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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東勝神州志 作者:紫淵 (已完成)

第十五章

    一名二十多歲神情傲倨的青年領著五六人當先而入,看見芝芝香碧在屋內,眼中怒意一現,戳指喝道:「大膽!春娘你是否不想開店了,竟敢偷偷帶芝芝跟香碧來這裡!」

    春娘被這突來的打擊嚇得呆了,竟不知如何回答。那青年轉頭見桌上五人個個神色自若,竟似沒把他放在眼裡,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卻見他背後一人悄悄上前附耳說了句什麼,那青年目光一凜,仔細打量起五人來。

    原虎等心叫不好,原來這人正是日間那群「斧頭幫」的領頭者。岳昊來也低聲向眾人道:「此人正是斧頭幫幫主,海鏡太守的侄子溫英。依仗其舅權勢,平日在海鏡橫行霸道為非作歹。」

    看來已經確定眾人身份,溫英冷笑道:「好哇,原來是你們,真可謂冤家路窄啊。」

    雷行雲一使眼色,燕九笑嘻嘻的站起:「原來你就是斧頭幫幫主,失敬失敬。」

    溫英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哼了一聲沒有做答。燕九又道:「難怪能帶出那麼一幫廢物,真是什麼山聚什麼鳥,哈哈哈~~~」

    斧頭幫一行勃然大怒,紛紛喝罵不止,氣氛立時緊張起來。

    春娘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各位大爺息怒,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溫英擺手制止她道:「少廢話,還不把人帶到我舅舅那去!」

    春娘無奈的看了岳昊來一眼,後者回以一個放心的笑容。頃刻屋內眾女走個一乾二淨。

    溫英這才走上兩步威脅道:「自己老實點跟我們走,別自討苦吃。」哪知座上五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兒。

    溫英大怒,罵道:「找死!」手下一人越眾而上伸手就掀桌子。雷行雲不慌不忙伸手按上桌面,那人連使幾道勁,直如蜻蜓撼石柱一般。燕九大笑叉住那人頭面一推,哈哈笑道:「滾吧你!」那人如破口袋般直跌開去。

    溫英面色大變,撮指發出一聲尖嘯揮手道:「上!」全面開打。

    雷行雲大喝一聲將桌面舉起扔向對手,巨大的台桌與滿桌酒菜將當先兩人撞得倒飛回去,餘勢不止直滾入人堆中,破碗湯汁滿天亂飛,場面大亂。

    溫英刷的拔劍在手叫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操傢伙!」斧頭幫眾執出各種兵刃向五人圍過來。

    雷行雲冷哼一聲站起與燕九拔刀在手,原虎等也擺開架式預備迎戰。忽的背後樓下隱隱傳來陣陣喧嘩聲,接著由竹林中湧現大批手執火把官差打扮的人圍住小樓。原虎一行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一回事?

    溫英搶到窗前向下大吼:「這五人聚於此處,可能想對我舅舅不利。他們還跟昨日黃副將一案有關,快將他們抓起來。」樓下頓時一陣騷動,不斷有人大聲呼喝。

    他又轉頭得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日我舅舅宴客你們也敢來生事,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原虎等大叫不妙,想不到無意踏入局中,竟使下午的猜測成真。

    「怎麼辦?」燕九回頭問道。

    原虎腦中念頭急轉,迅速道:「他們也沒料到此事,乘對方毫無準備,趕快衝出去。他們有意栽贓,決不能落到對方手裡。」

    岳昊來趕緊一指左手方道:「那走這邊,那處圍牆離這裡最近。」

    雷行雲道聲:「好!徒兒,開路!」與燕九向窗戶搶去。

    溫英冷笑一聲攔在窗前,舉劍向雷行雲刺去。「噹!」刀劍交擊發出一聲大響,雷行雲運勁猛推,溫英武功竟也不弱,堪堪與雷行雲相抵。燕九又當頭一刀削到,溫英無奈只得退開。

    「快走!」雷行雲揮刀架住與手下撲來的溫英回頭大喝道。楚劍與岳昊來忙到窗邊,原虎拉住一名斧頭幫眾的手順勢奪下對方手上單刀,接著由右向左一旋,那人與後面的同夥撞做一團,潰不成軍,解了後顧之憂。

    雷行雲連著五刀逼開溫英等人退到窗口,原虎乘機扔出手上單刀,溫英大駭低頭急避,乘這當口五人紛紛跳下樓去。四周立刻圍上一批人馬,外圍火把照得周圍一片大亮,他們已被趕來的人團團圍住。

    雷行雲抬腳踹開身後大門叫道:「快進去。」領頭衝入,餘下四人忙跟著跑進。

    外面官兵紛紛呵斥著向門口湧來,有的更由臨外的窗戶翻進房內以阻截五人,小樓頓時響起一片男男女女驚恐的尖叫。雷行雲轉身拉上木門對四人道:「你們先走,我擋一會兒。」

    岳昊來搖頭道:「不行,現在不走就沒機會了。」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門上,口中唸咒用手一指,木門立刻熊熊燃燒,外面官兵紛紛驚叫,無人再敢闖上。眾人大喜,想不到岳昊來竟會道術。雷行雲舉刀行前,一行人沿木廊狂奔。

    碰!前面一間房門碎裂,幾名官差已然闖入截在眾人身前。雷行雲大喝一聲急步搶入人堆中,一個旋身,兩名官差一聲悶哼已然掛綵退往一旁。餘下一人則被雷行雲一腳踢開,迅速通過。誰料此時後方燃燒大門被溫英劈碎帶人闖進,緊接著前方三間房門大開七八名官差湧入過道,五人又被包圍。

    原虎人急智生運腳踢開右方一間房門對眾人道:「這邊。」接著微微勾手,石製地板輕微隆起,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被絆倒,後面的人收勢不及在狹窄的過道中滾做一團。岳昊來也掏出符紙打出一道「氣劍」,一名斧頭幫眾慘被擊中,後面追兵也被暫阻。

    不理房中嚇得縮做一團的顧客與侍女,五人由窗戶翻到外面,來到小樓之後。果然此處現在還沒有官差,機不可失,眾人立刻向東狂奔。卻聽溫英在樓內狂叫:「他們在後面!」

    五人大叫不妙,果然立刻由樓角轉出一隊官差向五人衝來,接著他們身側窗戶也不斷有人翻出。雷行雲大叫:「快走!被圍住就晚啦。」不理左方翻出的人直向前面殺去,欲在包圍網形成前搶先衝出去。原虎則自動移到左側擋住這邊,岳昊來與楚劍仍在中間,並掏出了幾張符紙做好準備,燕九則墜到隊後真正做起了「斷後」之職。

    兩方人馬不斷接近,就在雷行雲距對方不足兩丈之遙時,岳昊來搶先出手。左方地上立刻燃起一道火牆,長約一丈,高二尺,烈焰逼人,左方追兵惟有繞開,為五人爭取到一線空隙。接著三道「氣劍」電射而出擊倒三名官差。雷行雲則乘對方因驟逢道士而慌亂時反手插刀,身形化為一道輕煙標入人叢。「斷金掌!」前方官差隊形潰散,亂做一團的人更給了雷行雲良機,斷金掌頃刻就擊倒數人。

    此時左方敵人終成功分兩撥前後繞開火牆,向眾人身後與左方追到。雷行雲優勢持續不了太久,一旦敵人反應過來他們將再沒機會。必須立刻跟上支援,惟有合五人之力才有可能闖關,在這關鍵時刻原虎迅速分析形式做出了正確判斷。

    「哇!」「我踩到什麼了?」「好痛。」後方敵人紛紛驚呼,卻是原虎悄用山神玉製出土針刺穿後方追兵的腳。自從上次被藥神婆識破後,原虎已不敢再明目張膽的使用山神玉了,以免被別有用心者瞧破,縱在此危機之時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鬧。招呼莫名其妙的燕九回隊,讓他帶領楚岳二人迅速與雷行雲會合以做支援,自己則越眾而出向左方追兵撲去。

    以閃電般的速度避過兩把大刀,再順著一根長槍「游」到敵人陣內,原虎一把抓起驚駭欲絕的官差掄向一旁,再搶下唯一會用的武器--長槍(就是說與自己以前用慣的獵叉有些相似)刺向前面一個用單刀的官差。沒有招式,只是單純的快,這名官差連反應的時間都欠奉就被挑中大腿,慘叫跌往一旁。

    原虎左移兩步避過對方主力,退到人少處一招「橫掃千軍」,一股勁風隨掃狂飆,打得眾人七葷八素。乘此時機原虎閃電出槍猶如毒蛇吐信伸縮不止,乾脆利落的連挑七八人,竟無一合之將。

    滿意的看看戰果,原虎準備退向後方同伴處。心中警兆忽現,不及細想忙低頭旋身移向後方,緊跟著一把長劍掠過剛才站立處,可謂險到極點。「是你!」來人正是自剛才一直被眾人耍得團團轉的溫英,他眼中露出怨毒神色,一聲不吭挺劍攻來。而十來名斧頭幫眾則補上將兩人圍住,原虎大歎,惟有拋下逃跑念頭專心禦敵。

    連續四記搶攻均被溫英用巧妙招數逼開,雖然無奈,原虎也不得不承認低估了對手,可能沒什麼應變之才(因為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他的實力卻絕對在燕九之上。原虎槍身後縮擊在一名欲由後方偷襲的幫眾小腹上,一面急思對策,決不能再拖下去了!

    猛聽到一陣極熟悉的破空嘯聲,原虎大叫不好,原地一個後翻躲開,剛才所站之地立刻裂開一道小口。而同時前方傳來雷行雲的慘哼聲和燕九的大罵。原虎急抬頭,果然房頂上站了兩位身著道袍的中年人,冷冷盯著下方。

    該死,對方竟也有道士。其實這並不奇怪,既然有這麼多官差護衛,那麼有兩名道士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這對原虎等人來說則無異噩耗,有這麼兩人居高臨下用道術攻擊,他們根本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二名道士又開始低聲唸咒,其中一人指間黃符扔出後竟憑空化為一隻巨大的鱗爪伸向雷行雲等。

    岳昊來念聲響起,一面紅光擋在他們頭頂,不斷阻著巨爪下抓之勢。眾官差則看呆了眼,一時忘了攻擊。而另一名道士喝道:「土行。流沙井!」原虎腳下土地開始軟化為流沙,並發出絲絲的吸吮之聲。哪知原虎絲毫不受影響,穩穩立於流沙之上,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兒。那名道士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其實他哪裡知道,身懷山神玉的原虎根本無懼任何土行術法,即使五行宮主孫韻音親至,用此道法也莫奈他何。

    前方傳來岳昊來大叫:「是中級『符鬼』法術,我堅持不了多久,快解決他。」

    而那名道士則喝道:「蠢材,還不快上!」眾官差醒悟過來,又向四人圍攻。此刻幾人性命全靠岳昊來支援,剩下三人自動圍在他身邊,再無法做寸進。而這期間攻擊原虎的的道士則連換兩種法術,由「流沙井」變為「地荊刺」再化為「石牢術」,均如泥牛入海,一絲效果也無。直急得他暴跳如雷(當土行道士遇上山神,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其實這人能在頃刻間連用三種法術,當也在中級水準左右,實非泛泛,可惜所遇非人罷了。

    既然對方奈何不了自己,那就換我主動進攻。原虎後退兩步,猛的運勁擲出手中長槍,直向那名「式鬼」道士(『式鬼』道術,道術一種。是利用法術操縱各種施術者『飼養』的鬼怪的道法。這些『鬼怪』中低級者是由道士本身法力所化的幻影,高級者則由施法者捕捉的妖鬼族煉化而來,故極招妖鬼兩族之忌。所幸高級『式鬼』法師極少,鮮有能驅役鬼妖者現世,一般中低級者只能幻化式鬼而已)電射而去。溫英一直注意著原虎行動,見狀忙丟出手中長劍將其截下,又揮手讓手下向兩手空空的原虎攻去。

    原虎暗叫可惜,無暇再顧道士,惟有專心禦敵。雖然奈何不了他,但雷行雲他們就危險多了,得趕在這名倒霉的土行道士反應過來聯合對付四人前將其收拾,否則雷行雲等連反抗機會也無了。

    原虎閃電插入三名斧頭幫眾之間,下身不動上身迎風擺柳般前後左右急晃幾下,三名幫眾慘被撞得拋跌開去。乘這機會他晃過身前兩人向小樓奔去,一路試圖攔阻者均莫名摔倒,場面一片混亂。見用土行道術對付不了他,那名道士開始換用單純燃燒法力的法術,前後四道「氣劍」發出罩住原虎全身,勢要他無法前進。

    原虎不想多做糾纏,索性脫下外袍山神氣貫注其上望空一甩,只聽劈啪爆響不止,漫天布片飛舞,卻成功截下氣劍。「怎麼可能?」道士瞪大雙眼,原虎卻沒閒情理他,加快腳步。

    背後響起兵刃破空之聲,原虎側身避開,卻是溫英又換了把長劍挺身攻來。對這人不能掉以輕心,原虎惟有強打精神應付,這麼一耽擱那幫陰魂不散的斧頭幫眾又圍了上來。突的岳昊來慘叫一聲,擋住鱗爪的紅光四分五裂,鱗爪毫無阻滯的撲下一把攝起楚劍。

    岳昊來急道:「楚兄!」回頭對雷行雲道:「護住我,我要行法。」執出四張符紙開始專心唸咒。

    燕九殺得興起一把夾注對手刺來的長槍,運力一掰狂吼一聲竟將槍桿折斷,將斷槍一把捅入對方小腹。鮮血濺上頭臉,配上他猙獰的面容,猶如鬼神現世。再顧不上防禦,被激起凶性的燕九撞入人堆,頃刻身被數創,對手卻也倒下四人。所幸他筋肉甚厚都只是些皮外傷,但也鮮血淋漓,也顧不上什麼招式,面對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的兵器燕九不閃不避,只專注於眼前一人,砍倒他!再找上下一人,再砍倒他!再找一人……漸漸他周圍倒下一地傷者,燕九執刀昂然立於其間,狀如修羅剎神。這些官差平日哪曾見過這般人物,心志被奪不知不覺退開一大片空間。

