聽他說甜言蜜語,怎麼說這樣的話煞風景。

    所以說,忠言逆耳啊逆耳。

    ***

    紀無咎覺得葉蓁蓁說得對,他得修身養性。於是休沐這一天,他沒有批摺子,而是陪葉蓁蓁在御花園玩兒了一上午。

    當然,對於踢毽子拋彩球這種遊戲,咱們尊貴又矜持的陛下鮮少動手,他的參與僅限於在毽子被踢到假山上或者彩球被拋到樹杈上時,幫把手。

    你還別說,這幫手挺好用的。

    於是許多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皇后娘娘像支使小太監一樣支使紀無咎拾毽子撿彩球,後者絲毫不覺忤逆,反而甘之如飴。那些人便個個表情都像是見著太上老君下凡,眼睛也捨不得眨一下。

    方流月路過此處,低頭疾走。正在圍觀的莊妃轉頭看到她,離得挺遠便叫住。方流月現在是昭儀,比莊妃矮好幾個頭,此時被她叫住,少不得要過來問安行禮。現如今後宮之中,皇后之下,只有莊妃位分最高,往日裡與她平起平坐的賢妃,如今竟要給她下跪行禮。

    眾人嘴上未說什麼,心裡卻都明鏡似的。莊妃與賢妃之爭,實際是皇后與太后之爭,如今看來,這兩尊神的過招,勝負已分。

    莊妃看到方昭儀就來氣。點心的事情她已知道底細,都是這個女人在後頭搞鬼,幸虧皇后娘娘聖明,未追究她的不察之過。莊妃最拿手的絕技不是做點心,而是抬杠罵人,此時見到方昭儀,便忍不住出言諷了幾句。方昭儀不敢回嘴,咬緊後槽牙,滿臉漲紅。

    莊妃解了氣,這才放方昭儀離開。方昭儀走出未遠,聽到身後不少女人諂笑著恭維莊妃,話裡話外總不忘提起皇后娘娘。她再一抬眼,看到葉蓁蓁正追著彩球飛奔,卻不小心腳下一絆,跌了出去,恰好紀無咎及時擋在她身前,接住了她。他把她扶定,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笑著和她說著什麼。

    那個畫面十分刺眼,以至於方昭儀必須反復想一想紀無咎是怎樣的銀樣鑞槍頭,在床上又是怎樣的無能為力痛苦無比,她心裡才稍稍舒服一些,轉身離去。

    ***

    下午時候,紀無咎出了趟門,去了翠芳樓。

    他是來和紅雲告別的,順便和她道個謝,再給她點錢。紀無咎本來想帶葉蓁蓁見一見紅雲,也可向她說明自己去青樓到底在幹嘛,不過後來一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也就沒叫上她。

    多日不見,紅雲一見紀無咎便想調戲。沒辦法,誰讓他長了一張欠調戲的臉。

    “公子,幾日不見,您變化可真大。”紅雲笑道,捉著桃紅的帕子往前一抖,送來一陣香風。

    紀無咎不舒服地聳了一下鼻子,“何以見得?”

    “我也說不好,就是感覺您像是變了一個人,整個人脫胎換骨一般。就像是……就像是一個大姑娘開了苞,第二天梳上頭變成小媳婦。”

    這是什麼比喻。紀無咎皺了皺眉,“我今天是向你告別的,以後我不會再來了。”

    紅雲來了興趣,“如此說來,您把尊夫人捋服帖了?”

    紀無咎點了點頭,雖依舊板著臉,但是紅雲能感覺到他點頭時的得意。

    紅雲誠懇贊道,“這樣說來,公子您可真不簡單。這心病可是最難醫好的,有些人一輩子都好不了,”頓了頓,看到他面帶喜色,又似乎回憶起什麼,嘴角掛起溫暖的笑,紅雲便說道,“要我說,她這病能好,是因為她心裡有你。”

    這話簡直太中聽了,每一個字都往心窩裡擠。於是紀無咎展顏笑道,“那是自然。”

    他這笑容太過明亮,一時間晃花了紅雲的眼,紅雲贊道,“哎呦呦,公子!這可是我第一次看見您笑,可真是有眼福了。您就是那神仙下凡吧,普通人哪有俊成這樣的。要我說,您一定要對尊夫人多笑笑,不能浪費了。至於旁的女子,能不笑就不笑,省得招惹是非。”

    雖然這話拍馬屁拍得沒了底線,紀無咎卻也十分老實地點頭應了,也不覺得煩。

    紅雲又問道,“我還有一個疑問——論理,這事兒與我無關,但是眼看著您和尊夫人走到現在不容易,我也跟著高興,所以想問一句,您打算把您那幾十房姬妾怎麼辦?”

    紀無咎搖了搖頭,“不怎麼辦,總不能全部活埋。”

    紅雲脖子一縮,“您這想法……呵呵。”

    紀無咎又說道,“總之她們不敢惹是生非。”

    “反正你們高門大戶的規矩多,我也不懂,”紅雲說道,“所以這上頭也幫不上您什麼忙。我只以一個女人的身份勸您一句,他日您若是與尊夫人有了不虞的口角,請公子多站在尊夫人的角度上想想。做女人不容易,好容易兩情相悅,莫要因著些不相干的嫌隙,傷了感情。”

    紀無咎再次點頭,“那是自然。你幫了我大忙,我也沒有別的可以答謝,這些錢你權且收下吧。”說著,掏出銀票放在桌上。

    紅雲一看到銀子,眼睛就亮了,咯咯笑道,“我也不要別的答謝,只要錢。公子您太客氣了,我幫了您,您也幫了我,說實話,我從您身上賺的錢比我之前在翠芳樓十年裡頭賺的都多。我也不知道該如何回報您,就再送您些東西吧,都是我私藏的好東西。”她說著,轉身出去,不一會兒,抱著個小箱子進來了。箱子由烏木所制,刻著精美的花紋,上著一把亮亮的銀鎖。

    她把鎖打開,從裡面抱出兩摞書來。她從中抽了一本遞給紀無咎,“呶,您看看。”

    紀無咎接過來一看,封面是個衣衫半解的女子。他隨手翻了幾頁便合上,推還給她,臉上有些不自在,“你給我看這些做什麼。”

    紅雲笑道,“公子莫惱,您認真些看,這可不是普通的春-宮圖。世上許多春圖多是從男子的角度出發,畫來討好男人的,諸不知女人也是需要討好的。這一本啊,就是要教你怎麼討好女人。”

    紀無咎聽罷,再次翻開那本書,仔細看起來,果然就看出些不同。整本書畫風細膩,圖文並茂,他翻到第三頁,便看到自己昨日對葉蓁蓁用過的那一招。想起她昨夜動情又迷亂的尖叫,他的心口一陣火燙,臉有些紅。

    紅雲叫他,“公子?您不會是看迷了吧?”

    紀無咎回過神來,把書往懷裡一揣,問道,“還有麼?”

    “有。您方才拿的是初級,我這裡還有中級和高級。”紅雲說著,又遞過來兩本書。

    級別越高,自然口味越重。紀無咎看中級的時候已經臉紅心跳了,再看高級,簡直頭皮發麻,只看了一眼,便把書丟還給她,“不用了。”

    紅雲便笑著把書收好。

    紀無咎想了想,又把中級要了過來。

    紅雲再取出一本,是關於品評男子那物的書。紀無咎看著滿眼或長或短或粗或細的東西,甚至有些形狀奇怪的,十分窘迫,又覺新奇,這作者真是奇思妙想,竟然能搜羅到這麼多的……

    紅雲見他皺眉,作勢要把書收回來,紀無咎卻先一步要往懷裡揣。只可惜懷中東西太多,揣不下,他只好和紅雲要了一個小提箱,裝這幾本書。

    除了教科書,紀無咎又和紅雲要了一本關於閨房行樂器物的圖鑒。其實這些東西,紅雲都有實物,只不過她知道眼前人愛乾淨,想必不願意用青樓的東西,因此也不給他,只給他圖鑒讓他自己去搜尋。

    因是道別,紀無咎和紅雲多聊了一會兒。出來時手中提著個小箱子,滿面紅光的,又有些雀躍。馮有德在一旁看著,稍稍安了些心。

    紀無咎實是一個悶騷的人。回去之後,他先把自己關在屋內,照著那本鑒定圖譜,仔細給自己的子孫根鑒定了一番,最後給出一個客觀的評價:極品。

    於是他十分滿意。一時興起,又拿出教科書認真研讀起來。看了幾頁之後,他不禁感歎,所謂“聞道有先後,術業有專攻”,聖人誠不欺我。

    貪多嚼不爛。因此紀無咎也沒打算把這兩本秘笈上的招數一氣兒全學會,只先仔仔細細地學了前兩招兒,當晚又興致勃勃地找葉蓁蓁嘗試。

    葉蓁蓁因著昨晚的縱欲過度,到現在都沒緩過來,因此便有些意興闌珊。紀無咎活學活用,幾番嘗試下來,早把葉蓁蓁化成一灘春水,由著他為所欲為。

    眼看著葉蓁蓁在他的伺候下攀上高峰,快樂得渾身亂顫,紀無咎終於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侍、寢。

    從此以後,他就在侍寢的不歸路上越奔越遠。

    作者有話要說:眼看著葉蓁蓁在他的伺候下攀上高峰,快樂得渾身亂顫,紀無咎終於深刻體會到,什麼叫做,侍、寢。

    從此以後,他就在侍寢的不歸路上越奔越遠。

    (最後一段,給手機黨的孩紙們)

    感謝 安好sll629、 櫻桃好吃 、aikame、 藍溜 、超人 的地雷。感謝 江南可採蓮 的手榴彈。愛你們~

    那個,大家不用留客戶號了。客戶號這個一時半會兒解釋不清,總之只要你看到正文,就不用留客戶號了,留了也木有用撒,麼麼噠~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73章 風波


    要問這幾天,京城中最受百姓熱議的話題,不是國舅府造抄家發配,也不是三國議和使者要入京,而是九天玄女下凡投生的皇后娘娘。

    鼎順茶樓是京城數一數二的大茶館,這些日子每天高朋滿座,去的人倒不是專為了在那裡討茶水喝,而是為了給“京城第一嘴”劉俊先捧場。

    說書唱戲的故事,左右都是那些橋段,一本故事,換個名字換個地方,就成了另一本,這也是常有的事。誰要是有個新鮮有趣的故事,又擅長說道,那好了,您就等著收錢吧。

    這個劉俊先,也不知從哪里弄來了一個時新的故事。說的是關於當今皇后娘娘的,又與本次皇上北征有關。他一張亮堂堂的快嘴,說起皇后娘娘智鬥蠻子,令人捧腹不已,講起戰場上的激烈廝殺,又十分激動人心,說到大齊軍隊的軍威赫赫,更加大快人心。他這故事一共分五場,頭一天說完第一場,次日便有許多回頭客,領著不少新客來聽。再說完第二場,便又多了許多客人。自此之後客人漸多,到最後一場時,茶館裡頭已經坐滿了人,還有不少好身手的,擠不進去,便扒著窗戶聽。打外邊一看,平日裡嚴整闊氣的茶樓如今掛了好些人,甚是搞笑。

    這本故事說完第一輪,劉俊先便從頭開始講,每天說一場,客人竟也不見少。是唄,全京城那麼多老百姓,且有人聽不全呢。況且一個故事一旦成為經典,即便大家都知道情節,只要說書的人功夫到位,便也總愛聽一聽。

    茶樓老闆因此生意紅火,劉俊先因此發了大財,自是不消細說。

    且說劉俊先那些個同行們,把劉俊先的故事聽了去,便也開座說這一本。只因功夫不如人家,聽者自愛聽原汁原味的,只一些擠不進鼎順茶樓的,或是沒多少閒錢的,才來聽他們的翻版,他們便覺矮了一頭。不過不要緊,書是死的人是活的,現編個別的故事不就得了。大傢伙既然愛聽皇后娘娘,咱們就多多地編關於皇后娘娘的故事。

    這樣一試,果然愛聽者眾。別家也有樣學樣,各自發揮想像力,把皇后娘娘朝不同方向塑造。有走現實路線的,有浪漫主義的,還有魔幻風格的,不一而足。

    就這麼著,京城裡突然刮起一股皇后娘娘熱,莫說說書先生,就是街頭挑腳吆喝的小販,或是學堂裡七歲的頑童,都能說出那麼幾句關於皇后娘娘的壯舉。什麼娘娘三戲烏拉圖啦,娘娘三請觀世音啦,娘娘三打白骨精(還真有人信)啦,又或是關於皇后娘娘和皇帝陛下之間的風花雪月,套上別的書中的一些淫詞豔賦,聽者聽起來也覺津津有味,也沒人追問為什麼皇后身邊只有一個宮女,皇帝身邊只有一個太監這種尷尬的問題。

    書戲不分家。有些戲班子見狀,開始把皇后娘娘的故事編成戲來唱,自然又是引起另一番熱潮。京中實力最強的戲班有四家,號稱四大班,其中又以雙喜班實力最強,聽眾最多。這個雙喜班裡唱小旦唱得最好的,是個胖子,名叫常小苑,可以說是京中小旦第一人。關於皇后娘娘的戲曲,他唱出來的最受歡迎,場場爆滿。有一次劉俊先去雙喜班專程聽常小苑唱戲,那本戲名字挺好,叫《龍鳳呈祥》。常小苑每一張嘴,都要引得台下叫好聲不絕,劉俊先耳中聽著絕妙無雙的唱腔,眼睛看著臺上那個圓滾滾的娘娘,也不知這種做法對皇后算是美化還是醜化。

    劉俊先覺得挺忐忑,畢竟皇上把差事交給他辦,他也說不好自己這差事辦得怎麼樣。於是他找了紀無咎留給他的門路,面了聖。紀無咎聽完彙報,龍心大悅,當下賞了劉俊先許多東西,又立刻找了幾個表現不好的女真俘虜,以造謠生事的罪名判罪收押,好呼應民間所傳。

    又過了幾日,紀無咎親書“書驚四座”的牌匾,讓大內太監領著一隊儀仗,吹吹打打地送到鼎順茶樓。茶樓老闆已專門辟出一個寬敞地方來供劉俊先說書,此時禦書的牌匾一掛,真個風光無限,連朝中一二品大員都來瞻仰御筆。說實話,紀無咎雖寫得一手好字,卻並不愛炫耀,因此賞下來的墨寶並不多見,許多朝中重臣都不曾得過這個體面,此時卻被普通一說書先生得了,真是羨煞旁人。

    自此之後,劉俊先便成了當之無愧的天下說書人第一,且說書掛牌匾,也成了老劉家獨一份傳統。

    皇后娘娘盛名四起之時,皇帝陛下遭遇到了他人生中的第一起桃色緋聞。

    是這樣的。他去了那麼多次翠芳樓,總歸會有熟人看到,堵得上一張嘴,堵不上所有的嘴,因此在他最後一次離開翠芳樓,以為自己從此與這三個字再無瓜葛之後,他逛青樓的事情被言官們扒出來了。

    男人逛青樓,除了會被自己的老子和老婆罵,別人自管不著。但是皇帝不一樣,說句不中聽的,既當了皇帝,就不要指望有什麼隱私了。不在你和皇后行房時旁觀記錄,就已經很人性化了。現在,你竟然還敢逛青樓?

    就這麼著,紀無咎再次被言官們圍攻了。

    而且這次情況與以往有很大不同。前面不是說了嗎,皇后娘娘在民間的形象陡然高大了許多,哪個人提起皇后娘娘不豎大拇指?好麼,你家裡放著那麼好的皇后娘娘不珍惜,竟然還逛青樓?

    其實,皇帝畢竟是至高無上的,要是一般的皇后,大家也不敢有什麼微詞,可誰讓咱皇后是九天玄女娘娘投胎呢,嫁給你是完全給你面子。

    紀無咎聽到這樣的說法,實在有些哭笑不得。他又怕葉蓁蓁多想,便把自己去青樓的底細一五一十地全跟葉蓁蓁說了,葉蓁蓁聽罷,心中十分觸動,當晚好好安慰了一番紀無咎。

    紀無咎嘗到了甜頭,自此連著好幾天,夜夜求安慰不提。

    雖然把老婆哄住了,但輿論不能坐視不理。老百姓現如今膽子越來越大,說的話也越來越不中聽。

    可是怎麼理?專門為此事發個詔書,說明一下朕去花樓的真實目的以及朕還是很愛老婆很有節操的?可這個事它根本說不清啊……

    紀無咎滿以為等幾天,這陣風聲過去也就是了。但是皇后娘娘名聲在外,皇帝和皇后又是綁在一起的,人們但凡提到皇后娘娘,便總會想到皇帝,說一句皇后娘娘多麼威武厲害,下一句就會接著感歎皇上竟然逛花樓,嘖嘖。紀無咎對此還算淡定,但言官們不淡定,天天上摺子說這件事。無奈之下,紀無咎只好吃了這個悶虧,發了個詔書,承認自己生活作風有問題,並且承諾改正,這才作罷。

    又有人跟著出餿主意,建議把皇帝陛下在翠芳樓的那個姘頭,叫紅雲的,抓起來。紀無咎看到“姘頭”兩個字,不禁眼皮一跳,心中大罵出主意的人是個蠢貨。要抓人,也得有個罪名,紅雲能有什麼罪?

    不過……紀無咎眯了眯眼睛,紅雲無罪,這翠芳樓裡還真有一個人,罪過不小,現在也是時候抓起來了。

    第二天,紀無咎命刑部秘密逮捕了翠芳樓的頭牌花魁,柳月姑娘。

    柳月姑娘因是重犯,單獨用一間牢房。興許是考慮到她是弱質女子,這間牢房挺乾淨,獄吏也沒給她上枷鎖,只把她關了。柳月是被敲暈扔進來的,從一開始醒來就張口喊冤,每隔一刻鐘就重複一次,掐點兒掐得很准。她的聲音嬌軟動聽,外面幾個大老爺們聽得心裡直搓火。

    看管她的人早已接到叮囑,不要為難她,但也不要理會她。幸而這個女子雖口口聲聲喊冤,倒也沒有尋死覓活的,吃飯的時候照吃不誤,很是愛惜生命。

    就這麼著挨了兩天,紀無咎來了。

    柳月坐了兩天大牢,適應得很快,她正扶著牢門喊冤,面色紅潤,底氣十足。

    紀無咎走進牢房,讓獄吏端了把椅子來坐下了。他的坐姿十分優雅好看,與簡陋的牢房有些格格不入。

    柳月扭著身子走到他面前,低聲說道,“公子,是你呀。”聲音中透著一股熟絡與親昵。

    “是我。”紀無咎答道。

    “公子,救我……”她突然跪在他面前,抬頭看他,眼圈發紅,泫然欲泣。

    紀無咎挑眉道,“救你自是沒問題,但也要看你誠心與否。”

    柳月臉色便有些紅,吃吃說道,“公子只要能救我,您……您讓我做什麼都可以。”

    紀無咎輕輕推開她搭在他膝上的手,說道,“康承祿沒死。你現在對著外間喊一聲,他興許能答應。”

    柳月低頭道,“公子,我不知道您在說什麼。”

    “知不知道有什麼關係,”紀無咎抱著胸,閑閑地低頭看她,“想活命,你只需要告訴我一件事。”

    “公子想知道什麼?”

    “紀離憂在哪裡?”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櫻桃好吃 、顧慕白 的地雷,麼麼噠。那個,今天突然發現我收到一個火箭炮,仔細看才發現是前幾天米居同學送的,當時看成地雷了,抱歉撒,再次謝謝米居,麼麼~

    那個,本文貌似快完結了,還要談場戀愛,把兩情相悅變成生死相隨,順便爆掉一個小BOSS……本文的BOSS全是小BOSS,因為最大的BOSS是黃桑= =

    大家想看設麼樣的番外,早些點哦~
第74章 往事


    柳月聽到紀無咎問紀離憂,便訝異道,“公子說誰?我從未聽說過什麼紀離憂。”

    “不認識?”紀無咎閑閑地撩眼皮看了柳月一眼,看得她心裡一咯噔,“或者說他是黎尤,你可就認識了?”

    柳月神色哀戚,嗓音柔弱嬌軟,訥訥說道,“公子,我不明白您在說什麼,我一向奉公守法,您……想是抓錯人了吧?公子一看就是好人,請您快快查明實情,放我回去吧。這個地方,十分嚇人。”

    她紅著眼圈,淚水在眼眶內打轉,看起來十分的楚楚可憐,正常男人見了都要不由得生起一份憐香惜玉的心思。紀無咎卻不吃她這一套。他微微抬起小腿,足上輕輕一點,把準備傾身再向前湊的柳月推拒開,後者不防他如此,被推得向後一坐,屁股重重接地。這下她的眼淚順利掉下來了。

    “若非查到實情,我也不會請你到這裡來,”紀無咎端坐著,慢條斯理地說道,“我從一開始就存著一個疑問,大齊國運昌隆,邊城堅固,女真、韃靼、吐魯番,到底是吃了什麼迷藥,才會決定共同進攻大齊。想來想去,原因只有一個,必定是有人許了他們天大的好處,且又讓他們有足夠把握。這樣的人,不會是外邊的,只會是內奸。並且不是一般的內奸,定是與皇室有些瓜葛,往後有資格稱帝的。你說是不是?”

