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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后無德》作者:酒小七(全書完)

第89章 選擇


    當夜,葉蓁蓁又不知道自己被帶到了哪裡。總之那是山裡的一個木屋。晚飯都是野味,也算豐盛,葉蓁蓁莫名其妙地就想到了“斷頭飯”這三個字,頓時什麼胃口都沒了。

    吃過晚飯,她被紀離憂強行拉到屋外,就著漫天疏淡的星光聊天,頗有些促膝長談的意思。

    這裡樹木茂盛,遮了天光。漆黑的夜裡,風卷過樹葉,沙沙聲響個不停。那夜風帶了些許涼意,算算日子,也確實要入秋了。

    葉蓁蓁就有點悲從中來。她算計了這麼多日子要殺紀離憂,到現在都沒成功,明天也不知道會怎樣。

    紀離憂突然說道,“你只知道他沒死,可知道你失蹤不過二十天上下,他已經有了新寵?我以為你們有多麼夫妻情深,今天看來也不過如此。”

    葉蓁蓁懶洋洋道,“你所謂的新寵,指的是一條哈巴狗,還是一隻八哥兒?”

    “柏香如。”

    “紀離憂,挑撥離間這一招對我沒用。”

    “半月之內,連續三次晉升,如今貴為貴妃,寵貫六宮,你信是不信?”

    葉蓁蓁眯了眯眼,不語。如果柏建成有問題,那麼他的女兒一定也有問題。紀無咎的性格她太瞭解了,無事還要生三分疑,何況柏香如這類和謀反有牽扯的。如果紀離憂說的是真的,那麼她的晉升必有內情。再說,柏香如出身不高,有著不光彩的過去,還是從亂糟糟的遼東溜達了一圈回來的,這種身份就算再得寵,短時間內也不可能升得那麼快。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紀離憂打斷她的思緒,“可是你有沒有想過,柏香如既然是我的人,卻又為何一直沒有動作,不肯和我裡應外合,只留我一人孤軍奮戰?”

    “因為你長得醜?”

    紀離憂也不生氣,只是笑道,“你知道原因。”

    是的,原因再明顯不過——這女人是個牆頭草,在這個時候拋棄了紀離憂,投誠了。不過要做到這一點,她不僅要出賣紀離憂,還要出賣她親爹及其黨羽。

    柏建成作為謀反的主要犯罪嫌疑人之一,是沒機會投降的,因為當皇帝的對謀反的容忍度從來都是零,柏建成就算投降了,也難逃一死。

    現在這樣也好,紀無咎省力氣了。

    所以柏香如才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晉升為貴妃,在後宮之中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尤其這段日子沒有皇后,她又和太后是一夥兒的,算是可以橫著走了。

    這些都不是重點,葉蓁蓁最關心的是,紀無咎給柏香如的獎勵……真的只是晉封嗎?會不會還有別的?他不會又賣身了吧……

    哼!

    敢跟老娘搶男人的女人必須弄死!

    就算要收買她,也用不著封貴妃吧,隨隨便便一個嬪也能打發了!

    紀離憂看到葉蓁蓁臉上的表情一會兒是嫌棄一會兒是憤慨,知道讒言湊效,於是他說道,“你待他一片癡心,我看未必值得。”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再說,都這時候了,你說這些話有什麼意思。”

    紀離憂苦笑一聲,說道,“我知道這話說出來你未必會信,可是……我雖然此生手上沾染鮮血無數,卻從來狠不下心來對你動手。”

    葉蓁蓁冷哼道,“是嗎,原來那天非禮我的是一頭豬。”

    紀離憂對她的冷嘲熱諷已經基本能做到面不改色,他只說道,“你覺得如果我真的對你下狠手,你能全須全尾地活到今天?”

    “如此說來我還要謝謝你的不殺之恩了?”

    他歎了口氣,“你是真不明白還是裝不明白?”

    葉蓁蓁翻了個白眼,“你不就是想勸降我嗎,真當我傻麼。我告訴你,沒、唔!”

    嘴巴突然被堵住。他的襲擊太過突然,葉蓁蓁瞪大眼睛一時沒反應,待反應過來,他已經坐回去,輕舔了一下嘴角。

    “現在明白了?”他笑道,眸子像是幽遠的夜空,閃動著點點星光。

    葉蓁蓁狠蹭著嘴唇,為剛才的接觸下了一個令他心碎的評價,“噁心!”

    紀離憂有些受傷。不過他很快就想通了,說道,“我知道你討厭我,但是沒關係,只要你一直待在我身邊,總有一天會喜歡上我的。一天不行兩天,一年不行十年。我等得起。”

    葉蓁蓁警惕地看著他,“你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是,江山和美人不可兼得。我可以讓紀無咎先挑,在江山和你之間選一個,他選剩下的,我接手。你覺得他會選什麼?”

    “這個,你搞錯了從屬關係,”葉蓁蓁掰著手給他比劃,“江山是紀無咎的,紀無咎是我的,懂?所以,紀無咎選江山,我選紀無咎。你,哪兒涼快待哪兒去!”

    “蓁妹妹,你一定要氣死我嗎?”

    如果真能氣死你就好了,葉蓁蓁心想。

    紀離憂自己生了會兒悶氣,又覺得完全沒必要。他最後說道,“總之我的心意你明白。相信我,無論明日我做什麼,你都不會有性命之憂。”

    “那紀無咎呢,你不是說要給他機會選嗎?那就是說不會殺他了?要不你把山上的炸藥挖回來吧?”葉蓁蓁用商量的語氣說道。

    “能殺的話自然還是殺了好,他不死,你怎麼死心?”

    “所以你剛才說的都是屁話!”葉蓁蓁霍地站起身,想也不想地抬腳朝他肩頭踹去,紀離憂一躲,她撲了個空,整個身體向下摔去,正好摔進他懷裡。

    紀離憂便笑吟吟地看著她。

    葉蓁蓁爬起來怒氣衝衝地回去了,一晚上輾轉反側,一閉上眼睛就看到紀無咎被炸得血肉橫飛的畫面。後來她迷迷糊糊地想,幸虧紀離憂那畜生埋的是炸藥不是地雷。

    ***

    紫禁城,養心殿。

    龍案上攤著一張信紙,落款是黎尤,名字旁邊按著一個手指印,鮮紅刺目,紋路分明。

    右手,食指,指尖纖小,指肚柔軟,指上紋路向右開口,圖案像是被河水沖積過千萬年的細膩沙灘。這根手指,他曾經放在唇間仔細親吻,所以再熟悉不過。

    蓁蓁果然在他手上。

    初一看到這個消息,紀無咎的第一反應竟然是大大地松了口氣。

    活著就好。

    那天二人在洪流中失散之後,紀無咎落入水中,不敢亂掙扎,那時候洪水的力道弱了些,他想方設法保證不斷氣,在水中漂了一會兒,終於被划船前來的暗衛救走。

    之後他一邊調遣人手搜尋葉蓁蓁,一邊馬不停蹄地趕回京城。國中無君,真是犯上作亂的好時機。然而雖身在京城,心卻留在那片洪流之中。

    葉蓁蓁卻半點消息也無,活不見人,死不見屍。許多人覺得她大概凶多吉少了,但是紀無咎不相信。他無法接受這個結果。

    經過工部官員的勘察確認,河堤確實是人為炸毀的,紀無咎便知道這事多半和紀離憂有關。加上葉蓁蓁一直沒有消息,所以他相信,她應是被紀離憂挾持了。

    這是唯一的可以解釋為什麼她還活著但沒有回來找他的理由。

    果然,他的蓁蓁還活著。

    為了逼出紀離憂,紀無咎這些日子拼命擠壓他的活動空間,再也不怕打草驚蛇。即便蓁蓁被軟禁,根據種種蛛絲馬跡,她也一定能推斷出他還活著。另一方面,柏建成被下進了刑部大牢,由刑部侍郎親自審問。紀無咎這個時候也不在乎他能招出多少東西,反正風聲這麼緊,他那些同黨自然不敢冒頭;就算有什麼動作,那也是狗急跳牆,他正好順藤摸瓜。

    意料之中的是,柏建成沒招,意料之外的是,柏香如全招了……

    當然,人家是有條件的,而且條件很不一般:她要當皇后。

    紀無咎一臉悲傷地告訴她:蓁蓁被洪水沖走了,朕想把這個位置留給她。

    這句話的每一個字兒都沒錯,但是聽在柏香如耳朵裡,就被她理解成“皇后已死,後位空懸”,而且她還加了一點自己的理解:皇后是橫死的,這樣的人死了不好投胎,搞不好她的魂魄會飄回來盯緊自己的位置……

    所以說嘛,貴妃也不錯了,她用不著和一個死人爭。而且晉位元本來就不是她的最終目的,她要的是皇上對她的喜愛,像以前那樣。地位只不過是一個傍身的東西,有了高位分,後宮之中就沒人敢隨便欺負她了。

    柏香如混後宮混出了一身的經驗,所以想得十分周到。

    紀無咎想得比她更周到。

    柏香如這女人,想當貴妃就安安分分地當貴妃也就罷了,她竟然還敢非禮,啊不,勾引他。紀無咎已經被葉蓁蓁訓練出來了,面對女人的示好,第一反應就是先想葉蓁蓁的反應。這時候葉蓁蓁生死不明,他更加沒胃口面對別的女人的挑逗。

    不過總這樣也不行,他作為一個男人,後宮之中到處都是女人,個個都想非禮,啊不,勾引他,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要是他真著了什麼道,那麼蓁蓁回來會不會劈了他……

    想來想去,為了保衛貞操,紀無咎只好鋌而走險了。

    當夜,鐵太醫接到一個神秘而又匪夷所思的任務。他不敢告訴任何人,憋著一肚子的好奇心回去做了一瓶藥丸拿給紀無咎,同時囑咐他:一次一粒,一粒管一天。無毒無副作用,停藥無反彈。

    紀無咎捏著小藥丸,不禁感慨,古往今來只聽說過男人吃補陽藥,從來沒有哪個男人會主動吃這個。

    他特別想給自己立個牌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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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離憂的信上說,讓紀無咎明日午時於百花山頂了結一切,務必隻身一人前往,否則葉蓁蓁性命不保。
皇宮大內戒備森嚴,紀離憂的人無法擅入皇宮傳信,因此這封信被人用箭射在方秀清書房的門檻上,上面寫著“皇上親啟”。

    於是方秀清果然把這封信送來了。

    百花山在京城南郊,其實紀無咎知道紀離憂把葉蓁蓁帶去了房山。他們到了天津衛的時候便有探子回報,另有人遠遠地跟著,但不敢輕舉妄動,怕投鼠忌器。

    因此紀離憂他們進山之後,後面的探子就跟丟了。

    紀無咎收到信之後,進行了一番安排,中心就是怎樣保住葉蓁蓁的性命。想要保護人質,那就只能想盡辦法滿足綁匪的要求。紀無咎不敢讓葉蓁蓁有半分危險,因此果然隻身一人上了百花山。為了保證暗衛不會偷偷跟著壞事,他提前把他們都綁起來了。

    百花山頂的懸崖上有一棵大松樹,橫生出一根粗壯的樹枝探出崖外,姿態頗像一個向著茫茫山色招手的仙人。

    現在,葉蓁蓁就被綁著嘴,吊在這棵橫枝上,她的腳下是深淵。人往下看一眼,心都提到嗓子眼。

    今天天氣好,山裡沒有霧氣,她在上面一眼望去,能看到樹木掩映下蜿蜒的山道。當紀無咎的身影出現在山道上時,她的眼淚一下子就湧了出來。

    怎麼辦,他真的來了!

    他隻身一人,踏著山道,身影漸漸逼近。

    回去!趕緊回去!

    紀無咎聽不到她內心的呐喊,他也沒有抬頭向上看,只是低著頭,一步又一步地前行。步伐穩健有力。

    葉蓁蓁哭得一抽一抽的,淚水模糊了眼睛,紀離憂冷眼看著她的狼狽樣,終於還是看不下去,掏出手帕幫她擦了擦眼淚。

    葉蓁蓁再向下看時,已經找不到紀無咎的身影。

    又過了一會兒,他到山頂了。

    他瘦了許多。

    葉蓁蓁一邊哭著,拼命向他搖頭,希望他明白她的意思。

    然而他沒有回去。長身而立,神色從容,只是看向她的目光之中多了一絲不願表露的擔憂。

    葉蓁蓁掙扎著,卻無濟於事。她的手腕被勒得十分疼痛,她只好用力抓著懸起來的繩子,以緩解腕上的疼痛。

    突然,她想起一件事情。

    這邊,紀無咎看到葉蓁蓁如此,早已心疼不已,卻又不願亂了方陣,只好握緊拳頭,極力克制自己。

    紀離憂看到他,微微一笑道,“你來了。”

    紀無咎不想和他廢話,直截了當地說道,“放了她,條件你開。”

    “你急什麼,”紀離憂背著手在原地踱了幾步,“真應該讓紀簡從在天上好好看看。他當初是怎樣殺死親哥哥的,他的兒子,今天就會怎樣被自己的哥哥殺死。報應啊,這就是報應,哈哈哈!”

    紀無咎深吸一口氣,說道,“先輩往事,我們不好評論。”

    “你自然不好評論,因為你爹是個弑兄逼父的畜生!”紀離憂的笑容有些猙獰。

    “你……!”

    “怎麼,我說錯了嗎?啊,我確實說錯了,”紀離憂恍然道,“應該不是逼父那麼簡單,對吧?當年的皇帝之死,怕也和他……”

    “住口!”紀無咎氣得臉色發青,“你想要什麼就直說,用不著牽扯到任何過往。”

    “我偏要說!你的爹爹殺死了你的伯父和爺爺,你的皇位本來就是搶來的!父債子償,我今天要殺了你報仇,自然,還要拿回本該屬於我的東西。”

    “既然如此,那就動手吧。”

    “不急。”他笑道,突然拔出了劍,劍刃對著葉蓁蓁頭頂的繩子。

    紀無咎慌忙道,“不要!一切好商量!”

    紀離憂保持著舉劍的姿勢不動,“是這樣,我不像你爹爹那樣冷血無情,今天還可以給你個機會。江山和美人你選一樣,選對了,我也許還可以放你一條生路,若是錯了,那就去天上見你爹吧!”

    “何為對錯?”

    “你但憑內心選即可。”

    紀無咎皺了皺眉,“你用不著玩兒這些把戲,放了蓁蓁,換我過去。”

    “看來是已經選了,不好意思,我非殺你不可了。”紀離憂說著,一揮手,躲在樹叢中的人便點起了火繩。四周圍頓時濺起火花,像是一條條細小的火龍在地面上飛速遊動。

    終於還是走到這一步了嗎。葉蓁蓁絕望地閉上眼睛,再不敢看接下來會發生的事情。

    然而等了半天,等到眼框發酸,葉蓁蓁也沒聽到任何動靜,只有空氣中彌漫的火繩燃燒的氣味。

    葉蓁蓁睜開眼睛。她看到紀無咎還好好地站著,紀離憂也是,不過臉上表情不大對勁。

    不會所有都在同一時刻熄火了吧?

    紀無咎說道,“現在殺了我,你就永遠當不成皇帝。因為所有能證明你身份的人都已經死了。就算你是紀離憂,又有誰會相信?”

    紀離憂冷冷道,“不愧是紀簡從的兒子,與你爹一樣奸詐。”

    紀無咎不理會他的嘲諷,繼續說道,“我已經留下密詔,如果我死了,便由譚寄繼承皇位。想要當皇帝,唯一的辦法就是挾持我,由我親自下詔讓位。”

    紀離憂正要說話,這時,卻突然從山下趕上來許多執著武器的士兵,將在場眾人包圍起來。

    “果然像你爹一樣虛偽,說一套做一套,”紀離憂冷笑道,“看來皇上是不在乎皇后的生死了,既然如此,我也無話可說。”他說著,突然揮劍向懸繩砍去!

    那一瞬間,紀無咎的血液幾乎凝固了。

    然而刹那之間,變故突生。懸空在崖外的身影突然抓著繩子借力翻身,雙腿橫著襲向紀離憂,腳腕架著他的脖子用力一剪!

    紀離憂持劍本能地向葉蓁蓁砍去,可是劍刃堪堪碰到她的腰側,卻陡然收住。

    兩人纏在一起,跌進崖內。這個時候眾人才發現,葉蓁蓁手上的繩子不知何時竟已經鬆開了。

    紀無咎一揮手,士兵們七手八腳地上前,把反賊們全部按了。

    葉蓁蓁被紀無咎扶了起來。

    終於再次握住葉蓁蓁的手,紀無咎感受到前所未有的真實感。然而手上突然傳來一陣刺痛,他攤開手,看到掌心沁出了血滴。

    葉蓁蓁歉然地舉起手給他看,她的食指上,套著一枚戒指,紅色的寶石之下,探出了細刃。

    這枚戒指她在遼東用過一次,後來沒機會用,也就漸漸忘了它的特殊功能,只不過這戒指漂亮,所以葉蓁蓁有時候就戴著玩兒。這次出來,正好就戴了,一直沒摘。

    紀無咎想到剛才那一瞬間還是心有餘悸,以至於竟有些哽咽。葉蓁蓁也癡癡地望著他,兩人之間一時無言。

    紀無咎特別想把葉蓁蓁緊緊摟在懷裡,當然現在這個場面不允許他這樣做。這時,周圍的士兵已經把紀離憂五花大綁,上前來問紀無咎接下來要做什麼。

    他眯了眯眼,問道,“誰讓你們來的?”

    山下突然又爬上來一個人,面容清瘦,穿長袍,滿頭大汗,一邊粗喘著氣,一邊上前給紀無咎行禮,“臣救駕來遲,請皇上恕罪!”