    雷行雲則冷靜得多,他知道現下唯一機會就是專心唸咒的岳昊來。若讓他發出這個法術(看上去應該很厲害),眾人就有機會了。故他緊守方寸之地,以最簡單的動作抵禦來者,以節省體力。他先運刀御開對方兵刃,接著長刀閃電吐出,對手必中招掛綵。御開,出刀,御開,出刀,御開,出刀……雷行雲不斷重複著這看似枯燥機械的動作,卻每每見效,竟無人能接下第二刀。

    到這時雷行雲的真正實力才得以顯現,手中長刀猶如黑白無常的奪命索一般,不斷製造著對手的傷亡(沒有死人就是了),一滴滴鮮血順著刀尖淌下,在地上積成一灘。

    對手的韌性顯然超乎官差們的想像,同伴一個個倒下,而對手卻像狂風巨浪中的小舟一般,雖驚險萬分,卻始終屹立不倒。漸漸官差們開始動搖,敢於上前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終無一人再敢進攻,只形成一個包圍圈圍住三人。

    雙方不約而同的住手,紛紛喘著氣盯著對手,不發一言。偌大一塊空地出奇的靜謐,只餘下岳昊來吟唱般的唸咒聲,地上傷者痛苦的呻吟,偶爾火把發出的爆響,還有就是不遠處原虎打鬥的呵斥聲隱隱傳來,氣氛詭異。

    那名式鬼道士咭咭一笑,道:「一群廢物。這傢伙差不多也完了,就讓我來招呼你們吧。」說完得意的看著抓住楚劍懸於半空的鱗爪,一面揮手示意鱗爪放下楚劍向雷行雲等攻擊。不料鱗爪如釘在空中一般,動也不動,道士皺皺眉頭,催發功力,卻仍無效果。這時只聽半空爆響一聲清音,猶如長劍出匣,鱗爪中心強光閃起,就如萬千把劍電射而出,鱗爪應聲碎為無數塊,消散不見。

    楚劍墜下地來垂頭束手,靜靜立在那兒,道士死死盯住楚劍那晶瑩流轉,好像鍍上一層水晶的右手,失聲道:「金行。身化劍!你……你是金行道士?」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嘩然,要知從剛才起楚劍與眾官差打鬥,雖不如雷行雲那般出眾,但也有不錯的武藝,若說他竟會法術的話,那簡直匪夷所思。天啊!一個道士竟會武藝。一般來說很少有人能武道兼修,就算有,也是超一流高手的境界。普通道士最多會一點輕身功夫,比如岳昊來,像楚劍這樣確足令人驚訝。(這個麼,咱們比起西方好像就差點了,別人還有魔劍士呢),如此看來楚劍的實力,絕對遠不止此。

    楚劍抬頭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緩步向小樓走去。攝於剛才的威勢,竟無一個官差膽敢阻攔,此刻土行道士也再顧不上原虎,開始對楚劍準備著一個法術。而那名式鬼道士則咬破舌尖噴出口鮮血,雙手迅快無倫的將血霧畫為一道符印,喝道:「符鬼。血修羅!」

    那道符印幻化為一名巨大的血色巨人,渾身上下被剝了皮似的粘粘糊糊,落下地來,眾人立覺腳下一震,官差們露出敬畏神色,紛紛退開。土行道士法術也已完成,指著楚劍道:「土行。地縛陣!」楚劍腳下土地猶如蔓籐般捲起纏住他全身,將他包個嚴嚴實實。而那名血修羅則挾驚天威勢揮拳擊向毫不能動彈的楚劍,拳力激起的巨大風聲清晰可聞。

    眼見楚劍就要被擊實,雷行雲大叫:「楚劍,快躲!」楚劍卻渾若未聞,只呆看著巨拳由遠而近。剛到楚劍身前三尺,血修羅水缸大的拳頭竟突然消散,就像是香灰凝成般,風一吹就沒了,接著沿手臂走上波及軀幹,最後整個人就像沙捏般頹然散為一地,消失無影。

    楚劍則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出束縛,此刻眾人才看見那道地縛陣也和血修羅一樣散了一地,重歸塵土。兩名道士嚇傻了似的看著楚劍漸漸走近,口中只喃喃道:「金行最高階。劍神護體!天,天啊,這連五行宮金天雄大長老也不會啊。」

    楚劍行至樓下,輕輕提氣躍上樓頂,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也不說話。他此刻之威震懾全場,連原虎那方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打鬥,仰頭看他如何處置兩名道士。二道士卻似乎連害怕也不會了,呆頭鵝般看著這煞神接近。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岳昊來終於完成法術(你總算完成了),在唱咒聲終止的一剎那,天上風雲變色,怡香樓上空迅速聚起大團厚厚烏雲。

    接著電閃雷鳴,不斷有閃電劈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多,最後竟漸漸凝聚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形。四條雷電神獸在眾人頭頂盤旋飛舞,眾人被這異象嚇得慘白了臉,不斷顫抖著,似乎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那兩名道士則幾乎要哭出來了,啞聲道:「火行高階。四界神雷!我們究竟惹上了些什麼人?」

    咚!終於一名官差受不了這麼刺激的場面昏了過去,跟著傳染似的不斷有人倒下,不一會兒場上倒有大半人不能正常站立了。雷行雲臉色蒼白的對岳昊來道:「昊來,不用這麼誇張吧?停手好不好。」

    岳昊來不理他,血紅著雙眼陰惻惻的道:「嘿嘿嘿嘿~~~我要劈死你們。行雲別怕,頂多重傷,死不了的。哈哈哈哈~~~」

    燕九嘶聲道:「天啦,誰來阻止他,這傢伙發狂了!」




第十五章

    一名二十多歲神情傲倨的青年領著五六人當先而入,看見芝芝香碧在屋內,眼中怒意一現,戳指喝道:「大膽!春娘你是否不想開店了,竟敢偷偷帶芝芝跟香碧來這裡!」

    春娘被這突來的打擊嚇得呆了,竟不知如何回答。那青年轉頭見桌上五人個個神色自若,竟似沒把他放在眼裡,沉聲道:「你們是什麼人?」卻見他背後一人悄悄上前附耳說了句什麼,那青年目光一凜,仔細打量起五人來。

    原虎等心叫不好,原來這人正是日間那群「斧頭幫」的領頭者。岳昊來也低聲向眾人道:「此人正是斧頭幫幫主,海鏡太守的侄子溫英。依仗其舅權勢,平日在海鏡橫行霸道為非作歹。」

    看來已經確定眾人身份,溫英冷笑道:「好哇,原來是你們,真可謂冤家路窄啊。」

    雷行雲一使眼色,燕九笑嘻嘻的站起:「原來你就是斧頭幫幫主,失敬失敬。」

    溫英不知他葫蘆裡賣什麼藥,只哼了一聲沒有做答。燕九又道:「難怪能帶出那麼一幫廢物,真是什麼山聚什麼鳥,哈哈哈~~~」

    斧頭幫一行勃然大怒,紛紛喝罵不止,氣氛立時緊張起來。

    春娘嚇得花容失色,趕緊出來打圓場道:「各位大爺息怒,有話好好說,好好說……」

    溫英擺手制止她道:「少廢話,還不把人帶到我舅舅那去!」

    春娘無奈的看了岳昊來一眼,後者回以一個放心的笑容。頃刻屋內眾女走個一乾二淨。

    溫英這才走上兩步威脅道:「自己老實點跟我們走,別自討苦吃。」哪知座上五人仍是一副無動於衷的樣兒。

    溫英大怒,罵道:「找死!」手下一人越眾而上伸手就掀桌子。雷行雲不慌不忙伸手按上桌面,那人連使幾道勁,直如蜻蜓撼石柱一般。燕九大笑叉住那人頭面一推,哈哈笑道:「滾吧你!」那人如破口袋般直跌開去。

    溫英面色大變,撮指發出一聲尖嘯揮手道:「上!」全面開打。

    雷行雲大喝一聲將桌面舉起扔向對手,巨大的台桌與滿桌酒菜將當先兩人撞得倒飛回去,餘勢不止直滾入人堆中,破碗湯汁滿天亂飛,場面大亂。

    溫英刷的拔劍在手叫道:「不知好歹的東西,操傢伙!」斧頭幫眾執出各種兵刃向五人圍過來。

    雷行雲冷哼一聲站起與燕九拔刀在手,原虎等也擺開架式預備迎戰。忽的背後樓下隱隱傳來陣陣喧嘩聲,接著由竹林中湧現大批手執火把官差打扮的人圍住小樓。原虎一行面面相覷,這是怎麼一回事?

    溫英搶到窗前向下大吼:「這五人聚於此處,可能想對我舅舅不利。他們還跟昨日黃副將一案有關,快將他們抓起來。」樓下頓時一陣騷動,不斷有人大聲呼喝。

    他又轉頭得意道:「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獄無門你闖進來。今日我舅舅宴客你們也敢來生事,正好新仇舊賬一起算!」

    原虎等大叫不妙,想不到無意踏入局中,竟使下午的猜測成真。

    「怎麼辦?」燕九回頭問道。

    原虎腦中念頭急轉,迅速道:「他們也沒料到此事,乘對方毫無準備,趕快衝出去。他們有意栽贓,決不能落到對方手裡。」

    岳昊來趕緊一指左手方道:「那走這邊,那處圍牆離這裡最近。」

    雷行雲道聲:「好!徒兒,開路!」與燕九向窗戶搶去。

    溫英冷笑一聲攔在窗前,舉劍向雷行雲刺去。「噹!」刀劍交擊發出一聲大響,雷行雲運勁猛推,溫英武功竟也不弱,堪堪與雷行雲相抵。燕九又當頭一刀削到,溫英無奈只得退開。

    「快走!」雷行雲揮刀架住與手下撲來的溫英回頭大喝道。楚劍與岳昊來忙到窗邊,原虎拉住一名斧頭幫眾的手順勢奪下對方手上單刀,接著由右向左一旋,那人與後面的同夥撞做一團,潰不成軍,解了後顧之憂。

    雷行雲連著五刀逼開溫英等人退到窗口,原虎乘機扔出手上單刀,溫英大駭低頭急避,乘這當口五人紛紛跳下樓去。四周立刻圍上一批人馬,外圍火把照得周圍一片大亮,他們已被趕來的人團團圍住。

    雷行雲抬腳踹開身後大門叫道:「快進去。」領頭衝入,餘下四人忙跟著跑進。

    外面官兵紛紛呵斥著向門口湧來,有的更由臨外的窗戶翻進房內以阻截五人,小樓頓時響起一片男男女女驚恐的尖叫。雷行雲轉身拉上木門對四人道:「你們先走,我擋一會兒。」

    岳昊來搖頭道:「不行,現在不走就沒機會了。」伸手入懷掏出一張符紙貼在門上,口中唸咒用手一指,木門立刻熊熊燃燒,外面官兵紛紛驚叫,無人再敢闖上。眾人大喜,想不到岳昊來竟會道術。雷行雲舉刀行前,一行人沿木廊狂奔。

    碰!前面一間房門碎裂,幾名官差已然闖入截在眾人身前。雷行雲大喝一聲急步搶入人堆中,一個旋身,兩名官差一聲悶哼已然掛綵退往一旁。餘下一人則被雷行雲一腳踢開,迅速通過。誰料此時後方燃燒大門被溫英劈碎帶人闖進,緊接著前方三間房門大開七八名官差湧入過道,五人又被包圍。

    原虎人急智生運腳踢開右方一間房門對眾人道:「這邊。」接著微微勾手,石製地板輕微隆起,跑在最前面的人立刻被絆倒,後面的人收勢不及在狹窄的過道中滾做一團。岳昊來也掏出符紙打出一道「氣劍」,一名斧頭幫眾慘被擊中,後面追兵也被暫阻。

    不理房中嚇得縮做一團的顧客與侍女,五人由窗戶翻到外面,來到小樓之後。果然此處現在還沒有官差,機不可失,眾人立刻向東狂奔。卻聽溫英在樓內狂叫:「他們在後面!」

    五人大叫不妙,果然立刻由樓角轉出一隊官差向五人衝來,接著他們身側窗戶也不斷有人翻出。雷行雲大叫:「快走!被圍住就晚啦。」不理左方翻出的人直向前面殺去,欲在包圍網形成前搶先衝出去。原虎則自動移到左側擋住這邊,岳昊來與楚劍仍在中間,並掏出了幾張符紙做好準備,燕九則墜到隊後真正做起了「斷後」之職。

    兩方人馬不斷接近,就在雷行雲距對方不足兩丈之遙時,岳昊來搶先出手。左方地上立刻燃起一道火牆,長約一丈,高二尺,烈焰逼人,左方追兵惟有繞開,為五人爭取到一線空隙。接著三道「氣劍」電射而出擊倒三名官差。雷行雲則乘對方因驟逢道士而慌亂時反手插刀,身形化為一道輕煙標入人叢。「斷金掌!」前方官差隊形潰散,亂做一團的人更給了雷行雲良機,斷金掌頃刻就擊倒數人。

    此時左方敵人終成功分兩撥前後繞開火牆,向眾人身後與左方追到。雷行雲優勢持續不了太久,一旦敵人反應過來他們將再沒機會。必須立刻跟上支援,惟有合五人之力才有可能闖關,在這關鍵時刻原虎迅速分析形式做出了正確判斷。

    「哇!」「我踩到什麼了?」「好痛。」後方敵人紛紛驚呼,卻是原虎悄用山神玉製出土針刺穿後方追兵的腳。自從上次被藥神婆識破後,原虎已不敢再明目張膽的使用山神玉了,以免被別有用心者瞧破,縱在此危機之時也只能做些小打小鬧。招呼莫名其妙的燕九回隊,讓他帶領楚岳二人迅速與雷行雲會合以做支援,自己則越眾而出向左方追兵撲去。

    以閃電般的速度避過兩把大刀,再順著一根長槍「游」到敵人陣內,原虎一把抓起驚駭欲絕的官差掄向一旁,再搶下唯一會用的武器--長槍(就是說與自己以前用慣的獵叉有些相似)刺向前面一個用單刀的官差。沒有招式,只是單純的快,這名官差連反應的時間都欠奉就被挑中大腿,慘叫跌往一旁。

    原虎左移兩步避過對方主力,退到人少處一招「橫掃千軍」,一股勁風隨掃狂飆,打得眾人七葷八素。乘此時機原虎閃電出槍猶如毒蛇吐信伸縮不止,乾脆利落的連挑七八人,竟無一合之將。

    滿意的看看戰果,原虎準備退向後方同伴處。心中警兆忽現,不及細想忙低頭旋身移向後方,緊跟著一把長劍掠過剛才站立處,可謂險到極點。「是你!」來人正是自剛才一直被眾人耍得團團轉的溫英,他眼中露出怨毒神色,一聲不吭挺劍攻來。而十來名斧頭幫眾則補上將兩人圍住,原虎大歎,惟有拋下逃跑念頭專心禦敵。

    連續四記搶攻均被溫英用巧妙招數逼開,雖然無奈,原虎也不得不承認低估了對手,可能沒什麼應變之才(因為總被他們牽著鼻子走),但他的實力卻絕對在燕九之上。原虎槍身後縮擊在一名欲由後方偷襲的幫眾小腹上,一面急思對策,決不能再拖下去了!

