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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東勝神州志 作者:紫淵 (已完成)

[玄幻奇幻] [玄幻] 東勝神州志 作者:紫淵 (已完成)


[ 內容簡介 ]

        
      一塊威力無窮,握有巨大權力的神玉;一位普普通通,無意中踏入紛繁塵世的獵戶少年;一個遍襲神州,牽扯五族三界的莫大陰謀;當這三者被命運聯結到了一起的時候,東勝神州,這塊被稱作「東樂土」的土地,即隨之動盪……
  少年原虎又該何去何從?傳奇,往往就在不經意間發生著……



第一卷 初涉世間

    引子

    東勝神州,乃天下四大部洲之一。位於大海東側,地域遼闊,物產豐饒。於其上有四國,以位於西邊的傲來國最大,幾乎佔有大洲近一半的土地,其餘土地為南方的界羅國,東西部的新豐國以及極東處的極東國三國所有。

    自從二十年前傲來,新豐,界羅三國在其交界處劃出一片土地,稱為「止戈原」,取其「止息干戈」之意,作為三國之間的緩衝地帶,並立盟約永不妄起兵刀。其後東勝神州從未發生過戰事,各國得這難得的休養生息的機會,無不大力發展農商,開山懇田,廣納賢才,以圖增進國力。人民更是安居樂業,生活富足。一時間,四方之士紛紛而來,其餘三洲飽受戰火摧殘的人們更是將這裡視為天堂,「東樂土」之名天下徑揚。

    西嶺山脈,位於傲來國境內,大洲以西,為神州三大山脈之一。西臨大海,往東一直延伸到傲來國腹地,並由山脈中分出一條北向支脈。其中以二脈交界處的天都山,東部的鑄兵山,北方盡頭的雪山最為高廣。整個山脈佔地寬廣,山勢延綿,層巒疊嶂,奇峰密谷更是不可勝數,而且大多為人跡罕至之處。

    此時,位於西嶺餘脈,天都山西南的一座深山中,正有陣陣魔氣沖天而起,如有實質一般緩緩壓向四周。滿山鳥獸皆有不詳感應,無不顯出驚恐萬狀之態,紛紛爭相奔散,只望離得越遠越好。草木也無風自動的沙沙作響,一時有如天下大亂。

    究其來由,那股魔氣是由山中一處深谷的一塊黑色巨石所發。此石高約二丈,七尺見方,通體黝黑。表面股股血紋浮起,矗立於深谷正中。而巨石四周寸草不生,更有無數鳥獸屍身散佈,它們的殘骸均乾癟癟的,幾可見骨,頭部都有一個小洞,似是被什麼物體吸盡體液而亡。此般景象與巨石相襯,尤顯得詭異莫名。

    此刻,卻有二人站在巨石前仔細打量著它,對這一切竟似毫不在意。

    「如何?」首先發問的是一位身著青銅古甲的雄偉男子。他身量極高,面容古拙,虯髯糾結,濃密的長髮披散腦後,背上背著一把巨型長刀,全身散發出一種難以言喻的氣勢。尤為引人注目的是其眼內巨大的黃色瞳仁,難道,他不是人類?

    「似乎快了,不過尊上說過,時機未至,不能操之過急。」一位作文士打扮的中年人回答。此人臉孔窄長,唇下三縷長鬚隨風不住揚動,身材修長,長袖飄飄,一幅仙風道骨之態。

    「為何選在此處?此山腳下既有村落,離高陽城更是不足百里,恐怕會……」巨漢忽地皺眉道。

    文士拈鬚沉吟道:「我也奇怪,但這是尊上的意思,我們照做便是。」

    巨漢道:「嗯,那麼他呢?」伸手指向一個躺在巨石左側的小孩。

    這個小孩十二,三歲年紀,農家打扮,眉目清秀。神態安詳的躺在地上,發出輕輕的呼吸之聲,也不知是睡著還是昏迷。

    文士冷哼一聲道:「那個山神將法力注入他體內護住元神,只可保得一時無恙,不出三天必會被它吸食,不用管他。那山神中我一掌,元神已毀,縱然逃過此刻,也活不過今晚。他已不能使用任何法術,形同廢人,也不怕他向天界報信,省得我們不少麻煩。」

    「那麼,還要等待嗎?」巨漢問道。

    「不必著急,天命一至,一切自會發動……」

    隨著文士的說話,巨石也似有靈性一般,漸漸停止散發氣息,面上血紋隱去,變得跟普通山石沒什麼兩樣。山裡也逐步恢復平靜,一切都似沒發生過一般。

    此時離此東邊約三十里外,空中一道青光倏然而止。竟是一人昂然立於飛劍之上,他二十四五年紀,瘦瘦的臉上一副嬉皮笑臉的神氣,身著青袍,頭綁葛巾,背負一個大包裹,衣衫被陣陣勁風吹得獵獵做響,極是瀟灑。

    他一臉疑惑之色:「咦?明明有一股魔氣就在左近,怎麼會忽然消失了?……算了,不管它,正事要緊,快馬,走!」長劍在空中一個靈巧的轉身,迅速遠去。

    不遠處的一片樹叢中,一雙灼灼目光注視著整個過程。這雙眼楮的主人有一塊鐵臉,不,應該是戴著一塊——竟是如來佛祖的鐵面具,身上卻穿著一襲道袍。他蹲身於一根樹枝上,對著青衣人遠去的方向自言自語道:「如此年紀竟已到御劍之境,不可小看。但看來不是沖它而來,不過尊上之事不容有失,先去告訴歸藏,薛甲一聲。」

    他二指夾住一張黃色紙符,口中低喝道:「土遁!」身形霎時消失不見,只留下燃燒的黃符在空中緩緩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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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離山東邊約十里外的一道小河彎處,寥寥十幾所土屋組成一個小小的村落。村子周圍簡單種植著一些農作物,而每座屋外都或多或少的鋪曬著一些獸皮,顯示這裡的人家均以打獵為生。此時正是晚飯時分,夕陽在地上投下無數長影,每戶人家屋後飄出股股炊煙冉冉升上天際。不時有一兩聲雞鳴犬吠傳出,一切顯得那麼安逸祥和。

    然而一陣陣焦急的呼喊卻打破了這本該寧靜的黃昏。

    一位中年婦女在村前村後不住喊著:「小寶,小寶,你在哪兒?快回來吃飯了。」許久卻仍無人答應。

    眾多村民紛紛來到屋外,圍攏到婦女身旁。

    一位村民問道:「原嬸,怎麼了?」

    叫原嬸的女人是一位典型的農家婦女,衣著樸素,粗手大腳,臉上有著艱苦歲月留下的風霜痕跡。看到這麼多村人圍在身旁,她感激的望了大家一眼,回答道:「我家小寶吃過午飯就不見了,到現在還沒回家,我都快急死了。」

    那位村民道:「也許到哪兒玩去了吧?」

    原嬸說道:「這孩子,平時玩得再野,一到吃飯時總是第一個回來,今天不知怎麼了,連影子也不見。」

    另一位村民安慰道:「放心,這周圍幾十里他們都玩慣了的,不會出什麼事。」

    原嬸一想也是,漸漸放下心來。

    一位村民突然問一個小孩:「阿財,你今天不是跟小寶在一起嗎?」

    那個叫阿財的小孩支支哎哎的回答道:「嗯,下午小寶說要去山上挖首烏,就一個人走了。」

    原嬸一聽急得連連跺腳:「啊!這可怎麼辦,眼看就要天黑了啊。」她回頭沖一座土屋高喊道:「阿虎~快過來。」

    「哎,來了來了,什麼事?」一個二十來歲的青年應聲而出。他中上身材,膚色黝黑,相貌雖然普通,卻有一雙極明亮的眼楮,使人一見難忘。更難得是身材勻稱,跑動間步履矯健,全身有一股靈動之氣。

    他雙手捧著一碗乾飯,跑著還不忘低頭猛拔幾口。到了近前,含糊不清的問道:「姆(媽),恩母羅(怎麼了)?」

    原嬸說道:「你弟弟上山去了,到現在還沒回來,真快把我給急死了。」

    原虎脖頸猛伸,使勁嚥下口中的飯,輕鬆答道:「上山了?那我可以把他的飯也吃羅。」

    原嬸生氣道:「阿虎!」

    見母親生氣,原虎連忙賠笑道:「哈,開個玩笑嘛。媽,別急,我這就去。」說著跑回屋內,不一會兒背著一張弓,一袋箭,腰上別著一把獵刀,一卷繩索走來。

    原嬸為兒子整整衣衫,囑咐道:「小心點。」

    原虎笑道:「媽,瞧你。這山跟咱家後園似的,哪天不去個幾趟。放心吧,一會准把小寶給帶回來。」轉身大步向山上走去。太陽終於完全沉了下去,一層陰影由淡至濃完全籠罩整座大山,月亮悄悄升了上來,冷冷的清輝稍稍驅散黑暗的統治,一切都顯得朦朦朧朧。山中寂靜無聲,只有不時的幾聲獸吼鳥鳴似在宣告這座大山夜裡的世界依然活躍。山風嗚嗚作響,刮過林端使得地上班駁的樹影搖拽不定,就如同暗夜的精靈為屬於自己的時刻到來而狂亂起舞一般。只有塊塊巨岩恆久無言的矗立在陰影中,為這迷亂之夜憑添許多肅穆之意。

    原虎手持火把輕鬆的在山嶺中穿行著,一邊不時蹲下身子仔細查看一番,然後毫不猶豫的往高處爬去。邊爬邊嘀咕:「好小子,跑得挺遠,看回去怎麼收拾你。」

    他從七八歲起就開始跟隨父親上山打獵,並逐漸學習如何在山野追蹤獵物的方法。現在他已可以從每一根折斷的草枝,每一塊翻動的石頭上判斷出獵物的動向。現在,卻用到了自己弟弟身上。

    慢慢的,他跟隨小寶日間行動的痕跡爬到一處山嶺頂上。放眼望去,山頂寂靜無人,只有晚風吹拂樹木的沙沙聲響成一片。原虎再在四周察看一遍,心中大是起疑,小寶應該是到了這裡沒錯,但卻不見人,四周又沒有其它的痕跡,連野獸也不見一隻,難道憑空飛了不成?

    「小寶~小寶~」原虎扯開嗓子四下大呼。喊聲驚起一群宿鳥,它們撲騰著從樹上飛起,吵吵喳喳的四散離去。原虎又喊了一陣,仍然沒人回答,不由焦急起來。

    突然一聲沙啞低沉的呼喚聲傳進耳內:「小伙子。」

    「嗯?」原虎背上驚出一陣冷汗,這裡明明就沒人啊。聽聲音來自背後,於是他一點點緩緩轉過身去。

    在一塊巨石下斜倚著一位老人。他老得十分異常,皮膚簡直全都皺在了一起,稀稀鬆松的鬍子隨風輕輕抖顫著。頭髮發黃,身穿一件髒兮兮的大紅袍,看起來就像一根風乾了的胡蘿蔔。此刻他正向原虎微微點頭示意。

    原虎大奇。剛才明明看過這裡根本沒有別人,卻不知他是何時來到身後的,自己竟一點聲音也未聽到,難道……

    老人似乎看出原虎的疑惑,呵呵笑道:「別怕別怕,我不是鬼,也不是妖怪。若要害你,也不會出聲了。你是不是在找個十二三歲的小孩?」

    原虎一聽哪還顧得上別的,快步上前急切的問道:「我是他哥哥,你看見過他嗎?他往哪兒去了?」

    老人皺皺眉頭,道:「現在的年輕人,一點禮貌也不懂。那,就在那下面。」伸手指向右面的一處懸崖。

    那裡?小寶怎麼會到那底下?又怎麼連一點足跡也沒留下?原虎猶豫的望望那處懸崖,又轉頭看著老人。

    老人不禁有點生氣,眼楮一瞪:「還是那句話,要害你就不會跟你羅裡八嗦一大堆。要是不信,自己去找好了。」

    不知為何被老人一瞪,原虎心頭一陣悸動,感覺自己象犯了很大錯誤似的,不由自主要去相信老人的話。看來也沒別的辦法了,只好猛一咬牙道:「好!謝謝您了。」

    老人這才露出笑容,道:「等等。」說著從懷中摸出一塊碧綠的玉石遞給原虎「拿去,一會兒有用。」

    原虎接過仔細看了看,著塊玉石約有二個指頭大小,呈現不規則的類圓形,光滑瑩潤,放在手中有股清涼的感覺直達心底,看來決非凡品。

    「這是……」原虎望向老人。

    「拿著吧,還不快去。」老人揮手示意原虎。

    原虎不再多說,將玉石揣進懷中。來到懸崖邊,繫好繩子向下溜去。

    老人望著原虎的背影,喃喃道:「這麼久了,但願……還能有救……」



第二章

    懸崖下正是那塊巨石所在,原虎下到底後藉著火光看到遍地動物的屍骸,不禁倒抽一口涼氣。這,這是什麼地方啊。強忍著劇烈的恐懼感,原虎在屍骸中找尋,終於發現躺在地上的小寶。

    他快步上前抱起仔細查看全身,確認沒有一點傷痕,又看到他有如熟睡一般,總算放下了一半的心。

    「小寶,小寶。」原虎低呼,一邊輕輕用手拍打小寶的臉。小寶仍是那副樣子,連哼都沒哼一聲。

    原虎心頭奇怪,抱起小寶使勁搖了搖,仍是一點反應也沒有,這才有些驚慌起來。他一會兒掐掐小寶的人中,一會兒又伸手摸摸小寶的腕脈(儘管他不會醫術)不斷焦急的呼喊著:「小寶,小寶,快醒醒啊,別嚇哥哥。你,你怎麼了?」帶著哭音的呼喊在這猶如鬼域的空間迴盪,更顯得淒涼。

    就在原虎手足無措的當兒,他猛然想到今晚的事處處透著詭異。那老人既能指點自己下來找到小寶,就一定有辦法救他,心中又重新燃起希望。他將小寶背在背上繫好,想垂在山邊的繩子走去。

    此時一直立在谷中央的巨石有了異動,一條血紋緩緩浮現如長蛇一般離開石身向原虎伸去,幽靈般在他身後升起,頂端瞄向後腦。原虎懷中的玉石內部立刻精芒閃動,好似裡面有生命一般。隨即一股淡淡綠暈罩住二人,那血脈在綠暈外奮力擺動幾下,似乎甚是畏懼,終於慢慢縮了回去。綠暈內的原虎卻渾然不覺,順著繩索漸漸爬上。

    上崖後,原虎抱起小寶快步來到老人跟前,急切地道:「老大爺,我弟弟他怎麼了?您一定知道,對不對?」

    老人垂頭閉目倚在石邊一動不動,好像甚是疲憊。這時才睜開眼抬頭看著原虎,道:「帶上來了?」

    原虎十分著急,道:「是,可他……」

    老人又閉上眼楮,眉頭緊皺,似是有什麼事難以決斷。良久,才長吁一口氣,歎道:「唉……天意,天意!」

    不等原虎說話,老人正色道:「來,孩子,現在我要告訴你一些事,你仔細聽好了。因為這十分重要,你可以不信,但一定要記住。」聲音先還有氣無力,到後來漸漸轉厲,語氣極為慎重。

    老人自有一股讓人不得不聽從的威嚴,原虎不由傾過半身,屏氣聆聽。

    「我乃西嶺諸山山神……」老人開口道。

    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老人竟會說出這麼一番話,心下感到極為荒謬,剛要笑出聲,一瞥眼間望見老人正目光灼灼的看著自己,心頭咯一跳,笑意竟硬生生縮了回去。

    老人這才接著道:「約三個月前,此地突然出現一塊奇石,西嶺諸山皆屬我管,但我竟不知它從何而來,何時出現。於是前來查看,這才發現它是有生命之物,我當時以為它不過是修煉未成的精怪,也就沒管它,哪知……」老人猛地大聲喘氣,臉色一剎那有一股黑氣浮現。

    原虎連忙上前扶住老人,老人搖搖手示意不要緊,又接著道:「哪知就在五天前,它竟開始不斷吸食此山鳥獸。我聞報大驚,立刻帶領手下山鬼前來,試圖與它溝通。那知它不但毫無反應,還吞食了兩個山鬼,於是今天我決定將它摧毀。還沒下手,卻有三個形貌古怪的人將它護住,跟我們動起手來。三人法力之深乃我生平僅見,不但手下山鬼盡滅,我也受圍攻落敗。現在元神已遭重創,恐怕也過不了今晚了。」

    原虎聽得目瞪口呆,這番話不但匪夷所思,實在也超出了他的理解範圍。他只是張大了口呆在那裡,一時不知做何反應。

    老人伸手摸摸他的頭,模樣甚是慈祥,歎息道:「唉~也難怪你。我的話你只記著便了。你弟弟昏睡不醒其實也與我有莫大關係。在我們戰鬥時,你弟弟無意闖進,被其中一人抓住要扔給巨石吸食。我見事不妙,只好拼著耗損真元將法力注入他體內以便保命。天幸那三人沒有進一步加害於他,只是我現在元神受創,法力盡失,已不能再解除禁制。你可以帶你弟弟到高陽城妙手醫館找陶定先生,他有法可解。還有……還有將你懷中之玉交給他,告訴他我剛才所說,他自會明白。並告訴他此石極可能是有人於此孕育魔胎,請他無論如何要親自來看看。你做到這些,也……也不枉我救你弟弟一命了……」到最後老人幾乎是掙扎著說完,隨即胸口不住起伏,面敗若死。

    原虎默默聽完,也不知心中是何感受。老人的話似乎是瘋話,但剛才所見遍地屍骸卻又讓他信了三分。原虎伸手扶住老人道:「我答應您,一定將話帶到。現在我扶您下山找個大夫,您一定會沒事的。」

    老人眼楮徒然暴睜,目中精光閃爍,喝道:「我不行了!他們言談之中似乎提到什麼尊上,定是幕後操縱之人。記住!此胎若成,必將釀成極大禍事。只要你將話帶到,我死而無撼。」

    原虎被老人推出丈許遠,爬起身來時老人話已說完。原虎還待再勸,剛說得:「你……」才發覺老人竟已不見,石邊只留下一截松樹的殘幹,在勁急的晚風中微微擺動。

    「……!?鬼,鬼啊……」三天後,河彎村。

    自從原虎將小寶從山上帶回後,小寶昏迷不醒已有三日。無論村裡的人用什麼辦法均沒法使他醒過來。原嬸這幾天更是焦急得茶飯不思,終日望著小寶不住歎氣,消瘦不少。

    「阿虎,你弟弟究竟怎麼了?都三天了,真能把人急死。」這天,原嬸又問原虎道。雖然同樣的話已不知說過幾次,但她問話時仍是滿懷希望,好像兒子會立刻為她解答。

    原虎輕聲安慰道:「媽,沒事的,小寶從山崖上摔下去,一定是腦子受了傷,過些天一定會醒的。」山上的事如此詭異,他又怎麼能告訴母親呢?那只會嚇壞她,徒增煩勞。

    原嬸轉頭愛憐的看著床上昏睡的小寶道:「可是……要等幾天呢?」

    看著母親一天天憔悴的樣子,原虎也是心如刀絞,山上的事這些天總是在他眼前不住縈繞。沒辦法了,看來,只好照老頭兒的話去做了。原虎下定決心心裡反而輕鬆不少,他對母親道:「媽,我看這樣吧,我帶小寶去城裡找大夫,這裡這麼偏僻,也沒辦法醫治小寶。」

    原嬸輕輕歎了口氣,道:「唉,只有這樣了,可錢……」

    原虎道:「放心,我上次打的皮也曬好了,總可以換幾個錢。要實在不行,我就幫別人做工,一定會治好小寶的。」

    原嬸撫摩著原虎的肩頭,眼中儘是慈愛之色,說道:「你爹那麼早不在了,家裡又出這樣的事兒,真難為你了。」

    原虎心頭一陣感動,只覺喉頭發乾,一時說不出話來。

    「你準備什麼時候走?」原嬸問。

    原虎抬頭看看天色,道:「明天吧。媽,我先出去準備一下。」說完向屋外走去。

    「阿虎!」原嬸突地叫住原虎。

    原虎回過頭:「媽,還有什麼事?」

    「你弟弟不會是在山上碰到什麼鬼怪,撞邪了吧?」原嬸認真地問。

    原虎心頭一驚,只有乾笑幾聲,矇混道:「哈哈,怎,怎麼會呢。」女人的直覺啊!

    夜幕降臨,河彎村處於一片靜寂之中,大部分人家都熄滅了燈火,顯已入睡。原虎的房內也是暗沉沉的,只有微弱的星光透入,勉強可以視物。此刻他已睡得極熟。

    朦朧中,他好像聽到小寶在不住叫喊:「哥哥,救我。」又看到一個高大而奇異的人正站在小寶床邊。

    他雖具有人的形體,給人的感覺卻像鬼神般有一種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這人正握著一件閃閃發光的圓形器物,對著小寶不住念著好似咒語一般的低吟。小寶雖仍在昏迷,但他滿頭大汗,不住在床上掙扎扭動,好像極為痛苦。

    那人猛地舉起那件器物對準小寶額頭使勁打入,小寶立刻不再動彈,面容也漸漸恢復平靜,就像沒事一般。那人似乎已知道原虎在後窺視,緩緩轉頭。

    他的臉在黑暗之中並看不清,但那雙眼楮,原虎一輩子也忘不了。那是怎樣的一雙眼楮啊!青色的雙眼如天空一般澄靜,與他四目相對,原虎有一種被看透內心的感覺。良久,兩人就那麼互相凝視,誰也沒動一下。

    那人似乎對原虎能毫不避諱地與他相對甚為驚異,眼中露出讚許之色。他轉頭看看床上昏迷的小寶,微微一歎,接著身形倏地隱去。

    「別走!」原虎大喝一聲從床上驚起,這才發覺自己手足冰涼,額頭全是冷汗。

    心中一動,他跳下床衝進小寶屋內。屋中一切如舊,小寶仍躺在床上昏迷不醒,只發出均勻的呼吸之聲,窗戶緊閉,哪裡有人?但原虎心頭那雙眼楮卻一直揮之不去,他隱隱覺得,剛才的事決不是個夢那麼簡單!就這麼胡思亂想著,天漸漸亮了。

    一大早,原虎簡單收拾一番,帶上獸皮,用一輛獨輪車載著小寶告別母親,踏上通往高陽城的官道。

    此刻的他卻並不知道,自他踏出家門的一刻起,就被捲入包括五族三界遍襲整個神州的大風暴之中。命運如同一雙看不見的手,帶著他走上了充滿傳奇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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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高陽城。位於天都山南側,高陽河畔,控制著傲來國最重要的冶煉城市金城與重港海鏡港之間的水運要道,戰略位置極其重要。此城依水而建,高陽河順著城牆形成天然護河。城牆高約五丈,氣勢雄偉,四角均有高聳的角樓,便於警戒防衛。城中佈局為當時最普通的方格式,有東西南北四條大街貫穿城中,中心為城中守備官府。由於多年未有戰事,城內只有約五千人的官兵駐守,此外離城約二十里另駐有一營三萬人的部隊,以應不時之需。

    由於這是左近最大的城市,四下鄉里的人無論有何需要或為生計所迫均會來到此城,城門每天進進出出,熱鬧已極。原虎隨著來往的人流進入城中,只見街道兩旁商舖林立,攤販多不計數,叫賣聲此起彼伏,間中夾雜著驢鳴馬嘶,更是生氣勃勃。

    路上的行人大多衣著光鮮,其中不乏帶著異地口音的人來來往往。間或走過一位或一隊鮮衣怒馬的遊俠騎士又或長袖飄飄的修道之人,分外讓人感受到這座大城的興盛繁榮。

    雖然以前已來過不少次,原虎仍是感覺暈頭轉向。找人問明方向後,他來到位於西大街的「妙手」醫館外。

    「哇,真不是蓋的。」原虎望著眼前的建築不由讚歎出聲。

    西大街在高陽城中是絕大多數醫館,藥鋪的所在地。其中不乏門面堂皇,氣勢逼人的建築,而「妙手」醫館在其中更是佼佼者。它是座三層樓的建築,白紙窗,琉璃瓦,飛簷斗拱,閃亮的黑漆襯得它莊嚴肅穆。一樓向街一面兩扇黑漆巨門大開,寬闊的店堂一覽無餘。簷下巨額牌匾上「妙手回春」四字金漆閃閃發光,門旁兩立柱上刻「濟世」「救人」四字。整座樓的氣魄不像醫館,倒像皇宮。

    原虎在樓旁停好獨輪車,抱著小寶跨入大堂,一股藥香撲面而至。一位夥計快步迎上,看了一眼小寶,拱手道:「客倌,這邊請。」說著將手迎向一位坐堂醫生。

    原虎搖搖頭道:「不,我是來找陶定先生的。」

    夥計略感驚奇,還是說道:「先生現在有事,您先休息一會兒,我去給您通報。這邊請。」將原虎帶向後堂,穿過一道窄門來到天井處,走入一間廂房。

    「您就在這兒等等。」夥計說完閉門退出。

    原虎將小寶放在床上,四處打量起來。這是座不大的房間,屋內陳設簡單,但一塵不染。屋外天井中簡單種植著一些花草,除南面進來處,其餘三面均為四間一列的廂房,原虎他們在東廂第三間。其它則房門緊閉,也看不出有沒有人。

    原虎正看得出神,一陣沉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支呀,房門打開,一人大步跨入,原虎不由目瞪口呆。此君身材魁偉,至少九尺有餘,滿臉橫肉,豹頭環眼,鬍鬚戟張,閃亮的光頭更是凶氣騰騰。上身一件小短褂被虯結的肌肉撐得鼓脹欲裂,隨著他的進入,一股勁風逼得原虎倒退幾步。

    來人凶神惡煞地盯著驚恐萬分的原虎,一臉不耐之色,聲如洪鐘的問道:「我就是陶定,找我什麼事?」

    「啊?」原虎張大了口,傻哩吧唧的立在原地。

    「事情就是這樣……」原虎將老人要他轉告的事說了一遍。

    陶定露出沉思的表情,唏噓道:「沒想到,赤松老頭就這麼死了啊……」

    「還有這是……」原虎正要拿出那塊玉石,卻見陶定起身道:「我明白了,先去看看你弟弟吧。」連忙跟他來到床前。

    陶定伸手觸了觸小寶的額頭,皺眉道:「太亂來了,竟把這麼大法力注入一個小孩體內,還好為時未晚,你讓開點。」

    原虎退後幾步,陶定將整只右掌覆在小寶臉上,口中低喝道:「遵我神通,諸法自解,散!」一道綠光自小寶兩邊太陽穴流入陶定手內,陶定手掌一緊,「啪」的一聲脆響,綠光消散。

    陶定揉搓著右手對原虎道:「好了,過幾天他就會醒。媽的,沒想到老頭兒竟動了真元,手都震麻了。」

    原虎聞言大喜,上前扶起小寶對陶定道:「太感謝你了,那如果沒有別的事我就帶弟弟回去了。」說著就想背起小寶。

    哪知陶定大手一伸將原虎抓過來,惡狠狠的道:「感謝?有屁用啊?別裝傻,拿來。」

    「啊?」原虎大奇:「什麼啊?」

    「啊什麼啊。我們這兒可是自負盈虧的,不辦善事,醫療費五兩黃金。」

    「什麼!?」原虎嚇了一跳,反駁道:「可是是老大爺叫我來帶話,說你可以治好我弟弟,你怎麼……」

    陶定一臉不屑之色:「帶話是一回事,看了病就得給錢,你家大人沒教過你啊?」

    「哇,太黑了吧?五兩金子,你叫我上哪兒去找?」原虎掙扎道。

    陶定一把將原虎推出門外,放話道:「我管你,什麼時候交錢,我再把人給你。」

    全醫館的人都聽到一聲淒厲的慘呼:「綁架啊~~~」來到大街上原虎一臉愁苦,邊走邊思付:「真是強盜,去告官吧,不行!看這座破房子就知道這個神棍跟官府一定有勾結。唉,還是自認倒霉吧,可,可上哪兒去找五兩金子啊。」

    從獨輪車上拿起那幾張獸皮,原虎不禁又歎了口氣:「唉,這幾張,連五兩銀子都換不到。算了,先去賣了再說。」

    從西大街來到皮莊,布莊,茶莊,米行等原料鋪雲集的東大街,原虎正要進入一家皮莊,卻被人從後叫住。

    原虎轉頭打量對方,此人四十左右年紀,穿著青色的昂貴稠袍,白白胖胖,一團和氣,十足商人模樣。此刻正笑瞇瞇的盯著他。

    原虎問道:「你叫我?」

    那人道:「是,是,小兄弟,商量個事。」

    「沒時間!」原虎正在氣頭上,哪會理他。

    那人也不生氣,趕上幾步又道:「哎,別忙著走啊。你是個獵手吧?在下有筆生意想跟你聊聊。」

    原虎不由停下腳步:「生意?」

    那人故作神秘湊近道:「實不相瞞,在下乃此城城守劉風大人的管家,鄙姓李,此來特為找個獵手到城守府一行。」

    原虎又問:「幹什麼?」

    李管家壓低聲音道:「這個麼……請容我賣個關子,到咱城守府你自會明白。」

    原虎微微心動,對他道:「那等我賣完皮再說,我等著錢用。」

    李管家伸手攔住原虎,笑道:「如果是這樣,小兄弟就不必擔心了。事成之後,咱城守大人必定重重有賞。」

    原虎終於動心,道:「那好,走吧。」

    位於城中的咱uu府是座頗大的建築,正門面向南大街,進去有個巨大的校場,兩旁遍插軍旗,乃平日演武之地。官衙就在校場後,以官衙為中軸線分為東西兩快。東為城守居處及私園,西面前半段與校場相接,武器庫,倉庫等均位於此處。後半段則為衛士,婢僕住所,再往後則是一座人工湖,面積頗大,有暗渠通向城外高陽河。府中建築古色古香,看來有著悠久的歷史,圍牆卻是新造,即高且厚,將此處與外界嚴密分隔開來。

    原虎跟隨李管家從西面圍牆處的一扇小門進入府內,逕直穿過前半段來到後部僕人居處。此刻,在一組房舍前正聚集著大群人,不住小聲的議論著,吵吵鬧鬧的匯成一片嗡嗡聲,也聽不出在說些什麼。

    看到李管家與原虎走來,眾人漸漸停止了議論。李管家著原虎在原地等著,隨即上前與一位衛士頭領模樣的人說起話來,不時回過頭沖原虎指指點點。半晌,那人點點頭,李管家又走回領著原虎向內走去。

    原虎越看越不對勁,拉住李管家問道:「等一下,先說說什麼事。」

    李管家先裝模做樣的長吁了口氣,這才道:「唉,說來也真好笑。前幾天,這府內不知何時竄進來一隻毒蛇,咬傷了好幾個人,全府上下竟沒人敢捉。弄了好幾天,這才將它堵在一間屋內,我上街找獵手來就是為了它。只要你捉住它,獎賞一定不會少了你的。當時在大街上不說,,就是怕傳出去不好聽,你明白啦?」

    原虎聽了心裡暗爽,原來城裡的人這麼沒用,一隻蛇都弄得這麼大陣仗。雖想賺不到五兩金子,看來總還算解決了一部分。當下不住催促李管家趕快領路,好像生怕蛇會跑掉。

    李管家嘴角露出抹奇怪的微笑,快步領著原虎來到一座小屋前。誰料屋前竟擺著一張供桌,上插數面不知名的小黃旗和令牌。一個道裝打扮的老頭兒正手持桃木劍在屋前指指畫畫,嘴裡依依牙牙的念叨著什麼。

    李管家快步上前在老道耳邊低語數聲,老道回頭看看原虎,滿意的點點頭。

    李管家走回對原虎道:「就在那間屋裡了,進去吧。」

    原虎指著老道問道:「他是幹嘛的?」

    李管家乾咳一聲回答道:「這個麼……怕蛇跑出來,所以請羅道長佈個陣法……你別管這麼多,到底幹不幹?」

    原虎心道:「你們真是吃飽撐的,佈陣?有屁用啊。」嘴上卻答道:「干,我當然干。」搶上幾步走入屋內。





第四章

    隨即屋門碰的一聲關上,好像慢了就會有什麼妖怪跑出來一樣,原虎不禁又好氣又好笑,是不是城裡人都這樣,捉隻蛇瞎緊張個什麼勁。

    他仔細打量屋內。這是一間普通的婢僕房間,屋內擺設簡單陳舊,灰塵處處。陽光穿過窗紙隱隱透入,使安靜的屋內添了些懶洋洋的氣氛。由於門窗緊閉,屋外人聲嗡嗡的聽不真切,讓人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原虎開始東翻西找,嘴裡愉快的道:「蛇啊蛇,快出來,抓住你我好領賞去羅。咦?什麼啊?」

    房外突然傳來那老道的聲音,斷斷續續也聽不清楚:「借我神通……急急……律令……縛妖陣!」

    屋內陽光驟然減退,代之而起的是種慘綠色的光。陣陣電流繞著屋子不住閃動,劈啪作響,房內地上牆上更莫名浮現無數黃符,情景詭異已極。

    「哇啊啊啊~~~什,什麼啊?捉隻蛇而已,不用吧!」原虎嚇得不住大叫。

    「可惡的老頭。」原虎頭上突然傳來另一個人的說話,拌之物體摩擦的索索聲。原虎心裡一驚,脖頸僵硬的緩慢上望……

    一個披頭散髮的人正用兩腿絞著屋上橫樑,上半身懸空俯視著原虎。由於頭臉都被長髮遮住,也看不出是什麼人。但從其破爛不堪又樣式名貴的衣物與頭上散亂的髮飾來看,該是位少女無疑。

    那位少女用種奇怪的身法,該怎麼說呢?她是從橫樑上順著立柱「游」下來到仍保持仰姿的原虎面前,動作自然得好像她生下來就是這麼行動的。

    「喂。」她伸手拍拍原虎。

    原虎這才魂魄歸位,一看那詭異莫名的少女正站在自己面前,不由倒退二三步,定定神,問道:「你,你是什麼人?」

    等到她立定,頭髮順著兩邊臉頰淌下,這才看清她其實是位頗為美貌的少女。明眸皓齒,眉目如畫,長得極為娟秀。可惜此時卻渾身污穢不堪,衣發散亂,更用種極彆扭的姿勢站立著,給人的感覺就如同一段七歪八扭的樹幹。

    她剛要開口回答,恰好傳來屋外老道的喝聲:「妖孽,這次看你往哪裡逃!」

    原虎奇怪的四處望望,傻兮兮的道:「妖孽?誰啊?」

    「就是我」少女平靜的回答「我想,他指的是我。」

    原虎雙目漸漸睜大,舉起顫抖的手指向少女道:「難道你……哇啊啊啊~~~放我出去,我不要跟妖怪呆一起啊~~」轉身連滾帶爬的衝至屋門處雙手猛推。

    「呃啊啊啊~~~」瞬間一股巨大的電流襲遍全身,原虎被猛的彈回屋內,幾乎背過氣去。

    少女漫步走至原虎身旁,說道:「沒用的,這屋已被下了縛妖陣,沒什麼能出去了。」

    原虎又趕緊幾個滾離開原處,坐倚著牆壁顫聲道:「你,你別過來。縛妖陣干我什麼事?我又不是妖怪。」

    少女當真就在原地立定,耐心解釋道:「那只是個名稱,這個陣能困住陣內一切活物,你我都出不去了。」

    原虎一幅恍然大悟的表情,傻笑道:「哦,原來是這樣啊,難怪我要被彈回來了。咦?我在說什麼啊?一點也不對,我,我要怎麼出去啊~~~」

    看見原虎的樣子,少女莞爾一笑,解釋道:「有三個方法。一,死掉;二,法力高強到可以衝出去;三,他放你出去。」

    原虎不可避免的露出失望的表情:「那不是都不行嗎?」

    少女無奈的一攤手:「我想是的。」

    原虎憂心匆匆的四下張望,不知這幫人要拿我怎麼樣?突然他發現那少女仍立在原地不動,好奇的問道:「你真的是妖怪嗎?怎麼站在那裡不動?」

    似是對他的話感到十分驚奇,少女微微一楞,才認真的回答道:「是啊,我是蛇妖(原虎:干!那只死肥豬少說了個妖字),不是你叫我別過來的嗎?」

    原虎聽了大為驚異,不是吧,這麼聽話?他小心翼翼的問:「你不會吃我吧?」

    少女作出幅沒好氣的表情,回答道:「你就是為這個啊,當然不會。」

    原虎大喜,站起身來對她說道:「呼,嚇我一跳,我還以為妖怪都要吃人呢。」

    聽到他的話,少女眉頭微微一皺:「你們人類都是這麼認為的嗎?那只是低等妖怪才會做的事呀。」

    怎麼,妖怪還分什麼高等低等?原虎迷惑的撓撓頭:「這是我從小就被告訴的事。不過,想不到世上真的會有妖怪。對了,你怎麼會被關在這裡?」他突然抬頭問道。

    少女剛要回答,房外又傳來老道的唸咒聲:「精化氣……氣換神……神為虛……以子為祭……化我神通……除魔降妖……」

    兩人(妖)側耳傾聽,由於對面這個不吃人的「好」妖的關係,此時原虎已一點不感害怕,聞聲反笑道:「哈哈,這死老頭子又在弄什麼玄虛。」

    少女卻露出極為驚恐的神色,顫聲道:「難道是……『爆身降妖咒』?」

    今天盡遇些新鮮事,原虎大感好奇,連忙追問:「這又是什麼古怪玩意兒?」

    看他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子,少女急道:「是『爆身降妖咒』,待會兒他要用你的身體精血為媒施展法術,將我除去。完了,這下我們兩個都會死的。」

    原虎細細一想,這才有些明白,立刻臉都白了,結結巴巴道:「你是說我會……爆?」

    少女連連點頭,無助的望著四周,似是對即將來到的事十分害怕,不住對原虎道:「怎麼辦?你不也是人類嗎,他們為什麼也要害你?」

    受她的影響,原虎越發不安,捧著頭苦惱道:「我怎麼知道……呃!」突然之間他的身體充氣般鼓脹起來,皮膚變色,渾身經脈根根浮起,髮鬚皆豎,倒在地上不住痛苦的大叫,樣子極為恐怖。

    老道在外得意洋洋的道:「大膽妖孽,這下看你還不死!待我將你現出原形,再讓你神形俱滅。『爆身降妖咒』!納命來!」

    就在原虎倒地的當兒,少女已趴在地上縮成一團,隨後一陣白光籠罩全身,當是聚集全部法力以求保命。然而老道施法的瞬間,原虎懷中一點綠光由小至大映過全身,本已鼓脹如球的身體又縮了回去,恢復原狀。

    「咦?」三人幾乎是同時驚呼出聲。

    少女一指原虎胸口,急聲道:「快!那是什麼?快拿出來。」

    原虎一頭霧水的自懷中掏出一物,竟是那個山神給原虎的玉石。陶定忘了收回去,原虎也幾乎將它忘記。現在卻救了兩人一命。

    少女一把搶過握在手心默然片刻,喜道:「這下有救了,我們可以用它逃出去。」

    她將玉石交給原虎說道:「我待會兒在地上撕開一個缺口,你就拿著它心裡默想著將土地分開,別有其它念頭。然後抱著我從地下逃走就成了,明白了嗎?準備好,開始了。」不待原虎回答,她雙手白芒閃現,慢慢增亮凝練,最後成為一個爪子模樣閃閃發光。

    少女蹲身用雙手抓住地面,立刻電流火花劈啪爆跳不止。她緊咬銀牙,雙手用力分開,只見地上好像有一層晶亮的薄膜被撕開一般向兩旁退卻,露出原本的地面。少女額上汗珠不住滴落,吃力道:「快啊!」

    原虎趕緊緊握玉石,盯著地面默想著:分,分,分。奇跡出現了,只見地面好像麵團被人一按似的凹下去一塊。原虎不由張大了口:這,這怎麼可能?就這一分神,地面又恢復原狀,讓人幾疑剛才的是幻覺。

    少女氣喘吁吁的道:「快,別分神,我堅持不了多久。」

    原虎趕緊緊握玉石,盯著地面默想著:分,分,分。地面又再次凹下。他不再猶豫,用另一隻手抱起少女跳下,兩人就如同在水中一般緩緩沉沒。等完全沒入後,地面又再次復原,就這樣,兩人就如同從這間房內憑空消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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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原虎從未經歷過這麼奇異的事。在玉石光芒的範圍內,地下土石如同被什麼隔開一般從旁分開,在兩人身後重又閉合。從而形成一個圓球狀的空間將兩人包在其中,而他倆,則可以毫無阻隔的在其間暢行無阻。

    原虎不住的張望著四周的空間,夢囈般喃喃道:「我不是在做夢吧。」

    少女顯然心情極佳,轉頭笑道:「怎麼會。你那塊玉石內含木石精魄,可以在土石之內暢行無阻,是個極難得的寶貝。對了,你是怎麼得來的?」

    原虎低頭看看玉石,想起死去的老人,又想起昏迷不醒的弟弟正等著自己(去贖),心情暗淡下來,岔開話題道:「現在怎麼辦呢?」

    少女不虞有他,沉吟道:「我們下來時是背對房門,那現在該是面向北方。嗯,先走出去吧。」說完率先向前走去。

    玉石形成的空間隨著兩人前進而向前滾動,始終包繞著兩人。光暈外漆黑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只要對準了方向總會走出城去。