    “方秀清,”紀無咎咬牙忍著怒氣,連名帶姓地叫他的名字,“私自調動軍隊,可按謀反之罪論處。”

    方秀清跪在地上,腰板挺得筆直,“臣自知罪該萬死,然而眼睜睜地看著皇上隻身涉險,臣,做不到。”

    紀無咎沉著臉盯著他看了一會兒,最終擺了下手,“你先帶著人回去,朕回頭再治你的罪。”

    “那皇上您……”

    “朕隨後就到。”

    山頂上終於只剩下他們兩個人。清風吹來,掛在松樹上的那根懸繩迎著風晃晃悠悠的。

    百花山山如其名,山腰上叢生著許多花樹,晴天裡站在山頂上向下看,山花爛漫,姹紫嫣紅,也算是一道盛景。

    紀無咎沒心思看這些。他全部的目光都停在葉蓁蓁身上,再分不出一絲一毫給旁的東西。葉蓁蓁雖也滿心的思念,卻被他熾熱的目光灼得十分不好意思,紅著臉低下了頭。

    紀無咎突然把她扯進懷裡,鋪天蓋地的吻就這樣席捲下來。葉蓁蓁摟著他的腰,仰頭閉眼,迎接著他的熱吻。

    他吻得一點也不溫柔,甚至有些狂暴,簡直像是要把她連皮帶骨一起嚼碎了吞下去。葉蓁蓁被被他親得兩腿發軟,他終於放開她,伏在她耳邊一遍一遍地說道,“蓁蓁,我想你。”

    “我一點也不想你。”葉蓁蓁說道。

    紀無咎知道她是氣話,可是依然緊了緊手臂,不滿地咬了一下她的耳朵。

    “你不和我患難與共,有事只知道一個人抗,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你以為你用自己的命換我一條命,我能活得心安理得嗎?”葉蓁蓁說著,眼淚又落了下來。

    紀無咎連忙幫她擦眼淚,柔聲哄她道,“好了好了,我錯了,以後再不這樣了,蓁蓁你就原諒我這一次吧,別哭了,哭得我心都碎了……”

    葉蓁蓁卻推開他,“你以後還是會這樣!”

    紀無咎心想,你真瞭解我。然而嘴上不敢說這樣的話,於是說道,“蓁蓁,換作是你,你也會那樣對我,對不對?”

    “你不一樣,你是皇帝,你知不知道你對於整個天下的意義?”

    紀無咎便急道,“蓁蓁,你只知道我對於天下的意義,可是你知不知道,你對於我的意義?”

    “我……”

    紀無咎抬起手指掩住她的嘴唇,說道,“不過我們現在不用擔心那些了,以後再不會有人能傷了你我,我們以後只管過快活日子便好。”

    他故意把“快活”兩字說得格外擲地有聲,葉蓁蓁豈會不明白他的意思,只低著頭不理他。

    紀無咎看著葉蓁蓁臉頰泛紅,心裡熱熱的。然而他雖然奔放,卻還沒奔放到光天化日之下在山頂上和她快活,就算不會被人看到,被猴子看到也不好……

    於是兩個人便坐在懸崖邊上一邊看景色一邊聊天。

    葉蓁蓁靠著紀無咎的肩,問道,“我一直有個問題不明白,那些怎麼沒爆炸?”

    “沒有。”

    “啊?”

    “笨,”他彈了一下她的腦門,“他能埋,我就不能挖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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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蓁和紀無咎在山頂上待了一會兒,山風吹久了身上發涼,兩人就回去了。

    回到皇宮,素月等人看到葉蓁蓁,均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之前皇上一人回來,不見皇后,他們就知道不妙,雖心中焦急,卻也不敢問。今天終於把皇后娘娘等回來了,個個激動得熱淚盈眶,又不敢大聲哭,只管低頭垂淚。王有才哭得肩膀一抽一抽的,葉蓁蓁讓他抬起頭來,看到他涕泗橫流,鼻孔冒泡泡,趕緊又讓他把頭低下了。

    葉蓁蓁換過衣服,坐下與坤甯宮眾人敘舊。紀無咎去了養心殿,那裡,方秀清已在等他。

    方秀清打的什麼算盤,紀無咎心知肚明。若說方秀清一點也不關心皇上安危,那也未必,但若說盡然,肯定不是。這老傢伙能準確找到那個地方,說明之前偷看了密信內容。他明知道倘若帶兵前往,皇后性命不保,卻依然調動了軍隊,這說明他完全不在乎皇后的生死,或者根本就是想置她於死地。既能保護聖駕又能消滅掉皇后,這是一石二鳥的好計。

    紀無咎想著,目光沉了沉。人一旦走得順遂一點,難免就自作聰明起來。這方秀清的想頭真是越來越大了。文臣能夠隨意指揮軍隊,本來就是忌諱,這種把柄都敢留,這老傢伙之前和葉修名鬥法時的機靈勁兒呢!

    養心殿裡,方秀清正提心吊膽地跪著。皇上未到,他其實沒必要這樣,但是他知道,自己這次攤上大事兒了。調動軍隊前去護駕本來就是一步險招,不過他不後悔這樣做,就算沒有皇后這回事,他照樣要護駕,因為皇上的安危關係著天下蒼生,當然,皇后死了那更好。但是他發現自己料錯了一點,皇上對皇后的感情超過了他的想像。這樣一來,對於他來說,皇后被殺是一箭雙雕,但是對皇上來說,他方秀清的做法就是千錯萬錯不可原諒!

    皇上是冷靜自持的人,越是這樣的人,感情用事起來也越可怕。對於一個男人來說,如果一件事情關乎到他女人的生死,那麼這件事可大可小,是大是小,單看這女人在他心中的分量。

    現在這件事,很大,很大。

    方秀清不敢怠慢,一進養心殿便長跪不起,想著等皇上前來興師問罪時,他一定要積極地承認錯誤,千萬不要有半句辯解,當然,一定要重點強調自己是因為心系聖上龍體而忽略了皇后娘娘的安危,不能讓皇上認為他是故意加害皇后娘娘。

    不得不說,某種程度上來說,方秀清還是挺能揣摩聖意的。

    紀無咎來到養心殿,聽完方秀清的請罪,只冷冷地說了一句話,“常言道,‘女肖父’,怎麼方愛卿今日反而學起了令愛,自作聰明?”

    這話的信息量很大,方秀清一瞬間就明白了皇上的意思:別以為朕不知道你打的什麼主意。你以為皇后死了你女兒就能有機會,告訴你,門都沒有!因為朕討厭她的自作聰明,如果你和你女兒一樣自作聰明,朕也同樣會討厭你。

    方秀清跪在地上,一遍遍地請罪。

    紀無咎又說道,“幸好這次皇后無事。方愛卿是國之棟樑,朕也不忍苛責,這樣吧,就罰你在內閣禁足思過一個月。”

    好吧,雖然這個處罰已經不算輕了,但是想比較皇上生的氣,也不算重就是了。不過別人禁足都在家裡,為什麼他要去內閣?

    因為他得幹活啊……

    內閣在紫禁城內,離著皇上的養心殿不遠,當然生活條件什麼的那就和養心殿差得太遠了。所謂禁足一個月,也就是關門幹活一個月,哪兒都不許去。

    方秀清擦了擦汗,就這樣吧,這已經是皇上給他留情面了。

    這時,紀無咎突然問道,“工部尚書年事已高,如今上書請求乞骸骨,這事兒朕已經應了,方愛卿認為誰該當新的工部尚書人選?”

    這事方秀清知道,人選他已經有了,一共三個,其中兩個與他有交情,另一個為人孤高不愛站隊,方秀清怕皇上說他結黨,所以把這個人也加進去了。不管皇上選誰,其實都關係不大,因為工部本來就是存在感不高的一個部門。

    出乎意料地,紀無咎把這三個人都否了。

    方秀清知道皇上大概心裡有譜,便問道,“看來皇上已有了合適的人選,請問此人是誰?”

    “葉沐芳。”

    方秀清一驚。他才明白,剛才所謂禁足其實是小打小鬧,這才是皇上對他真正的懲罰。葉沐芳是誰?葉修名的孫子。葉家是他的老對頭,剛走一個葉修名,他還沒過幾天舒服日子,這會兒又來一個葉沐芳。工部雖然不重要,但是按照慣例,六部尚書都要入閣的,葉沐芳當了工部尚書就會進內閣,到時候變數就多了。

    “皇上聖明。葉沐芳確實是良佐之才,只是此人今年才二十八歲,似乎還需要歷練歷練。”方秀清試著反駁。

    “愛卿多慮了。《漢書》上說,‘小材雖累日,不離於小官;賢材雖未久,不害為輔佐。’有些人當了一輩子官,也只是碌碌無為,有些人雖然年少,卻身負雄才,自然該當重用。此事就這麼定了。”

    方秀清只得諾諾稱是,心中暗暗叫苦。果然伴君如伴虎,他這一招走錯,竟錯出這樣一個結果。

    ***

    處理了方秀清,紀無咎去坤甯宮和葉蓁蓁一起用晚膳。突然吃到自己喜歡的各種吃食,葉蓁蓁找回了食欲,飯桌上吃得津津有味。紀無咎則在一旁看得津津有味。

    吃過晚飯,拉著葉蓁蓁出去散了個步,遛了回食,回來洗了澡,紀無咎就有點迫不及待。他把葉蓁蓁抱上床,一番寬衣解帶。

    葉蓁蓁卻突然抬腳蹬著他的胸口,鳳眼微微上挑,目光流轉,說不出的魅惑。

    她柔軟的腳掌貼在他火熱的胸膛上,腳趾還不安分地撓了撓,簡直是致命的挑逗。紀無咎渾身早已燒起了火,此時被她的叫停,於他來說更像是撩撥。

    紀無咎跪在葉蓁蓁身前,不知道她要怎樣,想要傾身前進,卻被她阻止。他只是陪笑道,“蓁蓁,有什麼話我們……嗯,辦完事再說好不好?”他說著拉著她的腳向下滑,停在他的胯間腫硬的物事處。被她的秀足一碰,他禁不住舒服地輕哼。

    葉蓁蓁收回腳,坐起身,“我聽說,在我不在的這段時間,後宮之中多了個炙手可熱的德貴妃,皇上,您可是一點也不寂寞呀。”

    紀無咎連忙道,“不是,封她貴妃只是交換條件,蓁蓁你知道。”

    “我自然知道。我不知道的是,你到底有沒有和她……”

    “沒有!絕對沒有!”紀無咎三指併攏舉起來,“我發誓,我要是和她有了首尾,就天唔……”

    葉蓁蓁捂住他的嘴,嗔道,“發什麼誓。你不信鬼神,發了誓也未必會信。那麼多漂亮女人,倘若一而再再而三地勾引你,你能把持住?”

    紀無咎猶豫著要不要把吃藥這事兒跟她說了,但總覺得說出來挺丟人的,因此只是拉著她的手陪笑道,“反正全皇宮的人都知道我不行,沒人來勾引我。”說完之後才發現,好像依然挺丟人的……

    於是他又補了一句,“只要你知道我有多行就好。”說著,又不安分地把她的手放在他抖擻的腿間。

    葉蓁蓁便輕輕捏了他一下。

    紀無咎把她這一動作認作是許可,於是他重又把她狼撲在床上,按著他從上到下一通親吻,在她的每一寸肌膚印上他的烙印。

    所謂小別勝新婚,他們倆這一別差一點就成了生死之別,紀無咎此時心潮澎湃,只恨不得把眼前人揉進自己的骨血裡,化作一個。

    當他把葉蓁蓁逗弄得春潮陣陣,終於要提槍上陣時,葉蓁蓁卻突然一把推開他,接著麻利地翻身下床,跑到痰盂前一陣狂吐。

    紀無咎:“……”

    晴天霹靂一般。紀無咎趕忙披衣下床,一邊輕拍著她的後背一邊急切地解釋,“蓁蓁,我真的沒碰柏香如……我誰也沒碰!”

    葉蓁蓁不理他,繼續吐。

    “蓁蓁,你相信我……”

    還在吐。

    紀無咎有些頹喪,終於痛下決心,“其實我一直在吃藥!”

    依然在吐。

    紀無咎便覺得有些不對勁,“蓁蓁,你怕是吃錯東西了吧?”

    葉蓁蓁搖了搖頭,狂吐一番,她已經吐無可吐,只捂著胸口幹嘔。

    紀無咎幫她披上了外衫,一手扶著她,扭頭向外面喊道,“馮有德,傳太醫!”

    葉蓁蓁終於好了些,紀無咎倒了些茶給她漱口,又扶著她坐回到床上。葉蓁蓁怕他誤會她心裡有芥蒂,因此解釋道,“沒事兒,我這是暈船後遺症。”

    紀無咎不太信,“什麼樣的船能暈成這樣?你何時下的船?”

    “前日。”

    “就算暈船,也早該好了。”紀無咎說著,突然睜大眼睛,像是想起了什麼。

    “怎麼了?”葉蓁蓁問道。

    紀無咎抓起她的手,神情激動,“蓁蓁,你的……月信,多久沒來了?”

    “我不知道……”

    “你仔細想想。”紀無咎有點無奈,這女人聰明的時候能讓人恨得牙癢癢,糊塗的時候也能氣得人牙癢癢。

    紀無咎見葉蓁蓁沉思不語,只好問道,“是不是自從上次我……求歡被你拒絕,就一直沒來過?”這樣算來,有近三個月了。

    葉蓁蓁突然抬頭看他,“我不會懷孕了吧?”

    紀無咎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傻子,你才想到?”

    兩人都有些緊張,畢竟之前經歷過一次假懷孕的鬧劇。等到終於把太醫等來了,紀無咎一看來人,臉一黑,“怎麼是你。”

    孫太醫提著小藥箱上前給紀無咎和葉蓁蓁請安,“微臣參見皇上、皇后娘娘。”

    這個孫太醫就是鐵太醫的徒弟,上次給紀無咎診出喜脈的那位。本來他惹得龍顏大不悅,應該被趕出太醫院,但是紀無咎覺得此人性格耿直,能說實話,也就不計較他的不討喜,恩准其繼續留下來。

    今天正好是孫太醫值夜班,聽到坤甯宮傳召,便來了。

    為了提高準確度,紀無咎也不讓孫太醫懸絲了。孫太醫按著葉蓁蓁的脈診了一番,答道,“恭喜皇上、皇后娘娘,娘娘已經有了兩個月的身孕。”

    這一句話使室內一時雲開月明一般,人人臉上都帶了笑。紀無咎笑得略矜持了些,想起上次的鬧劇,便把手腕伸出來,“你給朕也號一號脈。”

    孫太醫知道他的顧慮,仔細給他也號了,末了一臉認真地說道,“皇上請放心,您沒有懷孕。”

    “……”還是那麼直接。

92
  紀無咎在武英殿召見佛郎機商人馬得利,並未邀請葉蓁蓁,但是葉蓁蓁依然厚著臉皮過去了。

    武英殿在前宮,是皇帝辦公的地方,沒有允許,一般的後宮女子不得擅入,不過葉蓁蓁除外。

    由於大齊的開國皇帝是個女人,所以“後宮不得干政”這條鐵律到了大齊的後宮就不太好用。而且本朝歷史上還出現過一頭在朝為官一頭當皇后的奇葩女子。

    可若是後宮女子都要上來對朝政進行一番指手畫腳,那也不成體統,所以聰明人就想出一條折中的辦法,皇后身為國母,自然可以參與商討國策,也算是幫皇帝分憂解難,至於後宮之中其他女人,該幹嘛幹嘛去。

    所以皇后在後宮之中的地位有些超然,既是六宮之主,管理著其他女人,又可以自由出入前宮,按照皇帝的需求對朝政提出一些意見。

    其實除了個別有野心或者想別出心裁討好皇帝的,大部分女人對政治並沒有好感。因此這麼條不倫不類的政策,百年以來竟然也挺管用,並沒有使後宮出一些“牝雞司晨”的么蛾子。

    今天,葉蓁蓁忍著對紀無咎的厭煩,去了武英殿。

    馬得利長得高眉深目,紅頭發藍眼睛,皮膚蒼白,身材高大,渾身散發著一種妖魔鬼怪的氣息。這些年隨著大齊朝海禁開放,邊埠通商,不少異域人士湧入大齊,多數是商人,也有一些傳教士。紀無咎和葉蓁蓁都聽過一些關於他們的傳聞,但是親眼見到,還是頭一次。

    作為一個精明的商人,馬得利認真學習了在宮廷覲見皇帝必備的禮儀。他知道這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在這個神秘而富饒的東方大國,他將成為被這個國家至高無上的君主接見的第一位歐洲人,他仿佛看見了無數的黃金在向他招手,還有那些貴族討好的眼神,這些平時態度傲慢的人,都會溫聲細語地和他說話,目的也不過是請他留一些上等的絲織品或精美的瓷器。

    哈!哈!哈!!!

    這種事情,光是想一想就讓人爽翻天。

    所以在紀無咎以為馬得利會和傳說中的西洋人一樣單手撫胸彎身行禮時,這貨“噗通”一聲倒地便拜,“草民參見皇上,皇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紀無咎:“……”

    地上人頂著一頭紅發,跪姿標準又從容,毫無一絲違和感。

    “平身,看座。”

    這時,外面響起一聲高亢洪亮的喊聲:“皇后娘娘到——”話音剛落,便有一盛裝打扮的女子走進來。馬得利突然想起禮部某個官員對他的忠告:不能盯著皇后娘娘看,更不能親她的手!這麼說吧,你要是敢碰一下她的衣裳邊兒,皇上保准會砍你腦袋!

    於是馬得利屁股還沒碰到椅子,便又急忙起身,低頭對著走進來的女子跪下,“皇后千歲千歲千千歲!”眼睛看到她的裙角和鞋子,那精美絕倫的程度讓他直接換算成金子感歎了一番,心想不愧是這個國家最尊貴的女人。

    葉蓁蓁先朝紀無咎福了一福,見禮之後,才看向地上所跪之人,“起來吧,坐下說話。”

    紀無咎對葉蓁蓁的不請自來沒表示什麼反感。帝后兩人和馬得利聊著天,問這問那,馬得利侃侃而談,氣氛一時很和諧。

    紀無咎詢問了馬得利他們家鄉的風土人情,馬得利把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說了一遍。但是說句實話,歐洲在搶劫全世界之前,實在也沒什麼真正拿得出手的,尤其是在這個歷史悠久經濟繁榮文化燦爛的文明古國面前。一些科技發明倒是亮點,但放在這裡只能算是“奇淫巧技”。紀無咎聽得興致缺缺,葉蓁蓁卻十分感興趣,還著重打聽了他們歷史上幾個船夫的探險過程,以及歐洲幾個國家之間的海上爭霸。整個歐洲的發家史其實就是一部侵略史,所以即便他們粉飾得再好,聰明人依然能聽出其中的血腥味。

    紀無咎是聰明人中的聰明人,所以他很快就覺出不對勁:這些蠻夷好勇鬥狠,劫掠他國,而且海上力量似乎很強大,若是有朝一日地大物博繁榮富庶的天朝上國被他們盯上……紀無咎危險地眯起眼睛。

    於是皇帝陛下也開始加入討論,氣氛一時很熱烈。

    馬得利走後,紀無咎平靜地看著葉蓁蓁,“你很聰明。”

    “皇上過獎。”說過多少次了,本宮聰明絕頂。

    不,不只是聰明。葉蓁蓁的獨特之處在於,她不會把自己的思維局限在某個框框內,而是天馬行空,無所不想。大齊朝的男人們習慣于以孔孟之道解決家事國事天下事,但殊不知真正的“大道”,在於無所不包。身為上國之君,自然該有上國之君的胸襟,所謂“尺有所長,寸有所短”,即便是蠻荒邊夷,也有其值得學習的地方……

    “皇上。”葉蓁蓁突然打斷了紀無咎的思考。

    “嗯?”紀無咎看向葉蓁蓁。

    “我聽說你過幾日要去北燕圍獵?”葉蓁蓁眼睛亮晶晶的,臉上帶著討好的笑容,“臣妾仰慕皇上武略已久,十分想親眼見一見皇上策馬彎弓的風采。”

    “難得從皇后口中聽到幾句恭維話。”紀無咎說道。他知道葉蓁蓁的心思,但偏偏絕口不提。

    北燕離京城有一百多裡,在燕山腳下。那裡多山石,土地也不肥沃,皇室便僻出一塊地方,讓人養些鹿啊羊啊兔子啊什麼的。一到秋天,天子就會領著群臣在這裡策馬打獵。受前朝重文輕武導致滅亡的歷史教訓,本朝十分重視武備,貴族男子也以文武雙全為榮。每年的這個時候,都是各家王孫公子在聖上面前大顯身手的好時機。

    葉蓁蓁未出閣時,他的哥哥們還會拎些戰利品回家,她也很想見識一下,卻一直沒有機會——家裡大人怕她磕了碰了。

    看著葉蓁蓁充滿期待的眼神,紀無咎說道,“朕要考一考你,答得好,就帶你去。”

    “考什麼?”