    猛聽到一陣極熟悉的破空嘯聲,原虎大叫不好,原地一個後翻躲開,剛才所站之地立刻裂開一道小口。而同時前方傳來雷行雲的慘哼聲和燕九的大罵。原虎急抬頭,果然房頂上站了兩位身著道袍的中年人,冷冷盯著下方。

    該死,對方竟也有道士。其實這並不奇怪,既然有這麼多官差護衛,那麼有兩名道士是理所當然的事。然而這對原虎等人來說則無異噩耗,有這麼兩人居高臨下用道術攻擊,他們根本連一點機會也沒有。二名道士又開始低聲唸咒,其中一人指間黃符扔出後竟憑空化為一隻巨大的鱗爪伸向雷行雲等。

    岳昊來念聲響起,一面紅光擋在他們頭頂,不斷阻著巨爪下抓之勢。眾官差則看呆了眼,一時忘了攻擊。而另一名道士喝道:「土行。流沙井!」原虎腳下土地開始軟化為流沙,並發出絲絲的吸吮之聲。哪知原虎絲毫不受影響,穩穩立於流沙之上,一副摸不著頭腦的樣兒。那名道士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其實他哪裡知道,身懷山神玉的原虎根本無懼任何土行術法,即使五行宮主孫韻音親至,用此道法也莫奈他何。

    前方傳來岳昊來大叫:「是中級『符鬼』法術,我堅持不了多久,快解決他。」

    而那名道士則喝道:「蠢材,還不快上!」眾官差醒悟過來,又向四人圍攻。此刻幾人性命全靠岳昊來支援,剩下三人自動圍在他身邊,再無法做寸進。而這期間攻擊原虎的的道士則連換兩種法術,由「流沙井」變為「地荊刺」再化為「石牢術」,均如泥牛入海,一絲效果也無。直急得他暴跳如雷(當土行道士遇上山神,世上最悲哀的事莫過於此)。其實這人能在頃刻間連用三種法術,當也在中級水準左右,實非泛泛,可惜所遇非人罷了。

    既然對方奈何不了自己,那就換我主動進攻。原虎後退兩步,猛的運勁擲出手中長槍,直向那名「式鬼」道士(『式鬼』道術,道術一種。是利用法術操縱各種施術者『飼養』的鬼怪的道法。這些『鬼怪』中低級者是由道士本身法力所化的幻影,高級者則由施法者捕捉的妖鬼族煉化而來,故極招妖鬼兩族之忌。所幸高級『式鬼』法師極少,鮮有能驅役鬼妖者現世,一般中低級者只能幻化式鬼而已)電射而去。溫英一直注意著原虎行動,見狀忙丟出手中長劍將其截下,又揮手讓手下向兩手空空的原虎攻去。

    原虎暗叫可惜,無暇再顧道士,惟有專心禦敵。雖然奈何不了他,但雷行雲他們就危險多了,得趕在這名倒霉的土行道士反應過來聯合對付四人前將其收拾,否則雷行雲等連反抗機會也無了。

    原虎閃電插入三名斧頭幫眾之間,下身不動上身迎風擺柳般前後左右急晃幾下,三名幫眾慘被撞得拋跌開去。乘這機會他晃過身前兩人向小樓奔去,一路試圖攔阻者均莫名摔倒,場面一片混亂。見用土行道術對付不了他,那名道士開始換用單純燃燒法力的法術,前後四道「氣劍」發出罩住原虎全身,勢要他無法前進。

    原虎不想多做糾纏,索性脫下外袍山神氣貫注其上望空一甩,只聽劈啪爆響不止,漫天布片飛舞,卻成功截下氣劍。「怎麼可能?」道士瞪大雙眼,原虎卻沒閒情理他,加快腳步。

    背後響起兵刃破空之聲,原虎側身避開,卻是溫英又換了把長劍挺身攻來。對這人不能掉以輕心,原虎惟有強打精神應付,這麼一耽擱那幫陰魂不散的斧頭幫眾又圍了上來。突的岳昊來慘叫一聲,擋住鱗爪的紅光四分五裂,鱗爪毫無阻滯的撲下一把攝起楚劍。

    岳昊來急道:「楚兄!」回頭對雷行雲道:「護住我,我要行法。」執出四張符紙開始專心唸咒。

    燕九殺得興起一把夾注對手刺來的長槍,運力一掰狂吼一聲竟將槍桿折斷,將斷槍一把捅入對方小腹。鮮血濺上頭臉,配上他猙獰的面容,猶如鬼神現世。再顧不上防禦,被激起凶性的燕九撞入人堆,頃刻身被數創,對手卻也倒下四人。所幸他筋肉甚厚都只是些皮外傷,但也鮮血淋漓,也顧不上什麼招式,面對四面八方向他招呼的兵器燕九不閃不避,只專注於眼前一人,砍倒他!再找上下一人,再砍倒他!再找一人……漸漸他周圍倒下一地傷者,燕九執刀昂然立於其間,狀如修羅剎神。這些官差平日哪曾見過這般人物,心志被奪不知不覺退開一大片空間。

    雷行雲則冷靜得多,他知道現下唯一機會就是專心唸咒的岳昊來。若讓他發出這個法術(看上去應該很厲害),眾人就有機會了。故他緊守方寸之地,以最簡單的動作抵禦來者,以節省體力。他先運刀御開對方兵刃,接著長刀閃電吐出,對手必中招掛綵。御開,出刀,御開,出刀,御開,出刀……雷行雲不斷重複著這看似枯燥機械的動作,卻每每見效,竟無人能接下第二刀。

    到這時雷行雲的真正實力才得以顯現,手中長刀猶如黑白無常的奪命索一般,不斷製造著對手的傷亡(沒有死人就是了),一滴滴鮮血順著刀尖淌下,在地上積成一灘。

    對手的韌性顯然超乎官差們的想像,同伴一個個倒下,而對手卻像狂風巨浪中的小舟一般,雖驚險萬分,卻始終屹立不倒。漸漸官差們開始動搖,敢於上前的人越來越少,最後終無一人再敢進攻,只形成一個包圍圈圍住三人。

    雙方不約而同的住手,紛紛喘著氣盯著對手,不發一言。偌大一塊空地出奇的靜謐,只餘下岳昊來吟唱般的唸咒聲,地上傷者痛苦的呻吟,偶爾火把發出的爆響,還有就是不遠處原虎打鬥的呵斥聲隱隱傳來,氣氛詭異。

    那名式鬼道士咭咭一笑,道:「一群廢物。這傢伙差不多也完了,就讓我來招呼你們吧。」說完得意的看著抓住楚劍懸於半空的鱗爪,一面揮手示意鱗爪放下楚劍向雷行雲等攻擊。不料鱗爪如釘在空中一般,動也不動,道士皺皺眉頭,催發功力,卻仍無效果。這時只聽半空爆響一聲清音,猶如長劍出匣,鱗爪中心強光閃起,就如萬千把劍電射而出,鱗爪應聲碎為無數塊,消散不見。

    楚劍墜下地來垂頭束手,靜靜立在那兒,道士死死盯住楚劍那晶瑩流轉,好像鍍上一層水晶的右手,失聲道:「金行。身化劍!你……你是金行道士?」

    此言一出全場無不嘩然,要知從剛才起楚劍與眾官差打鬥,雖不如雷行雲那般出眾,但也有不錯的武藝,若說他竟會法術的話,那簡直匪夷所思。天啊!一個道士竟會武藝。一般來說很少有人能武道兼修,就算有,也是超一流高手的境界。普通道士最多會一點輕身功夫,比如岳昊來,像楚劍這樣確足令人驚訝。(這個麼,咱們比起西方好像就差點了,別人還有魔劍士呢),如此看來楚劍的實力,絕對遠不止此。

    楚劍抬頭露出個古怪的笑容,緩步向小樓走去。攝於剛才的威勢,竟無一個官差膽敢阻攔,此刻土行道士也再顧不上原虎,開始對楚劍準備著一個法術。而那名式鬼道士則咬破舌尖噴出口鮮血,雙手迅快無倫的將血霧畫為一道符印,喝道:「符鬼。血修羅!」

    那道符印幻化為一名巨大的血色巨人,渾身上下被剝了皮似的粘粘糊糊,落下地來,眾人立覺腳下一震,官差們露出敬畏神色,紛紛退開。土行道士法術也已完成,指著楚劍道:「土行。地縛陣!」楚劍腳下土地猶如蔓籐般捲起纏住他全身,將他包個嚴嚴實實。而那名血修羅則挾驚天威勢揮拳擊向毫不能動彈的楚劍,拳力激起的巨大風聲清晰可聞。

    眼見楚劍就要被擊實,雷行雲大叫:「楚劍,快躲!」楚劍卻渾若未聞,只呆看著巨拳由遠而近。剛到楚劍身前三尺,血修羅水缸大的拳頭竟突然消散,就像是香灰凝成般,風一吹就沒了,接著沿手臂走上波及軀幹,最後整個人就像沙捏般頹然散為一地,消失無影。

    楚劍則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小事,走出束縛,此刻眾人才看見那道地縛陣也和血修羅一樣散了一地,重歸塵土。兩名道士嚇傻了似的看著楚劍漸漸走近,口中只喃喃道:「金行最高階。劍神護體!天,天啊,這連五行宮金天雄大長老也不會啊。」

    楚劍行至樓下,輕輕提氣躍上樓頂,似笑非笑的看著兩人,也不說話。他此刻之威震懾全場,連原虎那方也不由自主的停下打鬥,仰頭看他如何處置兩名道士。二道士卻似乎連害怕也不會了,呆頭鵝般看著這煞神接近。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岳昊來終於完成法術(你總算完成了),在唱咒聲終止的一剎那,天上風雲變色,怡香樓上空迅速聚起大團厚厚烏雲。

    接著電閃雷鳴,不斷有閃電劈下,越來越快,越來越多,最後竟漸漸凝聚成青龍,白虎,朱雀,玄武之形。四條雷電神獸在眾人頭頂盤旋飛舞,眾人被這異象嚇得慘白了臉,不斷顫抖著,似乎世界末日來臨一般。那兩名道士則幾乎要哭出來了,啞聲道:「火行高階。四界神雷!我們究竟惹上了些什麼人?」

    咚!終於一名官差受不了這麼刺激的場面昏了過去,跟著傳染似的不斷有人倒下,不一會兒場上倒有大半人不能正常站立了。雷行雲臉色蒼白的對岳昊來道:「昊來,不用這麼誇張吧?停手好不好。」

    岳昊來不理他,血紅著雙眼陰惻惻的道:「嘿嘿嘿嘿~~~我要劈死你們。行雲別怕,頂多重傷,死不了的。哈哈哈哈~~~」

    燕九嘶聲道:「天啦,誰來阻止他,這傢伙發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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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眾多官差被一連串突然打擊早弄得懵了,驚慌得不住張望著四周,像群沒頭蒼蠅。雖被打斷,歸藏終究未踏出那一步,他臉上不易察覺的露出一絲如釋重負的表情,緩緩收回左腳。原虎這才覺渾身一輕,力場消散。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他們直覺感到這群不速之客只是沖溫成同而來,對他們並無惡意。

    果然溫成同面色一沉,隨即仰天打個哈哈,朗聲道:「王副將,這是什麼意思?」

    那名中年漢子大聲答道:「奉我家大帥之命,前來捉拿與黃副將之死有關的嫌疑人等。」

    溫成同冷笑道:「笑話!本官明查暗訪將這五人楸出,正要擒獲。你們這麼半路殺來,難不成還想縱犯逃離?」

    王副將絲毫不讓,回道:「大人見笑了,只是黃副將乃我軍大將,他的死關係重大,大帥十分重視,欲將疑犯帶回親自審問罷了。」

    溫成同怒喝道:「胡說八道。由來捕捉人犯乃官府之職,何時輪到軍方插手!」

    王副將躬身道:「大人差矣。此案非同一般,且這事明確衝我軍方而來,又怎說不關我事?若不能查個水落石出,叫我們怎安眾將士之心?」

    溫成同笑道:「那有何難,就由本官將這幫人帶回去,一月內保證給大帥一個準確答覆。」

    王副將搖了搖頭。溫成同怒意大盛,沉聲道:「好膽!今天本官若要帶走這五人,你又能如何?」

    王副將抬抬手,四周百名騎兵一起執出掛於馬上的長刀,動作整齊劃一,氣勢儼然。與剛才那些官差相比,果然大是不同。

    溫成同臉色難看,卻也不敢隨便發作,乾笑幾聲,道:「王副將,難不成為了幾名人犯,真要破臉不成?」

    王副將還是一言不發,給他來個狗咬烏龜--無處下嘴。溫成同拿他沒法,前思後想,終軟下來。他也不愧官場久混,一旦做出決定就恢復常態,哈哈笑道:「好,好。既然是鄧大帥要的人,本官又怎麼會這麼不識相?還請王副將代我轉告,就說本官祝他早日查出真兇,走!」率先而行。歸藏走了幾步,又回頭,恰好楚劍亦正盯著他。歸藏一楞,隨即明白了什麼似的笑笑,跟著溫成同走了。