    約半個時辰後,算準應該已來到城外,少女扯扯原虎衣袖:「該可以了。」拉著原虎向上升去。

    兩人從一片樹林內爬上地面。現在已是黃昏時分,明艷的暮霞披散在大地上,樹林被染成了金黃之色。兩人看看遠處的高陽城,都有死裡逃生的感覺。

    忽然兩人不約而同的轉頭對視,旋又啞然失笑,為能在此刻仍能活著感到高興。

    原虎象想起什麼似的對少女道:「對了,還沒問你的名字,我叫原虎。」

    少女茫然搖頭:「我沒有,你們人類的名字。」

    原虎這才想起對方是個……妖怪。撓撓頭道:「那麼,用你們的話你叫什麼呢?」

    少女用高低快慢不同的音節發出一連串絲絲之聲,原虎立刻頭大,搖手道:「停,停。」想想又問道:「那,在我們的話裡是什麼意思呢?」

    少女側頭想了想,說道:「天都山上的美麗幽蘭。」

    好長,原虎暗暗咋舌,以後都這麼叫可有些拗口。他默然片刻,一拍手道:「乾脆這樣,我以後就叫你小蘭吧。」

    並不介意自己的名字被原虎私自簡化,小蘭高興的點頭道:「嗯。」

    原虎又問:「你怎麼會在城守府裡,還招來個臭老道。」

    小蘭露出思索的表情,緩緩道:「三天前,我私自從山上偷到城中遊玩。因為看中城守府裡的花園景色美麗,就多留了一段時間。一天發覺一座小樓裡有人在哭,一看發現不少人圍著她。」說著拍拍自己,「哭個不停。我這才發覺她三魂七魄竟都已離體,眼見不活,一時不忍,就悄悄附上她的身,這樣還可以保住她的命。那些人先倒還挺高興,圍著我不住問這問那,後來見我什麼也答不出,就將我關在樓內,還去請了那個老道士來。他是天都山天元宮的四個護法使者之一,叫羅長春,法力相當高強。一見面就說我害人,還要殺了我。我只好逃走,最後還是被堵在那間屋內。我見勢不妙,只好威脅他們說要毀壞這人的身體,才將他們嚇住。後來的,你都知道了。我真不明白,我明明是在救人,怎麼他們硬要說我在害人呢?」

    原虎聽得驚奇不已,原來其中竟有如此之多的曲折。回答道:「這也難怪,他們突然看見你變得這麼怪模怪樣,又不知道原委,當然會認為你在害人羅。」

    小蘭將自己上下打量一番,奇道:「我的樣子很怪嗎?哪裡不對啦?」

    見她一副憨憨的神態,原虎忍不住笑道:「哪裡都不對,也許你們妖怪看來很正常。但我們人看,怎麼都是不對勁。」

    小蘭也不生氣,只嫣然一笑:「那也沒辦法嘛。我出生還不到百年,還不會變化人形,你們人類很多東西我都是不懂的。」

    原虎似懂非懂的哦了一聲,跟著問她道:「那你準備怎麼辦呢?還要繼續這樣嗎?」

    小蘭指著「自己」的胸口道:「沒辦法,我一走,她就要死啦。只好讓我爹幫忙招回她的魂魄再說。」頓了頓又小聲道:「還有,我的原形恐怕也會嚇著你的。」

    原虎卻未聽見,自顧的道:「嗯,這也是最好的辦法了。你爹真的可以招回她的魂魄嗎?」

    小蘭故作生氣的一鼓腮梆:「別小看我爹哦,他可是妖皇手下的北方妖王。我還沒問你,你又是怎麼到城守府去的?」

    於是原虎將自己上山找小寶到遇到山神赤松,再入城求醫,因為付不上診費而被騙入府的經過說了一遍,只隱去了赤松的身份和贈玉帶話一事未提。

    當聽到小寶被陶定強行扣留起來時,小蘭同情的道:「你們人類對錢真的看得那麼重嗎。你弟弟真可憐。對了,我有個可以賺五兩金子的辦法。」她像想起什麼似的,突地說道。

    一聽有贖回弟弟的辦法,原虎再顧不了別的,大喜追問道:「是什麼,快說來聽聽。」

    因為怕原虎不明白,小蘭一邊用手比畫,一邊道:「幾個月前,我在天都山的一個山谷裡發現一枚九葉靈芝。因為它還沒成型,就沒有摘它,但在你們人類眼中,還是值不少錢。我帶你去吧,有了它,你就可以接回你弟弟啦。」

    原虎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長期做獵戶的他自然聽說過九葉靈芝的珍貴,如果真能採到,絕對可以贖出小寶。他高興的想到:「真是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嗚~~~小寶,你沒用的哥哥就要來接你了,你再忍耐幾天吧。」又感激的對小蘭道:「真是,都不知怎麼感謝你才好。」

    見自己的提議讓原虎這麼開心,小蘭很是高興,她笑道:「你也救過我啊,我們是朋友了,幫你是應該的,那我們走吧。」兩人結伴向天都山而去。

    高陽城,城守府內。

    羅長春面目陰沉的立在門口,盯著空無一人的小屋。旁邊李管家小心的問:「道長,這……」

    羅長春伸手打斷他,說道:「請管家轉告城守大人,就說羅某無能,縱容妖物逃掉。但我看那個小子也有些古怪,敢怕是與妖邪一夥的。請他放心,一個月內,我定會將小姐完整的交回。哼!我不信,我們天元宮連一隻小小蛇妖也奈何不了。」手中木劍望空一甩,連人帶劍化為一道紅光迅速飛去。

    李管家似是見慣,也不驚奇,只望了望空空如野的房子,歎道:「唉~~小姐……」

    「啊,餓死我了。」原虎一屁股坐在地上,拍拍肚子對小蘭說道:「歇會兒吧,我去找點吃的。沒辦法,只好在這裡將就一夜了。」

    小蘭停下找塊大石坐下,笑道:「本來我十天半月不吃東西也沒關係,可現在……」她指指肚子:「她就不行了,你們人類真麻煩。」

    原虎能說什麼,只好一笑起身,對小蘭道:「等等,我一會兒就回來。」轉身走入林內。

    他倆從高陽城逃出後,一直向北朝天都山前進,從黃昏至此刻已走了三十多里的路,兩人均感有些吃不消。原虎是獵戶出身,在林間駕輕就熟的穿行著,一邊留神注意觀察地面的野獸足跡。

    突然一隻野兔從一片草叢內閃出,立在那裡定定的望著原虎,竟似一點也不怕人。原虎從未見過這麼大膽的野兔,大為驚異,小心翼翼的走過去伸出了手。那野兔見他伸手過來,不但不躲,竟還上前幾步就如自己送上去一般。原虎一把將它提起,它也極為平靜,並未掙扎。

    原虎暗道:「今天怎麼淨遇怪事?算了,這樣倒好,省得我麻煩。」他提著野兔走回將事對小蘭說了,小蘭也十分奇怪,但也說不出個所以然來。等到兔子烤好,兩人食腸大動,也就將這件事拋諸腦後。



第六章

    吃過後,原虎帶著小蘭來到一處背風的樹叢下,道:「只好將就一下吧,今晚就睡這裡了。」自己走到遠處一塊大石處躺下。正準備睡,突然肩膀被人推了推,原虎奇怪的睜開眼睛,發現是小蘭正蹲身在他旁邊。

    「什麼事?」

    小蘭問道:「你就睡這裡嗎?」

    「是啊。」原虎心道女人真麻煩,我睡這裡礙你什麼事了。

    哪知小蘭竟一下躺下來,還伸手抱住了原虎。

    「哇,幹什麼你?」原虎嚇得一下從地上跳起。

    「睡覺啊。山裡晚上的風很大,我沒什麼關係,可你一定會受不了的。兩個人睡一起可以互相取暖,不然明天你恐怕就起不來了。」小蘭對原虎的話似乎迷惑不解。

    「睡一起?這,這怎麼行」原虎漲紅了臉結結巴巴的道。

    小蘭有些生氣了,道:「你這人怎麼婆婆媽媽的,又有哪裡不行了?」

    原虎還想說話,卻被小蘭不由分說一把拉來躺下,由後緊緊抱住了他。原虎大羞,在這凍寒徹骨的夜裡竟滿頭大汗。無奈小蘭的雙手如鐵箍一般緊緊扣住,原虎竟一點掙脫不開。一股股如蘭氣息輕吹在原虎的後頸,背上那股軟綿綿的感覺更是讓原虎心潮起伏,難以平靜。

    他心裡越發焦急,只好低呼道:「小蘭,小蘭,你放開我,我沒事。你,你還是到那邊去睡吧。」

    背後小蘭輕輕一笑,伸手撫摸著原虎的頭髮,柔聲道:「你這個人呀,都不知在想些什麼。晚上這麼冷,我怎麼能讓你一個人睡這裡呢。是不是怕晚上想家說夢話被我聽見?嘻嘻,放心好了,我睡得很死的。來,乖乖的睡吧。」

    原虎只覺喉頭像被堵住似的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眼睛濕濕的,心下極為感動。除了母親,還沒人這麼關心過他呢。說起媽媽,你現在也睡了嗎?也在想我和小寶嗎?你放心,我一定會把小寶平安帶回來的。

    背後小蘭的呼吸逐漸變得細長均勻,顯是已經睡著。一陣陣帶著少女幽香的暖氣遍席全身,原虎只覺說不出的舒服受用,心頭雜念全消。恍惚間,好似又回到童年母親的懷抱裡,是啊,就是這個感覺。他深深的打了個呵欠,啊~~~今天真是發生太多事了。想著想著,不久既沉沉睡去……

    「哥哥哥哥,你陣的會來救我嗎?」小寶用力搖著原虎的頭。

    「什麼!沒有五兩金子,誰也別想帶他走。」陶定在遠處聲嘶力竭的大吼著。

    全身漆黑的青眼人哼哼冷笑著一腳踹開陶定,對他道:「滾開,他是我的。」隨即兩個惡棍在地上翻滾扭打起來……

    小寶又用力搖著原虎的頭:「哥哥,快帶我走吧。」

    「唔……恩?」原虎迷迷糊糊的醒來,身體被小蘭不住搖晃著,剛張口要問,小蘭伸指在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她表情顯得極其凝重,好像有什麼極嚴重的事發生了。原虎抬頭四處望望,一切如舊,沒什麼不對啊。

    小蘭迅速拉著原虎來到一堆亂石後蹲身躲好,然後緊張的注視著遠處,好像在等著什麼。原虎大感好奇,也學著她不住張望。突地,一陣大風由遠處刮至,然而地上卻片塵未起,連樹上的葉子也沒晃動一下。可是這風又是如此的實在,陣陣徹骨奇寒透過衣物直達原虎體內。原虎只覺體內生氣好似一點點被這陣風給吹走似的,整個人開始變得昏昏沉沉。小蘭見狀忙握住原虎的手,立刻一道暖流在體內流過,原虎感覺又活過來似的,清醒過來。他這才知道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東西來了,小蘭才這麼急著要躲。

    大風過後,一團模模糊糊似有若無的物體由林內快速移出,位置飄忽不定,一會兒東一會兒西,然而移動得極快,片刻間越過近三十丈的距離來到原虎他們先前睡覺的地方。

    他一停住原虎才看清,這是一個人形的黑影,渾身上下昏黑深淺不一,並像水一般閃動不定,構成種奇異的視覺效果,月光照上去,更好像是透明的一般。這東西轉「頭」望向原虎藏身的亂石堆,咭咭笑道:「快出來,你們還想躲多久?」

    小蘭與原虎面面相覷,沒想到這麼快就被發覺了。兩人只好走出,小蘭躬身一拜道:「不知鬼族前輩路過此地,未能遠離,還望恕罪。」

    那鬼面目模糊不清,也不知他是喜是怒,聞言只陰陰的道:「一隻小蛇妖,還附在人身上,和一個人類小鬼頭深更半夜的在這兒幹什麼?此刻你們既然見了本座,以為還可以活嗎?」

    小蘭一把將原虎拉在身後,戒備的道:「請前輩明察,我們實是無意,還望前輩看在我爹份上,饒過我們這一回。」

    那鬼有些意外,問道:「你爹?是誰?」

    小蘭高聲道:「妖皇座下北方妖王。」

    那鬼愕然道:「是他?」隨即一笑對小蘭道:「沒想到是故人之女,本座跟他也有多年未見了。上一次還是他百多年前大壽之時,那時你還小,我還抱過你呢,哈哈~~.」

    難不成他還和自己有些「淵源」?小蘭大是奇怪:「前輩怕是記錯了吧?我爹已有三百年沒作過壽了。而且我出生也未滿百年,你怎麼會抱過我。」

    話雖被小蘭點破,那鬼卻並不尷尬,哈哈一笑道:「對對,是本座記錯了。好,看在你爹份上,饒你們一回,下次小心點。」一下不見,然後在原虎左側十餘丈外一閃,隨之消失。

    「還未請教……」小蘭衝他去處大喊道。

    「黃泉。百鬼~~~」一陣陰慘慘的聲音幽幽傳至,刺得原虎耳膜生痛,心頭不舒服已極。

    小蘭長長吁了口氣道:「好險!竟是他。」

    難道這還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原虎轉頭問道:「誰啊,你認識嗎?」

    小蘭抹了抹額頭的冷汗道:「剛才我們真的是在鬼門關上走了一遭。他是無間鬼王座下五大鬼使之一,鬼族中出名難惹的角色。不過真怪,以他的身份,有什麼事竟要到用本相趕路的地步。」

    原虎好奇的問:「什麼是本相?怎麼那麼怪。鬼族的都這麼不講理嗎?無緣無故的就要殺人。」

    小蘭耐心的解釋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鬼族的平時都還算好說話,但最忌被人看到本相,雖沒有龍族的『觸逆鱗』那麼嚴重,但一般來說都會殺掉看到的人。我們現在能活著,都不知有多好運。」

    原虎摸摸頭不好意思的笑道:「哦。不過老實說,直到今天我才第一次遇見妖怪,也是第一次知道有鬼族。對了,你能不能多告訴我一些事,讓我開開眼界。」

    小蘭抬頭看看天色,道:「好吧,反正天快亮了。」說著走到火堆前拔開余灰重新生起火,開始對原虎細細的講起來。

    在東勝神州上共生活著五族,分別是:人,妖,精,鬼,龍。

    人;這個麼,想必我就不必多說了,大家都是嘛。

    妖;又稱妖怪,是一切有生命之物修煉成型後的統稱。一般來說,普通生物在機緣巧合下(如誤食靈藥,於特殊情況下吸取到天地精華等)就會具有朦朧意識,此時他們就會開始有意識的去修煉,不會因壽盡而終,這就叫「開竅」。但此時只是一個量的積累過程,等到了一定程度(因妖而異,或長或短),它們就會有一個質的改變。此時它們不但能口吐人語,體作人態,而且智能也會有一個大的提高,有如脫胎換骨般,這就叫「有靈智」。而到了此刻,妖怪就能開始有系統的修煉各種法術了,所以通常所指的妖怪正是有了靈智的妖。

    妖最高統治者為妖皇,手下東南西北四大妖王統治著除海中妖物外神州上幾乎所有的妖。妖怪為數眾多,且當代妖皇奉行「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政策,故妖族是與其它四族交往最為頻繁的族類。

    精;又稱精怪,是一切無生命之物修煉成型後的統稱。由於修煉不易且大多數精怪為世上罕見的靈物所成,故其它四族多千方百計欲得之而後快。所以它們漸漸與世隔絕以求自保,只有極少一部分與外界有聯繫。精怪雖然數量稀少,但均法力高深決不好惹。它們習慣獨來獨往,但傳說中有一位精怪的王存在……可說是神州上最為神秘的種族。

    鬼;鬼族不是人們想像中地獄裡的那些「鬼」,那只是人死後到了陰間的生魂。鬼族為人(不知為什麼,但只是人)死後逃脫地獄緝拿的魂靈(也就是俗稱的孤魂野鬼)所修煉而成。鬼族剛成形時必須靠吸取生物精氣來修煉,但到兩百年後,則可吸取天地間的陰氣;五百年後則可在日間活動(雖然大多數鬼並不願意)。鬼族與精怪一樣沒有生育能力。

    鬼皆有兩相,一是法相,用之平日示人(就是人們印象中那些歪八別爪的鬼樣)每個鬼都有一個固定法相。二是本相,乃鬼本身魂靈真樣,用之雖可以發揮出最大法力,但一旦受損也極危險。故最忌人觀(本族不限),並多會殺死觀者。

    當代鬼族統治者為無間鬼王,手下五大鬼使:黃泉。百鬼;九幽。烈窮;陰風。七剎;血海。重屍;以及幽都。十二。大羅。統治神州所有(孤魂野鬼),並與陰間相抗……

    龍;龍族生活在大海中,分處東南西北四海。東勝神州為東海龍王敖廣所轄,以青為皇族色彩。統領一切海中生靈及各種半龍(蛟龍,應龍等)。龍族也是神州上與人類統治者交往最為密切的族類,每一國皇宮中均有龍族的特使。神州今日的和平局面很大程度上也是龍族從中一手促成。每龍背上均有「逆鱗」,觸之必殺!

    言談間不知不覺間天色大亮,小蘭打了個呵欠,對原虎道:「好了,這麼短的時間只能說個大概,以後的慢慢的再講給你聽(讀者大人,實是在下還沒想好,見諒了),今天還要趕路呢。」

    原虎依言起身,不由感慨道:「真是不出門不知道,原來世上之大無奇不有。等把小寶帶回了家,我一定要找個機會好好出來遊歷一番。」

    小蘭看著他淺淺一笑,道:「好啊,到時我陪你去。」

    原虎聞言心頭一喜,隨又有些疑惑道:「真的嗎?你肯陪我一起?」

    小蘭肯定的點點頭:「當然了,我這次出來就是到處看看,長長見識的,現在又交了你這個朋友,我們一起不是很好嗎。」

    原虎原地一個空翻:「太好了!」連蹦帶跳的向前跑去。

    小蘭看著,笑得彎下了腰,隨後腳尖輕點,縱身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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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文慶集,乃位於天都山南三十里的一個市集,為上山必經之路。集雖不大只有一條主街,但卻十分興盛。集中每天人來人往,無論是上山採藥或是前去天元宮的人均會在此處休息或補充物資。久而久之,各式各樣的商家應運而生,不僅有各處前來收購藥材販賣百貨的商人,還有天元宮的一所會館。由於此處為人自發聚集形成,所以未設官府,由天元別館主事,集中龍蛇混雜,極不安定。

    在山野之中行得幾日,原虎與小蘭來到集內,當看到一個鄉巴佬樣的大小伙子跟一位乞丐似的女子並肩而行,眾人紛紛側目。原虎不由心下暗自慶幸,幸好這幾天仔細教過小蘭怎麼走路和一些「做人」的基本規矩,現在雖然仍嫌彆扭,但比起初遇時,已有天遠之別了,不然恐怕還未進集就會被人看出是妖怪。

    小蘭還是第一次這麼大搖大擺走在人類之中,不住的東張西望,看到眾人無不對他們指指點點,大覺奇怪,悄悄拉拉原虎衣袖小聲道:「喂,他們怎麼都盯著咱倆?」

    原虎惟有苦笑,低聲答道:「沒什麼,大概是這裡很少來陌生人吧。」

    小蘭似懂非懂的點點頭。但當她看到街上不時過往的女子時,終於略有所悟(雖是妖怪,畢竟也是個母的嘛)。她走到一家飯館前飲馬用的水槽邊,仔細打量起自己現在的樣子。發如亂草,上面還夾有不少野外睡覺留下雜物,面容污穢,本已不整的衣物更加殘破,雖未到衣不遮體的地步,但也是巾巾掉掉洞洞眼眼。仔細一聞,渾身更不時有一股怪怪味兒傳出。

    她一想到這副模樣帶著這身味兒竟跟原虎一起呆了幾天,不禁有些不好意思。一瞥眼間看到牆根下一個更加污穢不堪,頭上還有幾隻蒼蠅不住嗡嗡來回盤飛的乞丐竟友好的衝自己笑笑,還伸手打了個招呼,顯是已將她當作了同行。心中立感陣陣噁心,連忙裝作未見,掉頭走開。看來得想辦法打理打理了,記得剛才好像看到一家賣衣服的……

    她拉過原虎道:「你在這裡等我一會兒,我去去就來。」

    原虎道:「幹什麼?不要我陪你去嗎?」

    小蘭搖搖頭,迅速穿入人流幾個閃身不見。原虎見立在大街上也不是辦法,伸手摸摸衣袋,裡面還有從家裡帶出來的幾兩銀子。小寶……他搖搖頭對自己道:「就快有錢了。」舉步走入身後的一家茶棚。

    要來一杯清茶,原虎百無聊賴的捧起望著大街上來來往往的行人,靜靜的等待著。

    「施主,我看你印堂發暗,面有妖氣,一定有妖物纏身,不可不防啊。」突的一個聲音傳入耳內。

    原虎心下大凜,難道是天元宮的人追來了?他緩緩轉頭四處張望,只見一個十五六歲的小和尚坐在自己左側的桌子邊,穿一襲灰灰白白的僧袍,胖胖的身材,圓圓的臉,嘴角上翹好似隨時在笑,就像個小小的彌勒佛。他全身靠在椅背上,一隻腳翹上桌子,另一腳縮在椅內,左手捧著茶杯,垂目低頭,注視著白煙繚繞的茶碗,自顧自的說道。

    而他對面一桌面目凶狠,全身上下無論動作神態均像在大聲宣佈:我非善類!的大漢也像自己一樣不住向他張望,顯是也聽到了他的話。

    「看什麼看?說得就是你,大難臨頭了。」小和尚繼續道。

    原虎反倒猶豫起來,他真的在跟自己說話嗎?怎麼看都不看自己。可是,小蘭是個妖怪,莫非他真從自己身上看出了什麼……

    他還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小和尚又道:「幸好你今天遇到了小僧我,只要交個幾兩銀子,包你……哇!」原來對面桌上內中一個大漢終於拍案而起,抬起一腳將小和尚踹飛,又順手抄起張椅子一下砸在他的光頭上。小和尚捧著頭蹲在地上呲牙咧嘴的道:「你,你幹什麼?」

    大漢怒道:「媽的!老子今天輸得精光,馬子也跟別人跑了,一肚子鳥氣。你這廝竟敢說我的風涼話,敢情活得不耐煩了,兄弟們,給我打!」

    一見事情不對,小和尚連忙改口賠笑道:「施主搞錯了吧,我怎麼敢說施主的風涼話?我看施主紅光滿面,近日必定有好事臨門,以後一定天天有今日,歲歲有今朝。」

    大漢伸手攔住氣勢洶洶的眾人。小和尚這才吁了口氣,正要接著大拍特拍,大漢指著他對左右道:「往死裡打……」

    小和尚一聽魂飛魄散,連滾帶爬就想要逃走。早被一人伸腿踏住,接著眾人一擁而上。起腳,下拳,更有人掄起板凳不住跳起狠狠猛砸。只聽劈啪之聲不絕於耳,顯是拳拳到肉,小和尚立被淹沒於一片拳山腳海刮起的煙塵中。

    「哇啊啊啊啊~~~」茶棚內立刻雞飛狗跳,亂成一團。

    原虎可不願淌這湯渾水,正要隨眾人避開,那小和尚不知怎麼竟從眾人拳腳縫隙間探出頭來,只見他鼻青臉腫的對原虎叫道:「喂,施主,看在我好心提醒的份上,救救命啊~~~~~」

    原虎心中一動,剛才果然說的是自己。他怎麼知道?那幫惡漢是橫行慣了的,就在原虎這麼一遲疑的當兒,一人早揮拳撲上。

    在圍觀眾人的驚呼聲中原虎這才驚覺抬頭。奇怪的是,本該十分迅速的一拳落在原虎眼裡竟有種很緩慢的感覺,一下下的清清楚楚。這,這是怎麼回事啊?這刻原虎反倒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了,他竟把頭往前伸了伸想再看個明白,自己眼力真的那麼好?碰!正中臉頰,原虎應拳飛出。

    原虎暗罵自己犯賤,明明可以避開,非要迎上去挨這麼一下。不過怎麼好像沒感覺,雖被拳力擊飛,可自己卻像沒受什麼傷似的。那惡漢顯然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明明擊實了,對方臉上怎麼連紅印也未有一個,還像沒事人似的翻身爬起。不過,他那過於富含脂肪的腦袋是不會習慣太多思考的,身體自動又揮拳跟上。

    這次可沒那麼好運了。原虎微微側身避過這一拳,左腳一勾,接著屈膝上撞到正要撲前倒地的惡漢腹部。那惡漢應膝騰起接著後仰倒在地上再不動彈。原虎一臉不信的盯著地上吐白沫的對手,我,我怎麼這麼能打了?不過現在不是感慨的時候,他快步向一旁正圍毆得不亦樂乎的其餘惡漢走去。

    先抓住一個手持板凳跳上跳下的傢伙後領一把甩開,接著在眾人未反應過來前一拳直搗對面一人臉面,在他應拳拋飛的同時抬腳踹上左側一人小腹,對方臉上顯出極痛苦的表情緩緩蹲倒,接著原虎一個旋身反肘擊在右面那人胸口,那人口中鮮血猛噴往後跌倒。嘩啦!被甩開的那人這時才從半空落下壓碎一張桌子,眼見也無力再爬起了。

    原虎從容轉身面對楞在原地一腳懸空仍做出踩踏動作的為首惡漢。剛才幾下電光火石迅捷無倫,惡漢眨巴眨巴眼睛,這才反應過來。趕緊後退幾步作勢喝道:「你,你是什麼人?」(唉~~~不是作者沒創意,實是古今中外的壞人都愛極了這句台詞)

    原虎哪會理他,厲聲喝道:「這個小和尚與你並無過節,你竟狠下殺手要置他於死地,簡直禽獸不如!」

    旁觀眾人見他如此神勇,均拍手大聲叫好隨聲附和,氣氛倒是熱烈非常。那大漢見勢不對,幾把排開身後的圍觀者一溜煙的跑開,等到了自認為安全的距離後,聲嘶力竭的沖原虎吼道:「小子,算你狠!等我拜了師父學了武功,咱們再等著瞧。」接著鑽入一條胡同不見。



第八章

    原虎這才想起受害人,低頭一看不由楞住。只見那小和尚撲在地上,渾身衣服沾滿腳印,正在那兒篩糠似的抖啊抖的,頭頂正中一股血柱鯨魚噴水般的吱吱沖天冒個不停,看來多半沒戲了。

    「唉,多可憐啊~」

    「看來離死不遠了。」

    「小小年紀,實在可惜。」

    「兒子,看到了吧,禍從口出啊!」

    ……眾人紛紛發出惋惜感歎之聲。

    「呼~~~還以為死了呢。」那小和尚突然若無其事的翻身而起,一邊拍著身上的灰塵一邊抱怨道:「真倒霉,這件衣服才穿了一個月啊。」眾人狂倒!

    原虎吃驚道:「你,你……」

    小和尚一把拉起他來到一旁道:「你什麼你,來,談正事兒。」接著沖仍在四周的人惡狠狠道:「有什麼好看的?各人回家看老母去!」眾人見他披面帶血凶神惡煞的模樣,忙一哄而散。

    他這才滿意的接著對原虎道:「施主有禮了,小僧法號干明,剛才的話想必你也聽到了吧,不知施主可想除妖?只要你給十兩銀子,就由小僧為你包辦,保證安全快捷,決無後患。」

    知道對方又是想要除去小蘭,原虎哪會答應他,搖搖頭道:「不用了,我不想除妖。」

    干明露出瞭解的表情,道:「哦~~~嫌貴是不是?九折好啦。」

    原虎搖頭。

    「什麼!那八折。」搖頭。

    「可惡,七折!」搖頭。

    「不是吧?六折。」搖頭。

    「算你狠,五折。」搖頭。

    「夠黑的,四折。」搖頭。

    「拼了!三折。」搖頭。

    「嗚~~~~~求求你啦,二折!」搖頭!

    「唉~~~」干明長歎口氣道:「既然施主一意孤行,小僧也就不再勉強了。」剛走得幾步,又轉回頭。只見他鼻翼抽動,上唇含著下唇,眼中淚珠打轉,可憐兮兮的道:「施主,大爺!可憐可憐我吧,一折,真的不能再少了。」

    原虎索性轉頭望向別處,不再理他。

    干明眼中精光一閃而沒,他又走回對原虎道:「那小僧就奉勸施主一句,天下妖物凶狠狡詐,防人之心不可無,施主好自為知。」伸手在原虎胸前極快的畫了幾道,說道:「此印可為施主擋得一擊,希望施主能逢凶化吉,小僧還有要事,告辭。」合掌一禮,轉身離開。

    原虎看著他的身影在人流中消失不見,仔細回味著他後面的幾句話,我是不是太過輕易相信小蘭了呢?隨即又搖頭失笑,自己想得太多了,誰說妖怪都要害人的。

    「喂!」背後突然被人拍了一下,原虎轉頭,呼吸頓止。小蘭不知何時已換過一身乾淨的青布衣衫,雖然普通,但襯上她洗得乾乾淨淨不施脂粉的秀麗玉容,隨意束成一束的長髮,更有種小家碧玉的可人感覺。此刻她雙手背在身後,輕盈的幾個轉身笑顏如花的對原虎道:「怎麼樣?好看嗎?『

    原虎鼻端聞到股股初浴後的體香,一時心神飛蕩,哪還說得出話來?

    小蘭似是對他的表現非常滿意,笑道:「找了好半天才找到這一套,其餘的穿起來都跟你的不怎麼配呢。我也不知道這樣會不會好看一點,不過剛才一路上我聽到好多人都偷偷說我漂亮,你說呢?」

    原虎漲紅了臉癡癡的道:「好,好看。」

    小蘭臉上忽然露出疑惑之色,說道:「你用過那塊玉嗎?我感到又很強的法力殘留在你身體四周。」

    原虎將剛才的事對她說了,然後道:「我以前決不會有這麼厲害,但剛才確是輕易打倒了那幫人,這跟那塊玉有關嗎?」

    小蘭道:「我不知道,也許那塊玉比我們想像中更加神奇,你只帶在身上幾天就身輕體健,真不簡單。等採到九葉靈芝,我帶你去我西王叔叔那裡,讓他給看看這塊玉吧。」

    原虎奇道:「西王叔叔?」

    小蘭笑道:「就是西方妖王啊,他待我可好了。天都山這一片都屬他管,他一定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到時再傳你用法,你受益就不止這樣啦。」

    見她這麼為自己著想,原虎聽了心下感動。小蘭又道:「黃泉那件事很奇怪,也得告訴他。真可笑,五大鬼使之一竟記不得我爹的壽辰。」原虎撓撓頭道:「不知道我猜得對不對,不過我看他並不是記不得,而是故意以此來試探你,如果你有一句答錯,我們就性命不保了。」小蘭仔細想了一下,恍然道:「你說得對。」突然她沉默不語,只望著天上呆呆的出神。

    原虎奇怪的問:「怎麼了?」

    小蘭不答,半晌,像是自言自語的道:「你們人類很聰明,真的。你知道嗎?剛才你一語道破黃泉的計策時,我突然有種很可怕的感覺。你們人多,又聰明,第一次看到你們的城市時,那種震撼的感覺我到現在還記得。我們妖族永遠也不可能有你們這樣的成就。出名狡詐的鬼族跟你們相比也只是狡猾,但不夠聰明。龍族雖然強大,但數量太少。精怪又很孤僻。神州遲早是你們人類的天下。我很害怕,有一天,我們會不會成為敵人呢。」

    原虎心下暗歎,這不也是自己剛才所擔心的嗎。他肯定的道:「一定不會。」

    小蘭抬頭望向他:「你怎麼這麼肯定?」

    原虎點點頭道:「你看,現在我們不是好朋友嗎?五族不正和平相處嗎?哪裡那麼容易就會變成敵人。所以我才保證!」

    「如果人族與妖族打了起來,你又會幫誰?」小蘭問。

    原虎想不到她會這麼問,想了想,喃喃道:「我,我不知道……」

    小蘭露出會心的笑容:「我也保證。我就算死也不會跟阿虎成為敵人。」

    然而此刻,兩人都不知道,為了彼此間的一個承諾,他二人付出了何等的代價!

    在集上買了一些火把,繩索之類的必需品後,原虎與小蘭繼續向天都山而去。

    而在此刻,那位小和尚干明,正站在位於文慶集外的一片參天密林內。

    密林是由無數合抱粗的古木所成,密密層層的樹葉擋住了陽光,就算在白天,林內仍黑得有如夜晚。林內極靜,只有不時的幾聲夜梟叫聲響起,令人毛骨悚然。

    干明似是一點也不受黑暗的影響,毫不遲疑的在林中穿行著,邊行邊看,最後來到一株大樹下立定。

    咋一看此樹似乎與別的樹沒有兩樣,但若仔細觀察,就會發現此樹周圍極黑——是一種比黑暗還要深得多的黑暗。

    「就是這裡了。」干明自言自語道。揚手對準大樹一揮,好似有什麼猛烈的撞了大樹一下,樹身劇烈的搖晃起來,然而過了半晌仍沒什麼別的動靜。

    「還不出來嗎?那別怪我下辣手了。」干明對樹叫道。難道,樹裡還藏有什麼東西?

    樹身一下停止搖晃,異狀突現!樹身鼓起一個明顯的包向外伸出,有如活物一般扭得幾扭掙脫樹體,樹周黑暗立刻被此物吸收,漸漸成形。一個身著白麻布袍全身枯瘦得有如骷髏的男子立在那裡,雖似隨便的一站,給人的感覺卻像站在墳場中一般陰森。他瞪著血紅的雙眼看著笑嘻嘻的干明:「小子,你知道我是誰?」

    「知道,五大鬼使的黃泉。百鬼嘛。」干明大大咧咧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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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膽子不小啊,知道我是誰還敢來惹我。」黃泉冷笑道。

    干明翻翻雙眼笑道:「就是知道你是誰才來惹你,看來用本相趕路挺費力的嘛,竟要到這裡來當縮頭烏龜。」

    黃泉眼睛一稜爆喝道:「好膽!竟敢跟蹤本座,是否活得不耐煩了。」

    哪知干明噗茲一聲笑了出來,捧腹道:「哈哈哈~~~今天你是第二個跟我說這句話的人,只可惜第一個色厲內荏,只會耍嘴皮子而已,希望你不要像他才好。」

    黃泉眼中怒意大盛,全身一股陰氣噴湧而出,如狂濤怒浪般向干明捲去。四周樹木似是抵受不住,不住的猛烈搖晃,漫天樹葉紛紛撒下。

    干明雖笑容不變,但卻明顯沉靜下來。他身體微向後仰然後猛的俯前,身體四周像是有股無形氣罩向外一震,只聽啪啪爆響,黃泉方湧來的陰氣全被震散,只餘下滿天樹葉仍不住下落,紛紛揚揚在二人四周飛舞著。

    見他竟能擋住此擊,黃泉頗感意外:「想不到你小小年紀竟有如此法力,難怪敢來招惹本座。只可惜,你找錯了對象!」

    話音剛落黃泉已現身干明身後一掌向其頭頂拍落,干明沉腰坐馬雙手上舉架住這掌,接著整個人弓背向黃泉懷中猛撞進去。

    黃泉咭咭一笑身形不見,跟著又在干明面前現身向他一掌擊去,仍保持後撞的干明左腿拄地腳跟猛力一扭旋身一腳踢向黃泉面門。黃泉當然不能被他踢中,否則臉往哪兒放?他雙手迴繞圈住干明後踢的右腿一擰向地上摔去。干明在著地前雙手抓住地面然後大力一絞,整個人風車般急旋起來。黃泉再抓不住他的腿,無奈錯步移向側面舉拳往干明腰間猛砸。

    干明抓地的雙手急忙將重心移往橫向,整個人就那麼以雙手為中心由左至右在空中一個急掃,不但避過黃泉一拳,雙腳還齊向他頭部掃去。

    黃泉左手擋住干明這腳,又向他腰間踢去。干明雙手改抓為推就藉著反彈之力翻往遠處。這幾下兔起鶻落迅快異常,兩人均不由對對手重新估量,一時立在原地沒再二度交手。

    別看他們都是又拳又腳的肉搏,其實二人均將法力注入其中,一招不慎就會受傷,比之以法術相鬥,又另有一番凶險。

    初戰未果,黃泉口中默念雙手快速的不住伸抓好像在空氣中攝取什麼,接著手掌合攏放在胸前再左右拉開,一團灰濛濛的氣團在胸前出現不住滾動。

    似是認得他的架勢,干明一驚道:「喂,不用吧?我不打了,停,停!」

    黃泉陰慘慘道:「晚啦,『玄陰爆氣』!」

    雙手向干明猛推。那氣團化為一團霧狀向前方噴去,干明周圍全被氣霧籠罩。干明首次露出凝重神色,他兩腳弓步立定,雙手交叉護住頭臉。氣霧急湧而至,然而好像沒什麼效果,四周毫無異狀。就在此時,首先是干明左側一棵大樹樹身輕炸出一個指頭大小的洞,接著又一個,十個,百個,千個,萬個……

    丈許內的樹木全被一點點炸成木屑,無數碎片不住四下激揚,如子彈般釘射四周,威力實在驚人。

    地上也被炸得千瘡百孔,只干明立身處方圓一尺沒有影響,似有個罩子護住一般。爆後,干明這才立身站定,只見他雙手衣袖啪啪輕響,各有三個小洞炸開。干明愁眉苦臉的看著衣服上的破洞道:「倒霉透了,不僅要洗,還要補了。」

    黃泉顯是想不到干明竟能接下此招,對他道:「以你的法力該不是無名之輩,為何我從未聽說過有你這麼個人。你到底是誰,為何找上我?」

    干明笑道:「這才對了,都那麼大的人了,打來打去很好玩啊?我是誰你就不用管了,至於找上你麼,你可想知道『癸陰瓶』的下落?」

    黃泉立刻神色大變,厲聲喝道:「你究竟是何人?怎會知我鬼族中事!」

    干明道:「我不僅知道,還知道此瓶失蹤時有人在附近見過天元宮的護法使者,你以為是天元宮偷了去,又怕鬼王知道,才這麼巴巴的趕來,是不是?」

    不愧為五大鬼使,黃泉瞬間便冷靜下來,沉聲道:「是又如何?」

    干明搖頭晃腦的道:「可笑啊可笑。你不想想,此瓶為鬼族至寶,能聚斂天地玄陰之氣助你們修煉本相,以達魂魄成鋼,不壞不滅之地。天元宮偷去何用?區區一個護法使者又如何能從你身旁盜取?說你們鬼族狡猾,我看啊笨得可以。」

    黃泉並不理會他的嘲諷,問道:「小師傅可否見告此瓶下落,若然本座將感激不盡。」

    對他的態度干明似乎非常滿意,嘻嘻一笑,這才驅前用一種明顯帶著暗示的語氣道:「這才像樣。你想想天下除了你們鬼族,還有何物陰氣最重?」

    黃泉略一思索,脫口道:「蛇。」

    干明目中精芒不易察覺的一閃,繼續道:「那有哪只蛇能有本事盜去此瓶?」

    黃泉自然不知道他已慢慢走進了對方的套,仍沉浸在自己的情緒裡,恨聲道:「北方妖王!」

    他猛的抬頭對干明道:「如果此事屬實,本座必將重謝。但此事非同小可,關係兩族,還望你跟本座前去面見鬼王。」

    干明當然不會答應,大頭一搖道:「哈,謝羅。沒興趣!我還有事呢。」

    黃泉瞳孔猛的收縮,又是一股無形陰氣破體侵向干明,同時陰測測的道:「今天你去也得去,不去也得去。」

    對他的「死纏爛打」干明深感無奈,兩手一攤歎氣道:「真是麻煩。你試試看?我不信你還有閒心在這兒乾耗著。」

    黃泉拿他沒法,的確如干明所說,他兩人要想分出勝負實非一時半會兒可以辦到。眼前之事刻不容緩,權衡利弊下黃泉猛一咬牙道:「好!只望你不要欺騙本座,否則天涯海角我也不會放過你!」一聲厲嘯現出本相隨即隱沒消失。

    干明看著他離去的方向低聲自語道:「終於開始了。大哥啊大哥,是否真能如你所願呢…




第十章

    天都山,位於西嶺山脈與其北方支脈交會處,為西嶺三山最高者。它佔地寬廣綿延數百里,山勢險峻,奇峰秀麗,林木茂盛。香柱,亞天兩峰最為高絕,遠望猶如兩把利劍直插雲霄,獨冠天都群峰之上。

    天元宮就位於香柱峰頂,分為四個主建築群分處四方。宮內宮殿華麗,屋舍眾多,讓人不由感慨人力之偉大,竟能於此極峰之頂完成這麼浩大的工程。而最引人注目的則是在天元宮中心位置聳立的一座九層石塔,此塔造型古樸,塔身破損嚴重裂紋處處,似乎早已荒廢。它突兀之極的立在那兒,但給人的感覺仍像是凌駕於眾生之上,霸道無比,反倒顯得天元宮像是它的陪襯一般。

    由於位置極高,宮外不時雲霧籠罩,整個天元宮多了份虛虛無無飄飄渺渺之感,更添神秘。為方便接待四方朝拜者以及外客,另於香柱峰半腰處修了一座別院,未經允許,外人決不能擅自闖上。

    原虎此時正身處於一座山峰頂上呆呆望著遠處的香柱峰。峰頂雲霧瀰漫,只能隱隱看見一些紅牆綠瓦,但這已足以將原虎震撼得說不出話來。

    小蘭也學他望向香柱峰,說道:「我第一次看見也嚇了一跳呢。真想不出你們人類是怎麼在上面修這麼多房子的?」

    原虎沒有回答,雙目仍直勾勾的望著遠處的香柱峰頂,魂不守舍的道:「真美啊!真想上去看看。」

    好像聽了什麼極好笑的事情般,小蘭忍不住咯咯脆笑,一邊道:「這我可幫不了你,未經允許就連王公大臣也上不去,更別說我倆了。」

    原虎大是驚訝,轉頭問道:「天元宮不是只是所道觀嗎,怎麼有這麼大架子?」

    小蘭定定的看著滿臉訝色的原虎,好半天才歎道:「只是所道觀?我真的對你沒話說了。天元宮與界羅國的『武神道場』,新豐國的『五行宮』並稱為神州三大派,在你們人族中地位極高。掌教趙青陽更為你們人族七大高手之一,聽說已到了『凌空虛渡』之境,實力深不可測。這在我們妖族是連小孩都知道的事。」