    柳月低頭道,“公子,我不懂。”

    紀無咎自顧自說道,“昔年宮亂,太子讓賢。當時年僅三歲的太子之子在宮亂中不慎喪命。其實三歲的小兒,若非近身伺候的人,未必能認出他來,因此想要掉包,也不算難事。那個孩子名叫紀離憂,被人搭救之後隱姓埋名活在民間,如今長大了,一心想著覆地翻天。你們先是想辦法買通宮中侍衛,也或者那侍衛本就是與你們一夥。你們借著宮內女子使計爭寵的名頭刺殺皇帝,成,紀離憂則可以皇室血脈的名義登受大寶,敗,亦可推到宮妃頭上,教人無法察覺。”

    柳月低著頭,眼珠骨碌碌地亂轉。紀無咎掃了她一眼,繼續說道,“其實行刺皇帝的機會並不多。深宮大內戒備森嚴,且皇帝出行又有高手相隨,你們不敢輕舉妄動,怕露出馬腳。不過不能行刺也不打緊,紀離憂本就一直在籌畫另外一計。他想請關外蠻夷助他謀反,許諾事成之後送錢送地。因此他會在戰火將起之時出現在薊州,又會在女真西竄之時出現在其軍中。只不過他低估了大齊軍隊的真正戰鬥力,是以計策未能實施便已落敗。”說到這裡,紀無咎想起了葉蓁蓁。這次大齊軍隊之所以能夠所向披靡,多虧了火器運用得法,其中葉蓁蓁自然居功至偉。嗯,回去一定要好好犒勞她。

    “公子的故事很好聽,只是不曉得為何要說與我聽?我只是風塵中一女子,對這些家國恩仇可不大感興趣。”

    “我再說一次,我若無十足證據,也不會抓你。我現在也不需要你招認別的,你只需要告訴我,紀離憂在哪裡。說出來,你興許可以留條命,不說,大概也死不了,不過我自有辦法讓你生不如死。”紀無咎說著,站起身,不再看她,徑直向外走去。

    柳月站在他身後抬起胳膊,袖中銀光一閃,刷刷刷地飛出三根銀針,直逼向紀無咎的後腦與背心。紀無咎反應極快,足下一點,借力翻身,柳月只覺眼前一晃,他已近至身前。耳畔傳來叮叮叮的響聲,那是銀針碰在鐵欄杆上的聲音。

    紀無咎毫無憐香惜玉的想法,飛起一腳踢到柳月臉上,後者被踢得腦袋一蒙,向後栽去。她的頭撞到鐵床,眼前又是一黑,紀無咎上前一腳踏上她的頸間,抬高聲音喊道,“來人。”

    一個牢頭領著幾個獄吏很快趕來,恭敬說道,“大人,有何吩咐?”

    “給她換上囚服,務必把身上的零碎扒乾淨了。”

    “是。”牢頭點頭應道,兩眼放光地看著地上的人。

    “另外,好好招待一下……別弄死她。”

    “是,是……那個,”牢頭猶豫著問道,“是怎麼招待都行嗎?”

    “你說呢。”紀無咎用腳輕輕撥了一下柳月的下巴。

    牢頭不知道他這話算是對誰說的,便沒有妄言。地上的柳月面色蒼白,她無力地扶著紀無咎的腳,“求求你,別……”

    紀無咎腳下又加重了一分力氣,說道,“我只給你三天考慮時間。過時不候。”

    ***

    從刑部回到皇宮,紀無咎本打算把黎尤的真實身份告訴葉蓁蓁,但是一想到此事還沒有個結果,又牽涉到上一輩的恩怨,且在朝中很可能另有牽涉,因此也不急在這一時三刻,等見了分曉再與她說也不遲。

    他和葉蓁蓁這些天有另外的事情要忙。三國議和使團陸續抵京,雖說有禮部的招待,但身為皇帝,也要連番接見,而且關於黎尤勾結外國意圖謀反的底細,他還要瞭解一些,因此格外關心。

    韃靼和女真的使團是同一天到的,吐魯番汗因路途遙遠,遲了兩天才到。三國使團到齊之後,紀無咎大擺筵席,宴請了他們。後宮之中正四品以上品級者亦可參加國宴。當然了,能坐在皇帝身邊的,還是只有皇后。

    既然是來求和的,少不了送些禮物。三國進獻的東西都已交由禮部登記造冊,只不過東西可以登記,大活人就不能夠了。

    兩國交戰,戰敗國給戰勝國送女人,也不是罕事。這次議和,三國都挑了美女來獻給紀無咎,又從宗室裡頭選了出身高貴的女子送來和親。那些美女可以輕易打發,和親的女子就不好隨便送人了。紀無咎也沒多想,把和親的兩個公主一個郡主,分別封了昭儀,放在宮裡。反正宮裡女人夠多了,多幾個也不算多。

    葉蓁蓁雖心裡不是滋味,但考慮到皇帝的顏面,便沒說什麼。

    此時正值夏日,太液池的荷花開得正好。葉蓁蓁想賞荷,紀無咎便和她攜手來到碧心亭。太液池碧波粼粼,湖面光平如鏡,暖風送著荷花的清香軟軟地吹過來,像是美人的雙手拂過面頰,讓人心神蕩漾,又心曠神怡。葉蓁蓁從亭中走下來,看著池中的映日荷花別樣紅,很想划船過去親近親近。紀無咎也覺在碧葉與紅花之中與她親近想來應該會十分有趣,因此便招呼人去划船來。

    吩咐下去之後,放眼遠望,卻看到不遠處有人踩著荷花漸漸行來。紀無咎以為自己眼睛花了,再定眼瞧,確實如此。那是一個女子,穿一身粉色衣裙,離得遠看不清楚面貌。她腳下聚攏著許多荷花,有紅的有白的亦有黃的,那一片荷花足有好幾尺寬,托著她緩緩前行,恍然如淩波仙子。

    葉蓁蓁看得有些呆,嘴巴不自覺地張開。紀無咎側頭看到她如此,好笑地抬手幫她托起下巴。

    那人漸漸行近,葉蓁蓁看清楚她的臉,是吐魯番送來和親的公主,宮中人都稱呼為花昭儀。此人長得高眉深目,鼻樑高挺,嘴巴雖比中原女子的大,但雙唇豐潤,配她的臉型和眼鼻,倒是相得益彰。最可貴的是她那白皙細膩的肌膚,比上好的白釉瓷器還要漂亮。

    總之,這是個大美人,且是個有著異域風情的大美人。

    紀無咎見那堆花近了,才發現底下是有筏子的,竹筏薄,一半多浸在水裡,上面有花的覆蓋,從遠處看便讓人覺得船上人是踏花行來。這太液池是活水,有進有出,她的筏子順著水流的方向,因此不用劃,也能向前移動。

    原來如此,倒也有趣。

    花昭儀從竹筏上下來,施施然向紀無咎和葉蓁蓁行了禮,用不太熟練的中原話說道,“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紀無咎說道,“平身,你抬起頭來。”

    花昭儀便抬起頭,睜大一雙眼睛看紀無咎。

    男人嘛,雖然心被占滿了,但是眼睛還是有富餘的。眼見這女子長得漂亮脫俗,紀無咎便多看了兩眼,看完之後問道,“你是誰?”

    “回皇上,臣妾是花昭儀。”雖然話說不利索,但是規矩調理得還不錯。

    紀無咎點了點頭,“不錯。”

    花昭儀也摸不清楚他誇獎的是哪方面,但總歸是被誇了,於是說道,“謝皇上誇獎。”

    這時,有人劃著一隻篷船靠岸,紀無咎來了興致,揮退眾人,便拉著葉蓁蓁要上船。葉蓁蓁卻抽回手,“我不玩了。”說著,掉頭就走。

    紀無咎跟上去捉住她的手,笑道,“怎麼不玩了?是不是想玩兒那個花筏子?正好,它還在,我們站上去。”

    葉蓁蓁甩開他的手,“誰要玩兒那個。我要回去了。”

    紀無咎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為何她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我頭暈。”葉蓁蓁低頭悶聲答道。

    作者有話要說:紀無咎有些摸不著頭腦,不明白為何她的態度轉變如此之快。他皺眉問道,“你怎麼了?”

    “我頭暈。”葉蓁蓁低頭悶聲答道。

    (照顧手機黨)

    感謝 超人 的地雷,麼麼噠~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75章 吃醋


    葉蓁蓁回到坤甯宮,紀無咎傳太醫給她看了看,說是有些中暑。

    “想是方才在日頭底下站著的緣故,你好生休息,朕去養心殿批會兒摺子,晚上再過來看你。”紀無咎說著,探了探葉蓁蓁的額頭,一邊幫她抻了抻身上蓋的薄被。

    葉蓁蓁懶洋洋地應了一聲,“恭送皇上。”

    等紀無咎一走,她霍地坐起身,把身上的薄被撩開,耷拉著臉不說話。素月看到,放下手中的藥碗,“小祖宗,您這又是要做什麼。”一邊說著,一邊走過來把葉蓁蓁重新按在床上,蓋好被子。

    葉蓁蓁便側過身體把臉面向裡,悶聲不語。

    素月問道,“皇后娘娘,您怎麼了?可是心裡有什麼不高興?”

    不是不高興,是大大的不高興!

    方才紀無咎看花昭儀時的目光,實在刺目得緊,葉蓁蓁當時心中就猛地竄起一陣火氣來,捂在胸口十分難受。

    這種火氣,她沒辦法發作。紀無咎怎麼說也是皇帝,她能指著皇帝的鼻子罵他好色嗎?退一步講,別說多看一眼了,他就算要臨幸花昭儀,她這個當皇后的又能說什麼?還不是要忍氣吞聲看著他爬到別的女人的床上,第二天還要歡歡喜喜地賞東西犒勞人家?!

    想到這裡,葉蓁蓁又是一陣窩火,她早就說過,嫁雞嫁狗也不能嫁給皇帝!

    氣過之後,葉蓁蓁心中又湧過一種強烈的不安。紀無咎是皇帝,他早晚會臨幸別的女人的!

    這種不安其實一直都存在,只不過她因無從解決所以總是回避,現在,她是避無可避了。

    怎麼辦?眼前就有這麼多鶯鶯燕燕沒辦法處理,而且漂亮小姑娘一茬兒接一茬兒,生生不息,但凡他想,只需一個眼神,自有人爭先恐後地往他懷裡鑽。

    簡直太可惡了!

    葉蓁蓁趴在床上長籲短歎了一會兒,突然就十分厭煩這樣的自己。這算怎麼回事兒呢,跑到後宮裡整天惦記著怎麼跟一群女人搶一個男人,那個男人還無知無覺見著漂亮小姑娘就笑。他今日在她這裡溫存體貼,明日指不定就體貼到誰跟前兒去了呢。

    不值當!葉蓁蓁憤憤地想,他才不值得,她才不會為了他吃醋。

    這邊紀無咎在養心殿批了會兒摺子,突然猛地一抬頭,雙眼發直。邊上伺候的馮有德見狀禁不住一個激靈,心想皇上這是又想發作誰?他支棱著耳朵聽動靜,沒聽到紀無咎數落誰,卻只聽到沒頭沒尾的一句話:“她不會是吃醋了吧?”

    紀無咎仔細回想今天下午那一幕,葉蓁蓁不高興確實是自見了花昭儀之後才開始的。難道她是看到花昭儀好看,覺得自己被比下去了?如果真的是這樣,那他少不得要好好安慰她一番了。

    女為悅己者容,你漂亮不漂亮,是由朕說了算的,與旁人不相干。朕就覺得你是天底下第一漂亮的美人兒……從養心殿到坤甯宮,紀無咎一路把說辭都想好了。

    葉蓁蓁還在不平。一開始還知道自己不高興是個什麼由頭,到後來,四面八方的事情想到哪一件都不高興。素月想勸她,又不知她到底遇到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因此無從開口。自家主子心寬得很,生氣的時候少見,即便惱了誰,咕噥一會兒也就完了,鮮少像今日這樣,拉著老長一張臉,一聲不吭。雖年紀輕輕的,那樣一張威嚴的臉,看起來像是一尊老佛,讓人十分敬畏。

    紀無咎來到坤甯宮,見葉蓁蓁如此,便賠笑道,“你的氣性怎的如此大,傷了自己的身子,讓旁人開心,何至於。”

    葉蓁蓁低頭答道,“我沒有生氣。”

    “還說沒生氣,”紀無咎輕輕抬起她的下巴,“看看這臉,貼在門上都能鎮宅了。”

    葉蓁蓁被迫仰頭,卻垂著眼皮不去看他。

    紀無咎低頭在她鼻尖上吻了一下,笑道,“再這樣鬧下去,就不怕我去找別人?”

    這話正好戳中她的痛處,葉蓁蓁扭臉擺脫他的鉗制,答道,“去吧,你愛找誰找誰。宮裡頭那麼多女人都等著承恩受露呢,您可千萬別在我這兒瞎耽誤功夫了。”

    紀無咎便有些不高興,他坐回身體,雙手蓋在膝上,冷聲道,“你這是什麼話。”

    葉蓁蓁冷笑,“實話。”

    忍了忍,紀無咎把狠話憋回去,只說道,“我知道你在吃醋。”

    葉蓁蓁故意誇張地笑,“皇上這話可真好笑,我吃哪門子醋?咱們拜過堂,做什麼天經地義得很,您真別太當回事。我不至於因為這點事就要死要活的……我一點都不在乎!”

    紀無咎只覺心臟像是被撕扯一般難受。他突然站起身,死死地盯著她看。她卻是不怕他,抬頭睜大眼睛瞪他。

    紀無咎張了張嘴,卻最終無言。軟話說不出口,硬話亦說不出口。就這樣對視一會兒,末了,他終於敗下陣來,一拂袖子,轉身離開。

    ***

    是夜,紀無咎睡在了乾清宮。自從出征回來,他有事沒事往坤甯宮跑,再回乾清宮,倒像是客居。乾清宮很大,很寬敞,越是寬敞,越是冷清。他躺在寬大的龍床上,懷中空空的,心也空空的。寂寞像是遍地的菟絲子,招呼也不打一聲,就瘋狂地攀上他的身體。他不自覺地伸手向身旁摸,這裡應該有一個人,他伸手一撈,就能撈進懷裡,緊緊抱著。這樣才能睡一個安穩覺。

    紀無咎有些悵惘。好像真的離不開她了。

    偏偏她還說那樣的話,句句如刀,直往人心窩上戳。

    他知道她的性子,她若真的不在乎,就不會氣成這樣。所以他也發不得火,可是雖知她是氣話,他卻依然難過得要死。

    是時候振一振夫綱了,紀無咎心想,總要煞一煞她的性子,把她j□j得溫柔體貼一些。

    話是這麼說,可他依然有些氣悶,晚上輾轉反側,睡得不好。次早起來上朝時,便有些精神不振。今兒朝上事情真不少。葉沐芳從山東回來了,水庫的工程已順利完工,現在就可以使用。與女真使臣談判的禮部官員也有了表奏,說那邊已經答應了割讓遼東以北的大片荒地。

    這都是好事。然而紀無咎心裡頭裝著事,便有些心不在焉,隨便應付過去。他想快些下朝去找葉蓁蓁,又覺得自己該矜持一下,好好晾一晾她,讓她以後老實一些。就這麼矛盾著,底下竟然吵起來了。

    又是葉修名和方秀清這對兒冤家。

    爭執的原因是方秀清最近極力提倡的新政。大齊朝海晏河清,但政事上,官員貪墨又成了氣候。方秀清便擬了些政策,目標在於整治貪污。他私下裡和紀無咎商量過,倆人對此問題基本達成共識。因此今兒朝上便提一提,好讓大家有個準備。

    葉修名與他爭執,倒不是反對治貪,而是覺得他的政策太過於急功近利了一些,官場上各方勢力盤根錯節,不是你想治就能治的,到時候討不著好,反而壞事,引起朝政震盪。

    兩人各據一詞,吵著吵著便上升到人身攻擊。讀書人罵人很有意思,四個字四個字地往外蹦,層出不窮,也不帶重樣的,有水準的聽眾光聽罵人就能估摸出一個人的文采來。

    紀無咎本來就煩,現在聽這倆人唧唧歪歪,更加不勝其煩,於是狠狠一拍桌子,“別吵了!”

    兩人果然住了嘴。周圍人面面相覷,不知道陛下今天為什麼發這麼大火。

    “你們回內閣好好吵,吵出結果再來見朕,”紀無咎說著,眼睛向眾人一掃,“還有何事要奏?”

    大傢伙兒看著皇帝一臉“誰奏揍誰”的表情,哪裡還敢說話,齊齊沉默下來。

    就這麼給退朝了。

    回到乾清宮,紀無咎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明知道此時該好好晾一晾葉蓁蓁,卻又百爪撓心地想要去見她。

    此時坤甯宮裡,葉蓁蓁睡過一夜,氣也撒得差不多了。一早起來用過早膳,素月見她面色緩和,便說道,“奴婢多嘴一句,還請娘娘恕罪。要奴婢說,您昨天說的話也忒傷人了些。”

    葉蓁蓁雖有些後悔昨日失言,卻又拉不下臉來認錯,因此只沉默不語。

    “皇上素日是怎樣待娘娘的,娘娘您自己清楚。奴婢看在眼裡,都覺身為帝王,能做到這個份兒上著實不易,您還有什麼不滿的?”

    “你不懂。”葉蓁蓁答道。

    “是,奴婢是不懂,但奴婢有一點是懂的,娘娘您這樣做啊,就是生生把皇上向別處推。”

    這話正說中葉蓁蓁的心事,她不覺紅了臉,低下頭去。

    “娘娘,奴婢沒吃過豬肉也見過豬跑,男人喜歡什麼樣的女人?自然是溫柔貼心可人疼的。皇上在前頭忙完國事,回到後宮若是再遇到您使性子,即便一次兩次地有耐心哄,時候一長,再深的感情也給吵淡了。你們本就是羨煞旁人的神仙眷侶,何不互相體諒一下,您也疼一疼他?”

    葉蓁蓁正待回答,忽聽到外面王有才高聲報導,“皇上駕到——”

    葉蓁蓁起身迎接,見了禮,紀無咎拉著她進屋,坐在床上。葉蓁蓁再抬頭時,素月竟已退了出去,臥房內只剩下他們二人。

    兩人因昨晚吵過,再次面對,總歸會有些尷尬。

    紀無咎發現自己一見到葉蓁蓁,昨晚想的東西全部拋之腦後。知道女人面皮薄,拉不下臉來,他便主動握著她的手,溫聲道,“還生氣呢?”

    葉蓁蓁搖了搖頭,“沒。”

    紀無咎拉著她的手捂在胸口,故意說道,“你昨日說的話,讓我心疼了好一陣。我知道你不在乎,可是我在乎得緊。”

    葉蓁蓁連忙說道,“不是,我,我在乎。”

    紀無咎心頭一暖,追問道,“在乎誰?”

    葉蓁蓁紅著臉答道,“在乎你。”

    紀無咎只覺一股滾滾的甜蜜從心口一路甜到嗓子眼兒,他把她拉入懷中,柔聲說道,“我知道。”

    “可是我不愛看到你看別人,”葉蓁蓁發現自己心眼兒就那麼大,裝不來大度,索性把話說開了,“更不願你和她們親近。”

    這樣的話,在紀無咎聽來無異於天籟,豈止是在乎,蓁蓁明明就在乎得緊。他摟緊她,笑道,“我以後不看別人,更不會和別人親近,好不好?”

    “這話可做不得准,後宮裡頭那麼多女人,天天往你眼眶裡撞。你管得住自己麼?”

    “蓁蓁,你懂不懂,後宮裡可以住下很多人,可是這裡,”他重又抓著她的手按在自己心口處,“只能住下一個人。”人說三千弱水只取一瓢飲,其實是因為這一瓢與其他的三千水是有差別的。三千水淡而無味,獨有這一瓢,甘甜無比,他又何至於為了淡而無味的水而放棄到手的甘甜?

    葉蓁蓁聽他如此說,瞬間紅了眼圈,“真的?”

    紀無咎笑道,“你自己摸著良心問一問,是不是真的。”

    葉蓁蓁道,“可我還是覺得她們礙眼。”

    紀無咎歎了口氣,“我也覺得他們礙眼。”影響他們夫妻和諧。

    葉蓁蓁只不過發一發牢騷,她也知道,無論怎麼礙眼,也不能打發了去,要是有辦法,她早就做了。其實說句實話,那些女人也是苦命人,因此她不願太過為難她們。

    只不過,葉蓁蓁忽又想到另一事,“如果我一直不能……懷孕呢?”

    紀無咎聽她如此說,樂了,“蓁蓁如此著急,可是嫌我使的力氣不夠?”說著,低頭在她頸間逡巡親吻,手向下滑,在她腰上輕輕捏了捏。

    葉蓁蓁被捏到癢癢肉,傻樂起來,“你……我說……正經事呢……”

    紀無咎一邊解她的衣服,一邊說道,“太醫說過,我們兩個的身體都沒問題,懷孕是遲早的事情,你不用心急,這種事還是順其自然的好。”

    葉蓁蓁還要說話,卻被他低頭封住了口。

    兩人一通翻雲覆雨,葉蓁蓁趴在紀無咎懷裡,喘氣。

    紀無咎輕撫著她的秀髮,低聲說道,“蓁蓁,我們明日還去看荷花吧。”

    葉蓁蓁微微點了點頭,又問,“你是不是想玩兒那個花筏子?”

    紀無咎搖了搖頭,“我喜歡有船艙和船舷的。”

    “為什麼?”