    轉眼眾人走個乾淨,只剩原虎五人被孤零零圍在場中央,與上百名神情肅穆的騎士大眼瞪小眼。王副將這才走上對眾人抱拳道:「剛才多有得罪,還望各位見諒。」

    雷行雲還了一禮,但仍疑惑的道:「不敢,你們這是……?」

    王副將輕鬆一笑:「哦,各位不要多心。我家大帥其實早從黃將軍隨從口中得知幾位那時在場,開始只是想找各位瞭解一下當時情形,後來得知各位在海鏡中的行跡,越有相見之意。今晚知道你們在此有些麻煩,特派我前來相助。」

    原虎等大為意外,想不到竟得到名震天下的鄧廣洋的賞識。燕九當場就呵呵笑了起來。原虎拱手道:「大帥錯愛,我等自是感激,但當時情形我們也是旁觀,並不知道什麼。」

    王副將呵呵大笑道:「原兄哪裡話,大帥對少年英雄最是喜愛,無論如何也必定會與幾位相識。」

    眾人也很想見見這位威震天下的無敵統帥,雷行雲點頭道:「既然如此,我們不敢違命,還請王兄帶路。」

    王副將叫左右牽過五匹馬讓他們代步,看來除原虎外四人都有過騎馬經驗,利落翻身上馬。原虎剛想表示不會,那馬竟自動走上幾步低下頭來拱他。王副將笑道:「看來這匹馬與原兄還挺投緣。」眾人又笑,原虎見它一副溫順模樣,咬咬牙學他人甩蹬上馬。說也奇怪,就如同以前學過一般,原虎一點沒有勉強的感覺,輕輕鬆鬆就騎上與別人並行。

    一路上從攀談中得知王副將叫王泰,乃鄧廣洋手下騎兵營副將,是他心腹之一。這次黃副將軍之死在軍中發生極大波瀾,因黃銳是由傲來國兵部直接委派而來,可說是當朝安於海鏡監視鄧廣洋的人,且他乃當朝太師黃仲文的第三子,外界早有傳聞他被黃仲文安排在鄧廣洋身邊,隨時尋機接下海鏡軍權,可說是一個十分敏感的人物。現在他一死,謠言四起,大部分均猜測乃鄧廣洋所為,故軍中反對勢力藉機發難,形式對鄧廣洋極為不利。也難怪鄧廣洋急於查出兇手,才會注意上原虎等。

    眾人想不到這中間會有許多過節,原虎想起當日黃銳飛揚跋扈,李七為民除害,當時只覺大快人心,誰知竟會引出這一連串後果,看來天下有很多事,都不是表面表現的那樣簡單。這麼看來雇李七殺人的人背後動機也頗耐人尋味。原虎一邊思付邊自語道:「若我是鄧大帥,對黃銳這種人只需將他擺在沒什麼實權的位置上好好供著,就不怕他興風作浪,還可封住兵部的口,又怎會殺他呢?唔……恐怕這件事一開始就是沖鄧大帥去的。」

    雷行雲等臉現訝容,像第一次認識原虎般盯著他。這也難怪,原虎在幾人間並不經常說話,時常略顯拘謹,與能言善道的岳昊來比起來毫不顯眼,他剛才能一言道破其中關竅,確是非常令人驚訝。其實原虎只是不愛說話,平日沒有表現機會,他人並不如表面看起來那麼笨拙,論思慮細密也不在岳昊來之下。只是從小長於小村之中,少有接觸外界險惡,才有高陽被騙一事,如今出門在外見得一些,又在海鏡幾日,才智已漸漸有所展露。王泰則大力拍下手歎道:「照啊。本來我們都以為是有人出於義憤才買兇殺人,以至惹上這麻煩,經原兄一語,看來實情該是如此。」

    岳昊來向原虎投以佩服的一瞥,點頭道:「這黃銳平日在海鏡目中無人為非作歹,本來就遭人怨恨。但老實說若要殺他,又怎會請出李七這麼誇張,而且當日之事我也有所耳聞,那李七行事雖也瘋癲,但那次未免太過做作。嗤!只收五文錢,好像他是為義憤而做,別的不說,他李七可絕不是願做虧本生意的人。」

    一席話說得眾人紛紛點頭,岳昊來這番分析入情入理,本來一件可算歹毒的嫁禍案,在他面前立刻破綻處處,這看似呆傻的書生果然不凡。王泰由衷佩服道:「真慶幸找上幾位。大帥為此事苦惱了幾天,始終不得其解。老實說大帥確是如原兄所說,給黃銳安的職位是行軍副指揮,名頭雖響,卻沒什麼實用,平日對他的胡作非為也能忍則忍。這黃銳雖討厭,卻無甚必死的惡行,我們還奇怪誰這麼大膽敢殺軍中要員,現在看來,嘿,真是居心叵測啊。」

    岳昊來道:「買兇下手者極可能是平日對大帥之職覬覦的人,卻不知王副將可猜出是誰?」

    王泰苦笑道:「大家這麼談得來,叫我名字好了。在海鏡對大帥職位垂涎者不計其數,但有實力問鼎的人只有四個。除死去的黃銳,一個就是那太守溫成同,他掌管海鏡已久,在此處勢力根深蒂固,一直力主朝廷破例讓海鏡軍政合一,頗有野心。另一個是軍中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他乃前任守備將軍副手,前任走後按該由他接任,故對大帥一直不滿,軍中很多人都屬他一系,我在他手下當差,都不知受了多少次拉攏。最後一人乃海鏡水軍指揮海成,他手下水軍負責保護商貿船隊,打擊海盜,責任非同小可,故在海鏡地位舉足輕重,加上從職中獲利豐厚,本身實力極大,龍船會就是由他一手扶植,並與龍頭徐業乃拜把兄弟。唉,這些事在海鏡早不是什麼秘密,只沒想到今日衝突終於表面化了。真可笑,大帥常自感慨當年打仗之時多麼直爽痛快,哪像現在成日勾心鬥角,若非念及先帝恩德,早已告老還鄉。這幫人卻在一旁爭個你死我活。」

    原虎等也自感歎不已,國家久無戰事,官員們竟變成這樣!當年簽下休戰協定的先帝們,怕也始料未及吧?原虎道:「這麼看來,一時是查不出什麼來了,除非能抓到李七,問出幕後主使者。」說完自己都感好笑,李七是何等樣人?怎麼會被人制住。

    果然岳昊來道:「若是如此,天道早就不知被毀多少次了。」眾人也感無奈,一時默默無語。突然原虎叫道:「不好!」

    眾人愕然,齊齊轉頭望向他。原虎道:「李七這次出手殺黃銳,還作假掩飾,這就表示他與主使人有一定的勾結,至少也大有關係,否則以李七為人,怎會受人擺佈。若李七參與其中……」言下之意是與鄧廣洋為敵的恐怕有整個天道組織。

    眾人只覺背上涼颼颼一片,均想到這可怕的後果。王泰色變道:「不好!這樣說,大帥危險得緊。這事必須盡早告訴大帥,各位對不住了,我們要快些。」當先拍馬急馳。百餘名騎兵隨後跟上,原虎等騎術欠佳的緊隨隊後。

    急馳中岳昊來突也叫了聲:「不好!」原虎等大驚,先前那聲不好引出這麼段駭人事實,現在岳昊來又會有什麼驚人發現?雷行雲定定神,問道:「怎麼了?」

    岳昊來神情肅穆,一臉凝重的道:「傳聞南瞻部州有兩個姓徐和姓寇的小子,此二人聰明絕頂武藝高強,乃天下第一等的人物。他們生平卻有一大怪病,號曰『青樓霉運病』!」

    燕九驚道:「青樓霉運病!?」

    岳昊來點頭,沉聲道:「此病顧名思義,就是說只要一上青樓,必定倒霉。剛才我猛然想起本來我們好好一場風花雪月的事,最後竟落個被人砍得四下逃命的下場,就越想越不對,最後終於想起這種怪病!」

    一滴豆大汗水滑下燕九臉頰,他顫聲道:「也……也就是說?」

    岳昊來黯然點頭,道:「對!從一切症狀來看,我有十足把握是患上此病。唉,此病不論天氣環境,時間地點,只要走入青樓,必定發作。特別是我們這種主角級的人物,更是如此。雖不致丟命,但……以後想再享風塵之樂,難矣……」言罷搖頭不止,不勝惋惜。

    燕九早已面無人色,急道:「怎麼辦?怎麼辦?」

    岳昊來歎道:「能怎麼辦?以後不上青樓了唄。否則因此落下個二等殘疾什麼的,才倒血霉了。」

    一直冷眼旁觀的楚劍突然轉頭對雷行雲道:「你從來不管徒弟嗎?」

    雷行雲面無表情,半天始道:「……現在我不認識那傢伙。」一夾馬腹標前。楚劍又望向原虎,原虎聳聳肩:「別看我。」跟上雷行雲。楚劍嘿的一笑,搖搖頭,隨後跟上。留下後面岳燕二人還在呼天搶地哭爹叫娘……





第十八章

    海鏡太守府內,溫成同與歸藏正坐於內府一座小廳中。這小廳佈置簡單,除桌椅之外便別無它物,但其位置隱蔽,四周崗哨重重,顯是專門用作密商之用。這時歸藏問坐於他對面的溫成同道:「你真打算放棄那五人?」

    溫成同搖頭:「當然不會。那五人乃罕見人才,我怎會白白放過。只是現在鄧廣洋成眾矢之的,我決不能與他破臉,以讓別人把注意力放到我身上。哼!若我猜的沒錯,黃銳之後定是鄧廣洋,他一死,我的嫌疑自然最大。那人心計好深,竟想出如此一石二鳥之計。」

    歸藏沉思道:「這麼說我們還要保護鄧廣洋?」

    溫成同歎口氣,無奈道:「對。往日我雖恨不得他早死,但現在卻要保護他不遭天道毒手,想想真叫人喪氣。」

    歸藏欣然道:「能忍一時之氣,海鏡終會是你的,到時與尊上之約還望你不要忘記。」

    溫成同點點頭:「這個自然。各取所需,皆大歡喜。我又怎會忘記。」

    對他的坦承歸藏似是十分滿意,臉露笑容。溫成同又道:「保護鄧廣洋之事就拜託那位了,對了,他呢?」

    歸藏道:「去看望一些人。」

    溫成同訝道:「他一天到晚沉默不語,想不到在海鏡竟有認識的人。算了,反正只要霜雪珠現世之後,鄧廣洋的死活我就不管了,這幾天還要多拜託他。」歸藏點點頭,自顧望著窗外搖拽樹影,心中感慨萬千:「竟會遇上那種人,有多久了?記也記不清了……」

    港口,藥神婆小屋依然散發著那股濃濃的藥香,從窗中透出的微微火光閃爍不定,使整棟縮在陰影中的小屋給人一種陰森恐怖的感覺。在小屋對面一艘大船的桅桿頂上,一名戴著佛祖面具,一襲道袍的怪人正迎風而立,注視著下方小屋。港口晚風勁急,大船隨波浪輕輕晃動,而到了最高處的帆頂簡直就是劇烈的搖擺,那人卻如釘子般穩扎於上,動也不動。過得良久,小屋木門打開,婷兒提著一袋東西走出來,後面跟著大黃小黃。看見她,那人明顯全身一震,眼中射出難以言喻的光芒,雙拳握得咯咯作響,似是極力在忍受什麼。

    婷兒將那袋東西丟在牆角,抹抹額汗,自語道:「真悶,婆婆說最近城裡要出大事,不准我出去玩,成天呆在屋裡,煩死了。對不對,大黃小黃……?」

    只見二獸身子後縮,露出警惕樣兒,望著前方高空低叫不止。婷兒疑惑的道:「怎麼了,有什麼東西嗎?」

    大黃小黃眼中警色更甚,全身鱗片都豎了起來,模樣十分怕人。婷兒也緊張起來,慢慢轉頭望去,然而什麼也沒看到,只有冷風呼嘯中搖動的支支桅桿。再看二獸,已恢復平常,在那兒東嗅西嗅,婷兒作出個莫名其妙的姿勢,轉身回屋。然而她與二獸均未看到,在屋頂高空中,那人身子懸空,將他們舉動全瞧在眼內。等她進屋後良久,那人才慢慢放鬆,隨風飄入漆黑的夜色中……

    同一時刻,海鏡城外,一片不大的密林中,一名男子正負手望天。這片樹林位於海鏡城外西側一座小丘之後,平日人跡罕至,加上陽光不透,地表落葉逐年相積漸至腐爛,底下已變成一層厚厚的黑色軟土,林內終年飄蕩著一股爛木的氣味。此時半夜三更,這人究竟在此做什麼?