    又是新鮮名詞!原虎大感興趣,忙追問道:「七大高手?是哪七個?什麼是凌空虛渡?」

    並沒有因原虎的無知而有任何不耐煩,小蘭耐心的解釋道:「你們人族七大高手是其它四族公認的七個最強的人,至於你們人族是怎麼看的我不知道。據我所知這七個人是天元宮掌教趙青陽;武神道場的『武神』唐烈;五行宮宮主孫韻音;號稱神州最神秘的兩個組織:散花樓樓主姬散花;『天道』殺手團的首領李七;以及極東國的六皇叔鄭清浪;和七大高手中最不為人所知的遊俠方錦書。我爹說,他們單打獨鬥未必是他的對手,但以修為而論,已極為難得。因為你們人族除非得登仙班,否則再怎麼也活不過二百歲,七大高手中的鄭清浪已足有一百四十多歲。其餘的人成名最晚者也有十餘年,不像我們四族,不出意外活個幾百歲不成問題,像我們遇見的黃泉和我爹修為更已近千年。可見你們人類真是了不起。」

    她頓了頓,又道:「凌空虛渡就是不借外物僅憑本身真氣或法力御空而行,是比武藝中的『神行追影』和道法中的『御劍飛昇』更高的境界,但到底高到什麼程度,我也說不上來。」

    原虎專注的聽她講完,由衷的讚歎道:「小蘭你懂得真多,不像我,什麼都不知道。以後我還得多向你討教哩。」

    聽原虎這麼誇獎,小蘭十分開心,有些得意的笑道:「好歹我也活了七十多年,平時又愛纏著爹爹和哥哥詢問這些事,當然知道一些了。其實你很聰明的,多在外面走走自然就會曉得了。」

    沒想到原虎注意的卻是另一些問題,他失聲驚呼道:「七十多年?」

    小蘭心道這又有什麼好奇怪的,但她還是解釋道:「是啊,我還算好的了,生下來爹就幫我開了竅,只修煉了五十多年就有了靈智。不像那些自修的,有些光開竅就要好幾百年呢,更別說有靈智了。所以真的算起來,我其實才十多歲。」原虎誇張的拍拍胸口,吐口長氣道:「原來是這樣,嚇我一跳。不然我真的是跟個老太婆在一路了。」

    小蘭終於聽出原虎是在取笑她,不滿的嘟著嘴道:「你說誰是老太婆?」

    原虎哈哈一笑跳開道:「活了七十多歲,不是老太婆是什麼?」

    小蘭裝出生氣的樣子,指著原虎道:「跟你說了我其實只有十多歲,你沒事就來欺負我。別走!」縱身向他撲去。兩個就這麼嘻嘻哈哈的你追我趕向山下跑去。

    由他們所在的山峰折而向西,漸漸遠離香柱峰。翻過數個山頭,就來到小蘭所說的那處山谷。

    此谷位於兩座山頭之間,位置隱蔽,谷內沒有大些的樹木,只有一些亂石及野草,再有就是一處水窪。窪內水流清澈,似是另有源頭。九葉靈芝就在一塊巨石之下。

    小蘭上前將其摘下,原虎仔細的看著這枚能換來數兩黃金的靈物。它不過半尺,通體紫黑,彎彎曲曲的芝幹上生有九片血紅的小葉,小小的芝傘上有圈圈金色的渦線,十分搶眼。

    天下靈芝共分四類:三葉靈芝最為常見;六葉靈芝已是極為難得的珍物;而九葉靈芝則為可遇而不可求的寶物,成長極緩,成形往往就要上百年,原虎他們這枚雖未完全長成,藥效大減,但已是稀罕之物;還有一種號稱『芝仙』的成形靈芝更是珍中之珍,它們為靈芝修煉之物,具有人形,能動會跑,遇土即沒,極難採摘,故也算得上一類妖怪。據說凡吃了它們,有生死人,肉白骨的神效,為無價之寶。

    小蘭對原虎道:「本來不想採它,但為了你弟弟,也只好對不起它了。咱們走吧。」

    原虎高興的點點頭,二人向右側山上爬去。

    剛上得山頂,只聽一聲嬌脆的女聲喝道:「別走!」

    接著一位白衣黑髮,羅衫飄飄,樣子極為美艷的少女由二人頭頂一躍而過,立在兩人身前瞪著他倆。少女圓睜杏目,好像極為生氣,不容二人開口搶先道:「小偷,快把靈芝交出來!」

    原虎奇怪的對小蘭道:「咦?這是別人種的嗎?」

    小蘭搖頭道:「不是,它肯定是無主之物,怎麼會有人將九葉靈芝種在這種地方。」

    那少女打斷二人道:「那是我先發現的,只因有事耽擱,晚來一步,竟被你們偷走。快還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小蘭冷笑道:「此等靈物誰采誰得,你憑什麼說我們是小偷?你先發現為何你不採,分明是眼紅我們要來強搶。妖狐族什麼時候都改行當強盜了?」

    妖狐,難道她也是……原虎吃驚的看著眼前這位美貌少女,最近怎麼老是碰到這些怪事。

    那少女微微一楞,仔細看看小蘭,冷冷道:「哎喲,一隻小蛇妖竟會跟人在一起,是不是怕自己太醜,竟附在別人身上。你還真是不要臉!」

    小蘭臉色大變,呵斥道:「你說什麼!」

    那少女回道:「你以為我在說什麼?」

    原虎見越鬧越僵,對小蘭道:「她也是你們一族的嗎?實在不行就給她吧,別傷了你們的和氣,我再想辦法就是。」

    小蘭搖頭道:「妖狐根本不算我們妖族一夥的,今天她侮辱了我,想要就自己憑本事來拿。」

    那少女冷笑道:「你以為我怕你不成?」忽地急撲而上。

    小蘭一把將靈芝塞給原虎道:「拿好,別過來。」迎上前去,頃刻間兩人便鬥在一起。

    兩位少女均生得嬌艷如花,肌膚勝雪,一青一白兩道人影不住的交相纏鬥。二人衣衫長髮隨風飛揚,動作又是那麼輕盈美妙,看去真有如飛天漫舞,綽約如仙。只有不時一兩聲嬌聲呵斥才顯出二人實是在全力相搏。

    漸漸小蘭似是不支,嬌喘吁吁不住倒退。那少女邊鬥邊道:「行了,你修為看來還未到百年,是鬥不過我的。你只要乖乖交出靈芝,我可以饒你跟你情人一條生路。」

    原虎一聽急忙道:「你別胡說,我跟小蘭可是好朋友,不是你想的那種……」

    那少女笑道:「哈哈,聽到了嗎?人族無不薄情寡義,你還為他這麼拚命。」

    小蘭一咬牙喝道:「閉嘴!」徒地雙手白光突現一抓向少女抓去。

    那少女大驚下猛的避過,小蘭一抓隨即跟進。少女無奈惟有用手格擋,只聽「哧啦」一聲,少女猛的飛退,雙手鮮血淋漓,點點血花飛濺空中。

    少女低頭舔舐傷口,雙唇隨即一片血紅,傷口也漸漸收縮不再流血。她面容罩上一層寒霜,恨聲道:「是你先下的手,那就別怨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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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她雙腿彎曲蹲下,上半身前俯幾乎貼地,兩手支撐身體,雙眼眨也不眨的望定小蘭,神態沉靜,猶如捕獵前的一隻野獸。倏地,她雙腿一彈貼著地面快速衝前,瞬間來到小蘭面前。接著雙腿猛力一扭一個旋身移至小蘭身側。小蘭這才剛剛向前遞出一爪,可見她何等迅速。

    她一拳擊中小蘭腰肋將她擊飛,在小蘭跌至半空時又凌空一拍,小蘭又向上騰起數尺。那少女一躍幾個翻滾跳至小蘭上空用力一蹬,小蘭如炮彈般急墜而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上又滾了幾滾。她張口噴出一口鮮血趴在地上不住咳嗽,眼看已無力再鬥。

    那少女落回地面看著地上的小蘭,緩緩伸出右手,五根指甲猶如鋼爪般彈起。她森然道:「你不是愛附在人身上嗎?今天我將她的身體大卸八塊,看你還不現形。」

    原虎在小蘭落地時已準備搶上,無奈被少女擋住,此時見小蘭似有性命之憂,大急叫道:「使不得!」

    那少女冷笑一聲一把推開原虎,向地上的小蘭撲上。原虎被一股大力推得不住後退,急切間看到情勢危急已不容多想,伸腿向一塊石頭踢去。此石竟如出膛炮彈般應腳急射而出,猛砸在少女背上。少女顯想不到原虎有如此大力,悴不及防下被砸得踉蹌幾步幾乎跌倒。

    少女轉頭盯著原虎,頭髮無風自動,面容緊繃,看來已怒到極點。她一步步向原虎走來,怒道:「你……」突然雙目一紅,大叫道:「我要殺了你!」對準原虎一爪抓下。

    誰料剛一抓到原虎胸前,一道青氣所成的符咒突現擋住此爪。噼裡啪啦一陣脆音,此符化為一道閃電順著少女手臂纏繞而上,少女顯出極怕的神色:「伽,『伽南護體』!你究竟是什麼人?」用盡全力一下抽開手,神態狼狽,顯然受了不輕的傷。

    她驚疑不定的看著一臉莫名神色的原虎道:「閣下真人不露相,胡鈴領教了。」抓著被電擊得衣衫碎裂焦黑一片的右手後退幾步,接著轉身急躍穿入林中不見。

    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見她終於離開,原虎這才吁了口長氣,趕緊向仍倒在地上的小蘭跑去。

    他抱起傷重不醒的小蘭問道:「你怎麼樣?」

    小蘭臉色慘白如紙,雙目微閉,剛要回答卻忍不住哇的一聲又噴出一口鮮血,這才斷斷續續的道:「沒,沒事。你扶我到,到那邊。」

    原虎忙將她扶起至旁邊一株大樹下。小蘭盤膝而坐,手捏法結閉目不動,不一會兒呼吸漸漸平順。原虎這才放下心來。

    時間一點點過去,太陽光輝由明轉昏,由亮至暗,天色漸黑。四周益漸沉寂,清冷的山風嗚嗚刮過,樹木枝葉紛紛發出唱和的鳴響。

    原虎守在小蘭身邊坐起又坐下,不住在四處走動。一方面生怕那只妖狐去而復反,另一方面也實在是為小蘭的傷勢大為擔憂。她怎麼還不醒過來?但也不敢去打攪她。看她神態安詳,臉色也漸趨紅潤,當不致有大礙。

    咕~~~~肚中空響一聲緊接著一聲,原虎暗暗叫苦。今早至現在滴米未沾,實在也餓得緊了。為了忘記這難挨的感覺,他只有拈起草莖在口中不住咀嚼,一面仍小心的注視著四周。

    正在這百無聊賴時,背後突然傳來一聲輕笑。原虎大喜回頭,只見小蘭坐在那兒含笑看著他。

    「你沒事了吧?」原虎問道。

    「嗯。」小蘭點點頭,旋又掩嘴笑道:「本來還有一會兒的。可是呀,卻被有些人肚子打鼓的聲音吵醒羅。」

    原虎這才驚覺自己實在忍不住餓,正蹲在地上用樹枝畫著想像中的雞鴨魚肉,嘴角還掛著一股口水。他臉上一紅,趕忙檫掉口水站起道:「是,是嗎?你也餓了吧,我這就去找吃的。」說完逃命似的向林中跑去。

    「阿虎。」小蘭忽然叫住他。

    「什麼?」原虎回頭。

    「謝謝你。」小蘭臉微微一紅垂頭道。

    「啊?啊……」原虎不好意思的摸摸頭,又趕緊走入林中。

    「啊~~~~」原虎搓著手高興的看著小蘭轉動著架在火堆上的山雞,一邊發出讚歎的聲音。自從上次輕易逮到野兔後,原虎只要想吃東西就會有幾隻野物在附近任他捕捉,時間一長他也就習以為常。

    小蘭忍著笑撕下一隻雞腿遞給原虎,原虎立刻埋頭大嚼,臉上一副幸福之極的表情。正當吃得不亦樂乎時,忽的他發現小蘭並沒有吃,卻拿著一根棍子有一下沒一下的輕輕撥弄著火堆,好像有什麼心事。

    「怎麼了,不好吃嗎?」原虎奇怪的問。

    小蘭卻像是沒聽到似的,正當原虎再要開口時,小蘭突然幽幽的道:「今天你跟那只妖狐說,我們,我們是好朋友?」

    原虎不虞有它,隨口道:「咦?我們一直都是好朋友啊,有什麼不對嗎?」

    小蘭手突然一抖,火堆中立刻飛舞出無數火星,星星點點極是好看。她緩緩轉頭望向原虎,一臉欲言又止的表情,終於還是輕輕歎道:「不,沒什麼。」說著抓過一塊雞肉吃了起來。

    原虎雖然仍有疑惑,但還是放下心來。然而他卻沒發覺,急忙轉頭的小蘭眼角,似有什麼晶瑩一閃。

    飽餐後原虎心滿意足的用一根雞骨剔著牙。小蘭對原虎道:「你擊退妖狐的那道『伽南護體』是怎麼來的?那可是相當高深的佛家法術啊。」

    原虎趕緊起身道:「啊。你不提起我還差點忘了。」於是將干明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了小蘭。卻將干明要求除去小蘭的事隱過不說。然後道:「他為了感謝我就畫了這道符,只是我根本沒想到它會有用,所以一直沒放在心上。想不到它竟真的救了我一命。」

    小蘭仔細詢問了干明的模樣和他為原虎畫符的情形,微微沉吟道:「他真的只有十五六歲?竟能凝氣成符,如此看來這人決不簡單。」

    今天雖發生了不少事,但原虎好奇的性子仍是沒改,聞言問道:「這個什麼『伽南護體』到底是什麼啊?」

    小蘭也一如既往的詳細解釋道:「『伽南護體』是一種佛門法術,能將施術者的法力通過符印增強結於體外,在受到外力衝撞時能自動發揮作用。雖只能用一次,但因為能施於任何人身上且消耗法力不多,故為大多數佛門弟子常用。不過跟別的法術一樣,大部分人均需以各類符紙為媒畫上印咒,再注入法力藏於身上方可使用。干明能純以『氣』凝結成符,可說是相當了不起的境界了。」

    她頓頓又笑道:「你一出門就交了這麼個朋友,運氣可真不錯。不過以他的能力,怎麼會受那幫凡夫的欺凌?倒真叫人想不通。」言下頗有些想不通。

    原虎心中卻想的是他要除去你,還叫朋友?干明這麼厲害,下次可千萬不能讓小蘭跟他碰上了,只好勉強笑道:「哈哈,是啊……」

    兩人於避風處安穩過了一夜,次日早上小蘭提議帶原虎去找西方妖王問清那塊玉的來歷。原虎卻想盡快回高陽贖出小寶,因此有些躑躅道:「可是,我還得去贖我弟弟呢。」

    小蘭做個放心的手勢,對他道:「走吧。到時我保證你能及時趕回去。」不由分說拉著原虎往前而去。




第十二章

    兩人翻過數個山頭,小蘭一路上不時閉目凝神似在感覺什麼,然後又拉著原虎上山下坡,竟是毫不遲疑,就如這路走過千百遍似的。最後兩人來至一塊石壁下,此石壁高約百丈,寬不見邊,有如將一座山頭從中間劈開般。表面光滑,只稀稀拉拉長著一些雜草之類的植物。

    小蘭伸手按上石壁,嘴裡唸唸有詞,漸漸一片柔和的白光覆蓋掌面。此時奇事發生了,以小蘭手掌為中心,石壁表面如水波般鼓蕩起來,越動越快,最後石壁出現一個高可及人的大洞,洞內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原虎張大了口吃驚的看著,這又是怎麼回事啊?

    小蘭回頭一笑道:「走啊,楞在那兒幹什麼?」

    原虎跟著小蘭踏進洞內,小蘭手指發出陣陣微光勉強充作照明。走了大約一刻鐘,前面有光透入,原虎大喜加快腳步,等走到洞那頭,眼前所見令原虎目瞪口呆。

    他們站在一個小坡頂端,後面正是來時的洞口。頭頂處可望見青天白雲,原來他們竟是在一處空了的山腹中,山頂不知何故已被揭去,如此奇景真可謂鬼斧神工方可造就。陽光灑下並沒有因角度問題而造成陰影,洞內亮如白晝,極是巧妙。

    坡下是一塊平地,只見數百棟簡陋之極的木屋,茅草屋等雜亂無章地散在四周,屋間不時見各種具有人形的妖類來來往往。更有無數的動物或在眾妖腳下穿行,或在地上打盹,還有的互相撲咬為戲,吱吱哇哇的獸吼震天價響,十分混亂。天上各式鳥類不住旋飛,密密麻麻直如炸窩馬蜂一般。

    突然原虎看到一位商人打扮的人挽著一隻高大的妖怪有說有笑的由一間茅屋中走出。此妖身長近丈,虎頭人身,全身披著黃黑相間的濃毛,外穿一件獸皮製成的短衣,手工極為粗糙,背上還背著一把大刀,看來可怕之極。

    然而此人卻毫不害怕,他舉手與虎妖互擊三下似是立下什麼誓約,然後二人親熱的打過招呼分手。一路上眾妖對他也是見怪不怪的,沒有絲毫異樣神態。

    「這……這……」原虎瞪著小蘭說不出話來。

    小蘭似對他吃驚的表情極是欣賞,含笑看了好一會兒才解釋道。原來這裡是天都山左近群妖聚集的一處場所。因為妖族非常傾慕人族文化,故人族物品在妖族很受歡迎。以前如有需要眾妖就會做法往人類城中攝取,但現在越來越多的妖怪喜愛這類東西,再任它們偷取長此下去必會招人族之忌。故妖皇下令於各處建立類似此處名為「腹莊」的場所作為與人族交換物品之地。

    妖怪將在山中收集的奇珍異寶各類靈藥拿來此處向遠道而來的人族商人換取物品,大家各得所需皆大歡喜,故兩族對此均采默認態度。由於害怕無知人眾誤闖此處,每處集所均下了障眼法,此處就有。在外面看來也不過是一處普通的山壁而已,只有很少獲得許可的人族商人可以進入。

    小蘭笑著對原虎道:「所以在這裡人可一點也不希奇,運氣好的話你說不定還能看見龍族的人,他們的物品在這裡可是極珍貴的。不過因為龍族太高傲,除非有特殊需要,不然不大會有龍族的人來此處罷了。而且有時連鬼族的也會出現喔。」

    她說完,又指著那隻虎妖道:「你看見的那隻虎妖大概是作保鏢生意的。你們人族商人在這裡換得所需後一般都會聘請他們保護回去,因為他們不僅路熟,而且法力高強,可比你們人族的鏢師厲害多了。最重要的是收費低廉,一般只要些人族常見的東西就可以了。」

    原虎再愣神看了下方群妖好一會兒,才問道:「那些妖怪這副模樣怎麼保護人啊?他們可靠嗎?」

    小蘭聽了對原虎正色道:「你別小看我們妖族中人。雖然也有一些無恥宵小之輩,但我們大部分妖怪可是有很強的自尊心。自從妖皇下令後,到現在為止幾乎沒有幾個妖怪再去偷過東西,因為我們都明白公平交換所需之物才是正途,偷東西是老鼠才做的事(鼠妖:抗議!抗議歧視!)。那些保鏢的妖怪在進入你們人類聚集處時自然會變為人的模樣,當然我們妖怪只有在需要時才會變為人的樣子,平時我們更喜歡自己的面目。」

    她頓了頓又道:「這些妖怪都非常盡責,曾經還有妖怪為保護僱主而死的呢。」小蘭一口氣說完看著原虎,胸口不住起伏,顯得極為激動。

    原虎心下歉然,他知道剛才的話傷害了小蘭,他道:「對,對不起,我……」

    小蘭轉顏柔聲道:「別說了,我知道你是無意的。我只是想你知道我們妖族跟你們人族一樣,也有血,有肉,有尊嚴。只是你們成見太深不肯主動瞭解我們罷了。」

    原虎點點頭對小蘭道:「我明白。以後我再不會用以前的陳見來看你們,我保證!」說完學那個人類商人伸出右手。

    小蘭也伸手與他互擊三掌,高興的道:「我相信你,我們下去吧。」

    下到集內原虎才真正感覺到什麼叫大開眼界。大路上眾妖來來往往,有的赤身裸體,更多的則是穿著各式簡陋的衣物。他們見到原虎與小蘭果然毫不奇怪,仍是自走自的。原虎儘管心中發毛,但仍努力做出平常的樣子,甚至還對幾個看著他的妖怪笑了笑。

    有些妖怪的手裡抬著各類貨物向四處走去,原虎看了看有布匹,傢俱,各色雜用等人族之物與原木,藥材,奇花異草怪石等大概為妖族之物。大街兩邊還不時可看到各種妖怪席地而坐,面前放上一些寶石,藥材,古董等物,不住叫賣:「寶石便宜了,只要楠木大櫃一個,快來看看啊……」「人參,靈芝,雪蓮,首烏……只要布三丈,機會難得,快來啊~~~」「界羅皇族墓裡的正宗古董,要什麼換好商量……」……

    「喂,那位小兄弟,快來快來。這裡有只金釵給你小情人正合適……」原虎搖手拒絕了那個熱情的「商妖」後隨著小蘭繼續走,後面仍傳來那妖的呼喊:「不要沒關係,想要時密我啊(作者自扇耳光一下)」

    再看看兩旁木屋內,才知小蘭所言非虛。只見大部分的木屋均有人在內,他們衣著鮮亮,身上佩玉帶金,看來都很有錢。或與幾個妖怪討價還價,或埋頭算帳,或指揮一些人或妖搬裝貨物,情況熱鬧之極竟絲毫不亞於人類繁華的市鎮。

    原虎側身讓過一群大搖大擺穿街而過的鴨子後對小蘭道:「這裡還有妖怪給人做工嗎?」

    小蘭一邊走一邊道:「當然了,找不到什麼東西交換又有需要的妖怪多會來這裡給那些人做工。事先會講好做多久,報酬是什麼(一般沒妖怪要銀子,因為沒用)到時拿上東西就走人。所以他們都是臨時工,沒有做長的。不過因為這類妖怪非常多,所以也不愁雇不到就是了。」

    原虎心下慨然,想不到在他所知道的世界之內還有如此奇妙的所在。看大街上人妖之間和睦相處,大家均未把對方當作異類看待,一般的說話,一般的交易,這讓原虎感到自己以前對妖怪的看法多麼可笑。這樣,有多好啊!

    走了一會漸漸出了鬧市區,原虎奇怪的問:「小蘭,我們要去哪兒?西妖王在這裡嗎?」

    小蘭回頭道:「西王叔叔可不在這裡。要是他跟七萬西妖軍在離人族都市這麼近的地方,早就引起人族的恐慌啦。你跟我來就是了。」

    原虎沒法,只好悶聲不響的跟著她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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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正低頭走時,原虎感覺自己被什麼拉住,他奇怪的回過頭去,只見一個頭戴書生帽的山龜妖正一臉媚笑的盯著他。原虎大奇:「幹什麼?」

    龜妖將他拉得側過身子在他耳邊道:「上好的白兔,梅花鹿,百靈,喜鵲,公子有沒有興趣?」

    原虎搖頭道:「不了,我不餓。」

    哪知那龜妖笑得更歡了,小聲道:「公子是第一次來吧?沒關係,跟我來,包你滿意。」說著就將原虎向一邊的小屋拉去。

    不明白對方想幹什麼,原虎大急道:「干,幹什麼?我說了我不吃。」一邊使勁甩著衣袖想要掙脫。

    龜妖卻不打算就這麼放過他,死死掉著原虎,不斷死皮癩臉道:「公子別急啊,去了就知道了。」

    正在鬧得不可開交時,小蘭衝上來一把推開龜妖道:「你幹什麼。阿虎,我們走。」拉著原虎就想離開。

    原虎正待答應,屋內突然衝出一群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女妖夾著股庸脂俗粉之氣一湧而至,團團將原虎圍住。原來這就是那些白兔,百靈,原虎再傻也明白她們是幹什麼的了。

    她們七嘴八舌的道:「公子,別理她,我們耍子去也。」「來嘛,包你滿意又舒服。」「啊喲,公子是不是看不慣我們的樣子?沒關係,姐妹們,變化了。」

    群妖將身子一搖紛紛變過。原虎一看幾為絕倒,這不變倒還有三分順眼,一變之下可乖乖不得了。雖然人人均成美女之容,但多了些鳥嘴啊,兔唇啊,鹿眼啊之類不該有的東西,反倒噁心起來。

    原虎不敢再糾纏下去,排開眾妖剛要走,那只龜妖衝上來一把抱住他,不住哀求道:「公子,你就不想嘗嘗鮮?機會難得呀,噢~~~怕沒東西給是不是?沒關係,今天看您第一次的份上,你把身上的衣服脫下來得了。」

    小蘭在前面嗔道:「阿虎,你敢答應他,看我以後還理不理你。」

    原虎哪還敢再猶豫,抬起一腳將還在夾七夾八鬧個不停的龜妖踹個四腳朝天,趕緊溜之大吉。

    「到了,就是這裡。」小蘭指著一座木屋道。

    這座木屋跟別的沒什麼兩樣,只在門口掛了幅布簾,上面繡了只沖天而起的大鵬。原虎一臉疑惑的隨小蘭走入,屋內有一隻狗妖正坐著打盹,一聽到有人入內立即站起迎上前笑道:「二位要雇『驛鵬』嗎?」

    小蘭點點頭。狗妖道:「隨我來。」帶著兩人穿過屋子來到一處空曠的操場上。只見操場上立著數根幾人合抱粗的巨木製成的桿架,上面站著幾隻巨大的大鵬正在休息。

    看到三人走入,一隻毛色黑亮的大鵬飛了下來立在眾人身前,帶起的勁風刮得原虎幾乎站立不穩。狗妖從旁搬來一個木欄牢牢的綁在大鵬身下,欄內有三個座位,坐入關好欄門即不會擔心會摔出欄外。

    原虎今天雖然已看過太多奇事,但仍忍不住指著大鵬結結巴巴的道:「我,我們,該不會……」

    小蘭一把將原虎推入欄內坐好,自己隨即坐入關好欄門,這才對他道:「就是這樣,你猜對了。」

    原來妖物分佈極廣,要來往各處需花費大量時間,又非所有妖怪都有能力騰雲駕霧飛行。故為方便眾妖,在各處修煉的大鵬便擔起了「驛站」之職。只要將一些法力注入大鵬體內充作「報酬」以助它們修煉,便可以迅速的來往各處,深受眾妖歡迎。

    小蘭將手按在大鵬腹部,閉目默念,一道白光由手掌傳入大鵬體內,小蘭道:「麻煩了,『赤牙城』」

    大鵬昂首呱呱兩聲,緩緩展開近五丈寬的翅膀,輕輕扇動,突然雙腿猛的一彈離開地面,雙翅大力扑打著。操場上霎時狂風四起飛沙走石,產生的強大氣流托起大鵬向高空升去。它輕易的找到上升氣流,雙翼展動間在原虎驚聲大呼中沖天而去。

    大鵬雖身負二人但仍毫不費力的急速飛行著,不一會兒就離開「腹莊」飛到了天都山外圍向西而去。

    這可苦了它身下的原虎。原虎被撲面而來的勁風吹得面部肌肉都扭曲起來,呼吸極為困難,惟有緊抓著身前的木欄苦苦相撐。小蘭一瞥眼已注意到,她抬手在原虎面前劃了幾個圓圈,原虎立覺迎面的風小了許多,呼吸頓時順暢起來。他感激的沖小蘭笑笑,開始仔細觀看起四周的景色。

    在他身下,無數的田野湖泊一掠而過,在極高的地方看去,地上一切都如縮小般可愛起來,極速移動中各種色彩不住滑過,構成一種非常奇特的觀感。在左側,西嶺山脈群山如一條碧綠的巨龍般沉睡於大地之上,他們就像飛行於它身側的一隻小蒼蠅般微不足道。

    在前上方,厚厚的雲層密密綿綿一望無際,就如天上也有一座大海一般,讓人不由得感慨大自然那種驚心動魄、至奇至偉的美。

    小蘭感受到原虎的震撼,轉頭對原虎道:「我雖然坐過很多次,但每次上天仍然像第一次般驚歎不已。」

    原虎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太美了。我從未在這麼高的地方欣賞過大地,平時看慣覺得毫無奇處的地方,現在好像都變得不平凡起來。小蘭,真要謝謝你,要不是你,我恐怕一輩子都見不到這麼漂亮的景色哩。」

    小蘭聽了露出一個極燦爛的笑容,對原虎道:「我帶你去看一個更漂亮的地方。」說著拍拍大鵬的腿,向上指了指。

    大鵬展動雙翼迅速上升,不一會兒就接近了雲層。近看雲層更覺它的闊大,他們就如飛到了一塊一眼望不到邊的厚毯之下一般,感覺到一種沉重的壓迫感撲面而來。突然大鵬已鑽入雲層,二人立即被四面八方湧至的白雲裹住,四處都是茫茫一片,眼睛什麼也看不到,只感覺雲霧與皮膚接觸的濕滑感和自己在不斷上升,上升……

    倏地,二人眼前一亮,大鵬已飛出雲層,兩人呼吸頓止。他們就像從海中鑽出的小飛魚一般,呆呆的看著在腳下一鋪千里的雲海。與它相比,大鵬只是微微的一個小黑點。

    頭頂的太陽濃濃的噴薄出熱浪灼烤著二人,原虎從未見過這麼大,這麼圓的太陽,給人的感覺如此之近,就像飛在它身邊一樣,千里雲海均被染成一片金黃之色。原虎頓覺心中開闊許多,一股浩然之氣油然而生。他與小蘭緊握雙手驕傲的看著一切,現在這裡是屬於他倆的黃金之海!

    正在二人感慨不已時,小蘭忽然又驚又喜的指著左前方道:「快,快看……」

    原虎順著她指的方向看去,所見令他終生難忘。

    一隻龍,真正的龍!青色的鱗片如碧水洗磨的寒玉般覆蓋在它修長的軀體之上,湛射出有如深海之淵的水晶般幽遠瑩潤的光澤。它六足緊貼腹側,頭部龍角高聳,頜下幾縷長鬚隨風不住擺動。以幽雅得猶如在舞蹈的動作在雲海中載沉載浮,身子不住盤扭著,但給人的感覺是那麼自然和諧,光看它的扭動就像是在欣賞一種曼妙的舞蹈。

    只見它一下沉入雲海,半截身子卻顯露在外,幾下竄動又在另一頭鑽出;又或者整個飛離雲層在半空做著各種複雜之極但又賞心悅目的姿態,那麼無拘無束,旁若無人。

    兩人忘乎所以的呆看著青龍翱翔天際的曼姿妙態,渾然忘記自己身處何處。

    過得良久,小蘭才道:「龍啊……真美。」

    原虎也喃喃道:「太神奇了,這,這就是龍嗎!」

    青龍似乎注意到了在旁窺看的二人,它悠然向這處望望,接著輕擺幾下鑽入雲中再未出現。然而就在它走後許久兩人才回過神來,看著空空的天際均感意興闌珊,現時周圍的美景與剛才所見相比實在微不足道。

    小蘭指揮大鵬降下雲層徑直往西妖王所在「赤牙城」而去。一路上二人都沒再說話,只靜靜回味著剛才那動人心魄的一幕,久久不能自己……




第十四章

    順西嶺山脈向西在臨近大海偏北處,一座拔地而起的孤峰如破土而出的長槍般矗立於數山環繞之中。山頂一棵巨樹孤立,四面橫生的枝葉巨傘般撐開覆蓋大半個山頭,遠遠即可看到,巍為奇觀。

    小蘭與原虎就徑直向峰頂而去,繞著山峰盤旋幾圈後,大鵬俯衝而下收翅立於一根樹枝之上。小蘭跳下對原虎道:「到了,走吧。」

    原虎四下看看,奇怪道:「到了?這裡什麼也沒有啊。」

    小蘭將他一把扯下來道:「走就是了,跟我來。」原虎沒法,只好跟上。

    大鵬見二人已下,巨爪一蹬騰空而起,整棵巨樹立刻搖晃起來,原虎一個不穩差點從樹上栽下。

    跟著小蘭順樹枝走到末端,這裡已伸出峰外。小蘭閉目靜立一會後道:「嗯,就在這兒。」

    原虎仍是摸不著頭腦,不住打望,希望可以明白小蘭的「到了」是指什麼地方。哪知小蘭竟一把拉著原虎縱身一跳,兩人立即從樹端迅速往下落去。

    「哇~~~~~!!」反應過來的原虎發出一陣大叫,口鼻隨即被風灌滿做聲不得。他只覺心跳奇速,似乎已快蹦到喉頭,惟有本能的閉上雙眼,腦中亂成一團。

    也就在原虎剛剛在腦中形成「這下完了」時,他突覺自己踏上了實地。咦?

    原虎大奇,自己在做夢吧?山有那麼高啊,怎麼這麼快就到底了,自己好像也沒變成肉餅。正在胡思亂想,一個聲音叫道:「啊!是北二小姐。」原虎再忍不住睜開雙眼。

    他此時正立於一塊石地上。回頭看看,他們原來是在峰頂下方幾米處,一片水波般的東西將兩處隔開,峰上情景清晰可見。心下不禁暗罵自己愚蠢,怎麼就想不到這裡有障眼法?

    前方則是一片巨形城牆,全以未加修飾的紅色花崗岩堆砌而成,極為粗糙。雖沒有高陽城城牆那麼精緻,但其雄偉則尤有過之。此時在城門處的一名妖兵向他二人奔來,他穿著副一看就知道是人族製作的鎧甲,手持長矛,雖看起來有點不倫不類,但已是原虎目前所見穿戴最為整齊的妖怪了。

    待到他走到近前,小蘭問道:「西王叔叔在嗎?」

    看來小蘭的身份在妖族中很是尊崇,那名妖兵極為恭敬的道:「妖王在城中,這位是?」說著看看原虎。

    小蘭看似隨意的道:「他是我交的人族朋友,這次有些事我要找西王叔叔。」人卻悄悄向原虎移近少許。

    這麼說等於給了原虎入內的資格,妖兵再不說什麼,點頭道:「是。請二位跟我來。」說完領頭向前行去。

    原虎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四周,邊走邊問衛兵道:「這裡以前有人來過嗎?」

    由於是小蘭請來的客人,那名衛兵很合作的答道:「有過,但不多。大部分外族只允許在山下的『腹莊』,沒有特別邀請不准進入城裡。」言下之意是若不是因為小蘭,你可別想進去。

    原虎又問:「那有沒有人會誤闖此處?」

    那衛兵聳聳肩道:「想自殺也不會爬這麼高吧。不過以前的確有人誤闖進來。」說到這裡故意停頓了一下。

    原虎被勾起了興趣,忙追問道:「那後來呢?」

    衛兵回頭沖原虎一笑:「當然是殺了,敢從山上往下跳的反正也不想活了吧?」

    「……」原虎還待再問,他們已走入城中。

    城內不大,房屋也多以紅色花崗岩而建,形式樸質,遠沒有人族房屋那麼精美,放眼望去卻有一股粗曠之氣。

    城內走勢依山而定,漸漸向上。在最高處一座比其它房屋都大得多的「豪宅」俯瞰著全城。它也是城內唯一可算得上做過裝飾的房屋,牆面光滑不再額角崢嶸,屋頂也有一些刻花彫飾,還有兩扇黑漆柳釘大門。但落在已見過高陽城中各式華宅的原虎眼中仍是簡陋之極,想來那裡應該就是西妖王的宮殿了。

    果然衛兵領著他們向上徑直走去。一路上眾多妖怪來來往往,穿戴都還算整齊,其中居然還有數名身著綢緞或手持折扇裝模做樣的扇啊扇的,也有不少身上戴著各類衣飾如佩玉,香袋等,看來此處還是妖界的「高尚住宅區」

    眾妖雖不免對原虎多看幾眼,但卻沒有露出任何異樣神態,由此可見妖皇與人為善的政策已深入人心,眾妖均不以見到異族為意。如果一隻妖怪大搖大擺的出現在人類城中,原虎搖搖頭,實在不敢想像。

    到得屋外,衛兵向守衛道明來意後對二人道:「小人只能送到此處,請二位在此等候妖王傳召。」在小蘭二人道謝後走回。

    不一會兒先進入通報的守衛出來對二人道:「妖王有請。」

    原虎與小蘭跟衛兵進入大屋中。一想到即將見到的是威名赫赫,統帥天下四分之一妖眾的西方妖王,原虎心頭不由砰砰直跳。屋內空間很大,光線昏暗,沒什麼裝飾,只壁間束束火把上的火焰不住跳動著,將眾人映在地上的長長身影弄得閃動不止。來到一扇大門外,衛兵上前打開躬身對二人道:「請進。」

    門後即是一座寬廣的殿堂,長寬達數十丈,高約六七丈,九根數人合抱的巨大石柱支撐著殿頂。而一個直徑達一丈左右的巨大水晶球正高懸於大殿正中,不住輕浮旋轉著,發出的光芒輝映全殿,叫人歎為觀止。

    自門口起一條黑絨地毯直伸至殿尾,兩旁均羅列著一些桌椅,此外全殿竟空無一物。但也正因如此,走入其中的人更顯渺小。

    在地毯盡頭的石台之上,坐著的正是天下聞名的西方妖王。

    他是一隻狼妖,身量極大,全身灰白的毛髮蓬鬆發亮,面部線條硬朗,目光銳利,神態沉靜威嚴的審視著走入的二人。雖穿著件黑色長袍,但仍難掩那股撲面而來的凜冽霸氣。

    原虎與小蘭走至石台下,小蘭剛要說話,西妖王揮手阻止,然後饒有興味的打量著原虎。原虎給他看得心頭發毛,正不知他要幹什麼時,西妖王對他道:「看著我。」

    原虎一楞抬頭與西妖王目光想觸。立刻那雙黃色的狼眼將原虎目光緊緊吸住。

    這是種很難形容的感覺,原虎在他雙眼直視下有種想跪下頂禮膜拜的衝動,雙膝已開始身不由己的下彎。然而他心頭卻始終有種力量在抗拒著:別跪,站好。

    就這麼昏昏懵懵的堅持了好一會兒,原虎腦中突然一涼,立時清醒過來,那種感覺也消失不見。

    西妖王徒地呵呵大笑,剛才那威嚴的神態霎時一掃而空。他對原虎道:「好小子,有一套。」

    小蘭跑上石台摟著西妖王粗大的頸項不依道:「西王叔叔,我說怎麼今天一見就裝模做樣的,原來是想著方兒戲耍阿虎。」

    西妖王顯然對小蘭極為寵愛,任由她在身上賴著撒嬌,笑道:「聽說你帶了個人來,還是個大小伙子。我就很想看看是個什麼人,竟能讓小幽蘭動了心。」

    小蘭臉刷的一下紅了起來,對西妖王道:「西王叔叔,我們,我們只是朋友」

    西妖王一楞旋又大笑道:「啊,是叔叔不好,哈哈哈哈~~~~」

    小蘭感興趣的問道:「你剛才在幹什麼啊?一直盯著阿虎,你覺得他怎麼樣?」

    西妖王正色道:「不卑不亢,心如赤子。我刻意發動氣勢迫他屈服,沒想到全無作用,僅憑此點,此子將來必然非同凡響。」

    原虎一直為西妖王態度的大轉變而驚訝不已,此時一聽不好意思道:「嘿,西妖王過獎了,我只是個普通的獵戶」

    西妖王笑道:「我看人決不會錯,就憑你剛才那種自然隨心,不迷外惑的氣魄,就比我見過的好多所謂人族高手強得多了。」

    原虎撓頭道:「這,我只是自然而然的就……西妖王的話我實不敢當。」

    西妖王仰天一陣長笑對原虎道:「對!就是這自然而然四字。你如果是硬撐著不受我氣勢所迫,倒不會受我如此讚譽了,這四字正是你過人之處。上來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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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等原虎走上,西妖王回頭對小蘭道:「我還沒問你呢,幾天不見你怎麼會頂了副人的軀體,還帶了個人到我這兒來。你難道不知道妄佔人類身軀乃妖族大忌嗎?」聲音到後已逐漸轉厲。

    小蘭委屈得小嘴一扁道:「也不問問人家就罵人,你怎麼越來越像我爹了。」

    她還是將佔據此女軀體的原由仔細說了一遍。

    西妖王聽了臉色頓和,他拍拍小蘭的頭道:「哦,原來如此。算叔叔錯怪你了。」旋又冷哼一聲道:「區區一個天元宮護法竟如此不分青紅皂白,難道真當我妖族中人好欺負麼!」

    小蘭對他道:「叔叔你以後有機會一定要為我討個公道。對了,還有件事。」

    他將原虎所擁有的那塊玉石之事對西妖王細述一番,然後道:「我想請叔叔看看這塊玉有什麼來由,最好能幫幫阿虎教他如何修煉。」

    西妖王大感有趣,道:「哦?竟有此事。若真如你所說,倒是個罕見的寶物。

    哈,還不承認,你對這小子「小蘭已撲上摀住了他的嘴。

    西妖王無奈只好住嘴,轉向原虎道:「拿來吧。」

    原虎不敢推辭,伸手入懷道:「多謝西妖王」

    西妖王打斷他道:「你叫我『銳齒』好了,這是你們人族給我起的名字,我也很喜歡被人這麼叫。你不是妖族中人,不必這麼拘泥。」

    原虎道:「嘿,西妖王,這」

    西妖王道:「銳齒!我沒你們那麼多臭規矩。這樣吧,我也不叫你小子,也叫你阿虎好了。記住,叫我銳齒。」

    原虎哭笑不得惟有應道:「是。」說著掏出玉石。

    大殿之內的空氣突然沉寂下來,一種讓人感覺壓抑之極的氣息悄然襲遍每一個角落。而究其來由,正是石台之上的西方妖王。他凝目盯著原虎手中的玉石,面容平靜不見喜怒,但是那股氣息正自身上不住散發。

    原虎與小蘭心下忐忑已極,不知西妖王在見到此石時為何竟會有如換了一個人般。西妖王抬手虛抓,玉石應抓飛至他掌中,妖王拿起玉石仔細打量著,喃喃點頭道:「是它」

    突然猛的抬頭厲聲道:「你究竟是何人?為何會擁有此玉?接近小幽蘭有何目的?快給我從實招來,否則休怪本王不客氣!」

    原虎被西妖王發出的強烈氣勢迫得後退兩步,但他卻知道西妖王並沒打算出手,至少現在不。剛才一問正是給他機會解釋,但自己若有絲毫隱瞞不實被他聽出,恐怕明年今日小蘭就要來給自己上墳了。當下唯有原原本本將經過細述一番。

    西妖王靜靜聽他講述,不作表示。但原虎卻不敢去看小蘭的反應,因為自己曾對她隱瞞了此事。

    講過後西妖王低頭沉吟一會兒道:「嗯,你知道高陽城陶定,當所言非虛。」

    又伸手(爪)搭在原虎頭上點頭道:「確是沒半點法力,看來你說的是真的。」

    一直面無表情的小蘭這時插話道:「叔叔,這到底是什麼啊?你別賣關子了。」

    西妖王又一次仔細打量掌中玉石一番,全身靠入椅內緩緩道:「你們不知道,這塊玉石來歷非比尋常,乃是統管七千里西嶺山脈的山神之玉!」

    「山神玉?」原虎小蘭齊聲道,他們是第一次聽說這名字。

    西妖王點頭道:「山神乃天界委任掌管下方山土的神使,此玉即為信物。一方山神所轄範圍不一,但神州三大山脈西嶺,鐵帶,青壁之山神位階最高,而尤以西嶺為甚。地域內一切花木動物均為山神所管,也就是說」他盯著原虎緩緩道:「擁有此玉,七千里西嶺山脈萬物皆聽命於你。若再得到天界認可,西嶺十五萬山鬼還可任你指使。到時你,就是這方圓七千里的皇帝,是絕對的支配者!」

    原虎與小蘭聽得目瞪口呆,愕然相顧,都想不到此玉來歷竟如此驚世駭俗。

    原虎更是感慨不已,自己竟然帶著這麼個東西東奔西走,還一無所知。

    妖王又道:「你說的事很有價值。想不到有人如此膽大包天,竟敢殺害山神!