    “如今農忙已過,朝廷要徵集農夫治理黃河。朕打算命工部在往年汛情嚴重處建堤築壩,修個水庫,澇時可蓄水,旱時可濟災。你覺得如何?”

    葉蓁蓁狗腿道,“這是千秋萬代的好事,皇上聖明!”

    “嗯,”紀無咎點了點頭,“只是這個工程巨大,現下並無合適人選,你覺得何人可當大任?”

    “……”這種話不能隨便亂說,尤其葉蓁蓁的二哥就在工部。她想了想,推辭道,“這個……我對那些人又不瞭解,怎麼能妄加議論。皇上您慧眼如炬,定能找到合適的人選。”

    “答不上來?”紀無咎挑眉。

    “不是……皇上,要不您換個問題?”

    “也好。這個工程需要很大一筆款項,單是管民夫吃飯,就要調配許多糧食。皇后覺得要如何做,才能保證底下的官吏不會層層盤剝?”

    官吏貪污這個問題是肅不清的,古往今來多少能臣都敗在這個問題上。葉蓁蓁想了想,說道,“不若釜底抽薪?”

    “哦?怎麼個釜底抽薪?”

    “不必大舉撥款,銀子先在戶部壓著。理水的民夫可就地徵調,讓他們自管食宿。參與修建水庫者,全家免賦稅兩年;家中人口單薄或人口太多者,減免程度相應增減。等到來年徵稅時,當地的總稅收中就已經扣去了這筆銀子,戶部只管算帳就好。”農民從秋忙之後到來年開春耕種,中間有一段時間比較閑,反正閑著也是閑著,閑著也要吃飯。若是按照這個政策,會有許多人主動上門應徵的。人數多了,工程進度也會加快,沒准明年夏汛來之前就能完工了。

    紀無咎食指輕輕敲著桌子,垂著眼睛不置可否。

    “哦,對了,如果附近有駐軍,軍隊沒事兒幹的話也去幹活兒,就當強身健體了。”

    紀無咎突然抬頭,笑眯眯地看著葉蓁蓁,“如此甚好。”

    葉蓁蓁一愣,以她的經驗,紀無咎此人不愛笑,但凡他笑,准沒好事。她不太放心,“我隨便說說的,皇上也不用太當回事。”

    “不,你答得很好,”他站起身,“走吧,陪朕去慈甯宮看看母后。”

    早上不是才看過麼……葉蓁蓁不情不願地想。

    慈甯宮中,太后難得看到紀無咎和葉蓁蓁共同前來,而且紀無咎看起來心情很好的樣子。太后心裡不太舒服,面上卻不表現出來,看紀無咎時,臉上化開慈母的笑容。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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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刑部大牢裡的食宿條件與犯人的罪刑輕重基本成反比。比如像紀離憂這樣的重犯,住帶床的囚房,吃的伙食,連身上穿的囚服都比一般犯人的布料好,淺灰色的厚實囚服上雖同樣印著大大的“囚”字,他穿著卻像是個被奸臣所害的傲骨不屈的讀書人。

    當然,這只是假像。

    這是一個被皇上親自下旨批捕的人,對他的審問是越過刑部任何官員的,直接由大內密探們來負責。

    所以對那些拿著聖旨出入此處的人,獄吏們也見怪不怪了。不過今兒來的這位聖使有點特別——長得忒好看,爺們兒見了難免嫉妒,因為大姑娘都被這種小白臉勾跑了。

    不過識貨的人從他的腳步上來判斷,這個人的身手應該不錯。

    長得好看又會武功,實在是太討厭了,

    紀無咎在獄吏羡慕嫉妒恨的目光中走入囚房。他看到紀離憂身上戴著手銬和腳銬,吃了幾日牢飯,這個人倒是一點沒瘦,只是幾日不刮的鬍子生出一層青茬,覆在臉上,添了幾絲狼狽。

    紀離憂見到他,冷冷一笑,“要殺要剮隨你便,審問就免了罷。”

    紀無咎也沒打算問他什麼。柏建成那一撥亂黨已經被他捉得差不多了,紀離憂身邊的心腹也已經抓了。主犯落網,有一兩個漏網之魚他不在乎,反正沒了紀離憂,那些人以後也再無謀反的由頭。

    紀無咎看著紀離憂,歎了口氣說道,“其實你可以不用死的。”

    紀離憂冷哼。

    “不管你信不信,朕初一聽說自己還有個哥哥在世時,是有幾分欣喜的。紀氏一族本來就血脈薄弱,你雖然謀奪皇位,朕卻也並未打算要你性命。只是你千不該萬不該,不該為一己之私而製造洪水,幾萬條人命葬送在你手裡,朕就算想赦免你,只怕天下人也不答應。”

    “你是紀無咎,你自然可以站在這裡指責我濫殺無辜,”紀離憂低頭輕笑,“你什麼都有,而我卻一無所有。我不在乎別人的生死,因為無人在乎我的生死。每個人都想成為紀無咎,但有人生下來就是紀離憂。”

    紀無咎其實有些明白紀離憂為何會這樣想這樣做。這個人的所有感情在三歲時就已經被扼殺,之後他在仇恨中活了二十幾年,如今眼中除了皇位與報仇,再無其他。為了得到皇位,別說殺幾萬人,就是殺十幾萬、幾十萬,他恐怕也是眼睛都不帶眨一下的。

    紀無咎也就不想在他臨死之前勸服他什麼了,只是說道,“你還有什麼心願未了嗎?”

    “有,”紀離憂答道,“看在我們身上流著一樣的血的份兒上,你可否答應我一個請求。”

    “什麼?”

    “讓我死在葉蓁蓁手上吧。”

    紀無咎突然想起一件事。那天紀離憂持劍砍向葉蓁蓁,本可以傷到她,卻在中途急停,扔了劍任她襲擊,放棄了自己最後的機會。

    “你喜歡她。”紀無咎很不願意承認這件事實。

    紀離憂的唇角漾起溫柔的笑,“那當然,她那麼討人喜歡。”

    紀無咎覺得他那笑容很礙眼,於是他皺眉說道,“蓁蓁如今懷有身孕,只怕不便行此血腥之事。”

    “懷孕了?”紀離憂有些意外,“真是可惜了,我竟然沒發現。”

    紀無咎看著他邪氣中帶著些陰狠的笑容,不免有些後怕,“所以,朕可以讓你死個痛快,但是蓁蓁就不用牽扯進來了。”

    “不一定,你還是問一問她吧,她好像特別想親手殺了我。”

    ***

    紀無咎猶豫著,終於還是把紀離憂的事情跟葉蓁蓁說了。葉蓁蓁果然點頭說道,“殺他是替天行道,我也算為我的孩子積德了。”

    葉蓁蓁恨紀離憂。這個人害死那麼多人,差一點害死紀無咎,還綁架她,非禮她……她很想親手了結紀離憂的性命。

    於是她提著劍去了刑部大牢。紀無咎因不放心,命人把紀離憂渾身纏了鎖鏈,幾乎把他包成個粽子。葉蓁蓁去了只需要戳他一劍就算達成目標。

    紀離憂看到葉蓁蓁,微微一笑笑容有些落寞與哀傷。他說道,“你來了。”

    葉蓁蓁本以為自己只需要上前捅一下就好,但是看到他那樣的笑容,她的腳步竟然停下來,皺著眉說道,“你這又是何必。”

    紀離憂平靜地看著她,問道,“蓁妹妹,如果我沒有害死那麼多人,你會喜歡我嗎?”

    “我是有婦之夫。”

    “如果……我先遇到你呢?”

    葉蓁蓁想了一下,答道,“我們大概會成為朋友吧。”

    “只是朋友啊,”他低頭自嘲地笑了笑,突然抬頭認真地看著她,“我有一事要向你解釋,倘若你一直誤會,我恐怕會死不瞑目。”

    “什麼?”

    “我那天,不會真的殺死你。”

    “是,你把繩子砍了,我只會摔死。”

    “不是,”他搖頭道,“我在崖壁上佈置好了,身上帶了機關繩,到時候我與你一起下墜,卡在峭壁之上,便可逃生。”

    葉蓁蓁點頭道,“好計。”

    “謬贊。好了,我沒什麼要說的了,你動手吧。”他說著,閉上了眼睛。

    葉蓁蓁持劍走上前,她舉起劍時,手臂竟抖個不停。末了,她的劍尖停在他的胸口處,猶豫半晌,終於用力向前一捅。

    紀離憂吃痛,突然雙目大睜。

    葉蓁蓁慌忙撒開劍,後退了兩步。

    他的嘴角溢出一絲鮮血,朝她苦澀一笑,說道,“蓁妹妹,我錯了。”

    葉蓁蓁呆呆地看著他。

    “其實我一直在錯。我以為我最想得到的是皇位,其實不是。我以為我死在你手裡會安心,其實也不是,”他自顧自地說道,因為生氣的流失,他的聲音漸漸弱下去,“蓁妹妹,我此生從未如此難過。”

    葉蓁蓁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心中竟也湧起一陣難過,心口隱隱發疼。

    他又說道,“我知道你恨我,如果我告訴你一件關乎紀無咎生死的事情,你會原諒我嗎?”

    葉蓁蓁一聽這話,急問道,“什麼事?!”

    他卻又問了一遍,“你會原諒我嗎?”

    “我會!你快告訴我!”

    他笑了笑,答道,“我與柏香如最初的計畫並非像現在這樣。一開始我們的打算是,我得到皇位,她得到紀無咎。但是後來,她入宮之後,便改了想法,她想讓紀無咎繼續當皇帝,而她自己,則要登上後位。”

    葉蓁蓁有些奇怪,“她得到紀無咎?她拿什麼得到紀無咎?”

    “她能控制紀無咎。”

    “怎麼控制?喂,她怎麼控制紀無咎?紀離憂你說話……”

    紀離憂再也沒說話。他垂著頭,死在一堆冰涼的鐵鍊之中,體溫被這些鐵鍊吸噬,身體很快變得冷硬。

    他的死狀安寧,嘴角帶笑。

    離憂離憂,一生未離憂苦。這名字,倒像是一個反方向的詛咒。
94
葉蓁蓁不知道該不該相信紀離憂死前說的話。她總覺得這種事情聽起來有點難以想像,紀無咎怎麼會被人控制呢,這不會是紀離憂臨死前故布疑陣,好讓他們活著的不得安寧吧,

    於是她只好把這話轉述給了當事人,問紀無咎有沒有覺得哪裡不正常。

    紀無咎很不屑地搖了搖頭,沒有。

    其實是有,很不正常。

    他這幾天總覺得心神不寧,好像一定要做什麼事,有時候會不由自主地向一個方向走,走著走著就會驚覺,發現自己好像正在去往芭蕉閣的路上。

    芭蕉閣有什麼,柏香如。

    紀無咎有點鬧不明白,他就算再傻,也知道舊情複燃該是個什麼感覺。他現在對柏香如絕沒有什麼癡念,就算往日還剩下點情分,在得知她爹謀反之後,也完全沒了。

    那麼現在自己總管不住腿要去見她,算怎麼回事?

    本來紀無咎就覺得有問題,但事情沒弄清楚之前不願輕舉妄動,現在葉蓁蓁與他說了此事,他更加確定柏香如在搞什麼鬼,乾脆去了芭蕉閣,親自問一問她。

    柏香如見到紀無咎,倒是一點也不意外,嫣然一笑道,“皇上,您終於來了。”

    紀無咎也不和她廢話,“你到底對朕做了什麼?”

    柏香如抬頭笑看他,眼神兒有點瘋狂,“皇上,您聽說過桃花蠱嗎?”

    紀無咎臉色陰沉,“你對朕用蠱?”

    柏香如笑得淒涼,“我也不想,是你逼我的。”

    “不可理喻!”紀無咎丟下這幾個字,抬腳要走。

    柏香如卻在他身後高聲說道,“你不愛我,你就會死。”

    他回過頭,冷冷說道,“我就算死,也不會愛你。”

    “為什麼!你明明是愛我的,我們以前……”

    “柏香如,”他打斷她,“朕此生只愛過一個人,以後也只會愛她,”他平靜地看著她,“你大概是誤會了。朕幸過的女人很多,哪有心思個個去愛。”

    “那麼葉蓁蓁呢?”

    他皺眉,“你該叫她皇后。”

    “為什麼是她?為什麼偏偏待她不一樣?”她不甘心地步步逼問。

    “如果一定要說理由,朕可以說出很多,但那些都不重要。香如,朕念你只是一時糊塗,只要你給朕解了這莫名其妙的蠱,朕可以不深究此事。”

    “我到底哪一點不如她!”

    他的臉色陰冷,“你哪一點都不如她。”

    “……”

    交涉不歡而散,紀無咎回到乾清宮,立即宣來了鐵太醫。

    鐵太醫仔細給他診了脈,得出的結論是心血虛弱。這一般是身體先天不足或是得了什麼大病的人才會出現的症狀,並不會突然降臨到一個健康人的身上。所以鐵太醫有些奇怪,斟酌了一下,還是給紀無咎解釋了,同時詢問他是否受了傷或者吃過什麼異常的東西。

    紀無咎一一搖頭。

    鐵太醫一時想不通,因此也不敢隨便用藥,只開了個補血的方子讓他先吃著。幸好皇上脾氣還挺鎮定,沒有治他診治不力之罪,鐵太醫默默擦汗。

    鐵太醫退下後,紀無咎宣進了密探,讓他們出宮尋找精通蠱術的人。

    在此之前,紀無咎看來,蠱這個東西,一直只是存在於傳說之中,偶有史料記載,也總是跟懸而未決的秘案聯繫在一起,看起來更加玄虛。他認為,一件東西之所以玄虛,是因為它本身立不住腳,就像鬼神,每個人都在談論,但是沒有人見過,不足為信。

    所以他一直是把蠱術當作騙人的小把戲的。

    卻沒想到自己竟然有親身體驗的一天。

    紀無咎到現在也並沒有全信,卻也不能不信。他是一個很少失控的人,即便有,也是情緒積累到頂點不得不爆發。他從沒遇到過眼前這種,身體失去控制而他竟然還茫然無知,就好像身上被纏了線,行動完全受人指引。雖然僅僅是一小會兒他就能反應過來,但這已經足以讓他坐立難安。他的性格不允許他受人脅迫,更何況是這種完全把他當作傀儡的行徑。

    密探趙致誠第二天給紀無咎帶回來一個人。在介紹這個人之前,他告訴紀無咎,真正精通蠱術的是蠱苗,這種人分佈在黔南地區,鮮少出山與漢人來往,他現在只帶來一個懂蠱術的苗人先給皇上用著,之後立刻親自帶人去黔南找蠱師。

    眼下帶來的這個人叫達興,三十歲出頭,是個漢化的苗人。達興十幾歲之前生活在苗人部落裡,後來被一個誤闖深山的漢族妹子拐出來,現在在京城裡開了一家武館。此人個性率真憨直,也不怯官,聽說見皇帝,十分興奮。趙致誠怕他口誤招來禍事,千叮嚀萬囑咐他對皇帝說話不能像平時那樣直直咧咧的。

    紀無咎於是把達興傳上來,摒退眾人,問他道,“你可否能看出朕中了何蠱?”

    達興果然把紀無咎端詳了一遍,拱手答道,“皇上,草民看不出來。”

    紀無咎心裡一松,卻又有些不解,難道柏香如在騙她?

    此時,達興又說道,“草民學藝不精,請皇上具體說一說您的症狀,我才好判斷。”

    紀無咎只好把自己近來的一些情況如實與他說了。

    聽罷,他答道,“如此看來,應是中了桃花蠱。”

    紀無咎心中一沉,“你有幾成把握?”

    達興沉吟一會兒,問道,“請問皇上,對於您一直不自覺想尋的那個人,您與她是否交合過?”

    “……沒有。”

    “那麼皇上,若是需要進一步確認您是否中蠱,我還需要做一件事情,大概會傷到您的龍體。”

    紀無咎聽過他的要求之後,讓人取來一根銀針。

    達興捏著銀針在紀無咎的郤門穴附近刺了一下,立刻有血點冒出,血色深紅,透著一層烏黑。

    紀無咎皺了皺眉。

    達興把銀針放回到託盤中,繼續說道,“這是蠱毒發作的症狀。蠱毒不同於一般的毒,太醫是診不出來的。如果太醫給您號脈,大概能看出是心血弱,因為桃花蠱以心血為食,長此以往下去,皇上您的性命不保。”

    紀無咎此時已經完全信了。他問道,“此蠱可有破解之法?”

    “有,只要您和下蠱的那個人相愛一生,永不變心即可。這個蠱會指引您去找她。”

    “除此之外呢?”

    “由下蠱的人親自解蠱,但是桃花蠱不同於別的蠱,解蠱之後,下蠱之人會遭到反噬死亡。所以解蠱相當於自殺。”

    沒有人會自殺,這個方法其實不算個方法。

    紀無咎的眉頭皺得更深,“真的沒有別的方法了?”