    林間陰影覆蓋此人全身,使他有如荒野中的一尊雕像,深沉而凝重。背後樹叢嘩嘩響中,一名花衣花褲的瘦高男子大搖大擺的走來,踩得地上落葉沙沙作聲。「如何?」站著那人突然問道,卻不回身。

    那男子不答,自顧走近,月色照上他,只見一臉的嬉皮笑臉,不是李七是誰?李七大大咧咧的轉頭看看四周,抓頭道:「窮山惡水的,真不知你在看個什麼勁兒?難道大反派都要這麼賣酷嗎?」

    那人卻並不理會李七的玩笑,只冷冷重問道:「如何?」

    李七低聲道:「無聊。」這才答道:「安排好了,鄧廣洋活不過霜雪珠現世之日。」

    那人仍不放心,叮囑道:「千萬別出差錯,只有鄧廣洋死了,溫成同才會落敗,我才能掌握海鏡軍權,到時對你的保證也才能生效。」

    李七無所謂的笑笑:「那事麼?我不在乎,跟你合作主要是為了好玩。」聲音突然放沉,緩緩道:「但你要記住,決不能懷疑天道的能力!」

    那人肩背微微一聳,乾笑道:「那就好,為保安全,我們以後別再見面了。」

    李七大咧咧的道:「好啊。」那人自走入林間不見,始終未回過頭來。

    李七卻仍站在那兒,突然道:「出來吧,還要躲到什麼時候。」

    話音剛落,他右方樹後走出一名男子。這人全身包裹在黑布之內,襯上漆黑的夜色,渾身上下充滿神秘味兒。李七見狀皺眉道:「為什麼你每次見我都這副打扮?四周又沒別人,你還信不過我的靈覺嗎?我是個殺手,也不見像你這麼藏頭縮尾的。」

    蒙面人慢慢走近,一邊道:「我這人啊,小心一點好。別怪我多嘴,真沒問題嗎?」

    李七這次沒有不悅,答道:「是兩個地部上品殺手,該不會有問題,不過實在不行,我會親自出手。」

    蒙面人滿意道:「好。鄧廣洋乃傲來名將,不可小看,不過只要他一死,海鏡就是你我二人的,可憐那個傻瓜,自以為得計,到最後卻要替別人做頂罪羔羊。」李七與他相視,同時仰天大笑,笑聲直揚上天際,在落葉四飛的林間迴盪……

    傲來英武十四年,距霜雪珠現世還有兩日。天下名港海鏡城內,蘊藏著大亂前的最後一絲寧靜。攪動神州的大漩渦越轉越快,不管察覺還是一無所知,芸芸眾生都被捲入其中,不由自主……

    海鏡守備大將軍鄧廣洋,五十七歲。受傲來先皇隆景帝賞識,自隆景十九年加入軍中,以弱冠之年追隨當年大將蘇伏龍大帥,在對界羅戰爭中屢立戰功。二十七歲時在那場關乎傲來半座江山生死的「金城大戰」中,於蘇伏龍戰死之際臨危受命,設伏於鑄兵山「斧劈峽」,成功擊潰界羅新豐三十萬聯軍。自後接掌傲來兵馬總帥,與現駐於「止戈原」重鎮楚江關,與鄧廣洋並稱「傲來雙虎」的劉豪飛一道展開對界羅新豐的反擊。

    隆景三十五年,三國大戰於「止戈原」,在鄧劉二人巧妙配合下,新界兩國聯軍大敗,劉鄧二人趁勢分兵攻入兩國,幾乎改寫神州形勢。此戰終惹得龍族出面周旋,於次年定下著名的「止戈原之盟」,此後神州再無戰事。六年後隆景帝死,英武帝登基,鄧廣洋不見喜於新帝,於英武十一年奉旨駐守海鏡。

    鄧廣洋一生征戰,雖不敢說百戰百勝,卻也鮮有敗績。隆景帝曾贊曰:廣洋深諳兵法,侍上誠,御下恕,有令萬夫效死之能。每逢大戰則愈有奇謀,生平戰無過,堪為將師表!

    聽岳昊來口中將這位前輩名將的實際娓娓道來,眾人無不露出崇敬神往的表情。燕九難得的讚道:「這老傢伙真厲害。嗯,為表尊敬,見面就不叫他老傢伙了。」惹得四人苦笑不得。

    岳昊來一臉神往,油然道:「每逢大戰則愈有奇謀。鄧大帥一生少嘗敗績,真真不愧名將之號。」

    原虎則注意的是另一方面,他若有所思道:「生平戰無過……以前常聽村中長輩講,打仗最是慘烈,且打來打去到最後還是老百姓生靈塗炭。行軍打仗中能做到不掠民財,殺無辜,古往今來又能有幾個人!我最佩服鄧大帥這一點。」

    雷行雲在馬上笑道:「我是界羅人,在我們界羅,說起鄧廣洋,老一輩的人亦尊崇有加。當年他率軍攻入界羅,秋毫無犯,所以直到現在,師父還經常教導軍中子弟,為將當以鄧廣洋為榜樣。」

    眾人此時馳入鄧廣洋在海鏡的府邸。鄧府位於海鏡城正中心,因當年設計時有考慮到戰爭之用,故鄧府高牆深院,一切均按照海鏡城防縮小修築,儼然一個城中之城。在鄧廣洋嚴厲治軍的手段下,縱在此和平時期府周守備仍毫無鬆懈,遠遠望去便可見府門處燈火通明,兩列雄壯軍士筆直而立,不時有巡邏士兵往來經過。隔得老遠就可感到那股肅穆之氣,似乎一走入鄧府範圍,人就已經不在海鏡,而在金鐵交鳴,衝陣殺將的戰場上了。可以想見,就算海鏡真的發生戰爭且被攻破,此處也足以抵擋一陣。

    在門前廣場下馬後,一群親兵上前將馬牽走,王泰領著五人徑直入內,一路衛兵肅然行禮,可見王泰深得軍心。府中頗大,但十分簡樸,少見什麼華麗裝飾,衛兵也不甚多,但個個虎背熊腰,槍桿般直立,都是軍中精銳。穿過數道門戶,在一座花樹掩映的小廳前停步,王泰吩咐二名親兵一些事後,這才帶領眾人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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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這座小廳可能是鄧府中專為接待賓客所用,打掃乾淨,四壁掛有書畫等飾物,但都是些猛虎臥崗之類的豪放圖畫,沒有一般花草蟲魚的風雅之物。在正對大門的牆上掛著刀劍兵器,一眼望去立感一股肅殺之氣撲面而來,雖於這類地方不甚適合,但可以想見鄧廣洋豪興仍不減當年。正中一張黑木大桌,雕工粗糙,又沉又厚,足可容十餘人就坐,但奇怪的是放在這裡卻讓人感覺非常和諧。

    坐下不久,就有勤衛兵送上茶水,隨後一名高個大漢走了進來。王泰對眾人道:「這是府內侍衛長鍾震。」鍾震向眾人點點頭,在王泰身前立定。

    王泰笑道:「鍾侍衛長平日沉默寡言,老黑著張臉,我們都習慣了,可不是沒禮貌。」又將天道一事對鍾震講了,然後道:「不論如何也要增加府內防務和大帥衛兵。今次事急從權,不能再由著大帥性子了,一切後果我來負。」

    鍾震由始至終未發一言,這時搖搖頭道:「我的職責,我來負。」語氣生硬。

    雷行雲一翹拇指,對他道:「好漢子!」鍾震目中閃過一絲光芒,似不經意的抬頭看了看雷行雲,隨後大踏步走了出去。

    約一盞茶時分,大門打開,在兩名男子陪同下一位健壯老者走了進來。這老人身材不高,但長相威武,獅鼻虎目,鬍鬚戟張,走動間龍行虎步氣度不凡。眼中精光閃閃,卻殊無霸道之意。跟在他身後兩人雖也長相不俗,但一看到三人,無論任何人均會將注意力放到前方那老者身上。不用介紹,眾人均知是鄧廣洋來了,慌忙站起,齊齊躬身道:「大帥好。」

    燕九卻不跟眾人行禮,只站在那兒盯著鄧廣洋。鄧廣洋也不以為忤,還頗有興趣的回看著他,就在眾人摸不著頭腦時,燕九才醒悟過來似的道:「原來你就是鄧廣洋啊,啊,不……老家……不不,大帥好。」

    徒弟失態,雷行雲不禁怒道:「你說什麼!你還真敢叫啊。」

    鄧廣洋哈哈大笑,制止他道:「沒事沒事,老夫以往在軍中,最喜歡的就是這種直爽漢子。」聲音竟出奇的溫和,與他外表大不一樣。

    見鄧廣洋並無責怪之意,燕九越發膽大,故意失聲道:「『喜歡』直爽漢子!?難道……」眾皆愕然,雷行雲面子再掛不住,抬腳就踹了過去:「鬧夠了沒有。」

    一番吵吵嚷嚷後,終於坐定。隨鄧廣洋而來的二人也是他的心腹大將,高而壯實的是步兵營指揮譚逸,長得一派斯文的則是幕僚李郁文。鄧廣洋環視一周,對眾人道:「你們那天在場,就請小兄弟詳細講講,大家一起聽聽,看能不能發現什麼新東西。」

    原虎點點頭,就仔細的敘述起來,雷行雲時不時插上兩句,不一會就講那日所見講了個清楚。鄧廣洋與另兩人對看一眼,略顯失望,看來這些東西他們已聽別人講過多次,而原虎所述亦只大同小異。鄧廣洋沉默一下,便即恢復常態,呵呵大笑道:「好,公事辦完了。其實我今天找幾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想看看這兩天連惹海鏡幾大幫會的青年英雄是什麼樣。一見果然了得,來人,上酒,我與幾位喝一杯。」

    有人端上酒來,鄧廣洋與眾人同飲一杯後,擊桌歎道:「想我當年初入軍中,也是意氣飛揚,一心想要干番大事。後得先帝賞識,有幸升到兵馬大帥,等到簽定盟約,我回到朝中,才第一次接觸官場。嘿!我老鄧生平只會打仗,不懂逢迎,結果……就到這兒來了。」說著雙手一攤,又道:「但我不後悔,沒有仗打是好事。我只想不到太平這麼久,當官的竟都變了樣。今天一聽溫成同在怡香樓找上你們,我就派王泰去了,哼,那傢伙想什麼我不知道?你們落到他手裡,就毀啦。」

    眾人又是感激,又是慚愧。原虎不好意思道:「其實我們去那……」鄧廣洋大笑,拍拍原虎親切道:「年輕人,什麼大不了的?灑脫一點。我當年在青樓中可號稱『十人斬』,一次可戰十人。眾兄弟都說我沙場上下都是這個」比比大拇指,又得意洋洋道:「就是現在,也可以……」

    王泰乾咳一聲,打斷他道:「大帥……」鄧廣摸摸腦袋,笑道:「好好,不說了。老羅,才老是碎叨這些往事,年輕真不錯。」

    為寬鄧廣洋的心,王泰道:「大帥不必煩惱,其實我今天與他們討論過這件事,得出一些有意思的東西,還請大帥與幾位參詳一下。」

    鄧廣洋感興趣道:「哦?竟有此事,說來聽聽。」

    王泰就一五一十的講他們討論得出的結果講了出來。鄧廣洋這次是真的說不出話了,呆了良久,他才吁口氣對譚李二人道:「你們看呢?」

    李郁文點點頭:「我看很可能是真的。」

    鄧廣洋靠回椅內,緩緩道:「老實說,我早猜到這次事是衝我而來,只沒你們看得那麼透。想不到一個又臭又爛的守備將軍之位,還這麼搶手。想找殺手對付我?我倒想見識一下,千軍萬馬都傷不了我,區區幾人能奈我何。」

    王泰知道他的脾氣,連忙勸道:「大帥萬勿如此,那些殺手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決不可小視。」

    鄧廣洋點點頭:「我知道,只說說罷了。你做得很好。」

    王泰明白他是指增加守衛一事,低頭道:「還請大帥恕我擅專之罪。」鄧廣洋擺擺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事急從權,為將者,臨事決斷是基本素質。」

    他轉過頭對五人道:「我果沒看錯人。你們雖未親歷,但分析判斷有如歷歷在目,如此才智,將來成就必定非同小可。哪像我們這幫老軍油子,行軍打仗還可以,玩這個……就差遠羅。」

    譚逸也露出感激神色,接口道:「五位今次瞧破敵手詭計,可說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在下先謝過了。那麼還敢請教,各位認為誰的嫌疑最大?」

    岳昊來道聲不敢,看著鄧廣洋道:「我們對海鏡事務不熟,無法妄加推測,不知大帥認為誰最可能?」

    眾人都望著鄧廣洋,等他作答。說來也對,做這種猜測,確只有當事人最有資格。鄧廣洋沉吟片刻,道:「若我身死,溫成同最有可能坐上來。因按傲來律法,守備大將若因故不能行權,太守可暫接軍職,以免生出變亂。以他手段,只要坐上來,該有辦法穩坐下去。」

    似是與心中所想相符,岳昊來長舒了口氣道:「大家還記得在溫成同身邊那個叫歸藏的人麼?」

    今晚對著歸藏的可怕感覺自是誰也不會忘記,雷行雲眼中不可抑止的露出害怕的神情:「當然。那傢伙很厲害,不,太厲害了。當他看著我時,我一點鬥志也沒有,只想逃跑。」

    岳昊來深深的點點頭:「我也是。還有那一直隱在黑暗中的人,一點不比那歸藏差,卻始終不現身。」

    譚逸有些明白了,緩緩的道:「你們是說,那兩人就可能是天道的殺手?」

    雷行雲點頭應是:「有可能。這樣的人,除了師父,我還是第一次見到。」此語一出,眾皆嘩然。要知道,唐烈號稱「武神」,乃天下七大高手之一,要是歸藏實力真與唐烈相近,那該是何等駭人的事。李郁文皺眉道:「竟有此事?他們難道比得上武神唐烈?」

    雷行雲沉吟道:「這不敢說,但就算差也差不了多少。」

    王泰吁口大氣,肯定道:「那他們該是天道的人無疑,否則溫成同一時上何處招攬這種高手。」

    一直默不做聲的楚劍,這時突然開口道:「不。決計不是,至少那歸藏決不會是天道中人。」

    此語一出,眾人都驚訝的望向他,均奇怪楚劍為何如此肯定。李郁文奇道:「怎麼楚兄認識他麼?」

    在大夥兒目光注視下楚劍仍是那副樣兒,沒有絲毫不安,他只搖搖頭:「不,我是第一次見他,但我知道,天道裡不會有他那種人。」

    李郁文越發奇怪,追問道:「那就奇怪了,楚兄可否解釋一下。」楚劍卻又閉上嘴,再不置一言。




第二十章

    岳昊來插嘴道:「我相信楚劍。但溫成同嫌疑仍是最大,何況還有那藏著的人身份不明。」又將眾人的注意力從楚劍身上拉了回來。

    大家紛紛點頭,原虎突然道:「你們想過沒有,我們想得到的別人也想得到。若大帥真有意外,那人人都知溫成同最有嫌疑,溫成同會做這種自找麻煩的事嗎?」

    岳昊來大力拍了下手,由衷歎道:「小弟對阿虎真佩服已極,他的話每每能切中要害。其實深想一層,溫成同在另三人中可能性確是最小,因大帥真遭毒手,別人也可借此將溫成同趕下台,畢竟最直接的受益者就是他。」