    紀無咎不答,只眯著眼睛笑看她。

    “不對,你一定喜歡那個花筏子,但是不好意思說,對不對?你昨天一直盯著它看。”

    “我真的不喜歡它。”

    “為什麼?它挺好看的。”

    “恩愛起來容易翻船。”

    作者有話要說:“為什麼?它挺好看的。”

    “恩愛起來容易翻船。”

    (照顧手機黨)

    感謝 刺球 的地雷,麼麼噠~
第76章 探病


    葉修名在廟堂上與方秀清唇槍舌劍互不相讓時,突然後院起火:老夫人病了。

    雖然葉修名在官場是說一不二的泰斗,但要論葉府之中真正的定海神針,卻是這位老夫人。她與葉修名二人是少年夫妻,伉儷情深,一路幾十年風風雨雨地走過來,少年夫妻老來伴,可不就是如此。葉修名的官途也非一帆風順,當年年少氣盛,碰了釘子,人生失意,親戚朋友幾乎斷絕來往,始終陪在他身邊的,只這一位髮妻。人一旦失意,肚中難免就有些牢騷,他當初也有抱怨,只不過自家妻子是個兇悍的,聽到他的埋怨,絲毫不覺低落,一頭開解他一頭教訓他,又想方設法逗他開心,把個落寞的家宅整治得熱熱鬧鬧的。

    如果天下人都負了你,卻只有一人把你放在心尖上,堅持對你好,那麼你為了這一個人,負了天下人又何妨。

    後來葉修名步步登雲,家業漸漸大了,卻始終並未納妾,只守著自己彪悍的老婆度日,儘管她只給他生了一個兒子,肚子便歇下來。幸好他們的兒子爭氣,一氣兒生了三男一女。他們家倒也算是兒孫滿堂了。老夫人一直為沒能生出個可人的女兒感到遺憾,後來孫女落地,便寶貝似的,捧在手裡怕掉了,含在口中怕化了。家裡人都知道,葉修名怕老婆怕到沒原則,因此老太太溺愛蓁蓁,沒人敢說半個不字。

    葉修名自己就是個強脾氣,老太太脾氣竟然比他還強,又是個急躁的,因此為人坦誠,但心中亮堂,是是非非明鏡兒似的。所以葉家家大業大,她也照樣能把這個家治理得井井有條,免了葉修名的後顧之憂與。

    葉修名對自己髮妻的感情是很深厚的,看到妻子病重,也就沒心思與方秀清抬杠,請了幾天假回家照顧病人。

    老太太病因是夏天吃錯了東西,又著了風,因此渾身都不痛快了。其實最根本的病因,大家也心照不宣,人年紀大了,身子骨大不如前,稍有個頭疼腦熱的,便容易一病不起。正如風中殘燭,明滅只在一瞬間。

    葉蓁蓁也很快聽說了祖母的病情。她十分敬愛自己這位祖母,小時候犯了錯,往祖母跟前哭一哭,父親便不敢再罰她,百試百靈,她的那些哥哥們是沒有這個待遇的。後來雖長大成人,在祖母面前卻總還是個小孩子,可以盡情兒地撒嬌耍無賴。此時聽說祖母病重,葉蓁蓁心中焦急,雖人還在宮中,心早已飛回到祖母身邊。

    紀無咎見她茶飯不思,便寬慰她道,“朕已派了宮中最好的太醫前去為老夫人診治,她應該無甚兇險,你不要太擔心。不然好了一個,又倒下一個,可如何是好。”

    葉蓁蓁呆呆地點了點頭。

    紀無咎歎了口氣,“你還是回去探望一下吧,別說朕不近人情。”他倒不是不願讓葉蓁蓁省親,就是怕這女人一去多日不歸,忘了想他。

    葉蓁蓁得了紀無咎的旨,當天便打點東西回了葉府。

    ***

    因走得急,葉蓁蓁未來得及知會家裡。葉府上下一見皇后降臨,忙了個人仰馬翻,主子們紛紛來給皇后磕頭請安。雖然是自家府裡出去的女孩兒,但是現在金尊玉貴的,禮不可廢,他們得給她行君臣之禮。

    葉蓁蓁未見祖母,先見到祖父,便已經忍不住滾下眼淚來。爺爺的精神有些萎頓,面色憔悴了許多,也沒了往日裡寶刀未老的精神頭兒,鬢間髮絲幾乎全白。他要給葉蓁蓁磕頭,膝蓋方一屈下,葉蓁蓁便將他攙扶起來,“先生不必多禮,老夫人現下病情如何?”

    “身上還在發熱,這幾日吃下的東西全吐了,”葉修名一邊答話一邊搖了搖頭,眼圈發紅,“方才聽說皇后駕到,她有了些精神,掙扎著想要起身來拜見您。”

    “快帶我去見她。”

    葉修名領著葉蓁蓁來到臥房,房內彌漫著一股藥氣。床上老婦人見到來人,坐起身叫了聲“皇后”,葉蓁蓁已搶先一步將她按回到床上,“奶奶!”

    祖孫二人相見,均落下眼淚。葉修名留她二人說體己話,自己退出房間。出來之後,他無所事事,便在院中海棠樹下來回踱著步。海棠樹半枯半榮,枯的那一邊兒是從今年春天起沒發芽,當時他就覺得不好,沒想到竟應在這上面了。他對著那半樹枝繁葉茂的海棠,回想著太醫謹慎的說辭,突然就有些心灰意冷了。自己這多半輩子,一直有她陪著,倘若她突然去了,他真不知該如何是好。轉念又一想,兩人這一生白頭偕老,兒孫滿堂,又得了大富大貴,也算值了。她先他一步走也好,如果不能同時死去,必然會有一人留下來傷心度日,他寧願那個人是他。

    想到這裡,他悠悠歎了口氣。人這一生,數十載只在眨眼之間,功名利祿真如浮塵,只這一生陪伴的人,才是你從生到死的牽掛。

    ***

    葉蓁蓁陪祖母說了會兒話,逗她笑了一回,見她精神還好,便勸著吃了些藥,安撫著她睡下了。

    接下來,葉蓁蓁就在葉府長住下來了。她也聽說了太醫的意思,知道祖母撐不撐得下去也不好說,她的心便跟著吊起來了,一刻也不想離開。就算……真的不行了,也該讓她在生命的最後時刻有她最疼愛的孫女陪著。葉蓁蓁本意是想親自侍奉湯藥的,但葉修名考慮到她身份太過金貴,倘若屈尊降貴地來照顧夫人,反而會折煞夫人,因此只讓她每日陪病人說說話,哄一哄她。

    葉修名還專門遞了個摺子跟紀無咎說這個事:你老婆在照顧我老婆,大概過些時日才能回去。

    紀無咎看到摺子,苦笑一聲果然不出我所料。要說皇后跑到娘家一住好多天,這實在不合體統,奈何眼前的情況有些特殊,葉修名的面子本來就比尋常人大上幾圈,他又捨不得蓁蓁難過,因此現在也不管體統不體統的,點頭應了。

    朝堂上沒了葉修名挑刺兒使絆子,方秀清反倒有些獨孤求敗的落寞。

    紀無咎也落寞——老婆不在跟前,能不落寞嗎。他住在乾清宮裡,乾清宮冷冷清清的;移駕到坤甯宮,坤甯宮依然冷冷清清的。晚上,他睡在她的床上,心中愈發想念這個人,想到睡夢裡叫出她的名字來。紀無咎覺得自己簡直要魔怔了,他知道他喜歡她,可是怎麼就喜歡到這個份兒上了呢。就好像她一走,他的魂兒便也跟著她去了似的。

    人們都說男人喜新厭舊,那是因為沒遇到對的那個人。如果有一個人,對極了你的胃口,對到你三萬六千根汗毛無不舒坦,對到你明明上一刻還在和她溫存,下一刻不見之後便去想她……如果你遇到這樣的女人,旁的女人還能入你的眼嗎?

    這樣的女人于你,是幸福,也是劫數。

    紀無咎仰躺在坤甯宮的床上,睜著一雙眼睛看帳頂上垂下來的珍珠。他終於深刻體會到孤枕難眠是怎樣一種感受了。

    ***

    葉府老夫人病重,皇上不僅恩賜皇后娘娘回家侍病,且又親自駕臨葉府,去探望老夫人。

    這種恩榮,怕也只有葉閣老這樣的人家才受得起,許多人看著眼熱,雖羡慕得很,倒也並不嫉妒。葉先生的銜兒隨便拎出一個往地上一砸就是個坑,孫女又是皇后,這樣的人家,你拿什麼去嫉妒?如果一件東西,你沒有得到它的可能,便永遠嫉妒不起來,只有羡慕的份兒。

    紀無咎在老夫人病榻前坐了一坐,便被葉修名請出來了。當皇帝的仿佛天生就帶了一層震懾人心的寶光,病人體弱,打起精神來誠惶誠恐,這樣被皇帝嚇一嚇,只怕更加壞菜。

    葉修名把紀無咎請到正堂。紀無咎詳細詢問了老夫人的病情,說了幾句安慰的話,又賜了些藥物。葉修名感恩戴德,他知道紀無咎大概想葉蓁蓁了,因此便要請葉蓁蓁過來。

    紀無咎卻道,“不急。朕此次前來,還有一事相詢。”

    “皇上請講。”

    “朕征討女真之時,先生曾以蠶衣相贈。不想這件寶衣竟成了敵方抓人的線索,蓁蓁落入敵營之時,因身上穿著蠶衣,便被朵朵烏拉圖認成皇帝。”

    葉修名是聰明人,聽到此話,臉色一下變了,離座跪地說道,“皇上,老臣的忠心天地可鑒。”

    紀無咎將他扶起來,“你的忠心朕自然知道,不然也不會親自問你。朕確認過了,蠶衣之事應是從你府上洩露出去的,請先生仔細想想,這件事都有誰知道。”

    “只有護送的人,”葉修名沉思道,末了一抬頭,“不對,還有個人。”

    “誰?”

    “是老臣的門生,柏建成,之前一直外放為官,現已補了吏部右侍郎。蠶衣本就是他贈給老臣的,是以當日他造訪之時,臣便多嘴漏了一句。”

    紀無咎了然,葉修名絕不會是多嘴,估計是故意說給柏建成聽,好到時候給他記一功。吏部是葉修名的地盤,把自己的門生拉進來做侍郎,其栽培的意圖再明顯不過。紀無咎眯了眯眼睛,“柏建成?”

    “是,皇上想來不記得他了。”

    “朕記得很清楚。他五年前因貪污被流放到遼東,朕登基之後大赦天下,他也就回來了。想不到區區五年,物是人非,他竟然又做官做得風生水起。”

    葉修名臉上有些掛不住。皇上的意思,是說他用人唯私嗎?這個柏建成是他的門生,當初家都被抄了,又抓住機會自己一步步地往上走。他見此人還算可造,便有心給他個機會,如今看來,不會是惹禍上身了吧?

    只不過……當初柏建成被抄家流放時只是個七品縣令,皇上那時候還是太子,怎會記得如此清楚?

    葉修名疑惑重重,也不表露出來,只說道,“老臣識人不清,請皇上降罪。”

    紀無咎擺了擺手,說道,“一切未有定論,先生不必憂慮,就算他有問題,也算不到你頭上,”見眼前人依然凝眉,他話頭一轉,問道,“朕常聽人說先生懼內,我倒是想討教一下,先生與老夫人伉儷情深,你真的怕夫人嗎?”

    葉修名一愣,沒想到紀無咎的話題兜得這麼快,他摸著鬍子答道,“臣怕她作甚,她又不是老虎。我只是疼她,事事順著她而已。這不是怕老婆,是疼老婆。”

    紀無咎若有所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77章 秘密


    葉蓁蓁沒想到紀無咎會來葉府。

    內宅之中,外男不好隨便出入,因此紀無咎不能靠近葉蓁蓁的繡房,只好在前院的花廳之中等她。雖然嘴上說不急,實際他急得一直伸脖子向外看。好不容易等來了葉蓁蓁,不等她行禮,便一把將她拉進懷中。周圍伺候的人見狀慌忙回避,只余夫妻二人在廳中說話。

    幾日不見,葉蓁蓁清減了些,紀無咎看著,心疼不已。他抱著葉蓁蓁坐回到椅子上,讓她坐在他的腿上。

    葉蓁蓁覺得大白天的如此舉止親密,很是彆扭,因此想要起身。

    紀無咎按住了她,“坐著,我們好好說會兒話。”

    葉蓁蓁只好老實坐好,說道,“皇上,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因為想你,紀無咎心道。他幫她順了順鬢角的髮絲,空出手來摩挲著她的臉,皺眉道,“你瘦了。”

    葉蓁蓁靠在他懷裡,歎了口氣。

    兩人這樣相擁而坐,一時無話。紀無咎來之前有千萬般思念想要說與她聽,此時把人抱在懷裡,心內頓覺充實無比,那些話反倒成了多餘。他在她光潔的額上親了親,手撫在她腰上,腿上貼著她渾圓有彈性的臀部,漸漸就有些心猿意馬起來。

    但是時候不對,場合也不對,紀無咎不好鬧她。可是兩人好幾天不曾親熱,他又有些不甘,於是笑道,“我想向你討一件東西,希望你能慷慨相贈。”

    “你想要什麼?”

    紀無咎低頭,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一個詞。

    葉蓁蓁登時羞得滿面飛紅,“你要那個做什麼。”

    他緊了緊腰上的手,“自然是睹物思人。”

    葉蓁蓁低頭不看他,“你去坤甯宮問掌衣的宮女要便是,不必來向我尋。”

    他在她臉上重重親了一下,“傻子,這種事情怎麼能讓旁人知道。況且,我想要你親手脫下來送我。”

    “你……!”葉蓁蓁發現紀無咎越發流氓了,鎮日裡不知道淨想些什麼。她想要起身,“真是胡鬧。”

    紀無咎重又按住她,在她頸間輕嗅著,說道,“蓁蓁,你答應我吧。你不知道,這些日子看不見你,我有多想你。”

    葉蓁蓁吃軟不吃硬,他說兩句軟話,她便有些動搖。最後只得推開他一個勁兒向前蹭的腦袋,無奈說道,“我回房給你拿。”

    紀無咎腆著臉又湊過來,低聲道,“就在這裡給我吧。”

    葉蓁蓁瞪他,“這是什麼地方?”

    “這裡沒人。我讓人看守著,沒人敢來。”

    敢情他一早想好了。葉蓁蓁翻了個白眼,眼見他今日是不達目的誓不甘休了,她只好遂了他的心意,好快些把這尊佛爺送走。於是,在他火熱的目光注視下,她慢吞吞地解開了衣服,把裡面穿的紅色肚兜脫下來丟給他,之後又把衣服穿好。胸前春光因這串動作自然洩露出來,紀無咎看得兩眼發直,嗓子眼兒直冒火。

    然而他不敢有任何動作,怕自己一旦行動了便停不下來。這個過程真是一個甜蜜的折磨。

    好在東西是拿到了。他抓著肚兜在面前嗅了嗅,隨之展顏一笑,將它收入懷中。

    葉蓁蓁卻有些為難。夏天衣衫單薄,現在她穿好衣服,卻覺得胸前空蕩蕩的彆扭。從外面看,她胸前輪廓也比平日明顯了許多。這樣子,讓她怎麼回去?

    紀無咎自然不願意她這樣子被旁人窺了去,於是把隨身攜帶的摺扇打開給她,讓她擋在胸前。摺扇的扇面畫的是一幅荷花,並一條小船,字是御筆親題,倘若拿出去賣,應該值個不錯的價錢。這把扇子很大,撐開了,比她的肩還要寬一些,用來擋光是再好不過。

    葉蓁蓁握著摺扇,似笑非笑地看他,“你是早有準備吧?”

    紀無咎輕咳一聲,笑道,“獨守空房不容易,你也體諒一下我吧。”

    從此以後,紀無咎三天兩頭地往葉府跑。葉修名雖多日不問政事,但他在百官心中的分量卻又增了一增。有眼睛的都看得出來,葉家老夫人病重,皇上竟然如此關切,看來葉氏還要風光一陣子。

    紀無咎在葉府與葉修名會晤了幾次,基本達成了兩項共識。

    第一,疼老婆的八字秘訣就是“打不還手,罵不還口”。女人發脾氣的時候是不講道理的,你只要臉皮夠厚,由著她鬧,等她消停了,自然能想明白。這個時候再與她好好說,沒有解決不了的問題。女人都是心軟的,該耍無賴時耍無賴,該裝可憐時裝可憐,千萬別端著,和老婆相比,臉面那是十分次要的東西。

    第二,關於柏建成同志違規違紀賣國投敵問題的處理決議(暫行)。根據紀無咎的推測,蠶衣一事很可能就是這個柏建成透露給女真的。因為他當初被流放遼東,可以與女真有接觸,於是就有這個作案的機會和動機。柏建成倘若真的是內奸,自然該當嚴懲,只不過目前朝中是否有其他官員受他賄賂拉攏,他是否與紀離憂有牽扯,這些都尚未查明,所以最好是先按兵不動。柏建成是葉修名的門生,蠶衣的消息又是從葉修名這裡走漏出去的,不管怎麼說,葉修名於此事難辭其咎。當然了,具體問題具體分析,葉修名為國盡忠,時刻關心社稷安危,其出發點是好的,柏建成為人狡猾善於鑽營,業師被他蒙蔽,也是情有可原。所以葉修名的責任暫且不追究,只命其將功折罪,看好了柏建成。

    這個保證,讓葉修名懸起來的心落在了地上。

    葉府之中,老太太的病情也有了好轉。三五不時的發熱症狀已經退卻。有兒孫陪伴,她有了精神頭,胃口好了些,每日裡吃些軟甜易克化的東西,慢慢地食量漸長。她也不似往日嗜睡,下午暑氣退卻時,還能由葉蓁蓁扶著出門散幾步。

    闔府上下總算松了口氣。

    因為夫人走不遠,葉修名便讓人在院中擺了許多花草,又養了兩隻仙鶴一隻孔雀,把院子裝點得像花園一般,看起來新鮮有趣。她一出門,就能看到這景致。

    院中那枯了一半的海棠樹也抖起精神,枯枝之下又發新綠,正應了枯木逢春之意。

    葉蓁蓁也是時候該回宮了。

    紀無咎說要來接她,她覺得大張旗鼓地不好,因此早起了些,不想剛要動身,葉修名過來告訴她,葉雷霆想見一見她。

    葉雷霆是她本家兄長,兩人見過幾面,不過不算熟稔。當初在軍營之中,他是鎮守一方的將領,紀無咎和葉蓁蓁都要聽他號令,威風凜凜的。因此葉蓁蓁不太敢違逆他,與他相處反不如與紀無咎相處時隨心所欲。如今歸了京,他有什麼事情不能向皇上奏稟,卻偏要來見她這個皇后?

    葉蓁蓁有些不解,問葉修名道,“爺爺,他為的是什麼事?”

    葉修名搖搖頭,“我方才問過他,他不肯說,只說一定要見你。若是一般人提這樣的要求,我是不會應允的,只不過雷霆這個孩子平時很有分寸,他既然想見你,必定是有要事相告,你就見一見他吧。”

    葉蓁蓁點了點頭。想到男女有別,兩人不如在室外說話敞亮一些,因此把葉雷霆請到正堂前的天井處,在一缸荷花前站定。她問葉雷霆道,“葉將軍急著見本宮,所為何事?”

    葉雷霆答道,“實不相瞞,微臣心中藏著一個秘密,天底下知之者甚少。”

    “哦?”葉蓁蓁挑眉看他,“難道你要將這秘密告訴我?你先別急著說秘密,先說清楚,為什麼要把這個秘密說與我來聽?”

    “葉先生于我有恩,我想報答他。”

    葉蓁蓁更覺奇怪,“那你為什麼不直接告訴他?”

    “此事雖關係重大,于先生卻全無相干,只與皇上的家事有關。”他抬起頭看著葉蓁蓁,笑了笑,“說句大逆不道的話,你小時候我還抱過你,所以你雖貴為皇后,我也只把你當妹子看待。我知道你雖統禦六宮,卻也頗多掣肘之處,于情於理都不願看到你被壓制。”

    葉蓁蓁是個隨和性子,他這一番話沒讓她覺得唐突,反而挺好玩兒,“你說笑呢吧。你才比我大幾歲?如何抱得動?若是你長一把鬍子,這話還有幾分可信。”

    葉雷霆笑道,“不止你,我連皇上都抱過,你信不信?”

    葉蓁蓁更覺奇怪,總覺得事情似乎很不簡單。她轉念一想,笑問道,“既然這件事與皇上的家事有關,你為何不直接稟明皇上?”

    葉雷霆說道,“我告訴你,由你來決定是否告訴皇上吧。”

    “既如此,葉大哥請講。”

    葉雷霆稍稍探身,低聲說了幾句話。

    葉蓁蓁聽罷,面色大變,“葉大哥,話可不能亂說!”

    葉雷霆肅然道,“我說的話句句屬實。”

    “你是如何得知?”

    他長長歎了口氣,“此事說來話長。”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櫻桃好吃 和 超人 的地雷。感謝  木頭 的手榴彈。謝謝大家!
第78章 決定

    葉雷霆給葉蓁蓁講了一個故事,很長的故事。聽完這個故事,她感覺自己像是在戲臺上演了一出大戲,一人分飾多角,你來我往,連口氣兒都不帶喘的。

    從來不知道原來聽個故事還能如此耗費心力和體力,葉蓁蓁聽到最後,兩腿直打顫。

    果然生活比話本子精彩多了!

    “我知道了,葉大哥,此事千萬不要向別人提起。”葉蓁蓁囑咐他。

    “你放心,那是自然。”

    送走了葉雷霆,葉蓁蓁獨自在荷花缸邊兒轉圈兒,心裡七上八下的,沒個安寧。好容易把這股子煩躁不安溜達散了些,葉修名又走上前來,說道,“蓁蓁,我有話要與你說。”

    “爺爺但說無妨。”反正有方才那件事的襯托,無論從他口中蹦出什麼,都算不上大事吧。

    葉修名站近了一些。因年老,他的脊背有些彎,像是一把未張弦的細弓,不似年輕時那樣挺拔豐峻。他看著葉蓁蓁,臉上被歲月鑿出來的紋路柔和下來,目光慈祥,那是這位鐵腕權臣身上獨有的、只有在面對兒孫時才會展露出來的溫情的一面。他嘴唇微微抖了一下,想說話,口中卻像是含著千斤重的橄欖,發不出聲。他看著自己的小孫女,她已不是當初的俏皮頑童,也不是豆蔻少女,而是已嫁做人婦,是大人了。昔日的垂髫現在高高梳起,曾經扶著爺爺的膝蓋撒嬌讓給她紮頭髮,如今已經雲髻高堆,金釵翠鈿。這一切,仿佛只是眨眼間的事情。

    葉蓁蓁見她爺爺只看著她不說話,便有些奇怪,“爺爺,您到底想說什麼?”

    葉修名兩眼微微發紅,歎了口氣,哽咽道,“蓁蓁,是爺爺對不起你。”

    紀無咎來到葉府,門上小廝不敢讓他等,一人去裡邊通稟,一人領著他向裡走。不想剛過大門,離得挺遠便看到葉蓁蓁和葉修名正站在堂前說話。紀無咎眼力好,還能看清葉修名臉上表情,要哭不哭的,他以為又出了大事,便把小廝打發回門上,自己閃進去躲在回廊裡聽他們說話。

    只聽葉修名說道,“當初是爺爺為了一時的意氣之爭,執意要把你嫁入宮中去做皇后。當時以為你身份尊榮,這一生福澤綿長。其實福氣這種東西,是如人飲水,冷暖自知。依你的性子,未必喜歡在皇宮之中拘著。兒女之姻緣,我本不該插手太過,更不該為了一己之私而不顧你的哭求。”

    紀無咎聽到此話,心中一陣鬱悶。什麼意思,當初他強逼著做主這樁婚事,現在想後悔?晚了!

    葉修名又道,“其實這樁婚事,你父親也是極力反對的。他知道你與陸離自小青梅竹馬,情分不同別人,陸離又是個知根知底的好孩子,品貌家世,都與你般配。”

    紀無咎更加不痛快,什麼般配!這世上能配得上葉蓁蓁的,唯有他紀無咎!