    他搖了搖頭。

    紀無咎又說道,“你先給朕講一講,蠱到底是什麼東西。”

    達興答道,“許多中原人都覺得蠱是無稽之談,其實蠱和毒差不多,只不過蠱是活的,進入人的身體之後也是活的。中原人的‘蠱’字從字面上看是器皿裡養的蟲子,大概就是這個意思。但是蟲子的種類有很多,養蟲子的方法也千奇百怪,所以即便是同一種蠱,不同的人養出來的,其破解的方法也不一樣。桃花蠱的名字好聽,但其實是一種比較狠毒的蠱。中蠱人受到蠱蟲的控制,會主動找到下蠱的人並與之交合。因為人的心神被蠱蟲控制了,所以並非真的相愛,只是需要這兩個人一直在一起,不能再和別人有染。倘若不然,蠱毒發作,背叛的那個人就會死。”

    紀無咎聽罷,無力地搖了搖頭,“好荒唐的東西。”

    達興有些奇怪地看著他,“皇上,其實我很好奇。中桃花蠱的人一般都會落進這個套裡,幾乎沒有例外。我聽您方才所說,似乎被下蠱已經有些日子,但一直沒有去找她?”

    “朕有相愛之人。”

    達興欽佩地看著他,“真是……不容易。”

    紀無咎理解他的意思。皇帝這兩個字和佳麗三千之類的詞是綁在一起的,帝王之家談真愛,確實讓人驚訝。

    這時,達興又說道,“您一定很愛她。”

    是啊。她大概是他的全部吧。

    “不止如此,您應該還是一個意志異常堅定的人。您能控制自己的心神,不被蠱惑。”

    紀無咎苦笑,“只是現在。”不知道以後會怎樣。實在不行,讓蓁蓁在他脖子上綁條繩吧,一天十二個時辰抓在她手裡。想到那個畫面,他沉重的心情輕快了一些。

    達興皺眉看著他,“可是現在您的蠱毒已經發作了,如果您一直不去找那個人,到頭來還是會死。”

    “朕死也不會去找她。一定會有別的辦法,”說到這裡,紀無咎有些疑惑,“她不是苗人,又怎麼會蠱術呢?”

    達興答道,“大概是和苗人學的吧。但是苗人的蠱術基本不外傳,不知道她是用了什麼方法。”

    紀無咎沉思了一下,最後沖達興說道,“你今日為朕解惑,幫了大忙,朕要好生謝你。你有什麼想要的東西,或是想做的事?”

    達興撓了撓頭,笑道,“我娘子說了,能給皇上辦事是我的福分,叫我不要和您討賞賜。”

    紀無咎淡淡一笑,“你夫人倒是一個有趣的人。朕既然說賞,你只拿著便是,回去夫人若是責備,你就說這是聖旨,聖旨不能違抗。”

    達興點了點頭,“皇上都這樣說了,那我就不客氣了。跟您說實話,我最大的願望是讓夫人見一見您,她很好奇您長什麼樣。”

    紀無咎於是豪爽地說道,“下次你帶她進宮來,朕讓她隨便看。”

    “多謝皇上!那個……皇后能看嗎?”

    “……能。”

    “太好了!其實我娘子最想看的是皇后。”

    ……所以他這當皇帝的只是贈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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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葉蓁蓁發現紀無咎很不對勁。

    首先,他雖然是個小白臉,但臉上不像戲臺上的曹操似的,純白無血色。相反,由於這傢伙從小練武身材倍兒棒,所以臉色一直是十分紅潤健康的。而現在,他的臉似乎十分蒼白,跟營養不良似的。這是一個漸變的過程,葉蓁蓁起初沒注意到,結果突然有一天,她在燈火下看著他,就覺得他那張俏臉像冰雕一樣,冰冷無生氣。

    ……這還了得,

    另外一個可疑之處是,這流氓竟然近來竟然十分規矩。葉蓁蓁現在正在安胎,紀無咎對她體貼入微,肉麻得連素月都看不下去,兩人自然不能行房。但是紀無咎一點怨言沒有,規矩得像個太監,葉蓁蓁太瞭解他了,這不正常!

    還有,他總是在她面前樂呵呵的,還經常逗她說笑,但是葉蓁蓁就是知道,他是裝出來的。一開始她以為他是遇到什麼棘手的政事,加上他確實跑坤甯宮跑得不那麼勤了。葉蓁蓁絕對相信紀無咎的手腕,因此沒問,以為過幾天就好,卻沒想到這個狀態持續了十幾天,再加上發現他在床事上成了無欲無求的聖人,然後又突然發現他臉色越來越差……

    葉蓁蓁不知道紀無咎遇到了什麼事兒,但知道肯定小不了,而且他還故意瞞著她。她想直接去問他,可是又怕他不說,只好迂回一下,先找馮有德問了問。

    本來也沒指望能從馮有德嘴裡問出什麼,誰知葉蓁蓁一問,馮有德連客套話都不說了,撲通一下跪下,再一抬頭,老淚縱橫。

    葉蓁蓁嚇了一跳,“皇上到底怎麼了!”

    “皇后娘娘,皇上他近來經常咳血。皇上怕皇后娘娘憂心,一直令奴才不准向娘娘說,只是皇上他身體每況愈下,吃了許多藥也不見好,奴才六神無主,只好請皇后娘娘示下!”馮有德在皇宮裡混的年頭比葉蓁蓁的年紀都大,這會兒規矩禮節什麼的也不顧了,一邊哭著一邊把紀無咎給賣了。他是個人精,自然早就看出皇上和太后之間母子離心,雖然面上維護得還像那麼回事,但也就那麼回事了,皇上有個不好,最能做主的還是皇后娘娘。娘娘人霸道,娘家又硬,對皇上也是一心一意,於是他冒著違抗聖旨的危險把近來紀無咎的狀況給葉蓁蓁講了一遍。

    葉蓁蓁聽完,腦子嗡地一下,蒼白著臉色呆了好一會兒才稍微鎮定些。她沉聲問道,“太醫到到底診出是什麼病沒有?”她還擔心是太可怕的病,馮有德不敢說出來。

    “沒有,太醫只說皇上是血氣虛弱,所以一直吃補血的藥。”但不見好。

    紀無咎把這事兒捂得嚴,馮有德也不知道他到底怎麼回事。葉蓁蓁覺得密探可能知道,但是把密探叫過來,也就相當於直接問紀無咎了。

    她覺得這事兒不對勁。紀無咎倘若只是生病,是不會瞞著他的。除非他得了什麼十分了不得的病,但這也說不通,因為太醫目前還沒診斷出來。

    可是連鐵太醫都診不出來的病症,這病肯定輕不了。葉蓁蓁不由得心頭一緊,轉而又是疑惑,就算鐵太醫診不出來,紀無咎也不可能因為這個就瞞著她,必有別的原因。

    是什麼呢?

    她眯著眼睛想了一會兒,問馮有德,“皇上病倒之前之後,可發生過什麼不尋常的事情?仔細報來。”

    馮有德答道,“皇上曾經去過一次芭蕉閣,他與貴妃說了幾句話,出來的時候臉色不悅。”

    “還有嗎?”

    馮有德左右看看無人,壓低聲音說道,“皇上下旨讓芭蕉閣裡那位主子禁足,且是密旨,不許貴妃聲張。乾清宮值班的暗衛也少了一批。”一不做二不休,既然已經洩密了,多泄幾次也無妨,反正腦袋只夠砍一次。

    禁足就禁足,還發密旨,一看就是不尋常,這分明就是不想讓她知道。葉蓁蓁一尋思就明白了,少了的暗衛搞不好也是去監視柏香如了,這事兒必和柏香如有關。

    於是她讓馮有德回去好生伺候皇上,然後轉頭去了芭蕉閣。

    此時已經快要中秋,芭蕉閣的芭蕉都枯了,觸目淒涼,柏香如站在庭院中賞秋,心情比眼前的芭蕉還要淒涼幾分。

    他果真寧死也不來她這裡,難道葉蓁蓁那個賤人真的比他的命還重要嗎!

    柏香如眼中劃過一絲憤恨,看你能撐到幾時!

    葉蓁蓁就是這個時候火急火燎地來到芭蕉閣,把柏香如傳到內室,關了門倆人密談。

    柏香如以為葉蓁蓁是來和她講條件的,其實葉蓁蓁只是想先來打探一下情況——她怕紀無咎不跟她說實話。這混蛋別的都好,就這一點可氣,出了事兒喜歡一個人扛著。

    於是柏香如也沒什麼隱瞞,把自己幹過的事兒承認了,還重點渲染了一下那桃花蠱到底有多可怕。

    葉蓁蓁面無表情地問道,“你到底是什麼時候給他下的蠱?又是如何得手?”

    柏香如早就豁出去了,這會兒笑得很有幾分變態,“你回宮之前好幾天我就下上了,卻沒想到他竟然能挺這麼久。皇后娘娘,皇上對您可真是不離不棄啊。”說著,嘴角扯出一絲諷刺,之後又有些快意,心想,他再對你不離不棄,到頭來還是得歸我,就不信堂堂九五之尊會為了一個女人放棄江山,放棄生命。

    葉蓁蓁聽罷點點頭,又問道,“說吧,你到底想要什麼?”

    柏香如開始喊價,“我要當皇后,我還要你在他面前消失。倘若你答應我的條件,我可以留你一命。你若是不答應,就不是真心愛他,他若是知道了會怎樣想?”

    葉蓁蓁沒說好也沒說不好,“這條件有點大,你讓我考慮一下。”

    “好,皇后娘娘想要考慮多久我無所謂,只是不知道皇上還能撐幾天。”

    “這個你放心,我會儘快給你答案……我現在有另外一件事想做。”

    “娘娘想怎樣?”

    葉蓁蓁慢悠悠地卷起繡著暗紋滾著金邊兒的華麗衣袖,蓮步輕移,走到柏香如面前,離她只有一尺的距離。

    柏香如站起身,毫不畏懼地和她對視。她現在手裡有籌碼,於是膽子也肥了,皇后算老幾,早晚讓你跪著求我!

    葉蓁蓁沒有跪著求她,而是一揚手,啪地一下扇了她個脆響。

    柏香如沒有防備,被扇得眼前直冒金星,她捂著臉,怒道,“你敢打——”

    最後一個字沒來得及說出來,因為葉蓁蓁又甩了她一巴掌。

    柏香如一生履歷豐富,各個階層的女人都見過,大家閨秀自然也見過不少,卻從來沒見過這種幾句話不高興就擼袖子揍人的大家閨秀。

    於是她就有點蒙,結果就是第三個巴掌甩了下來。

    葉蓁蓁很厚道,兩邊臉都照顧到,怕一邊高腫一邊平平的不對稱,不好看。

    柏香如雖然號稱不怕葉蓁蓁了,可那也是有了籌碼故意給自己壯膽,在等級森嚴的後宮,她身為後妃,見了皇后有一種天然的畏懼,這種畏懼印到骨子裡,一時半刻改不了,於是她不敢反抗。

    就這麼著又挨了兩下。

    柏香如終於在滿眼金星中意識到,她可以跑啊!可惜她剛意識到這一點,葉蓁蓁也意識到了,怕她跑,乾脆薅住了衣領,微微提了一下,左右開弓地扇。

    啪!啪!啪!啪!

    柏香如只覺腦子裡像是過大年炸煙花一樣劈裡啪啦五光十色,又像是有千萬隻銅鑼彭彭嚓嚓地敲打,鑼鼓喧天腦仁兒發脹。臉上仿佛嗆辣椒的油鍋,又火又辣,還疼,別提多難受了。

    於是她終於忍無可忍了,想要反抗。

    葉蓁蓁論武功打不過紀無咎陸離之流,那不是因為我軍太無能,而是敵軍太強大,擱在女人裡頭,她絕對算高手。所以雖然身為孕婦,但現在對上柏香如,簡直就跟收拾小雞崽兒似的簡單。她三兩下把柏香如的手別住,另一隻手照扇不誤。

    柏香如在心中暗暗發誓,早晚有一天,這瘋女人對她做的,她要如數奉還。

    其實吧,這個有點難度。因為柏香如根本已經數不清這瘋女人打了她多少下了……

    外頭的宮女太監聽到裡頭的哭喊,想要進來看看,王有才素月能聽出來喊叫的是柏香如,於是招呼坤甯宮的人攔住芭蕉閣的人,不許放奴才們進來。反正坤甯宮土豪人手多,這回皇后娘娘多帶了幾個,保准夠用。

    扇了一會兒,葉蓁蓁胳膊累了,放下柏香如。

    柏香如終於有機會喘息,剛才她掙扎了那麼半天竟然都沒逃脫這瘋女人的魔掌,這會兒被放下,她憤恨地盯著她。本以為自己終於不用受皮肉之苦,卻沒料到,葉蓁蓁默默地抄起角落裡的一把杌凳……

    打是打不過,跑吧。

    於是柏香如慘叫著跑了出去。

    葉蓁蓁還記得自己是孕婦,不敢跑太快,拎著個杌凳在後頭慢悠悠地追著。外面的人見開門跑出來一個女人,第一眼都沒認出這是誰——臉腫得像豬頭。

    終於還是從衣服上認出是貴妃娘娘。

    柏香如不要命似的向外跑,路過素風,素風不著痕跡地一抬腳,於是貴妃娘娘的豬臉就與青磚地面來了個親密接觸。

    她這會兒也顧不上什麼儀態不儀態了,慘叫聲幾乎要劃破天空。

    柏香如的貼身宮女想上來扶,奈何人被按著,其他芭蕉閣的奴才待遇也差不多。此情此景很完美地詮釋了什麼叫做仗勢欺人以及欺人太甚。

    帶著自己宮裡的奴才去別宮裡毆打人家主子,還控制著對方的奴才不許攔著,這種事情大概也只有葉蓁蓁能做出來了。

    柏香如剛一跑出去,素月就沖進房間,看到葉蓁蓁拎著把杌凳追了幾步,她趕緊上去把葉蓁蓁手裡的東西接過來放下,扶著她勸道,“娘娘您想打發誰支使奴才們便好,何必親自動手,仔細著孩子。”

    葉蓁蓁白著一張臉,額角冒汗。素月話音剛落,她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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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蓁蓁醒來時,紀無咎正守在她身邊,他皺著眉,一張白臉沒有半分血色,真成了玉雕的了。

    紀無咎是知道葉蓁蓁去芭蕉閣的,他在那裡放了密探,第一時間回報了他。紀無咎彼時正在養心殿,他沒有出面,只是吩咐密探看好了皇后,別讓皇后受委屈。密探告退出來了,心想這世界上還有哪一個敢讓皇后娘娘受委屈,從來都是她給別人委屈吃。

    果然,在芭蕉閣圍觀了沒一會兒,就看到皇后娘娘把貴妃娘娘打成了豬頭。

    然而葉蓁蓁還是因此動了胎氣,不是累得,而是氣得。

    醒來時,她看到紀無咎臉色蒼白,俊眉深鎖,心中又有氣,別過臉去不看他。

    紀無咎的手伸進被子裡,捏了捏她的手,旋即又退出來,仔細幫她掖好被角。做完這些,他賠笑道,“蓁蓁,別生氣了。”

    葉蓁蓁鼻子一酸,看到他那樣子又有些心疼,“你永遠是這樣,有什麼事情都不與我說,我到底是不是你的妻子!”說著,乾脆翻了個身,背對著他。

    紀無咎脫了鞋躺在床上,將她連人帶被子一起抱在懷中。他笑著哄她,“都是該當娘的人了,怎的還是這樣急脾氣。”

    葉蓁蓁埋頭不理他。

    紀無咎歎了口氣,說道,“我不與你說,實是怕你擔心。你看,今日你聽說此事就動了胎氣。你懷著身子,不宜過多勞心勞力。”

    葉蓁蓁摸了摸肚子,“我的孩子結實著呢。”

    紀無咎親了親她的臉蛋,笑著糾正,“我們的孩子。”

    葉蓁蓁掙開他坐起來,瞪他,“你說,現在怎麼辦?”

    紀無咎卻答非所問,“你把衣服披上,小心著涼。”

    葉蓁蓁胡亂披上外衣,“說。”

    他又囉嗦道,“腳伸進被子裡去。”她正赤著腳。

    葉蓁蓁有些惱火,乾脆伸出兩腳蹬他,“說不說,說不說。”

    紀無咎握著她的雙足在懷裡輕輕揉著,笑道,“我給你暖著吧。”

    “紀無咎!”

    “我說,夫人請息怒。”紀無咎也坐起身,依然把葉蓁蓁的腳抱在懷裡,不許她收回去。兩隻腳小巧又柔軟,踩在他的心口上,把心臟也踩出一片柔軟。

    其實紀無咎之所以不說是因為他目前還沒想到萬全之策,但葉蓁蓁的性格他瞭解,倘若不跟她說清楚,她怕是覺都睡不好。

    “柏香如zi己不會蠱術。如果會,她不會放過你,所以她的桃花蠱實際上是別人給的。找到蠱的主人,此蠱可解。”

    “那麼這蠱的主人可找到了?”

    “我已經查明,她當初流放遼東之時,認識過一個會蠱術的苗人。此苗人名叫騰益,是蠱苗的頭領。曾經因失手殺人被判流放遼東,結識了柏香如。騰益最善蠱術,那桃花蠱,就是他送給柏香如的。”

    葉蓁蓁急忙問道,“這騰益現在在哪裡?能找到嗎?”

    紀無咎笑得有些無奈,“找是找到了。”

    “然後呢?請來了沒?”

    他搖搖頭,“他不肯救我。”

    “為什麼?!”

    這才是真正讓紀無咎頭疼之處。解桃花蠱這種事情,解一個就得死一個,騰益一看到外族人進了苗寨,來找他們解桃花蠱,他就不肯答應。趙致誠沒辦法,搬出皇帝來壓他,不敢說中蠱的是皇帝本人,只說這是聖旨,正常來講,這是比較靠譜的辦法。然而騰益就是這麼個不靠譜的人。

    這小老頭當年出山辦事,被兩個漢族的小年輕欺負,老頭下了狠手,殺了倆人。地方官看在他年紀大了,又是正當防衛,且殺的那倆人是當地的地痞流氓,對社會沒啥貢獻只有禍害,於是輕判了些,只判騰益流放。按照大齊律,南人往北流,北人往南流,遼東是南方人流放的熱門地區,騰益和後來的柏建成一家都是去的那裡。

   地方官覺得流放是輕判,但是騰益不這麼認為。他覺得吧,有人欺負上門他殺個把人那是再正常不過,官府不該管他的閒事,更不該把他扔去遼東。

    於是就這麼嫉恨上了官府。

    官府最大的頭子是誰?