    此舉等於開罪整個天界,那幫人所做之事也極可疑,看來神州快要有場大亂了。

    我得立即向妖皇稟報。「

    他又笑道:「那陶定本來就是出了名的糊塗,居然把這麼重要的東西任你這凡人帶在身邊。若被他人得去不過若非如此,你又哪裡有命站在這裡,小蘭恐怕也會慘遭毒手。

    嘖嘖,世事果真難以預料。「言下不勝感慨。

    小蘭突然問道:「西王叔叔,照你這麼說,我們,我們豈不是都要聽命於阿虎?」

    西妖王笑道:「哪有此事。人的皇帝只能管人,妖皇也只能管妖。山神所管也只是山中那些凡物而已,天界再大,哼!也不見得真的就是萬物之主。」他又問原虎道:「現在你準備拿它怎麼辦?」

    原虎一楞,撓撓頭道:「這是山神老大爺叫我轉交給陶定先生,等回去我當然還是還給他啦。再說這東西關係這麼重大,可不能讓別的人得了去。」

    西妖王顯是想不到他會這麼回答,仔細看著他,似乎要將原虎看個穿透。他徒然發出一陣長笑道:「你真是有趣啊,好!我就搏他一搏,希望真的沒看錯你。我要立刻面見妖皇,此玉就交由你繼續保管。寶物重緣,嘿嘿,也不見得真要還了回去。」

    他將山神玉交還原虎道:「此玉性屬土木,一物竟能包含兩種屬性,嘿,真的不凡。它乃由土木精魄構成,只要使用得當,法力夠深。移山接木只屬平常,甚至改變土石之質,點石成金;冬綻桃李,枯木逢春也未嘗不可。你記住,只要將此玉貼身,凝神感應此玉之氣,等到了有一天你能與它溝通,自然會明白怎麼使用它。嘿,此玉雖佳,於我等也不過爾爾。」

    原虎見他如此灑脫,將神妙無方的山神玉視如糞土,心下極是欽佩,道:「西……銳齒叔,我看這玉還是你保管吧。我一無所長,如果丟了,那可就……」

    銳齒啞然笑道:「銳齒叔?也好。阿虎,你我一見投緣,今日別後當會再見。記住,神物雖妙,運用存心;物由人使,莫被物役。我對你言盡於此,你好自為知。」

    說著站起又道:「我立刻就要出發,你在這兒自便。小蘭她……唉~~~」拍拍原虎肩膀,大步離開。

    銳齒走後,氣氛一下尷尬起來。小蘭不說話,原虎自也不敢開口,兩人就那麼站著。突然小蘭轉身就往殿外走去,也不理原虎。

    原虎大急,趕緊幾步搶上拉住小蘭道:「小蘭,你,你聽我說。」

    小蘭一下回頭,已是珠淚欲滴,負氣道:「還有什麼好說的?你把這事瞞著我,敢怕是怕我吞了你的玉吧!現在好了,你高興了?山神大人!」

    原虎的頭立即漲大幾倍,他就知道她會為這生氣,卻想不到有這麼激烈,看來是真的傷心了。他解釋道:「我怎麼會騙你呢。而且,當時我也不知道這塊玉的來歷啊。老大爺叫我帶話,我又怎能再跟第三人說。那時我為弟弟的事正惱,沒跟你細說,是我不對,你就原諒我吧。」

    小蘭哼的一聲轉過頭,卻沒再走。原虎又趕緊道:「你還在生氣?那我……我只好打個地洞鑽進去,沒臉見你羅。」說著拿出玉石心頭默念,人開始向下沉去。

    小蘭見他一下下矮下去,一臉悔恨不禁又偷眼瞄她的可笑神情,忍不住嗤的一聲笑出來,對原虎道:「你要當老鼠,那是你的事。只要你以後不再騙我,我就謝天謝地了。」

    原虎大笑道:「我怎麼會再騙你?欺騙朋友可是會遭天譴的哦。我是老鼠,那你就當母老鼠吧。」一把拉住小蘭一同沉下去。

    小蘭一聲驚呼已躲避不及,惟有不住捶打原虎,大殿內響徹二人嬉笑之聲。至此芥蒂完全冰釋,兩人關係又更親密一層。



第十六章

    正當二人鬧得不可開交時,一名豹妖大踏步走進來對二人道:「在下西妖王座下赤牙城總管。妖王臨去吩咐,二位若有什麼需要,只管吩咐在下。」

    只見他身材與原虎相若,豹頭環眼,身穿一件製作極精良的鎖子甲。動靜之間從容不迫,特別是能讓人感到他此刻雖靜靜的站著,但下一刻隨時能動如雷霆,端的是儀表非凡。

    小蘭與原虎在他目光注視下不約而同臉上發燒。尷尬的從地裡爬起。原虎道:「不敢。總管能否為我安排一隻『驛鵬』,我還有要事去辦。」

    豹妖微笑道:「原兄叫在下『斑』吧。你能得妖王如此推重,今後我還要跟你多親近親近哩。驛鵬之事我馬上去辦。」

    小蘭此時也已站起,聽他們這麼說,忙對原虎道:「我陪你去。」

    想起當日劉府的凶險,原虎猶有餘悸,不由皺眉道:「我們才從高陽城逃出,如果那個羅長春還在那兒怎麼辦?」

    小蘭道:「不礙事,我……」突的住口不言,捂著小腹臉色微變。

    「怎麼了?」原虎心下一驚,趕緊伸手扶住她。

    斑也快步上前,關切的問道:「二小姐受了傷麼?誰幹的?」

    原虎這才想起那名跟他們爭奪靈芝的美艷少女,想不到她下手如此之狠,小蘭的傷竟還未痊癒。

    見小蘭一副難受的模樣,斑輕輕對她道:「二小姐,讓我看看可好?」說著伸手抵住小蘭背心,一道金色和光微微由掌沿透出。過得一會兒,小蘭哇的噴出一口污血,軟軟委頓倒下。

    見狀斑反而鬆了口氣,伸手扶住她對原虎道:「不礙事,剛才只是因淤血未散,現在吐出,明天就會好了。」說著招來兩名侍女將小蘭扶入內堂休息。

    一直送小蘭被帶離,他這才回頭對原虎道:「原兄,你可知此事是誰幹的?」

    原虎將那名妖狐少女與他們爭奪九葉靈芝將小蘭打傷之事告訴了斑。斑沉吟道:「奇怪?妖狐族向來安分守己,這次怎麼會這麼蠻不講理,還將二小姐傷得這麼重。哼,這事定要向妖狐族長老問個明白。」語氣已是微有怒意思。

    原虎此刻也對那少女下這種狠辣大為不滿,接口道:「那個少女臨走前似乎自稱胡鈴。」

    斑微微錯愕道:「姓胡?那麼她是妖狐長老一脈的了。這更沒道理了,妖狐一族有靈藥無數,為何會為區區一枚九葉靈芝與我們結下仇怨?」說著露出思索的表情。

    原虎聽他這麼說,似乎內裡別有內情,問道:「聽斑兄所言,這妖狐族似乎不是受妖皇所管,小蘭好像也這麼說過。他們不也是妖怪嗎?為何……」

    斑苦笑道:「原兄有所不知……」

    原來天下群妖之中有二族並不受妖皇號令,其中一族即為妖狐族。因妖狐族不但天生靈力高強,比起其它妖怪修煉容易得多;而且他們更喜人族文化,不但每隻妖狐都有人類名字,且平常還愛以人的面目出現,故被其它妖族視為異類漸漸疏遠。但因為他們勢力龐大,也沒人敢去招惹。久而久之就與妖皇達成協議,妖狐族名義上受妖皇統率,但實際卻是自管自事,兩邊誰也不犯誰。

    妖狐生下來一般只有一尾,個別天分極高者會有二尾。以後隨修為每提升一層,就會增加一尾。到了三尾就能變化人形,這時才被允許出族活動。而妖狐最高長出九尾時,就到了傳說中天狐的至高境界。千萬年來能達此境界者惟有一人,不過也於數千年前在南瞻部洲失去蹤跡。

    現任妖狐族族長胡冥也不過才七尾而已,但其修為據說比妖皇也只略遜一籌。妖狐族長老一脈才准姓胡,其餘隨個人喜歡而定,故一家姓氏各不相同在妖狐族並不奇怪。也因此當斑聽到那少女自稱姓胡時會如此緊張,因為若妖族與妖狐族因這事而出現誤會那可大大不妙。

    而另一族則是生活於東勝神州海外花果山的猴妖一族。此族為當年妖中之仙齊天大聖孫悟空所遺一脈,當年孫悟空西去成佛後,猴妖族一直盤踞花果山等待他的歸來,並公然放話不受任何人的節制。因念在齊天大聖的面上,眾妖也沒再去打擾他們。至今他們仍由當年孫悟空座下馬流二元帥,崩芭二將軍率領,於花果山上苦苦等待,從不准任何族人踏足神州土地,極是神秘。

    原虎至此始恍然大悟。斑對他道:「本來妖族中事不該對外人多言,不過一則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二則原兄為妖王看重,以後說不定還有需仰仗原兄之處,所以才將這些不值掛齒之事見告,倒叫原兄見笑了。」

    原虎拱手道:「斑兄說哪裡話,你相信在下,這些事我自會守口如瓶。」

    斑面露驚異之容,道:「妖王眼光果然不凡,多謝。」

    原虎四下打量一番空闊得過了份的大殿,道:「這裡……一直都這麼空嗎?」

    斑笑道:「難怪原兄奇怪,有時小弟來到這裡都覺得怪不舒服的。老實說,妖王他性子粗曠隨和,不喜講排場,故在這個專門召集下屬的大殿內只放了些用得上的東西,說什麼放那些無用的擺設只是浪費。所以他連衛兵也不要,還說真有人殺得了他,再多的衛兵也只管個屁用。哈,不過小弟正是欽佩妖王這一點,所以這裡就……你明白啦。不過妖王當時要在這裡召見你,還真嚇了我一跳,可見他對你很看重。」

    原虎心下感動,一時默默無語。斑又道:「不知原兄何時起程,我好去準備。」

    原虎驚醒過來:「啊,什麼?哦不了,小蘭受了傷,我還是留下來陪陪她吧。等明天她好了再說。」

    斑眼中露出讚賞之色,道:「那我去為你安排房間。」說著告辭而去,剛走得幾步回頭低聲道:「原兄見寶不貪,小弟極是佩服。」

    兩人相視一笑,均生出知己之感。

    原虎坐於斑為他安排的客房內的床上。跟大多數妖族房屋一樣,這間房子粗糙簡陋,屋內傢俱極少,只有一張床,一張椅子,四張凳子,此外還有一套茶具,此外就別無他物。屋內四壁空空不見裝飾,只壁上火把熊熊燃燒,火光照得全屋紅亮一片。

    從近屋頂處該是充作窗戶的洞口可望見夜空。今夜無星無月,漆黑陰沉,只隨風吹進陣陣山野氣息和聲聲獸吼,令人感到此處的神秘悠遠。

    原虎全力凝神將心思放在掌中的山神玉上,試圖達到銳齒所說的「溝通」,但無論他怎麼努力,雜念均紛至沓來。小寶,母親,小和尚干明,青眼人,還有……小蘭。在數次失敗後原虎終於放棄。這只是第一次嘗試,如果成功了倒才奇怪。反正我也不怎麼想使用這塊玉的神力,算了,且由它吧。

    原虎心情一下輕鬆下來,將玉放入懷中,躺了下來。明天,明天小蘭的傷就好了,我該讓她陪我去嗎?我跟她……在一起很快樂啊。此時小蘭一言一行一顰一笑均清現眼前,原虎沒來得臉一紅,趕緊甩甩頭制止自己再想下去。我們只是朋友!

    小寶……那晚的夢究竟是真是假,原虎現在也糊塗起來。他掏出那枚九葉靈芝放在眼前輕輕轉動著,一股淡淡芝香充盈鼻端。有了你,小寶真會沒事嗎?因為小寶,我得到了神妙無方的山神玉,這究竟算幸運仰或不幸?那認識小蘭呢……原虎長歎一聲,熄滅火把。多想無益,還是睡吧。

    劈啪!一聲驚雷炸響,一瞬間閃電的強光溢滿屋內,映得一切纖毫畢露。一點,十點,百點……雨點紛紛而下,霎時變成充盈天地間的綿密奏鳴,狂風夾著雨水由壁洞湧入,為屋內帶進一股清新的雨香。

    原虎起身睜眼瞧瞧復又躺下。唉~~~多事之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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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鬼域,為鬼族生活之地。鬼族將自身陰氣釋出於一定範圍內,就成為能使一般生物無法靠近的「結界」,而鬼族則能進出自如。鬼域內不管日夜昏暗陰森,草木不生,時常陰風慘烈,各類鬼族中人就於內修煉活動。

    由於鬼族素來不喜外人打擾,而「鬼域」又實在太過「顯眼」,所以所有「鬼域」外都會有一層障眼法隱蔽。神州之上共有六處鬼域,分由鬼王與五大鬼使所管。

    此時在最大的鬼域之內,黃泉。百鬼正跪伏於地上,頭埋得極深動也不敢稍動,似乎甚是恐懼。

    在他前方,一團濃烈得猶如岩漿一般的黑氣不住翻騰滾動著。突然,黑氣內發出一陣低沉渾和的聲音:「百鬼啊百鬼,本王念你有功將『癸陰瓶』賜於你使用。沒想到你不但將它丟失,還妄圖欺瞞本王,難道你以為真的可以矇混過去嗎?」

    百鬼在地上顫聲道:「屬下不敢。只是當時事情緊急,未及向鬼王稟報,還望,還望鬼王恕我擅專之罪。」

    原來這團黑氣正是統御天下鬼眾的無間鬼王。他道:「饒你?你丟瓶後不但隱瞞此事,而且也未能將其找回,可說有罪無功,怎麼饒你?」

    百鬼急聲道:「屬下雖未能找回『癸陰瓶』,但卻查到是誰偷了去。」

    「哦,是誰?」鬼王道。

    百鬼忙將干明一事說出,又道:「因為此事太過重大,又得鬼王傳喚,小人不敢輕舉妄動。為今該如何,還望鬼王示下。」

    鬼王哈哈大笑道:「百鬼,枉你身為五大鬼使,腦袋是木頭做的麼?那小和尚來歷不明,你竟會相信他。此事擺明是挑撥之計,虧你還有臉說!」

    黃泉渾身一顫,身子伏得更低了。無間鬼王不再理他,轉頭問道:「烈窮,你怎麼看?」

    應聲而出的是一位丰神俊朗,廣額秀目,清須葛巾文士打扮的人(鬼),除了膚色蒼白灰沉些外,賣相倒也甚好。他想得一想對鬼王躬身道:「鬼王,請容在下先問百鬼一些話。」

    黑氣內淡淡的唔了一聲,顯是答應:「問吧。」

    烈窮微微低首:「謝鬼王。」轉而對百鬼道:「百鬼兄,你為何不將那小和尚帶來此處面見鬼王,而任他離開?如今憑你一面之詞,叫人如何相信?」

    雖然兩人職位相同,但此時容不得百鬼不答,他忙道:「當時事態緊急,那小和尚法力又是出奇的高。要將他制服非一時半會可辦到,所以我就……」

    烈窮皺皺眉頭打斷他道:「那依你之見,那小和尚比你如何?」

    百鬼心下微怒,但表面卻立刻答道:「他能接下我五層功力的『玄陰爆氣』,實非同小可。不過我有自信能將他制服。」

    烈窮略有所思的點點頭,轉頭對無間道:「回鬼王,百鬼雖有失瓶欺上之罪,但念他平日辦事忠心立功無數的份上,只要他能將那小和尚帶回問個明白,就請鬼王算他將功折罪,饒他一回。」

    無間鬼王沉吟一會兒,道:「也好。聽到了嗎?限期十五天,找不到人就別回來。」

    百鬼急應道:「是!謝鬼王大恩,屬下馬上去。」跪地倒退三步隱沒不見。

    等他消失後無間鬼王不屑道:「蠢材!」

    過得一會兒鬼王又再開口,這次卻是問烈窮道:「北妖王盜去『癸陰瓶』一事,你覺得可能性有多大?」

    烈窮不假思索的便道:「屬下以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唔……」鬼王略為沉吟,由於從外表看他只是一團黑氣,故難知喜怒。烈窮雖跟隨他這麼多年,在無間思考時也不敢打攪,只靜靜的侯在一旁。也不知過得多久,無間終於道:「不管是誰,盜去『癸陰瓶』就是死罪!七剎。」

    一位身材極為惹火的美女應聲而出。她杏眉檀口,皮膚白膩,那雙勾魂攝魄的翦水雙瞳顧盼間秋波橫轉。一席柔順潔白的薄衣將她渾身曲線勾露無遺,舉手投足有股讓人血脈賁脹的氣息噴薄而出,端的是艷光四射,哪裡還有半分鬼氣?

    無間鬼王對她道:「你立刻動身前往北妖王的『傲龍城』,務要將此事調查清楚。若東西真在他手上……」說到這裡,一條黑氣由鬼王處射出閃電般抽在旁邊的大石上。巨石初時毫無異狀,接著開始稀稀點點的往下掉落細沙,緊跟著由點成片,由片成塊,不多時一塊大石就成了堆碎粉。

    七剎望也不望那堆碎石,只躬身一拜:「屬下明白。」正要起身,忽聽一個聲音道:「我也去。」

    隨著出現的是一個樣子普通,神情木訥,若放入人群中恐怕會立刻消失不見根本無法叫人留有印象的人,只有那雙灰白濃濁的無眸雙眼顯示了此人的不俗身份。

    鬼王顯然頗為意外,他奇怪的問:「大羅,你說你也要去?」

    這正是位列五大鬼使的幽都。十二。大羅。據說他已有百年沒有出過手,是五大鬼使中最為神秘的一位,甚至有傳說他的修為已接近無間鬼王。是真是假暫且不談,單看他這許多年未做過寸功仍穩列鬼使之位,而其它四使均毫無異議,就可知他決不簡單。只真叫人想不到他的法相竟這麼不起眼。

    對鬼王的問話大羅似沒聽見,只呆呆的站在原地,也不知在想些什麼。對於他這種「大不敬」,七剎與烈窮似都已見慣,沒任何驚異的表示。鬼王倒是嘿的一笑,好像早知他會有這樣的反應,毫不在意的道:「既然你要去,那也由得你。」

    大羅聽了微微點頭,就如來時一般靜靜消失。七剎也對鬼王躬身一拜,於原地消失不見。

    等他們走後,此地又恢復了死一般的沉寂。鬼王不開口,烈窮自然也不敢說話,只恭敬的站在鬼王身邊。「重屍辦的事,怎麼樣了?」鬼王突的開口道。

    烈窮立即答道:「還沒有消息。」

    「恩……我要靜一靜,你下去吧。」隨著這句話,黑氣的翻湧漸漸變緩,最後慢慢融入背後的黑暗之中。

    烈窮微微躬身,隨即身形也消失不見。

    鬼域之外天清日朗,鳥語花香,光從這裡看誰也想不到陰森恐怖的鬼域就近在咫尺。烈窮悠悠然負手而出漫步至一棵大樹下,油然道:「事已辦成。無間動疑,七剎與大羅已趕往北妖王處,估計不日就會有消息傳回。」

    樹上一陣響動,一人輕盈翻下立於烈窮身側,竟是正被鬼王通緝的干明!他嘻嘻一笑道:「我就知道烈窮大哥辦事準沒問題,我大哥正等著這消息呢。想不到連大羅都出手了,有意思。那麼現在就看『那人』的了。」

    烈窮顯對他的「親熱」稱呼極是不耐,冷冷道:「誰是你『大哥』?給我記住,要是你們敢騙我,我要讓你們這輩子後悔做人!」

    干明仍是那副笑嘻嘻的樣子,伸伸舌頭道:「哪敢啊,『烈窮大哥』你都不知我對你多麼尊敬。好了,『大哥』不喜歡我在這裡聒噪,那我就走羅,我真大哥還在等我呢。」言下之意烈窮仍是個「假大哥」。

    烈窮對他道:「你小心點,黃泉正瘋了似的到處找你,你如果被他抓到,那大家都得死!」

    干明滿不在乎的聳聳肩道:「他?還早著呢。」說著轉身幾下縱躍跳入林中。

    烈窮負手望天,毫不受烈日直射的影響。良久,他喃喃道:「無間啊無間,你到底在想些什麼……」

    忽的一陣狂風過處,烏雲蔽日,山雨欲來……

    幾乎在同一時間,西嶺山脈內的一座大山深處,妖狐族少女胡鈴正站在一處水潭邊。她仍是那副美艷絕倫的樣子,只臉色有些蒼白,顯然原虎那記「伽藍護體」傷她不輕。她俯身望向潭內,微微一歎道:「我失敗了。」

    咦?她在跟誰說話?只見潭中水波輕晃,粼光閃閃,游魚輕戲,並沒有怪異之處。然而就在她說話後不久,潭內深處一張由水凝成的朦朧人臉漸漸浮上,飄在胡鈴腳邊,開口道:「怎麼回事?」

    胡鈴摸摸仍有些行動不便的右手,答道:「我被人打傷了,靈芝也沒拿到。」

    那臉面露訝色,問道:「哦?是誰幹的?」

    胡鈴搖搖頭:「不認識。一個是只蛇妖,連變化也不會,附在一個女子身上。另一個是個人族年輕人,就是他用『伽藍護體』將我打傷。」說著臉現煞氣,顯是想起當日之事。

    那臉默然片刻,整張臉在水中極為怪異的左右搖搖:「恩……算了。別人應該不知道此事,可能是巧合,別管它。你一定要盡快再找到一枚九葉靈芝。」

    聽他這麼說,胡鈴有些焦躁起來,一腳將岸邊一塊大石踢入潭中,激起的水波立刻將潭水攪得模糊不清:「突然間叫我上哪兒去找?你該不是耍我的吧。」

    那臉絲毫不受影響,仍靜靜的浮在胡鈴腳邊,微曬道:「是誰在短短七年內助你修到四尾?你要還不相信我,那也由你。」頓了頓又道:「我騙你有何好處?『九芝天華丹』能助你提升修為達到五尾,於我何用?放心,我純是為你好。現在一切齊備,只差一枚九葉靈芝,你要盡快找到。」

    胡鈴終於意動,點頭道:「我明白了,我會盡量想辦法。那麼我走了。」轉身準備離開。

    那臉叫住她,又囑咐道:「記住,此丹奇珍,千萬別讓你族人得知,以免多生枝節。」

    胡鈴冷冷的哼了一聲,淡然道:「我省得。」轉身而去。

    等她走後,那張臉突地詭異一笑:「崑崙……」接著四散沉入水中,潭裡又恢復原來平靜的樣兒。只一隻寒鴉「呱」的一聲驚起,漸飛漸遠……

    命運的轉動並無一人察覺,眾人均在這股洪流中飄往各自的方向,身不由己。當各條激流會於一處時,一個足以吞噬整個神州的巨大漩渦形成了,並緩緩加快……




第十八章

    原虎倏地睜開雙眼,耳內充盈著晨間鳥兒們歡快的鳴叫,雨後清新的陽光溫柔的遍灑屋內,門外過道不時傳過侍衛婢僕們走過的腳步聲。股股不知名的清香由外飄至,攪得原虎肚腹發出渴望的響聲。

    這一切,這一切……對了!我是在「赤牙城」中。在一陣短暫的迷惘後原虎清醒過來,以前的一切,真像一場夢啊。

    起身穿戴好,門外傳來「得得」的輕敲聲。接著一名侍女打扮的兔妖推門而入,她裝扮得體,容貌(請大家盡量往可愛的兔子形象上想),端著一盆熱水一張毛巾放在桌上對原虎道:「二小姐請公子洗梳後到她那裡共進早膳。」

    觀其行動舉止有度,言語輕和,竟絲毫不亞於人族大家的婢女。原虎從未被人叫過公子,也從未被人(妖)服侍過,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嘿,這,我自己來就成了。」說完毛手毛腳的胡亂抹了幾把,衣襟上濺了不少的水。

    那兔妖忍不住微微一笑,轉身先走幾步道:「公子請隨我來。」

    出門向右,一路上都是石磚砌就的房屋甬道,唯一不多的裝飾就是庭院中栽種的一些花草。雖長勢極盛,但失了修剪,反而給人一種極亂的感覺。就偶爾有一些雕花木欄,卻也破損不堪,顯是此處根本沒妖會修。

    看見原虎不住張望的樣兒,那兔妖回頭笑道:「窮山惡水,倒叫公子見笑了。」

    原虎趕緊道:「不不,我覺得很好啊。」頓了頓又忍不住道:「我看你說話,好像在我們人那裡住過吧?」這倒不假,光以言談優雅,舉止從容而言,小蘭跟她相差實不可以裡計。

    那兔妖很是高興,對原虎道:「公子真聰明。我以前跟總管在你們人族的城市住過一段時間,還讀了一些書呢。公子叫我小月好了。」

    原虎不好意思的抓抓頭:「那你也別叫我公子,怪彆扭的,叫我原虎好了。」

    小月似乎甚為高興,腳步輕輕的彈了兩下,回頭道:「我叫你原公子吧。你真隨和,就像總管一樣。」

    二人說著來到一處門口種著一株百合的屋外,小月推門道:「就是這裡,原公子請進。」

    朱粉不深勻,閒花淡淡香。細看諸處好,人人道,柳腰身。

    小蘭今天換上一席白衣,髮挽雙髻,斜插一隻荊釵。臉上薄施脂粉,配上那清麗可人的玉容,盡現少女美態。

    看見原虎進來,她露出一個迷人的笑容:「阿虎,好不好看?」

    原虎只呆呆的望著她,半晌不答。小蘭見他反應奇怪,也好奇的盯著他,一會兒兩人似同時醒悟過來,不約而同的臉上飛紅。原虎趕忙上前幾步坐入她對面,道:「好,好看。」

    小蘭也忙掩飾尷尬,拿起一個饅頭遞過去:「餓了吧?這個吃。」

    原虎接過埋頭大嚼,倒把一旁的小月弄得想笑又拚命忍住,樣子古怪之極。

    好不容易二人平靜下來,席上氣氛才恢復正常。小蘭一邊吃一邊道:「好看吧?我可打扮不來,這全是張嬸為我打理的。」

    原虎這才注意到小蘭身後站著一位年過半百的大嬸。小月接口道:「張嬸九年前被惡霸弄得家破人亡,想在山裡尋死。恰好總管路過,不但救了她,還出手誅殺那個惡霸。張嬸了然一身,就住了下來。」

    原虎這才明白。小蘭又道:「我看你這身衣服很破了,就讓張嬸給你找了一件。」說著從桌下拿出一件青布衣衫。它已給洗得有些泛白,看來有些年頭了,但針腳細密做工精細,顯然當初縫製的人用了不少的心。

    張嬸在後哽咽道:「這是當初給我小兒子做的,我保存了九年,今天就給公子穿吧。他死的時候,也跟公子一般大哩」

    原虎心下黯然,恭敬接過道:「謝謝張嬸。」將衣服小心放在身旁。

    小蘭卻指著衣服對他道:「你穿上一定好看,快穿給我看看。」

    原虎不禁愕然,在這裡?小蘭見他沒有動,又催促道:「快點啊,快把身上那件爛衣服脫了吧。」

    原虎這才注意到身上衣上發出的陣陣異味,臉色尷尬。但最讓他難堪的是小蘭不住的催促他脫衣,不由脹紅了臉。

    小月拚命忍住想滾在地上大笑的衝動,對原虎道:「原公子,嘻……這,這邊請。」這才解了原虎的困,將他帶往屋外。就連張嬸也忍不住有了笑意,只有小蘭一臉不解的樣兒。

    終於洗過澡換過衣服,原虎又回到屋內。小蘭一見就道:「我就說嘛,你穿上一定好看。」

    原虎想起剛才的事就心有餘悸,趕忙岔開道:「吃過飯我就回去了,請幫我準備好一隻大鵬。」

    小月在背後道:「原公子放心,總管已安排好了。」

    小蘭嚷道:「我也跟你去。」

    原虎知道拗不過她,二來其實自己也很想跟她在一起。想來只要小心些,不會有什麼事吧?於是道:「好吧。」

    小蘭十分高興,一下跳起拉著原虎衝了出去:「我們走。」

    由城門處出來又來到那株大樹下,斑早已等在那裡,旁邊站著一隻金色大鵬。

    見二人出來,他走上前來。原虎心下感動,這些人,對我真好。

    他抓著斑的手重重一握:「我走了,請替我向西妖王告別。謝謝你們這些天的照顧。」

    斑雙目中射出真摯的感情,抱住原虎肩頭道:「保重!」

    原虎充分感受到他那如兄弟般的真情,點點頭道:「你也是。」

    小蘭這時走上來對斑道:「我也走啦。如果以後我爹找來,你可別告訴他我在哪裡。」

    斑苦笑應道:「是。」

    兩人坐上大鵬,原虎拍拍鵬頸:「高陽城,謝謝。」

    大鵬低吟幾聲拍動雙翅騰空而起。原虎低下頭,見斑與隨後趕來的小月也正仰頭望著他們。剛揮得幾下手,大鵬已飛遠,只餘下山巔的兩個黑點仍在那兒。

    大鵬載著二人由赤牙城斜飛向東直向天都山而去。在小蘭法術施為下原虎可以如常的觀看下方景物,或與小蘭談笑,一路極是愜意。

    正當二人為能回到高陽城「贖」出小寶而高興不已時,突然遠遠的一道紅色閃光由對面急射而至。原虎大奇:「那是什麼?」

    小蘭面色緊張起來,低聲道:「那是法術高強者正御劍而行。不知是誰。」

    正說間紅光已射至二人身前,徒地剎定。兩人一看不由心下叫苦,來者正是二人千方百計想避開的羅長春。他此刻正穩穩站於桃木劍之上,冷冷看著他倆。

    羅長春冷笑道:「你果然是妖邪一夥。竟能騙過我將她救走,好本事!不過今天我到要看你們往哪裡跑!」

    兩人均不答話,只苦思脫身之計,但急切間哪想得出,不一時已是額頭見汗。

    大鵬也感到來者的威脅,「呱」的一聲大叫急撲而上,雙爪往羅長春抓去。

    羅長春冷哼一聲:「找死!」化為一道紅光在大鵬身周繞上幾圈,大鵬在慘叫聲中碎為幾塊,一蓬血雨飛濺半空。

    小蘭急中生智,雙手泛出白光連揮幾下,帶起大蓬鮮血潑向羅長春,接著拉住原虎由高空急墜而下。

    羅長春自重身份,若被濺到臉往哪兒擱?無奈下只好運起劍光格開鮮血。就這麼緩得一緩,已是追不上二人。

    他心下一凜:「不好,莫要損壞小姐身體。」忙運劍急忙撲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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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由數百丈高空墜下,原虎心裡緊張之極,看著地面如飛般接近,他直是張口欲呼,卻什麼也叫不出來。就在墜地的那一剎那,小蘭運勁護住全身,然後將原虎拋向空中。轟!地上頓時被砸得泥土飛揚。

    原虎在半空力道消解,落下地來已經沒事。「小蘭!」他狂吼一聲向小蘭跑去。

    只見小蘭口鼻中全溢出鮮血,臉色死灰,已是不省人事。一身素淨的白衣滿是污泥,襯上星星點點的血花,甚是觸目驚心。微探鼻息還有氣,原虎稍稍放心。

    紅光降下羅長春來至二人身旁。一見大怒道:「大膽妖孽,竟敢損毀小姐身軀,今天饒不得你!」

    急切間原虎伸手做攔阻之勢,也不管是否有用,急道:「等一等,我有話說。」

    羅長春哼的一聲木劍一揮,原虎腳上已被割開一道大口,鮮血泊泊流出。他這才道:「還有什麼好說的?如果讓我發覺你在拖延時間,下劍必取汝之頭。」

    原虎急喘幾下按下焦急之心,原原本本的將小蘭附身一事說出,又道:「小蘭此舉純是善意,還望道長明鑒。」

    羅長春不屑道:「妖怪還會救人?一派胡言。」

    原虎氣道:「你,你怎的如此不講理,不問青紅皂白就要殺人。妖怪怎麼不會救人?」

    羅長春色變道:「大膽!我看你是被妖邪迷了心,世上容不得你,去死!」

    一劍揮下,原虎本能的用手擋在身前,已被劍所傷。

    「哦啊啊~~~~」中劍處巨痛鑽心,而越流越多的鮮血則讓原虎感覺頭昏眼花,視界開始模糊起來。

    羅長春見一劍未功,緊接著又是一劍揮下。原虎抱著小蘭,另一手已受傷,眼見避無可避擋無可擋就要斃命。危急間心中只轉過一個念頭:要救小蘭!就在此刻奇變頓生。

    他懷中綠光一現,羅長春立腳處土石如鋼針般向上直衝,前後左右紛紛射向羅長春。

    而在自己周圍的土地如波浪般捲起包住二人,迅速向地下沉去。

    乍逢此變,即便以羅長春之能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待得擊潰土針後,原虎二人早已不見了蹤影。

    羅長春臉色鐵青的看著兩人消失處,背上一處傷口雖已運功收斂,但仍有滴點鮮血滲出。自己竟連續兩次栽在這麼個小子手上,心中的挫折屈辱感熊熊燃燒著他的頭腦。

    「小子!天涯海角,我都要殺了你!」

    羅長春發出一陣爆雷似的大吼,滿山鳥獸驚散,一片大亂。他運勁於劍在身前身後疾砍數十下後,化為紅光破空而去。等他走後許久劍氣才發,周圍十餘株大樹轟然倒地,地上也龜裂出道道劍痕,威力實在驚人。

    在山神玉力障包裹下的原虎抱著小蘭直沉而下。由於失血過多,原虎已陷入半昏迷狀態。待將到一定後力障倏止,就那麼包著兩人在漆黑如萬丈海淵的地底深處屹然不動。跟著原虎懷中的山神玉有了反應,一道熒熒綠光由小至大緩緩充滿整個障壁,二人均被吞沒其間。接著那顆力障結成的圓球就如活了般開始有節奏的一收一鼓。

    時間,靜靜流逝

    也不知過得多久,原虎的意識如沉在水底的浮木般漸漸升上,一切都混混沌沌。就在接觸到水面的那一刻,他又回復了自我。

    放眼所見皆是一片朦朧的綠,分不清自己身在何處。原虎茫然轉頭四顧,我好像沉到了地底……此時綠光收斂由濃至淡,由淡至無。

    原虎終於認出了自己曾待過的那種空間,也肯定自己確是得山神玉之助來到地底後,才如釋重負般長吁口氣。又逃過一劫!

    小蘭……原虎忽的想起身受重傷的她,忙轉身找尋。小蘭靜靜的躺在自己身側,白衣上的斑斑血漬仍是那麼刺眼。所幸她口鼻已停止流血,只在白淨的臉上留下道道褐色的結痂。呼吸也已趨於平穩,但仍昏迷不醒。

    原虎愛憐的伸手為她揭下血痂,心中感激不已,若非為我,你何至於此。

    突的他感覺有些不對,細細一想才發覺自己所受劍傷竟已痊癒,破裂的衣衫下膚色如初,連疤痕也未有一個。

    攻擊羅長春的那陣土針,將自己帶下地底,還有小蘭大見起色的傷。原虎從懷中掏出玉石,都是它干的吧?這是你第三次救我們了。

    他對著玉石喃喃道:「你真的很奇妙。但是我得到你是否該覺慶幸呢?我見識了自己從未見過的事,認識了很多人和小蘭,但我真正想過的,還是以前的平靜生活啊。」

    待在此處也不是辦法,小蘭的傷還要想法醫治。原虎長身而起抱著小蘭隨便對準一個方向就走。地底雖伸手不見五指不辯方向,所幸也沒什麼阻礙。原虎抱著走到哪兒是哪兒,別再碰上羅長春的心情一路走下去。

    雖未窺得修煉法門,但得山神玉之助,原虎體能已大幅提升。抱著小蘭走了個把時辰也不覺如何累。看看差不多了,他向上走去。

    頂上是一座小坡的腳下,周圍稀稀拉拉的長著幾株松樹,地面覆蓋著少許疏草,四週一片寂靜。枝上幾隻鳥兒好奇的看著這位突然出現的不速之客,吱吱喳喳的叫個不停。茫然望著四周,原虎又開始犯愁,雖暫時安全了,但自己也完全迷失了方向,連西妖王的「赤牙城」在哪一邊也不知道。小蘭又昏迷不醒,我該往哪兒去?