    “我知道你初入宮時,過的不如意,當時我已然後悔,奈何木已成舟,我也只期盼你能守得雲開見月明。雖未必能得皇上寵愛,但求生個一男半女傍身,又是六宮之主,只要挺過去,這一生該過得順遂一些。但是內闈傾軋,不輸於廟堂,你又怎麼會過得舒心。我這一步,終究還是想錯了。”

    話裡話外是滿滿的後悔,紀無咎聽了,既不滿又有些慶倖。幸虧你錯了,錯得好!

    葉蓁蓁聽罷,答道,“爺爺您千萬別這樣說,自古姻緣天註定,若無您的促成,我也不會與皇上結為夫妻。他待我挺好的。我是皇后,六宮的魑魅魍魎想要奈何我,可先要掂掂自己夠不夠分量。”

    這番話讓紀無咎聽著無比舒心。算你有良心,知道我對你好。還有……不愧是我的好蓁蓁,那種睥睨天下的氣勢與我真是登對得緊。

    葉修名卻有些擔憂,“可是太后怎麼辦?雖然許氏敗落,但她是皇上的母親,百善孝為先,她能動你,你卻不能違逆她。”

    “這個,您不用擔心,我已經有了一勞永逸的法子。”

    紀無咎十分好奇,到底是什麼法子,因此期盼著葉修名問一問。

    果然,葉修名問道,“是什麼法子?”

    葉蓁蓁卻道,“暫時不能與您說,總之您放心,我是您的孫女,自然不會給您丟臉的。”

    葉修名舒了口氣,“如此我也就可以放心地離開了。”

    葉蓁蓁一驚,“離開?爺爺您要去哪裡?”

    “你奶奶病的這些日子,我已想過了。這麼些年,我一頭紮進名利場,幾乎不曾好好地陪一陪她。如今人老了,也沒幾年活頭了,不如放開了手,好好與她過幾年舒心日子。左不過是半截身體埋在土裡的人,多活一天賺一天。”

    “爺爺!”

    “你不用勸我。我先前想不通,不服老,總要硬和人杠著,跟方秀清嗆,跟皇上嗆。其實沒必要,自己還累。長江後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強。我其實沒必要操別人的心。人嘛,年輕時做年輕時該做的事,轟轟烈烈一場,等年老了,就好好地當一對白髮翁媼。我想帶你奶奶回江蘇老家,那裡山清水秀,最是養人。我與她養養花溜溜鳥,種幾畝田,再養些雞鴨,閑來垂釣碧溪上,或是與街坊四鄰把酒話桑麻,了此殘生,豈不美哉。”

    “可是爺爺,江蘇離北京何止千里,您二老年事已高,若是無人照料……”

    “這你大可放心。你爺爺我雖辭了官,還不至於日子都過不好。我與你奶奶商議了,此行將你大侄子帶走。他今年才三歲,正是天真爛漫的時候,等大一些,再送回來。我們有他在膝下陪伴,想來也不會寂寞。”

    葉蓁蓁還想勸他,奈何他心意已決,擺擺手道,“你不必再說了,現在去和你奶奶道個別吧,這次一走,怕是以後好幾年見不了面了。”

    他話說得含蓄。哪裡是好幾年,大概此生再也不見了。

    葉蓁蓁失魂落魄地去見老太太了。

    紀無咎靠在牆上,悵然若失。葉修名是他的恩師,要說兩人之間也沒有深仇大恨,只有師生之誼。他之前討厭此人,也多半是因為他把持朝政,剛愎自用,礙了他的手腳。可是如今聽聞他要離去,紀無咎竟頗有些不舍,仿佛失了臂膀一般。

    說到底,葉修名能把持朝政這麼多年,也是因為他有本事,有才幹。尋常人想摸個邊兒還摸不到呢。

    紀無咎不想催葉蓁蓁,因此獨自離開了葉府。老人家要離去,想必還有許多話要囑咐。

    果不其然,葉蓁蓁直到快傍晚了才回宮,回來時兩眼紅紅的。紀無咎知道來龍去脈,也不問,只攬著她的肩膀柔聲安慰她。

    葉蓁蓁是個樂觀的人,凡事都往好處想。奶奶這次能一腳踹開閻王自己又爬回來,已是大幸,這次又不是生離死別,她在鄉下的日子一定會過得十分愜意,做孫女的,說不準還有機會去看望她。

    這樣的事,雖不是十分中意,卻也是八分中意了,沒什麼好難過的。做人要知足。

    想通了這一層,葉蓁蓁也就不那麼鬱悶了。她又想起一事,便對紀無咎說道,“皇上,我有一事,不知道該不該對你說。”

    紀無咎抵著她的額頭,淡聲問道,“你是不能說,還是不想說?”

    “我……說了怕你難過。”

    紀無咎心中一暖,“那麼,等你想說,或者不得不說的時候再說吧。”

    葉蓁蓁點了點頭。

    紀無咎便眯眼看她。燭火下她的臉龐明媚生動,大概因下午哭過的緣故,腮上還掛著淡淡的紅暈,細眉已舒展開來,目若秋水,眼角有淺淺的紅痕。她整個人,像是一隻鮮甜多汁的蜜桃。

    這樣的人,差一點就不是他的了。

    紀無咎慶倖無比,心內一陣悸動。他這個人,從來不信什麼鬼神輪回之說,可是現在突然就覺得,他和她的緣分,真的是早就註定好的,任何人都斬不斷破不開。

    十年修得同船渡,百年修得共枕眠。他和她修行了好幾百年,只為今生做一雙恩愛夫妻。

    葉蓁蓁發覺紀無咎目光閃動,這眼神兒她再熟悉不過了。她也不知怎的,兩人好好說著話,他又想到那事上去。她低著頭,玩兒著自己的手指頭。

    紀無咎便捉著她的手,將那圓潤小巧的手指頭含入口中,攪著舌頭撫弄。

    葉蓁蓁的指尖被他的舌頭一碰,心尖兒忽地就一顫。這人真是花樣越來越多了,怎麼會想起咬手指頭呢。

    紀無咎一邊叼著葉蓁蓁的手指,一邊伸手摸到她唇邊。她會意,禮尚往來地叼住他的食指,納入口中。

    他眼睜睜地看著她的櫻唇吸住他的手指,就好像,就好像……

    他不自覺地抽動著手指,進進出出。葉蓁蓁是個聰明好學的,她學著紀無咎的樣子,伸著舌頭繞著他的手指打轉,或是包裹起來,向外頂,向裡吸。這樣一來似乎也挺好玩兒的,像是吃糖棍兒。

    紀無咎一下就失控了。

    他把她抱上床,一邊剝著她的衣服,一邊在她頸間低喘,“蓁蓁,我為了你守身多日,不曾沾半點葷腥,你怎麼獎勵我?”

    葉蓁蓁被他碰到癢處,咯咯笑道,“我怎麼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

    他低低地笑,纏綿道,“如此,有勞娘子親自查驗一番吧。”

    因紀無咎多日未曾與葉蓁蓁親熱,此時小別勝新婚,太過急切,便有些莽撞,力道沒拿捏好,把葉蓁蓁弄得有點疼。

    他把存貨交出來,正等著她的誇獎,卻冷不丁聽到她說,“你退步了。”

    “……”

    男人最不聽不得的就是這種話。他翻過她的身體,在她耳邊咬牙切齒道,“你可別後悔。”

    當夜,葉蓁蓁十分後悔。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79章 香如


    葉修名辭官歸鄉,皇上幾度挽留未果。這是近日京城最熱鬧的新聞。

    這個消息一出,葉府的門檻都要被踏破了,許多故交親友帶著酒來造訪話別。要說葉修名官都要沒了,這會子上趕著巴結談不上,所以這個時候的交情才是真交情。

    由此可見,這老傢伙的人緣還真的挺不錯,他的聲望並非來自權力的驅使。

    葉修名離京那日,皇帝親率文武百官送行,聲勢浩大。許多京城老百姓得知消息,也自發地前來相送。前來送別的人許多都一肚子墨水,因此紛紛以詩相酬,這些詩被結集印售,一度洛陽紙貴,連葉蓁蓁這提到詩就不自在的人,都跟著收藏了一本。

    葉修名一離開,許多人發覺,京城官場的風向要變。

    證據之一是方秀清調任吏部尚書,終於把六部之中最重要的一塊陣地收入囊中。這樣一來,本來在吏部任職的葉康樂,便受到壓制。與此同時,戶部尚書一職空懸,不少人猜測皇上可能會讓葉康樂擔任戶部尚書,以補償葉黨,當了戶部尚書,葉康樂便可入內閣,這樣亦可牽制方黨,兩全其美。

    然而令所有人意想不到的是,皇上不僅沒讓葉康樂入閣,反而讓他外放了!

    本來好好地當著京官,突然要去外地赴任,如此敏感的時間,如此敏感的身份,由不得人不多想。

    皇上這是要把葉黨打壓到底嗎?

    不少人都捏了把汗。

    紀無咎不在乎別人怎麼想,他就怕葉蓁蓁多想:“蓁蓁,你相信我。”

    葉蓁蓁正在漫不經心地吃優酪乳,聞言答道,“我知道你要做什麼。”

    “哦?”紀無咎有些好奇,“說來聽聽。”

    “你想推行方秀清的新政,就不能有人在跟前礙手礙腳。你放心去做好了,我們葉家本來就是外戚,不能風光太過,也是時候該收一收手腳了。我爹是外放,又不是不回來了。況且說到入閣,我倒覺得我二哥比我爹更合適。”

    紀無咎簡直要舒服到骨頭縫裡了。他要做什麼,她都知道。她懂他。

    於是他笑問道,“何以見得?”

    葉蓁蓁把優酪乳吃完了,依依不捨地用銀勺刮碗底,一邊低頭答道,“你是做皇帝的,自然最懂用人之術,何需我多嘴,班門弄斧,”刮了兩下,見沒多少,她扭頭沖外間喊道,“素風,再給我來一碗。”

    “別吃了,”紀無咎攔著她,“吃多了又要鬧肚子。”

    外間的素風知道皇上會攔著皇后,因此只空答應著,沖身旁的宮女擠了擠眼睛。

    紀無咎掏出帕子給葉蓁蓁擦嘴角,擦完之後笑道,“你倒是說說,為何葉二哥更適合入閣?”

    “我爹是個和事佬,面軟心也軟,沒主見。我二哥的臉面隨了我爹,見人三分笑,可是肚子和手腕是隨了我爺爺。你不知道,他打小兒,腸子就比一般人多好幾圈,我哥哥是長子,卻總要讓著這弟弟幾分,遇到事兒,二哥也是最有主意的。你別看他這次只是個治水的,能在那樣的條件下早早地把水庫修好,光會治水肯定不行。”

    紀無咎點頭笑道,“此言有理。其實你比他們都有雄才大略。”

    葉蓁蓁厚著臉皮生受了這句恭維,“正是呢,只可惜我是個女人。下輩子我一定要托生個男兒,幹一番事業。”

    “那可不能夠,”他捉著她的手,“你變成男的,讓我娶誰去?”

    葉蓁蓁笑道,“那你就變成女的,嫁給我吧,”她說著,伸手托了一下紀無咎的下巴,“美人兒。”

    紀無咎未答話,架上鷯哥先受不了了,“哎呀!羞煞人也!”也不知道它是從哪裡學來的哭哭啼啼的細嗓音,閉著眼睛一聽,還真像是個被惡霸調戲的良家小媳婦。

    葉蓁蓁和紀無咎同時一陣惡寒。

    “不過,”葉蓁蓁把話頭兒繞過來,“我覺得這次方秀清動作有點大,我不知道新政的效果會如何,但他是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了。”

    古往今來變法而治的敗多勝少,但也不是沒有成功案例。總的來說如果法度是合理的,那麼最需要一個穩定的強權作為後盾去推行,這樣一來成功的概率會非常高。紀無咎和方秀清這對賢臣與強主的組合是千年一遇,而且本朝官員貪墨確實需要整頓一番。

    總之這次新政還是很令人期待的。大家都不容易。

    紀無咎知道葉蓁蓁的意思,他點頭道,“總之我不會虧待他。”

    葉蓁蓁說道,“咱們提前把話說清楚,你怎樣對待方秀清那是你們君臣之間的事,方昭儀倘若再敢惹是生非,我可是不留情面的。”

    他撫了撫她的額頭,“那是自然。”

    這時,素風走進來換香。她把一塊香膏放進香爐裡,也不點燃,蓋好蓋子又默默退了出去。

    葉蓁蓁吸了吸鼻子,“你還記得這種香嗎,我們在遼東買的,叫‘有所思’。”

    紀無咎也跟著她吸鼻子,“怎麼不記得,只是……我還是覺得這種香氣有些熟悉。”

    葉蓁蓁說道,“我找到這個名字的出處了。漢代有首樂府詩叫《有所思》。‘有所思,乃在大海南。何用,何用……”

    紀無咎看她擠眉弄眼的費勁極了,便幫她背了出來,“‘何用問遺君,雙珠瑇瑁簪,用玉紹繚之。聞君有他心,拉雜摧燒之。摧燒之,當風揚其灰。從今以往,勿複相思,相思與君絕!雞鳴狗吠,兄嫂當知之。妃呼豨!秋風肅肅晨風颸,東方須臾高知之。’……是這個吧?”

    “對,就是這個,”她點點頭,“講的是一個姑娘罵負心郎的。這個香也叫有所思,會不會是一個被拋棄的姑娘制出來的,想借著這個名字罵一罵她的負心郎?”

    紀無咎皺眉道,“這香兆頭不好,你別用了。”

    “為什麼呀,怪好聞的。”

    “有負心郎的才用呢,我可不是負心郎,我是有情郎。”他笑著,低頭作勢要吻她。

    葉蓁蓁扭臉一躲,羞道,“甄笨還在呢。”

    紀無咎顯然沒跟上她的思路,“真……笨?”

    “就它,”她指了指架上的鷯哥,“我給它取的名字,跟了我的姓。”

    什麼叫跟了她的姓,這種話她也好意思說出口。紀無咎同情地看了那小鷯哥一眼,“怎麼起這麼個名字?”

    “我還想叫它甄黑,我把這兩個名字給素月他們選,他們都選了甄笨。”

    “真是一群有眼光的人。”紀無咎贊道,可憐的是跟了這麼個主子……

    兩人說了回話,便相攜著去慈甯宮看望太后。太后自上次被紀無咎打擊之後,這陣子消停了許多,每天也只安安靜靜的吃齋念佛,真像個佛奶奶一般。母子二人的關係也緩和了不少,紀無咎每天去給她請安問好,她絕口不提許氏之事,每天和紀無咎來段親子互動,母慈子孝,其樂融融。

    葉蓁蓁堅信這是假像,但又希望太后真的老實下來,永遠不再生事。

    今兒天熱,兩人一路從坤甯宮走到慈甯宮,都出了一頭汗。紀無咎有些後悔頂著日頭把葉蓁蓁拉出來,要是中暑就不好了。太后正坐在炕上撚佛珠,見了他們,十分歡喜,忙命人端上酸梅湯來,還有一些新鮮果品。

    葉蓁蓁坐定,看著太后與紀無咎之間的母子互動,看熱鬧一般。太后偶爾主動與她搭話,她便也很給面子地兜著,一張巧嘴,說貼心話的時候也有模有樣。

    紀無咎越發覺得自己這老婆能幹。十八般武器裡除了繡花針,別的樣樣精通。

    葉蓁蓁火力壯,慈甯宮裡本來就熱,她坐下之後汗還在流。素風掏出手帕遞給她,她接過來擦了擦額頭。

    太后見狀,不滿道,“好懂規矩的奴才,怎麼讓主子用你用過的帕子?”

    素風忙答道,“回太后娘娘,這帕子不是奴婢用過的,乃是新帕子用薄荷水浸過晾乾了的,用來擦汗,再清涼舒爽不過。奴婢帶了些在身上,防著主子畏熱。”

    太后聽罷,神色緩和,點頭道,“我這裡確實有些熱,倒難為你了,”說著,又看素風,“倒是個貼心又忠心的奴才,”她轉頭看向紀無咎,“要哀家說呀,這奴才雖多,可想要找個既懂得如何伺候主子,又能夠一心一意伺候主子的,就有些難。再要找個能進主子眼緣的,那就更難了。你說是不是?”

    紀無咎點頭道,“母后說得在理。”

    葉蓁蓁聽到此番話,卻警惕起來,太后無緣無故地來這麼一番高論,真的只是沒話找話嗎?

    太后長歎一口氣,說道,“我知道你這些年身邊用得順手的人少,還記掛著得力的老人兒,我心疼兒子,索性多事,給你找來個好奴才。你只要一見她,必定是喜歡的,”說著,抬頭向身邊的宮女道,“讓她過來吧。”

    葉蓁蓁更加納悶,太后如此明目張膽地往皇帝身邊塞人?就不怕他轉頭就開發了她的人?這老太婆到底是個什麼想頭?

    正想著,隔壁次間走進來一人。長挑身材,穿一身藕荷色宮裝,低著頭,步履款款,就這麼幾步路,就走出一種婀娜多姿的丰韻來。偏又不是妖妖喬喬的樣子,而完全是一種天然的婉轉風致。

    葉蓁蓁有些好奇,等她走近些,便禁不住說道,“你抬起頭來。”

    她依言抬起頭來,耷著眼睛不敢向上看。葉蓁蓁向她臉上掃了幾眼,白淨柔婉,雖算不上十分好相貌,卻也是個美人。她又不大明白太后的意思了,若是想給紀無咎床上塞人,怎麼也得挑個能勾住他眼睛的。若是想給他奴才,依著紀無咎對她的防備,也成不了啊。

    葉蓁蓁不解地看向紀無咎,卻發現他正用一副被雷劈到的表情看著眼前這宮女。他愣了半天神,終於喃喃喚道,“香如?”

    那聲音,像是從九天之外飄下來的。
第80章 舊情


    葉蓁蓁從未見紀無咎如此。仿佛三魂七魄都掛在旗杆子上,隨風飄蕩,他自己呆愣如一只傀儡,雖盯著眼前人,卻又是雙眼放空,也不知神志飄向何處。

    太后撥轉著手中佛珠,開口道,“香如,哀家把你與了皇上,從今日起你便是御前一等女官,你要好生服侍皇上,知道了嗎?”

    香如跪地伏身磕了個頭,“是,奴婢一定盡心竭力,忠心不二。”

    葉蓁蓁用帕子擦了擦嘴角,說道,“母后,我看這個奴才白淨又乖順,不知是誰家的女孩兒?”

    太后笑答道,“她是吏部侍郎柏建成之女,也是正經的大家閨秀,如今在宮中只做個奴才,真是委屈了她。”

    看這意思,是為她鳴不平?真巴不得她第二天就當了主子。

    葉蓁蓁聽到“柏建成”三字時,眉毛一挑。若她沒記錯,這個人最近可是惹上大官司了,也不知他犯的事情是真是假,倘若是真,這柏香如也討不著好。

    不過話說回來,萬事沒絕對,看紀無咎的態度,很明顯對柏香如思之甚深。葉蓁蓁想起紀無咎曾對她講過的往事,這個香如,想必就是他口中那位故人了。看來當年太后沒有賜死她,不獨沒有賜死,還把她拉入自己羽下。現在正好拿出來膈應皇后。

    只不過這個柏香如早不來晚不來,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出現?太后癮倒是過了,但就不怕惹禍上身?

    還有,柏香如真的一直待在宮中嗎?紀無咎的眼睛遍佈皇宮各處,他難道一直不能察覺?

    對了,柏建成可是曾經被流放遼東的啊……

    葉蓁蓁突然想起“香如故”那個牌匾,便笑盈盈地說道,“本宮聽說你調得一手好香?”

    柏香如答道,“回皇后娘娘,奴婢確實會一點。娘娘若不嫌棄,想要什麼香請吩咐。”

    這樣一來一切都明瞭了。遼東那間“香如故”弄不好就是這柏香如當初開的,就算不是她開的,也必和她有關聯。她當初是隨著父親流放遼東,後來大赦天下才跟回了京城。太后接她進宮的時日應該也不多。

    葉蓁蓁答道,“這樣也好,什麼時候本宮想用人了,自會和皇上借,就是不知道皇上會不會捨不得,”她看著紀無咎,“皇上,您說呢?”

    紀無咎被她一叫,回過神來,“嗯?”

    葉蓁蓁便不理他。她雖心中不高興,表面上卻不願表露,怕太后得意。

    帝后二人從慈甯宮出來,各懷心事,匆匆告別。

    當夜,紀無咎睡在了乾清宮。王有才悄悄來報,說馮有德趴在牆角聽了大半宿,皇上並未召幸柏香如。

    ***

    莊妃跟了紀無咎好些年,葉蓁蓁算了一下,香如離去的時候莊妃應該已經在紀無咎身邊了。因此葉蓁蓁去了莊妃的含光殿,想要聽她親口說一說當年的事情。

    莊妃一聽到香如的名字便愣了,“她死了啊。”

    “沒死,”葉蓁蓁搖頭,“你與我說一說當年的情形。”

    莊妃知道葉蓁蓁的脾氣,便也不和她兜圈子,一股勁全都倒出來,“她是當年太子貼身伺候的人,與當初的馮大總管是平起平坐的。不過皇上似乎更倚重她一些。且她姿色不俗,不只白天伺候,晚上也伺候……”

    葉蓁蓁打斷她,問道,“她侍寢了?”

    莊妃點頭,“是啊,當年皇上每月總有兩三次是由她伴眠的。”

    “侍寢了怎麼還是個宮女?這是什麼規矩?”

    “皇后娘娘有所不知,當年執掌六宮的是如今的太后,她素來不喜歡香如,因此便……”

    葉蓁蓁聽到這裡不覺好笑。原來太后的糊塗不是因為年老,當年就如此。一個宮女,伺候了主子,按著不給人家名分,也忒小肚雞腸了些。東宮的妃嬪位分又高不到哪裡去,不過是選侍才人之流,給她晉一晉,大家臉上都好看不是。不過話說回來,宮女自然比宮妃好開發一些。

    葉蓁蓁又問道,“皇上當時就沒給她爭一個名分?”不像是紀無咎的性子。

    莊妃答道,“何曾沒有。皇上知道自己母親的脾氣,因此打算請先帝爺出面封賜香如,但是柏香如死活不肯。說一旦封了才人,便不能日日伺候主子了,情願做個普通的宮女,只圖留在主子身邊。到最後說動了皇上,就一直沒有晉位。”

    好個忠心又癡心的奴才。葉蓁蓁冷笑,因又問道,“這些事又不足為外人道,你是如何得知?”

