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卷 慕容汐月
百納,月國的一個屬國,皇都洛城。
幾百年來有月國庇護著,總能免於戰亂之害,雖國力不強,卻也是府庫足,民富庶,國風開放,皇帝效仿月國的賦稅制度,放寬了商旅貿易往來,於是天下名士豪商便都蜂擁而至,聚集於洛城。
洛城最負盛名的便是三富三多了。
三富指得是在百納朝中勢力頗大的三大元老,北親王慕容信、南親王端木耿仲以及恭親王歐陽策,這三人皆是當朝重臣,輔助過兩朝皇帝,雖然皆無意置辦產業,卻年年得朝廷賞賜,良田府邸萬畝,就單單是每月的租稅便抵得上洛城豪商一年的收入。
而三多,便是商旅多,青樓多,詩詞坊多。
這裡的商旅往僅次於月國的離城,客棧酒樓裡總是住滿了小商旅,生意紅火,然而生意最紅火的還是青樓和樂坊,其中之最便是醉紅樓和清風閣了。
醉紅樓是洛城第一大妓院,樓中思琴、思棋、思詩、思畫四大花魁名貫洛城,琴棋詩畫各是一絕,皆是傾城之貌,賣藝不賣身,要見上這四大花魁花可不容易,若不是上萬兩的銀子,那宋媽媽是不會放行的,雖是天價,花魁閣前卻從未冷清過,日日人滿為患,其中不乏有王公貴族子弟。
醉紅樓高調賣笑,清風閣卻是低調賣詞。
清風閣很小,不過是洛河旁的一座小竹樓,不知情的人都以為那不過是座普通的賞景樓,而實際上這清風閣卻是洛城裡最賺錢的詩詞坊,每月只在十五月園夜賣一首詞,卻是一字千金,閣內只有閣主和丫鬟兩人,閣主總是坐在簾後會客,從不已真面目示人,只有身邊那丫鬟會現身,卻也是帶著面紗。
清風閣的買主大多是達官顯貴、名士豪商,買了詞佔為己作,而閣主向來不問買主身份也不問買詞何用,只要付得起銀兩那詞便算是買主所作的了。
今夜,圓月當空,又是十五了,洛河左岸那醉紅樓依舊是歌舞昇平、喧嘩不已,而右邊的清風閣卻彷彿遺世獨立,靜靜地臨水而立,風乍起,將閣中那絲白幔帳吹起,簾後那倚在竹塌上的慵懶身影隱隱可見。
「青衣,我小憩一會兒,客人來了再叫我。」簾後的女子懶懶地開了口,聲音很低。
「小姐,客人已經來了。」那青衣丫鬟隔著簾子低聲應答。
「男的女的?」。簾後那女子一下子精神了起來,聲音依舊不大卻是清脆動聽,透著一絲絲期待。
「女的,是醉紅樓的人!」那丫鬟說著便坐了下來,並不似一般婢女那樣謙恭規矩。
小姐每次見客人的時候都會先讓問性別,若是女子她便直接買了,若是男子她便出燈謎為難,若是猜不出,那詞的價格便是要翻倍的漲的。
良久,簾後那女子懶懶地坐了起來,纖纖素手將面紗輕輕拉上,道:「去請進來吧。」
「可是,小姐……」那丫鬟卻遲疑了。
「去吧去吧,別讓客人等急了。」女子說著又懶懶地倚了下來。
那丫鬟這才蒙起面紗來,蹙著眉走了出去。
買主何人
不一會兒,那丫鬟便將客人引進來了,來者卻是個十二三歲的小丫鬟。
還未等簾後的女子開口,那小丫鬟便急急地將手中那紅色荷包遞給了那青衣丫鬟,道:「閣主,這是十萬兩銀票。」
青衣丫鬟將那荷包推了回去,道:「姑娘下坐吧。」說著便走到簾子後去了。
「閣主,我家小姐急著要這詞,這價格還是可以商量的。」那小丫鬟雖是坐了下來,卻仍舊一臉著急。
簾後那女子這才緩緩開了口,道:「我這兒的買主都是親自來看詞的,你家小姐還是第一個不看詞就出價的呢!」
那小丫鬟遲疑了下,道:「閣主,我家小姐久聞閣主才情,本是要親自來的,無奈府上事忙,脫不開身來。」
「呵呵,這樣啊,也可以,我出個迷,你若猜得出,那這詞就買了,若是猜不出的話,那就待下個月你家小姐閒了再來吧。」簾後那女子身姿慵懶,連聲音也懶懶地。
「這……閣主,清風閣的規矩不是女買主不猜謎的嗎?」那小丫鬟小心翼翼地問到。
「哎,可惜現在規矩變了。」簾後那女子依舊是那和善的語氣,話語卻一點兒也不客氣。
「那我試試吧。」小丫鬟無奈,今日若不將這詞買回去,小姐定不會給她好果子吃的。
簾後女子點了點頭,那青衣丫鬟走了出來,從懸掛在一旁的紅燈籠下取下了一紙條來,看了看便遞給了那小丫鬟,道:「這是離合字謎,請打一字。」
那小丫頭一見紙條上那四字,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江郎才盡」四字字謎正是前幾日小姐苦苦揣摩的。