    但待在這兒也不行,原虎只好抱著小蘭向坡上走去,見步行步吧。

    走著走著,他突然聽見山坡那頭隱隱傳來陣陣獸吼和人的呵斥之聲,看來坡那邊有人在。原虎不禁大喜,如能得人指點方向,說不定就能找到路了。想到這裡連忙加快腳步。

    上得坡頂向下看去,只見坡下四隻巨熊人立而起正圍攻著兩人。其中一人年紀與原虎相仿,身高馬大,濃眉大眼,四方臉,樣子極是威猛,正拿著一把大刀力抗四熊;而另一位身量一點不比第一人來得小,臉上鬍子拉碴,已有三十餘歲。

    他手中同樣拿著一把小一號的刀,卻不上前,只躲在那青年身後作勢揮來揮去,口中吆喝不止。

    最奇的是四熊斗了許久竟一直保持著人立形態,而且攻守有度,一點也不似尋常野獸。

    那青年刀法極是厲害,每刀劈出必將巨熊逼得後退。其中二熊身上還帶了傷,但他也僅只於此,不能再做寸進。

    正斗間,青年回頭怒道:「死徒弟,只管吆喝怎的?還不給我上!」

    後面中年大漢一邊舞刀一邊道:「師傅有所不知,我把後面守得緊了,正是為師傅免了後顧之憂。」

    青年一邊抵擋巨熊攻擊,一邊怒罵道:「放屁!後面又沒有敵人,守什麼?」

    大漢手下絲毫不停,答道:「現在沒有,安知一會兒也沒有」

    青年正待再罵,巨熊攻上,他只得住嘴對付前面。那大漢也仍舊一面上三下四左五右六的自顧舞刀,口中一邊咿呀!啊啊~~噢!的怪叫個不停。

    原虎有求於人自不能做壁上觀,況且野獸襲人也正該出手相助。暗付以自己現時身手就算不能有什麼作為,當也可自保。計議已定,他輕輕放下小蘭,俯身拾起一塊拳大石頭對準一隻巨熊全力扔去,跟著又拾起一塊,人向坡下衝去。



第二十章

    石塊結結實實的擊中那只巨熊的頭部,以巨熊的皮糙肉厚仍不免大吼呼痛,攻勢緩得一緩。那青年已瞅準空隙一刀戳入巨熊腹內,再反腕向左一揮,巨熊肚腹頓時被割開一道大口,大吼聲中仰天倒下,腹內肚腸隨著一股熱血一湧而出。

    其餘三熊見同伴已死,無不大怒,不要命的擁上,青年頓時手忙腳亂。原虎此時已跑近戰團,先將手中石塊擲向中間的巨熊,自己則繞到左側熊旁一腳踢去。中間巨熊頭部又被擊中,一時只感暈頭轉向,口中嗚嗚不止退得一退。

    青年大叫:「好手勁!」先揮刀逼開右側的熊,接著合身撲上將巨熊捲入刀勢之中。只聽得噗噗噗三聲利刃過肉之聲,巨熊粗頸被連砍三刀,仰天而倒,眼見不活。

    原虎只覺自己的腳就如踢到石牆上一般,一陣巨痛。巨熊則渾若不覺,舍下青年反手一爪向原虎抓來。原虎大駭低頭避過,狼狽退往一邊。

    青年見狀叫道:「巨熊皮肉粗厚,兄台用這個。」先反手三刀逼開右側撲上的巨熊,跟著一把抓過中年漢子手中仍舞得不亦樂乎的大刀扔給原虎,還順腳將他踢了個狗啃屎。

    原虎接過刀,見刀身寬厚,作鐵黑之色,刃口則極薄,明亮中帶一抹青色,顯然很是鋒利。握在手中十分沉重,怕不有五十來斤。這才知道那看似不中用的中年人能將此刀舞這麼久,當也非泛泛。

    原虎不會刀法,惟有先就地一滾先避開巨熊粗爪,一個跟斗翻至巨熊身後狠揮一刀劈斷巨熊腳跟筋腱。巨熊再立不穩一下撲倒,原虎舞刀由上至下猛砍,巨熊頭成兩半,倒地而死。以往在山上獵熊時,原虎與父親均是先設法斷其腿再行獵殺,今日一試果然奏效。

    青年此時也收拾了另一頭巨熊。他上前對原虎抱拳道:「多謝兄台拔刀相助,在下界羅武神道場門下雷行雲。」頓了頓看看正哼哼嘰嘰從地上爬起向這邊走來的中年漢子,又道:「這個沒用的傢伙是我新收的徒弟,叫燕九。未敢請教兄台高姓大名?」

    原虎還是第一次遇到有人以這種江湖口吻對他說話,頗覺新奇,也學著他道:「不敢。在下原虎,適才路過出手相助份屬應當,兄台不必客氣。」說著將刀遞給走來的燕九。

    燕九嘟嘟噥噥的接過刀隨手甩了甩上面的血漬,反手插入背上鞘中。雷行雲皺眉道:「徒兒,怎麼這麼沒禮貌,快向原兄道謝。」

    燕九顯然對雷行雲很害怕,只得微微拱手隨口道:「多謝原……」突然盯著原虎的眼睛越睜越大,最後直是要鼓出來一般。

    「怎麼了?」雷行雲奇怪的問道。燕九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偷偷看了雷行雲一眼趕緊道:「沒,沒什麼,多謝原兄。」

    原虎也很奇怪他剛才的反應,看樣子他似乎見過自己一般,不過自己卻不記得認識這麼號人。雷行雲見他奇怪的看著燕九,哈哈笑道:「原兄一定奇怪我怎麼收了這麼大一個徒弟吧?其實我這次是奉師命出外遊歷增長見聞。幾天前在路上這傢伙向我打劫被我教訓了一頓,誰知他卻說要拜我為師學習武藝。我見他說得這麼可憐又死纏活賴的求了我一天,師門又不禁門下收徒,這才答應了。」

    原虎見他誤會只有唯唯答應幾聲,這才道:「不知雷兄要到何處?」

    雷行雲道:「我沒什麼目的地,走到哪兒算哪兒,這次準備到海鏡港去看看。」

    原虎一聽大喜。海鏡港乃傲來國最大的海港,從海鏡坐船隻要幾天就可到高陽城,到時即「贖」了小寶,還可讓陶定治好小蘭的傷,再好不過。當下對雷行雲道:「實不相瞞,在下的一個朋友受了傷,我又在山中迷了路。現在幸好碰到雷兄,不知可否同路?」

    雷行雲也喜道:「當然可以。不知怎麼我對原兄一見如故,正想邀原兄一道走哩。你的那個朋友呢?」說著四下看看。

    原虎走回坡頂將小蘭抱下,對兩人道:「就是她,她叫小蘭。」

    雷行雲一見小蘭那清絕姿秀,因受傷略有幾分蒼白的玉容就如遭雷擊般張口結舌呆在原地,半天說不出話來,眼中盡露傾慕之色。

    原虎有些奇怪,低聲叫道:「雷兄,雷兄,可以走了吧?」

    雷行雲這才一震魂魄歸位,問道:「她,她是你朋友?」

    原虎點頭道:「是啊。她受了些傷所以昏迷不醒,我正想帶她去找大夫。」

    雷行雲又讚歎的看了小蘭一眼,道:「好漂亮。不,我是說你是去海鏡找『藥神婆』吧?嗯,她一定可以治好小蘭。」

    藥神婆?聽名字似乎是個很厲害的醫生,再聽她能醫治好小蘭的傷,原虎連忙追問。

    雷行雲奇怪道:「怎麼,你不知道嗎?『藥神婆』住在海鏡港,用藥神妙無方,無論什麼傷病在她手裡均可治好,只是收錢多了些。她來歷神秘,於多年前突然現身海鏡,之後就一直住在那裡,甚至有傳說她是從海外別的大洲來的哩。」

    一聽在海鏡就有人可以治好小蘭,原虎大喜:「那太好了,如果找到她,小蘭的傷該沒問題吧?」

    雷行雲拍拍胸口,似乎自己就是那個藥神婆:「一定沒問題,現在我們就走。原兄,你抱得累不累?」

    原虎搖搖頭表示沒關係。雷行雲略感失望,回頭正要招呼燕九,卻見他目不轉睛的狠盯著原虎,不禁揚手就是一掌:「大膽!色迷迷的盯著人家幹什麼?沒見過美女啊?」

    燕九瘁不及防挨個正著,苦著臉道:「你自己不也一樣,幹嘛只打我?為師不尊!」

    「你說什麼?」

    「沒,沒什麼,我們走吧,師父!」

    就這樣,一行四人向海鏡而去。

    在雷行雲的一再慇勤要求下,他們用樹枝山籐紮了個簡易擔架,由原虎與雷行雲抬著小蘭。燕九正暗笑師父犯賤沒事找罪受時,已接過雷行雲丟過來的重逾六十斤的大刀。這下可有得受了,背著一百多斤的武器翻山越嶺,當晚上休息時已生生只剩了半條命。當然心中也將自己未來的師娘,師母,師祖母等操了無數次。

    當晚他們在一片樹林邊的空地歇下。看得出雷行雲也有很豐富的宿營經驗,這處地勢較高,背對山壁,周圍空闊,在邊緣則全是稀稀拉拉的矮小灌木,一旦有人接近己方很快就可以發現,而在左側不遠處就有水源,可以說非常理想。

    由原虎生了火後,雷行雲掏出乾糧與原虎分吃,燕九也掙扎著從地上爬起接過食物大嚼起來。

    在夜色火光的隱映下小蘭更添一份神秘幽柔的美態,以至三個大男人一邊吃一邊不時偷瞟幾眼。原虎還好些,雷行雲與燕九早已癡了,吃乾糧的動作就如嚼蠟一般機械。

    雷行雲也發現了燕九的樣子,皺眉道:「徒兒,為師有些口乾,快去給我找點水來。」

    燕九當然心知肚明他是不喜自己在這裡,心下暗罵:干!流那麼多口水當然口乾了。嘴上卻道:「是,我就去。」

    等燕九走入林內,這才將不滿浮上桌面,口中小聲咒罵著(不敢大聲),一邊極沖的踢樹打石四下搜尋。突然聽見頭上傳來種密密的嗡嗡聲,他舉火把一照,臉上立現陰陰的笑容。

    「師父,有東西了。」不一會兒燕九手抱著一個由衣服裹就的大包跑回。

    雷行雲奇道:「這是什麼?我不是叫你去找水嗎?」

    燕九不答,逕直將包丟過來道:「你自己看看吧。」

    原虎也好奇的湊過道:「我也看看。」

    見他也過去,燕九更是高興。哼哼,是你自己上去的,倒可稍解我心頭之恨,跟著後退幾步離二人遠遠的。

    雷行雲打開包,內中早已被惹得怒火朝天的蜂群立刻齊飛而出,兩人嚇得拋下蜂窩就要逃走。但奇怪的是蜂群正要衝下對二人發飆時卻突然不約而同的齊齊飛開,似乎對什麼很是畏懼。

    「咦?」燕九見狀不禁大奇。這下可好,在半空漫無目的亂旋的蜂群終因他這一聲找到發洩的目標,照准方向一擁而上。

    「啊~~~~」燕九的慘叫劃破長空,淒厲到極點。

    「師,師父,救命啊~~~」「哇,你別過來,走開。」「你,你太無情了。」「屁話,你是自作自受吧!」三人就在火堆邊你追我逃躲避著蜂群,一邊交換著沒有意義的對話,亂成一團。

    燕九幾下急衝抱住原虎,兩人滾在一起:「不管了,要死一起死。」然而蜂群卻並未衝上,在二人上空繞上一陣後,終於心有不甘的飛走。

    三人這才長吁口氣,好險!再看看始作俑者,早已是鼻青臉腫,不成人樣,被叮成了個腫頭豬。見他這樣雷行雲與原虎早忍不住哈哈大笑,再懶得去找他算賬。燕九摸摸臉,苦道:「怎麼這麼倒霉,我的俊臉啊。」

    突然雷行雲一擺手道:「有人!」

    原虎與燕九也都聽到了對面樹叢中傳來的沙沙之聲。此刻深更半夜,難道又是日間所遇巨熊?三人均注視聲音來處,極是緊張。響聲越來越大,由暗轉明,來者終於現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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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火光的照映下,只見來者身高足有丈餘,四肢粗壯之極,遍體黑色硬毛,只在腰間圍上一塊虎皮,目露凶光,狠盯著三人。正是日間巨熊,只不過現在如人而立,還「穿」有衣物,看來怪異之極。

    雷行雲喃喃道:「天,天啊,我沒做夢吧?」

    燕九瞇著腫得足有雞蛋大的雙眼想努力搞清楚對方是不是自己的幻覺,原虎反而最先鎮定下來:「不好,這是妖怪!」

    熊妖開口了,聲音沙啞難聽,而且說話斷斷續續極不順暢,可見乃是剛有靈智不久,仍未習慣。它道:「你們……殺……殺我孩兒……死!」

    原虎這才明白它是為日間四熊報仇而來,難怪那四熊不平常,當是開了竅正在修煉中的熊妖。

    由於小蘭等人的關係,原虎對妖族印象並不如普通人那麼又厭又怕,他先制止抽刀出鞘的二人,認真對熊妖道:「我們殺了你的兒子很是對不起,但是它們襲擊我們在先,我們才下殺手。若能有所補償,能辦到的我一定盡力。」

    熊妖卻毫不理睬,大吼一聲撲上:「賠命……死!」

    雷行雲一把推開原虎道:「跟它廢話什麼,講不通的,上!」揮刀迎上。

    這只熊妖果非日間四熊可比,見雷行雲刀勢沉厚先一掌拍在刀身,雷行雲只感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打來,手中刀再握不穩,一下蕩飛。接著熊妖反手一掌打在他胸口,雷行雲立如風中敗絮般拋飛開去,倒在地上縮成一團。

    見最厲害的雷行雲都不是它一合之將,原燕二人大驚失色。燕九止住前衝的勢子又在原地舞起刀來,一邊道:「別,別過來。我只是斷後的,哇~~~你怎麼都不聽人講啊……」

    原虎從火堆拾起一根燃木向熊妖扔去,大叫道:「有一隻熊是我殺的,你要報仇衝我來好了。」

    熊妖大怒,舍下兩腿發軟的燕九,向原虎撲去。原虎以靈活之極的身法連避熊妖兩爪,一邊思付此事該如何了局。到現在他仍有些可憐痛失四子的熊妖,所以也並未想過怎麼將它殺死。唉~~~要是小蘭在就好了。

    這時正追逐著原虎的熊妖突然注意到了火堆旁的小蘭,一震停下。「女人……好……好久沒吃了……」它喃喃自語道,並向小蘭走去。

    原虎這才真正著急起來,大叫道:「不可!」衝了上去。

    熊妖一掌橫掃,原虎低頭急避,腹部早中一腿,一股鑽心巨痛襲遍全身,原虎往後拋飛,幾乎背過氣去。

    熊妖彎下腰仔細審視著小蘭,甚為滿意,用爪輕撫著小蘭全身,著迷道:「好啊……」

    原虎幾次掙扎爬起均告失敗,眼見小蘭就要被它傷害,心急如焚。急切間手按在地上嗔目大吼道:「給我住手!」

    奇變頓生,熊妖腳下土地又如上次般冒起無數土針,它的腳掌立被刺穿,身上也釘了數枚,鮮血急湧而出,染紅全身。

    吼~~~~!熊妖仰天發出一聲怒吼,受傷使它再顧不得小蘭,盡力拔出腳掌,但卻沒向原虎去,只在原地呆呆發愣,顯然一時仍弄不清剛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這時一直在遠處「斷後」的燕九見狀,以為有機可乘,先熟練已極的舞出幾個刀花,大喝道:「呔!妖怪休要猖狂,我燕九來也。」跟著飛身而上。

    「啊~~~~!」燕九此刀竭盡全力以雷霆萬鈞之勢砍向熊妖頸側。此時看似身受重傷的熊妖猛一抬頭右掌一拍將燕九這刀化解,接著順勢伸手一把抓住燕九衣領提了過來。一人一妖臉對臉四目交投。熊妖道:「是你……傷我……?」

    燕九此刻的勇氣早飛到九霄雲外,本已嚇得不成人樣的臉孔更是扭曲,他牙齒咯咯打顫,道:「不……不……不是我。」

    熊妖顯然也不大相信這個膿包能傷得了自己,又問:「這刀……你……也殺我……孩兒?」

    燕九惶然道:「不……我……不是……沒有……我不是……」心下不禁暗歎這次死定了,因為連他自己都不明白自己在說什麼。

    熊妖本已提起左掌待一下斃了他,突然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你……跟人……不太像。」

    「啊?」燕九愕然,旋又想起自己的臉早被蜂群蟄得大變。此時有了一線活命希望,他一急之下急智頓生,對熊妖道:「我……其實是……是豬!」

    「豬?」這回輪到熊妖吃了一驚,它仔細審視燕九臉龐一番道:「不……不像。」

    燕九大急,忙道:「我真的是豬妖,只是長得有點像人,所以這兩個人捉了我去,你看我被打成什麼樣了。熊哥,救我啊~~~」

    熊妖側著頭似在思索他這話的真假,燕九心下揣揣,此時命懸一線,只有求老天別讓這只蠢熊看出破綻了。終於熊妖有了結論,它放下燕九道:「你……看好女人……我……殺他們。」

    燕九霎時感動得直想哭,愚蠢……多好啊!忙道:「是,是,熊哥快上,我來斷後。」並已開始舞動大刀。熊妖則向縮成一團半天未有動靜的雷行雲走去。

    走到他身側,熊妖抬腳向他頭部踩去。就在腳將及腦時,一直半死不活的雷行雲突的一下滾開避過,整個人彈弓般彈起雙掌擊在熊妖腹上:「斷金掌!」

    熊妖想不到他竟還有餘力反撲,瘁不及防下挨個正著。此掌力道異乎尋常的大,熊妖一個不穩身不由己竟向後連退。

    「你……」熊妖怒道,正待站定上前,忽覺左足一涼,身子向前撲倒。它大訝回頭,只見才剛加入的盟友「豬妖」正得意洋洋的持刀看著自己,而自己的左足早被他砍斷。

    熊妖被這一連串的打擊弄得蒙了,一邊試圖爬起一邊道:「豬……你……?」

    「你爸爸才是豬。」「落水熊」此時不打更待何時?燕九接著一刀將熊妖腦袋劈成兩半。

    「我爸爸……不是豬。」這是熊妖最後一句話。

    看著這連自己都不相信的戰果,燕九激動萬分,甚至連臉上浮腫的面皮都發出了紫光。「哈哈哈哈~~~我是無敵的,你這只死妖怪,還敢罵我是豬(他早忘記是自己說的了)看我不殺了你……哇!」正當他準備多加兩刀繼續「鞭屍」時,被斜飛而來的一塊石頭擊中「豬頭」,慘叫一聲倒了開去。

    雷行雲第二次爬起甩甩手:「蠢貨。」再不理他,走過去將原虎扶起。

    「沒事吧?」雷行雲問道。

    「不,沒什麼。」原虎道。他舉起手放到眼前,剛才無意中使出土針時,那一瞬的感覺……好像感覺到點什麼,又好像沒有。原虎搖搖頭,現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他與雷行雲一同走向小蘭,在確認她沒事後,二人終於完全放下心來。互看一眼:好險!又感余痛仍難消受,兩人就在火堆邊坐下,那熊妖一擊之威至此!

    雷行雲忽道:「看原兄剛才的反應,你曾見過妖怪嗎?我以前只在道場裡聽長輩說起過,還看過一些典章裡的記載,見到活的,今天還是第一次。」

    原虎點點頭:「嗯,我確是見過一些妖怪,所以能第一眼認出來。老實說,我還見過鬼族的人哩。」當下將以前的事揀些無關緊要的說了。

    雷行雲聽得悠然神往,感慨道:「天下之大果真無奇不有,看來師父要我出來遊歷並非是沒有道理的。」

    原虎從他的樣子看到了第一次聽小蘭講起五族之事時的自己,不禁對雷行雲多了幾分好感。

    「恩……原兄,有件事我一直想問你,不知當講不當講?」雷行雲忽然道。

    原虎道:「現在大家是朋友了,雷兄有什麼不妨直說。」

    雷行雲拍拍腦袋道:「哈!對,我們是朋友了嘛。我想問的是小蘭她是怎麼受的傷?誰會對這麼個女孩子下如此重手?」

    原虎看著火堆邊的小蘭,歎道:「不瞞雷兄,其實我們是因為一些事與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結了怨,小蘭正是被他所傷。我們好不容易才得脫身,他現時恐怕正四處搜尋我們哩。」

    雷行雲一拍大腿道:「哼!不管什麼事,一個堂堂護法使竟對女人下此辣手,也不害臊。他若來了,我雷行雲第一個不答應。」

    原虎心下極為感動,他乃「武神道場」弟子,不會不知天元宮的勢力,更何況對方是天元宮四護法使之一。自己剛才那番話明明不盡不實,可他仍然表示願站在自己這一方,實是難得。

    當下道:「雷兄不必如此,對方勢力龐大,你何苦為我們惹下這不明的麻煩,不如……」

    雷行雲打斷他道:「原兄說哪裡話。老實告訴你,我這人啊,從小有什麼事看不慣,對方就算是天王老子我也不怕。所以雖得『武神』收為親傳弟子,卻到此刻仍是道場裡份位最低的『風』輩弟子……不說這些了,現在大家是朋友,稱呼就不要這麼見外了吧。你叫我行雲好了。」

    原虎點頭道:「對!那你叫我阿虎就成。」

    兩人相視,盡皆大笑,頗有惺惺相惜之感。

    「這妖怪這麼厲害,不知會不會再來同伴?」雷行雲擔憂的問。

    原虎想起剛才情景就猶有餘悸,不由自主的左右看看:「看它孤身前來該不會有吧?不過還是小心些好。快睡吧,養足精神明天趕快離開這裡。」

    雷行雲答應了,二人合衣睡下,不時已鼾聲大作。

    「喂……你……你們把我給忘了嗎?」不遠處黑暗中,一個在地上抽搐不止的人型物體發出了微弱而又不平的抗議。





第二十二章

    此後的兩天,三人一直在山區中打轉。到了這天中午,他們終於踏上了通向海鏡港的官道。眼看目的地就在眼前,幾人精神無不大振,均加快腳步。

    「師父,吃飯了。」一路上燕九怒瞪著因飢餓而變得呆滯的雙眼,一直對雷行雲要求道。

    終於在第N次後雷行雲再不堪忍受:「吃,吃個屁!就知道吃,你乾脆變豬好了。咦?」待驚覺自己腹中也響如雷鳴,師父架子再端不下去。

    雷行雲嚥下唾沫道:「恩……吃吃也好。徒兒,告訴為師,哪兒有館子啊?」

    「我不知道。」燕九聳聳肩道。

    「你……」

    原虎在一旁看得好笑,這二人,哪點像師徒?

    又走得一陣,三人均不約而同的看到了前方一所房子上高掛的「食」字大旗。

    幾人臉上立即洋溢著幸福的表情快步衝去,好久沒吃新鮮的熱食了。

    這是一家孤零零矗立在路邊的小飯館,門面不大,內外一進一間,外表頗有灰塵,看來已有些時日,當是專為出城遊玩或遠來客商準備。雖則如此,此刻它在三人眼中卻無異於門面堂皇的高檔酒樓。

    來到飯館門口,這才發現門前正聚集了一大群人在議論紛紛。燕九可不管這些,幾下擠上前問道:「怎麼了?不吃飯別把路也給擋了啊,讓開讓開。」

    一人回頭道:「想死了你?現在裡面是黃將軍包了的,他不吃完誰敢進去?」

    「管他什麼黃將軍,黑將軍,老子要吃飯天王老子也擋不得。」燕九說著抬腳就要衝。

    「徒兒,怎麼了?」雷行雲在後問道。

    燕九頭也不回:「沒什麼,裡面有人包場子,大伙都被趕到了外面。」

    原虎與雷行雲放下擔架,原虎問剛才那人道:「請問裡邊是誰?大伙都在外面等他。」

    那人小心看看左右,拉著三人到一邊道:「你們是外地人吧?告訴你們,裡面的人是海鏡港副守備將軍黃銳。他乃海鏡一霸,平日胡作非為無人敢過問。今天出來遊獵到此吃飯,這不,大家正吃著就被趕了出來。我們行李還在裡面啊,不然早走了,也不知掉沒掉。」言罷一臉憤憤不平之色。

    三人這才注意到在最裡面擋住眾人的果真是些官兵打扮的人。

    雷行雲雙眉一剔就要上前,原虎忙制止他,示意現在不可輕舉妄動,雷行雲想了一下只好作罷。三人隨眾人一起在外等,過得半晌,前面的人一陣騷動,紛紛道:「出來了,出來了。」

    原虎等注意向前看去,只見當先數名武官開道,隨後一名將軍服色的人踱出。

    他長得也算高大,但肢體肥胖,兩眼無神,腳步虛浮,肥肥的臉上五官都擠在了一處,一副酒色過度的模樣。飯館掌櫃正慇勤的跟在身後媚笑著。

    隨著他出來,眾人立即讓開一條通路。黃銳在護衛簇擁下正心滿意足準備蹬馬上鞍,忽的一陣忽忽悠悠的聲音傳進眾人耳內:天~下~無~敵,捨~我~其~誰。

    大家齊齊向聲音來處看去,只見一名高高瘦瘦,黑衣紅褲白鞋打扮怪異的男子正一邊長吟一邊晃晃蕩蕩的向此處走來。最奇的是他背後竟左右各插了一面竹旗,上書「天下」「無敵」四字,眾人從未見過這等奇事,均好奇的看著他走過來。

    待到走近,這才看清他的長相。他鼻直眼正,闊口大耳,樣貌算得上英俊,但可惜一臉瘋瘋癲癲。咋一看有三十來歲,仔細一看卻又像四五十歲,叫人分不清他的實際年齡。

    他徑直走到黃銳面前一揖到地道:「黃將軍好。」

    黃銳見他穿戴可笑,哈哈大笑道:「那瘋子,來向本將軍討賞嗎?」

    那人搖頭晃腦道:「是也,非也。」

    黃銳笑罵道:「媽的!什麼是啊非的,少在老子面前掉書袋。」

    那人連連道:「是是。我他媽的正是想向你這王八蛋要他媽的點東西,只怕你龜兒子不肯給,你媽的明白了嗎?」

    眾人均想不到這人竟敢對黃銳如此說話,一時全都楞住了。還是黃銳的侍衛先反應過來,齊齊拔刀出鞘,只等黃銳一聲令下即將他分屍。黃銳也是一楞,跟著不怒反笑:「好,說得好!今天你逗得老子開心,待會兒留你全屍。說吧,要什麼?」

    那人笑笑不答,接著奇事發生了。黃銳見他身子好像變淡了一些,跟著竟扭曲起來,就如同映在水中的倒影被投石入水激起的波紋攪亂一樣。正想開口,突然他發現了一件怪事:他看見了自己的屁股……這是怎麼回事?

    他接著順自己的背往上看,赫然發現——自己頸上沒有頭!

    「……」張口欲呼,接著眼前一黑,萬事皆空。

    那人悠然提著黃銳的頭道:「要汝之頭,謝了。」這時黃銳面前那人的幻影才完全消失。

    「天啊!是,是『神行追影』!」雷行雲低聲道。

    那人立即轉頭望向他,微笑道:「識貨。」

    接著轉身對呆立當場的眾侍衛道:「我要的東西取到了,各位,後會有期。」施施然由仍立在原地的黃銳屍身後走出。

    一名侍衛突的揮刀上前道:「站住!你殺了黃將軍,今天還想走麼?」

    那人回頭笑道:「我殺人從不白干。今天誰敢阻我,明天我就上他家收錢去,你們誰要試一試?」

    在他目光注視下眾侍衛雖仍不免裝腔作勢,卻已無一人再敢上前。那人這才滿意的一笑繼續悠然而行。先前侍衛又道:「閣下殺人,可敢留下萬兒?」

    那人這次頭也不回,只淡淡道:「天道,李七。」

    ……!在這裡知道天道名號的無不勃然變色,不知道的也從旁人臉色猜到此人來頭不小。一時全場鴉雀無聲,氣氛怪異。

    「不好!」李七忽然身體一震,停下腳步。

    眾人無不臉若死灰,敢情此人要殺人滅口了。甚至有人還想:這才對嘛,哪有殺手殺了人不幹掉目擊證人的。

    哪知李七道:「唉~~又做了賠本生意,新鞋被血弄髒了。雖然是七文銅錢的地攤貨,不過……」他提起仍在滴血不止的黃銳首級道:「殺你我才收了五文銅錢啊。」在眾人驚愕神色中揚長而去。

    彭!黃銳的無頭屍身帶著大蓬鮮血倒下。

    等李七走後半晌,眾人這才回過神來。黃銳的侍衛們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副守備將軍在眾目睽睽之下被取去首級,這還得了?恐怕等著他們的輕則免職,重則充軍發配,想到這兒各人無不惶惶然。幸好內中數人當兵多年,首先鎮定下來,一邊派人回城中飛報海鏡城守,一邊組織人保護現場,並由圍觀者中扣下幾人當「人證」。

    直到此刻眾人才真的炸了窩,誰願留下跟這事扯上關係?一個不好被誣為殺手「同黨」那才叫飛來橫禍。一時連留在這飯館內的行李包裹也不及拿,一哄而散。

    「你幹什麼?」雷行雲扯住正要邁步的燕九問道。

    燕九覺得很奇怪,理所當然的答道:「人都走了,當然是去吃飯了。搞了這麼久,你不餓啊?」

    「老天瞎了眼,我怎麼有你這麼個蠢徒弟。」雷行雲露出一副快要暈倒的表情,將萬千個不情願的燕九扯回,與原虎抬著小蘭趁亂溜之大吉。

    「我說師父,那個什麼李七是誰啊?怎麼大家都很怕他。」邊行邊啃著乾糧聊以充飢的燕九問道。

    雷行雲道:「他是天下七大高手,『天道』殺手團的首領,怎麼能不怕?沒想到今天居然遇到了這個傳說中的人。」

    燕九一臉恍然道:「難怪。不過『天道』又是幹嘛的?」

    雷行雲沒好氣的罵道:「你,你這麼蠢難道不害臊嗎?殺手團當然是殺人的了。」燕九怒道:「怎麼?不知道也有罪嗎?你不告訴我,我怎麼曉得。」

    原虎打圓場道:「行雲,其實我也只知道有個『天道』殺手團,其餘的一概不知。趁現在有機會,你就多講講吧。」

    雷行雲道:「看看,學學阿虎,不懂就問。」(燕九:我不也在問嗎?沒見過你這麼當師父的。)

    「天道」殺手團與散花樓並稱為神州兩大最神秘的組織。對於這個組織在何處,規模有多大,主要成員是些什麼人,對外界有什麼聯繫等世人一概不知。連如何聯絡其殺手為自己殺人,知道的人也極少。故世人對其多次的所謂「圍剿」均難動它分毫。

    天道分為「天」「地」兩大部,以「地」部高於「天」部,每部殺手又分為上品,中品,下品,下下品四級別,與一般人的習慣不同,品級高低反其道而行,李七就是地部唯一的下下品殺手,於此也可見李七性格一斑。

    天道接手的任務幾乎從未失手,並且範圍不限,下至販夫走卒上至王公大臣一律皆殺。也曾有手下提出在接任務時應加以選擇,免得天道品位太過低下。李七隻淡然道:「無論什麼身份,被殺掉皆成死人,那有什麼好分的。」故天道依然如故。

    多年來死於天道之手的人多不勝數,甚至傳說它還有過針對鬼族與龍族的刺殺行動,故有人推測其內部殺手可能正有這三族的人存在。提起天道,神州上人無不談虎色變。對於其首領李七,眾人只知道他名列人族七大高手,性格瘋瘋癲癲好出風頭,行事全憑喜惡。他有過親自誅殺一調戲婦女的土霸的記錄,也曾親赴極東國刺殺同為七大高手的鄭清浪,這也是人族七大高手間唯一有過的交手。那一戰過程無人知道,但看事後二人均安然無恙,當可推知李七高下。

    其餘如他的習慣,愛好甚至年齡等均知之甚少。但觀其能憑一己之力將天道發展壯大至此,這人當不如表面般簡單。

    最後雷行雲道:「『神行追影』是僅次於凌空虛渡的習武之人至高境界,達此境界的人能憑超常的速度製造『幻象』(殘像拳?)惑人耳目。我師父武神的那招『滅魔七殺』就是使出七個『幻象』並配合『心欲刀』而成,端的是厲害無比。看剛才李七舉重若輕的樣兒,他的修為也當真了不起哩,只不知他跟我師父誰厲害些。」說到這裡一面嘖嘖讚歎,臉上現出想像二人比試時的神往表情。

    原虎也聽得心潮澎湃,如果有一天我也有他們那般本事……

    只燕九絲毫不以為意的挖著鼻孔道:「武功再高又有什麼了不起?那個李七還不是混口飯吃而已。」當先而行。像

    原雷二人相視一笑,隨後跟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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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一路上不時有面色凝重的隊隊官兵拍馬向三人來路急馳,帶起大蓬煙塵,這當是接報後由城內去往事發地的官差與守軍。雷行雲待一隊人馬馳過的煙塵小些後,對原虎道:「看來我們得快些趕路了,發生這麼大的事,海鏡很可能提早關閉城門。」

    原虎點頭應是,燕九在額上抹下一把灰黑的塵汗後抱怨道:「真是,吃灰都吃飽了,快趕路吧,早點進城我要大吃一頓。」三人抬著小蘭加快腳步。

    過得約莫半個時辰後,海鏡城門終於在望。比起原虎所見的高陽城與赤牙城,海鏡城牆比前者多了分高大厚實,又比後者多了分精巧美觀。它通高八丈有餘,牆上箭垛重重,軍旗不住飛揚。城上主樓高達三層,如蹲伏在城牆上的巨獸般俯視著四周,而由兩邊望去城牆則一眼不見盡頭,不時有隊隊巡邏官兵來來往往,顯出威武雄壯的氣勢。

    城門由兩扇包鐵黑色巨木所成,完全打開可並五騎來往,頂部直達城牆頂端,內部一甬道貫穿城牆通到城內,即深且闊,可想在打仗時,任何敵人想要將它攻破均需付出慘重的代價。

    看著那如鐵桶一般的軍容防衛,雷行雲讚歎不已:「早聞海鏡守備總帥大將軍鄧廣洋乃傲來兩大名將之一,治軍極嚴,今日只見幾十年未有戰事的海鏡城防仍具如此規模,當知世人所言非虛。只奇怪他怎可容忍黃銳這種手下?嘿,真真奇怪。」

    三人不多時已走到城門口,立時嚇了一跳。在城門兩邊各排有約五十名守軍形成一條長長的「人牆」,且在入口處有專人對進出之人嚴格盤查,看來黃銳之死在城中已掀起滔天巨浪。

    雷行雲與原虎看看他與燕九所攜的大刀,均心下叫苦:這下怎麼辦才好?

    在原虎的提議下一行人暫時避往道旁樹林內商量對策。雷行雲苦惱道:「怎麼辦?沒想到入城處盤查得這麼嚴,我們帶著這兩把刀過去不被抓才怪。」

    燕九卻滿不在乎:「這有什麼難的?丟了不就成了。」

    雷行雲一掌打過去道:「哇!你這孽徒,當初你拜師時我是怎麼對你說的?」

    燕九急低頭避過咕噥道:「什麼『刀乃武魂,未可輕棄,刀在人在,刀亡人亡』嘛,我怎麼看不出這把破刀有那麼大本事。」

    雷行雲大怒,將手中配刀拍得啪啪作響:「這是我武神道場弟子的武魂,你懂不懂?現在遇到這麼點小事就想棄刀,你還有沒有出息啊你!」

    燕九嚇得腦袋一縮,卻又低聲道:「什麼這啊那的,這把刀是老子在你逼迫下扛了三天糧袋差點累死,掙得幾兩銀子去鐵匠鋪打的。」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

    在二人爭吵之時原虎一直沉默不語,最後他看看擔架上被這幾天的奔波弄得滿面污垢,仍昏迷不醒的小蘭後,終於下定決心。他抬頭對二人道:「我有進城的方法。」

    雷行雲一聽停止對燕九的「轟炸」,道:「阿虎,先說好,要我棄刀可不成,其它我可一概聽你的。」

    原虎點頭道:「這個當然。只是此事關係重大,且我有許多難言之隱不能對二位解說,希望你們能在事後嚴守秘密,並不要向我追問。不是我不相信你們,因我實是有不得已的苦衷,以後有了機會,我一定全部會告訴你們,希望你們能理解。」

    雷行雲默然半晌,長出口氣,拍拍原虎肩頭道:「大家兄弟,不說這些。」

    在逼燕九發過誓後,依原虎的吩咐二人抬著小蘭站在原虎身周。原虎則默然靜立將全副心神集中於懷內的山神玉上,並試圖回憶起那晚殺熊妖時無意中使出「土針」那一瞬的感受。

    但過得許久也無異狀,原虎並不放棄,全力凝神,此次並非以往般試過便算,而是關係小蘭。故此原虎精神前所未有的集中,突然,一種說不清道不明而又實實在在的感覺在他心頭升起。那就像是有一根看不見的絲線將他與懷內的山神玉連在一起,透過它,原虎已能隱隱約約的把握到點山神玉的什麼。

    快來了,就是這種感覺,原虎暗想,並努力想透過自己的精神將這根「線」明確化。漸漸,奇跡出現了,這根「線」在原虎腦海中逐漸變大,變大,變大。最後原虎由明返虛,整個人的意識慢慢順著這根變大的「通道」遊走著,當他在那種渾渾噩噩完全不由自主的狀態下清醒過來時,他發現自己正站在一棵巨大的綠色樹木前。

    此木通體呈現透明膠質的形態,但每一處,每一個細節又那麼真實,無論是樹皮的皺折,還是葉片的晃動,甚或汁液在樹木脈絡內的流動……四週一望無垠無邊無際空曠悠遠,連一絲聲音也無,天地間只剩下原虎,樹,和綠。

    原虎抬眼看看四周,雖身處這麼一個詭異之極的環境內,他卻沒有一絲恐懼和疑惑,心中一片寧和平靜,似乎這一切對他來說都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原虎走前幾步輕撫樹身,觸手處溫暖柔和,好像這樹本身就是一個活著的動物。用力按了按,樹身應手下陷,原虎再加一把勁,奇事出現了。

    隨著手臂的深入原虎竟漸漸被此樹吸向體內,然而他臉上卻沒有絲毫訝意,神色平靜,成竹在胸,似乎早已捕捉到什麼。隨著整個人進入樹身,原虎意識又再漸模糊起來,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外來的神秘力量進入他的腦部。這股力量象山一樣雄大,又如水一般平和,它如有意識的觸手般探察著原虎身體每一處器官,每一個細胞,在它的觸碰下,原虎感覺自己化為億萬般分解開來。

    倏地,這股力量在原虎體內加速流動起來,就如平靜的溪水變成了湍急的大江。

    它以不可思議的高速流遍原虎身體每一個部分,一遍又一遍,越來越快。原虎感覺這股力量似乎要將自己撐爆一般,急速的流動刮得全身說不出的疼痛,忍不住高聲大叫起來。

    就在這快要將他吞滅的力量中原虎意識開始消失,一點點,一點點的向無邊的黑暗中沉沒下去。就在此時,一點清涼在他腦中忽現,如花朵般慢慢綻開迅速襲過全身,將他的意識拉了回來。原虎痛苦的呻吟一聲睜開眼,那棵巨木已然不見,只剩自己立在這無邊無際的曠野中。

    剛才的一切現在清晰可憶,與先時不同,原虎這時有一種充實的感覺。怎麼說呢,就如一個餓了許久的人吃過一頓飽飯,雖然「飽」的感覺說不清,但本人卻明白,自己與餓極時已有天淵之別。

    突然原虎一震,已明白了一切。剛才,就在剛才!他已順利的跟山神玉做了全面的接觸,那股充盈體內的力量,正是山神玉那無窮無盡綿綿泊泊的神威。他終於明白銳齒所說:只要能與山神玉溝通,就知怎樣使用它。

    現時體內的山神玉的力量,雖不至於使他能一步登天,但一條枯竭的河道與水流充沛的大江已不可同日而語。如果說以前原虎是從山神玉「借取」力量的話,那麼現在他已完全擁有了這股力量,以後所需做的,只是將這片寶藏發掘出來而已。

    原虎心中的狂喜實非筆墨所能形容,他已與懷中的山神玉建立了牢不可分的聯繫,人即玉,玉即人。而自己則從未有過如此自信滿滿,掌握一切的感覺,因為,現在的他,體內蘊藏的力量已非當世任何一人可比!