    “是死去的蘇婕妤告訴臣妾的,蘇婕妤那時與柏香如十分要好。”

    “你可別告訴我,蘇婕妤受寵是因著柏香如的緣故。”

    “這個……臣妾也說不好。但是皇上待柏香如的情分,確實與旁人不同——擷芳殿裡到現在都還掛著她的畫像。”

    葉蓁蓁眯起眼,眼前仿佛出現一幅白雪紅梅美人圖,畫中美人捧著紅梅,笑意盈盈地望著她。一轉眼,那美人竟然活了過來,從畫中走下來,盈盈走近,再一抬頭,已變成蘇婕妤的臉。

    葉蓁蓁冷冷一笑。果然那個什麼“有所思”是大有來歷的,柏香如這是罵紀無咎負心郎呢。既然他負心,你何不收了心思一刀兩斷,像詩裡說的一樣,“從今以往,勿複相思”,也顯得有些骨氣不是?強扭的瓜不甜,我就不信,你若是不願意,太后能強逼你到哪裡去!

    越想越氣,想到紀無咎,更來氣。這混蛋哪裡好,風流賬一筆又一筆,算也算不過來。放著宮裡頭那些姹紫嫣紅就算了,好幾年的老情人竟也找上門來,這種人就該在雪地裡被扒掉褲子凍**!

    ***

    紀無咎連著兩夜睡在自己的乾清宮,葉蓁蓁於是有那麼點危機感。她總覺得這次這個香如不一般,紀無咎待她更加不一般。兩人以前就有情意,隔了這麼多年再遇上,**的,她又不像紀無咎似的滿皇宮都是眼睛,萬一他們兩個……嗯?

    偏偏這宮女又是太后賜給兒子的,做皇后的即便想為難,也無從下手。

    葉蓁蓁只好先去探一探虛實。她可不是軟柿子,這兩人若真有個什麼,她自然有萬般的方法對付。

    作為一個模範皇帝,紀無咎照例在養心殿批摺子。他見葉蓁蓁來了,手中的筆也未停下,只抬頭說了一句,“皇后來了?快請坐吧。香如,看茶。”

    柏香如便恭敬地奉上茶來,葉蓁蓁接過茶,卻叫住了她,“你不是在乾清宮上值嗎,怎麼跑到養心殿來了?”

    柏香如知道皇后這是要找茬,低下頭穩穩當當答道,“奴婢貿然離守,請娘娘降罪。”

    紀無咎放下筆,替她答道,“是朕讓她來的。”

    怪道有恃無恐,原來有人替她出頭呢。葉蓁蓁放下茶碗,不鹹不淡說道,“既然主子離不開你,你何不明說,反要主子幫著辯解,你受得起嗎。”胡攪蠻纏一通,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柏香如連忙跪下,“奴婢知錯!”

    葉蓁蓁道,“既然錯了,自然要罰的。你是皇上身邊的人,本宮該體恤著些,就去宮門外跪兩個時辰吧。”

    這樣說,也不過想試一試。太后送的宮女,皇上的貼身侍婢,輪不到皇后來罰。

    果然,紀無咎攔著道,“她不過是依令行事,你又何必如此。”

    葉蓁蓁挑眉看他,似笑非笑,“心疼了?”

    紀無咎也笑,“你今日怎的如此大的火氣?”

    葉蓁蓁冷哼,起身告辭。

    紀無咎眯眼看著她的背影消失在門口,低頭莞爾。

    ***

    紀無咎再次忙到深夜。

    方秀清把新政按照紀無咎的意思又改幾遍,重新寫了個摺子遞上來,厚厚的一本兒,足有萬字。書面語不同口頭話,往往一個字就能傳達很多意思,這會兒寫一萬字,夠紀無咎看會子的了。既然立志做明君,就要下一番苦功夫,他雖累,也無怨言。

    晚上就寢時,香如領著三個宮女在龍床前忙活,等把床鋪好,其他人都退下了,只余柏香如一人,站在紀無咎跟前,為他寬衣解帶。

    因晚上沐浴過一次,紀無咎只穿著便衣,衣服很好脫。柏香如給他脫去外衣,又去脫裡衣,也不知是有心還是無意,她的手指覆在他的腰上,輕輕刮了一下。

    夏天衣衫單薄,指肚上的溫熱似乎能隔著衣服傳到他的皮膚上。

    紀無咎也不知怎麼回事,被她這樣一碰,心中就像長了毛一樣難受。他推開她,“朕自己來吧。”

    柏香如手中還捉著他的衣帶,垂頭喪氣道,“是奴婢伺候得不好。些年未見陛下,如今手生了,奴婢該打。”

    紀無咎歎氣道,“你何必說這樣的話,”他把衣帶拉回來,見她不動,便道,“算了,再穿上吧。”

    柏香如意外,“陛下?”

    “去坤甯宮。”兩天未見,已經想她了。

    柏香如反應過來,勸道,“夜已深,陛下不如早些安歇?皇后娘娘想必已經睡下了,如果現在去坤甯宮……”兩頭麻煩。

    紀無咎只道,“沒關係。”

    很快柏香如就明白所謂的沒關係是什麼意思了,皇后娘娘根本不用出來接駕!皇上不讓人聲張,她在裡頭悶頭睡得自在。

    柏香如便有些不忿,這是什麼樣的大家閨秀,竟然如此怠慢皇上。她隨著紀無咎進了坤甯宮,想要在鳳榻前伺候,奈何素風一橫胳膊把她擋了出去,“皇上既來了坤甯宮,自該由我們伺候,姑姑好生歇會兒罷,倘若到了這裡還要您動手,我們沒臉見人了。”香如的級別比素風高,因此素風喊她姑姑。素月的級別也比素風高,然而兩人情分不同,私底下姐姐妹妹的亂叫。

    柏香如也就不好進去了。她隔著水晶簾看裡頭的情形,皇上因怕吵醒皇后,放輕手腳上了床,杏黃色的紗帳被宮女垂下,擋住了紗帳內睡得一臉酣甜的女子。

    柏香如有些惆悵。


[ 本帖最後由 plsboy 於 2014-9-14 22:48 編輯 ]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81章 位


    次日是休沐,紀無咎難得比葉蓁蓁醒得還晚。葉蓁蓁睜眼時看到他躺在身邊,天氣熱,他不能抱著她,因此只抓著她的手,十指扣在一起。

    葉蓁蓁舉起手看了看,另一隻手捂著嘴打了個哈欠。她坐起來,低頭看紀無咎的臉。玉雕似的一張臉,睡熟了,卸去防備,眉目舒展,安靜美好得像是一幅畫。

    她低頭,在他臉上吻了一下。

    親完之後,葉蓁蓁腦子清醒了。她想起昨日之事,再看眼前熟睡的人,便覺面目可憎起來。她一下下掰開被扣住的手指,然後推著紀無咎一寸寸往外挪。

    咚!紀無咎被推下床,摔在地上。

    葉蓁蓁趕緊躺回床上,假裝熟睡。

    紀無咎惺忪睜眼,迷茫了片刻,發現自己躺在地上。他扒著床沿坐起來,杏黃色的紗帳微抖,隱約可見裡面側躺著一動不動的人。

    他厚著臉皮爬回到床上,從後面將葉蓁蓁摟在懷裡。

    葉蓁蓁裝不下去了,又去掰他握在她腰上的手。

    紀無咎閉眼低笑道,“蓁蓁,別鬧了。”說著,下巴蹭了蹭她的脖子。

    葉蓁蓁不自在地扭動身體,“誰鬧了。”

    “是我,我鬧了還不行麼,”紀無咎按著她,“你別動了,再動就辦了你。”

    葉蓁蓁果然不動了。這時,她的肚子突然響了一聲。

    紀無咎深知吃飯對於葉蓁蓁的重要性,因此立刻和她起床,洗漱,更衣,用膳。

    吃飽了飯,紀無咎假裝要走,葉蓁蓁看他即將邁出門檻,突然說道,“柏香如到底怎麼回事。”

    紀無咎將將要邁出門檻的腳收了回來,他轉頭走回來坐下,笑道,“你終於問了。”

    葉蓁蓁撇過臉,“我不問你就不說嗎。”

    紀無咎反問,“我不說你便不問麼。”

    葉蓁蓁低頭不答。

    紀無咎起身走到她面前,扶著她的肩膀,將她按在懷裡。葉蓁蓁坐在椅上彎著腰,臉抵著他的腹部,不甚舒服,但又不願掙開,於是側過頭,只用臉貼著他的小腹,閉目不言。

    紀無咎摩挲著她的下巴,笑道,“蓁蓁,我喜歡看你為我吃醋。”

    葉蓁蓁皺眉道,“你不要和我說,你初見柏香如時的失魂落魄,也是裝出來騙我吃醋的。”

    “不是,我確實震驚於她的死而復生。我與她往日有些情分,對於當初沒能保護她,也著實慚愧,因此見她還活著,確實歡喜。”

    葉蓁蓁懷疑地看著他,“沒別的?”

    紀無咎便耷拉著腦袋,像是學堂裡在先生面前犯了錯的學生,“蓁蓁,我有一事要與你坦白。我與她……以前做過一些親密的事。”

    真是好含蓄。葉蓁蓁推開他,“那現在呢。”

    紀無咎便蹲□來,扶著她的膝蓋,仰頭笑看她,“現在,我身上已被你上了鎖,旁人碰不得。”

    葉蓁蓁羞紅了臉,扭臉低聲道,“花言巧語。”

    紀無咎捉著葉蓁蓁的手,低頭輕吻她的手背,葉蓁蓁抽回來,問道,“可是現在你到底打算把她怎麼辦?”

    一個宮女,畢竟和皇帝發生過關係,按理說應該晉個小主。葉蓁蓁雖膈應,但是反正後宮那麼多膈應她的了,不多這一個。可是眼下看太后和皇上的意思,似乎都沒打算給她個名分,到底都在打什麼算盤?太后就不說了,紀無咎呢?難道真的是餘情未了,想放在跟前兒偷著親近?

    葉蓁蓁想到這裡,瞪了一眼紀無咎。

    紀無咎怎會不知她心中所想,“我的蓁蓁這麼可愛,”他說著,站起身,“你說怎麼辦就怎麼辦吧。”

    葉蓁蓁想了想,柏香如名義上是太后送給皇帝的,當皇后的不好擅自插手。因此說道,“不如你先問問她自己的意思,倘若想繼續留在宮中,自然該有個名分,倘若想出宮去,你做主給她許個好人家也就罷了。只這樣不上不下的,不合體統,實在想當奴才了,不如來我這坤甯宮,我是脾氣好的主子,必不會虧待她。”

    “好,就這樣吧。先不說這個了,我另有事與你商量,保證你聽了之後手舞足蹈。”

    紀無咎所謂能讓葉蓁蓁手舞足蹈的事情是他最近打算的一次微服私訪。蘇浙一帶富庶,自然也成了官員貪贓枉法的重災區。既然要推行新政,他打算先挑個出頭兒的整治一番,殺雞儆猴。

    果然,一聽說要去江南玩兒,葉蓁蓁立馬精神了。

    兩人又仔細商議了一番,帶什麼人,帶什麼東西,走什麼路線,先去哪裡,再去哪裡,出了急事兒怎麼辦……

    說了一會兒,紀無咎回到乾清宮,把柏香如叫來,將葉蓁蓁的意思問了她。

    事實上,雖然是按照葉蓁蓁的意思辦,但紀無咎也有自己的算盤,只不過暫時無需透露,時候到了自然見分曉。

    柏香如一聽皇后想打發她走,登時淚流滿面,“皇上,奴婢先頭流落遼東苦寒之地,千難萬難,支撐我活下去的念頭也不過是再見您一面。奴婢日盼夜盼,好容易可以重新回到您身邊,可以天天看到您,伺候您。奴婢知道自己拙笨,希望主子能看在奴婢一片忠心的份兒上,奴婢哪裡做得不好您打罵便是,請千萬不要趕奴婢走!”

    紀無咎歎了口氣,“朕幫你在世家子弟中尋個如意郎君,不比在深宮之中強上百倍?”

    柏香如癡癡地看著他,“主子何苦說這樣的話。奴婢既已承君恩露,又有何面目再嫁別人?”

    言外之意是,你都把我睡了,現在還想把我嫁給別人?晚了!

    她見紀無咎被她堵得無話可說,又勸道,“奴婢知道您與皇后娘娘琴瑟和鳴,皇后想必對你我舊事有些耿耿在心,覺得我礙了她老人家的眼。既然如此,奴婢以後凡見到鳳駕必回避,絕不打擾您和皇后娘娘,好嗎?”

    一番話說得,既無怨無悔又癡情絕對,把自己擺在十分卑微的位置上,祈求對方的一點垂憐。

    情商低有情商低的好處,紀無咎基本不吃女人那一套,遇到事情總是冷靜分析為上,觸動感情的時候十分有限。他對柏香如存著些愧意,想補償她,也就對她比對尋常奴才和氣一些,但也僅止於此了。更何況,她爹是柏建成,紀無咎又怎麼會沒有防備。

    因此她在他面前哭,裝可憐,裝無辜,他都無動於衷,現在聽到她如此說,他很不給面子地一語道破問題核心,“你雖不見她,可是天天見朕,也不好。”

    柏香如快要氣死了。以她對紀無咎的瞭解,他雖心思縝密,但絕不是一個溫柔體貼的人,可是這麼個人在關乎皇后的事情上總能體貼到令人嫉妒。她心內暗恨,表面不動聲色,哭道,“奴婢一心一意想要留在皇上身邊,就算不能相見,也要離您近一些方好,求皇上成全。”

    這是要走晉位路線了。紀無咎低頭看著跪在地上的人,目光微閃,應下了。

    ***

    紀無咎按照葉蓁蓁的建議,封了柏香如為美人。美人是正五品,這個品級于柏香如來說,說高不高,說低不低。葉蓁蓁使了個壞,把她安排在芭蕉閣,這地方在東六宮的東北角,紀無咎就算散步都未必能散到那裡去。

    太后知道了此事,雖有不滿,卻無什麼可說的。皇后這事做得名正言順,她捉不到把柄。

    過了幾日,紀無咎和葉蓁蓁整裝南下,臨走之前怕太后生事,紀無咎親自下旨命莊妃暫理後宮之事,這才放心離去。

    因為目的是肅貪,到時候少不得要調動官場資源,因此紀無咎還給了葉蓁蓁一道密旨,讓她做欽差,以備不時之需。

    兩人一路從京城到金陵,邊走邊玩兒,一邊欣賞沿路風光,一邊品嘗各地美食,倒也不覺勞頓。

    紀無咎自登基以來勤於政事,又有名臣保駕護航,因此這幾年把大齊治理得太太平平,國泰民安。他在路上時不時隨手攔住百姓問幾個問題,哪裡人,日子過得怎麼樣,父母官好不好,怎麼評價當今聖上……

    因民間言路開放,老百姓膽子也大,問什麼答什麼,毫不避諱。說起皇帝來,大家總的評價都是好的,唯一不滿的地方是皇帝的眠花宿柳事件。當然,男人嘛,犯錯誤是難免的,既然皇帝已經認錯,自當給他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

    紀無咎不禁感歎,九天玄女娘娘您威力太大了……

    是的,若不是因為他娶的是“玄女娘娘”,誰會一直惦記皇帝逛花樓這種事情。

    所以,當紀無咎發現幾乎所有人都對當今皇后娘娘交口稱讚時,他也就不覺奇怪了。

    蓁蓁的威望比他高多了,身為男人,身為夫君,紀無咎多多少少有那麼點挫敗感。不過沒關係,不管玄女娘娘多麼的神乎其神,到晚上不照樣要被他壓一壓麼。紀無咎猥瑣地想。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姑墨 、沈石榴 、櫻桃好吃 的地雷。謝謝大家!

    反派都是堅強的,香如姑涼不會輕易被炮灰掉~後面還會有她的戲份~

    嗯,另一個反派也快登場了。
第82章 辦案

    紀無咎和葉蓁蓁行至江蘇地界,聽到的不和諧的聲音越來越多了,其中無外乎地方官員加課稅負,導致民怨沸騰云云。

    這些,之前已經有人告到御前,但是現在親耳聽一聽普通老百姓的傾訴,感覺更真實,也更讓人氣憤。

    到了金陵,這種怨憤達到高/潮。

    葉蓁蓁有些奇怪,“雖說天下烏鴉一般黑,但為什麼江蘇的烏鴉比別處的烏鴉更黑一些?難道是水土問題?”

    紀無咎沉吟,“只怕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上級向下級搜刮,下級自然向更下級搜刮,反正又傷不到他們一根寒毛,到頭來買帳的都是普通老百姓。

    現在的問題是怎麼查辦。無論是自下而上地查,還是自上而下地查,都需要證據。而且貪污一事,證據全在賬上,別人無法提供,只能從貪污者自身尋找突破口。

    都是朝廷命官,手握重權,查起來更加無從下手。

    正當紀無咎仔細斟酌行動方案時,葉蓁蓁給他出了個主意。

    葉蓁蓁走的是和紀無咎完全不同的路數。紀無咎是個萬事都要算計到位的人,密不透風的一張網,把你蓋住,讓你無處可逃,束手就擒。等到被逮住了,只能罵一句陰險,別無他法。葉蓁蓁不同,紀無咎覺得,她行事頗有些大巧若拙的意思。不管對方有多少條妙計,她只尋住一點,全力進攻,一旦突破,便可使對方的防線全線崩潰。如此行事,風險是有的,但見效也快。

    比如這次,她強烈建議把金陵知府捉過來打一頓,不怕他不招。這個方法聽起來荒唐,但若是由葉蓁蓁來做,自有其道理。首先,不管這個知府有沒有貪污,做官做到整個金陵城的百姓都罵,他值這一頓打。其次,她是欽差,她又是皇后,她真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打了還白打。官大一級壓死人,老娘就是這麼不講道理,你奈我何?

    不過,為了避免打草驚蛇,驚動其他貪官,他們不能直接闖進知府家打人,怎麼辦?

    紀無咎有辦法。金陵衛指揮使是新調任的,之前曾在葉雷霆的軍中供職,也在遼東打過仗,他和紀無咎認識。此人是新上任的,應該沒有攙和這趟渾水。他是管軍隊的,與金陵知府是平級,以他的名義請金陵知府去軍營中一敘,必然不會引起懷疑。

    兩人果然照這個方法辦。金陵知府名叫常魚,是個胖子,胖到什麼程度,葉蓁蓁第一眼見他,總覺得他走路相當吃勁,大概滾起來會更方便一些。

    常魚以為金陵衛指揮使是想和他拉關係,卻沒想到兩人聊了幾句,對方絲毫沒有這方面的意思,反而說有人想見他。

    這個人自稱是欽差,代天巡狩,手裡頭拿著蓋玉璽的聖旨。

    常魚乍一聽,不大相信。欽差要來江蘇,他怎麼一點消息都沒聽說?

    可是衛指揮使好歹是正三品,犯不著給一個騙子牽線搭橋吧?而且又是冒充欽差!

    葉蓁蓁才不管常魚信不信,命人把他給綁了,吊在院中一棵大槐樹上。若是平常人,總要吊起來腳離地才好,但眼前這胖子,倘若腳離了地,怕是胳膊要斷掉的。因此葉蓁蓁開了個恩,只讓他踮著腳。

    常魚雙手被綁,兩腳撐得酸疼難忍。他從未見過這樣的欽差,上來二話不問先要綁人的,朝廷現在用人都這麼不拘一格了嗎。

    “欽差大人,敢問您高姓大名,官居何職?”常魚覺得有必要先搞清楚去此人來歷。

    “你真的想知道?”葉蓁蓁握著鞭子,敲了敲他的胖臉,“我姓葉。”

    姓葉,京城之中有資格做欽差的,想必是葉閣老府上的。只不過葉修名已經辭官,葉氏失勢,這是天下人都知道的事情,眼前這小娃娃怎麼如此不識實務,還敢張狂。想到這裡,常魚不那麼害怕了,臉上堆起笑來,說道,“葉大人,請您把下官放下來吧,咱們有什麼話好好說。”

    葉蓁蓁說道,“你好好說話,我自然放你下來,倘若不然,本官知道你是知府,可是本官手上的鞭子,是不認人的!”說著,鞭子向天空一揮,啪地一聲脆響。

    常魚嚇得一抖,“大人有什麼話儘管問,下官一定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江蘇境內官員貪污成風,你速速把實情與我招來。我要細帳,還有銀子的去向。”

    “……”也太直接了吧!就不能含蓄一點嗎!常魚在官場上混了也有二十餘年,習慣了拐彎抹角和虛與委蛇,突然之間讓他遇到這種直來直往的,他還真有點不適應,說話也結巴了,“大大大大人說笑了,下下下下官為官清廉,兩兩兩……嗷!!!”

    葉蓁蓁因聽得不耐煩,退後幾步,揮手就是一鞭子,引來他這一聲慘叫。

    常魚疼得臉色發青,也有些怒氣,忍著道,“大人不問實情,逼打朝廷命官,豈不是有負聖托!”

    意思是你這麼胡來,就不怕我向皇上告狀嗎!

    葉蓁蓁笑道,“皇上是我夫君,別說打你兩下,就算要了你的命,他也不會把我怎樣。”

    “你你你你是皇后?!”常魚驚得瞪大眼睛,目光向下移,看到她胸前,確實比男子雄偉了許多。方才因為緊張,竟然沒注意到。

    這實在令人難以相信,然而如果她真的是皇后,那麼此地為何會突然冒出欽差,以及欽差行事為何如此離奇,這些問題就能得到解釋了。

    常魚剛想說話,卻見站在欽差大人身後的一個年輕男子突然上前,揮起手中劍鞘,照著他的臉狠狠一抽!

    常魚被打得腦袋一歪,眼冒金星,過了好一會兒才清醒過來。他的臉已經腫得老高,後槽牙都被打碎了,冒出血來,疼痛難忍。

    “你為什麼打我!”他憤怒地質問。

    欽差大人聽到此話,也奇怪地轉身問他,“對啊,你為什麼打他?”

    那年輕男子已經退回到她身後,依然抱著劍面無表情,聽到她問,便答道,“想打就打了。”

    常魚:“……”這他娘的都是一群什麼人啊!還有沒有王法了!