    李郁文贊同道:「對,此話對極。那嫌疑犯就剩下兩人,會是誰呢?」

    王泰摸著下巴,沉吟道:「會否是齊應賢?他在軍中勢力最大,按該接任可能性會大些。」

    譚逸跟著說道:「海成也不小啊,再且他家財萬貫,正有此財力與天道勾結。」眾人一時陷入瓶頸,討論良久也得不出個所以然。

    鄧廣洋一直聽著眾人的討論,此時笑道:「天不亡老夫。無論是誰,此人心機不可謂不深,想出此一石三鳥之計。即除了我,還除了兩個競爭對手。但有幾位相助,仍叫我有了防備,怕他也始料未及吧。」

    原虎等紛紛謙讓,鄧廣洋又道:「聽說你們在海鏡有些小麻煩?」

    連這些事鄧廣洋也知道了?幾人這時才真的感到他在海鏡並非一味處在下風。雷行雲躬身道:「多謝大帥關心,但我們會解決的了。」

    鄧廣洋不高興的擺擺手:「什麼話!你們幫了老頭子大忙,我怎可沒有表示。明日我向那幫地頭蟲打個招呼,看誰還敢再招惹你們。只要到霜雪珠現世之日,看誰還能動我。」

    原虎等十分感動,鄧廣洋對他們愛護有加,就如一個親切的長者,使他們象小輩般受其照料。岳昊來問道:「大帥說霜雪珠現世之日就會安全,怎麼一回事?」

    王泰解釋道:「是這樣,按慣例,龍族若到一城有事要辦,該處守備將軍要負護衛之責。其實這並沒什麼用,但龍族為表接受好意,仍會住進將軍府中。此次來的是東海五公主,自有大批龍族護衛,到時一旦住進來,誰還敢來生事?所以其實是大帥沾他們的光罷了。」

    岳昊來讚道:「此計大妙。天下確是無人敢惹龍族中人。這麼說大帥只要過了明後兩天就成了,但對手一樣會想到此節,可以預料,這兩天定會異常危險,大帥定要慎之又慎。」

    王泰傲然點頭表示知道,冷哼道:「這我明白。哼!要殺大帥,除非我死了。」

    原虎卻並不太在意,他對眾人道:「大家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們其實還有一個幫手。」眾人大奇,紛紛詢問。原虎分析道:「你們想想,溫成同該不會坐看別人對大帥下手吧?他該會千方百計保住大帥平安才對,否則他自己也難逃罪責。他手下有歸藏那種高手,要辦到該不會太難。」

    譚逸明白過來,大喜道:「對啊!如此一來,就算對手是天道,挨過兩天也不是問題了。」

    岳昊來又提出了另一個問題:「那就成了,但大家想過沒有,若五公主完事走後還沒找出幕後黑手,又該怎麼辦?」

    鄧廣洋笑道:「這不必擔心,到時老夫就向朝中告退,由得他們去爭。唉!老夫其實早有此意,這幾年仔細想過,早不願再為官了,反正天下太平,我老頭子也屬多餘。若非有霜雪珠一事攔著,一月前我就這麼做了。」言語中不勝唏噓。眾人明白他的無奈,昔日縱橫沙場的無敵將軍,如今在這種官場的骯髒鬥爭中,又能怎樣呢?以前他多次做過這種表示,王泰等只是有些傷感,也不勸阻。原虎卻觸動頗多,同時暗下決心,一定竭盡所能幫助這位如自己長者一般的老者,不讓他在這種卑劣的暗鬥中受到傷害。不經意接觸到雷行雲的目光,竟讀出他也正有此意,二人明白對方心思,頗感欣慰。

    鄧廣洋見大伙有些消沉,大聲道:「來,來。喝酒!這些事明日再去煩惱,今天認識幾位,老夫高興得很。一起喝個痛快,醉了就睡我這兒。」率先舉杯,眾人也舉杯相陪。在鄧廣洋刻意調動下,不一會兒席上氣氛熱烈,觥籌交錯,酒水飛濺。

    鄧廣洋搖搖空了的酒壺,叫道:「來人,上酒,這麼點怎夠?」

    一名親兵端著三瓶酒,低頭走了進來。原虎正想起身接過,突的發覺不對。這酒來得怎麼這麼快?就好像一直有人在外等著這機會一般。再看這親兵,便發覺他有些刻意掩飾的味兒,原虎疑心大起,剛想喝問,已聽楚劍喝道:「站住!」

    那親兵乖乖停下,問道:「大人有何吩咐?」

    楚劍指著他手上的酒壺,冷笑道:「沒什麼。只請你教教我,怎麼樣在走路時,瓶中酒液可以晃都不晃一下?」

    話音剛落,雷行雲已隨手甩出桌上瓷碟。碟子迅速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割往那親兵咽喉。同時兩道氣劍則一上一下射向那人。碰!酒壺碎裂,酒液碎片四下飛射,立時隱去那人身形。接著傳來碟子落地破碎聲及氣劍遠去聲,顯未擊中目標。此時燕九王泰等人才反應過來,紛紛跳起向前衝去。

    不對!原虎心中警兆忽現,抬頭上望。果然那人已附於廳頂樑上,手上還扣了一把藍晃晃的飛鏢。見竟有人能這麼快發覺自己身形,那人楞了一下,隨即毫不猶豫的甩出手中飛鏢。

    十餘把飛鏢流星般下射,大部分均向鄧廣洋而去,果然是天道的殺手,竟會這麼快下手!要想推開鄧廣洋已是不及,原虎人急智生,抓住桌面往上一掀。一陣急雨般聲音響過,飛鏢盡數釘在桌上,同時由於台桌阻擋,原虎又失去刺客身影。

    「保護大帥!」雷行雲大吼。由於武器均在廳外,眾人現在手無寸鐵,雷行雲操起一根凳子捉在手上,站於鄧廣洋身側。這時桌子才摔落地面,濺起一地狼籍。眾人急忙四望找尋,然而廳中已沒了殺手身影,楚劍從房梁躍下道:「沒有。」剛才那一剎那工夫,他竟已躍了上去,反應可謂快極。但仍讓刺客走脫,天道殺手果名不虛傳。

    眾人不敢鬆懈,這刺客神出鬼沒,難保他沒有藏在一側,伺機而動。原虎運起全副靈覺四下探察,四周動靜立刻一點不漏盡收心底。風吹落葉的聲音,夜裡小蟲的鳴叫,一滴露珠滴落地上的響聲,還有廳內眾人緊張的呼吸聲也清晰可聞……倏的,原虎感到腳下輕輕一顫,好似有什麼東西在敲擊地面,又是一下。原虎看看周圍的人,他們卻一無所覺,仍是緊張的注意四周。

    這是什麼?原虎將注意力放於腳下,地面傳來的信息立刻豐富起來。燕九在原地輕輕跺腳的聲音象大鼓敲打一樣響,地上一隻酒杯在微微左右滾動,一隻蚯蚓剛從窗下花台中露出頭來,地底一隻老鼠匆匆而過的竄動聲……還有,那一下一下有節奏的響聲。其實原虎並不知道,他因懷藏山神玉的關係,對土地震動特別敏感,並能從中感受別人無法察覺的細微信息。就這一點而言,甚至連七大高手都及不上他。

    是心跳!原虎突的明白過來,這一下又一下的聲響,是人的心跳聲,而且是有人趴在地上,才會讓自己感到這麼大的震盪。震源就在……原虎一下盯住摔在地上的台桌面「在那兒!」說話間他率先衝了過去。台桌一下橫起向原虎壓去,原虎不閃不避雙掌印上桌面,體內山神勁吐,透過桌身擊在貼於桌後的殺手身上。沒有任何徵兆,甚至連勁力透過桌身應有的感應也無,就那麼直接被打中。殺手眼中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原虎牛刀初試,山神氣的威力竟大得異乎尋常,心下信心大增,忙追了過去。

    其實並非刺客不濟事,而是山神氣實在太過神妙。普通勁力想隔物而擊並非難事,但這「隔物」也就是勁力通過障礙擊往目標的過程中,不僅會有損耗,而且會被對手感應到而作出防禦。但山神氣並不會,其實也不是不會,而是山神氣的性質與普通勁力大不相同,它的特質決定了它有極強的穿透力。想想看,它可隨意在人體內流動,不受經絡限制啊!

    若將普通勁力在物中傳播比做人在水中行走的話,那麼山神氣就如同在空氣中跑,這其中差別相信不言而喻了吧?所以若非二人實力有極大差距,根本就難以感應得到。故而在瘁不及防下,連這刺客也吃了大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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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在半空巧妙一翻,落地後刺客艱難穩住身形,剛一抬頭,原虎一掌又至。無奈下刺客舉手與他對擊,雙掌相觸,刺客只覺對手掌中似乎無甚力道,微微一楞。等感覺臂內經脈大疼時,不知何時對方的勁力已侵到了肘上。刺客大驚,怎會這樣?急運功相抵,原虎另一手卻又無聲無息印到自己胸口。刺客露出驚駭欲絕的表情,忙使出救命本領,原虎只感對方衣服一下陷了下去,手掌不由自主跟著推前,來不及發力。

    就遲得這麼一剎,那刺客身形左右急晃兩下,帶得原虎手掌錯開,原虎急吐勁道,但只有三層擊實。饒是如此,加上剛才不及防護侵入臂內的山神氣,也夠那刺客好受的。他又再噴出口鮮血飛退開去,並且右手不自然的垂在身側,顯已不能再用。這時燕九與王泰趕了上來,與原虎一同兩度追去,但這次刺客退勢急速,身形不落已橫過半個大廳,只須再退五尺即可越窗而逃。

    見原虎等人仍在遠處,自己該可平安逃離,刺客心中舒口大氣,腳下輕點,就欲轉身越窗而出。倏地,一隻冰冷的手搭在他脖子上,從上面傳來的感覺不是一隻肉手,卻像是把吹毛斷髮的利刃。同時,一把冷冰冰的聲音道:「站住!」

    刺客只感全身僵硬,半根手指也不敢稍抬,乖乖站定。是楚劍,他悄無聲息的截斷刺客後路,成功將其攔下。原虎等鬆了口氣,身形減緩,鄧廣洋喊道:「制住他,該可問出些東西來。」眾人均心下甚喜,剛才雖驚險萬分,但現在活捉了刺客,相信對找出誰為幕後黑手會大有幫助。

    只聽那刺客冷哼一聲,沉聲道:「你們以為可活捉我嗎?」口中開始急念一段古怪的咒文。岳昊來感覺不對,忙提醒道:「阻止他,有古怪!」

    然而為時已晚,刺客雙目怒睜,叫道:「自爆殉道!一起死吧!」楚劍大叫:「趴下!」將刺客往旁一推躍了開去。屋內各人不顧骯髒,急忙趴在地上,不料那刺客全身突的冒出一股濃煙,迅速瀰漫全廳,並發出陣陣中人欲嘔的惡臭。刺客則乘機穿窗而出,發出陣長笑:「哈哈哈……首領教的救命法子果然有效,再見了!……哎呀,給我讓開!」接著傳來一陣打鬥之聲,卻是與趕來的衛兵交上了手。

    楚劍臉色陰沉,一言不發站起跳出廳外,接著王泰等也紛紛站起向廳外跑去。原虎掩住鼻子正要退出,突的心中一震。因他又感到了那熟悉的顫動,廳內還有刺客!看來是利用剛才的混亂乘機潛進來的。

    在大廳門後,原虎迅速判斷出他的位置。大廳內現下濃煙瀰漫目不能視,且惡臭撲鼻擾人心神,加上大多數人均在廳外,現在出手確有很高的成功機會。原虎凝聚耳力,立刻聽到鄧廣洋那沉重的呼吸聲,他正由譚逸摻扶,雷行雲保護向廳門口走去。

    「快站住,門後有刺客!」原虎大叫一聲,向大門處衝去。大門突然飛出向驚愕的鄧廣洋一行砸去。

    雷行雲最先反應過來,他一把抓住鄧廣洋護在身後,接著雙手擋下帶起巨大風嘯的門板。沒人?捲伏在門角的刺客並未乘機出手,而是利用這一剎又潛到了廳內別處,好深的機心!被發覺後並不倉皇出手,而是耐心的尋找下一個機會。這刺客無論智計耐力均極可怕,眾人再不敢動,在原地站定。

    目不能視,凝聚心神也無法感應到刺客蹤跡,沒有呼吸聲,也沒有殺氣,他就像在空氣中消失了,一點存在的跡象也無。但幾人均知他仍在屋內,不斷給廳內眾人製造著心理上的重壓,幾人感覺自己就像無助的獵物,不知獵食者何時會出現。廳內一片死寂,只有各人濃濁的呼吸聲此起彼伏,原虎用盡各種方法仍無法找出刺客,正焦急間,倏的心中一動,後退兩步,按上牆壁。

    腦內立刻出現一副立體的大廳結構圖,鉅細無遺,奇妙處怎也說不清。而他手中正清晰的傳來那一下又一下的震顫,幾乎同時原虎已在腦中勾勒出那刺客的位置。他正趴伏於左面靠門的牆上,距鄧廣洋不過一丈,一動不動,靜靜等待著出手機會。無暇感慨自己這奇異的能力,原虎心中已有計議。

    他跑到鄧廣洋身邊,裝著惶然道:「大,大帥,我們快出去,我再也受不了了。」扶著鄧廣洋就向門口走去。雷行雲與譚逸茫然不解,只好跟著。一行人漸漸接近大門,原虎似乎已看見那刺客正嘲弄的看著自己的狼狽相。他心中暗笑,算準時機,裝著腳下一個趔趄向前跌去,隨後伸手按上牆壁穩住身形,著手處正在那刺客身旁,陰勁暗吐。

    果然那刺客並未動手,因鄧廣洋並沒進入最佳攻擊點,他準備在這老頭一腳跨出大門的一剎出手,那時正是人的心神最為鬆懈的時候。所以當他發覺侵體的勁力時,那種由獵手變獵物的感覺令他倍受打擊。