    從震懾狂喜中平靜下來,原虎明白此行目的已達,是出去的時候了。他靜立,將心神四下擴展,以他為中心迅速充滿這處空間的每一個角落。當到達盡頭與此處融為一體後,原虎完全明白,這裡是山神玉內與自己精神合而為一所製造出的幻境,目的正是為引導自己這位「主人」的到來。原虎略一用力,心神再次擴展,將這處空間包裹起來,接著由至大化為至小迅速縮回原虎體內。

    一剎那,外界的一切又重回到身旁。風刮過皮膚的感覺,陽光照在身上的溫暖,樹枝搖動的沙沙聲,鳥兒的鳴叫……一切的一切,即熟悉又陌生。原虎已能清楚的感受到這與以往的不同,那種本質上,細節上,巨微不遺的全盤掌握。他並不驚訝,這是獲得力量後應有的反應,再細細感受一次這種前所未有的敏銳靈覺後,他睜開眼睛。



第二十四章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燕九那張挨得極近幾乎鼻子貼著鼻子的臉,見到原虎突的張眼,二人同時驚叫一聲退開。

    「你……你幹什麼?」原虎驚魂蒲定不禁問道。

    那邊燕九也是一副受驚過度的表情:「什麼我幹什麼?我還要問你幹什麼呢!說什麼有進城的法子,卻叫我們陪你呆子般站了半天。」

    原虎這才想起剛才只顧與山神玉做接觸,早忘了時間,不好意思的一笑:「嘿,對不起,剛才一時失神,現在再來過。」說著走到二人身邊。燕九雖仍是一副不信他的表情,但仍與雷行雲抬起小蘭。

    原虎再次凝聚心神,幾乎在同時懷中的山神玉有了感應,通過它,原虎感到自己腳下的泥土就如身體的一部分般如臂指使。隨著他的思想,四旁泥土迅速翻起捲向三人,沒等雷燕二人明白怎麼一回事已將他們完全包裹,接著這顆巨大的泥球向地下沉去。不一會,四周恢復原狀,就好像此處根本不曾有三人來過一般。

    這個包裹三人的「壁障」與以前並無二致,內裡漆黑一片,區別就在於這是由原虎有意識所造出的,由這也可以看出得到山神玉的力量後原虎已與以前大不相同。

    在漆黑一團中燕九終於歇斯底里的爆發了:「救,救命啊……這是哪裡?發生什麼事了?我要出去!」

    雷行雲雖仍能保持冷靜,但聲音也止不住的顫抖:「阿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原虎安慰他們道:「我們現在來到了地下,相信我,這決沒有危險,等通過城牆我們即可回到地面。」

    燕九一聽更不得了:「什麼!在地下?要是這裡垮了怎麼辦?話說回來,我們到底在什麼裡?我不要被活埋,我要出去……哇!」

    聽風辨位,雷行雲毫不留情的一下將他擊昏,道:「丟人現眼。阿虎,我們走吧。」並掏出一個火折點燃,這幽閉的空間被昏黃的火光稍微照亮。

    在定好城牆的方位後,由原虎抱著小蘭,雷行雲拖著昏去的燕九前進。與前次一樣,四面仍是伸手不見五指。雷行雲四處看看,感興趣道:「阿虎,你這不是土遁吧。土遁該可看見地面。」

    原虎點頭答道:「嗯,其實我什麼法術也不會,這只是無意中學回的一些異能。能逃過羅長春的追殺,還有那晚能傷了熊妖都靠它了。」

    雷行雲還想再問,猛的記起剛才答應過的話,又吞了回去。雖沒看見,但憑大幅提升的敏銳感覺,原虎仍注意到了,他道:「行雲莫怪,以後若有機會,我一定將此事合盤托上。」

    雷行雲大訝:「難怪從剛才起我就感覺你像換了個人一般,只是太過突兀不敢肯定。剛才你失神的那一會兒究竟發生了什麼事?」

    原虎淡淡道:「沒什麼,只是領悟了一些以前難明的事。」

    雷行雲知他沒說實話,也不怪他,只感慨不已。

    燕九也甦醒過來,隨二人走得一會恐懼之心漸去,漸漸感覺新奇起來。又過得一會兒,最活躍反就是他了,不住在壁障內東張西望,直恨不得鑽了出去。不久,三人估摸該到城內,於是向上行去,快到地面時,燕九搶著道:「我先去看看,別要從大街上冒出去才糟糕了。」說著搶先伸出頭。

    「咦?」他與一位井邊打水的婦人面面相覷。乍見地上冒出一顆人頭,婦人驚得失手打翻水桶。看著張大了口嚇得呆了的婦人,燕九自以為瀟灑的笑笑(婦人:人……人頭要咬我)一咬牙朝燕九狠命踩下。「啊!」緊跟著在城中不知名的某處一位婦人發出了驚恐的尖叫。

    燕九退回抹抹鼻血道:「有人。」於是三人又向前走,待得一會兒,燕九又搶先冒出頭去。

    「哦……?」只聽四週一片哼哼之聲,無數又粗又短的肥腿在他頭邊踩來踩去。這次輪到燕九呆了一呆,已有一隻豬伸頭與他嘴對嘴拱了拱。

    「……」又驚又急下燕九用力一咬,然後縮回。「哼……哼……噢」城中不知名的某一角一隻豬發出了痛苦的尖叫。

    燕九吐掉嘴內的豬口水道:「有豬。」於是三人又向前走。待得一會兒,燕九冒出頭去。

    「啊……?」眼前一片灰黑,口鼻立刻呼吸不得,股股濃煙嗆得他暈頭轉向,要……要死了,燕九強撐著縮回頭去。

    「有……噢……噢……有……煙……煙……」城中不知名的某處地下,某人發出了難過的喘息聲。

    三人繼續向前,待得一會兒,在另兩人默默注視下燕九硬著頭皮冒出頭去。幾乎在同時他又縮了回來一言不發率先而行,雷原二人只得跟上。這股味……莫非?二人均想:可憐啊……

    也不知是第幾次,三人且走且停,又經歷了水溝,車碾,洗腳水,頂到殮房死人屁股……後,燕九終於崩潰。

    「不要,死也不上去了,為什麼是我?你們怎麼不去?」他蹲著抱頭叫道。二人無話可說,誰也沒叫你去啊。將小蘭交給雷行雲,原虎冒出頭去。

    這處是兩座大宅高牆間的僻靜小巷,從兩宅內伸出的樹木枝葉被陽光折射所投在地上的蔭影班駁陸離,地上落葉四散,隨著陣陣微風輕輕旋舞。知了有一聲沒一聲的慵懶鳴叫著,從兩端巷口隱隱傳來街市上車水馬龍的喧鬧,使此處有種隔絕人世的奇異氛圍。原虎轉頭看看四周空無一人,返回對二人道:「上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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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 海鏡風雲

    第一章

    「不至傲來不知神州之盛,不觀海鏡不知天下之廣。」

    海鏡作為傲來乃至神州最大的對外海港,每天均有無數海外之客漂洋過海匯聚此處,再由這裡取道神州各國各方。同樣每天也有無數神州子民由此處冒葬身大海之險坐船去往其餘三洲。

    無論是商人,求學者,求取功名者,由神州逃往海外或由海外逃到神州的各國罪犯,四方遊歷之士,懷揣藏寶圖的尋寶者,騙子,奇人異士……均在這喧嚷繁盛叫人著魔的大都市中來來往往,使得這裡成為一塊充滿機會與奇跡,財富與白骨的迷幻之地。

    在傲來統治者的刻意經營下,海鏡海運業空前繁榮,無數滿載奇貨異寶的大船由外開進,也有無數裝滿傲來土產的船隊向海外三洲進發,隨之而來的則是不斷充盈傲來國庫的滾滾財源。

    當然,還有無盡的犯罪,欺詐以及海盜。然而這都不重要,在神州乃至四大部洲的人心中,海鏡永遠是那個魅力無窮,可怕而又極具吸引力的魔都。甚至有人宣稱:四洲有的,海鏡有;四洲沒有的,海鏡亦有。於此可見一斑。

    「其餘三國亦無時無刻不在覬覦著這塊肥肉,若然海鏡出了亂子,整個傲來都要隨之震動,所以才要由鄧廣洋前來鎮守。」雷行雲最後補充道。

    他們抬著小蘭由小巷中穿出立刻被捲入大街上的人流之中,海鏡居民恐怕是神州上最能見怪不怪的人,原虎一行絲毫沒有引起別人的注目。

    「現在我們該到哪兒呢?」原虎問道。

    雷行雲還未作答,燕九已搶著道:「當然是找家客棧吃飯睡覺了,哎喲~~~這幾天累都累死了。」

    雷行雲斥道:「少吃一會兒要死啊!先陪阿虎找了『藥神婆』再說。」

    原虎勸道:「天色也不早了,我們還是先休息吧,找人的事明天再說。」

    在燕九凌厲目光的瞪視下雷行雲也只好答應,一行三人向最近的一家「如歸客棧」行去。

    「什麼?這麼貴。」雷行雲聽老闆報價後皺眉道。

    客棧掌櫃慇勤笑道:「客倌說哪裡話。若在平日自然不是這個價,但三日後乃東海龍族五公主與『霜雪珠』現身之日,現在城中處處擠滿前來碰運氣的人。若不是今早這兩間房的客人因惹到『龍船會』被迫搬走,客倌恐怕有錢也未必找得到房呢。」

    原虎一行人大感興趣齊聲詢問,掌櫃為招得生意自是言無不盡。原來海鏡位處東海龍族領地旁,由此龍族亦順理成章成為海鏡海運的保護者,每年海鏡均會舉辦大型祭祀活動祈求保佑。就在七日前龍族突然通過各國皇室召告天下將會於三日後在海鏡將不世奇寶「霜雪珠」贈於有緣人。

    屆時龍族五公主亦會現身,據說無論任何人,什麼身份,只要能過得五公主法眼,就有機會獲贈此珠。所以神州各地聞得消息的人無不拚命前來欲碰碰運氣,再過兩天海鏡人恐怕會更多。

    雷行雲大是興奮,當下痛快掏出銀子要了兩間房,將兩人拉到一邊道:「這『霜雪珠』據說是萬丈海底陰寒之氣所凝,乃至陰至寒之物,無論對於修道者還是習武之人均大有幫助,若將它鑲於兵刃之上,立時即成神兵利器。傳說此珠還與神秘之極的密境『崑崙』有極大的關聯,我以前只在一些典籍上看過隻言片語,沒想到現在竟有機會一睹。」

    聽到這裡本來不甚在意的原虎也動了興趣,燕九更是連連叫嚷非去不可。向老闆問明三日後地點所在,三人抬起小蘭準備進房。

    老闆這時注意到擔架內昏迷不醒的小蘭,再看看原虎等三個大男人,不禁露出疑惑之色,先阻住三人,小聲道:「三位恕我冒昧,不知這位是……小店向來清白,若你們……嘿,還請另尋住處。」

    三人均大感頭痛不知該如何回答,正在為難時,燕九咳咳吸引掌櫃注意道:「這個麼,我乃城外燕家莊的燕員外,她乃我第九個小妾,因生病特叫這兩個僕人抬來找『藥神婆』醫治。」

    老闆上下打量這位衣衫襤褸一臉凶相像土匪多過像員外的人,哪裡會相信漂亮的小蘭會是他的什麼「九小妾」,心中對原先的猜測越發肯定,賠笑道:「這個……這個……」

    忽的禁口不言,因為燕九大眼一瞪,露出副要將他吃了的兇惡表情,手更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輕輕抽動著那把駭人的大刀。抽出,退回,抽出,退回……刀鞘相擊發出的聲音每響一下老闆的臉就白一層,終於他垮著張猶如搽了層厚厚白灰毫無血色的臉頹然道:「沒,沒什麼,客倌請自便。」

    在將小蘭安置好後,三人來到隔壁那間客房。

    「哈哈哈~~~那個掌櫃被我一嚇就成那樣……咦,你們幹什麼?」燕九詫異的看著雷行雲與原虎分搭在他肩上的手。

    「僕人……」

    「九小妾……」

    「啊?什,什麼。不是,我只是急中生智,哇……你們要幹什麼……*?#%¥#」

    雷行雲拍拍雙手用腳挑了挑趴在地上的燕九道:「別裝了,快起來。」

    燕九隨腳哼了哼卻動也不動,雷行雲不再理他對原虎道:「阿虎,我們走吧,累了一天也該好好吃一頓了。」

    燕九立刻殭屍般立起,一聲不吭向樓下大堂衝去。

    「你慢點吃好不好?」雷行雲對狼吞不止的燕九道。

    燕九哪會理會他,自顧吃個不停。雷行雲咕噥一聲對原虎道:「有這種徒弟……真是。」

    原虎能說什麼,不置可否的笑笑。

    「在想小蘭的事嗎?」雷行雲問。

    「嗯。」

    雷行雲拍拍他肩膀道:「放心,『藥神婆』治人從未失過手,小蘭一定會沒事。」

    原虎長吁口氣道:「但願。算了不想了,吃東西。」

    雷行雲拿起酒壺給原虎斟了一杯。原虎一楞道:「這……我從沒喝過。」

    雷行雲頗感意外:「阿虎以前從未喝過酒嗎?江湖兒女哪有不喝酒的,來,先干為盡。」一仰頭盡飲杯中酒。

    原虎有些猶豫的拿起酒杯,注視著杯中明晃晃的酒液,咬咬牙,閉目一口喝下。

    一股又熱又辣的感覺自喉頭升起,原虎滿臉通紅忍不住劇烈的咳嗽起來。正吃個不亦樂乎的燕九見狀哈哈大笑,「哇……」早被雷行雲一拳擊中倒了開去。

    「你……」燕九跳起怒道。

    雷行雲斜瞟了他一眼:「幹什麼。」

    燕九大聲道:「告訴你,我忍你很久了。我是你徒弟,不是給你出氣的,武功你沒教多少,只會打我,算什麼師父啊你。」

    雷行雲不屑道:「你就是為這個?」拿起一根骨頭拋往旁邊一桌叫道:「那邊的,這人想跟你們較量較量。」

    從天而降的雞骨將桌上碗碟內的湯水濺得四處飛揚,遭這無妄之災的幾個大漢立刻怒目而起。

    「你幹什麼?」完全不明白雷行雲在做什麼,燕九小聲問道。

    雷行雲輕鬆道:「今天為師考教你的武藝,別怕,給我上。」

    燕九一聽嚇了一跳:「你瘋了,對方有四個人。」

    雷行雲抓住他腰帶一送一縱將他拋了過去:「少廢話。」





第二章

    身不由己燕九趔趄來至幾人身前,「哈哈,你們沒看見嗎?全是那人幹的,不關我事,找他去好了……」燕九一邊後退一邊道。

    那幾人一聲不吭將他圍住,燕九急了:「說了不關我事,你們聽不懂人話啊?」

    就在這時左邊與前面一拳一腿已至,燕九一個旋身避開,還待再說,後面一人操起板凳當頭砸下。誰知燕九竟有如腦後生眼般側身讓過並擋開右面那人的腿。四人大是意外,想不到這傻乎乎的漢子還有些本事,當下四人同時撲上,燕九再無暇說話,狼狽閃避。

    原虎初時也頗為不解,及至看到燕九在四人圍攻中雖趨避得甚是狼狽,動作難看。但過得許久四人竟無法沾他衣角一下,大是驚訝,不禁對燕九有些刮目相看。而雷行雲則是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兒,含笑看了好一會揚聲道:「徒兒,他們比我出拳速度如何?」

    燕九驚喜道:「對啊,哈哈……打我啊,我閃,我閃,我再閃,打不到……哎呀,打中我了。」

    見這蠢徒弟居然興奮成那樣,連還手都不懂了,雷行雲沒好氣道:「豬啊你?不懂還手是不是。」

    一語驚醒夢中人,燕九興奮道:「哈哈,我都忘了,給我去死!」

    他低頭避開一人的橫踢,同時抓住他駐地的腿猛的提起在半空一掄撞中剛要撲上的一人,兩人慘呼中滾作一團。接著橫腿一撐踢中另一人小腹,伸手架開另一人打來的板凳然後一拳擊中蹲下那人的下巴,那人騰空而起倒了開去。

    燕九轉身得意道:「來啊小子。」

    最後一人見同伴全部倒下大是驚慌,一發狠猛的揮著凳子撲上。

    「我擋,我擋,我擋,打不到,哈哈,我再擋,媽的,手好痛,不陪你玩了。」

    燕九猛喝一聲擊中揮來的板凳,二指厚的木凳竟中分而斷,嚇傻了的對手輕易便被燕九擊昏過去。

    「這,這是我幹的?」燕九激動的看著倒了一地的四人。

    雷行雲在這邊揚聲道:「看到了吧?你以前這麼能打?好好想想究竟是誰的功勞。」

    燕九哈哈笑道:「原來我是習武天才啊,什麼不學都這麼厲害,哇哈哈哈哈~~~~哇!」一個酒壺飛至擊中他的腦袋,燕九披面流血而倒。

    雷行雲低罵道:「朽木不可雕。」

    一邊的掌櫃嚇得面如土色,喃喃道:「糟了,糟了……」

    雷行雲隨手拋出一錠銀子給他道:「掌櫃的放心,這裡一切損失算我帳上。」

    掌櫃並不去接,只是連連跺腳道:「你們闖禍了,這四人是『龍船會』的,一會兒就有人來給他們報仇,你們快點走吧。」臉上儘是恐懼之色。

    雷行雲滿臉不屑的擼擼袖子:「管他『龍船會』『蛇船會』來多少我打多少。」

    掌櫃大急,不住眼惶惶的左右張望,好像這龍船會馬上就會從他背後跳出來,一面道:「『龍船會』是海鏡水運第二大幫,你們惹不起的。就算你們不要命,小店還要做生意,求求你們還是快走吧。」

    原虎起身對雷行雲道:「若真的如此何必給老闆添麻煩,不如……」

    雷行雲大手一揮:「管他,大不了一會兒在外面開打就是,真怕了他們不成?搬出去這麼晚上哪兒找住的,我們不怕小蘭怎麼辦?」

    原虎一想也是,就不再說什麼。雷行雲對掌櫃道:「老闆放心,一會真有人來我們一力承擔,決不連累你們。」

    掌櫃不敢再說,不然龍船會的沒到這裡恐怕已先遭了他們的殃,只好苦著張臉指揮人收拾殘局。

    不知何時地上四人已溜走,本來熱鬧的大堂被他們一鬧,客人也走了個精光。只靠屋角一桌一位書生打扮的青年據案而飲,似是對剛才發生的事不聞不見。

    原虎等也沒多注意,雷行雲又要來一壺酒,與初嘗酒味的原虎細細斟飲,頗為自得。二人邊喝邊吃,不覺天色完全黑了下來。

    遠遠的一陣雜亂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店外突的大亮,也不知有多少人奔至圍在客棧門口,人人均默不做聲,只餘下偶爾幾點火把發出的啪啪聲輕響。原虎等心叫來了,不約而同放下酒杯。

    雷行雲將燕九弄醒道:「快起來,麻煩來了。」

    「嗯?」燕九迷迷糊糊的起身四下張望,待見到門外重重人影,本能的想要縮到後面,突然想起剛才自己以一敵四的英姿:對啊,我是高手嘛。當下挺挺腰板道:「那又怎麼樣?」

    雷行雲啪的一拍桌子長身而起道:「說得好!今天我倒要看看這幾個人能把我們怎麼樣。」

    一人由門外緩步跨入,他個子不高,但肩寬體厚顯得很是結實。穿著藍色的布袍,在胸口處繡了三朵浪花。

    「是不是他們?」他轉頭向隨後跟進的一人問道。

    那人正是先時被燕九打傷的其中一個。那人道:「回古副堂主,就是那人。」說著向燕九指了指。

    燕九頭一揚:「是老子又怎麼樣?」還示威似的向前幾步。

    那壯漢翻翻眼睛道:「你是否活得不耐煩了,膽敢挑惹我們『龍船會』。」

    燕九誇張的笑了幾聲:「老子活得好得很。少廢話,痛快點說要怎麼樣吧。」

    那壯漢雙目一稜道:「好膽!聽好了,你留下左手,另兩人一人一根手指。自覺點,省得我們動手。」

    燕九仰天打個哈哈:「笑話。」

    那壯漢似是早知他會這麼回答,淡淡留下句:「敬酒不吃吃罰酒。」轉身即要離開。

    突然一直在屋角的那位書生徒然一聲長笑,立時吸引眾人注意。

    古副堂主也停步回頭看著此人。原虎趁機打量了他一番,只見他二十左右年紀,眉清目秀,生得文質彬彬,一副弱不經風的樣子,臉上更有股讀書人的呆氣。

    那書生立起慢慢走至眾人身旁先團團施禮道:「在下岳昊來,剛才在下也一直在側,不知可否聽在下一言?」

    眾人均不解的望著他,這人當真讀書讀呆了麼,竟看不出現在情形的凶險硬要置身事內。古副堂主嘿嘿一笑道:「有屁快放。」

    岳昊來道:「是是,不過在下只會說話,現在是萬萬不會放屁的。」轉頭對原虎三人道:「當時情形我看得一清二楚,是你們挑惹人在先,究其原由就是你們不對了。」

    燕九忍不住道:「放屁!放屁!」

    岳昊來微微一笑道:「在下說了不會放屁。」又對古副堂主道:「不過傷人事小,你們硬要殘人肢體卻也不對了。這樣吧,不若由在下做個和事老,只要他們賠償了醫療費,大家握手言和如何?正所謂化干戈……」

    古副堂主聽他夾七夾八說個不休早已不耐,當下一掌打了過去罵道:「化你個頭!」

    哪知岳昊來一下低頭避過,速度竟快得出奇。

    燕九也不客氣一拳擊出道:「你也滾吧。」

    古副堂主一下架住回頭喝道:「給我上!」

    同一時間大堂的窗戶無不粉碎,眾多藍衣打扮的幫眾手執兵刃由破洞中紛紛搶入,四周立刻一片喊殺之聲,顯然他們早有準備,一個不對就暴起動手。其實只看這些人毫不顧忌此刻城中因黃銳之死而形成的緊張氣氛,還敢聚集這麼多人打鬥生事,就可以知道龍船會在海鏡的勢力實是非同小可。

    雷行雲踢出一張凳子將一個由窗戶翻進的幫眾撞得飛回街上,接著緊搶幾步左右開弓將跑在前面的幾人打了回去,叫聲:「來得好!」掄起一個倒霉傢伙在身週一旋,四方之人慘叫聲中齊齊滾為一團。雷行雲知道此刻敵手眾多,如不能乘此奪其志氣,那麼最終自己三人定會被圍攻落敗。

    他虎吼一聲不退反進,硬生生將身前湧進的十餘人逼得倒退回去,隨手操起根木凳,在對方驚呼聲中跳入街上眾人間。這一下立如虎入羊群,人群頓時大亂,凡是靠近雷行雲身側的人均非他三合之將,片刻之間已倒下七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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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時原虎見燕九雷行雲二人均未露敗象,轉頭對岳昊來道:「岳兄沒事吧?」

    岳昊來輕鬆笑道:「哈哈,還好。」

    原虎注意著已一片大亂的長街,一邊道:「此事並非三言兩語可以解決,不過岳兄肯仗義執言在下仍非常感激。現在事已至此,岳兄還是暫避一下為妙。」

    岳昊來連聲道:「是,是。」說著退到剛才桌子旁坐下,眼睛卻仍是望向這處。

    燕九與古副堂主都屬於猛攻型,邊鬥邊怒吼連連,但急切間卻誰也奈何不了對方,算是鬥了個平手。其實無論力量速度還是武功招式燕九均勝對手一籌,但古副堂主勝在經驗豐富。燕九以前雖然也打過不少的架,但那只是一般地痞間的廝鬥,現在這種以武藝較量反而非他所長。在古副堂主手下還中了幾掌,好在他挨打挨慣了,渾不當一回事,兩人就這麼相持著。

    雷行雲那邊則更是輕鬆,一條板凳上下翻飛,對付這些普通角色直如砍瓜切菜一般,只這片刻間眾幫眾又有近十人倒下。如今對方完全被雷性雲的氣勢所壓制,只要他走到哪兒,眾人就自動讓出一個圈子,顯是被他打怕了,哪裡還敢再上?只偶爾幾個不要命的想施偷襲,自然被雷行雲輕鬆料理。

    看來根本不用自己出手了,原虎站到門口斜依門上,剛才喝的幾杯酒,現在還有點頭暈呢。突然圍住雷行雲的幫眾紛紛退卻,只見一位中年壯漢與一位長衫老者慢慢走至。二人也是一襲藍袍,但胸口繡的是四朵浪花。

    那中年壯漢看看倒了一地的龍船會幫眾,皺眉道:「聽說有幾個人跟我會為難還頗有些本事,看來倒還不假。」

    那老者卻面無表情,似乎根本不為所動,只緩緩道:「你上還是我上?」

    雷行雲見他倆一副目中無人的模樣,心中有氣,忍不住插嘴道:「我看你們還是一起上好了。」

    兩人相視一笑,似是覺得雷行雲的話甚是可笑,中年壯漢道:「也好,免得麻煩。」突然幾步衝至雷行雲身側一拳擊出,又快又狠,一股勁風隨即湧至。

    是個高手。雷行雲一驚,輕視之心盡去,當下凝神接戰也是一拳遞出,碰的一下大響二人各自震退兩步,均不由對對手刮目相看。

    大漢讚道:「有點門道,可惜你錯惹了『龍船會』!」緩緩由背後抽出一雙鐵拐又再撲上。

    雷行雲的大刀放在大堂內桌上,此時自不及取出,但他夷然不懼仍以雙拳迎上,當下二人又鬥在一處。至此原虎才知雷行雲除刀法厲害,拳腳工夫也頗為了得。他雙拳倏進倏退靈動如神,在對手雙拐間穿進穿出絲毫不落下風。二人又鬥得一陣大漢一拐向上一拐向下齊齊擊向雷行雲頭部,雷行雲毫不閃避竟出掌擊向大漢胸口以攻對攻,大漢露出一絲嘲弄神色,明眼人都可看出在雷行雲雙掌擊上前鐵拐就會將他打個腦袋開花。

    誰料雷行雲雙掌徒然加速,似一陣輕煙般穿入大漢雙手間結結實實印在胸口,直快得不可思議。「斷金掌!」大漢簡直連慘叫都來不及發出便拋飛開去摔在幾丈開外。

    雷行雲輕哼一聲,轉頭對老者道:「該你了。」

    話音未落那大漢竟一躍而起,雷行雲大是驚訝,當初此掌連熊妖都不免吃了大虧,難道他剛才仍未盡全力?卻見那大漢從胸前掏出一雙鐵拐,赫然已被雷行雲雙掌擊彎。大漢咂舌道:「好厲害。」拋下鐵拐又從左右大腿處變戲法似的掏出一雙來握在手上。

    雷行雲看看腳邊剛才被他一掌打掉的鐵拐,苦笑道:「你到底還有幾雙?」

    大漢雙拐交擊,哼道:「老子外號『萬拐金剛』,不服氣啊。」揮拐又上。

    這次他小心多了,展開一套綿密的拐法與雷行雲纏鬥,再不跟他硬拚,二人一時相持不下。見過雷行雲的厲害後在旁觀戰的老者不再怠慢,他掏出一張黃符口中唸唸有詞,最後指向雷行雲喝道:「火符,燃!」

    正斗間的雷行雲雙手衣袖竟無端端燃燒起來。「哇!搞什麼……」驟然間雷行雲大是驚慌,攻勢緩得一緩,大漢已乘機一拐擊中他的腹部。雷行雲悶哼一聲不住退後,先狠揮幾掌逼開大漢,這才手忙腳亂的撲滅雙手火焰。

    「不好,那老頭會使法術。」雷行雲心頭叫糟。看他的法力雖不怎麼高深,但若被那大漢纏住他在一旁不住施法,可也大是不妙。

    大漢此時佔盡上風,嘿嘿獰笑幾聲緩步走上。此刻他自是有恃無恐,雷行雲卻不住退後。原虎見是時候再不能觀戰,跳入戰圈道:「行雲,我來對付那老頭。」

    對原虎的本事雷行雲自是心中有數,聞言點頭道:「小心點。」上前又與大漢鬥在一起。

    那老者見來的是個毛頭小子,輕蔑道:「不自量力。」又執出一張黃符念得幾句喝道:「氣劍!」脫手甩出。

    一道似有若無的氣劍向原虎電射而至,帶起陣尖銳的破空嘯聲。原虎第一次遇到這類法術,不禁有些手忙腳亂,好在本能使他低頭急閃,耳邊一涼,竟堪堪避過,臉上卻被劍氣衝過的氣流刮得生痛。好,好厲害!若不是在吸收了山神玉力量後自身靈覺大幅提升,剛才才能全憑感覺避過這一道無形劍氣,換了以前的他,恐怕這一擊就倒下了。

    那老者對原虎能避開此擊也大為驚訝,當下雙手各執一符喝道:「地焰陣。」立時以原虎為中心四方四道火焰貼地迅速向他竄至。這又是什麼?原虎吃了一驚,跳起避過。誰知這四道火焰竟猶如活物一般湧向他落腳處。原虎大驚,百忙中不及細想對地面道:「起。」懷中山神玉立生感應,地面竟真的隆起一塊,原虎借它之助彈往遠方,避免了烈火焚身之厄。

    「咦?」老者想不到原虎竟有此異術,而且不用符不唸咒,就輕易改變地貌,不知比自己高明多少。不過看他現在運用不熟,此時不除將來必成大患,殺心一起又甩出兩張符,地面共有八道火焰向原虎包圍而至。

    身在重圍,無論是躲是逃最終均會被燒到,原虎立時手忙腳亂,雷行雲百忙中回頭忙叫道:「阿虎,近攻!」

    原虎得他提點心神領會,此時他對山神玉的運用已頗有心得,當下使勁一揮造出一道土牆阻住火勢,接著拚力一躍向老者跳去。在快要著地時又造出一個落腳點躍向下一處迅速接近老者。

    老者有些驚慌起來,控制八道火焰已是他的極限,此時已頗感吃力,若原虎近得身來自己根本毫無還手之力。他咬咬牙散去火焰掏出一張符,瞅準原虎躍在空中的一剎那扔出:「氣劍!」氣劍奇速,頃刻間已飛至原虎身前,原虎身在空中避無可避,惟有狠下心雙手迎向氣劍。

    老者大喜,心想這下你的手不廢了才怪。原虎雙手與氣劍相觸,體內蘊藏的山神力隨即發動,一團綠光暴現炸響,氣劍立時消散無蹤。不過由於是被動應招,原虎感覺雙手又痛又麻,極不好受。媽呀!好痛,原虎拚命甩動雙手,腳下卻一刻不停向老者奔去。

    老者心中震驚無比,氣劍雖不是什麼大不了的法術,但由於法力集中故穿透力極強,連石牆也能打穿。現在原虎竟能毫髮無損的接下,這小子究竟是什麼人?不過已不容他多想,老者連掏出五張符紙準備做孤注一擲。

    我的娘,又來?原虎心下叫苦,奔行間對準老者手一揮,地面立刻冒出一根巨刺刺向老者。老者顯想不到他還有這招,惟有狼狽閃避,無奈這一下突如其來毫無徵兆,饒是他閃得快左手仍被掛中立時見彩,手持的符紙也掉落地上。

    老者又驚又怒正準備不顧一切扔出剩下三張符紙,原虎哪會由他,手臂又揮,老者身前身後左右七八根巨型土刺斜斜穿出射向老者,老者如何閃避?無奈長歎一聲閉目待死。這些土刺卻未穿過他的身體,只前後交錯將他夾在中間,老者立刻動彈不得,就如被上了一道枷鎖。

    原虎長長鬆了口氣,剛才那招他冒險而為實是迫不得已。真正以意念操控土石也不過是今天才開始,對完成這麼大難度的動作他一點信心也沒有,所以用足全副心神。還好成功,如果一個錯手殺了人就罪過了。

    他快步上前將老者擊昏,那些土刺隨即消散,老者順勢倒在地上。終於成功了,原虎長吁口氣,這才感覺太陽穴陣陣疼痛,腦袋也是不住發暈。怎麼了?酒勁現在還沒散嗎?腦子越發昏暈,眼前發黑,站也站不穩,原虎只好扶住邊上一棵大樹不住喘氣。




第四章

    那邊大漢見原虎打倒老者早亂了陣腳,被雷行雲幾下逼開連鐵拐都掉了一根。雷行雲道:「到這份上了還要打麼?投降吧。」

    大漢怒道:「降什麼降,就是到這份上才要打。」隨手甩開鐵拐,又自腰間摸出一對道:「來呀,老子還沒敗哩。」

    雷行雲一副沒好氣的表情道:「好,我就成全你。」又衝上。

    大漢道:「誰成全誰……」突的發覺雷行雲身子詭異之極的晃得幾下竟已無聲無息的來至他身側,如鬼如魅,匪夷所思到了極點。大驚下不及出招,雷行雲雙掌又印上胸膛。「斷金掌」!大漢心叫:「完了」。應掌拋飛,就此人事不知。

    「呼……」雷行雲伸手抹抹額上的汗,沒想到還要使出這招。突然一陣鼓掌之聲自身後傳來,一人朗聲笑道:「好一個『鬼步神行』,好一個『斷金掌』。武神道場門下果然不同凡響。」

    一位長身玉立神情瀟灑的青年應聲而出,他二十七八年紀,長相英俊,同樣身著藍色錦袍,胸口繡上六朵浪花。

    又來一個?還是識貨的,雷行雲露出戒備神色。那人見狀雙手高舉道:「且慢,在下龍船會『龍腹』吳宗之,來此並無惡意。只聞得武神道場門下與我們有點小誤會失和動手,特來此向各位致歉,不知此事閣下可否給個面子一筆勾銷?」

    雷行雲當然不是不知趣的人,經此一役對龍船會再不敢小看。看來他們是以浪花多少劃分等級,兩個四朵的尚且如此,這個六朵該比自己只高不低,遂抱拳道:「如此最好,說來此事我們也有不是之處,還望見諒。」

    吳宗之笑道:「哪裡。以後閣下回到道場,請代我家『龍頭』向『武神』前輩致意。」又轉頭對原虎道:「閣下操控土石之技在下生平僅見,神妙無方,當非泛泛,敢問閣下是何派門下?」

    原虎此時頭暈稍緩但仍感吃不消,吃力笑笑道:「微末小技,何足,何足掛齒。」

    吳宗之也不追問,道聲:「告辭。」對眾人揮手道:「走。」自有幫眾扶起大漢老者頃刻走個乾淨。

    這時古副堂主連滾帶爬的由客棧內衝出,只見他鼻青臉腫衣衫破爛,全身上下大汗淋漓,直如從水裡撈上一般。燕九追出道:「別走啊,再來打過。」

    古副堂主氣喘如牛,像見到鬼一般不住後退,一下由台階上滾下,他啞聲道:「你,你……別過來,累,累死我了,不來了,求求你饒了我吧。」轉身向龍船會去處衝去,跑得幾步一跤跌倒,掙得幾下又爬起雙腳打閃東倒西歪的跑掉。

    燕九呵呵大笑衝他道:「慢走不送啊。」

    雷行雲走上扶起原虎道:「如何?」

    原虎搖搖頭道:「不礙事,只是頭暈得緊。」

    雷行雲點頭道:「看來你是使岔了勁,休息一下該會沒事。」說著就要將原虎扶入客棧內。

    那書生岳昊來此時走了出來對雷行雲等道:「失敬失敬,原來幾位竟是界羅武神道場弟子,難怪不把那些人放在眼內了。」

    燕九面有得色,得意道:「好說好說,就是再多來些人我也不怕。」

    雷行雲狠狠瞪他一眼,道:「剛才之事已過,也沒什麼好說的了。閣下仗義執言我很感激。」剛才一役他已看出天下英雄實不可小看,這龍船會只不過是一個地方幫會,但幫內人才濟濟好手眾多,若一味鬥下去自己一行決討不了好。剛才那些人對自己客客氣氣實是看在武神道場面上,不願樹此強敵,自己可沒什麼好得意的。

    岳昊來哦了一聲也不以為意,指著原虎道:「這位兄台沒事吧?」

    雷行雲今天頗受挫折,心情本已不好,若非看在他剛才不顧危險為己方說話的份上理都懶得理他。剛才那番話已隱有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意思,哪知這書生卻毫不知趣,一味說東道西,當下冷冷道:「他沒什麼,只是使岔了氣休息一下就成。」

    岳昊來卻絲毫不以為忤,微微一笑道:「看他的樣子倒跟在下連夜苦讀竭盡心神時的樣子差不多,卻原來只是岔了氣,倒叫你們見笑了,哈哈哈……」

    原虎一直頭暈不止,腦袋中如天翻地覆般一片混亂,此刻聽了他這幾句話心中一動,隱隱把握到什麼。但此時此地卻又不容他仔細思量,只勉強抬頭對岳昊來道:「在下沒什麼,倒叫岳兄費心了。」

    雷行雲對岳昊來瞪眼道:「我們累了要回去休息,岳兄自便吧。」

    岳昊來笑吟吟讓過一邊道:「是是,正巧大家住同一間客棧,那就明日再來討教。」逕直走入。

    雷行雲暗暗叫苦:看來明天也沒得清淨了。回頭見燕九仍立在那兒傻兮兮的笑個不止,只感到深深的沒力。沒好氣叫道:「走啦!」也不理他聽見沒有將原虎扶入。

    此時客棧掌櫃已知這三人大有來頭,似乎龍船會也懼他們三分,哪還有半點不滿,只是慇勤接待。

    雷行雲將原虎扶回房內又仔細查看一番這才自去安息,不一會兒雷燕二人伏在桌上鼻鼾之聲此起彼伏,當已睡熟。原虎獨自躺在床上,頭暈雖已減退不少,但陣陣襲來仍讓人煩悶不已。正在床上翻來覆去苦惱時突的想起岳昊來的話:跟在下連夜苦讀竭盡心神時的樣子差不多。

    當時他已略有所感,原虎勉力壓下頭暈細細回味這句話,腦中突的靈光一現已明白關鍵所在,正是這「竭盡心神」四字。觀自己現時情況身上無傷,此時也是精力充沛,當然不會岔了氣,何況自己根本沒有修習內功,何來氣可岔?只是頭暈不止,太陽穴陣陣疼痛,正如一個人盡心盡力之後精神耗損過度一般。

    明白之後原虎立刻行動,他在床上坐好,不理頭暈如何將心神導向體內的山神氣,立時感覺體內那股莫然無匹薄然浩大的力量正在各經絡之間穿行不止,活力儼然跳動不息。跟著他試著將這股力量引向頭部,立時由其間分出一股直接竄上頭頂,竟不理會經絡束縛。

    此時若有任一習武者在此當會嚇個半死。要知任一內力均是遵循人體經絡運行,無論那人內力如何高強充沛仍不脫此,而內勁所循經絡路線不同也正是各門內功根本不同所在。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平日倒還循規蹈矩,一到要用時竟如此乾脆直接,想到哪兒就到哪兒,端的是驚世駭俗。

    原虎卻毫無所覺,只道這是天經地義之事一般。待到力量貫達頭頂後,原虎立覺頭暈減少許多,心中一喜:果然有效。於是將那股力量留於頭部任其在腦內各處自然流動。那股力量凝於頭部中心,接著從中分出數小股就如無數小觸手一般在原虎腦內撫動不息。原虎感覺清爽無比,只覺頭清目明無比舒服,就那麼任其撫弄,不一會沉沉睡去。

    原虎卻不知道就因岳昊來那隨意的一句話,竟使他在誤打誤撞下進一步窺得山神玉的運用法門。原來山神玉內的力量既非內力,也非法力,而是山神玉內特有的不知名的力量。此力不依物性,無論神鬼人妖怪皆可得,一旦進入主體之內就會與那人融會為一體,生生不息。

    原虎自從得到它,平時即依人體構造潛伏於經脈之內,但如需使用就「原形畢露」,可直接來往於身體各處,勁隨意動,如臂指使,厲害無比。其實哪是什麼如臂指使,這股力量根本就是與使用者一體,乃是他身體的一部分。

    山神玉內的那股力量一旦與使用者結合,對使用者幫助極大,就有些像一人擁有絕世內力一般,好處實不可盡數。而山神玉本身則又是使用者操控土木的關鍵所在,使用者運用山神玉控制土木才當真是「如臂指使」,幾乎想怎麼便可怎麼,但運用它卻需要大量耗損精神力。原虎今天不知此節胡亂使用,精神嚴重透支,這才會感覺頭暈不止。

    這還算他運氣不錯及時運用山神力緩解,否則再多來幾次恐怕會傷及腦部,輕則癲狂,重則有可能終生癱瘓,實是危險無比。但經此之後,原虎卻也無意中找到了順利運用山神玉的法門,那就是與體內山神力結合起來以山神力那無方妙用來補充精神耗損。

    想通了這個,原虎就如脫胎換骨一般,自身力量又進一步提升。實際情況當然不是那麼簡單,他也還不可能一步登天,以後要想進一步發揮山神玉的力量就需要越來越大的精神力,同時也需要同樣多的山神力來支撐,二者相輔相成缺一不可。原虎現時只是初窺門徑,要想發揮自己體內的那股力量就需要刻苦修煉,但無論如何,他現在就像擁有一座寶藏,只待自己去慢慢發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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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一夜無事。到了清晨原虎已完全恢復,且更感精力充沛神采奕奕,顯然經過昨晚的鍛煉,山神玉已將他的精神力量提升不少。不多時雷燕二人相繼醒來,見到原虎沒事,雷行雲大喜,三人一同到樓下大堂用早膳。

    剛點上菜岳昊來不知如何已一屁股坐入席內,向原虎拱手道:「看兄台精神旺碩,當知已然沒事,恭喜恭喜。」

    雷行雲立刻皺起眉頭,這人憑也麻煩。

    原虎卻對他頗為感激,若非他無心提點自己恐怕現在仍在為頭痛煩惱呢。忙還禮道:「岳兄不必客氣。在下原虎,這兩位是武神道場門下雷行雲和他弟子燕九。」

    岳昊來恍然道:「我說原兄操石之技雖妙卻不像武神道場的手段,卻不知原兄從何處習得?」

    原虎一笑道:「這個恕在下不能說。」

    岳昊來也不見怪,對雷行雲道:「武神道場武技高絕,昨晚在下可是大開眼界,不知……」

    雷行雲揮手打斷他道:「你到底是幹什麼的?怎麼見面就問個不休?」

    岳昊來哈哈笑道:「對,對。只是在下生來好奇,一年前有感『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這才立志行遍四洲開拓眼界。幾天前聽說海鏡有霜雪珠現世,這才趕來,在下無理詢問還請原諒則個。」說著立身團團一揖。

    聽他立志行遍天下增長見聞,倒與自己想法相合,原虎好感大增,起身還禮道:「哪裡。只是我們有些極厲害的對頭,怕將岳兄牽連進來所以才會如此,也不是有意隱瞞什麼。」

    雷行雲臉色頓和,也還了個手禮,燕九卻理也不理,只顧吃個不停。

    岳昊來奇道:「龍船會嗎?他們乃海鏡第二大幫,實力僅次於『東海盟』。『龍頭』徐業乃一代豪雄,手下『龍頸』『龍爪』『龍腹』『龍尾』或武或道,均為難得人才,且幫眾眾多,實是不可小看。昨晚那青年吳宗之正是『龍腹』,傳聞他年紀輕輕已盡得『水行道法』真傳,在海鏡罕有敵手。若是他們,三位可要小心了。」

    這下連燕九也留上了心,難怪昨晚那幫人如此厲害,能在海鏡這處揚名立萬確是不簡單。

    想到連那麼厲害的傢伙都敗在自己手上,燕九不禁一臉得色:「管他什麼,昨晚還不是……唔!」卻是雷行雲隨手抓個饅頭堵住了他的嘴。

    雷行雲淡淡道:「我們對頭不是那些人,諒他們也不敢招惹武神道場。」

    岳昊來面露訝色:「不是?唔……莫非是神州五大派?此處地近天都山,可是天元宮?」

    原虎三人無不大驚,立刻對他刮目相看。此人看似書獃一個,竟可憑雷行雲一句話推測出事實,智計實非同小可。

    雷行雲面色一沉湊近岳昊來沉聲道:「這事可不是開玩笑的,岳兄與我等萍水相逢,此事聽過便算,否則定會惹來天大麻煩。」

    岳昊來滿不在乎道:「在下了然一身,倒也不懼怕他們什麼。」

    原虎知這人實有些呆氣,否則昨夜也不會莽莽撞撞的出頭。當下道:「岳兄萬勿如此,此事不關你事,貿然惹上實屬不智。」

    岳昊來還想說什麼,但見雷原二人臉色鄭重,當下長長出口氣道:「好吧。不過三位以後若有用得到在下處,只管開口,說起來我……」

    雷行雲伸手打斷他道:「多謝岳兄好意,但此事不宜外人插手,還請岳兄體諒。」

    至此岳昊來再不好說什麼,只得答應。頓頓他又道:「不過此次不世異寶霜雪珠現世,聽說海鏡東海盟,龍船會均志在必得,其餘小幫會雖不敢明著競爭,暗地裡也是磨拳檫掌躍躍欲試,其餘從神州各處趕至的各路豪傑也無不覬覦此寶。屆時海鏡必有一場大亂,各位到時仍需小心龍船會趁機報復,說到底他們也非善男信女,該不會就此隱忍。」

    原虎細想一下,也道:「說得對,他們是地頭蛇,沒理由那麼輕易放過我們。想來該是為了爭奪霜雪珠不想多惹事端。到時一旦東西沒到手,我們可要小心了。」

    雷行雲點頭應是:「我們會小心的了。」

    燕九卻毫不在乎:「怕什麼,只憑我燕九就可打發他們。」

    岳昊來讚道:「燕兄昨夜大顯身手打得他們屁滾尿流,當然不懼。」

    燕九頓時眉花眼笑,深覺此人知我。

    雷行雲卻不願跟他糾纏下去,淡然道:「卻不知岳兄今天有何打算?」

    岳昊來立時會意,起身告辭道:「今天還有幾處名勝要訪,就不打擾幾位了,告辭。」

    待他走後,雷行雲問原虎道:「阿虎覺得此人如何?」

    原虎沉吟道:「他該不如表面般簡單,無論如何盡量別將他牽扯進來。」

    雷行雲點頭道:「此人智計過人,知一行三。無論他有何目的,我們少惹他為妙。」

    只燕九一臉不解,這書生人不錯啊,幹麼不理他?但對他而言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只想想便算,跟著便埋頭飯桌。