    紀無咎方才確實沒忍住。確切地說他忍了太久。葉蓁蓁不好女扮男裝,所以一直都穿著女裝。所過之處,但凡是男人,視線總要向她移,她的臉上,身上,無一處不吸引人。紀無咎知道那些人的目光意味著什麼,也知道他們的腦子裡會想些什麼,每每想到這些,他都十分鬱悶。但這也是沒辦法的事兒,誰讓他老婆太動人。於是忍啊忍,今天看到常魚的視線刻意地落在葉蓁蓁胸前,他終於爆發了。

    葉蓁蓁找回狀態,執著鞭子看著常魚,“你現在相信了吧?”

    常魚猛點頭,這樣奇葩的欽差,也只能是皇后了。這樣狂暴的隨從,也只能是常年在宮中橫行、不把百官放在眼裡的奸宦了。

    蒼天啊,這種牛頭馬面一般的組合怎麼就讓他給遇到了呢……

    葉蓁蓁見他相信了,便問道,“那麼,你打算招了?”

    “呵呵呵呵皇后娘娘真是說笑了,微臣實在沒什麼可招的。不如您把我放下來,我好好款待您?金陵城是六朝古都,好玩兒的去處有很多。”

    這人的嘴巴又滑又硬。葉蓁蓁招呼上來一個擅長抽鞭子的軍士,讓他一鞭一鞭地打常魚。不能打得太重太快,慢慢地熬著他,不怕他不招。

    院內一時傳來陣陣殺豬般的嚎叫。葉蓁蓁躺在搖椅上喝茶,兩耳堵了兩團棉花。紀無咎坐在她身後為她捏肩膀,她笑眯眯地受用著。

    常魚發現自己遇到剋星了。他在官場上混熟了,混成一條滑溜的泥鰍,倘若遇到正常的欽差,他自然可以放開手腳與之周旋,可是眼前這位太霸道了,直接打人啊!用鞭子抽啊!而且又是皇上他媳婦,就算把他抽死了,又能怎樣?皇上會不會為一個非親非故的小小知府,而治自己老婆的罪?顯然不會啊!就算要發作她,也是床頭打架床位和,小懲大誡而已!

    可是招了又能怎樣?招了就不會死嗎……

    葉蓁蓁適時飄來一句,“倘若招了,不過是抄家發配,小命還在。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你自然懂得這個道理。”

    常魚說道,“皇后娘娘,您若是打死了微臣,雖然皇上未必治您的罪,可是您就不怕天下人恥笑嗎?”

    葉蓁蓁淡定地靠在搖椅上,答道,“常大人,你覺得本宮糊塗麼?你去金陵城大街上隨便抓一個人來問問,倘若常知府被打死了,他是否會拍手稱快?再說了,今兒就算你死在這兒,能有幾個人知道?又有誰會說出去?”

    常魚便有些絕望,他遇到官場的黑幕了。好黑的幕啊!

    雖有些動搖,但這件事牽涉甚廣,常魚一邊挨著揍,一邊還有心力去計算自己若是招了,活下來不被報復的幾率有多大。最後,葉蓁蓁一句話擊潰了他所剩無幾的堅持,她說,“你不招也沒關係,反正後頭還有好些人,一個一個來。”

    是啊,知道這件事的又不止他一個。不招肯定死,招了還有機會活命,他現在都死到臨頭了,又怎麼顧得了以後,先保住眼前的性命要緊!

    於是常魚高喊道,“我招,我全招!”

    葉蓁蓁聽到此話,站起來走到他面前,笑嘻嘻道,“既然如此,請常大人先在營中養傷。記住,招認的人不止你一個,倘若你敢糊弄我,依然是死路一條。本宮想殺個把人,再容易不過,知道嗎?”

    常魚連連點頭,有氣無力道,“曉得,微臣都曉得。”

    葉蓁蓁揮手讓人把他放下來。那軍士只顧解繩子,不想常魚被打了一通,早已兩腿發軟,剛一被鬆開,便搖搖地向下摔倒。

    紀無咎適時地提了他一把,捉著他的後衣領,把他提得腳幾乎離了地。

    軍士看到之後,頓感敬佩,常知府不是一般人,重量頂的上一頭成年肥豬。看不出來,這小白臉的力氣還挺大。

    常魚被紀無咎放下,勉強站定。他有意討好眼前這二位,因此客氣說道,“多謝公公。”

    “……”

    常魚不明白,為什麼他都答應全招了,那奸宦又把他打了一頓。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八月 、竹葉青 的地雷。感謝 姑墨 的手榴彈。謝謝大家!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83章 發現


    葉蓁蓁這次往江蘇官場撒了一劑猛藥,按照常魚提供的線索,她又捉了不少官員來打,竟然一打一個准,個個都招認了。

    當官的都是最惜命的,口內說著不怕死,實際上威脅的力度不夠,沒能讓他們感受到死亡降臨的恐懼感。葉蓁蓁是皇后,擺出一副混世魔王的架勢,油鹽不浸,直接上鞭子招呼,只要他們相信她是皇后,就會順理成章地相信這小祖宗就算打死他們,也用不著償命。有幾個人還想挺一挺,以期救兵能來,可惜娘娘行事太絕,裡裡外外把持得密不透風,消息根本傳遞不出去。娘娘還說了,等你死了,我就讓人把你們切成一塊塊的,扔進秦淮河喂魚。到時候屍骨無存,證據自然也無,朝廷不過是少個當官的,而你們,可就連投胎都不能夠了。

    這種無情無恥無理取鬧的行為一下就把他們都震懾住了。

    紀無咎把這些官員們的供詞仔細看了兩遍,發現這些供詞的相似度很高:有銀子來往明細,貪污數額巨大,但是贓款的大頭,都上交給了江蘇布政使。

    布政使是封疆大吏,果然是上樑不正下樑歪。

    這件案子涉及官員眾多,數額巨大,紀無咎立刻下旨急調京城刑部和都察院官員共同前來查辦此案。手頭人證物證俱在,案子應該比較明瞭,現在最重要的是查清楚贓銀的最終流向。

    然而京城官員剛到江蘇,卻傳來一個消息,江蘇布政使柴知退,畏罪自殺了。

    紀無咎命人把柴府上下翻了個遍,並未發現大筆銀錢。且根據熟知柴知退的人交代,柴大人平時生活簡樸,沒幹過什麼一擲千金的事兒。

    柴知退,柴知退。紀無咎仔細回想著來之前在吏部翻閱過的關於江蘇各級官員的檔案,腦中突然閃過一道亮光。這個柴知退,年輕時曾在太子詹事府供職!

    詹事府是專門為太子服務的,二十幾年前的太子不是他紀無咎,而是他的伯伯、被先帝爺廢掉的那個太子!也就是紀離憂的父親!

    柴知退年輕時並不顯眼,在詹事府的職位也不高,且詹事府又有那麼多人,所以紀無咎當時看到,並未太過留意。

    可是現在一看,這其中必有古怪。

    還有,柏建成當初從遼東遇赦南歸,可是從江蘇起步的。紀無咎剛看到檔案時就有些奇怪,柏建成是福建人,遇赦之後不回家鄉,反而跑到江蘇去,又從按察使司一步步地往上爬,其中必定有人扶持。而葉修名提拔柏建成是之後的事情,所以柏建成一開始是受了柴知退的庇護和提拔。

    至於柴知退為什麼提拔一個罪臣,答案已經很明顯了。

    紀離憂這幾年前往女真經營,在遼東遇到柏建成,拉攏他加入自己的謀反計畫之中。之後柏建成回到中原,柴知退作為這個謀反團夥中的幕僚,培養起柏建成,並把他送入京城。柏建成憑著自己和葉修名的師生情分,擠進了吏部。

    紀離憂,柴知退,柏建成。除了他們,還有誰?根據葉修名的描述,柏建成是個左右逢源極善鑽營的人,會不會還有人被他拉攏?且柴知退在江蘇十幾年,樹大根深,他到底培養了多少部下?

    這些,都無從得知。

    所以,這個案子,實際是兩個案子。貪污案好審,謀反案現在露出來的線索太少,最好的辦法是按兵不動,私底下仔仔細細地查。

    於是紀無咎命人將貪污官吏押解回京,柴府暫時查封,任何人不得接近。又讓身邊的暗衛送了份密旨回京給大內密探。

    這些事情都不急,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紀離憂。臥榻之側豈容他人鼾睡,雖然紀無咎知道紀離憂想要謀反其實比登天還難,但是總被人這麼暗地裡盯著,他無比難受。

    柴知退在江蘇經營多年,又斂了這麼多錢,想必紀離憂的老巢就應該在江蘇了。

    紀離憂之前的計畫失敗,他現在很可能退回到江蘇。

    也就是說,他們這次來查貪污案,竟然歪打正著查出了大案。

    可是紀離憂在哪裡?到底怎麼引他出來?

    紀無咎覺得,紀離憂若是知道了他的行蹤,很可能會來刺殺他。太平盛世,想要通過起兵或者宮變的方式篡位,成功率接近於零。但是現在皇室無子,只要把他紀無咎殺了,紀離憂就名正言順了。

    刺客也是聰明人,紀無咎身邊跟著那麼多暗衛,個個都是一流高手,他們若是再不顧一切地向前沖,那不是行刺,那是找死。

    無奈之下,紀無咎只好積極地為刺客們創造機會。他讓暗衛們與他保持著一裡左右的距離,身上別幾枚信號彈,有急事,發信號,暗衛們自然會第一時間沖過來。

    葉蓁蓁身上穿著蠶衣,應能確保無虞。

    這件事情解釋起來頗費口舌,紀無咎暫時也沒和葉蓁蓁說,只想等著事情了結之後,一氣兒說給她聽。反正她知不知道都無甚關係,又插不上手。

    於是接下來幾天,紀無咎和葉蓁蓁就在金陵城的大街小巷遊蕩著,專管吃喝玩樂。葉蓁蓁很喜歡聽茶館裡的彈唱,咿咿呀呀的,雖然聽不懂,卻又覺十分悅耳。她幾乎每天都去聽一段,後來經當地人介紹,才知道人家唱的是皇帝和玄女娘娘的風月故事。那唱詞雖講的是豔情,卻頗文雅,其中有一句是“露滴牡丹心”。紀無咎把這幾個字放在嘴裡咂摸,越咀嚼越覺得有意思,當晚興致盎然地滴了一回牡丹,次日便畫了幅扇面,題字就是“露滴牡丹心”,送給葉蓁蓁。葉蓁蓁看了,舉著扇子照著他的腦袋一頓好打。

    當天下午,葉蓁蓁逛街時路過醫館,從裡面買了些能令男人休養生息的藥丸子。醫館掌櫃的是個話嘮,說一口流利的官話,他舉著那素淨的小藥瓶,對葉蓁蓁滔滔不絕,“夫人您請放心,這藥丸是小店獨家秘制,經過九九八十一道工序煉製而成,小小一粒,保管能讓男子至少十日不舉。甭管他是怎樣的壯士,在此藥面前必定威風掃盡。夫人您貌若天仙,實在需要多多地預備這種藥物,以備不時只需啊……”

    紀無咎聽得臉色直發黑,劈手要奪,葉蓁蓁卻先一步搶過來揣進懷中,沖他笑道,“你想吃的時候我再給你。”

    紀無咎一瞬間老虎變貓,溫順無比,和葉蓁蓁說話時像小媳婦一樣慢聲細語的,“蓁蓁,我替你保管吧。”

    葉蓁蓁捂著胸口,笑道,“我怕你偷吃。”

    ……到底有多想不開才會偷吃這種東西。

    兩人打打鬧鬧地出了醫館,外面竟然下起了雨。細細的雨絲斜飛下來,撲到人臉上,一片清涼。青石地磚已經被浸濕,正在經受著沖洗。紀無咎撐起一把油紙傘,與葉蓁蓁並肩行走在雨中。

    傘面是鴨黃色的,上面畫著一支鮮豔的紅梅。傘下的人一個白衣一個紅裙,男的英俊挺拔,女的美豔玲瓏,站在一起好看得像是一雙謫仙,不似凡人。兩人順著青石路走到一座拱橋上,一路吸引了許多人的目光。

    石橋建在淮水之上,站在橋上遠望,秦淮河躺在細密的雨霧中,河面在雨絲的捶打下,升騰起一層薄薄的青煙。兩岸樓閣鱗次櫛比,在煙雨之中看不清楚,似是隔了一層薄紗。

    葉蓁蓁拉著紀無咎的手,說道,“我們去河上泛遊吧。”

    “好。”對於她的建議,他似乎一直在說好。

    金陵是煙粉繁華的古都,秦淮河畔的畫舫租用已經形成產業,不止能租船,還能租人。風流寂寞的公子哥兒,租個紅顏知己,泛舟河上,喝酒暢談,多麼美好。

    紀無咎拒絕了老闆向他極力推薦的紅顏知己,只租了條船,連船夫都不用。他把葉蓁蓁扶上船,便自己抄起槳劃起來。出於某種不可說的目的,紀無咎是學過划船的,於是兩人的船很順利地游向河心,之後,紀無咎把船槳一丟,來到船這頭找葉蓁蓁。

    因為船比較大,兩人站在同一頭,也不擔心會翻。

    葉蓁蓁正站在船頭看風景。站在橋上看到的秦淮河和戰在船上看到的不一樣。站在橋上,感覺自己像是在看一幅畫,而站在船上時,你會覺得自己就身處於畫中。

    畫布上細密的雨霧觸手可及,河面上泛起的青煙就在腳邊。兩岸的亭臺樓閣因為離得近了,看得更加清楚。

    她一手撐著傘,另一手伸出傘外,掌心向上,去承接那柔軟的雨滴。

    雨霧,油紙傘,紅衣美人。葉蓁蓁只知道她站在畫裡,卻不知她本身就是一幅畫。

    紀無咎看著她的背影,砰然心動。兩人已成親近一年,親密無間,彼此再熟悉不過,可是每每看到這樣美不勝收的她,他依然會有心跳加速的感覺。就像是一個初嘗情/事的毛頭小子。

    他走過去,從她身後抱住她,低頭輕吻著她鬢間的黑髮。

    “真美。”葉蓁蓁喃喃道。

    “是,真美。”紀無咎附和。他輕咬著她的耳垂,手順著腰一路向上,停在她胸前緩緩揉著。

    葉蓁蓁:“……”多詩情畫意的時候啊,他怎麼淨想著做那種事。

    當然,對於紀無咎來說,這麼美好的氣氛實在適合做點同樣美好的事,不然多浪費。他扳過葉蓁蓁的身體,親吻著她,將她的拒絕都堵了回去。

    葉蓁蓁一開始還想反抗一下,但是很快被紀無咎親得沒了力氣,身上被他揉弄得發軟,以至於一不小心松了手,漂亮的油紙傘翻入河中,在河面上飄飄搖搖地遠去。

    淡青色的雨霧之中,兩人擁在一起纏綿著。細雨打在他們身上,兩人似乎都毫無知覺。

    直到葉蓁蓁被親得氣喘吁吁。她抬手抹了一把額頭,髮絲已被雨水浸濕,貼在額上。她掙扎道,“你不會就打算在這裡……”吧?

    紀無咎粗喘著笑道,“雖然我很期待,但我絕不會讓你被別人看了去。”說著,拉她走入舫內。

    遠處的河岸上,幾條身影緩緩沉入水中,魚兒一般無聲無息地遊動。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2422029 、海風夾子 的地雷。謝謝大家!
第84章 田園


    如果你問紀無咎,什麼樣的時刻最想殺人,他一定會回答,和蓁蓁玩兒成人遊戲被打斷的時刻。

    他應該慶倖,因為想玩兒情趣,所以沒把葉蓁蓁的衣服剝光,只脫了她裙下的褲子。至於他自己穿了多少,那就不要去在意了。

    葉蓁蓁先發現了不對勁。她躺在地毯上,正被紀無咎托著臀親吻大腿根兒,結果耳邊聽到咚地一下撞擊聲,聲音是從船底發出的,順著船體傳到她耳朵裡。於是她有些奇怪,對紀無咎說道,“水下有大魚在撞咱們的船?”

    紀無咎不知道她為什麼沒頭沒腦地來這麼一句,他不滿地輕咬了她一下,“你專心一些。”

    咚。又一下。

    葉蓁蓁皺眉,“不會是人吧?”

    紀無咎滿腦子香豔的想法中突然擠出一點冷靜的光芒——來了!

    可是來的真不是時候……

    他黑著臉放下葉蓁蓁,自己披了衣服起身,悄悄走到門口聽動靜。葉蓁蓁也趴在床上,耳朵緊貼著地毯,又聽了一會兒,她突然說道,“不會是刺客吧?”

    “噓——”紀無咎扭臉在唇前豎起食指,一看到葉蓁蓁,頓時有種噴鼻血的衝動。她為了將耳朵貼得緊一些,腰彎得厲害,臀部高高地向後挺著,裙子因重力的關係向下滑,堆在腰上,只有裙邊堪堪蓋在臀上,卻又遮不全……

    紀無咎喉嚨一緊,“你……你先把褲子穿上……”

    “哦。”

    葉蓁蓁便起身穿褲子。紀無咎不敢再看她,扭頭繼續聽外面的動靜。聽了一會兒,他乾脆打開隔門,走了出去。

    嘩啦啦一陣水響,船下突然跳出幾條人影,翻身上船!

    紀無咎想也不想,先把信號彈拉起來。他轉頭向葉蓁蓁交代了一句,“蠶衣穿好別出來,有事兒叫我。”說完這句話,那幾條人影已經欺近,紀無咎遂與他們纏鬥起來。

    還真是刺客!葉蓁蓁有些奇怪,這些人是沖著皇上來的還是沖著欽差來的?不過現在也不是想這些的時候,她起身蹲在另一扇門的旁邊,雙手舉著一隻短凳,神情戒備,頗有些一夫當關的架勢。可惜等了一會兒也不見刺客闖進來,看來他們是沖著紀無咎來的。

    外面的紀無咎,和那些刺客過了十餘招,把兩個人打進水裡之後,暗衛們趕到了。十八名高手一擁而上,八名刺客死了六個,餘下兩名活捉,連掉進水裡的那兩個都沒能逃過。

    紀無咎讓人把這兩名刺客帶下去嚴刑審問。不過執行這類重大任務的刺客一般忠誠度都比較高,不太容易套出有用資訊。

    所以結果與他預想中的差不多,他光能吸引刺客,引不出紀離憂來。而且經過了這次,對方有了防備,下次能不能引出刺客都是個問題。

    紀無咎打算著,還是從京城多調些人手來江蘇細查。不過前面柴知退一死,紀離憂想必知道皇帝會搜查江蘇,進而先一步逃向他處。天下這麼大,要找一個人,真是大海裡撈針。

    其實身為皇帝,想找哪個人並不難,通緝令向全國一撒,不怕揪不出你來。但問題是,這樣一搞,就會有許多人知道紀離憂的存在,那時候的場面更不好控制。

    這個人,還真是棘手。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肚子裡的那些九曲十八彎,她現在的還停留在對刺客的疑惑上。“皇上,有人想殺你?”

    “嗯。”紀無咎點點頭。

    葉蓁蓁有些急,“為什麼?”誰吃飽了撐的來行刺皇帝?

    紀無咎想了想,決定還是和盤托出。從當年宮亂講起,不過宮亂那會兒他和她都還不知道在何處,因此他也知道得不怎麼詳細。但廢太子有個兒子,那兒子叫紀離憂,這是肯定的。紀無咎把紀離憂、柏建成、柴知退這幾個人的光榮事蹟連在一起講了一遍,葉蓁蓁越聽越震驚,“這這這……是真的?”

    “柴知退和柏建成的罪證尚沒有查清楚,但紀離憂的身份已經確定,是廢太子之子無疑。說起來,這個人你還認識。”

    葉蓁蓁更覺意外,“我認識?我認識的,跟這個年紀對的上號的……不會是我表哥吧?!”

    紀無咎看了她一眼,“你怎麼好事壞事都能想到你表哥身上……是黎尤。”

    “他?不像啊……他還救過我呢。”

    “笨,”紀無咎敲了敲她的頭,“他若是和女真勾結,出入女真軍隊便是行走自如,和朵朵烏拉圖聯手做一場戲,騙得你的信任,又不是難事。他在遼東應該已經知道你我身份,後來出現在朵朵烏拉圖軍中,是想跟著他去聯合勃日帖赤那攻打薊州。他之前也有一些計畫,但是都被我們打亂了。”

    “原來是這樣,”葉蓁蓁恍然,現在再回想起黎尤的笑容來,就覺得他那親切的笑意中似乎透著股邪氣,她撓了撓頭,突然想起去年發生的一事,“那麼蘇婕妤找侍衛假意行刺你那次……也是真的?”

    “蘇婕妤是被人哄騙了,侍衛行刺是真的,劍上的劇毒,也是真的。”紀無咎說著,幽怨地看著她。

    葉蓁蓁十分內疚,當時沒想太多,現在想來,實在令人後怕。萬一他被那劍刃掃到一下,豈不是現在就無法活生生地坐在她面前?

    “蓁蓁,你不心疼我。”紀無咎頗有些不滿。

    葉蓁蓁急忙道,“對不起!”

    他突然湊近,直勾勾地看著她,“那你怎麼補償我?”

    應付這種情況,葉蓁蓁也十分熟練了,她斜著眼看他,“你想怎樣?”