    他終明白今次的刺殺行動已徹底失敗,但他無論如何也不明白自己怎會被發覺行跡。他與同伴均受過最嚴格的訓練,貴為天道地部上品殺手,以往從未有過失手。他們能最大限度的縮身於極狹小的空間內,也可以無聲無息的潛行隱蹤,他們能屏住呼吸達一柱香的時間,也可以隱藏殺氣,甚至能收縮毛孔防止體氣外瀉,即使一隻狗站在他身旁,也無法嗅出一點氣味。但先是縮身於桌內的同伴,再是自己兩次被輕易找出,自尊心受到前所未有的打擊。這刺客發出一聲震天長嘯穿屋逃逸而去。

    原虎明白這是最後機會,這刺客受了自己一記重擊,傷得不輕,要能抓住他,今晚努力便未白費。他留下句:「照看好大帥,我去去就來。」緊跟著跳上屋頂。此刻外面喧嘩聲漸漸平息,當是第一名刺客已成功逃離。楚劍燕九仍在屋外不及回來,雷行雲要保護大帥,全看自己了,原虎算準方位,孤身緊跟追去。

    月色下那刺客淡淡身影迅速在各座房頂穿行,巧妙地避開處處哨崗,毫無阻滯的向大帥府外而去。原虎就沒他那麼好技術了,剛跳上一座屋頂即被眼尖的衛兵發現,下面又是一陣混亂。此刻顧不上解釋,原虎將衛兵們拋在身後,經這麼一鬧,刺客發覺被人跟蹤,加快速度施展反追蹤之術,在各處屋頂小巷內彎來拐去,妄圖甩開原虎。可惜他無論怎麼惑敵,原虎總能緊緊吊住他,窮追不捨。二人你追我趕漸漸靠近北面城牆,這處有著大量海鏡平民居住,房舍眾多,岔巷重重,極適合躲藏隱蔽,看來這名刺客對海鏡的環境非常熟悉。萬籟俱寂的深夜,在如浪濤一般的重重屋頂上,原虎在夜風吹拂下如飛般穿房過戶,恍惚就如來到了另一個世界。

    前面不遠處的刺客倏的翻過一戶人家的牆頭,接著沿巷急奔的腳步聲密集響起,在夜裡分外響亮。哼!又來了,原虎體內山神氣轉旺,奔行這許久不見一絲疲態,他腳下加力,直如足不點地般穿過庭院,躍上牆頭。人在半空他已感到不對,那刺客不知如何竟已反身折回,手中各持一把漆成黑色的短刃向他刺去。原虎深吸口氣,施出今天領悟回來的移位本領,體內山神氣湧向身體左側,帶得整個人移往左方,避過雙刃。

    那刺客吃驚不小,但動作卻不遲疑,雙足點上牆頭,扭身向原虎追去。原虎剛一落地立刻一個翻身躍而往後,在半空又一個轉折落到左側,成功避開刺客兩次閃電出手。那刺客見對手靈動如斯,不再正面進攻,他身形左右搖晃接近原虎,越來越快,叫人分不清究竟會從哪面攻來。原虎雙目眨也不眨的緊盯晃動接近的刺客,神情凝重。

    突然刺客左手揚起,短刃割向原虎頸側,原虎伸手格向對方手腕,同時左手擋下對手悄悄刺向小腹的一記刺擊。心念忽動,在不急思索下出腿,眨眼工夫兩人雙腿在半空交踢三記,刺客雙手變招,短刃回縮,旋身而右改以肘擊向原虎頭側,原虎伸腿踢向對方側面。哪知在間不容髮的工夫刺客竟又不可能的轉了回去,反手一刀刺出。原虎一腿仍在中途無法移身避開,無奈只有雙手按向刺客出刀手腕,這時刺客左腿閃電踢出,鞋尖鑲著一塊尖鐵,只要被踢實,立有性命之憂。

    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原虎仰身向後,左腿揚起逼開刺客,一個翻身躍開。刺客得勢不饒人,又再撲上,腳踢拳打刃刺肘擊,整個人似化為一個人形兵器般對原虎展開進攻,只見漫天拳影從各個角度向他不住擊去。原虎連閃避時間也無,全憑過人反應與剛學回的一點入門拳腳苦苦相抗。

    在上百記如疾風驟雨的攻擊過後,刺客首先堅持不下,反躍分開,不住喘氣,面現痛苦之色,顯是內傷發作。原虎這才發覺全身都出了一陣冷汗,剛才的攻勢殺得他猶有餘悸,竟不敢乘勢反擊。其實他也太過托大,真比實力,這名殺手實高上他一籌不止。在帥府之所以一直佔了上風,一是己方能手眾多,二是自己幾次瞧破對手的行跡,無意中破了一個殺手最為厲害的本領,使對手信心大減,佔得先機。

    若一開始就這麼單挑的話,原虎早落敗身亡了。現下由於刺客有傷在身,加上志氣被奪無心戀戰,原虎才能與他堪堪戰個平手。但這樣,他仍差點受傷甚或身死,直至此刻,二人均一言未發。刺客徒的猛吸口氣,露在面罩外的臉驟然變得無比蒼白。看來他是強行壓下傷勢,準備做最後一搏了。

    原虎知道到了性命交關的時刻,收攝心神,將全副注意力放在對手身上,一點不漏的將他每一個微小動作盡收眼底。那刺客雙手揚起,兩把短刃投向原虎,原虎微一側身避過,卻見那刺客自懷中拿出一顆彈丸掰開向地上一摔,又是一股濃煙瀰漫開來。他想逃走,原虎想也不想就衝了上去。

    在進入煙霧的一剎,感官被惑,對手雙掌已按上胸膛。又中計了!比起經驗,他確是差了一大截,原虎想起那名刺客的救命招數。上身急忙後仰,接著急速左右晃動,同時雙手遞出擊向對手。那人也料不到原虎有此奇招,忙送出掌力,接著閃電後退。原虎只感胸口如中雷擊,一道如錐子般的內力衝入經脈,他知道自己變招不夠快,仍有五成勁道打在身上。一邊退卻,一邊化解,所幸山神氣渾厚無比,輕易衝散對手內勁,沒有攻入心脈。原虎喉頭一甜,吐出一口鮮血,再看四周,那刺客已不見蹤影。

    由於濃煙的關係,這戶人家的狗開始大叫,緊跟著周圍的狗互相呼應,響成一片,已有人家點亮了燈。原虎知道此處不應久留,忙翻上屋頂向大帥府行去。內功非刺客所長,加上只中了一半的勁道,原虎傷得並不太重,山神氣又極具療傷神效,原虎受創經脈不時已被修復。剛才一戰雖驚險萬分,但他將從雷行雲處學來的拳腳功夫在實戰中融會貫通,並學會在戰鬥中隨機應變創些奇招禦敵,於今後對敵大有幫助,也可算小有收穫。不多時已到鄧廣洋府邸,原虎仍由牆外而入,少不得又有一番驚擾。

    見他平安回來,雷行雲等舒口大氣,紛紛責怪他不該單獨追去。原虎想起剛才情景,也是猶有餘悸:「我沒事,但被他被跑掉了。」

    岳昊來安慰他道:「沒關係,今次沒人受傷,可算十分幸運了。」眾人已移往另一處宅第,四周增加不少守衛,就算刺客再來,也不會那麼容易得手了。

    李郁文後怕道:「今天才知這些刺客果有非凡本領,若非有幾位,恐怕真要糟糕。」的確,剛才若只有鄧廣洋這方的人在,那刺客恐怕已經得手了。

    譚逸則道:「幾位小哥一身本領,何不效於大帥麾下,也好為百姓盡一份心力。」說完熱切的看著眾人。

    五人露出為難神色,又不好當鄧廣洋之面拒絕,頗為尷尬。鄧廣洋呵呵大笑,道:「別人不願就不要相強。五位小哥青年才俊,當以天下為志,留在海鏡陪我這行將就木的老頭子,才真是屈才了。」譚逸微微臉紅,低頭應是。

    鄧廣洋又道:「天色不早,大家都累了,今晚就住在這兒吧,也讓老夫盡盡地主之宜。」五人齊聲道謝,隨後跟僕人到客房休息。

    躺在床上,原虎細細回味今日所發生的事,其豐富多采,勝過以往自己在村中一月。一下又是興奮,又是擔憂,原來出來闖蕩天下就是這樣的啊!等所有的事都結束了,自己一定要出來好好遊歷,見識這個世界。就在這些紛至沓來的念頭中,濃濃睡意襲來,原虎不一會進入深沉夢鄉。





第三卷 霜雪之爭

    第一章

    第二天一大早,五人辭別鄧廣洋回到客棧,按慣例叫上一桌早餐後,開始商量今後行止。原虎與雷行雲先說出相助鄧廣洋之意,岳昊來隨即贊同道:「我也有此意。這二日反正無事,正好可查查,還幫鄧大帥解了圍,何樂不為。」楚劍沒有意見,燕九則最愛熱鬧,自然雙手贊成。

    「那先幹些什麼呢?」一邊扒拉著早飯,燕九含糊不清的問。

    岳昊來左手指節輕敲桌面,思付道:「真要說查,其實這事一點頭緒也沒有。昨晚那兩刺客手腳乾淨,也沒留下什麼線索。我們又不能明目張膽到別人府上去,只好到處走走碰碰運氣了。」眾人紛紛點頭。當下決定由楚劍與岳昊來走一頭,原虎與雷行雲師徒走另一頭,四處打聽打聽。

    幾人分手後,原虎等優哉游哉的走在海鏡大街上,他們又不可拉著人問天道的事,只有在街上閒逛。到後來真成了遊玩一般,東走走西看看,樂得其所。海鏡繁華大盛高陽,街旁店舖林立,還有販賣各種奇珍異貨的攤販一家緊挨一家,叫賣聲此起彼伏。街上行人往來如織,不少是奇裝異服的他鄉客,使此處憑添不少異域風情。

    三人在各處攤間撿撿看看,大感有趣。這時燕九正蹲在一個外州打扮的商販攤前,伸指戳著一隻水缸裡的奇異烏龜,它背甲火紅,雙目如漆,露在外面的皮肉則為青色。那賣者見生意上門,忙唾沫橫飛的介紹:「客倌真有眼光,這是西牛賀州來的靈獸--火甲龜。其肉珍貴無比,吃一口可增壽十年……」

    也許被鬧得惱了,那火甲龜突然脖頸一長咬住燕九食指。「媽的!好痛,這東西咬住我了。」燕九大驚,連忙縮手,那火甲龜卻甚為固執,竟不鬆口,一起被拉出水缸。燕九將手放到眼前,與火甲龜大眼瞪小眼。他甩甩手,火甲龜跟著晃晃;再甩甩,又晃晃。燕九心頭火起,將手搖得風車也似,只見他手端一團紅影旋啊旋的,煞是好看。

    那商人卻再看不下去了,急匆匆跑出來吊著燕九手臂急道:「不要啊,我的火甲龜吶!」

    燕九才不會管他,一把將其甩開:「放手,我要把這只烏龜砸爛。」

    「客倌,是火甲龜!不要摔……哇!你拿刀幹什麼?」在商人驚叫聲中,燕九沉臉拔出後背大刀,作勢欲往火甲龜砍去。

    只聽不遠處「噗嗤」一聲嬌笑,一個清脆的女音道:「白叔,那人可真有趣。」眾人無不循聲看去,只見隔邊一個賣小首飾的攤前一位十四,五歲的青衣少女正含笑看著狼狽的燕九。她生得極是明媚,身材修長,面容嬌好,笑起來臉頰各有一個淺淺的酒窩,配上垂在肩上的兩條長辮,一股活潑精靈的少女氣息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目光。她背後站著一位四十多歲,白衣長鬚,身形挺拔的中年男子,當是她口中的白叔。

    「有什麼好看的!」聽見有人取笑,燕九再顧不得砍火甲龜,回頭怒吼道。

    那少女卻不怕他,反狡詰一笑,指著燕九道:「烏龜咬王八,當然好看啦。」

    「你,你敢罵我。」燕九額頭青筋爆跳,若非對方是這麼一位小姑娘,他早大打出手了。

    誰知那商人卻搖搖頭道:「這位小姐,你這就說錯了。」

    一聽有人助陣燕九大喜,甩手用火甲龜敲了他頭一下:「對啊,她怎麼錯了,你說給她聽。」

    那商人走上前搖頭晃腦的道:「我這可不是烏龜,而是珍貴靈獸火甲龜,小姐莫要搞錯了。」才一說完,頭早被火甲龜敲了數記。那商人卻顧不上叫痛,只一個勁的喊:「不要用我的火甲龜打人啊~~~~」

    燕九不理慘呼的商人,走前幾步,脊背一挺,立時變得氣勢迫人,有如換了個人般,他沉聲道:「小妞兒,我今天心情不太好,我勸你就不要再惹我了。」

    那少女不料這吊兒郎當的漢子會突然變得威風凜凜,竟一時無語。待見他指上那只火甲龜伸直了脖子正悠悠晃啊晃的,再忍不住,又笑了出來。

    燕九拿她沒法,剛才的氣勢一下不見,又打回原形。這時那少女背後的男子緩步而出,一聲不吭凝視著燕九。觀這人氣度不凡,步履沉穩,站在那兒雖無甚動作,但讓人自然而然就將注意力放到了他身上。燕九見他光盯著自己卻不吭聲,不禁皺眉道:「你要幹什麼?」

    那少女卻微露擔憂表情,忙拉拉那人衣袖道:「白叔,他是跟我鬧著玩的,你別認真嘛。」那叫白叔的人似乎很聽少女的話,聞言點點頭,又站回少女身後。

    燕九可不打算這麼放過他,他大刀一揚,主動挑惹道:「幹嘛?進進出出的,想學它做縮頭烏龜啊?」說著對他晃晃手上的火甲龜。

    「客倌,是火甲龜……」

    「閉嘴!」

    那人卻再不理他,只默默站在那兒,似乎根本沒把他看在眼裡。燕九大為惱火,正待發作,忽的想起怎麼自剛才就不見原虎跟師父說話?回頭四處找找,卻見雷行雲與原虎正站在一處書畫攤前,搖頭晃腦的仔細欣賞。