    皇帝!

    於是他理所當然地把皇帝一塊仇視了。

    這會兒聽說皇帝下旨讓他救人,騰益脖子一梗,爺爺我偏不救!

    皇帝親自下旨又讓人跑這麼大老遠來找他,說明這個人對皇帝很重要,越是重要他越不救,看到皇帝著急,他就有一種報仇的快感。

    趙致誠一邊發密信給紀無咎報告情況,一邊天天求騰益。他也看出來了,這老頭性子強,哪怕刀架在脖子上,他也未必能聽話。而且他來是來請大夫的,不能太過於逼迫騰益。因此對付重刑犯的那些手段他不敢用,只好在騰益面前裝孫子。

    可惜騰益油鹽不浸,無論如何不答應治人。

    葉蓁蓁覺得這位騰益有點異于常人。她也覺得當初只判騰益流放是照顧老弱病殘,雖然你苗寨有苗寨的規矩,可是到了漢人聚居區犯法,自然該按照漢人的法律來處理。再說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苗人待的那些地方現在也都是大齊的領土,只不過朝廷對待這些人的政策是土人自治,不管他們。

    但是現在說這些都沒用,而且這話對騰益說肯定無效。老頭在苗寨待了幾十年,又是人人尊敬的蠱王,必然對zi己的行事方式固執且深信不疑,這種人是不聽勸的。

    說白了,你不能跟他講道理。兩個人的道理壓根也不是一個系統的。

    如果趙致誠知道葉蓁蓁的想法,一定會在遙遠的苗寨迎風流淚向葉蓁蓁豎起大拇指贊一個。

    葉蓁蓁終於體會到紀無咎的無奈了,救命稻草就在眼前,可惜卻抓不住。

    她皺眉問道,“就沒別的辦法了?”

    紀無咎搖搖頭,“暫時沒有。”

    葉蓁蓁眨眨眼睛,“能不能直接把柏香如殺了?”

    他解釋道,“這種蠱蟲其實不單我身體裡有,她身體裡也有,兩隻蟲子本就是一對,可以互相感知,否則也不會有惑人心志的效果。她若是死了,她體內的小蟲也會死掉,我體內的蠱蟲感知到,同樣會發作蠱毒。”

    葉蓁蓁想了一會兒,又想了個餿主意,“是不是她和別的男人那什麼了,她就算背叛了?”

    “沒有這麼簡單,背叛的前提是相愛,也就是我們兩個先要……我一看到她就噁心,倘若真的與她做什麼,只怕死得更快。”紀無咎說這話不是沒根據,體內的小蟲子總是擾亂他的心志,這時候他就會想一想柏香如那張臉,於是就會十分厭惡,於是就清醒了,於是他就開始吐血了……

    由此紀無咎得出結論,所謂相愛,不只是交合,還必須心甘情願地交合。

    ……打死他都做不到!

    葉蓁蓁雙手捂著臉,說道,“也就是說,wǒ們只能等騰益點頭了?”

    “目前只能是這樣了,”紀無咎倒是淡定得很,“走一步看一步。”

    “不行,我受不了,你都這樣了!”

    紀無咎按住她,勸道,“天無絕人之路,沒那麼快死。”

    “閉嘴!”

    他笑著去摟她,在她臉上親了一下,旋即又皺眉,“你這樣的脾氣,讓我怎麼放心得下。”

    葉蓁蓁扭臉。

    “其實我比你還急,”紀無咎把她的臉扳過來,一手指著zi己□,“這裡,快急死了。”

    葉蓁蓁氣得在他腰上掐了一把,“那你倒是快點好呀!”

    紀無咎下巴墊在她肩上,嘴唇輕擦著她的耳垂,“蓁蓁也等不及了麼?”

    “是呀。”葉蓁蓁翻了個大大的白眼。

    紀無咎埋在她頸間悶笑道,“那等我好了,一併討還。”

    葉蓁蓁有些發愁。紀無咎老說她沒心沒肺,這會兒沒心沒肺的成他了。

    ***

    既然紀無咎現在的方針是等,葉蓁蓁也沒有好的辦法,只好把心吊起來跟他一起等。孕婦本來情緒就多變,她這神經一繃起來,心情就不好了,於是只好出門打人洩憤。

    就這樣,柏香如成了葉蓁蓁的出氣筒。一天一頓,打卡上班一樣,葉蓁蓁就算是忘了吃飯,也不會忘了柏香如這一頓打。

    於是,皇后娘娘的日常生活可以用七個字來形容:吃飯睡覺打貴妃。

    葉蓁蓁是上戰場殺過人的,她處理六宮諸事時經常會留點情面,不願鬧出人命什麼的,但這不代表她發威時會手軟。

    柏香如叫苦不迭。她不明白,明明自己手裡一把好牌,怎麼到頭來反而被葉蓁蓁欺負了去。她被打成這樣,都沒臉見人了!

    紀無咎很體貼,明著發了禁足令,不讓她出門見人,也不讓別人去看她,只允許葉蓁蓁去芭蕉閣對她進行“訓示”。

    這樣柏香如就不存在“丟臉”的問題了。

    葉蓁蓁揍柏香如揍得十分放心,一點顧忌也沒有。這女人敢對紀無咎做那種事情,若不是為紀無咎的安全著想,葉蓁蓁早就親自操刀把她砍了。葉蓁蓁知道,柏香如陰謀若是不成,她活該被打,倘若萬一被她興起什麼風浪,那麼就算今天葉蓁蓁不打柏香如,到那一天柏香如也不會放過葉蓁蓁。所以,不如先打一頓過過癮再說。

    自然,打完之後還是要好吃好喝好大夫好藥地伺候著,柏香如死了不打緊,她身體裡的小蟲子千萬不能死。

    柏香如這時候只能用一個詞來形容:生不如死。

    於是她就自殺了,當然,沒死成。

    葉蓁蓁聽到這個消息,第一反應是不信。柏香如做夢都想和紀無咎雙宿雙飛,她一直咬牙憋著一口氣在等紀無咎找上門來,然後她就可以當皇后滅葉蓁蓁了,這樣的緊要關頭她怎麼會捨得自殺呢。

    於是葉蓁蓁親自去芭蕉閣看了看。說來也是這柏香如命大,她因為被葉蓁蓁一天一頓地揍,太醫去芭蕉閣的頻率也挺高,平均一天總有兩三次。柏香如服毒的時候太醫正好在場,剛吃完毒藥,就被發現,及時救回來一命。

    葉蓁蓁心想,要麼是柏香如故意吃毒藥嚇唬紀無咎和她,要麼就是有人想置柏香如於死地。

    等看到柏香如,葉蓁蓁否認了前一個猜測。因為柏香如雖然沒死,嗓子卻毒啞了。如果只是為了嚇唬人,用不著揀這麼厲害的毒藥,稍有不慎,命就賠進去了。

    葉蓁蓁看著床上的柏香如。她已經醒了,臉上帶傷,頭上纏紗布,這些都是拜葉蓁蓁所賜。她被葉蓁蓁打出了心理陰影,睜眼一看到皇后立在床前,差一點又暈了過去。

    柏香如閉上眼睛不願看葉蓁蓁,眼角有淚水滑落,滴到枕頭上。

    葉蓁蓁歎了口氣。她雖討厭柏香如,但在柏香如對紀無咎下蠱之前,她也並不打算太過為難此人。畢竟,一個女人喜歡一個男人喜歡了那麼多年,其實挺可憐的。

    可是千不該,萬不該,柏香如不該做出這樣的事情。用蠱蟲來獲得一個男人對自己的愛戀,本來就荒唐,何況這個男人是皇帝,關係著許多人的命運。

    這個男人又是她葉蓁蓁的丈夫。她要是再心軟,那就真是腦子壞掉了。

    因此眼前柏香如的淚水沒有打動葉蓁蓁分毫。葉蓁蓁摒退所有人,站在柏香如的床前,沉聲問道,“到底是誰?”

    雖然極其討厭葉蓁蓁,但是在這個時刻,柏香如和葉蓁蓁是站在一條船上的。想要命,她就要得到葉蓁蓁的庇護。

    於是柏香如在葉蓁蓁的手心上寫了兩個字:

    太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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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7
葉蓁蓁氣勢洶洶地來到慈甯宮。

    太后若無其事地安然端坐,見到葉蓁蓁來,笑了笑,道,“我兒怎麼如此急躁,看,跑了一頭的汗。”

    “母后,”葉蓁蓁咬了咬牙,“我有事要與您商議。”

    太后摒退眾人,說道,“你有什麼話要說,莫不是宮中又出了你料理不來的事,”

    “太后言重了,”葉蓁蓁見四下無人,立馬改了稱呼,“本宮行得正走得端,從來不做這些卑鄙勾當。”

    太后眉頭一跳,不悅地看著她。

    葉蓁蓁深吸一口氣,問道,“你為什麼要殺柏香如?”

    “柏香如死了?”她驚得站起來。

    “沒有,失望吧?她命不該絕。”

    太后緩緩地坐回去,冷冷說道,“皇后這差使當得真好,堂堂貴妃惹上人命官司不提,出了事兒只管往我這老婆子頭上推。”

    葉蓁蓁卻不和她辯論,只是逼問道,“為什麼殺柏香如?”

    太后怒道,“這話哀家倒也要問呢,好好地我為什麼要去殺她?”

    葉蓁蓁答道,“因為她死了,皇上也性命不保。柏香如把她的計畫告訴你了。殺柏香如不是最終目的,你的目標是置皇上於死地。”

    太后臉色頓變,指著葉蓁蓁,手指哆哆嗦嗦的,“你,你,你竟然敢說這些胡言亂語!皇上是我兒子,我替他死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害他!你今日說的這些話,足夠碎屍萬段!今兒我這老婆子的臉也不要了,走,我們去找皇上理論!”說著,起身要來拉葉蓁蓁,一邊說道,“千挑萬選娶了這樣的媳婦,鬧得家宅不寧母子失和,如今又要來誣陷我害親生兒子……”

    葉蓁蓁冷笑道,“你別一口一個‘親生’,皇上根本不是你親生兒子。”

    這話仿佛一句定身咒,登時就把太后定住了。她已經走到葉蓁蓁面前,伸出一條胳膊想要來拉葉蓁蓁,聽到這話,動作乍停,抬眼目瞪口呆地看著葉蓁蓁。

    葉蓁蓁目光冰冷。

    愣了一會兒,太后回了神,哈哈大笑,仿佛聽到天大的笑話,“你這瘋婦,果然瘋了不成?這樣的話也能說出口?我養了皇上二十多年,他不是我兒子,難道是你兒子?”說著,轉身走回去坐下,步履有些緩慢。

    “我既然敢對你說這話,就說明早已知道底細。之前沒說,是因為怕皇上知道後難過,有些事情知道真不如不知道。你和皇上之前關係緩和,我也希望大家太太平平的日子就這樣過下去,卻沒想到,你其實竟然如此恨皇上,恨到要他性命!柏香如是你安排進來的,我早該想到這一點,只不過剛一回宮就接二連三地遇到那麼多事,一時沒顧及你這裡。你倒是不甘寂寞,一定要出去害人。我十分不解,皇上雖不是你的親生兒子,卻也是承歡膝下這麼多年,你為何恨他入骨?!”

    太后聽罷,表情有些頹敗,又有些落寞。她歎了口氣,終於說道,“你說得對,皇上不是我的親生兒子。我親兒子早死了。”

    她話音剛落,門吱地被推開,兩人扭頭看,看到紀無咎走了進來。他臉色蒼白,腳步不穩,葉蓁蓁連忙過去扶他。

    “母后……?”紀無咎叫道。

    “我不是你母后,”太后撩眼看他,“我說過,我的親生兒子早就死了,被你爹害死的。”

    紀無咎和葉蓁蓁俱是一驚。

    “沒想到吧,”太后冷笑,“他害死了我的孩子,卻把一個賤人生的賤種塞給我。你不是我兒子,你是賤種!”

    “母后!”

    “不許叫我母后!”太后怒吼道,“你不知道吧,我此生最恨葉氏,次恨紀簡從。你和你爹都不是什麼好東西!”

    紀無咎本就血氣流失,這會兒急火攻心,捂著心口突然吐出一口鮮血。葉蓁蓁嚇壞了,一邊用帕子幫他擦著,一邊扭頭向外面喊道,“快傳太——”

    紀無咎扯住了她,“不急,”他轉臉看向太后,“父皇為什麼要害死自己的親生兒子?虎毒不食子,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誤會?”

    “還不是為了你這個賤種!他怕你的皇位被別人搶了去,就對我的孩子下了毒手!你來路不明,他正愁沒人撫養,就幹出這鳩占鵲巢的把戲。為了防止你被別人加害,他乾脆不再要其他皇嗣,只留你一個。”太后說著,眼淚早已流下來,她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又歎道,“紀簡從啊紀簡從,你機關算盡,到頭來那賤人不還是跟著別人跑了,報應,報應啊哈哈哈!”

    紀無咎搖著頭,不敢相信地看著她,“我不信。”

    太后兀自在狂笑不止。

    葉蓁蓁見紀無咎眉頭深鎖,面如金紙,也就不顧別的了,扶著他走出慈甯宮。紀無咎怕太后胡言亂語被人聽了去,因此吩咐馮有德帶了兩個心腹去太后跟前伺候,旁人先不讓近身。

    慈甯宮離著乾清宮有點遠,葉蓁蓁直接把紀無咎扶回了她的坤甯宮,傳了太醫給他看過,吃了些藥,紀無咎的面色稍微好了些。

    葉蓁蓁看到他靠在枕頭上發呆,兩眼無神,她握著他的手,說道,“你要是想聽,問我便罷,不用去那裡受氣。”

    紀無咎的瞳孔找回焦距,看著她,“母……太后她說的,都是真的?”

    “她確實不是你的親生母親,至於先帝是否……這就不得而知了。但是想要保住你的皇位有的是辦法,沒必要做這麼絕,那又是親兒子,所以我覺得太后應是誤解了先帝。她恨你也是因此而始。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沒有早一點和你說清楚,差一點釀成大禍,害了你。”

    紀無咎反握住她的手,“你不必自責……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我的親生母親又是誰?”

    “是葉雷霆告訴我的,這要牽扯到二十多年前的一段往事,總的來說就是先帝愛上一個女子,兩人生了一個孩子,就是你。後來兩個人沒有在一起,女子嫁給了葉雷霆的父親葉之謹。”

    “葉將軍?”

    “對,就是那個葉將軍。”

    紀無咎知道葉之謹的大名,雖然從未見過。這是一位傳奇人物,少年坎坷,後來從軍,在沿海抗擊海寇,訓練水軍,為患數十年的倭寇自此幾乎絕跡。不止如此,葉之謹還主持建立了大齊朝第一支海軍,造了軍艦,艦上駐軍隊和火炮,這些軍艦在海面上巡邏,任務主要是打擊海盜,保障過往商船安全;也接受護送商船的生意,以此賺取傭金。

    總之葉之謹這個名字是可以載入史冊的,且不是寥寥幾筆,而是大書特書。不過葉之謹盛年之時功成身退,建好海軍之後就辭官歸隱,自此仙蹤難覓,只留下兒子葉雷霆繼續為朝廷效力,他自己已經成了傳說。

    葉蓁蓁繼續說道,“你母親生下你時,已經與先帝決裂,後來她帶著你嫁給葉將軍,葉將軍給你冠了葉姓,取了名字。葉雷霆給你當過幾個月的哥哥,所以他能認出你來。再後來你被先帝搶走,在宮中撫養。我一開始也有些奇怪,宮中若是多出一個孩子,怎麼當年的事情沒人知曉,今天看來,應是趕上太后的兒子死亡,先帝直接用你替換了那個孩子,再把照顧孩子的奴婢一打發,也就沒人能認出來不一樣了。皇家子嗣不比平常人家,總要有個出身,先帝此舉真是用心良苦。”

    紀無咎沉默半天,把這話消化完了,又問道,“那……她現在在哪裡?”