    紀無咎滿腦子想的都是白天她在船中俯身翹臀時那個畫面,他只覺身體內浴火翻騰,遂毫不猶豫地將她攔腰抱起,走向床榻。

    ***

    因為發生了紀無咎被刺事件,葉蓁蓁便打算早些回京城。紀無咎京裡也有不少事要安排,因此二人想法是同步的。只不過在走之前,他們還要做一件事——探望葉修名他老人家。

    葉修名住在江陰,距離金陵有三四百里路,紀無咎和葉蓁蓁乘著一艘大帆船,順著江水一路向東行駛。估計葉蓁蓁真是個福星,他們走到哪裡,哪裡就順風,早上出發,傍晚時分,竟然就到了江陰渡口。葉修名派了家丁來這邊張望,正好看到他們,便接了回來。

    葉修名的日子過得十分愜意。大宅院,十幾個精明又忠心的奴僕,又置辦了百畝良田,租給佃戶們種。他在宅子附近買了畝水塘,種上許多荷花,塘中有許多魚,還放養了好多水鴨子,葉蓁蓁他們到的時候,正好能吃到第一茬兒鴨蛋。奶奶說,等一入秋,就可以吃上自家塘裡挖出來的蓮子和藕了。

    當然,這些都是表面。要說吃穿用度,葉修名在這裡比京裡差了十萬八千里。可是他們老兩口一輩子該享的福都享了,也不貪圖那些。真正的愜意是舒心,沒了官場上那些個勾心鬥角,不用為了天下事忙得連自己飯都顧不上吃,真是怎麼待著怎麼痛快。

    於是,當紀無咎把柴知退的事情跟葉修名說了之後,葉修名擺著手道,“皇上,我現在是鄉間一枯叟,朝中的事,自有能人幫您分憂。”

    紀無咎聽他如此說,便不再提此事。只與他聊些家常事。脫下龍袍,紀無咎在葉修名面前更像個晚輩,與他相處比從前融洽了不少。兩人正坐在水塘前釣魚。這塘裡的肥魚很多,又傻,釣起來一個接一個,一點沒有詩中談及垂釣時的悠然安閒。紀無咎看著身旁竹簍中不甘心地翻肚皮的魚,心想,這才是生活。不在詩中,不在畫中,只在眼前,平平淡淡,真真切切。這世上沒有什麼世外隱者,真正的隱者,都活在紅塵喧囂之中。

    紀無咎有些羡慕葉修名。當然,也只是羡慕。他身上背負著很多東西,他過不上這種生活,想都別想,至少現在不用癡心妄想。葉修名也是為朝廷嘔心瀝血了幾十年,才開始過這樣的日子。人的生命,在各個階段都有其該要承擔的東西。一個年輕人,若是尚未拼搏就先想著退隱,那不是隱士,那是窩囊廢。

    遠處突然傳來一陣嬉笑聲,紀無咎支起耳朵聽,臉上露出溫柔的笑。那是葉蓁蓁在陪著她的大侄子玩兒。雖說是大侄子,但其實很小,只有三歲,小名喚作安安。那是粉雕玉琢的一個小孩兒,一雙眼睛黑葡萄似的,透著古靈精怪。三歲的小孩兒沒長開,一雙小短腿,偏喜歡追著葉蓁蓁滿世界跑,葉蓁蓁也喜歡逗他,於是宅子內外經常能看到這一大一小的兩個人,一前一後地追著嬉戲。

    葉蓁蓁跑累了的時候,紀無咎的魚簍也釣滿了。他和葉修名一起回來,剛放下魚簍,又被葉蓁蓁拉著去河上采菱角。

    菱角藏在心形的綠葉子下,紫紅紫紅的,像是一顆顆頭角尖尖的小元寶。紀無咎搖著小船,葉蓁蓁扒在船舷上,一邊哼著采菱角時唱的民歌,一邊把菱角捉下來扔進船艙,頭也不回一下。她的嗓音清甜,唱起歌來還真有幾分江南水鄉小女子的溫婉。

    紀無咎搖著船,眼睛望著一望無際淡平無波的河面,耳邊聽著愛妻歡快的歌聲,幸福感撐滿了心房。

    葉蓁蓁采累了,仰身枕著紀無咎的腿躺著,望著藍藍的天幕,突然叫他,“紀無咎。”

    “嗯。”

    “我想給你生個孩子。”

    紀無咎只覺心口燙得厲害。他扶著槳,低頭看她,柔聲說道,“我們會有很多個孩子。”

    作者有話要說:過節加更,驚喜到了咩^_^

    下章有奇遇~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85章 遇險


    紀無咎和葉蓁蓁在江陰過了兩天逍遙日子,便起身離去趕往京城。因水路不便,兩人選擇了馬車。本來,來江陰之前葉蓁蓁還有些擔心,怕那些刺客再生事,但紀無咎覺得身邊那麼多暗衛不是吃乾飯的,刺客來了他一定熱烈歡迎,因此也就放心地來了。

    只不過,千算萬算,他們能避開**,卻躲不過天災。

    兩人駕著馬車行了兩天半,第三天中午時停下來歇腳吃東西。此處前無村後無落,紀無咎和葉蓁蓁把馬車停在路邊,兩人在一棵大樹下鋪了張毯子。天氣悶熱,葉蓁蓁在馬車上顛簸了幾天,有些疲憊,紀無咎便想讓她在樹下睡一會兒,歇一歇。

    這時,正西方猛然傳來一聲巨響,大地跟著震顫了一下。紀無咎怵然而起,警惕地四下張望。葉蓁蓁也驚得站起來,“怎麼了?”

    紀無咎的視線停在西方,眼睛越睜越大,葉蓁蓁從他的眼中看到一條湧動的橫線。她回頭張望,只見西方的天邊突然湧現出一道牆,在陽光下反射著白光。那牆一望無際,像是一條身長千里的巨龍,橫壓過來,迅速向他們逼近。

    是洪水!

    葉蓁蓁幾乎聽不到自己的心跳了,她全身發抖,立在原地竟不知該如何反應。

    紀無咎拉著她飛奔向馬車。

    然而他們晚了一步,馬受到驚嚇,掙開了地上的楔子,帶著馬車跑了!

    人無論如何是追不上馬的,而且就算追也來不及了。紀無咎拉著葉蓁蓁扭頭往回跑,“上樹!”

    幸虧他們方才挑的是附近最大的一棵樹。葉蓁蓁抱著樹幹想要向上爬,紀無咎攬著她的腰,足下一登,踩著大樹的橫枝借力縱身,一口氣連縱三下,停在樹上。

    葉蓁蓁只覺自己像是飛了起來,她瑟瑟發抖的摟著紀無咎的腰,不敢動,也不敢向下看。

    紀無咎讓她腳踩著橫枝,怕她腿軟掉下去,手臂依然攬著她。他見她嚇得臉色都白了,便安慰道,“蓁蓁,別怕。我會保護你。”

    怎麼可能不怕,葉蓁蓁現在怕得要死。她透過大樹的枝葉向外看,洪水如一頭迅猛的野獸,眨眼之間已經逼近,卷過他們的腳下,咆哮著一路向東奔去。

    外面已經是一片澤國。一眼望去,白茫茫全是水,一波一波的水浪高高地翻起,簡直像是要吞噬掉天空。整個世界,都似乎掉進了一大鍋沸騰的水中,而他們,就仿佛坐在了水上的蒸屜中。

    不,比這更可怕。因為水位在逐漸上升。

    葉蓁蓁再次感受到死亡的威脅。上一次面對死亡還是狩獵遇到猛虎之時,只不過那一次有紀無咎出手相救。而現在,那個救她的人,和她站在一起,面臨同樣的處境。

    “皇上,我們……會不會死啊……”葉蓁蓁捉著紀無咎的衣服,問道。

    “不會。”紀無咎斬釘截鐵地答道,他放眼望瞭望,“這附近應是有一條河,剛才那聲震響,大概是河決了堤,河水便沖了出來。剛才的響聲聽得真切,說明我們離著決口應該很近,所以水位也漲得快。”

    “那現在我們怎麼辦?”

    “繼續向上攀,放心吧,沒事的。”

    葉蓁蓁知道紀無咎在安慰她。他是人間的帝王,掌握萬民的命運,可是在自然的力量面前,他們都顯得如此渺小,不值一提,不堪一擊。

    兩人站在了最高處。再往上,已經沒有下腳的地方,而且樹枝太細,也承受不了他們的重量。他們都生在北方,各自只學會了游泳,從來未見過洪水,也無在洪水之中自救的經驗,此時只憑求生的意志,相扶著站在了大樹的最頂端。

    雖第一次見識洪水,紀無咎看著一望無際的澤國,以及洶湧的浪頭,也知道倘若人被捲進水中,無所依憑,即便是再好的身手也施展不開,到時候唯有等死的份兒。

    所以現在他們唯一的選擇就是站在樹上等,等著水位停下來不再上升,或是等著人來救援。暗衛們都在一裡之外,看情況應該也遇到了洪水,不知道他們還有沒有命前來救駕。

    只能聽天由命了。

    紀無咎不禁苦笑。如果今天他們真的倒楣,那麼他就會成為歷史上第一個或許也是唯一一個被淹死的皇帝。說不怕是假的,其實相比害怕,他更多的是不甘心。他才二十一歲,他手中握著整個天下,他一肚子的雄心壯志,此時卻一下子全部葬送在這濤濤洪水之中,他又如何能甘心!

    還有蓁蓁。他和她有著並不美好的開端,一路走來經歷了這麼多,能到今天這一步實屬不易。她是他的髮妻,他已經做好與她長相廝守的準備,一輩子平平淡淡安安穩穩地走到最後。他們之間也會像尋常夫妻那樣偶爾拌個口角,但一定會很快和好。她的脾氣不好,但沒關係,他脾氣好就行了。他願意寵著她,疼著她,護著她,只要她心裡有他。他想著和她白頭到老,兒孫繞膝。他還想和她共同打理萬里江山。

    可是現在,一切的美好理想在洪水面前都變得無限冰冷。

    他的蓁蓁,就要被洪水吞沒了。

    想到這裡,紀無咎只覺心如刀絞般難受。他不接受這樣的結果,他無法接受!

    葉蓁蓁正在向四處張望,一邊對紀無咎說道,“這附近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也不能沖出些木頭來。若是有,興許還能有一線生機。”

    水面離著他們的腳下只有半丈左右,且還在上升。

    紀無咎扣著葉蓁蓁的手,突然說道,“蓁蓁,我之前有沒有對你說過一件事?”

    “什麼?”葉蓁蓁歪頭問他。

    “在遇到你之前的二十年,我的生活其實很無聊。有條不紊,循規蹈矩,沒有喜怒哀樂,有的只是忙不完的國事政事。葉先生說,玩物喪志。父皇說,我生來就是為天下勞碌的,帝王之家,不該沾上兒女情長。我那時想,我大概一輩子就是一個無情又無趣的帝王,其他的,我也不敢奢望。直到遇上你。”

    葉蓁蓁摟著他,臉貼在他的懷裡。

    他繼續說道,“我這一生中許多不曾體會過的滋味,都是你帶給我的。認識你之後我才發現,生活也可以如此鮮活,如此有趣。所以活著是否無聊,並不在於我是誰,而在於我遇到的是誰。蓁蓁,我慶倖我遇到了你,你是上天對我的恩賜。”

    葉蓁蓁擦著眼睛說道,“我,我其實也很喜歡和你在一起。雖然一開始你挺悶的,可是你對我很好。我任性,脾氣差,小心眼兒,無法無天,這些你都不介意。我娘說,男人都喜歡溫柔體貼的女人,如果有個男人能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我,那一定是因為他疼我到骨子裡,所以我一定要好好珍惜。我現在就想好好珍惜你,可是已經晚了……”葉蓁蓁說著,終於忍不住,埋在他胸前抽泣起來。

    紀無咎也眼圈發熱,輕拍著她的肩膀,“不晚,一點都不晚。你能對我說這些,我很高興,死也值了。”

    葉蓁蓁抽噎道,“不能死,你怎麼能死呢……你是皇上,誰死你也不能死!”

    紀無咎勸道,“生死有命,強求不得。我死了天也不會變,只要江山在,新皇帝總是會有的。”

    “可是我不想你死!我不想你死!”

    紀無咎低頭看著腳下,水已經漫過了他的雙腳。他緊緊摟著葉蓁蓁,長歎一口氣道,“我也不想你死。”

    “可是我們都會死。”葉蓁蓁哭道。

    “這樣也好,黃泉路上就不寂寞了。”

    “嗯,死就死吧。”葉蓁蓁擦乾眼淚,死到臨頭也想開了,“十八年後又是一條好漢!”

    紀無咎被她逗得笑了,他捧著她的臉,說道,“來生,我們還做夫妻好不好?”

    “嗯!”葉蓁蓁用力點頭,破涕為笑,“下輩子你要當我老婆。”

    “好。”紀無咎應著,輕吻她的額頭。

    葉蓁蓁又向上站了一些,再一抬頭就能看到紀無咎的身後,她突然眼睛一亮,指著他的後方說道,“那是一段木頭?!”

    紀無咎回身望了一眼,“好像真是。”

    “有救了有救了!”葉蓁蓁沖著木頭張手狂喊,“過來,快過來!”

    紀無咎好笑地看著她,木頭是你養的麼,叫它過來它就過來?

    不過……有希望總是好的。

    他摟著葉蓁蓁,以防她失足摔進水裡,由著她沖著一根木頭張牙舞爪。

    紀無咎不得不承認,葉蓁蓁這個人,像是被人用筷子夾著在福氣裡炸過一遍,很多時候她的運氣都好到令人側目。那根木頭在水流中漂得很快,本來並不是沖著他們的方向來的,可是後來一個浪頭打過來,它轉了個彎,悠然地漂向他們的位置。

    紀無咎抱著葉蓁蓁的腰,她探出身體去夠,終於把那木頭撈了過來。此時水已經到了大腿處,兩人在水中都站得不太穩。

    葉蓁蓁看著那截木頭,皺眉,“這個,有點小啊,能撐得住兩個人嗎?”木頭在水流的作用中一個勁地向外跑,葉蓁蓁只好拼命抓住它。

    “能。”紀無咎再次斬釘截鐵地回答,“你先上去。”

    “哦,”葉蓁蓁被他扶著坐在木頭上,向他伸手,“你快來。”

    “稍等,我先把你綁上,以防被沖跑。你先趴下。”紀無咎說著,脫下袍子,扯了幾塊布條系在一起當做繩子,將葉蓁蓁固定在木頭上。

    葉蓁蓁依言趴在木頭上,她抱著他的腰,看到他系停當,便說道,“好了,你坐上來,我抱著你。”

    紀無咎卻突然掰開葉蓁蓁的手。

    葉蓁蓁突然有種不祥的預感,“你幹什麼?快上來。”

    “蓁蓁,活下去。”他低頭笑,笑容如三月春風。

    葉蓁蓁醒悟過來他打算的是什麼,急道,“紀無咎,你這是做什麼!你快上來,它撐得住,快上來!要不你放我下來!”她用力伸出胳膊,又去扯紀無咎。

    紀無咎捉住她的手,用一隻手握著,他另一手扶著木頭,用力一推,與此同時撒開她的手。

    葉蓁蓁就這樣隨著木頭一起漂了出去。她又驚又急又氣,一邊手腳並用狠命地向回劃著水,一邊哭喊道,“紀無咎!你混蛋!你混蛋!”被綁在木頭上手腳施展不開,又是逆著水流,所以無論她怎麼劃,終究是越漂越遠。

    紀無咎向她揮了揮手,說了句什麼,她看著他,耳邊是水聲,以及自己的喊聲。她聽不清楚他在說什麼。

    水面已經到了他的腰上,他在樹枝上站不穩,加上水流的衝擊,終於被推入洪流中,翻騰著。

    葉蓁蓁哭得撕心裂肺,兩眼被淚水堵得模糊不清。她抹了一把眼淚,再定睛時,已經再也找不到他。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安好sll629 、拾柒 、summers1026 、張斂宜 、八月 、沈石榴 的地雷,謝謝大家!
第86章 情況


    葉蓁蓁醒來時,發現自己連人帶木頭正趴在一處河灘上。河水安靜的流過,在夕陽下托著無數的碎金,搖動著一片淡然和恬靜,仿佛之前那吞天噬地的洪水只是虛夢一場。

    然而周遭的草木狼藉以及空氣中淤泥的腥氣出賣了這份恬靜。

    葉蓁蓁吃力地仰起頭,向西方望去。隔著一條河,太陽沉沉地將要被大地吞噬,似乎是不甘心,它把天邊染上了一片觸目驚心的血紅。

    那片濃重的顏色太過刺眼,刺得她眼睛發酸,心口疼痛。

    紅光突然被一片陰影遮住。那是一個人,穿一身白衣,身材修長,背著光看不清長相,只一雙眼睛亮晶晶的,似乎正笑看著她。葉蓁蓁方才因直視陽光而兩眼酸脹,現在眼前一陣陣發黑,她眯著眼睛看他,恍惚覺得他就是他。

    “紀無咎……”她情不自禁地叫道,因身體虛弱,聲音不大,更像是喁喁獨語。

    那人蹲□,抬手幫葉蓁蓁順了順散亂的頭髮,又將她臉上沾著的污泥抹去。他低聲喚她,“甄兄弟,還認識我嗎?”

    葉蓁蓁緊閉眼睛,強忍著淚水,“怎麼不認識,黎尤。”紀無咎心心念念想要抓的人。

    紀離憂將她身上的束縛解開,把她攔腰抱了起來,“走吧,先帶你找個落腳處。”

    葉蓁蓁點了點頭。她沒有拒絕他。紀離憂知道她是誰,想必有備而來,要不然也不會恰巧出現在這裡,她就算拒絕也不頂用,只好先假裝順從,再圖逃脫。

    不過,雖然她知道他是誰,但是他不知道她知道他是誰,所以,她願意一直裝傻。

    為了不露出馬腳,葉蓁蓁故意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路過而已,恰巧看到你倒在河邊,一開始我還不敢認。甄兄弟……我能叫你甄妹妹嗎?”

    “隨便吧。”

    紀離憂抿了抿嘴,“嗯,甄妹妹……你為何如此狼狽,發生了什麼事?”

    葉蓁蓁想到紀無咎眨眼間被洪水吞沒的身影,終於還是沒忍住,滾下淚來,很快泣不成聲。

    “好好好,我不問了,你別哭。”他安慰她道。見葉蓁蓁哭得淒慘,他眉頭皺了皺眉,旋即又舒展開來。

    葉蓁蓁胡亂抹了把眼淚,抽抽搭搭道,“黎、黎尤,謝、謝謝你。”

    “你不用和我客氣。”

    葉蓁蓁放眼向四周圍望瞭望,“這附近的洪水凶嗎?”

    黎尤解釋道,“不凶,這裡本來有一條河,洪水到了這裡直接隨河注海,也就在強弩之末了。”

    “那這裡到底是哪裡?”

    “此處屬濱海縣境。”

    葉蓁蓁不知道濱海是哪裡,但是聽名字也知道應該離海不遠。她都不知道自己這一下被沖出去多遠。當時隨著水流一直漂,遇到一個大斜坡,水流像瀑布一般飛奔,她翻下來的時候暈過去了,再次醒來,已然到了這裡。

    她有塊木頭護身尚且如此,那麼紀無咎……想到這裡,她心中一陣絞痛。

    紀離憂將葉蓁蓁帶到了一座宅子裡。宅子坐落在一個小村落的邊兒上,青磚蓋的瓦房,寬敞的庭院,院中種著棵大桑樹。看樣子像是普通農家的房屋。

    葉蓁蓁洗了個熱水澡,換上紀離憂給她找來的乾淨衣服。之後她整理了一下隨身的東西,沒有隨著洪水掉落的,只剩下荷包,一把摺扇,還有一瓶藥。荷包和紀無咎的是一對,摺扇是紀無咎送給她的,藥是她用來嚇唬紀無咎的……

    葉蓁蓁把摺扇打開,扇面是絲綢的,沒有在水中損壞,但是扇上的畫面和題字已經被水泡得一片模糊。她摸著扇面,想著自己舉著這把扇子打他,他笑嘻嘻地一邊躲一邊討饒時的情形,心頭像是有一把錐子在狠紮。

    不行,他不能死,他一定不會死。他是上天遴選的真龍天子,他不會輕易死去。他是無所不能的紀無咎,他怎麼會死。

    葉蓁蓁把扇子捧在懷中,迷迷怔怔地想著,她一定要把他找到。

    可是現在,她首先要做的是想辦法逃出去。

    葉蓁蓁故意大搖大擺地走出去,果然剛邁出門三步遠,立刻有人走進院子,恭敬地問她需要什麼。她隨口編了個理由,又被他不錯眼珠地盯著回到屋內。

    她被軟禁了,周圍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看著她。葉蓁蓁坐在桌前,用食指輕輕拍著額角,強迫自己冷靜下來思考。

    這麼大的洪水,不管是她還是紀離憂,都不可能這麼快就能夠確認紀無咎的情況。所以紀離憂才躲在這裡按兵不動。

    最早知道紀無咎生死的,應該是朝廷。

    紀無咎是皇帝,皇帝如果駕崩了,一定會天下皆知。葉蓁蓁的心又懸起來,如果紀無咎真的……了,那麼快則幾天,慢則旬日,她就會知道。

    但是現在她被軟禁起來,外面的消息傳不進來,她又如何能得知?

    又或者,紀離憂故意使人傳假消息給她呢?

    葉蓁蓁又想到紀離憂這個人,他是紀無咎的堂兄,在紀無咎之後,比譚寄更有資格繼承大統。現在紀離憂關著她,是因為不能確定紀無咎的生死,也就不知道怎麼處置她。其實從紀離憂的反應來看,就能猜出紀無咎的情況。如果紀離憂一直軟禁她,或是帶她北上,那麼應該是紀無咎還活著,她有利用價值。如果紀離憂想殺她,那麼一定是因為紀無咎已經死了……到時候如果她大概會死得比較從容吧。

    葉蓁蓁總結了一下自己目前的狀況,得出兩個行動指南。其一,紀離憂及其周圍人的話,一個字兒都別信。其二,密切觀察紀離憂的態度,同時不放棄逃跑的機會。

    這時,紀離憂敲門來送飯了。

    葉蓁蓁開門請他進來。紀離憂見她兩眼通紅,神色憔悴,知道她又哭過,便安慰了一番。葉蓁蓁嘴上謝著,心中卻一直翻白眼。

    紀離憂看到她為那個人勞心至此,心中不大是個滋味。

    兩人在這小村落停了幾天,期間葉蓁蓁試驗了幾個逃跑方略,都不成功。紀離憂每天都會來看望她,陪她聊聊天,扮演了一個溫柔友好有愛心的好朋友角色。葉蓁蓁的演技不如紀離憂好,一開始在心裡頭翻著白眼,後來一不小心,白眼就表現在臉上了。

    紀離憂神色一凜。

    葉蓁蓁有點心虛,又有些不耐煩,“我有些困頓,想早一點休息。黎大哥,謝謝你,我覺得好多了。”

    “是該好多了,”他站起身,低頭看她,“等我當了皇帝,你照樣是皇后,這沒什麼不好,你無需擔心。”

    葉蓁蓁猛地抬頭,錯愕地看他。

    他笑了起來,笑聲低沉,在安靜的室內響起,葉蓁蓁聽來,那笑聲像極了暗夜裡索命的鬼差。她低著頭眼珠亂轉,一時不知該作何回應。

    紀離憂邊笑邊道,“你不是早就已經知道了,難為你竟然裝了這麼多天,我的蓁蓁妹妹。”

    正好,省了裝了。葉蓁蓁長呼一口氣,乾脆直截了當地說道,“他不會死。”

    “是麼,可是我聽說他的屍體已經被找到了,現在舉國上下要進行國喪,”他笑得越發得意,“我賣個人情,允許你為前夫穿幾天孝,怎樣?”