「是憊!文思憊!」
「好,很好!」簾後那女子一下子坐了起來,拍手叫好,繼續道:「青兒,把詞給她吧。」
青兒蹙了蹙眉,從另一旁的燈籠下取出一捲著的紙條來,緩緩打開遞了過去,道:「這詞你過目下吧。」
只是,那小丫鬟卻連看也不看,收起了那薄紙來,道:「多謝閣主,我家小姐急著等這詞用,我就先告辭了!」說著將手中那紅色荷包放在案几上,便起身快步離去了。
待那小丫頭繞過了閣樓前那水上迴廊,這名喚青衣的丫鬟這才揭下面紗來,一邊將那絲白垂簾籠起,一邊嘀咕著:「小姐,明明是醉紅樓的人你還賣。」
榻上那女子慵懶起身來,緩緩地走了出來,身姿窈窕,玲瓏浮現,上著淡粉色的荷花抹胸,腰繫百花曳地裙,手挽薄霧煙綠色拖地煙紗,風鬟霧鬢,面容如畫,眸含春水清波流盼。
這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北親王府慕容家那小女兒慕容汐月。
慕容家兒女不多,只有三個少爺和一個小姐,三個少爺雖都不濟卻也在朝中謀得一官半職,只是這如花似玉的小女兒,那琴棋書畫不懂,那針線女紅不會,那三從四德不識,卻吃喝玩樂四樣皆精,花樣百出、敢作敢為膽大包天。洛城裡那些個放蕩不羈的貴族公子哥最喜歡她了,而名流士族卻是避她三捨,惟恐跟她粘上關係。
慕容信老來得女,自是寵愛不已,放縱不管的,洛城裡的流言他皆是充耳不聞,只要這女兒偶爾乖乖陪他們夫妻兩吃頓飯他便欣慰滿足,而府上那三個公子亦是對這妹子疼愛有加,若是聽到那名流雅士說他們妹子半句不是,便是要同人家爭個面紅耳赤的。
不管是那貴族子弟抑或是那名流士族,甚至是慕容家的人,皆是無人知曉這清風閣閣主便是汐月小姐,至於那醉紅樓幕後老闆亦是慕容汐月一事更是沒有人猜得到,唯有汐月身邊這名名喚青衣的丫鬟知道。
三年前小姐十七歲初度之日(生日的意思),一覺醒來就突然失憶了,性情大變,不到一年的時間便拿出了所有細軟買下了醉紅樓,而隨之不久又開了清風閣,小姐的詞才更是她驚歎不已。
「小姐,你猜到買主是誰了?」青衣見小姐那一臉慵懶閒適,也知她心中有數了,醉紅樓的人居然出得起十萬兩買一首詞,看來這裡買主私吞了不少銀兩!
小姐在醉紅樓實行的是月俸制,樓裡所有姑娘的收入皆是要上交入賬,然後每月宋媽媽都會發放一定的月錢,外加獎金,即使是那宋媽媽的月俸要一下子拿出這十萬兩亦非容易之事,這買主到底是哪個姑娘呢?
「呵呵,知道,等著,她還會來第二次的。」那四字字謎是汐月不久前喬裝去醉紅樓巡視時故意為難那思詩姑娘的,這小丫鬟想都沒想便將那燈謎的答案脫口而出,看來定是思詩房裡的了,聽宋媽媽說思詩最近接多位貴客,也不知道是哪貴客那麼不好伺候,否則以思詩的才情怎麼會急著來買清風閣的詞呢?
「小姐,你就告訴我啦,我只猜到是那四大花魁之一。」見小姐親自收拾東西起來,青衣連忙過去幫忙。
「你這小丫頭越來越聰明了哦,哈哈,下回她親自來的時候你就知道了。」汐月一臉笑顏,將那紅色荷包裡的銀票取出,共是十張一萬兩的銀票,汐月微微一愣,也沒多想便都收入她那白色小錢袋裡去了,心中卻是感慨萬分,今日她又賣掉了一首先人的詞,陸游的《釵頭鳳》,這是她很喜歡的一首詞,相信思詩若是吟了出來,不久便又會引起洛城詞壇的轟動了的,來醉紅樓的人定會更多的。
汐月轉念一想,唇邊便勾起了一絲無奈的笑來,那些迂腐的名流士族若知道這詞出自她慕容汐月之手,想必也只會說她抄襲,不會對她刮目相看的吧。
「小姐,你就告訴我啦,是思棋還是思畫,或者……」青衣一臉不滿,見小姐要走,連忙提了燈籠跟了上去,這主子每次都是這樣,什麼事都不點破,她總要最後才恍然大悟,方纔那字謎一定有問題!
「哈哈,走走走,我請你吃大餐去。」汐月最近心情總是不錯,才半個月醉紅樓的收入便上十萬兩了,而今夜清風閣的收入也到手了,看來她又可以揮霍了,穿越到這個莫名其妙的國度,成了親王府的小女兒,這麼硬的後台,府上雙親和三個哥哥皆是對她疼愛有加,而她自己又有兩個小金庫,她可是高枕無憂,自在逍遙,就差尋覓個良人來共渡逍遙日子了,偏偏要將自己弄得這般臭名昭著,便是想尋個慧眼識珠敢娶她的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