    “聽葉雷霆說,她與葉大將軍乘商船出海周遊列國了,也不知何年何月能夠回來。我已囑咐過葉雷霆,一旦她回來,要第一時間告訴我,”葉蓁蓁說到這裡頓了頓,看到紀無咎又開始發呆,“她和葉將軍生了一個孩子,今年十六歲了,此次出海也一併帶走。等他們回來,你們母子兄弟俱可相見。你也不用太難過,親生母親尚在人間,且又多了個兄弟,以後你這弟弟還需要你的照拂呢。”

    紀無咎沒答話,他把葉蓁蓁拉入懷中緊緊摟著,半闔著眼睛面無表情,就這樣安靜地坐著。

    葉蓁蓁知道這事兒對他的衝擊力太大,說不難過那是不可能的。他與太后之間雖有些嫌隙,但自始至終他也都是把太后當親娘對待,之所以對太后失望,也是覺得她並不疼他這個兒子,讓當兒子的寒了心。可是突然有一天,這親娘成了後娘,不僅如此,還是一個恨不得他死的後娘。過往的一切瞬間顛覆起來,一時半會兒實在令人無法接受。

    葉蓁蓁覺得紀無咎有點可憐。父親死得早,把個天下交在他手上,十幾歲當了皇帝,還是個胸懷大志的皇帝,跟朝臣鬥法就不說了,政事上多少糟心事兒在等著他。每天能起早貪黑,一個不好就被言官追著罵,這也就忍了。身為人君,天下表率,倫常在他這裡卻都走了形,他親爹弑兄逼父,史書上不定怎麼寫呢。到他這裡,堂兄過來找麻煩被他處死,這一點要是被寫進史書裡,肯定也不好聽;親娘又成了後娘,三天兩頭想著把他踢下大位……

    想到這裡,葉蓁蓁十分心疼,回抱著紀無咎,在他懷裡輕輕蹭著,低聲安慰他。

    紀無咎閉眼伏在她肩上,歎息道,“蓁蓁,我現在真的只有你了。”

    ***

    第二天,紀無咎下令把慈甯宮裡裡外外伺候的人全部換了一批,對外宣佈太后染病,不宜外出,也不願見人,後宮眾妃嬪的所有請安活動一律免掉,任何無關人等沒有聖旨不得踏足慈甯宮半步。

    這就是軟禁了。

    畢竟給自己當了二十年的娘,生恩不如養恩,她自己兒子又死了,雖然搞出許多是非,卻也沒有惹什麼實在的禍事。現在她受的打擊不比他小,已經有些瘋癲,不是自言自語就是哈哈大笑。

    因此對待太后,紀無咎到底也心狠不下來,只把她軟禁在慈甯宮。

    染病這種理由糊弄一般人還行,人精們自然能看出不對勁。家醜不可外揚,這種事情也不能向外洩露半分。於是就有人對紀無咎指手畫腳,覺得他不孝。

    要是太后的母族勢力夠大,操縱一下輿論,紀無咎指不定被罵成什麼樣,不過許氏一族之前已經被紀無咎零零碎碎地搞得差不多了,在朝堂上已經沒什麼力量。現在朝上勢力最大的是方党,葉党之前由於葉修名的離去而群龍無首,這會兒因為葉沐芳的入閣,也隱隱又找到了組織,漸漸重新向葉氏靠攏,與方党形成分庭抗禮的局面。

    朝堂上最有話語權的兩撥勢力都不喜歡許氏,方黨把持朝官,葉黨控制輿論,這會兒把紀無咎軟禁太后的行為直接美化一番。就算有一兩個不和諧的聲音,也被主流浪潮拍在沙灘上,掀不起任何風浪。

    人嘴兩張皮,怎麼說都在理,紀無咎直接被讚美成為母勞憂的孝子。

    據後來史書上記載,慈甯宮的宮女太監都是他親自一個一個挑的。其實吧,這話說的也不算錯,那些人確實是他親自挑的。

    做完這些,紀無咎決定出宮為母親請神祈福。這一舉動,自然又引來一片讚譽。
98
      結局

  紀無咎要出宮件事,葉蓁蓁那裡受到嚴肅否定。
        葉蓁蓁知道的目的是南下找騰益去解蠱,她也巴得早日能把那勞什子的破蟲子弄出來,但是紀無咎虛弱得成樣子,加上太后的打擊,現簡直像紙燈籠,隨時可能被風吹破。此番南下去兩千多裡,路上山險水惡,萬再冒出點挑事的,結果是們無法承受的。就算到了苗寨,萬被騰益知道是皇帝,僅解蠱,再給使點別的毒蟲子……
        葉蓁蓁的意思,她作為受害者的妻子,親去黔南的苗寨,把騰益請過來。孕婦是比較容易得到同情的,又可以證明被下桃花蠱的位老婆孩子,純粹受的無妄之災,面對騰益時也就更說服力。
        紀無咎堅決同意。別的說,葉蓁蓁挺著大肚子,容半點閃失,她就該被圍起來重點保護,哪兒都能去。
        兩為此事產生了分歧,時互相讓。拖了幾天,紀無咎的身體越來越差,咳血的次數越來越多,葉蓁蓁又急得動了胎氣,太醫恨得天三遍囑咐,讓她務必保持心情舒暢。
        倆都看下去對方受苦,最後乾脆用石頭剪刀布的方法來決定去留。
        結果:紀無咎贏,親自南下求醫。
        紀無咎是面面俱到的,臨走前把之前下過的詔都收回來,又重新下了份密詔。詔書裡說如果能回來,那麼就立葉蓁蓁腹中的孩子為皇儲,無論她誕下的孩子是男是女,皆可繼承大寶。皇儲正式登基之前,暫由葉蓁蓁監國攝政。
        是把整天下都交到她的手上了。
        葉蓁蓁捧著那面輕輕的帛書,只覺千斤重。她眼角發紅,對紀無咎說道,“你說些胡言亂語做什麼,早點回來是正經!”
        紀無咎攬她入懷,輕輕揉著她的頭髮,“蓁蓁……倘若真的死了,你等新帝登基之後,可以再嫁。”
        葉蓁蓁推開,板著臉說道,“紀無咎,如果你真的拋下,會改嫁。會輩子活痛苦之中,痛欲生,生如死。”
        紀無咎只是聽她如此說,便已經心疼得塌糊塗,摩挲著她的臉,動容道,“定回來,等。”
        “嗯,”葉蓁蓁點了點頭,複又主動鑽進懷裡,摟著的腰,說道,“想起另外事,直疑惑解。”
        “什麼?”
        “柏香如說她早就給你下了蠱,為什麼那蠱蟲發作的時間是半多月之後?問過達興,說正常的桃花蠱下蠱之後第二天就能反應。”
        “也解,大概是因而異吧。”
        “對,就算你意志再堅定,和蠱蟲的發作時間是衝突的,至多是你自己能保持清醒,克制自己的行為。說實話,懷疑你之前曾吃過什麼東西,壓制了蠱蟲的作用。你想想,你沒吃過什麼特別的東西?”
        紀無咎搖了搖頭,“沒。”
        “好像聽你說過,你吃過什麼藥?”
        “……”
        葉蓁蓁坐起身,認真地看著,“你之前到底吃什麼藥?”
        紀無咎移開眼睛,“沒,你記錯了。”
        葉蓁蓁想了想,“對,你確實說過,確診懷孕那天晚上,你親口說的,說你直吃藥。當時吐得迷糊,也沒往心裡去,現想來,是是你直吃的藥,對蠱蟲起了作用?”
        “絕對沒。”
        葉蓁蓁又回想了遍,更加確定紀無咎曾經說過些話。現看到否定,她氣道,“你怎麼又和說實話!你知知道多擔心你!”
        “……”紀無咎為難地看著她。
        葉蓁蓁乾脆捂肚子,“氣死了,肚子疼!”
        紀無咎趕緊扶住她,“說,說,你別生氣……”
        就麼把自己幹的傻事兒給招了,葉蓁蓁沒心思取笑,追著問還沒剩下的藥丸,得到的答案是全扔了。
        於是她趕緊下令讓鐵太醫又配了些。
        鐵太醫對紀無咎的病已是無能為力,現就盼著皇上能夠挨到小皇嗣出生,也算對江山社稷交代。葉蓁蓁讓配藥丸,也沒多想,第二天就配了來。
        紀無咎葉蓁蓁的注視下吃了顆,當天沒出現任何意識混亂的症狀,也沒咳血。
        紀無咎:“……”
        葉蓁蓁:“……”
        結果是意外之喜,方式能容忍。然而葉蓁蓁臨走時給包足了藥丸,還逼著發誓每天吃粒。又叮囑馮德監督皇上吃藥。
        紀無咎十分的欲哭無淚。
        雖然萬般情願,紀無咎想到葉蓁蓁的滿面擔憂,也就心軟下來,加之馮德的絮叨,竟然天落地吃種藥,從京城直吃到蠱苗寨子。
        自己都快要膜拜自己了。
        紀無咎做事情喜歡思慮周全,未進苗寨之前,已經調集了周邊的駐軍,湊了十萬整,對黔南形成合圍形勢。
        如果騰益給治,只好以全寨男女老少的性命為威脅了,到時候怕老頭答應。
        當然,紀無咎會真的濫殺無辜,威脅嘛。而且是下下之策,到萬得已,會做到步。
        但凡是總要萬全的準備才好。
        紀無咎進入苗寨之前,把可能遇到的刁難想了遍,又想好了解決的辦法。到最後卻沒想到,事情比想像中的容易許多。
        其實,紀無咎苗寨之中遇到的最大的困難並非來自騰益,而是苗寨的姑娘們。多情又熱情的姑娘們看到俊秀凡的小夥子,彬彬禮又儒雅可親,少好口的就動了心,天天對唱情歌,還給送飽含情意的各種小物件。
        次趙致誠沒留意,紀無咎被姑娘搶走了。趙致誠嚇出身冷汗,趕緊又把給搶回來了。
        紀無咎時候也並非弱得手無縛雞之力,只是此處是客,好對當地的姑娘動粗,慎著了道。
        其實太擔心自己的貞操問題。
        因為藥……
        好了,閒話休提,且說騰益。老頭雖然是純粹的反政府主義者,卻也通情達理。騰益得知紀無咎中了桃花蠱,親自登門,開始還以為是跟家姑娘起之後厭倦,想要拋棄她,所以來解蠱。可是當騰益自己給紀無咎看過身體之後,發現神奇的問題:中了桃花蠱假,但直未同下蠱者交合。
        玩兒蠱玩兒成神仙的騰益第次遇到種情況,忍住問紀無咎是怎麼做到的。
        “妻子,很愛她。”紀無咎回答。
        苗家重情義,騰益聽罷十分觸動。紀無咎眼中下成了情義的漢子,形象登時高大了許多。
        其實,越是蠱術精湛的,越是會慎用蠱術,因為知道其厲害之處。騰益當初遼東遇到柏香如,與小姑娘頗投緣,當時覺得她穩重禮貌,所以送了她只桃花蠱。現想來,柏香如看上婦之夫,破壞別家庭幸福,實該。
        騰益便點動搖。可是想到眼前此是皇帝十分乎的,又點膈應,於是問紀無咎道,“你和皇帝是什麼關係?”
        紀無咎絲毫沒隱瞞,“就是皇帝。”
        騰益當天把紀無咎趕了出去,自己悶屋子裡呆了半天,晚飯時分又主動來找紀無咎,“你本來可以騙。”
        紀無咎搖了搖頭,“你如果能救,就是的恩,想你成為的救命恩之後,卻發現騙你。”
        於是騰益對紀無咎身為皇帝的壞印象淡了那麼些,可是依然喜歡!
        紀無咎問道,“你們寨子多少?”
        “六千。”
        “治下的百姓,至少六千六千。”
        騰益些訝然。
        紀無咎繼續說道,“越多,情況越複雜。敢說治理天下的方法絕對正確,但若是簡單以寨子裡的規矩來管理麼多,大概行通,你也知道,中原像苗麼淳樸誠實。”
        騰益莫名地就點同情。是啊,中原鬼精鬼精的,管著寨子已經很麻煩了,年輕要管六千寨子……
        紀無咎又說道,“直摸索,過去可能因為的治理無方,對你得罪之處,希望你大大量,別和晚輩計較。”
        騰益摸了摸鬍子,對紀無咎的印象又好了些。
        就麼相處了幾天,紀無咎表現得謙謙禮,卑亢,騰益面前簡直重塑了形象。於是老頭終於答應給解蠱了。
        紀無咎還疑慮,“若是解蠱,柏香如必死無疑?”
        騰益反過來安慰,“你用擔心,她自己找死。給她桃花蠱的時候叮囑過許多次,讓她別拿東西來作怪害。”
        “是怕她死,”紀無咎解釋道,“是怕的妻子看到她死了,會以為出了意外。妻子懷著身子,能受驚嚇。”
        騰益被對妻子的體貼入微感動,答應跟著回皇宮,等見了葉蓁蓁再解蠱。
        因為了心理陰影而好幾年沒出門的蠱王,終於被紀無咎忽悠著去了京城。
        紀無咎回到皇宮時,葉蓁蓁的肚子已經大起來了。她挺著肚子站坤甯宮門口張望,看到紀無咎來,忍住張開手臂飛奔向。她身後跟的沒想到皇后娘娘敢來麼出,慌亂地跑著跟上來,生怕她什麼閃失。
        紀無咎被她嚇得心臟幾乎停跳,站原地動敢動,等葉蓁蓁撲進懷裡,摟著她後退好幾步緩衝了力道。
        其實葉蓁蓁沒那麼冒失,她的肚子向後縮,至擠到孩子,只探出胸口壓向紀無咎。
        本來就豐滿的胸現又豐滿了少,壓紀無咎胸口,使得很種甩鼻血的衝動。
        紀無咎笑呵呵地抱著她,很想壓著她狠狠地親,奈何周圍麼多雙眼睛盯著,只好放開她,拉著她的手走向身後的騰益,給倆介紹。
        其實單從性格上來說,騰益和葉蓁蓁更對脾氣些,倆都坦率直誠,說,喜歡兜圈子,也心懷坦蕩。
        果然,沒兩天,倆就成忘年交了。騰益挺喜歡葉蓁蓁,又想送給她小蟲子,專門用來對付聽話的丈夫,紀無咎支著耳朵聽到些,黑著臉連忙阻止。
        準備了幾天,騰益開始給紀無咎解蠱。過程比較複雜,也比較兇殘,場面血腥,禁止圍觀。葉蓁蓁是孕婦,更被允許看,她只知道,當時現場伺候打下手的,出來的時候都吐了。
        與此同時,柏香如芭蕉閣靜悄悄地死去,死時口鼻流黑血,很像是中毒。
        紀無咎就樣撿回了條命。苦苦支撐的那口氣終於可以松松,於是表現出大病初愈的樣子。鐵太醫和騰益做了番親切友好的切磋,最後致給紀無咎提了重要建議:半年之內禁行房事。
        紀無咎回超級聽話,因為關係到下半生的性福。
        於是接下來半年的主要目標是調理身體與照顧葉蓁蓁,國事反倒要靠後。反正內閣裡靠譜的撐著,方氏葉氏才輩出,先由著們折騰去。
        沒了房事上的香豔纏綿,紀無咎與葉蓁蓁之間的夫妻相伴更加純粹,就像對老夫老妻,被踏實感和充實感包圍著。
        大概,等們老了就是樣吧,種感覺也壞。紀無咎心想。
        休養生息的半年,紀無咎辦了兩件大事。
        其,尋找當年父親身邊的密探首領。別或許對先帝的事情知半解,但應該知道得比較全乎。後來此被找到了,紀無咎的追問之下,道出當年實情:先帝中過毒,生出來的孩子都早夭,太后的兒子死因正是如此。後來也就再要子嗣了。至於為什麼中毒,好像是因為女,又是筆扯清楚的情債。
        紀無咎讓去跟太后說了實情,可是她無論如何也信。紀無咎也就沒了辦法。每日下了朝還是要和葉蓁蓁起去慈甯宮看看她,再怎麼說也叫了二十年的娘,娘雖然恨,但二十歲之前也沒害過,就夠了。後來她想擰了,做了些錯事,到頭來也沒真正傷害到嗎。
        
        其二,太液池以西修了座園子,號曰“西園”,後宮之中妃嬪全部移至西園居住,又給所妃嬪長了月俸,好吃好喝地養著她們,讓她們生事。經過柏香如鬧的麼出,紀無咎也覺著女多了就是麻煩,乾脆眼見為淨,都打發了。後來和葉蓁蓁合計,覺得那些女也挺無辜的,輩子困西園,日子好過。於是又下了道旨,西園的妃嬪可以自行選擇出家或是留宮,出家之後後宮中除名,也就是說,你還俗的時候就只是普通了,想去哪兒去哪兒,想嫁誰也沒攔著。
       
        此舉出,後宮之中清淨了少。
        紀無咎時候自己也調養的很好了,身體又結實起來,臉色紅潤。於是把全部注意力都放到葉蓁蓁的肚子上,看著她為了孩子吃了那麼多苦頭,十分心疼,每天小心翼翼地照顧她,溫聲細語地哄著她,葉蓁蓁說敢說二,葉蓁蓁指東絕往西,漸漸地就變成二十四孝好夫君。
        
        眼見皇上前腳把某大臣罵狗血淋頭,後腳去了坤甯宮就瞬間化為頭溫順的小綿羊,馮德看得心裡毛毛的,以至於坤甯宮也跟著大氣敢出聲,看到王才時還呲著牙沖晚輩笑,笑容裡三分和藹三分討好另三分說出的詭異,把王才嚇得兩腿發軟,走路拌蒜。
       
        葉蓁蓁雖挺著肚子,依然安分,閒時喜歡四下轉悠,後宮轉遍了,就想去前頭看看。說實話前邊那些宮殿她大部分都沒仔細看過。
        紀無咎聽說之後,立即讓抬來鳳輦,帶著葉蓁蓁閒逛,邊說道,“是你自己家,你自然是想去哪裡去哪裡。”
        到皇極殿前,兩下來步行,踩著級級的漢白玉石階,走進殿內。皇極殿是整紫禁城最宏偉最莊嚴的座大殿,是紫禁城的門面。殿內廣闊空曠,地上鋪四千七百八十塊油金磚,四周豎七十二根楠木巨柱,殿中立六根瀝粉貼金雲龍柱,柱間上方掛匾額,上書“建極綏猷”,匾額正下方九龍金漆寶座,動如山,高高上,表面流溢著黃澄澄的光澤。
        紀無咎拉著葉蓁蓁的手,登上座前丹陛,緩步而上。葉蓁蓁立原地願動。
        
        “蓁蓁,來。”低聲喚她。
        葉蓁蓁便跟著走上去,由拉著坐那寶座之上。
        兩並肩坐金座上,放眼向下望,越過空曠的大殿,直看向殿外廣闊的月臺。
       
        她好像看到了國之盛典,看到百官朝賀,看到萬國來朝。
        她看到了的天下。
        紀無咎緊緊地抓著葉蓁蓁的手,與她十指相扣。
        江山共與,白首相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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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寶寶番外


紀無咎和葉蓁蓁的長子叫紀正則。

    紀正則小朋友在五歲之前一直都是獨子。作為全大齊最牛的官N代,紀正則的童年生活與一般小孩兒無異,如果一定要說出點區別,那就是他家比別人家都大,大到他的小短腿根本走不完,他家的下人比別家都多,以至於好多下人根本沒機會見這個小主人。

    還有就是,他的父親是全天下最嚴厲的父親。

    證據之一,他爹可以把任何人的爹罵得汗流浹背還不敢有任何微詞。

    這位父親對待自己親兒子的態度也不太慈祥。

    紀無咎雖然能把整個天下管理得井井有條,但是在當爹這方面卻著實缺乏經驗,他的教育觀念簡單又直接,嚴父出孝子,慈母多敗兒。

    事實上,從紀正則出生的時候起,紀無咎已經對這個兒子頗有意見了。因為這娃娃長得太胖,導致他娘生他的時候有些吃力。葉蓁蓁生產那日,紀無咎在產房外等得滿頭大汗,站不穩坐不實,聽著裡邊葉蓁蓁一聲聲的痛叫,他心疼得要死,恨不得代她受罪。

    等孩子終於出來了,七斤半的一個大胖小子,紀無咎沖進產房,來不及看一眼孩子,先撲到床前看葉蓁蓁。

    葉蓁蓁臉色蒼白,汗水把鬢髮打得透濕,她疲憊得半闔著眼睛,看到紀無咎來,嘴角一撇,笑道,“我兒子呢?”聲音嘶啞無力。

    從那時候起,紀無咎就覺得,生孩子真不是人幹的事兒,所以他們以後只要這一個孩子就好了吧。

    但是葉蓁蓁很想要個女兒。其實紀無咎也想要個小公主,可是一想到葉蓁蓁生長子時的驚心動魄,他實在心有餘悸,也就有些猶豫。

    過了幾年,這種懼怕稍微淡了些,對小公主的渴望終於讓葉蓁蓁的肚子再次大了起來。

    結果:還是個兒子。

    葉蓁蓁:“再來!我還就不信了!”