    冷靜,冷靜,葉蓁蓁握緊拳頭,心想,一定不能相信他的鬼話。她閉了閉眼,說道,“有一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事發當日沒有下雨,怎麼會突然爆發洪水?而且,雖然我沒見過洪水,但是洪水決堤的動靜怎麼會和地震一樣?想來想去,也只有一個解釋——有人用炸藥炸開了河堤。你說是不是?”

    他哈哈一笑,用摺扇輕輕敲了敲她的頭,“聰明。”

    葉蓁蓁突然感覺全身發冷。這個人,為了殺一個人,而製造了一場洪水。這一片土地河田肥沃,再有一個月就到了秋收季節,然而他這一炸,萬頃良田頃刻之間化為澤國一片,百姓半年多的辛苦勞作頓成烏有。最可怕的是,這一場洪水,會製造多少枉死的冤魂!

    葉蓁蓁連牙齒根兒都在發冷。她站起身,走到紀離憂面前,抬眼看她,臉色平靜。

    紀離憂也在看她。他被她純淨無波的雙眼所吸引。這雙眼睛,盛裝著他渴望的一切。乾淨,純粹,簡單,快樂。他是長在暗處的青苔,潮濕,陰冷,不得見天日。她卻是開在向陽處的花朵,鮮豔,熱烈,至高無上的純淨。她之於他,就像磁石之於刀劍,有著天生的、讓人無法擺脫的吸引力。任你再鋒利,卻也會無法控制地走向她,靠近她,得到她。

    啪!

    紀離憂被打得腦子一蒙,回過神來。他保持著臉向旁邊歪的姿勢,轉眼看葉蓁蓁,目光終於變得沉冷。

    “畜生!”葉蓁蓁罵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害死了多少人?!”

    “我不知道,”他冷冷道,“我只知道,我想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葉蓁蓁氣得直哆嗦。怎麼會有這樣的人!這樣冷血,無恥!禽獸不如!

    “你只知道我害死多少人,但是你知不知道我的叔叔,也就是你那死鬼公公,害死了多少人?當年天下人於我無所助,我如今又何需顧及他們?所謂江山,也不過是屍山堆起來的。”他撫著她的臉,忽地粲然一笑。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木有失憶梗……

    我發現讀者們想像力就是豐富,在宋若穀那頭腦補地震,這邊腦補失憶,大家腦補得挺high呀,哈哈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第87章 國喪


  葉蓁蓁覺得紀離憂腦子有病。

    這個人根本沒有是非觀,做事只憑自己喜好,但凡他想要的,毀天滅地也要得到。他對皇位有一種可怕的堅持。其實葉蓁蓁大體懂得他的想法,皇位是先帝從他爹手裡搶走的,因此,某種意義上也可以說,紀離憂當皇帝的機會被人搶走了。他肯定為此不甘心,越是不甘心,越是想搶回本該屬於自己的東西。他如果滿腦子只有這一個念頭,為之成瘋成魔,那麼大概什麼樣的事情都可能做出來。

    再說了,這個人三歲時家破人亡,之後在仇恨中長大,可想而知他是有多麼的憎世。

    在洪水發生之前,葉蓁蓁覺得紀離憂挺可憐的,畢竟當年他只是個無辜的小孩兒。但是現在,她只覺得他可恨。無論你受到怎樣的傷害,都不能作為傷害其他無辜人的藉口。更何況,是那麼多的人……

    簡直的,罪不容誅。

    那天的談話不歡而散,之後葉蓁蓁連出門散步的權利都被剝奪了——在這之前她可以由人跟著去院子外溜達一小會兒。

    這晚,葉蓁蓁洗完澡,坐在桌前發呆。算了算日子,不管紀無咎怎樣,消息也該傳出來了,紀離憂雖沒有殺她,但也不能證明紀無咎還活著,因為紀離憂好像對她有別的想法……

    想到這裡,葉蓁蓁心頭浮起一陣厭惡。

    這時,紀離憂又來看她了。大晚上的往一個女人房間跑,這紀離憂真不講究,葉蓁蓁腹誹道。

    這人似乎心情不錯,葉蓁蓁一陣緊張。

    “明天我們就出發。”他說。

    “出發?去哪裡?”葉蓁蓁問道。

    “自然是去京城,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他笑道。

    單從這句話,還是不能推測紀無咎的生死。葉蓁蓁只好自我安慰著,沒有得到死的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她歎了口氣,說道,“你只知道當皇帝的好,卻不知道當皇帝的苦。”紀無咎的娛樂生活十分匱乏,整天悶在養心殿,批不完的摺子,理不完的事情,他心裡裝著天下,勞心勞力的,真是一點都不快活,葉蓁蓁無數次感歎過,皇帝是個苦差事。

    紀離憂卻道,“既然當皇帝這麼辛苦,他怎麼不把皇位讓給我來坐?”

    葉蓁蓁答道,“說句實話,我覺得,就算你有皇室血脈,也不適合來做皇帝。”

    “哦?”他來了興趣,“為何?”

    “眼睛都不眨地就把河炸了,害了人之後一點愧疚之心也無,反覺得是理所當然,這說明你沒有仁心。你還沒當皇帝,就已經害死那麼多人,倘若有一天手握天下,怕是會更加地濫殺無辜,害盡天下人。身為帝王,對待大臣狠一些無所謂,但對待普通的老百姓,必須要有仁慈的心腸。這一點,一百個你,也不及一個紀無咎。”葉蓁蓁毫不留情地說道。

    紀離憂本來笑呵呵地聽著她說話,最後一句卻讓他變了臉色。他摸著下巴,直勾勾地盯著葉蓁蓁,皮笑肉不笑道,“我就算有一百處不如他,至少有一點是比他強的。”

    葉蓁蓁低頭不理他。

    他突然湊近,故意壓低聲音道,“我在床上比他強,你信不信?”

    葉蓁蓁抬頭,厭惡地看著他。

    他卻笑了,“不用這樣看著我,大概是個男人都比他強吧。其實對付女人,這一點就夠了,你說是不是?”

    葉蓁蓁突然站起身,粉面含霜,她指著門,對他說,“滾出去。”

    他站起來,卻不挪一步,“怎麼,被我說到痛處了?讓我猜猜,他是從什麼時候開始成為廢人的?你還沒有體會過男歡女愛的滋味吧?或是嘗過之後,卻忘不掉,又得不到?”他的笑容惡毒,看到葉蓁蓁因為一番羞辱而氣得漲紅的臉色,他的心中浮起一陣別樣的快感。

    他笑道,“總之他千好萬好,卻連個男人都不算。你甘心嗎?”

    葉蓁蓁抄起桌上茶碗直砸向他的面門,怒吼道,“滾!”

    紀離憂偏頭躲開,他突然上前一步捉住葉蓁蓁的手腕,用力把她扯到面前,挑眉道,“這就害羞了?”

    葉蓁蓁氣得嘴唇直哆嗦。她用力掙扎著,卻又被他突然摟住腰,接著,他低下頭捉住她的唇狂暴地吻起來。

    葉蓁蓁張口用力一咬,他吃痛躲開,氣息淩亂。

    紀離憂此時的目光已經變了,變得熱烈而瘋狂。他方才只是想調笑幾句,氣一氣她,卻不想最後發展成這樣,現在,他滿腦子只剩一個瘋狂的想法。

    得到她,得到她,一定要得到她……

    紀離憂不怕葉蓁蓁恨她。反正她已經夠恨他的了,他還有什麼好怕的呢?

    他突然把葉蓁蓁攔腰抱起,走至床前。

    葉蓁蓁又豈會不知他要做什麼。她瘋狂地踢打著,“混蛋,畜生!你給我滾!”

    紀離憂把她放在了床上,自己傾身壓過來,他又來親吻葉蓁蓁的嘴唇,捏著她的下巴不讓她咬他,他在她口中一通肆虐,漸漸地嘴唇向下遊移,同時解開了她的衣衫。

    葉蓁蓁眸光一閃,手假裝掙扎,其實悄悄地伸向床邊,那裡,藏著幾粒藥丸。

    是的沒錯,就是她曾在金陵買過的那種藥丸。因為南方天氣潮濕,為了防止藥力消耗,醫館的老闆製作藥丸時會在表面裹一層防潮的丸衣。當時老闆對自己這一新的發明可是大誇特誇。丸衣不怕水,只有進到胃裡,遇到胃酸時才會化開。所以雖然那天藥瓶裡進了水,但後來葉蓁蓁把藥丸都倒出來擦乾淨了,以備不時之需。為了確保一旦受到欺負能第一時間夠到藥丸,她在房間各處都放了些,身上也帶了。

    這會兒,最方便的就是床頭了。

    葉蓁蓁拿了兩顆藥丸,趁他不注意放進嘴裡含著,然後,她突然翻身把他推起來,按著他瘋狂地親吻。

    紀離憂方才情動,手上鬆開了些,因此讓她得了逞。他冷不防突然被葉蓁蓁親吻,熱烘烘的腦子顧不得詫異,只余一片甜蜜,與越燒越旺的欲念。

    他按住她的後腦,迎接著她的親吻,張開嘴勾住她的香舌翻攪。他閉著眼睛,睫毛如寒風中的蝴蝶瑟瑟抖著翅膀。眼前一片黑暗,腦中卻又仿佛火光一片。紀離憂吻著她,心口越發地脹脹的不知是甜還是酸。

    葉蓁蓁一邊把藥丸頂進他的口中,一邊一手托著他的下巴,將他的下巴向上抬了抬,好方便藥丸進入他的喉嚨。這一舉動像是迫切的催促,紀離憂的魂兒幾乎飄起來,他摟著她的腰,手不停地在她身上摩挲。

    葉蓁蓁忍著渾身的不適感,托在他下巴上的柔荑向下滑,順著他的嗓子眼兒滑了兩下。

    紀離憂只覺喉嚨一陣發緊,藥丸就這麼滾進了食道。等他反應過來,已經晚了。他推開葉蓁蓁,捂著胸口一陣猛咳,“你給我吃了什麼?!”

    “毒藥。”葉蓁蓁重新穿好衣服,用力擦了擦嘴巴。

    紀離憂顧不上她,趴在床前催吐,卻因晚飯吃得太少,這會兒什麼都吐不出來。他終於坐起身,看向她,“我死了,你一定會陪葬。”

    葉蓁蓁笑道,“放心吧,你暫時死不了。不過我以後會親手殺了你。”

    “到底是什麼?”

    “哦,就是能讓你修身養性的藥,據說藥性挺快的,這會兒應該能發作了吧?”她說著,目光向紀離憂身下飄去。那裡,他的小帳篷依然堅守著。

    “你……!”紀離憂惱怒地看著她,突然又要撲過來。

    葉蓁蓁豎起食指朝他搖了搖,“千萬別衝動,就算你現在行,半柱香之後也就不行了。不信你等著。”

    紀離憂不知如何是好了。男人,對自己那方面的能力都在乎,倘若剛剛入巷不過片刻便交代了,實在掃興。可如果坐等著自己萎掉,似乎更掃興……

    紀離憂的糾結沒有持續太久。因為他的小兄弟堅持不住,終於棄械投降了。

    “……”奇恥大辱啊奇恥大辱!

    葉蓁蓁笑眯眯道,“至少從持久上來看,他似乎也比你強百倍。”

    ***

    惹怒紀離憂是要付出代價的。第二天,葉蓁蓁醒來時,發現自己正在一輛馬車之上。

    紀離憂坐在馬車之中,閉著眼睛,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馬車正在緩慢地行走,葉蓁蓁有些好奇,想要掀開窗簾向外看,手剛伸出去,紀離憂的聲音突然響起:“做好心理準備再看。”

    葉蓁蓁沒理會他,掀開了窗簾。

    入目是一片白色,仿佛暴雪過境。家家戶戶的門上窗上都掛著白布,有些樹上也掛著。街口處立著白幡,在風中一蕩一蕩的。

    “這是……”葉蓁蓁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早就告訴過你了,國喪。”紀離憂睜開眼睛答道,話中透著幾分快意。

    “我不信,一定是你故意讓他們假裝國喪騙我。”

    紀離憂冷笑,“你不信就站在山上看看,看看我到底有沒有能耐買通那麼多人。”

    葉蓁蓁聽到這話,走出馬車,爬上車頂。她站在車頂上向遠處望,白茫茫的一眼望不到邊。她只覺渾身的力氣似乎都被抽走了,眼前一黑,不省人事。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劉冬孜蟬 和 檸檬青草茶 的地雷。謝謝大家!

    晚上大概會雙更,如果我能碼出來~
第88章 北上


葉蓁蓁睜開了眼睛。

    眼前似乎又出現了那一片殘忍的白色。

    紀無咎死了,紀無咎死了,紀無咎死了……

    葉蓁蓁蜷起身體,把臉埋在臂間啜泣。她的世界仿佛突然塌陷了。連日來能吊著她的精氣神兒的唯一力量,就是他的生死。如今突然之間,塵埃落定,他已不在人世,她覺得自己一下子成了孤魂野鬼,再不想在這世上獨自流連。

    不,不行。要活下去,為他報仇。她要親手殺掉紀離憂。

    葉蓁蓁擦乾眼淚,坐起來,想先弄明白自己現在身處何處。房間有些小,床也小,地板是木頭的,外面好像有陣陣的水聲。

    還有,整個世界都在搖晃?

    葉蓁蓁以為自己頭暈,但是世界晃得好像挺有規律。她扶著額頭下了地,剛一站起,世界猛地一晃,她差一點跌倒,還好及時扶住了一旁的桌子。

    葉蓁蓁向外面走去,觸目所見是一望無際的水。

    原來她是在船上。可是……“這是河嗎,怎麼沒有岸?”她喃喃自語。

    “這是海,”紀離憂走過來,答道,他站在她身邊,放眼望向大海的深處,“你沒見過海?”

    葉蓁蓁捏緊拳頭,眼中恨意遮掩不住。

    要怎樣殺了他?

    紀離憂收回目光,正好看到葉蓁蓁的滿面殺意。他不滿地皺眉,“別犯傻,你殺不了我。”

    葉蓁蓁不想與他說話,更不想看到他。她走回房間,躺在床上發呆。心中想了無數個殺掉紀離憂的方法,然後又無奈地一一排除。

    奇怪了,紀離憂為什麼不殺她?難道真的打算留著她侮辱?想到這裡,葉蓁蓁一陣犯噁心。

    海,大海。她以前也憧憬過大海,紀無咎還說過要帶她去海邊玩兒,去視察大齊的海軍。

    等等……海?!

    葉蓁蓁突然覺得很說不通。雖然大齊現在海路暢通,來往商船不斷,但是紀離憂若是想儘快到達京城,最快的顯然是騎馬,其次是乘馬車,為什麼現在選擇了海船?

    就算海船張滿帆在順風的情況下速度也很快,可是誰能保證天天順風且風力強勁?再說海船也不如馬車安全,他就不怕船翻了大傢伙掉進海裡喂王八?

    一定有蹊蹺。

    不走陸路的原因是什麼?

    有人在查,而且是嚴查,嚴到他無法掩人耳目的地步。

    那麼嚴查的命令是誰下達的?是內閣嗎?

    極少數人知道紀離憂的存在,更沒人知道他和洪水有牽扯。因此,就算內閣有這個權利,突然失去君主亂成一團之際,他們也不會去查紀離憂。

    再者,如果知道紀離憂的身份,他和譚寄兩個人擺在面前,顯然紀離憂更有資格繼承大統,現在內閣當家的是方秀清,方秀清討厭譚寄,所以紀離憂和譚寄擺在面前,他多半會選紀離憂,又怎麼會查他?

    所以,這個命令,一定是紀無咎下的!紀無咎他還活著!

    葉蓁蓁激動地從床上直接跳起來,腦袋一不小心碰倒屋頂,咚地一下把她彈回到床上。

    她坐在床上,捂著腦袋又把方才的推理捋了一遍,確定沒有絲毫漏洞,這個結論千真萬確。

    可是還有一個問題不明,那些國喪又是怎麼回事?她親眼所見,紀離憂也沒那個能力買通那麼多人,雖然官府查得不嚴,但到底還是有人在查,他不敢過於高調。

    她好像莫名其妙地就突然出現在那個地方,應是之前被迷暈了。那麼紀離憂若是想讓她看國喪,出門便是一個村落,肯定有國喪可以看,何必把她迷暈之後帶到一個新的地方?太多此一舉了吧?

    解釋只有一個,他們所在的村子沒有,那個地方卻有。

    為什麼?

    葉蓁蓁閉著眼睛,仔細回想了一下自己站在馬車上看到的畫面。不止是白色,而且,從地形上來看,他們所在的地方相較於四周圍地勢低窪。

    如果遇到洪水,這樣的地方自然首當其衝,死的人也會最多。大概家家戶戶會死人吧。

    也就是說,根本沒有什麼狗屁的國喪,那裡處處掛白,只是因為死的人太多了!

    所有的問題都有了答案。葉蓁蓁一陣狂喜,她覺得自己全身上下每一根血管都在歡樂地跳著,心臟更是震顫個不停。

    紀無咎還活著,不僅活著,他這是在想法設法地宣示自己的存在,好讓她知道他還活著。要不然,他假裝駕崩,暗藏在深處,坐等紀離憂上鉤,才是上上之策。

    葉蓁蓁忽地眼眶發熱,這傻子,只是為了不讓她擔心,竟然錯過這麼好的時機。

    不管怎麼說,活著就好,活著才有機會。而且現在紀離憂不正在自己送上門去嗎?

    葉蓁蓁躺回到床上,抓過薄被蓋著頭一通狂笑。大概是憋了氣,她感覺到一陣胸悶,又加上這大船不停地晃,晃得人胃裡難受,於是這時候她又犯噁心了,這次沒忍住,爬起來跌跌撞撞地跑到外面去吐了。

    這一吐就吐了個昏天黑地,葉蓁蓁把酸水都吐出來了,渾身脫了力,吐完之後,她癱坐在甲板上,靠著欄杆吹海風,才稍微舒服了一些。

    紀離憂走過來,遞給她一杯茶,一邊說道,“第一次出海都這樣,我當初比你暈得還厲害。”

    葉蓁蓁接過茶來喝了,喝完之後把茶杯遞還給他。作為一個有禮貌有涵養的大家閨秀,她頭一次對“謝謝”兩字如此吝嗇。

    紀離憂放下茶杯,又遞給她一個剝好的柳丁。柳丁酸酸甜甜的,葉蓁蓁一點一點全吃光了,吃過之後感覺好多了。

    於是她身上有了力氣,站起身拍拍屁股又回房間了。全程對紀離憂不發一言。

    紀離憂便坐下來,隔著欄杆望著大海,苦笑。

    接下來,葉蓁蓁過了一段暗無天日的生活。她沒想到暈船可以暈成這樣,果然海納百川,有容乃大!海船就是和河船不一個檔次的!

    她乘河船雖然也有那麼點暈乎,但胃裡一點不難受,該吃吃該喝喝。可是到了海船上,她真是吃多少吐多少,只要胃裡有點東西,多半會吐出來,胃裡一空,她又得重新吃東西。雖然毫無食欲,可是不吃東西會出人命的,她可不想剛知道紀無咎沒死,自己卻翹辮子了。

    於是葉蓁蓁就走進了吃東西吐東西吃東西吐東西的閉環中。

    唯一能讓她感覺稍微好受點的是紀離憂送來的柳丁。她從一天吃一個發展到一天吃八個,紀離憂看得心驚肉跳,生怕她這麼個吃法會吃出人命,所以無論如何不再給她加量,一天只給八個。

    葉蓁蓁覺得,她能活下來,一定是柳丁的功勞。

    她千里狂吐,一路從濱海吐到天津,可總算下了船。葉蓁蓁是被人攙著下船的,她實在沒有力氣走路了。

    紀離憂把她扶上了馬車。給她和自己都喬裝了一遍。葉蓁蓁被打扮成一個不起眼的老太婆,紀離憂則長了一把莫名其妙的鬍子。

    雖如此,葉蓁蓁卻知道,他們一定不會去京城。因為紀無咎還活著,穩穩當當地在龍椅上坐著,所以京城依然是紀無咎的地盤,即便紀無咎表示敞開大門歡迎這位堂兄,紀離憂也不會貿然前往。

    果然,他們一路向西北行了一天,最終停在房山。葉蓁蓁當天昏昏沉沉地睡過去,次日一早醒來頭還是有點暈,大概是暈船後遺症,她吃過早餐又吐了一遍,吐完之後吃了點柳丁才覺好了。

    紀離憂帶著她爬上了百花山,在山頂指揮人埋東西。

    葉蓁蓁挖苦道,“你是想把自己的身家埋在此處嗎?還沒死就先想後事,倒是思慮得長遠。”

    紀離憂指著地上一包包的東西,“這些,都是炸藥。”

    葉蓁蓁臉色霎時一變。

    紀離憂笑道,“只要他敢來,我就一定讓他有來無回,”頓了頓,他又說道,“我說過,江山和你,我都要得到。”

    怎麼辦怎麼辦,葉蓁蓁心裡記得團團轉,怎麼樣才能讓紀無咎不要上來?

    紀離憂又問道,“我很好奇,你是從何時得知他還活著的?”

    葉蓁蓁翻了個白眼,“從你不舉的那一刻開始。”

    紀離憂面色一沉。

    她又問道,“你現在能舉起來了嗎?哎呀看這個臉色應該是不能的。”她故意說得大聲,周圍勞作的人不少都把此話聽了去。其中有些人是紀離憂的心腹,知道紀無咎不行那件事兒,現在紀離憂又遇到這種情況,他們難免在心中多感歎幾句:難怪皇室的子息一直單薄,原來他們家有這種遺傳病……

    “等著吧,你會哭著向我求饒的。”紀離憂冷笑道。

    葉蓁蓁才不怕他的恐嚇。她現在最擔心的是紀無咎上當,踩進炸藥圈子裡。他剛從洪水裡撿回條命來,可千萬別折在這裡。

    紀無咎,你不是說我是你的福星嗎,希望這次我依然能給你帶來好運氣。葉蓁蓁默默祝禱,把從東到西的神佛們求了個遍,連聖母瑪利亞她老人家都沒放過。

    作者有話要說:感謝 爐溫。 、竹葉青 的地雷。謝謝大家!

    下一章皇桑歸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TOP

發新話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