    看著徒弟將桌上飯菜一掃而盡,雷行雲道:「吃飽了麼?那麼去找藥神婆吧。」三人結帳起身。

    他們自樓上將小蘭抬出,雷行雲招手喚來掌櫃。

    「幾位有何吩咐?」自昨晚一役掌櫃對三人態度大變,慇勤得不得了。

    雷行雲道:「你知道藥神婆住在何處嗎?」

    掌櫃臉上現出古怪神色,半晌始道:「三……三位當真要看大夫麼?」

    燕九大聲喝道:「知道就知道,不知道就不知道,這麼婆婆媽媽作什?看病還有假?」

    掌櫃嚇得臉白如紙,連聲道:「是是。只是若是平常毛病我勸幾位還是另外尋個大夫好了,不如由在下介紹……」猛抬頭見燕九凶巴巴的神色,只得住口。

    原虎道:「掌櫃好意心領,不過我們確是要去尋藥神婆。」

    掌櫃仍是絮絮叨叨道:「唉……找誰不好……」

    燕九悶哼一聲猛的抽出刀來,掌櫃直驚個魂飛天外,顫聲道:「幾,幾位出門右轉順大街走到港口當可看見。」

    燕九伸手拍拍掌櫃臉頰笑道:「這才乖嘛。」掌櫃一臉哭笑不得。

    三人出門依掌櫃所指而去。那掌櫃看著三人背影忍不住長歎一聲:「唉~~~~也不知是第幾批了……」回身慢慢踱回房內。

    三人在街上慢慢而行,原虎忽道:「剛才那掌櫃行為怪異,似是有什麼話想說,莫非這『藥神婆』有什麼古怪?」

    雷行雲想想剛才情形,也覺有些不對:「不知道,也許真有什麼古怪。不過小蘭傷勢絕非普通大夫可以醫治,真有問題也只好去試試了。」

    燕九大聲道:「管他!那個什麼藥神婆想來也不過是個老太婆而已,到時就算真有什麼只要我拿刀一嚇,還怕她不乖乖就範?」言畢得意非凡,忍不住就在街上哈哈大笑。

    行人見他對拿刀威脅一位老太婆「就範」如此興奮,一時紛紛側目,更不時小聲議論。只聽嗡嗡密話聲中「變態」「不知廉恥」「戀老癖」之類不絕於耳,顯已將燕九當成了飢不擇食的「色情狂」。

    「他們幹什麼?」燕九忍不住回頭問道。這才發現不知何時雷原二人已抬著小蘭避得遠遠的,眼中更是種「你別過來,我們不認得你」的神情。他終於醒悟,不禁又羞又急,哇哇大叫,瘋了一般向兩旁路人撲去,街上頓時大亂,一片雞飛狗跳。

    好容易勸住抓狂的燕九,三人才得重新上路,燕九對於剛才的出醜尤自不甘心,口中仍罵罵咧咧。原雷二人自不去理他,約過得半個時辰三人才走完長街來至港口,海鏡之大可見一斑。

    只見港口景象又有一番不同,由原虎三人所處街口起左右兩邊無數艦船一字排開,船與船之間無數小船往來馳駛,夾在大船壁間就有如行在長長夾道之中。各船桅桿林立叢生,放眼望去直有如叢林,面面白帆展動不止,在藍天白雲襯托下極是賞心悅目。海鷗等各色海鳥在眾船上空不住旋飛,呱呱叫聲直吵人耳。

    碼頭上更是興盛,各處人頭湧動熙熙攘攘。水手的吵鬧聲,搬貨苦力的號子聲,商販間討價還價的爭吵聲以及無數不知名的聲音構成一種奇異的哄鬧,在人的耳朵中翻動不休。三人初至此處一時竟被弄了個暈頭轉向,更顯出了海鏡這大港名不虛傳,充滿生機與活力。




第六章

    雷行雲不住叫苦:「完了完了,此處如此之大,讓我們上哪兒去找?」

    原虎也緊皺眉頭,以前雖也聽聞海鏡港口之大冠絕神州,實際看到仍是不敢相信會如此大法,此處只船隻恐怕就不下數千艘。三人茫然在街口呆立一陣,原虎拉住一位路過的老人,看打扮應是位碼頭工人,他拱手道:「大叔請問藥神婆住在何處?」

    那老人呆了一呆,上下打量三人一番後竟也顯出了副與客棧掌櫃相似的神色道:「你們找……嘿!」

    三人心叫不好,看他如此,這藥神婆該不止是有一點古怪了。原虎正要開口相詢,那老人迅速道:「由此處往下走就可見到。」言畢竟匆匆跑掉,似乎生怕惹上什麼似的。

    原虎與雷行雲相視苦笑,然而已到這個地步當然不能打退堂鼓,三人抬起小蘭依老人所指行去。

    雷行雲一面避開各色人等一邊道:「阿虎,一會兒若有什麼古怪你們就聽我號令趕快離開,千萬不可久留。我估計今天有點懸。」

    原虎點頭應是。燕九雖也想說上兩句場面話,但想起那老人的古怪行徑,竟說不出口。走了半天三人仍未看見有哪所建築像是與藥神婆有關,一路一邊儘是連綿不絕的倉庫貨棧,另一面就是緊緊挨靠的各色船隻,單調已極。

    「還沒到?莫非走過了?」原虎不住打量四周,忍不住道。

    雷行雲也是一臉茫然:「不會呀,我一路留意,沒發現有什麼不對。」

    二人正摸不著頭腦,忽聽燕九在前歎道:「哇,好漂亮!」

    雷行雲正在心煩,聞言不禁有氣,罵道:「現在什麼時候了,你還有心情看美女……」突的住口不言。

    只見前方不遠處停著一輛華麗之極的馬車,既長且闊鑲金嵌玉,由車前四匹毛色相同的白色健馬拉拽,在此處出現端的大非尋常。三人大喜,難道藥神婆就在前面?連忙跑去。

    待到跑近前更見馬車不凡,車身貴重裝飾的反光直晃得三人眼都睜不開。車前數名衣飾華麗的壯漢分站各處,將半條路口堵死,無論什麼人想要靠近馬車均會被他們擋下。想來該是保鏢之類的人物,可見此車主人來頭不小。

    一見三人奔近眾漢無不露出戒備神色,一人排眾而出對三人喝道:「什麼人?站住!」

    燕九哪會理他,幾步搶上一腳踢出道:「滾開點,羅唣什麼!」

    那人側身閃開大怒道:「哪兒來的鄉巴佬?活得不耐煩了!」一眾大漢伸手握上腰間刀柄向三人虎視耽耽,情勢立時沉重起來。

    燕九夷然不懼:「哼哼,話先說在前頭,趕快讓路,否則莫怪我不客氣。」

    原虎二人此時已經趕上,原虎向眾人身旁的建築看去。只見這房子與別處倉庫並無兩樣,極是簡陋,但門上卻刻了個大大的「藥」字,內裡更不時飄出陣陣藥香,想來就是此處了。

    他向雷行雲打個眼色,放下擔子走上對眾漢道:「我等亦是前來求醫的,並無惡意,剛才純屬誤會還請諸位見諒。」

    車旁一名錦衣老者走出,看看原虎身後的小蘭一眼,嘿嘿笑道:「既然如此,你們退到那邊去,一會兒莫衝撞了我家夫人,否則……哼哼,等我們走後自會讓你們進去。」神態極是傲慢。

    自昨晚大發神威,燕九就一直以高手自居,聽老者竟敢對自己這麼「放肆」,大怒道:「放屁!老子看該你們退開才對。」

    老人神色一變冷聲道:「好膽!來呀,給我將他們趕走。」眾大漢應了一聲向原虎等逼近。

    見對方如此霸道,雷行雲也動了真火,冷笑一聲走上就要動手,眼看眾人間衝突已不可避免。

    「且慢!」突地一聲脆喝阻住眾人。只見一名樣貌秀美的少女由屋內走出,她約莫十六,七歲年紀,明眸大眼模樣十分秀麗,一頭青絲編成條烏油油的大辮子拖在背後,很是可愛。

    此時她一臉怒氣道:「幹麼在我婆婆門前大呼小叫的?」聲音既甜且脆。

    眾人立時停手,燕九更目不轉睛的盯著她。而那老者似乎早認得她,先伸手阻住眾人,賠笑道:「姑娘莫氣,這有三個不識好歹的鄉巴佬,我們正要打發他們。還望姑娘恕罪。」

    那少女轉頭對原虎等道:「你們在這兒幹什麼?」

    聽她詢問,雷行雲咕噥道:「好個俊俏的小妞……」

    「你說什麼?」哪知那少女耳朵極尖,杏眼一瞪叉腰喝問道。

    不想會被聽見,雷行雲駭了一大跳,忙道:「不……沒什麼……嘿!我說我們是來求醫的。」

    少女猶自不甘心,疑惑道:「真的?」

    雷行雲給她盯得心中發毛,硬著頭皮道:「這個……大丈夫一諾……那個……不虛。自然是真的。」

    所幸少女不再追問,對他們道:「即是來求醫的,就抬上病人隨我進來吧。」雷行雲這才長吁口氣。

    三人大喜,抬上小蘭就要走人。那老者攔住少女道:「姑娘,我家夫人還在裡面啊。」

    少女沒好氣道:「那又怎麼樣?她又不是第一回來了,我們還能吃了她不成?」

    老者老臉微紅:「不,不是,可……」

    少女再不理他,領著三人向內走去。

    待三人經過身旁時老者陰測測的道:「三位膽子不小啊,以後在海鏡可要小心了。」

    原虎等自不會怕他,昂然而過。燕九忽回過頭來笑道:「小心,小心什麼?小心你老母麼?」那老者霎時漲紅了臉,直氣得鬍鬚亂抖。

    雷行雲淡然道:「徒兒啊,怎麼又來了。我不是說過了麼,人是人他老母生的,妖是妖他老母生的,不可以隨便問候別人的老母。」

    燕九低首應是,一臉乖巧:「是。不過師父啊,那老頭我一見如故,實在……嘿,實在忍不住,所以才輕輕的問候了那麼一下。」

    雷行雲釋然道:「這樣啊?那恕你無罪。」

    燕九道:「謝師父。」只把原虎聽得苦笑不已。這兩師徒一搭一檔,直把老頭氣得哇哇亂叫,偏生又不敢得罪那少女,一點辦法也無。

    走著走著那少女忽回頭道:「幾位大俠膽識當真不凡,小女真是佩服已極。」

    雖不明白她指的是什麼,但被一個美女誇獎,燕九仍是喜不自禁:「原來我名頭那麼響嗎?連你這小姑娘也知道我『膽識不凡』。」言下深感當初投對了師門,這武神道場果然厲害,自己才入門幾天,名頭已然傳到了這兒。

    不料那少女搖頭道:「這倒不是,只是剛才幾位不但不怕那些人,還敢出言挑惹。這等膽識小女子在海鏡這許久,還是第一次得見。」

    原虎心頭泛上不詳的預感,趕緊問道:「那些人?他們究竟是誰?」

    少女哦了一聲道:「怎麼幾位不知道嗎,他們就是海鏡第一大幫『東海盟』的人。今日是保護盟主『海鏡王』韓紹南的小妾前來求我婆婆治病。」

    又對燕九道:「剛才那被你問候老母的老人乃韓紹南的親信,韓府大總管丁行。聽說他不但在東海盟頗有權勢,為人還有些記仇哩。幾位竟視他如無物,小女子領教了。」

    當下雙手合於胸前作祈禱狀,眼中露出無限憧憬,油然讚道:「啊~~~~原來這就是英雄啊。」

    原虎三人面面相覷,同時苦笑。我們這是什麼命啊?才來海鏡一天就同時開罪了此處兩大幫派,也不知這算不算本事。

    言談間四人已走入屋內。進得裡面藥香更見濃烈,內裡不見天日昏暗無光,只壁上盞盞油燈充做照明,昏昏晃晃倒給此處增加了種神秘的氣氛。那少女領著三人來到一處廳堂模樣的地方,道:「在這裡等一下。」說著走入內裡一間小屋。

    原虎等此刻惟有放下心事靜靜等待。無聊中原虎四下張望,見此處不甚寬大,四壁空空,只正中一張木桌上稀稀拉拉的放了些藥草和一些不知名的陶陶罐罐。此外就是他們坐的幾張板凳,想來是為等人準備的,在昏黃的油燈映照下倍感陰森。

    正在胡思亂想的當兒,只聽裡面一把蒼老的聲音道:「回去多休息休息就沒事了。」另一人含糊應了一聲,接著腳步聲向此處而來。

    原虎三人立刻站起,緊盯房門。終於要見到這位名揚天下以用藥見長的「藥神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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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門板打開,卻是一個青衣小婢當先行出,手裡還提了盞燈籠。跟著一個模樣可人的紅衣小婢扶著一位身型高挑,麗衣雪膚風華絕代的美麗女子款款而出,想來該是韓紹南的那位寵妾了。看她秀眉微顰,走動間一副弱不經風,柔若無骨的樣兒,確是我見猶憐。

    經過眾人身旁時陣陣幽香飄入三人鼻間,竟將屋內濃烈的藥味也壓了下去。突地那紅衣小婢抬頭惡狠狠的沖三人道:「看什麼看?」

    三人嚇了一跳,都想不到會無端端招來此女惡言相向。燕九嘿的一聲,有人鬥嘴那是再好不過,更何況還是個俏妞兒。卻聽那女子幽幽歎了口氣輕聲道:「小晴,在這裡的都是患病的可憐人,莫再口出惡言了。」

    三人聽了竟無端端心頭一蕩,霎時滿面通紅,均想:這夫人聲音好美。那小晴垂頭應道:「是。」但仍回頭狠盯了三人一眼。

    待到那夫人一行出屋以後,三個大男人仍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兒。剛才那少女探出頭來奇道:「咦?怎麼你們還在這兒?進來啊。」

    雷原二人滿不好意思的搖搖頭,抬起小蘭扯上猶張大了口的燕九進入屋內。

    內屋佈局又有一番不同,此屋頗大,靠牆左面排排木架相繼擺放,上面有無數小抽屜,當是放藥所在。右面則十數爐子一字排開,爐中烈火熊熊,正自煎熬著藥物,充滿屋內的藥香當由此而來。前方一張巨大長桌橫放,竟有幾張床大小,也不知是幹什麼用。

    而旁邊一張小几椅內正坐著一位鶴髮童顏的老太太,她銀絲滿頭,身型微胖,保養得頗為不錯。手中抓著一根木杖,此刻正笑吟吟的看著三人,極是慈祥。

    原虎長舒了口氣,這當是藥神婆無疑了。看她這樣就如自己已去世的老奶奶一般,哪會有何古怪?心頭大石頓時放下。那少女跑過去偎在她懷裡撒嬌道:「這三個人就會看女人,若不是我叫他們,恐怕他們現在還站在那兒呢。」

    三人都老臉一紅,頗為尷尬。那老人憐愛的拍了拍少女的頭,呵呵笑道:「我孫女婷兒就是這麼口沒遮攔,三位莫怪。卻不知哪位要找老身看病?」

    原虎與雷行雲將小蘭抬上,原虎道:「這是在下朋友,因為受了傷以至昏迷不醒,還望前輩施以援手。」

    小蘭受傷已有多日,至此刻滴米未沾,容貌已大見憔悴。加上風塵多日,三個大男人又不便為她擦洗,身上風塵僕僕,已不復往昔秀色。原虎心頭一酸,語氣已有些哽咽。

    哪知藥神婆一見之下眼中精光一閃,竟頗有意外之色。原虎奇道:「怎麼了?」

    藥神婆不答,反深深看了原虎一眼,嘿的一聲不再說話。原虎正奇怪她為何如此,倏的醒悟到她已一眼看穿小蘭的真實身份,這藥神婆果然大不簡單。

    原虎不敢怠慢,起身拱手道:「這位姑娘是為救在下而傷,若非為我,她也不至於此。她待我情深義重,我決不在意她的出身。今日無論付何代價我也在所不惜,只望前輩肯念她救人行善,能施以援手,在下感激不盡。」他語氣誠摯,已暗中承認小蘭身份,說到後來想起以往種種,字字感人肺腑。

    藥神婆先是一楞,爾後笑看原虎半晌不語。原虎心中突突直跳,深怕她也如別人一般深有成見,那今天就要糟了。所幸藥神婆開口道:「小子不錯。不過這話我聽得多了,念你一片至誠,只望莫反悔才好。」顯已答應出手。

    原虎大喜道:「多謝前輩。」

    藥神婆伸手撫上小蘭手腕沉吟道:「是受外力震盪所傷,唔……傷得不輕啊……

    咦?「突的面現訝色,急急坐正認真把脈,面色漸漸凝重起來。

    原虎三人無不暗暗心驚,看她這樣定有什麼重大變故,別是小蘭沒救了?藥神婆緩緩點頭道:「不錯,不錯。」抬頭對原虎道:「她受傷後還有何人為她醫治?」語氣急促,顯然心中激盪不已。

    原虎一楞:「沒人啊。」

    藥神婆猶不相信,急急追問:「真的?」

    原虎肯定的點頭道:「不敢欺瞞前輩,真是沒有。」

    藥神婆哦了一聲,甚是失望。她旋又頹然自語道:「這麼多年了,還妄想什麼……」歎了一聲對原虎道:「拿來吧。」

    這藥神婆說話總是這麼突兀,原虎又是一呆:「什麼?」

    藥神婆伸手指向原虎胸口道:「那裡的東西啊,別以為我不知道。」

    原虎心中一凜,她竟如此神通廣大,已看出自己身藏山神玉?藥神婆又道:「先還口口聲聲說為她不惜一切,現在竟連枚靈芝也捨不得。」

    原虎更是莫名其妙:「靈芝?」

    藥神婆傲然道:「還有什麼,當然是你身上的那枚九葉靈芝。哼,天下間還有什麼藥材能瞞得過老身的鼻子。」

    原虎這才醒悟,這靈芝是為贖回小寶準備的,小蘭受傷後一直擱在懷裡幾乎將它忘了。此時他自不會吝嗇,忙取出遞上。

    藥神婆笑道:「想不到你身懷此寶。有了它,我保證還你個活蹦亂跳的大美人。」

    原虎臉上一紅:「有勞前輩了。」

    燕九在旁插嘴道:「喂!老太婆,藥都我們自己出了,診金該少算點吧。」

    藥神婆道:「這個自然。三天後各位就來接人,診金麼……就這個數吧。」說著伸出五指。

    雷行雲掏出五兩銀子遞上道:「還望前輩多多照應。」

    藥神婆卻不接,只笑瞇瞇的道:「呵呵,年輕人憑也性急,誰說是五兩了?」

    燕九十分驚訝:「不是五兩,難不成還是五十兩麼。」

    哪知藥神婆竟點了點頭。燕九失聲道:「五十兩!你不如去搶……」

    雷行雲伸手攔住他,從懷中掏出一張銀票道:「我徒弟也口沒遮攔,前輩莫怪。」

    藥神婆仍搖了搖頭。這回連雷行雲也搞不懂了:「前輩不是說五十兩麼?」

    藥神婆笑道:「是啊。」

    雷行雲看著手中的銀票:「那這……?」

    原虎突的想起一人,身高體壯,虯髯光頭。心裡一驚,顫聲道:「莫非……莫非……是五十兩……金子?」

    藥神婆還是那副笑瞇瞇的慈祥樣兒:「還是你聰明。」

    乍聽此數,連雷行雲也不免大吃一驚,燕九更是怒叫連連,他吼道:「什麼!五十兩金子?你就算打劫也太離譜了吧,藥還是我們自己出的呢。」

    婷兒小嘴一嘟冷笑道:「別在那兒鬼叫,早給你們減了一半診金哩。這種傷本該收一百兩金子的。」

    對方的漫天要價實在是太離譜,雷行雲沉聲道:「前輩收費也……嘿,太貴了點,不知可否少些?」

    婷兒不屑道:「嫌貴?也不先打聽打聽就敢上門,上門就別嫌貴。」一時三人鬥嘴不止。

    原虎呆呆站在那兒,心頭反反覆覆只有四字:五十兩金子!整個人生氣就如同被這四字抽乾了一般,全身漸漸出現石化狀態。藥神婆還是那副樣兒,笑瞇瞇的偎在椅內看著眾人鬥口,也不作表示。

    雷行雲此時道:「若然如此,我們不治總成了吧!徒兒,我們走。」

    聽得此言原虎稍稍回復了一絲生氣。是呀,此處不成還可以去陶定那兒,陶定再扯也不會收這麼多吧。其實並非捨不得這些錢,只是一下拿這麼多出來對自己來說根本不可能,何況還有小寶在等著他,不能把時間全耗在這個「錢神婆」身上。




第八章

    三人抬上小蘭剛想離開,卻見婷兒伸手一攔阻住去路:「那留下診斷費三十兩金子。」

    「什麼!」燕九直跳起丈餘,輕功無端大增,吼聲更是震天:「你說什麼?」

    婷兒理所當然的道:「凡是我婆婆看病,治與不治都要收三十兩診斷費。不看也可以,把錢留下。」

    原虎聽到瞬間完全石化,表面更開始絲絲龜裂。雷行雲終於忍不住道:「好啊,敢情是遇上黑店了,那我們也用不著客氣,徒兒。」

    燕九會意,猛然抽出大刀獰笑道:「小妞兒,識相點,否則別怪我不客氣。」

    婷兒卻是夷然不懼,想來這種場面也不知遇上多少回,冷笑道:「早知道你們想賴帳,大黃小黃,快出來。」說完退往一旁。

    三人摸不著頭腦,什麼大黃小黃的,藥名麼?突然聽到頭頂處傳來陣陣悶吼,跟著兩道快得不可思議的黃影直撲而下。三人只覺眼前一花面前已赫然立著兩隻黃色異獸,它們大僅如貓,尖頭細尾爪牙鋒利,全身生滿黃色甲片,正對著三人低吼不止。

    「靈獸!」雷行雲驚叫出聲。

    所謂靈獸正是區別於尋常野獸而已通靈的獸類。此種野獸天生帶有一定的妖力或極有靈性,且大多數生具異能,可說十分厲害,普通人根本非其對手。兼之各類靈獸各懷其寶,因而也成為各族爭相逐殺的對象,數量極為稀少。

    靈獸種類不一各有特異,而其中翹楚就是號為萬獸之靈的麒麟和萬禽之長的鳳凰了。然而物有利弊,雖然靈獸天賦稟異,但也注定它們比尋常野獸更難修煉為妖,異能越大越是如此。因此還能偶爾聽聞各種低等靈獸之妖,高一些的則從未有過,再高如鳳凰麒麟一類更是不可能了。

    婷兒得意道:「這是我十歲那年婆婆為煉製一味靈藥上山捕捉的,我沒捨得殺一直養到現在。不知有多少嘴比你們硬上十倍的人被它兩打發過,我勸你們還是乖乖奉上診金,免得一會兒又要多加上一筆醫藥費了。」

    原虎等連妖怪都殺過,自不會將這小小靈獸瞧在眼內。雷行雲哈哈大笑抽刀出鞘道:「那我倒要見識見識這兩隻畜生有什麼本事。」

    婷兒露出個「看你們是不見棺材不掉淚」的表情,對二獸道:「上!」

    雖然已有準備但仍難估計兩獸行動如此之快,幾乎在婷兒下令的一剎那已撲至三人身前,速度簡直幾可比擬雷行雲的「鬼步神行」。三人大駭出招,雷行雲與燕九一直劈一橫掃攻向其中一頭,原虎則向另一頭踢出一腳。

    兩獸吱吱低叫,三人只覺眼前黃影一閃二獸已撲向面門,就眨眼的工夫爪子已到眼前。雷行雲大叫一聲長刀反挑,那靈獸後腿在刀身一蹬,已借力躍過雷行雲頭頂跳往身後,落地時輕點一下又迅速撲上,簡直如同鬼魅。

    而此刻燕九那一聲「媽呀」才叫出口。雷行雲悶哼道:「好傢伙。」也不回身聽風辯位反手就是一刀,誰知只覺小腿一涼,那靈獸已由他胯下鑽過,還順爪抓傷了他。緊接著在雷行雲分神的一剎斜斜撲上直衝燕九腦側。

    多時訓練終於顯出成果,燕九在此攸關之時終使出救命本領。他腳下一扭身子錯轉並折腰後仰,及時避過此爪。那靈獸一擊不中身子在空中硬生生下折,竟轉了個直彎,仍撲向燕九臉部,匪夷所思處連雷行雲也大為歎服。

    這等不用借力半空急轉方向的功夫,恐怕連多年練武之人也未必辦到,靈獸果然不凡。眼見瘟神緊追不捨,燕九直直倒向地上,右腿順勢上踢以阻其勢。那靈獸瞅準腿勢抓上燕九來腿,有如旋風般在腿上急繞一圈又反撲向雷行雲,慘叫聲中燕九已然掛綵。

    頃刻間兩人已經帶傷,雷行雲輕視之心盡去,對準靈獸劈出一刀,那刀隱帶風雷之聲,顯已用上真力。靈獸似也知道此刀厲害,半空中斜墜而下直奔雷行雲下盤,雷行雲哪會容它放肆,雙腿交錯扭身避過,對準靈獸前衝之勢一刀猛劈。

    靈獸嚇得尖叫一聲急急返身逃竄,誰知竟又有一刀從天而降急掃其頸,靈獸低身趨避從刀鋒間間不容髮的閃了出去,跳往遠處,一時驚魂莆定,竟不敢再上前。雷燕二人得勢不饒獸,一左一右合身而上,兩把刀此起彼伏就在靈獸身前身後招呼,直殺得它叫聲震天,情勢大為逆轉。

    這邊原虎獨鬥一獸則不容樂觀,原虎從未習過武藝,僅憑修習山神玉之力而大副增強的體能與此獸周旋,在靈獸前轉後繞進退如電的攻勢下早已狼狽不堪。然而獸畢竟是獸,速度再快行動再詭異久了仍難免露出破綻。過得這多時原虎已隱隱把握到它行動的規律,何況他乃獵戶出身對野獸的行動本就有些瞭解。

    這時見它又左彈右跳向他撲來,於是提氣對其來路一拳擊出,體內神力發動,此拳竟帶出一股勁風。果不其然那靈獸彈身跳上半空跟著斜撲而下,動作快絕。原虎不避反進,跨步進身一腿飛踢半空靈獸,那靈獸使出凌空換向的本事就那麼再次騰空跳往原虎身後。

    原虎駐地之腳扭轉,身子滴溜溜轉了半圈,剛好在靈獸落地前將它截下,舉高的腿當頭壓下,雙手更由左右夾向半空靈獸。那靈獸見上左右三路被封,無奈只有加速下落。就在其觸地的剎那,原虎身子後仰向地,雙手撐地漂亮一翻,駐地一腿借勢變為向前遞出,靈獸終避無可避慘被踹中,翻翻滾滾摔往遠處。

    同時另一靈獸也被雷燕二人砍得奔竄掙命,逃逃跑跑與它會合,二獸三人又成對持局面。婷兒顯想不到二獸會被打得如此狼狽,啊的搶上幾步叫道:「大黃小黃,別害怕,快上。」

    二靈獸聽得主人呼喚低吼幾聲進前幾步,大有再次一拼之意。燕九嘿的一聲笑道:「還來?好,老子今天就活剮了你們。」

    原虎見二獸靈動迅捷,真要將它們收拾下還不知要費多少工夫,眼見小蘭還躺在擔架之上昏迷不醒,心中煩悶只想將此事快些了結,當下攔住燕九道:「讓我來。」不顧燕九驚詫的目光從容迎上二獸。

    二獸見只一人迎上也大感驚奇,竟反退了幾步,一時有些不知所措。反倒是雷行雲一臉從容,原虎既然如此做當有相當把握。婷兒氣道:「就他一個人還怕什麼?快上!」

    二獸不再退縮,再次雙雙撲上。原虎夷然不懼,只靜靜站在那兒看著二獸,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樣。待到二獸撲至身前,奇變頓生。只見原虎腳下斜斜突起兩根石刺直指二獸咽喉,二獸哪見過這怪事,驚得滿身鱗片倒豎,急忙後退。

    原本偎於椅內似是莫不關心的藥神婆突的直起身子,眼中精光閃爍,面色因激動而通紅,直直瞪著那兩根石刺,有如換了個人般。婷兒也大是驚異,她顫聲道:「這……這是什麼?」

    只見兩石刺有如活物般直直追逼,片刻不離二獸咽喉三寸,二獸無論如何閃避兩旁均有石刺突出將其逼回,二獸惟有不住倒退,片刻已退到牆角。石刺慢慢抵向二獸喉嚨,它們見逃避無門頃刻就會喪生於這兩根怪刺之手,只嚇得尖聲顫叫,眼中滿是乞憐之意。

    婷兒尖聲叫道:「快停手,別殺它們。」眼中珠淚欲滴,顯然對二獸很是關心。其時石刺已然抵住二獸咽喉,只需輕輕往前一送就能結果它們的性命。二獸不敢稍動,連絲毫聲息也不能發出,只是睜大兩對獸眼盯著原虎,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

    婷兒又轉頭對藥神婆道:「婆婆,快救救大黃小黃,他們要殺了它啦。」

    燕九呵呵笑道:「小妞兒,知道我們厲害了吧。勸你們乖乖的治好小蘭的病,否則……哼哼……」

    藥神婆自椅內起身向三人走來,笑瞇瞇道:「否則,否則怎樣啊?」

    燕九大刀一揚:「否則我就……」聲音倏止,就那麼保持笑容直挺挺倒了下去,碰的一聲雷行雲跟著摔倒。

    原虎在藥神婆開口時只感腦中一眩,緊跟著立時清醒過來,誰知就這麼短短一瞬,雷燕二人已著了道。

    原虎知道他們是中了迷藥,只這藥神婆足不抬手不動就迷倒二人,手段實可稱得上神出鬼沒。見她又向自己走來,原虎駭然退開道:「你,你把他們怎麼了?」

    哪知藥神婆口唇顫動,一言不發,神情竟顯得激動已極。她怎麼了?帕金森綜合症發了嗎?原虎奇怪的想。藥神婆走近自己緩緩伸出手來似是想要摸他,原虎大驚,哪敢要她觸碰,趕緊跳開。藥神婆渾若未覺,只是自顧道:「十六年了,終於讓我等到了……」

    看這樣子真不是要對自己動手,原虎小心翼翼問道:「你……你幹什麼?」

    婷兒也從未見過自己的婆婆這副樣兒,急跑上來搖著藥神婆的手道:「婆婆,你,你怎麼了?你別嚇我啊……」

    藥神婆回過神來,對她溫言道:「乖孩子別怕,婆婆沒事。」已恢復平日從容。

    她回頭對原虎道:「剛才若有得罪之處,還望恕老身無知之過。山、神、大、人!」

    乍聽此言,原虎大驚失色,退後幾步失聲道:「你,你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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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藥神婆呵呵笑道:「到了這地步還想隱瞞嗎?大人也太小看老身了。」

    沒想到會被人識破身份,原虎只感魂飛魄散。山神玉關係重大,若因此有失如何得了。他腦中一片混亂,一時竟不知如何是好。

    藥神婆見他仍不回答,以為原虎還想隱瞞,又道:「剛才檢查大人朋友我已感到她體內殘存的山神之氣,那時已有懷疑。直到得睹大人神技,這才對大人身份產生懷疑。四十年前我曾見過山神出手,世上除卻山神玉,還會有什麼能如此輕易的操控土石呢?所以就算別人看不出,老身倒可一目瞭然。剛才我所使乃是由『迷仙草』內提出的迷藥,無論你如何神通廣大也不敵,也只有身懷山神勁氣不畏任何草木之毒的你,才不會在乎老身這區區旁門左道。由此老身雖愚,對大人身份倒還不曾懷疑,不知大人以為然否?」

    原虎惟有苦笑,這老太婆其奸似鬼,只怪自己考慮不夠周全,毫無顧及的胡亂使用山神玉。現下證據鑿鑿,還怎麼抵賴?不過以後可一定要多加小心了。他歎道:「我不是山神。」

    藥神婆嘿的一聲不言,顯然不信。原虎又道:「不過我確是有山神玉。」

    藥神婆頗為意外,奇道:「山神玉乃山神信物,珍貴無比,不知……小哥是從何處得到?」

    原虎自不會告訴她,搖頭道:「其間頗有隱晦之處,請恕我難以盡言。」

    藥神婆毫不在意:「那也沒什麼,老身也無意知道。只是老身有一請求,不知小哥可否答應?」

    原虎心道來了,她這麼苦於揭穿自己的身份,當不會只是說這幾句話,必定有所求。眼下受制於人,只好淡淡道:「前輩有話不妨直說。」

    婷兒在旁邊聽得一頭霧水,插嘴道:「婆婆,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

    藥神婆伸手撫上她的臉頰柔聲道:「乖孩子,今天累壞了吧?來,聽話,睡一會兒……」

    婷兒臉上顯出迷茫神色,說道:「我……我……婆婆……你一定要救大黃小黃……我真要睡啦……」聲音漸至不可聞,軟軟癱倒在藥神婆懷中。

    見她連自己的孫女都給弄暈,原虎大是奇怪:「你幹什麼?」

    藥神婆將婷兒放在椅內道:「我現在要說的話有些不方便讓這孩子聽到,所以讓她睡一會。」

    原虎略微放心,但對她所要求的事又多了幾分好奇。他道:「等等。」轉身收回威脅二獸的石刺。

    乍獲自由,二獸仍楞在那兒,接著發出歡叫之聲跑向藥神婆,圍著她轉個不停,似是在向主人訴苦。藥神婆正要開口,被它們這麼一打斷露出不耐之色,皺眉略一揮手,前一刻仍活蹦亂跳的二獸一聲不響立即硬邦邦的躺倒在地。

    雖已見過多次原虎仍是一驚,這老太婆下藥手段無影無形,若非自己擁有不懼百草之毒的山神玉,否則早跟它們一樣神遊天外去了,不禁慶幸。

    哪知藥神婆接下來的話仍讓他震驚不已,只聽她道:「老身想借小哥的山神玉一用。」

    原虎失聲道:「什麼!?」

    藥神婆再次道:「我知道這個要求很讓你為難,不過老身確是有非借不可的理由,並且」她憐惜的望著婷兒,沉聲道:「此事關係到這丫頭今後的幸福,所以老身可以不惜任何代價。老實說,老身雖老朽無能,但在這世上做不到的事……嘿!恐怕還不多。你有什麼要求不妨直說,就是」

    她頓頓道:「你想要做皇帝,老身也有辦法可以控制當今傲來聖上,如何?」

    原虎心道這還得了,連連擺手道:「我不想要什麼,只是這山神玉非我之物,我只代為保管,此間事了即會歸還,前輩的要求恐恕難從命。」

    藥神婆走近道:「那麼這樣如何,等我治好她的傷以後,你帶上山神玉隨老身去一個地方。到時只需你用山神玉為老身做一件事即可,剛才我說的話仍然算數。」

    原虎撓撓頭有些為難的道:「不是我不想幫前輩,只是前輩能不能先告訴我是什麼事?」

    藥神婆盯著原虎好一會兒始道:「你要幫我救一個人。」

    原虎好奇心頓起:「是什麼人?」

    藥神婆轉頭看著昏睡不醒的婷兒,緩緩道:「就是這孩子的父親」

    原虎驚問:「什麼?」

    藥神婆苦笑一下道:「其間過節我不想多說。她的父親也就是老身之子十六年前被囚於一處以玄石之精所成的牢籠中,十六年來我費盡心機都無法將其破除,想不到終叫我遇上了你,只要用山神玉我孩兒一定可以脫困。」

    原虎深深吸了口氣以讓自己能好好消化一下剛才的話。老實說若依以前的自己恐怕會毫不猶豫的答應,但自從得到山神玉後經歷這麼多事他已成熟許多,考慮也周全了些。雖然對藥神婆他並沒有多大的惡感,從內心來說也很想幫她,但對方被人用什麼玄石之精的牢房(聽名字就知道不簡單)關了十六年之久,那也該是個大有來頭的人。自己若貿然將他放了出來,不知會有什麼後果。

    忍不住問藥神婆道:「那他為什麼會被關起來?」

    藥神婆眉毛一剔不悅道:「這似乎不關小哥的事。到底幫與不幫全憑小哥一句話,老身決不勉強。」

    原虎臉上一熱,想起婷兒自小無父,自己父親也死得早,小寶對父親恐怕連印象也沒了吧?心理一軟,遂點頭道:「好!我幫。」

    藥神婆露出感激的神情,輕撫著婷兒的頭喃喃道:「孩子孩子,你爹就要回來了。」又轉頭對原虎道:「大恩不言謝,以後小哥若有需要老身處儘管開口。她的傷也包在老身身上,三日後我保她痊癒。診金麼就當是煩勞小哥的報酬好了。」

    原虎這才真鬆了口氣,喜道:「那就有勞前輩了。」

    轉身剛要走,這才想起倒在地上的師徒二人,又道:「那他們」

    藥神婆只上前用枴杖一人敲了一記,雷燕二人發出模模糊糊的呻吟聲醒轉過來。

    燕九起身茫然四顧好半天才看清眼前站著的「罪魁禍首」,先反射性的「抽刀」耍了幾個刀花,這才發覺刀早掉地上,此時手內空空。但怒字當頭可顧不了許多,他大喝道:「老巫婆,剛才你對我幹了什麼?」

    藥神婆心情愉快,並不生氣,笑瞇瞇道:「你想知道?那要不要我再示範一次給你看啊?」

    燕九想起她的詭異手段,臉色蒼白起來,顫聲道:「你,你要幹什麼?」

    雷行雲也看出這位「慈祥」的老人實是位前輩高手,自己師徒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先一步擋在燕九身前恭身道:「先前我等無知冒犯前輩,還望恕罪。但也希望前輩能高抬貴手,因我們實是付不出醫藥費。」

    藥神婆呵呵笑道:「沒事沒事,年輕人這麼敢做敢說很難得啊。不過這些事我跟他已經解決了。」說著向原虎一指。

    雷行雲一楞,低聲對原虎道:「阿虎,怎麼回事?」

    原虎也低聲答道:「這裡不方便,等會兒出去我再慢慢說。」又對藥神婆道:「前輩,那我們三天後再來,告辭。」

    藥神婆含笑點了點頭。原虎與雷行雲拉上一頭霧水的燕九施禮離開,三人走後屋內又恢復寂靜,只餘下不時輕跳的火苗搖動著地上的陰影,屋角火爐發出的聲響靜靜迴盪。藥神婆如同一座雕像般默然而立,良久始長長一歎自語道:「十六年了……你可曾想到會有今天?你風光太久啦,趙青陽啊趙青陽。」




第十章

    三人自藥神婆小屋出來,東海盟一行早走個乾淨。不等雷行雲開口,原虎指著處該是專為碼頭上窮苦工人開設的破爛酒家道:「到那處吧,我慢慢講給你們聽。」

    雷行雲皺眉道:「阿虎我答應過你,現在也不想勉強,你實不必……」

    原虎不答,只徑向酒家走去。雷行雲與燕九對看一眼起步跟上。

    原虎拿起酒壺親為雷燕二人斟滿,捧杯道:「來,這是為我隱瞞了朋友這麼久的賠罪。」

    三人舉杯一飲而盡,原虎靠回椅內沉思道:「這要從那時……」當下原原本本將自己從山上尋弟到被羅長春打下在山內遇上雷燕師徒之事說了一遍,沒有一絲隱瞞。雷燕二人哪會想到原虎經歷豐富若斯,一時無語愕然當場。

    好一會兒雷行雲才吁口氣道:「想不到你竟身懷如此異寶,也難怪你要隱瞞。老實說你能對我們如此坦承我很高興。」

    原虎感激的點點頭,雷行雲沒有責怪自己刻意隱瞞,還這麼體諒自己,深感此友沒有交錯。燕九卻關心的是另一個問題,他道:「小蘭她真是那個?」

    原虎正色道:「這件事我沒有隱瞞就是想告訴你們天下人對妖怪成見太深,其實只要多接觸妖族中人,當會發現他們與我們一樣有血有肉有情有義,並非以前所認為的那樣。我所接觸的妖怪無論是小蘭還是西妖王或是斑,均值得一交。哈,哪天帶你們到『腹莊』或『赤牙城』見識見識。行雲,那斑總管與你性子相近一般豪爽,你們一定能成為朋友。」

    雷行雲與燕九同時大聲叫好,三人熱切討論著治好小蘭後要好好出去遊歷一番,氣氛熱烈。

    雷行雲等眾人靜下後又問原虎:「阿虎,你究竟怎麼跟藥神婆談的?她會免費醫治小蘭。」

    原虎道:「這件事很奇怪,其實……」又將二人昏迷後發生的事細述了一番。

    雷行雲沉吟道:「她會認識山神玉?這藥神婆來歷果然不簡單,但她究竟想做什麼?真的是為救個人這麼簡單嗎?」

    原虎點頭道:「看她樣子該不會是騙我。」

    雷行雲拍拍原虎肩頭道:「這山神玉關係重大,我們一定要小心才行。再說這難保不是她為奪玉所耍的伎倆,我們連她兒子是正是邪都不知道,放出來也不知會有什麼後果。我看此間事了後我們陪你走一趟吧,也好有個照應。」

    原虎深切的感受到雷行雲對自己的關心。雖然三人認識不到幾天,但雷行雲慷慨豪邁,燕九雖有些小小缺點,實則直爽率真,兩人均是值得一交的朋友。彼此幾天相處下來原虎更深深體會到這點,也才會下定決心對二人推心置腹的袒露心事。聞言感激道:「嗯。大家朋友別的也不說了,謝謝。」

    雷行雲仰天大笑道:「對!就這話。」

    燕九也大聲道:「我早看那老太婆不爽,到時她敢玩什麼花樣的話,哼哼……」看來他早忘了先前在她面前的糗樣。

    三人又是一番熱鬧後始酒足飯飽的出得小店。現下閒得無事,只等小蘭治好傷和參看二日後轟動天下的霜雪珠現世,所以一副輕鬆的樣兒,邊走邊討論著這兩日去哪兒遊玩。燕九提議道:「我看那個姓岳的書生像是讀過幾天書的樣兒,又清楚這裡的風景,乾脆叫他帶我們去玩好了。要不然由我帶路,一樣有得玩兒。」