    紀無咎被她這話逗得有些好笑。當晚,兩人做了某種讓人臉紅心跳的勾當。紀無咎坐在床上,讓葉蓁蓁坐在他身上,兩腿攀著他的腰。他一手摟住她,另一手托著她的臀助她上下挺動,一邊挺腰配合她,一邊伏在她耳邊輕笑,“來吧,予取予求。”

    終於把第三胎懷上了。

    當聽到自己又“喜得皇子”之時,紀無咎心想,算了,兒子就兒子吧,兒子也挺好。

    這次生產很順利,他跑進產房看葉蓁蓁時,葉蓁蓁精神還挺好,看到他來,抱怨道,“又是兒子!”

    紀無咎便安慰她,“男女都一樣,兒子也是我們的兒子,這個兒子長得像你,你該好好看看他。”

    這時,葉蓁蓁突然捂著肚子叫道,“哎呦呦,怎麼回事,難道那小娃娃聽到我的抱怨,賭氣又自己爬回來了?”

    紀無咎驚道,“蓁蓁,你怎麼了?穩婆!”

    穩婆剛才看他們夫妻說話,不好意思近前,現在看到葉蓁蓁的反應,掀開她身上的被子看了看,驚喜道,“皇上,娘娘肚子裡還有一個孩子,請您稍稍移駕。”

    小公主就以這樣的方式降臨了。

    閒話扯得有點遠,且說眼前。紀正則小朋友三歲了,長得粉雕玉琢般可愛,說話奶聲奶氣的,他一張口,無論說什麼,聽到的人心都要化掉大半顆。

    不止人,連鳥都喜歡他。坤甯宮那只黑乎乎的鷯哥,連皇上和皇后娘娘的面子都敢不給,但是一聽到紀正則小朋友奶聲奶氣地叫它“甄笨”,它立馬就會飛過來立在他的肩頭,乖順得很。

    所以說,小娃娃是大殺器,無堅不摧無往不利。

    比如,皇宮之中有一尊大佛,連皇上和皇后娘娘都久攻不下,但是到頭來終於被紀正則小朋友拿下。

    太后喜歡紀正則。自從這小皇子出生,葉蓁蓁時不時地把他帶去太后面前轉兩圈。太后親眼看著這小蘿蔔丁一天天長大,慢慢地學會走路,學會說話,學會叫“皇祖母”。

    第一次聽到他操著童音慢吞吞地叫“皇祖母”,太后那硬成石頭的心臟,也跟著化了。

    自那之後太后多了一個興趣愛好:逗弄小孫子。如果紀無咎在場,她一定會得意地加一句,“比你小時候可愛多了!”

    紀無咎不以為意。男人之間比可愛,要不得。

    但是看到葉蓁蓁捧著紀正則的小臉親啊親,一邊親一邊說“我兒子真可愛”時,紀無咎有點坐不住。

    “蓁蓁,我呢?”他說道。

    “你怎麼了?”葉蓁蓁奇怪地看他。

    紀正則也學著葉蓁蓁的樣子,奇怪地看著父皇。一大一小倆人表情出奇得相似。

    紀無咎指了指自己的臉。

    葉蓁蓁抱起兒子,“去,親一親你父皇。”

    “不是讓他親,”紀無咎說著,一看紀正則,頓時黑線,“你那是什麼表情!”

    紀正則的表情沒什麼,只不過略有點不情願,有點嫌棄。對於這個平時一點都不友好還總喜歡對他橫眉毛的父皇,紀正則有點害怕,自然也就不能像親近母后一樣親近他。

    跟父皇是不能正面對峙的,紀正則於是轉頭尋找外援,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看向葉蓁蓁,委委屈屈地叫了一聲,“母后……”

    葉蓁蓁立刻怒瞪紀無咎,“做什麼凶我兒子?”

    “我沒……”紀無咎氣焰頓收。

    我怕父皇,父皇怕母后,母后喜歡我。紀正則很小的時候就學會了用母后來應付父皇,長大讀書之後,他發現這其實是一條普遍規律,學名叫“一物降一物”。

    ***

    總之,紀無咎對紀正則小朋友的意見很大。這種意見在紀正則一而再再而三地爬到葉蓁蓁的床上睡覺時,終於達到峰值。

    小孩子對娘親都有依賴心理,這可以理解。但是理解歸理解,紀無咎每每在床上發現他和葉蓁蓁之間橫亙著一隻小蘿蔔丁時,就總有一種老婆要被搶走的錯覺。

    還有,小孩兒一來,他和蓁蓁之間就不能……那個什麼了……

    是可忍孰不可忍,紀無咎決定要找紀正則談一談。

    之所以要找紀正則而不是葉蓁蓁,是因為這小蘿蔔丁才是罪魁禍首。每次都是這小破孩主動扒著葉蓁蓁的衣服,“母后,我想和你一起睡。”奶氣的聲音配上哀求的大眼睛,葉蓁蓁立馬投降。

    為了表示對這次談話的重視,紀無咎把紀正則叫來了養心殿。

    紀正則被人抱著放在椅子上,局促地看著紀無咎。

    紀無咎臉一板,“以後不許找你母后睡覺。”

    “啊?”紀正則無辜地看著他。

    那小眼神太有殺傷力,作為一名嚴父,紀無咎堅決要把持住,於是面無表情道,“你是大孩子了,男子漢大丈夫,頂天立地,你該學著點自行自立,別一天到晚地纏著你母后。”

    一直在照看紀正則的奶娘在一旁聽到此話,心想對著一個三歲多的小孩兒說這樣的話,皇上您還真是……呵呵……

    對於此時的紀正則來說,紀無咎的話略顯深奧,他聽得半懂不懂,但本能地知道這對他不利,於是一癟嘴,說道,“我才三歲,你怎麼能這樣對我。”

    這話是跟葉蓁蓁學的。葉蓁蓁經常這樣數落紀無咎,覺得小孩兒不該從這麼小就嚴格管。

    紀無咎不吃他這一套,“你三歲零八個月了,別在這跟我裝嫩。”

    紀正則眼睛一轉,問道,“父皇,你這樣對我,母后知道嗎?”

    紀無咎:“……”正中靶心。

    於是紀無咎決定還是先跟葉蓁蓁溝通一下比較好。當夜躺在床上,耳聽得身旁的小蘿蔔丁入睡,他坐起身,扯著紀正則身下的小褥子,把小娃娃拉到裡面去。

    紀無咎側躺在葉蓁蓁身旁,他拉著葉蓁蓁的手,輕輕扳過來她的身體,與她面對面。

    “蓁蓁?”紀無咎低聲喚她。

    葉蓁蓁睡得有些迷糊,她微微掀起眼皮看了一眼紀無咎,隨即嘟囔道,“一眨眼,怎麼就長這麼大了。”

    “???”

    她拍了拍他的手臂,“乖,快睡吧……越長越像你爹。”

    “!!!”

    紀無咎趕緊把葉蓁蓁搖醒,“蓁蓁,醒醒。”

    葉蓁蓁清醒過來,惺忪著眼睛,“怎麼了?”

    紀無咎湊近了一些,貼著她的身體,“想你了。”

    “大半夜的不睡覺你就為了說這個?想什麼想,天天見……你瘋了,兒子還在呢!”

    “那就把他抱走吧,”紀無咎鬱悶地說,“兒子兒子,你眼裡只有兒子。”

    葉蓁蓁不是一竅不開的,這會兒看到紀無咎這樣,猛然發現自己確實有點冷落他,於是安慰他道,“明天吧,好不好。”

    紀無咎趁著葉蓁蓁心裡那點愧疚還在,於是起身和她進行了一番長談,中心思想就是怎麼讓紀正則小朋友從今往後回自己該去的地方。

    葉蓁蓁覺得這不是什麼大事,被他熬鷹似的扯著絮叨,她困得頭一點一點的,就答應了。

    倆人密謀好了,剛要睡覺,卻發現紀正則已經被吵醒了,似懂非懂地聽了些他們的談話。他扯著小被子,委屈地看葉蓁蓁,“母后,你不要我了?”

    “不是,我……”

    一番解釋加哄勸,一家三口終於達成一致:紀正則每個月可以在葉蓁蓁的床上亂入十天,其他時候要好好待在自己的房間,不許亂晃,尤其不許隨便進母后的房間。

    當然,在紀正則會算數之前,他的這個限額是經常被克扣的。
第100章 夫妻番外


    番邦進貢的葡萄酒,酸酸甜甜的,酒勁也不大,葉蓁蓁當果汁喝,喝著喝著就給喝多了。

    酒畢竟是酒,酒勁再小,也是會醉人的。

    葉蓁蓁喝得有些薄醉,領著兒子溜溜達達地到了養心殿。

    紀無咎正在養心殿批摺子,見老婆孩子來看他,心情大好,趕緊把他們拉到自己的座位上。

    葉蓁蓁不是第一次坐龍椅,所以坐得毫無壓力。

    紀正則小朋友還不太懂什麼忌諱,現在父皇和母后一邊一個坐在他旁邊,他覺得很開心。於是興奮地抓著父皇和母后的手,在龍椅上直顛小屁股。

    紀無咎看到葉蓁蓁兩頰泛紅,眼神迷離,還以為她不舒服。他摸了摸她的額頭,又輕輕捏了一下她的臉蛋,“蓁蓁,怎麼了?”

    紀正則也學著紀無咎,問道,“蓁蓁,怎麼了?”

    紀無咎輕輕拍了一下他的頭,“胡鬧,母后的名字是你隨便叫的?”

    紀正則一癟嘴,低頭不語。

    葉蓁蓁撫摸著紀正則的小腦袋,答道,“沒什麼,葡萄酒喝得有點多,這會兒酒勁上來了……你有話不能好好說嗎,看把兒子嚇的。”

    紀正則默默地往葉蓁蓁這邊蹭了蹭,溫順地靠在她懷裡。

    紀無咎看著葉蓁蓁的醉態,突然就想起自己曾經發過的一個宏願:要把蓁蓁按在這張龍椅上好好疼愛。

    再看看橫在倆人之間的某小屁孩,他頓覺十分礙眼。

    於是紀無咎立刻讓奶娘抱走了紀正則。

    紀正則被奶娘抱著,眼淚汪汪地回望,終於消失在門口。

    葉蓁蓁不悅,“怎麼了?”

    紀無咎坐近一些,攬著她的肩膀,說道,“蓁蓁,我有事與你商議。”

    “什麼?”

    他從案上抽了幾本摺子,“你幫我看看。”

    葉蓁蓁果然認真地看起來。

    紀無咎的手向下滑,穿過她的腋下,停在她胸前,握著她的豐胸用力揉著。

    葉蓁蓁喝了酒,反應就有些遲鈍,紀無咎撫了好幾下,她才反應過來,一時被作弄得氣息不穩。

    她滿頭黑線地拎開他的手,“沒個正經。”

    跟自己的老婆要什麼正經,紀無咎心裡想著,手又纏了上來。這回動作輕了些,卻更是撩人。

    “紀無咎!”葉蓁蓁的聲音微微打著顫。

    “嗯,你看你的。”紀無咎笑道,手上動作不停。

    “你……”葉蓁蓁騰出一隻手來推他。

    “好蓁蓁,我不做別的。”紀無咎一邊揉著,一邊軟語央求。

    葉蓁蓁也就不再管他。

    事實證明男人在這個時候說的話完全可以忽略。他摸著摸著,就把她的衣服解了。等葉蓁蓁發現時,肚兜已經快被褪下,只剩一半掛在胸前,柔滑豔紅的布料掩著豐滿白皙的胸脯。

    “喂!”葉蓁蓁不滿,想要把衣服重新穿好。

    紀無咎攔住她,“你該幹嘛幹嘛。”

    葉蓁蓁怒,他這樣子,她能幹嘛。

    紀無咎又放軟語氣,“蓁蓁,我保證什麼都不做,除非你求我。”

    葉蓁蓁於是又去看摺子。

    紀無咎拉開她胸前最後的屏障,低頭含住她的櫻桃,輕輕吸吮,齒尖微微刮蹭齧咬,複又伸出舌頭撥弄挑逗。手上也沒閑著,一手照顧她的胸,另一手慢慢向下滑,停在她的腿間,隔著衣服揉弄。

    葉蓁蓁忍了一會兒,終於放下摺子,“別在這裡,我們去床上。”白日宣淫什麼的,唉……

    紀無咎垂著眼睛,眸中閃過一絲狡黠。兩人成親好幾年,他又專門鑽研過怎麼在床上討好葉蓁蓁,於是現在做起這樣的事情來毫無壓力。聽到葉蓁蓁如此說,他放開她,故意說道,“你放心,我真的什麼都不做。”說著,嘴向下移動,一寸一寸地吻著她的肌膚。

    葉蓁蓁也沒心思看摺子了,她被他折磨得嬌喘吁吁,又不好意思主動開口,於是眯著眼睛任他施為。敏感部位被他照顧,一**快感沖向腦門。但是這些快樂不能夠填滿她的渴望。她輕啟朱唇,胸口一起一伏地呼著氣,細眉微微擰起,手不自覺地搭在紀無咎的肩頭,無力地推拒,卻又像是難耐的催促。

    紀無咎一邊親吻撫弄著她,一邊觀察她的表情。

    j□j滿面、想要又羞於開口的蓁蓁,實在太可愛了。他眸光轉暗,挑開葉蓁蓁的腰帶,半褪開她的衣褲,捧著她修長勻稱的大腿輕輕重重地親吻。

    “嗯……”葉蓁蓁不自覺地輕吟出聲。

    然而紀無咎卻只在門前親吻,進一步的動作半點也無。若有如無的撩撥,像是一支羽毛輕輕刮著心尖兒,那感覺實在酸癢難耐。

    “紀無咎……”葉蓁蓁水眸微掀,不滿地看他。

    他抬起頭微笑,明知故問,“怎麼了?”

    “……”葉蓁蓁又閉了嘴,扭臉不理他。臉上早已染上一片霞紅,迅速燒起,遍佈全身。

    紀無咎於是輕笑出聲,低頭繼續埋頭苦幹。葉蓁蓁好動,大腿修長又勻稱,紀無咎用嘴唇摩擦著她腿根處白膩緊致的肌膚,耳畔回蕩著她斷斷續續刻意壓低的輕吟,他身體一緊,早已有了反應。

    但是不急,他要聽她親口索求。

    葉蓁蓁抓心撓肝般難受,終於說道,“你快些來。”

    “我說過我什麼都不做,”頓了頓,他低笑,“除非你求我。”說著,唇瓣若有若無地掠過她的敏感處,換來她一聲飽含**的低吟。

    “紀無咎!”

    “嗯,蓁蓁想說什麼?”

    葉蓁蓁不安地扭動著身體,羞憤地別過臉,“求你……”

    紀無咎笑得一本正經,“求我做什麼?”

    葉蓁蓁一咬牙,“愛我。”

    “好。”紀無咎笑著應道。他坐回到龍椅上,乾淨俐落地脫掉兩人全身的束縛。接著摟著葉蓁蓁的身體讓她跨坐在他腰上。

    葉蓁蓁此時也顧不得時間場合問題了,她整個人都被一種要命的渴望籠罩著,於是扶著他的肩膀,找准位置,緩緩沉下腰,坐實。

    空虛的身體終於被填滿,葉蓁蓁眯著眼,滿足地歎息。

    紀無咎也長長地“嗯”了一聲,聲音自鼻中發出,帶著一種性感的沙啞和微微的甜膩。他摟緊她的身體,讓她的豐胸重重壓迫在他胸膛上,然後伏在她耳邊輕笑著問道,“怎麼樣?”

    葉蓁蓁摟著他的肩,喘息,挑眉道,“一般般。”

    紀無咎顯然對這個評價不夠滿意,“蓁蓁不誠實,要罰。”說著,腰用力向上一挺。

    “嗯……”葉蓁蓁擰眉,喉嚨溢出愉悅的吟哦。

    紀無咎滿意於她的反應,他兩手扶著她的腰,啞著聲音說道,“蓁蓁,想要就自己來拿。”

    葉蓁蓁便抓著他的肩,輕輕抬起身體,又緩緩落下。

    紀無咎舒服地輕哼,“繼續……”

    葉蓁蓁重複了幾番方才的動作,她舒服得兩腿發軟,動作便顯得有些慢。

    “用力,蓁蓁。”紀無咎催促她,過了一會兒,見葉蓁蓁依然慢吞吞地行動,他乾脆托著她的臀,高高抬起,又重重按下,與此同時挺腰迎接她。

    致命的快感從身體內部湧向全身,葉蓁蓁緊閉雙眼,控制不住地尖叫出聲。她覺得自己像是坐在了雲端,微風拽著白雲浮浮沉沉,她隨之快樂地顫動,不能自已。

    紀無咎捉住葉蓁蓁的嘴唇用力吻著,一邊傾身拿起案上的一塊鎮紙向屋頂上一拋。這是給暗衛的信號,意思是:都給老子滾!

    接下來,紀無咎放心地任葉蓁蓁呻/吟。

    葉蓁蓁騎坐在紀無咎腰上,動作了一會兒便全身戰慄,摟緊紀無咎達到巔峰。紀無咎埋在她身體裡,被她絞得□一跳一跳的,他粗喘著,額上大顆大顆的汗珠滑下來,“蓁蓁,你要謀殺親夫嗎?”

    葉蓁蓁身體松下來,大口喘著氣,她眉頭舒展,眼眸似水,媚態橫生。

    紀無咎輕舔著她眼角因激動而湧出的淚珠,笑道,“才一點甜頭就如此,沒出息。”

    葉蓁蓁低頭咬著紀無咎的肩膀,故意緊緊夾了一下腿。

    紀無咎痛苦又愉悅地輕哼,連忙哀求道,“夫人饒命……”

    葉蓁蓁便放開他,得意挑眉。

    紀無咎退出她的身體。他將她放在龍椅上,讓她跪在寬大的椅子上,一手抓著扶手,一手扶著椅背。

    然後,他從她身後欺身壓上來,握著她的腰,胸膛緊貼著她的玉背。

    他咬著她的耳垂低笑,“今兒我不會讓你站著走出這間屋子。”

    大戲,即將開始。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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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惡搞番外之一

紀無咎習慣在早上五更天就醒來,因為要上朝。

    這天早上他睜眼時,借著透過床帳的幽微的光,他發現面前躺著另一個紀無咎。

    紀無咎一下子完全清醒了,猛地坐起身來,兩手按著那個紀無咎的脖子。然後,他看到了自己白皙細嫩又纖軟的雙手。

    他一愣,把手放在面前翻來覆去仔細看了看,又摸了摸臉,最後兩手停在胸前,按了按。

    無論如何,胸是騙不了人的……

    於是他發現,他好像住進了蓁蓁的身體。

    這時,馮有德見皇上沒有準時起來,所以讓值班的素風來叫他。素風輕輕撩開帳子,看到皇上還沒醒,皇后娘娘正盤腿坐在他身邊,兩手猥瑣地托著胸部。

    素風:“……”

    紀無咎掩嘴咳了一聲,說道,“你先出去。”

    “娘娘,皇上該起來上朝了。”素風忍不住提醒道。

    “朕……真的不用擔心,”紀無咎答道,“我叫他。”

    把素風打發走之後,紀無咎把葉蓁蓁搖醒了。

    葉蓁蓁睜眼看到一個一模一樣的自己,反應比紀無咎淡定多了——扭頭閉眼接著睡。

    這真是一個離奇的夢,她迷迷糊糊地想。

    “蓁蓁,快起來,出大事了。”紀無咎只好再接再厲地搖。

    葉蓁蓁終於清醒了,發現事情真相之後,嚇得直翻白眼。

    紀無咎把她抱進懷裡,“別怕,一定有辦法換回來的。”

    這時,素風又進來看情況。床帳已經撩起來,她看到皇后娘娘非常豪放地把皇上攬在懷裡,而皇上則溫順地把頭靠在娘娘的肩上,一臉愁容。

    素風:“……”

    紀無咎看到素風,低頭在葉蓁蓁耳邊說道,“你先代我上朝,我留下來想辦法。”

    “我……怎麼上朝啊……”

    “小事情你直接做決定即可,大事兒拿不准主意的問那幾個閣臣。”

    葉蓁蓁點了點頭,被紀無咎扶著下了床。素風引來幾個宮女給她換上龍袍。

    由坤甯宮到皇極門有龍輦抬著。皇帝陛下坐在龍輦之上,臉色很不好,像是受驚的小兔子一般,如臨大敵。

    馮有德偷眼看著皇帝陛下的表情,心想,大概皇上昨兒晚上又被皇后娘娘收拾狠了。

    至於怎麼收拾的,不可說啊不可說。馮有德低著頭,在心裡腦補出很多個版本,一個比一個刺激。

    坤甯宮中,皇后娘娘竟然和皇上一起起床了,這真是難得一見,底下伺候的人很是奇怪,當然了,也只在心中奇怪。

    吃過早餐,皇后娘娘就坐在院中的花圃旁發呆。

    紀無咎仔細回想昨晚入睡前的異常,答案是沒有異常。

    他和蓁蓁,只是……做運動做得激烈了點……

    這也是可以理解的,因為前幾天蓁蓁一直被紀正則纏著,他們夫妻之間都沒有機會親熱。

    難道秘訣就是做那種事嗎?

    紀無咎想到這裡,滿頭黑線。雖然知道對方的芯子是蓁蓁,可是身體上還是他,是個男人。他可沒興趣跟一個和自己長得一模一樣的男人親親我我,光是想想就惡寒。

    再說了,蓁蓁肯定也有心理障礙,能不能舉起來都說不準。

    紀無咎摸了摸鼻子,不能再想下去了……

    葉蓁蓁上朝還算順利。

    雖然大家都感覺出今天的皇帝陛下有點不同尋常,有點……跳脫。

    但是沒人敢問,眾人和馮有德一樣,把原因歸結為夫妻生活,畢竟皇上是剛剛從坤甯宮走出來的。

    下了朝,馮有德提醒皇帝陛下:您約了方大人在朝會後去養心殿議事。

    葉蓁蓁這會兒已經有些適應紀無咎的身體了。她是個沒心沒肺的,這會兒也不著急了,挺胸闊步地來到養心殿。

    在養心殿內急,小解了一下。

    結論:甚是方便。

    於是葉蓁蓁有點喜歡這個身體了。

    方秀清如約來到養心殿,葉蓁蓁眯著眼打量他。方秀清被她一看,沒來由地就抖了一下,總覺得要壞事。

    可是能有什麼事兒可壞的?皇上傳他來也不過是要商量國事,他自問最近沒做錯什麼。

    鑒於方秀清曾經對葉家以及葉蓁蓁本人使過一些絆子,葉蓁蓁其實一直想教訓他一下。但這老傢伙是國之棟樑,她一個當皇后的也不好直接插手處理大臣不是。

    這下好了,可算待著機會了。

    葉蓁蓁站起身,走到方秀清面前。

    方秀清神情恭謹,等著她說話。

    然而皇帝陛下沒有說話,而是抬手扯了扯他的鬍子。

    方秀清:“……”

    “方大人這把鬍鬚果真不錯。”

    “皇上過獎。”方秀清不自覺地摸了摸鬍子,他的鬍子漂亮,保養得也好,有人編了個《美須譜》,他還榜上有名。對於一個男人,尤其是一個老男人來說,鬍鬚和臉一樣重要,甚至鬍鬚比臉還要重要幾分。

    所以方秀清也挺為自己的美髯自豪的,此時聽到皇上誇他,雖面上不露,心中難免得意。

    然而接下來皇上的話卻如驚雷一般,“如此美須,保養起來必然勞心勞力,我看不如刮掉吧。”

    方秀清有點愣,“皇上?”

    “怎麼,聽不懂我……朕說話?”

    方秀清跪倒在地,“老臣不知自己犯了何錯,請皇上明示。”他對皇帝陛下突然找茬有點不理解,再說了,這找茬的方式也太離奇了吧……

    “你沒犯錯,朕就是看著不大順眼,影響心情。‘食君之祿,分君之憂’,你自該懂這個道理,還用朕再說第二遍嗎?”

    方秀清心念電轉,有點明白其中關竅了。皇上沒鬍子,不,確切地說,皇上他不能有鬍子。因為皇后娘娘不喜歡皇上有鬍子,所以皇上要定期地刮鬍子,於是皇上都奔三兒了還跟個小白臉似的。

    綜上,皇上一定是嫉妒他漂亮的鬍子。

    方秀清有點委屈,有點無奈,又有點同情皇上。於是他領旨走了。

    葉蓁蓁在養心殿待了一會兒,也走了。她覺得自己給紀無咎上朝那是不得已,批摺子就免了。她先去慈甯宮給太后請了個安,收穫白眼數枚,然後回到坤甯宮,去找紀無咎商量換魂的事兒。

    紀無咎快被紀正則煩死了。

    他本來就是個好靜的人,面對兒子又一直走嚴父路線,漸漸地就有點傲嬌了。現在一下成了葉蓁蓁,他每每剛要對紀正則板臉,小傢伙眼淚就在眼眶中打轉,周圍的宮女太監就默默地用目光譴責他。

    他只好忍受。

    葉蓁蓁回到坤甯宮時,看到“自己”正躺在花圃前的躺椅上,紀正則順著她的腿爬到她懷裡,被她捉著衣服拎起來放下去。紀正則再接再厲地爬,她再接再厲地扔。

    倆人都不嫌累,樂此不疲地重複這項活動。

    葉蓁蓁走過去,低頭看著躺椅上的人,感歎,“我發現我長得挺好看。”

    紀無咎撩眼看她。

    紀正則脆生生地叫了一聲“父皇”,接著身體突然騰空,他父皇竟然把他抱起來了,還重重地在他臉上親了一口。

    紀正則受寵若驚地睜大眼睛。

    葉蓁蓁捏了捏紀正則的小鼻子,笑道,“兒子,今天乖不乖?”說著,額頭抵著他的額頭,輕輕蹭著。

    紀正則扭臉看向躺椅上的人,“母后,父皇是瘋了嗎?”

    葉蓁蓁:“……”

    紀無咎:“……”

    葉蓁蓁讓人把紀正則抱走,她還要和紀無咎商量正事。

    但是正事沒什麼好商量,因為紀無咎沒有找到任何辦法。

    “要不先試試親吻吧。”紀無咎說道。那個啥是身體交流的一種,親吻也是一種身體接觸和交流,萬一親著親著就換回去了呢?

    雖然和“自己”親吻略囧,但是這個壓力小一點,比較容易打破心理負擔。

    葉蓁蓁聽罷,低頭親了他一下,接著抬起頭,“沒變。”

    紀無咎決定來個深層次的親吻。於是他從躺椅上站起來,葉蓁蓁為了給他騰地方,向後倒了兩步,不想碰到花圃邊上,腳下一絆,躺進花叢之中。紀無咎想要扶她,但因為不是自己的身體,所以反應就沒那麼靈活,還是讓她倒了下去。

    花圃中種了一片牡丹花,這時節花開正好,大朵大朵的牡丹雍容而嬌豔。

    紀無咎走上前,騎在葉蓁蓁的腰上,捧著她的臉低頭吻下去。

    倆人狠下心來,纏綿了好一會兒。

    走過路過的宮女太監看到皇后娘娘把皇帝陛下按在地上狼吻,恍然大悟地想,原來皇上喜歡狂野的,怪不得別的女人都不能得寵。

    親著親著,紀無咎眼前一黑,等清醒過來,發現面前的人變回了葉蓁蓁。

    葉蓁蓁也發現了這一點,驚喜道,“終於變回來了!”

    紀無咎翻了個身把她壓在身下。身旁的牡丹花隨著他們的動作輕輕搖曳,一朵盛開的粉紅色牡丹花垂在葉蓁蓁臉龐,花如美人,美人如花。

    “唯有牡丹真國色,”紀無咎笑道,低頭又親吻她,一邊親一邊說道,“蓁蓁,我們今天晚上在這裡相會,好不好?”

    葉蓁蓁心情好,滿口答應。她本以為夜晚相會就是晚上來這裡賞花,然而她發現她實在是太純潔了。

    當夜月華如練,牡丹叢中,鴛鴦交頸,春意盎然。

    第二天,紀無咎早起發現自己依然是自己,於是放下心來,神清氣爽地去上朝了。

    然後,他發現方秀清今天有點特別——這傢伙一直在用一種特別淒怨的眼神看他,看得他莫名其妙地就有點愧疚。

    最奇怪的是,方秀清還把鬍子給剃光了,乍一看像是馮有德失散多年的親兄弟。

    百思不得其解。
第102章 惡搞番外之二


    歡迎來到《皇后無德》的頒獎典禮現場,首先有請我們的主持人,英俊瀟灑又風情萬種的七哥,大家掌聲歡迎,,,

    觀眾內心OS,“英俊瀟灑”和“風情萬種”這倆詞真的能相容嗎,,,

    觀眾內心O了個S,主持人還木有上來這第一段話到底是誰說的,

    觀眾內心O了個大S,細思恐極……

    當當當當,七哥登場。(這是音樂,不是在給某電商做廣告,大家體會精神~)

    七哥:歡迎大家來到《皇后無德》的頒獎典禮,我是酒小七,江湖人稱七哥七姐七叔七爺七大爺……大家隨便挑個愛稱就行。呐,七哥除了《皇后無德》之外還出過不少作品,詳情請登錄螢幕下方這個網址,三大不了點雞雞大不呀愛克斯西點耐她(納尼?聽不懂這麼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鳥語吧?括弧提示:123言情作者專欄=370124)進入作者專欄進行深挖。七哥目前正在拍攝的是大型古裝宮廷劇《陛下請自重》,歡迎探班,歡迎圍觀~

    七哥:好啦閒話少說,我們來進行頒獎典禮。首先,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

    葉蓁蓁:\(^o^)/~

    紀無咎:(*^__^*)

    七哥:啊,這個最佳男主角和最佳女主角毫無懸念,我們直接跳過,接下來頒配角獎。

    葉蓁蓁:……這是社麼劇組啊!!!

    紀無咎:別理他們了,我們去做點有意義的事。

    葉蓁蓁:好吧。

    (葉蓁蓁和紀無咎提前離場)

    七哥:現在我們版是最佳女配角!激動人心的時刻到了!我們這個劇裡出現的女角色不要太多哦。獲得這個獎項提名的一個有六個人,到底哪一位美女才能捧到獎盃呢?現在獲獎名單就在我手上。想不想看,想不想看?

    觀眾:你倒是看啊!

    (七哥狂野地撕開信封,揪出獲獎名單)

    七哥:啊哈哈哈,果然是她!在《皇后無德》中,她不過是一個醬油,出場次數四次,所占篇幅三千字不到(這是七哥掐指估計出來的,木有細算,輕拍),但素!她以極少的篇幅獲得了極大的關注,甚至都到最後七哥狗血亂潑的時候,大家還能分出注意力來惦記這位早就領盒飯的路人。沒錯她就是皇帝陛下的感情助攻,紅雲姑娘!我們有請紅雲姑娘——

    (觀眾掌聲響起)

    紅雲:謝謝主持人,謝謝大家。

    七哥:紅雲姑娘今天穿得好漂亮,衣服哪兒買的?

    紅雲:哎呀,真的漂亮嗎,謝謝七哥。這是我自己成衣鋪的高級定制。自從在紀小帥哥那裡大賺一筆之後,我就離開翠芳樓,開了兩間綢緞行和一間成衣鋪,現在生意還不錯哦。

    七哥:這麼說紅雲姑娘現在是土豪了?恭喜恭喜恭喜,土豪我們做朋友吧!

    紅雲(笑):好呀。

    (七哥把獎盃頒給紅雲姑涼,紅雲開始致獲獎感言)

    紅雲:其實今天站在這裡我有些意外。我真沒想到自己能得這個獎,畢竟前面有女二號女三號女四五六七號,我自己都不知道能排到哪裡去。不多說了,感謝大家的喜愛,今天到場的諸位去我名下的商鋪買東西一律高級vip,永久性八折!

    觀眾:嗷嗷嗷!!!(巴掌鼓得震天響)

    紅雲:其實閒暇之餘我也寫了幾本書,大家可以流覽一下,權當消遣。有《女子防狼妙招》《生理衛生知識普及讀物》《通俗版戀愛心理學》《男人,你的名字叫動物》等等,我還出過一些絲綢鑒定的書籍,這裡就不介紹了,有興趣的朋友可以瞭解一下。

    觀眾:姑娘你出書跨的領域好大。

    紅雲:再次謝謝大家!

    (紅雲退場)

    七哥:好了,下面我們來頒最佳男配角。這個獎項的競爭性同樣很大,不輸於最佳女配角。那麼到底是誰能夠獲此殊榮呢?是陸離嗎?啊陸離同學不要激動,我還沒拆信封呢。是黎尤嗎?黎尤這個角色比較複雜,你演技完全還有發揮的餘地嘛,導演說你沒走心。是朵朵嗎?朵朵你哭什麼哭……

    七哥:好吧,下面我就要看獲獎名單了。我們本次的最佳男配角是——甄笨!!!

    觀眾:(☉_☉)

    甄笨:(☉_☉)

    七哥:沒錯沒錯就是甄笨,下面有請鷯哥甄笨登場!

    甄笨:我確實是男鷯哥不假。自從皇上知道我是男鷯哥,就不許我進皇后的房間,只允許把我掛著走廊裡。冬天好冷……T^T

    七哥:甄笨麼麼噠。

    甄笨:可是我為什麼會獲獎?我只是一隻鳥。╮(╯▽╰)╭

    七哥:你懷疑我們的頒獎程式存在物種歧視?

    甄笨:……

    七哥:放心吧,就算你之前懷疑,今天的獲獎結果正好可以打破這個懷疑。對吧?

    (七哥彈了一下甄笨的腦袋,把甄笨彈了一個跟頭,栽在桌子下面去了。七哥訕笑著把甄笨撈出來,放在桌子上)

    甄笨:……好吧。

    七哥:好,甄笨獎盃接好。

    (甄笨站在了獎盃上,開始發表獲獎感言)

    甄笨:其實我今天比紅雲姐姐還感到意外,我壓根就沒準備獲獎詞……感謝大家給我機會站在這個舞臺上,我以後一定再接再厲聽牆角,保證一不怕苦二不怕死,爭取把複讀機的事業幹到精益求精。哦,我也寫了本書。紫禁城裡的角角落落都是秘密,你想不想知道,紀正則到底是不是皇上親生的?皇上拿娘娘的肚兜都幹了啥?素月的私房錢藏在哪兒?這些,我都可以為你解答,一切盡在我近期出版的新書《解密紫禁城》,歡迎大家捧場。

    觀眾:別走!把話說清楚,到底幹了啥!

    甄笨:再次感謝大家!……哪位好心的工作人員幫幫忙,把我和獎盃一起端下去……

    (在工作人員的幫助下,甄笨退場)

    七哥:什麼,大家以為這就完了?NONONO,我們還有一個重要的獎項,那就是——最佳不男不女的配角!

    七哥:因為太監的性別不好界定,所以我們乾脆另設了該獎項,這也體現到主辦方人性化的一面。好了閒話少言,那麼最佳不男不女的配角,到底會花落誰家呢?其實我覺得這個懸念相對前兩個獎項來說不算太大。

    (七哥拆開獲獎名單)

    七哥:好了,我們的最佳不男不女配角是——果然是——馮有德!!!

    (掌聲)

    七哥:請馮大總管到臺上來,來來來。

    馮有德:我還是覺得這個獎項的名字有點性別歧視。

    七哥:不要在意那些細節。馮總管,作為全書之中名字出現頻率僅次於兩個主角的重要角色,你有什麼感想?

    馮有德:也沒什麼,主要還是混個臉熟吧。

    七哥:馮總管真是謙虛。好了,馮總管獎盃拿好,下面讓我們來聽一聽馮總管的獲獎感言!

    馮有德:其實……也沒什麼好說的。我剛才也說了,我拿這個獎項主要還是靠的戲份多。相對來講,其他獲獎者比我更有靈氣一些。

    (觀眾為馮有德的謙虛鼓掌)

    馮有德:順便,我也寫了本書,是關於皇上的獨家解密。這本書別人寫不出來,只有我能寫出來,書名叫《帝王後宮生活實錄:游走在行與不行之間》。

    (掌聲雷動)

    馮有德:謝謝大家。

    (馮有德退場)

    七哥:好了我們今天的頒獎典禮就到這裡,感謝眾位朋友的關注和支持。春節將近,七哥在這裡代表《皇后無德》劇組,祝福大家新春快樂!馬年大吉大利!

    (全場撒花)




(全文完)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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