    說著露出三十歲的人那種不懷好意的笑聲。

    雷行雲搖頭道:「這姓岳的來歷不明,還是別跟他攪在一起比較好。」待聽到後一句露出興奮之色,一邊發出心神領會的笑聲一邊道:「這倒也不錯。好徒兒,難道你?」

    燕九一聽師父贊成大是高興,低聲道:「一路上早有留意了,怎麼樣?徒弟沒收錯吧?」

    雷行雲早忍不住嘿嘿道:「那就看你到時是不是真的上道啦。」

    師徒二人對看一眼,忍不住同時仰天哈哈大笑,狀甚得意。

    原虎卻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奇道:「你們幹什麼?幹嘛笑得那麼奇怪?」

    燕九湊過頭來低聲道:「回去好好休息一下,晚上就嘿!明白啦?」

    原虎總算明白過來,尷尬道:「這個不太好吧?」

    雷行雲大力一拍原虎肩頭:「怕什麼,二十好幾的人啦,連這個也沒見識過,不會太遜了吧。」

    燕九也附和道:「就是就是。不過師父你好像也是初哥吧?」

    「你說什麼?」

    「不,沒什麼。我是說到時師父會鈔,大家好好樂一樂。」

    「媽的,什麼時候不是我會鈔了?不過這種事麼我是不會吝嗇的,哈哈哈哈~~~~」師徒二人又同聲大笑,引得行人紛紛側目。

    原虎雖不好意思,其實心下也蠻期待的(只要是正常小伙子,誰不期待)不過想起小蘭總覺得這麼做很是不該,思想激烈鬥爭了好半天終於下定決心,嚅囁道:「這個我還是不去了。」

    雷行雲哂道:「有什麼不好意思?小蘭那裡我替你隱瞞好了,哈哈哈哈~~~」

    原虎大羞,臉紅得如火燒一般,還待再說,卻聽得燕九「咦」的一聲停下腳步。

    「又有什麼?」雷行雲問道。

    燕九向前指了指,只見前方擠了一大群人不知在爭看什麼,半條街都給堵住。

    三人現在是閒得發慌,見有熱鬧可看哪還會客氣,一起擠將過去。

    「讓讓,借光借光。」燕九不理身旁的人不滿的聲音,一邊奮力向前擠去,原雷二人隨後跟上。好不容易擠到前排,只見一群惡漢團團圍住一個瘦瘦高高的男子,個個目露凶光,看來該是什麼幫會中人,卻不知怎麼會與這人幹上。

    那位男子雖在眾人環伺下卻仍是一副輕鬆樣兒。其實也不是輕鬆,只是他一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有氣無力的立在那兒,也不知是嚇傻了還是真沒把眾惡漢放在心上。

    此時一惡漢發話道:「小子你是否不知死活,竟敢惹上我們『斧頭幫』兄弟,今天不教訓教訓你叫我們今後怎麼在海鏡混?」

    眾人這才發覺眾惡漢腰間均掛了把短小的手斧,不過實在太小,真叫人懷疑那玩意兒怎麼拿來做武器。那人等了半晌始答道(真不是一般的遲鈍啊):「我管你們,不好混就不要混羅。」

    眾人紛紛搖頭,此人這麼回答無異引火上身。果然眾惡漢勃然變色,先前那人怒喝道:「好小子!兄弟們,給我打!」

    圍觀的人均露出不忍之色,看來此人是凶多吉少了。正在這當兒終於有人喝道:「住手。」

    人們紛紛向聲音來處看去,想瞧瞧是誰這麼大膽。只見一位青衣青年立時成為「萬眾矚目」的中心,卻不是原虎是誰。一時被這麼多目光注視,原虎不由一楞,下面的話竟說不出口。

    卻見燕九笑嘻嘻道:「好啊,好久沒幹這以多欺少的營生了,還真有些看不過去。」低聲道:「讓我來。」越眾而出。

    見竟有人敢管閒事,惡漢無不摩拳擦掌向原虎怒目而視,然而見是形象威猛身負大刀的燕九來出頭,不由退了幾步。不過畢竟己方人多,當然不能示弱,那位似是領頭的喝道:「呔!連我們斧頭幫的閒事也敢管,你是誰?」

    自從在昨夜一戰發現自己的實力後,燕九自信許多,根本不把這幫色厲內荏的小毛賊放在眼裡。他不屑道:「什麼斧頭幫?聽都沒聽過。廢話少說,儘管上吧,老子正手癢,就看看你們斧頭有什麼花樣。」

    那人愕然道:「你說什麼啊?我們叫斧頭幫,又不用斧頭當武器。」

    燕九奇道:「怎麼斧頭幫不用斧頭嗎?那你們腰上掛的是什麼?」

    那人露出副沒好氣的表情道:「誰告訴你斧頭幫要用斧頭的。天字一號房旁邊非得是天字二號房嗎?」接著拍拍腰間道:「這是我們的標誌。」

    燕九索性操起雙手道:「標誌?怎麼那麼醜,不找個好看的。」

    不料眾惡漢同時垂下頭去,那人露出痛苦之色:「還不是因為窮……」突見眾人一臉可憐的望著自己一行,猛的回過神來怒道:「呸!呸!我在說什麼啊?好小子!你竟敢嘲笑我們,兄弟們,給我打!」眾惡漢舍下那人一窩蜂向燕九衝來。

    燕九好整以暇的打了個呵欠,當他閉上嘴巴時已有兩人來至身前揮拳出擊。

    看來這幫人確有些當混混的本錢,若是昨天的燕九恐怕早嚇得退了回去,但現在卻對面前二人視若無睹。只見他張嘴似又要打個呵欠,就在拳將及面之時面色一凜,猛的虎吼一聲。他面前兩人首當其衝動作竟凝固下來,周圍的人也不好過紛紛掩住雙耳。

    雷行雲點頭讚道:「可以啊。看來我還低估他了。」就這麼一句話的當兒,衝前的兩幫眾已往後直飛出去,一招間已被燕九收拾。燕九得意大笑,剛想說兩句場面話,這麼一耽擱已被隨後而來的人圍住。

    在原虎目瞪口呆中雷行雲沒好氣道:「蠢貨!」

    雖說燕九對付這十幾個人該沒什麼問題,但這是指運用正確的戰術,也就是游鬥,盡量不被對手合圍而言的。因為就連雷行雲在昨夜的打鬥中也是滿場遊走以一擊幾,他也無法同時對付十幾個人,何況燕九,看來這場打鬥燕九是注定會失敗了。

    原虎剛想下場卻被雷行雲阻住,他道:「先別急,給他點教訓反而有好處。」

    原虎一想也對,若不在今天教曉燕九這個道理,以後說不定會吃大虧,於是退回靜靜注視場內變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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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燕九卻不知現下自己已到這麼危險的地步,仍在那兒大放厥詞:「一起來好了,免得老子麻煩。」

    眾幫眾一擁而上,燕九極快的踢倒前面一人,剛得意道:「我……」背後已不知中了幾腳,一個趔趄差點跌倒。

    他迅速回身怒道:「誰打我?」卻又沒頭沒腦的挨了幾下。

    他這才意識到有些不妙,然而此刻為時已晚,不論他怎麼掙扎均有拳腳四面八方向他身上打招呼。到後來燕九連動都動不了,只有抱頭屈身護住要害任人圍毆。眾惡漢圍住他打了個痛快,直感到這傢伙一點反應也無才罷手。

    先前領頭者得意道:「看到了吧?敢惹我們斧頭幫的人就像他一樣。」手下紛紛出言附和,一副趾高氣昂之態。

    原虎看看倦在地上一動不動的燕九,歎口氣走下場來。

    那人認出是先前出頭的人,獰笑道:「好啊,老子正要找你,想不到你自己來了。想怎麼……」不料原虎一點也沒表現出受害者應有的合作,抬起一腳撐在他臉上。

    「……」本來注視著老大精彩表演的幫眾們被這突發事件弄得全呆起來,一時竟不知該做何反應。

    原虎正是要這一剎的時間,體內山神力發動,他以常人難以企及的速度衝入人群之中,以最為有效的手法無情打擊著對手。終於在他擊倒第三人時幫眾清醒過來,開始有組織的反擊。

    眾人迅速散開,形成三到四人不等的小組集結到原虎周圍並開始向原虎逼攏。這是一種非常有效的策略,原虎無法一次就解決一個小組,只要略有耽誤就必定會同時面臨眾人圍攻,發揮不了他速度的優勢,那麼下場恐怕也會跟燕九一般。這麼一個小小幫派在實戰中也能有這麼高水準的表現,看來在海鏡這一塊地方混確是要些本事。

    原虎沒受過正統的武術訓練,他唯一可依靠的就是自己充盈著山神力大副擴展的體魄以及長期獵戶生涯所學的簡單有效的技巧了。他先向場外面露憂色的雷行雲打個放心的手勢,接著將注意力轉回場內,按下緊張的心,正式開始面對這場較量。

    隨著對手的逼近場內外均一聲不吭,只有斧頭幫眾接近時的腳步聲靜靜響著。原虎忽的猛吸口氣,斧頭幫眾立刻緊張起來,誰都知道這是他動手的前兆。果然原虎在吐氣的同時已衝向他面前的三人,那三人立時停步擺出防衛的架勢,一人在前二人微微靠後,形成一個三角陣預備接下原虎的攻擊。

    同時原虎後方兩組也加快腳步迅速拉近彼此間的距離,意圖在第一時間完成對原虎的合圍。幫眾們臉上均露興奮之色,因為誰都以為那三人會擋下原虎那一擊,其實原虎自己也不相信自己能在一招間擊倒三人,所以他緊接著做出了個震驚全場的動作。

    就在到達三人有效攻擊距離的一剎原虎猛的一個直折轉向左方接近的另三人,身形不僅沒有停滯反而加速,一下將彼此距離縮短到面對面的程度。斧頭幫眾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後方的雷行雲啊的叫出聲,這種全力提氣轉向的方法正是在藥神婆處那兩隻異獸所用,沒想到原虎竟也懂得。

    其實這道理說來並不複雜,在提氣全力衝刺時人的力道灌注雙腳,利用踏地的衝力達到極速,要改變方向只需改變衝力的方向即可。然而普通人要做到這一點,就需要止步減速將舊力消解再生新力,練武之人無論功力高下都需改變內氣流向借之影響外力達到目的。可無論如何都會有一個停滯過程以適應氣行變化,也只有原虎體內那股不依常規隨心所欲的山神氣才能如此輕易自然的做到這一點,無怪眾人會驚歎如斯。

    原虎早在與二獸打鬥時就注意到這招的好處,在直衝中隨意變化方向,不僅能使敵人摸不著頭腦,更可以給自己更大的變化空間,在對敵中每能出其不意掌握主動。現下現學現賣不僅立刻改變被動局面,而且更利用山神氣的特點,使自己能在轉向時加速,可說比二獸又進了一步。

    面前三個因急於趕來而散失隊形的幫眾面部不受控制的扭曲起來,原虎一腳踢倒最前一人,接著雙手按上另一人胸口運力猛推,淬不及防下連同後面一個一起被原虎推往後方,再次拉大與同伴的距離。原虎倏的停步,貼在一起的兩人在慣性作用下同時跌倒,原虎跨步一腳踩上上面那人腹部,疊在一起的兩人立時面露苦色,眼白一翻昏死過去。

    隨後的兩組七人急急止步,雖然是在極度的震驚中他們仍做出了正確的判斷,如果仍是分為兩撥的話,在原虎神鬼莫測的速度與變化下這無異於自討苦吃。所以他們合攏一處並重整陣腳,以圖利用人數優勢作最後一搏,一次性壓倒對手。這種做法絲毫沒錯,並且還值得稱道,因為這是在他們的頭領缺陣的情況下。但他們卻忘了(其實是根本不知道)最重要的一點,那就是,原虎現在根本不能以常理度之。

    原虎沒有放棄這一機會,在他轉身的同時人已衝到因停步而暫時混亂的人群中。

    「……」太快了,根本沒有反應時間,一剎那本就混亂的人堆中更有如滴入水滴的滾油一般炸了開來。每個人都試圖讓自己與同伴平靜下來,也都無可奈何的發現同伴正接二連三的被打倒,然後輪到自己。短暫的騷動後已經有四人倒在地上再無法起身,而另三人卻成功退到了一邊。

    「你……你是誰?」(原諒我吧,又一句沒水準的台詞)剩下的三人身體不受控制的抖顫起來,現在別說戰鬥,恐怕要他們好好站著完整的說出一句長話也難。

    原虎沒理他們,只看了躺了一地的人一眼,緩緩道:「這並不重要吧,現在你們還想繼續嗎?」

    那三人張口想說些慣常的檯面話,終又忍住。只默默扶起老大,與那些傷得較輕者與昏迷的人互相扶持一下走個乾淨。雷行雲也大步走上,讚歎之情溢於言表,他大力拍了一下原虎肩膀讚道:「厲害!」

    原虎微微一笑,與雷行雲將被人揍得七葷八素的燕九扶起。「恩……幹什麼?再來打啊……」燕九睜開迷濛的雙眼喃喃道。

    別的不說,他的挨打工夫倒也頗為了得,竟沒什麼外傷。雷行雲皺皺眉頭,伸手撫上燕九腦門,一股柔和勁力傳入,燕九慢慢清醒過來。

    睜眼看看因熱鬧已過而散個一乾二淨變得冷清的四周,燕九終於明白過來,他嘿嘿乾笑道:「打完了?」

    啪!頭上立時重重吃了記。雷行雲怒道:「打完了!平時不好好學藝,現在只會給我丟人。」

    燕九頭縮了一下道:「要不是那幾個傢伙把我圍住,我會被他們打?」

    啪!立時又是一記。雷行雲罵道:「你以為自己有多少斤兩,能對付兩個毛賊就成高手了?別人不打你這種傻瓜打誰!」

    燕九漲紅了臉道:「我……我不是說了嘛,如果沒被他們圍住,我……」

    雷行雲伸手做出要打的架勢,燕九立刻反射性的縮了縮頭。雷行雲沒好氣的放下手道:「那你為什麼不能不被他們圍住?」

    燕九露出一絲迷茫,隨即眼睛一亮大叫起來:「對呀,不被圍上我不就贏定了嘛。哈哈哈哈……我真是一個天才啊……」

    雷行雲又好氣又好笑,低聲道:「算了,由他吧,我對這蠢貨無語了。」原虎只笑笑,這對師徒啊。

    轉頭這才發覺先前那位男子仍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那場激烈的打鬥竟絲毫沒對他造成任何影響,仍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兒。等靜下來原虎才有心仔細的打量了他一番,此人頗高,比雷行雲還高幾乎半個頭,人很瘦,但一眼瞟去竟給人一種極剽悍精幹的感覺,隨即又被他身上那種散漫的氣息掩蓋。膚色為健康的古銅色,似乎常年奔波在外,全身風塵僕僕。他長臉長眉細目闊口,一隻鷹鉤鼻,面相頗為特異。現在用那雙似閉非閉的細長眼絲毫不讓的與原虎一行對望著。

    「你看什麼?」燕九不耐煩的叫道。剛才的出醜讓他此刻仍渾身不爽。

    「看人。」依然是那遲鈍的回答,要死不活的語氣。

    「廢話!我是問你看著我幹什麼。」燕九開始挑惹了,絲毫不顧自己剛才為何打架。

    「我沒看你。」那人斬釘截鐵的道。

    「胡說,你明明盯著我……好哇,你罵人!」燕九擼起袖子準備動手了。




第十二章

    原虎並不想再生事,忙伸手攔住燕九對他道:「現在沒事了,海鏡並不太平,兄台還要小心才是,告辭。」轉身便欲離開。

    那人緩緩點頭,轉過身,忽然長長的歎息了一聲。這聲歎息中竟似包含了無數的憂愁與傷心,無數苦痛的回憶,那麼悠長深邃,直如一把長槍直直插入原虎內心最深處。原虎只覺心中猛的一痛,忍不住緩緩轉身。心中不願記起的回憶被勾起,小寶,小蘭,那些憂傷擔心的夜晚,母親在家鄉的苦望……竟都隨著這聲歎息呈現心頭。

    原虎生出同病相憐的感覺,若非有絕大傷心事,人又怎會發出如此寂寥的歎息呢。他叫住那人道:「敢問兄台有什麼心事嗎?」

    那人一震止步,臉現苦色,竟就那麼呆呆望天,好半晌始自言自語道:「我在找一把劍。」

    原虎不由一楞,找一把劍?怎麼心喪若死至此。那人苦笑一下看了原虎一眼,似在奇怪眼前這少年人。隨即面色一暗又轉身欲去。原虎雖不明白,但直覺毫無理由的想幫助這人,他急急道:「且慢,不知兄台可否聽我一言,我也許有辦法。」

    那人搖頭黯然道:「沒用的,我找遍了天下四洲,找了很久,太久了,找不到了……」說著又是長長一歎。

    原虎的心又是莫名一縮,好像這人極度的悲傷也傳到了自己身上。他定定心神繼續道:「不,你聽我說……」將兩日後霜雪珠之事說了一遍,接著道:「聽說東海龍王遍藏天下奇珍,兄台可以利用這機會向龍王討尋,說不定會有轉機哩。」

    一語驚醒夢中人,那人臉上現出不可抑制的喜色,自顧道:「東海龍王,東海龍王……我怎麼就沒想到呢?連齊天大聖的武器都是從那處來的。」一剎間似乎整個人都從此話上得到生氣一般。

    就如同一個已經絕望的人突然得到希望,這名男子身上那種要死不活的神氣消散很多,可以看得出他又有了一些可以期盼的目標,一種使人生活的動力。他感激道:「謝謝,真的很感謝。將來若有機會必當回報。」

    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那人走了幾步忽又停下道:「我挺喜歡你們的,乾脆這樣,這兩天我跟你們一起吧。」

    「什麼!」燕九輕功又一次提升,他跳起怒道:「你做夢!我們憑什麼要養你……」話未說完已有一塊黃黃的「暗器」擊在他張開的大嘴裡。

    「唔……」燕九趕緊捂嘴掏出暗器,「你這個卑鄙的……」隨即他吃驚的住口,因為他發現這枚暗器竟是錠金子!

    「就算你們吃的是龍肝鳳髓,也夠了吧?」那人緩緩道。燕九現在可沒空答他,只狠狠咬了金子一口,隨後摀住嘴跳個不停。

    原虎看了雷行雲一眼,雷行雲無所謂的聳聳肩:「我沒意見。」

    原虎點點頭,對那人道:「可以。不過要說明的是,我們幾個都有一身麻煩,跟我們在一起恐怕不會太平。」其實這並沒什麼問題,那人能獨自走遍天下尋劍,怎麼也該有自保的能力。

    果然那人道:「自保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原虎走上對他道:「那麼歡迎。我叫原虎,他叫雷行雲,那是他的徒弟燕九。」不知怎麼,他似乎很高興能跟此人走在一起。

    那人也上前道:「叫我楚劍好了。」

    楚劍?很奇怪的名字,出於禮貌原虎並沒說什麼。雷行雲也示好的向他點點頭,只有燕九仍站在一旁傻笑不止。「嘿嘿嘿嘿……發了,今晚可以大幹一場了。」

    楚劍打出詢問的神色,原虎苦笑一下:「沒什麼,他沒事。」

    雷行雲毫不客氣的一把搶過金子順帶敲頭一記:「為師管帳,拿來。」

    「你……太……」

    「什麼?」

    「不,沒什麼。」燕九放棄抵抗的念頭,乖乖隨眾人離去。

    回到客棧已是下午時分,此刻顧客寥寥,大堂中沒坐幾個人,掌櫃正趴在櫃檯上埋頭算帳。當原虎一行跨入時,他手一抖趕緊站起,因為他實在想不到這幾個人不但毫髮無損的自藥神婆處回來,甚至還多了個人。

    「你……你們……沒事?」好半天他才艱難的擠出這句話。

    燕九大眼一稜立刻將他壓了回去。「快點上菜,有什麼好的就端出來,老子餓了。」燕九吼道。掌櫃對他最是畏懼,趕緊下去吩咐。

    「我們不是才吃過?」雷行雲皺眉道。

    燕九大刺刺的挑張桌子坐下:「剛才吃得太差。再說今天有額外收入,不吃白不吃。」

    雷行雲剛要斥責,楚劍已坐了下來道:「呵呵,反正我也餓了,不吃白不吃。」

    沒辦法,雷行雲與原虎也只好坐下。不一會兒酒菜依次上桌,果然不錯非是碼頭那間小鋪可比,四人也不再客氣,全力投入戰鬥。霎時風捲殘雲,桌上不一會兒已杯盤狼籍。

    「啊~~~~」暖洋洋的午後,連吃兩頓,飽得直叫人提不起勁。如果不是有要事在身,這種生活還真是享受,原虎懶懶的靠在椅內想。

    「哦~~~」雷行雲舒服的打了個飽嗝,露出心滿意足的表情。燕九仍在做最後的掃蕩。從出門以來就在一直不停的奔波中,好久未享受過這麼平靜的時刻了。突然雷行雲探起身來對原虎道:「阿虎,問你個問題。」

    「什麼?」原虎動也不動,在椅中隨口答道。

    「你從沒練過武藝嗎?」

    「是啊,我從沒學過,怎麼了?」

    「嗯。果然跟我想得一樣,那麼你僅僅是靠速度與力量在打鬥。」雷行雲撫著下巴沉吟道。

    「什麼?」原虎好奇的問。另兩人也停下注意過來。

    雷行雲道:「我是說,你雖然很厲害,但那僅是憑本能在格鬥,沒有技巧。如果碰上真正的高手是不行的。」

    原虎抓抓頭道:「是啊。我也不是沒想過,但是我從沒練過武,這也沒辦法啊。」

    雷行雲指著自己道:「什麼沒辦法,我可以教你。」

    原虎呆楞了一下,雷行雲是武神道場門下,武藝厲害是不必說了,就連燕九也不是吃素的。如果自己向他學習武藝,該能變得更強吧?但是……怎麼總覺得有什麼地方不對呢?

    燕九最先反應過來,他歡呼道:「太好了!我終於有師弟了。」不懷好意的盯了原虎一眼,「放心,我不會欺負你的,哈哈哈……」

    對!就是這裡不對勁,原虎釋然。他對雷行雲道:「這個……我很願意。但我並沒有加入武神道場的打算,嘿,所以……」

    雷行雲搖頭道:「你誤會了,我並沒讓你加入武神道場。」

    不加入?那學什麼,原虎不明白了:「是嗎?可是你又說要教我武藝。」

    雷行雲解釋道:「是這樣……」原來武神道場不僅收徒授藝,而且還負責界羅國軍隊的訓練工作,也會教授普通民眾強身健體之法,包括一些運功法門與粗淺的拳腳工夫。這些普通的入門工夫在各地武館都有教授,只是武神道場做了一些改進,並不需要加入道場就能學習。

    最後他道:「所以我可以教你,雖作用有限,但以你的基礎,應該會有些幫助的。」

    原虎與燕九露出截然相反的表情,他喜道:「真的?哈,太好了,什麼時候開始?」

    雷行雲抬頭看看天色:「時間尚早,人又吃飽。益早不益遲,現在就來吧。」說著與原虎向外走去。

    半路突然回頭道:「對了。乖徒弟,小蘭那間房你跟楚劍一起住。」

    啪!燕九手中的碗跌落地上,他茫然轉頭看看在一旁的楚劍。後者回以一個燦爛的笑容,燕九只感一陣天旋地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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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由此刻至晚飯時分,雷行雲盡力教授那些入門的基礎功夫。原虎本就有些基礎,加上吸取山神力後體能大異常人,一點就透,所以沒費多少功夫就學會摸透。雖然對於一個武人來說這些功夫根本不值一顧,但對一直以來只靠體力戰鬥的原虎來說卻無異是開啟了一扇從所未入的新天地。由此刻開始原虎始學會在戰鬥中運用技巧,配合上他那超乎常人的速度力量,體內山神力那隨心所欲的運勁方式,神鬼莫測的土石操控之技,整個人與往日幾不可同日而語。

    看著原虎輕巧的完成最後幾個動作,雷行雲滿意的道:「果然不出我所料,這些入門的東西對你真如小菜一碟,今日一下午已經足夠。以後就得看你自己的造化了。」

    沒想到自己一個下午就完成了訓練,原虎心情大好,開玩笑道:「是嗎?不怕我以後想通了加入武神道場,那時你就得小心羅。」

    雷行雲親熱的一拳擊了過去:「那我可求之不得。」二人相視大笑,充滿相知相得之意。

    看看天色差不多,兩人走回大堂。燕九早已叫上一桌美味佳餚正自顧吃個不亦樂乎,早習慣徒弟這種不敬,雷行雲也不生氣,逕直走上坐下。而頗為意外的是,岳昊來也在桌上,笑吟吟的端著杯酒。

    看見兩人走來,岳昊來搶先笑道:「主人莫怪小弟唐突,只是在下一人吃喝未免冷清,這才冒昧不請自來,還望見諒。」

    雷行雲也不理他,只自吃起來。燕九含糊不清的道:「別怪我,我趕了他,他不走。」

    原虎哈哈一笑道:「大家出門在外萍水相逢,本該多親近親近才是。」

    燕九也插話道:「就是,人多熱鬧些嘛。」這麼一來二去桌上漸漸熱鬧起來,三巡酒後幾個大男人更親熱得有如一家人一般。

    突然岳昊來說道:「聽說你們今天惹上了『東海盟』?」

    這人消息倒靈通,原虎奇道:「岳兄如何得知?」

    岳昊來得意道:「我這人一刻也閒不住,沒事就愛往人多的地方鑽。今日下午偶然聽到幾個『東海盟』幫眾講起在藥神婆處有三個抬著一名少女的人惹怒了大總管丁行,弄得他回去大發脾氣,說以後一定要報這個仇,我一猜就是你們。」

    原虎苦笑道:「想不到傳這麼快。」

    燕九插嘴道:「怕什麼,他還能吃了我們不成?」

    岳昊來正色道:「燕兄此言差矣。俗話說『強龍不壓地頭蛇』,你們在海鏡一日就不可不防。雖說背後有武神道場撐腰,但象東海盟,龍船會這種數一數二的大幫會實有不可輕辱的實力,一個不小心恐怕就要糟糕。」

    原虎與雷行雲對望一眼,都看出對方眼中的憂色。岳昊來的話實是不錯,他們雖有武神道場在背後,但這畢竟是個虛無縹緲的名頭,一旦真出了事,難道還指望武神道場千里迢迢跑來救他們不成?此刻他們開罪海鏡兩大幫會,處境實已到極危險的地步,兩幫會現在不動他們,也只是為二日後霜雪珠不願節外生枝而已。

    看見兩人被他的話打動,岳昊來微微一笑,又道:「二位知否,你們今天還做了件不該的事。」

    原虎一楞,隨又無奈道:「說吧,反正壞消息也夠多的了。」

    岳昊來道:「聽燕兄說你們還惹上了『斧頭幫』的人。他們雖不如東海盟那麼大,但其首領乃海鏡太守溫成同的侄子,他手下很多幫眾是由海鏡退役守軍招攬而來,與整個海鏡官府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這種幫會最是麻煩不過。」

    原虎長歎一聲,自己這一行真跟「倒霉」幹上了,恐怕再呆個幾天沒準會跟整個海鏡地方幫會為敵,難怪那些人那麼能打,原來是退役官兵。

    雷行雲冷哼一聲:「怕什麼,難道還會比東海盟跟龍船會要糟。」

    岳昊來搖頭道:「不然。這種小幫會沒機會染指霜雪珠,反而能一心一意來報復各位,再加上他們與當權者的關係,恐怕連官府也會牽扯進來。昨天才發生黃副將軍被殺一案,官府四處尋找兇手,城內看似平靜,實則私底暗潮湧動。如若他們栽贓陷害,倒不可不防。」

    原虎露出沉思的表情:「應該不會吧。昨日李七行兇有目共睹,再說我們若是兇手又怎會還在城中大搖大擺四處走動,再怎麼說也有王法管著,要陷害我們該沒那麼容易。」

    雷行雲點頭稱是。岳昊來也不再爭辯,舉杯哈哈笑道:「算我多慮了,實是該罰。」

    雖說這樣,但此事卻一直縈繞原虎心頭,揮之不去。他隱隱感到這事確非自己想的這麼簡單,按說此時城內外鬆內緊,但昨晚與今日自己一行連著大鬧幾場卻不見半個官兵出面干預,確是奇怪。但若說會給人這麼陷害確也太過牽強,想得一會兒沒個結果乾脆放下心事,與眾人開懷痛飲。

    自昨日初嘗杯中滋味,原虎立即發覺自己愛上此物。俗話說「借酒澆愁」,自己煩心事本就不少,不知不覺間就已經離不開它了。

    席上大家樂也融融,但原虎卻發現楚劍大多時只是捧杯兩眼茫然望著對面牆壁,雖能毫不遲滯的與眾人言談調笑,但心卻根本不在這裡,就像是具會說會動的活雕像,顯得與週遭格格不入。在初遇時此人一副心若死灰的頹喪樣兒,雖在得到少許希望後變得正常一些,還不時講兩句笑話。但原虎卻直覺感到那並非變化,只是被他刻意表現的「活力」給遮掩,他只是在自欺欺人似的「表演」正常而已。

    原虎不由心下唏噓,此人究竟有什麼過去?自己呢?自己現在這樣又何嘗不是遮掩?

    注意到原虎看著自己,楚劍轉頭望過去,兩人目光相觸,楚劍不由一震。那目光,那麼似曾相識,也許,這就是自己為何會與這幫少年人呆在一起的原因吧。從這名青年的眼中,他看到了,雖沒自己這般嚴重,但確確實實有著與自己相似的哀傷。二人有會於心,舉杯對飲,一切盡在不言之中。

    桌上其他人並未注意到兩人間的這段小插曲。不久後吃飽喝足,燕九站起身,先得意的環視一周,然後以刻意壓低的聲音曖昧道:「哈,想不想來些飯後餘興節目?要的趕快跟我來。」

    眾人莫名其妙,只雷行雲興奮的起身道:「現在就行了嗎?」

    燕九點頭:「其實黃昏就開門了,現在正是最熱鬧的時候。」

    雷行雲高興的拉起原虎道:「那就快走吧。」

    一時間三人明白過來,原虎漲紅了臉道:「我……我看我還是算了。」

    雷行雲不悅道:「怕什麼,別掃了大伙的興,快走。」原虎自是不許,二人就在那兒拉拉扯扯。

    岳昊來卻拉住一臉猴急的燕九道:「燕兄,你們是不是要去……嘿,那兒?」

    燕九得意的點點頭:「對頭。」

    岳昊來湊近道:「卻不知你們要去哪一間?」

    燕九奇道:「怎麼,你一個讀書人也有興趣嗎?」

    岳昊來理所當然的道:「『十年一覺揚州夢,贏得青樓薄倖名』。這等地方正是我輩必經之地。」

    燕九撓頭道:「是嗎?我們要去的是『群玉院』,我白天早就看好了。」

    岳昊來皺眉道:「不是小弟多嘴,只是若你們晚上要去那兒,這麼還在這裡吃飯?」

    燕九大惑不解:「怎麼,有什麼不對?」

    岳昊來笑道:「燕兄有所不知,若要去那種地方消遣的話,最好就是在那裡叫上幾個姑娘一桌酒菜,再請人吹拉彈唱跳舞表演。到時偎紅依翠耳娛目樂,那吃飯才叫享受。」

    燕九大驚:「什,什麼!有這等規矩?我卻不知,這可如何是好。」

    岳昊來安慰道:「無妨。其實吃倒在其次,最重要是姑娘漂亮,不是我說的話,群玉院……嘖嘖。」言罷搖頭,歎息不止。

    燕九此時已把他當作神一般崇敬有加,當下虛心求教道:「那裡不好嗎?」

    岳昊來不置可否的道:「也不是太差,過得去吧。不過我知道有一家『怡香樓』,那兒的姑娘……嘿!而且那有個『五朵金花』,個個國色天香多才多藝,正好我們一人一個。」

    燕九早聽得兩眼放光,急不可待道:「在哪,在哪?快帶我們去。」旋又頹然道:「可是錢是我師父出,他可不一定讓你去,這可怎麼辦。」

    岳昊來笑道:「沒關係,錢我自己有,只求大家一起去圖個熱鬧。」說著遞上一錠金子。

    燕九不能置信的接過,滿臉不兮。怎麼最近的人都這麼沖,動不動就是金子。不過現在無暇感慨,他拿上金子向仍與原虎糾纏不休的雷行雲走去。

    附在耳旁向雷行雲如此這般一番,果然雷行雲面露喜色,毫不客氣的將金子收入袋內,然後對原虎道:「阿虎,還是走吧。你沒聽到嗎?五朵金花在等著咱們啦,差你一個怎麼行。」

    原虎駭然道:「什……什麼五朵金花?」早被雷行雲燕九一人一邊架住,不由分說就往外走。

    原虎大急,不斷叫道:「別開玩笑,我不去……放我下來。」哪會有人理他。岳昊來楚劍欣然跟在後面,一行五人浩浩蕩蕩向怡香樓而去。





第十四章

    五人由岳昊來指點,架著一臉不甘的原虎穿街過巷。路上行人聽著一行不斷傳出的諸如「放開我,我不去」「放心,我們是上怡香樓,又不是去斷頭台」「一會姑娘來了,保你打都打不走了」……此類的話,無不瞠目結舌駭而趨避,一面大歎「世風日下,人心不古」,上青樓這種事竟也如此這般當街聒噪。

    原虎雖大力掙扎以示清白,無奈單拳難敵四手。在幾人熱心勸慰(挾持),曉之以理,動之以情(強詞奪理胡說八道)下,終於被激發人類潛藏的天性--從眾而屈服,答應陪眾好(損)友去見識見識。楚劍雖自始至終未發一言,但他似乎對原虎受窘的樣子十分欣賞,一路跟隨大隊,含笑將原虎的無力抵抗瞧了個夠。

    由一條橫街轉入此條大街後行人明顯增多,不時有轎子或架架華麗的馬車在路人中飛馳而過,留下一陣馬蹄音及不少抱怨之聲。空氣中飄蕩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絲竹之音,想聽卻又不真切,像微風一般吹過人耳,卻又叫你把握不住它來至何處。

    海鏡這種大城不僅城池寬廣,且城內街道整潔寬闊,可容數騎並行。排水系統巧妙設置於地下,故雨天亦不會有積水。這種大路兩旁每隔一丈就有一條木桿撐起盞盞風燈,一到夜晚就由專人點亮,為路人提供照明。夜間登高,就可看見城中縱橫數條光帶璀璨生輝,是為海鏡一景。

    原虎與眾人饒有興味的看著路邊鱗次櫛比的酒館青樓,無不嘖嘖讚歎。此時正是海鏡夜晚最為熱鬧的時刻,酒館內燈火通明人聲喧沸,青樓外眾女迎送鶯聲燕語,路上人頭熙攘接踵摩肩,顯示出這座大城不遜白日紙醉金迷的夜生活。身處其間如真似幻,讓人幾疑身在夢中。

    隔得老遠就可看見前方一座兩層紅木小樓,造型美觀,雕花木飾無不極盡精巧之能事,上面五顏六色的燈籠在夜色中特別顯眼。樓後一大片地方都由不低的圍牆圍上,內裡蔥蘢的草木在夜色中映出大塊大塊的黑影,數座小樓點綴其間,既給人一種身處花間,尋幽探勝的獨特感覺,又不失和諧,足見當初設計者定然煞費了番苦心。此刻內裡燈光耀眼人影憧憧,一片熱鬧景象。

    「那就是怡香樓。」岳昊來指著前方欣然道。

    眾人精神大振,果然是個好地方。走到近處只見門口分站三四位武裝大漢目光灼灼掃視行人,一副不善的樣兒。燕九愕然道:「他們是幹嘛的?妓院還要人站崗嗎?」

    岳昊來未及回答,一位半老徐娘已經迎了出來:「哎喲,這不是岳公子嗎,您又來啦?這幾位是?」

    在四人注視下岳昊來頗為尷尬,乾咳一聲道:「今日跟幾個朋友來玩玩,他們……」指著門口那幾人。

    那叫春娘的老鴇狠白了他們一眼,氣道:「今天太守老爺在這裡宴客,這四個瘟神就杵在這兒,客人都嚇跑了,真討厭。」說完上前親熱挽起岳昊來手臂就往裡拖。

    岳昊來邊走邊問不一會已打聽清楚。原來海鏡太守今夜包下這裡的一座小樓,因此園內好大一塊地方均被大批人馬封鎖起來,老闆娘為此頗有怨言。

    一路上均為碎石小徑,兩旁遍植花草,每隔一段就有一座石製燈台,清幽雅致。晚風習習中行於其間,聽著四周小樓內傳出的彈琴唱曲,喝酒行拳的喧鬧,別有一番叫人感到親切的氣息。想到呆會兒能於此間攜美而飲,盡興而歌,五人無不心懷大暢。引眾人來到竹林間一座精緻小樓內裡的一間房內坐下後,春娘笑道:「五位稍坐,姑娘一會兒就到。」

    這間房一如它周圍的環境般,佈置得極為清雅,打掃整潔,窗明几淨,四壁雖只有了了幾幅花鳥山水,但放於此間卻一點也不嫌單調。屋子正中是一張楠木製的八仙大桌,上鋪繡有百花圖案的錦織桌布,富麗中又帶有幾分別緻。而桌上一瓶新鮮的白玉蘭正含苞待放,淡淡香氣直入鼻端,似乎醇酒美人未到已先將人熏得醉了。如此環境,也難怪岳昊來大力推薦,果然非一般庸脂俗粉之地可比。

    岳昊來站起將春娘拉到一邊道:「老闆娘,我們幾個朋友今晚是慕五朵金花之名而來,可否請她們前來一會?」

    春娘面現難色:「不是我不安排,可今晚她們被太守老爺包下,實在走不開。」

    岳昊來悄悄遞上一錠金子道:「幫幫忙嘛。」

    春娘白他一眼,眉花眼笑道:「好嘛,待我試試看。其實我們怡香樓哪位姑娘不是盼著侍侯岳公子呢。」作勢撞了他一下,這才帶著陣香風而去,看得旁邊四人暗暗心驚。

    俗話說「人不可貌相」,可真是不假。這岳昊來平日一副書獃樣兒,但他非但見事明瞭,沒想到還是個花叢老手。看他跟老闆娘這麼熟絡,定來了非止一次,甚至連眾女「芳心」也一舉俘獲。他此刻猶如吸了白粉般興奮,大談海鏡人物景致,口舌生風,真有名士之風。

    不一會侍婢陸續端上酒菜,又有五位妙齡少女前來作陪。雖沒想像中五朵金花那般艷麗,但也屬上品,個個青春勃發美麗動人,加上慇勤口甜,侍侯得五人大為舒服。

    五人中岳昊來最是熟絡,與眾女言笑無忌;雷行雲略有生疏,但也是舉止從容豪言縱笑;燕九則早已忘乎所以,最為投入;原虎就慘了,漲紅了臉眼鼻觀心,不敢越禮,偏偏陪他的女子又有些頑皮,就愛粘上他挨挨碰碰,令原虎叫苦不迭;楚劍則仍與平日一樣,態度不溫不火恰倒好處,可明顯心神又不知到了何方。

    只聽一位姑娘對岳昊來道:「聽說諸位大爺今晚是專為五朵金花而來呢。」言語中有著明顯的醋意。

    眾人均露出注意神色,要看岳昊來怎生招架。只見他不慌不忙舉杯一飲而盡,哈哈笑道:「有道是『春蘭秋菊,各攬勝場』,各位姑娘個個貌美如花,我們哪還有心思去想別人呢。」輕輕一個「御」字訣,不僅避開正面攻勢還誇了在座諸女,人盡皆歡,果有非凡能耐。

    果然眾女齊聲嬌笑作態不依,席上自然又有一番熱鬧。

    這時房門吱呀一聲打開,春娘領著兩位美女進入。此二女均二十左右,生得雪肌玉膚明眸皓齒,她們並未多做打扮,但自有一股意濃態遠的卓約風致,此時在眾人席前盈盈而立,立時吸引所有人的目光。

    春娘笑道:「來,芝芝,香碧,見過眾位大爺。」

    二女向眾人輕輕一福。岳昊來拍拍身旁的姑娘道:「哈哈,你們可算來了,快過來,先罰三杯。」

    他身旁女子立知他先前的話是騙人的,但也沒辦法,只好與另一女起身相讓。

    春娘道:「不瞞各位,芝芝跟香碧是我好不容易從太守大人那兒要來的。那邊催得緊,今次只能為大夥兒彈只曲兒。要不是為了岳公子,我還真不敢做這事兒哩。」言罷「幽怨」的橫了他一眼。

    眾人不可避免的露出失望之色,就連原虎也有些不捨。芝芝向眾人微微一笑,俏聲道:「今次確是有些不便,還望各位多多見諒。等會兒由我彈琴,香碧唱曲兒,就算向各位賠罪了。」

    這樣五人自也不好說什麼,只得答應。芝芝走向廳角微微調了調琴,叮叮鼕鼕彈了起來。

    琴聲悠揚,如絲絲清風片刻充盈房內,直透眾人心底。一時人人閉目靜聽,鴉雀無聲。這時香碧那慵懶閒適,清甜空靈的唱音恰倒好處的響起,與琴聲相和,霎時猶如一幅素色的圖畫被圖上了色彩,立刻生動起來。

    「美女妖且閒,採桑歧路間。柔條紛冉冉,葉落何翩翩!攘袖見素手,皓腕約金環。頭上金爵釵,腰佩翠琅玕.明珠交玉體,珊瑚間木難。羅衣何飄飄,輕裾隨風還。顧盼遺光彩,長嘯氣若蘭。行徒用息駕,休者以忘餐……」

    不知不覺時間靜靜流逝,然而眾人卻一點也感覺不到,完全沉浸在兩位絕色美女用琴音與歌喉編織而成的夢幻之中。待到琴終曲罷,幾人仍是一副陶醉神色,紛紛低首回味剛才那不屬人間的柔美曲聲,久久不能自己。屋內靜到極點,惟有窗外風吹竹林的陣陣濤聲遍響,似也為剛才一幕醉心而和。

    一曲雖終,餘音繞樑。這芝芝和香碧果有驚人藝業,連不韻音律的原虎都聽得忘記所有,而慣聽她們歌聲的春娘也是呆呆出神,更不要說其他人了。就這麼安靜許久,最後終於由岳昊來打破沉寂。他緩慢的鼓掌聲響,眾人終於驚醒過來,隨即掌聲響成一片,卻沒有一個人說話,因大家都知道,無論說什麼都不足以表達剛才所聞,也只有盡力鼓掌才能稍稍表示自己此刻的心情。

    倏的楚劍目中精光一閃,抬頭低喝道:「有人!」

    幾人立時驚醒過來,此刻才聽見密集足音在門外過道響起,接著碰!的一聲房門大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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