    「師父!」燕九對兩人吼了一嗓子。

    二人似未聽見,仍對著一幅山水指指點點。

    「阿虎!」燕九加大音量,又對原虎喊道。

    卻見原虎毫無所覺,指著一副鴛鴦戲水圖自顧道:「啊,行雲快看,這對野鴨子畫得很不錯。」

    「唔,不愧是獵戶出身,阿虎你真有眼光。」雷行雲在一旁不住點頭讚歎。

    「師父……阿虎……」

    「行雲,快看快看,天氣真好啊。」只見原虎放下圖畫,又拉著雷行雲看天。

    「不錯,今天的太陽好亮啊。」雷行雲自然是連連附和,自此兩人就像聾了一般,對燕九的呼喊充耳不聞。

    「哇哇哇哇哇!!!!!」終於,燕九快要抓狂了。

    不能再對這丟臉的事裝作視而不見,雷行雲歎了口氣,轉過身來:「徒兒,什麼事?」

    「咦?!」待與那少女四目相對,雷行雲發出一聲驚呼。那少女則眼睛越睜越大,一臉不信的樣子。忽然她發出一聲歡呼,笑顏如花,撲上來抱住雷行雲手臂:「行雲哥,你怎麼在這兒?」

    「……」剛要說話的燕九張大了口,傻不哩嘰的呆楞當場。

    對少女大膽的舉動雷行雲大感尷尬,有些慌亂的低聲道:「快放手,別人看著哩。」

    那少女卻極是高興,仍抓住他道:「我才不管呢。能在這裡看見你真好,行雲哥,你沒呆在道場裡嗎?」

    雷行雲努力的推開她,一邊回答道:「我奉師父之命出來遊歷……」待見到少女背後的中年男子,雷行雲啊的驚呼一聲,忙恭敬施禮道:「白師叔。」

    燕九則徹底傻了,他望著曾被自己比作「烏龜」的中年男子,神不守舍的喃喃道:「白,白師,師叔?」

    雷行雲順手一拳打在他頭上怒道:「這是你叫的嗎?沒大沒小,還不叫師叔祖!」

    燕九知道要糟,只得恭恭敬敬的喊了聲:「師叔祖。」沒想到那人並不提起剛才的事,只不置可否的淡淡應了聲。

    突然雷行雲想起什麼似的,轉頭對燕九道:「對了,你剛才好像在跟誰吵架,還罵人烏龜,難道……?」

    燕九心道完了,硬著頭皮道:「沒……沒有,我怎麼會跟人吵架呢。」

    那少女卻不放過他,抬起頭衝他扁扁嘴:「怎麼沒有?你還叫我小妞呢。」

    燕九又怒又急,指著她道:「你這小妞兒!添什麼亂啊你。」頭上又著一下。

    雷行雲鐵青著臉把燕九拉到身前喝道:「住嘴!她是界羅御賜江州郡主,還不快道歉。」

    那少女衝他拌個鬼臉:「原來你是行雲哥哥的徒弟啊,那也算我的小輩了,還不叫我師姑?」

    燕九氣得兩眼翻白,偏又不敢辯駁:「你……」

    這時那位白師叔突然問燕九道:「你加入我門下多久了?」

    師叔祖詢問哪能不答,燕九惟有壓下怒火,歪頭想想:「快二十天了吧。」

    那人一愕:「二十天?」隨又點點頭:「你剛才用的是『如意心法』吧?二十天能到這種地步,資質還算不錯。」

    雷行雲見燕九沒甚反應,小聲道:「白師叔從不輕易誇人,還不謝謝師叔祖。」

    燕九卻理所當然的一拍胸口:「我資質本來就很好,哪要他說,幹嘛要謝謝他?」雷行雲為之氣結。

    那小郡主從雷行雲身後探出小臉衝他吐吐舌頭:「你最不錯的是不要臉。」

    燕九知道這小女孩招惹不得,索性別過臉去,不再理她。那少女卻不願這麼輕易放過他,轉到他面前又道:「你還沒叫我師姑呢,快叫,快叫!」

    原虎這時才逮到機會問雷行云:「行雲,他們是誰?」

    雷行雲低聲解釋,原來武神道場位於界羅西部重鎮江州,那裡周邊一帶屬四王爺周源封地,而此女則為周源愛孫,御賜江州郡主周靈月。她自小就喜舞刀弄劍,所以被唐烈收為不記名弟子,在道場中最愛纏著雷行雲。那名中年男子名叫白閒舟,是武神唐烈的師弟,現為周源貼身侍衛,從小看著周靈月長大,對她最為喜愛。

    其實武神道場不僅訓練界羅軍隊,門中弟子也多有加入軍職者或被界羅權貴聘為府衛,與界羅上層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繫,在朝中影響力極大。唐烈即為界羅王朝衛國宗師,而雷行雲的師兄,唐烈大弟子齊務北,則是現任界羅兵馬大元帥,在界羅,武神道場勢力可說一時無二。

    雷行雲看看四周圍觀的路人,對幾人道:「有什麼事邊走邊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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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周靈月放棄對燕九的「剿殺」,跑上來親熱的挽著雷行雲的胳臂道:「武神爺爺終於肯讓你出來遊歷啦。我就知道你的武藝最棒。」凡武神道場弟子,在武藝未得師父認可前,不得出門派一步。雷行雲乃唐烈親傳,現能出外遊歷,可說已得到了唐烈的「畢業許可」,確有相當業藝在身。

    雷行雲回頭看見跟在周靈月身後的白閒舟,躬身道:「請師叔先行。」

    白閒舟毫不在意的擺擺手示意沒有關係。雷行雲知他現在是周靈月的保鏢,不會與自己講究師門輩分,遂不再堅持,轉頭問周靈月道:「你們又怎麼會在這兒?」

    周靈月俏皮的努努嘴:「那還用說,當然是來看熱鬧啦。我在家裡聽說霜雪珠的事,就跟爺爺說要出來玩,爭了半天爺爺也不准。後來我說不來了,他反而答應了,說怕我一個人偷跑,反而有危險。這不,就讓白叔陪我來了。」

    雷行雲啼笑皆非,知孫莫若爺,這周靈月任性貪玩,偏又天真可愛,連唐烈都畏她「纏功」三分。若不答應她,她確有很大可能會獨自偷跑,現在海鏡一片混亂,極不安全,但有白閒舟陪這她,也不致有什麼危險。雷行雲放下心事,正好看見周靈月正目不轉睛的打量著原虎,看得後者頗不好意思,遂介紹道:「他叫原虎,是我在路上認識的好朋友,這人是我才收的徒弟,叫燕九。」

    周靈月饒有興味的對原虎道:「你會武藝嗎?好不好?」

    原虎早見識過她的厲害,心道還是低調為好,遂微微一笑:「蒙行雲兄教過點入門功夫。」

    一旁的白閒舟突然插嘴道:「你身上力量不小,卻亂而不正,很奇怪。」這白閒舟不愧為武神師弟,竟一眼將原虎看穿,山神氣雖威力驚人,原虎卻仍未能運用純熟。

    周靈月立刻來了興趣,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兒:「哈,還裝。連白叔都說你厲害,一會兒我們較量較量。」

    雷行雲見好友「有難」忙加以援手,他問周靈月:「你打不打得過我?」

    周靈月想也不想就搖搖頭:「當然打不過啦。」

    雷行雲哼的一聲揮揮手:「那還比什麼!」

    周靈月討個沒趣,有些無聊的左顧右盼,待看見後面的燕九,她眼珠一轉,指著他道:「你是行雲哥哥的徒弟,我當師姑的也有指導之責,一會我們比畫比畫。」

    突有橫禍飛來,燕九嚇了一大跳:「什麼!我?」

    周靈月一副吃定了燕九的表情:「對,就是你,就這麼說定了。」不理燕九的抗議,對雷行雲道:「行雲哥哥,你住在哪兒?」

    雷行雲不知她又想做什麼,只得答道:「城東的『如歸客棧』。」

    周靈月仰著頭有些苦惱的道:「我在城北的『安居客棧』,很遠呢……」突然她興奮的一拍手:「好了,我搬到你那兒去。」

    雷行雲心叫這還得了,到時被她纏上,自己這幾天別想辦事了,忙道:「不行,那間客棧早客滿了。」

    周靈月眼珠一轉,突然神神秘秘的湊近雷行云:「我有辦法。」

    雷行雲故意裝出生氣的樣子打斷她:「你有什麼辦法?別胡鬧!」

    周靈月俏臉一沉,有些不悅道:「你是不是不想我過去?」

    雷行雲見勢頭不對連忙解釋:「怎麼會,你知道我住哪兒,可以過來找我嘛,何必非要搬過來呢。」

    周靈月哪會聽他的,馬上一副快要哭了的表情:「不對不對!你就是討厭我,是不是?」眼中淚珠兒打轉,我見猶憐。

    雷行雲心下暗歎,自己在此招下已不知敗過多少次,雖明知是假,仍不能免。頹然道:「好吧,好吧。你有辦法就過來吧。」

    果然周靈月立刻破啼為笑,雀躍道:「好啊,我們快走。」

    原虎含笑旁觀,這周靈月天真爛漫,發乎自然,雖有些任性,卻只叫人覺得應好好遷就愛護她,一點不會厭煩。與小蘭的溫柔純真,又別有不同可愛之處,倒與小寶的調皮有幾分相似。記得以前小寶闖了禍,也是這麼纏著自己討饒……想著二人原虎倏覺心口一痛,難過已極。

    燕九則暗暗心驚,暗付有這麼個師姑爬到頭上,自己今後日子還怎麼過?一時間只感長路漫漫,唯多艱辛。幾人各懷心事,回到如歸客棧。

    此時楚劍與岳昊來還未回來,原虎等就坐於大堂中等待。周靈月突然向旁邊一桌的兩人走過去問道:「二位是住在這兒的嗎?」

    那兩人見這麼個嬌滴滴的小姑娘詢問,詫異的互看一眼,其中一人回答道:「是啊,姑娘有什麼事嗎?」

    周靈月二話不說掏出一張銀票拍在桌上,笑道:「五百兩,買你們的房間,立刻搬,幹不幹?」

    那兩人俱吃一驚,楞得片刻,還是其中一人反應較快,馬上拿起銀票驗明真偽,跟著起身向樓上跑去,生怕遲了一點她會反悔。周靈月此舉立在大堂中引起一陣騷動,堂中客人交頭結耳,議論紛紛。周靈月卻舉不驚人死不休,她又拿出一張銀票放於桌上,高聲道:「五百兩,還要一間房,誰幹?」

    眾人立刻炸窩也似,奮力上前。終有一組人成功搶到銀票,興高采烈的上樓收拾行李去也,搶不到的自然唉聲歎氣,大歎倒霉。見慣她這些胡鬧舉動的雷行雲倒還沒什麼,原虎與燕九則倒抽口涼氣,面面相覷。一千兩銀子,相當於五十兩金子,周靈月竟只買下兩間客房,王孫貴冑,確非普通百姓可以想像。

    周靈月得意洋洋的走回,邀功似的望著雷行云:「如何?」

    雷行雲能說什麼,自是沒好氣的讚道:「好辦法!不過你不覺太浪費了麼?」錢財露白乃江湖大忌,周靈月嬌生慣養自然不懂,但有白閒舟保護,這方面倒也不必擔心。

    周靈月卻滿臉不在乎:「能跟行雲哥哥住一起,這點錢算什麼。」

    噗!原虎一口茶水噴了燕九一臉,咳嗽連連。燕九背過身去伸袖抹臉,雙肩卻抽動不止。見二人舉動古怪,周靈月奇怪的問:「他們怎麼了?」

    雷行雲尷尬萬分,只好隨口掩飾:「沒什麼,可能茶太燙了。」

    周靈月疑惑的點點頭,正好看見那幾人提著大包小包的下樓走了,就對掌櫃的招招手。客店掌櫃連忙走來:「姑娘有何吩咐?」

    周靈月遞給他五十兩銀票,指著樓上道:「將那些房間好好收拾乾淨,我們一會兒搬進去。」

    那掌櫃一臉肉痛的接過銀票:「唉,姑娘要房間何不早說。小人住的屋子又乾淨又寬敞……」唸唸叨叨的走開吩咐人打掃房間去了。




第三章

    這時岳昊來與楚劍也回來了,岳昊來看見在座的周靈月與白閒舟,微覺奇怪,走上來問道:「剛才那些人幹嘛走那麼匆忙?又有人來惹麻煩嗎?這兩位是?」

    雷行雲起身為眾人介紹,岳昊來本性不改,立刻開始稱讚起周靈月:「沒想到能看見周姑娘這麼漂亮的人物,倒真叫小弟羨煞行雲了。」

    周靈月瞪了雷行雲一眼,喜滋滋的道:「是嗎?可是有人可不這麼想呢。」

    雷行雲只好裝著沒聽見,拉住楚劍問道:「怎麼樣?」

    楚劍搖搖頭,原虎在一旁也道:「我們也是,這麼亂跑終非良策,我們得想個辦法才好。」眾人紛紛點頭,這麼瞎撞確只是在浪費時間。

    岳昊來正想說話,周靈月打斷他們道:「吃飯了吃飯了。有什麼事都先放一邊,今天本姑娘做東,大家朋友有緣相聚,好好喝一杯。」

    大家見她那故作老成的樣子,無不啞然失笑,當下吩咐上酒上菜,眾人開懷吃喝。大家均喜周靈月的天真可愛,不住拿話逗她,周靈月雖貴為郡主,卻從不自端身份,任性而又不會太過,與眾人言笑自如,頗有江湖兒女風範。一頓飯下來,各人早已熟絡得有如老朋友一般。

    飯後周靈月與白閒舟回客棧取行李,原虎五人則在一起商量下一步的行動。討論半晌後卻仍拿不出一個好辦法,這時兩名家丁打扮的人在一名老者帶領下走了進來。那老者著兩家丁在門口等候,自己向五人走來,先躬身一拜:「我家老爺有請五位少俠到府中一聚。」

    五人面面相覷,岳昊來忙起還禮:「不敢,請問你家老爺是誰?」

    那老者恭恭敬敬的道:「我家老爺乃海鏡太守溫。」竟是溫成同。他昨夜對眾人有明確招攬之意,遭拒絕後又想用強,現在來邀五人,決非好意。

    五人大感為難,湊在一起低聲商議,原虎對此事有些擔憂:「他找我們此去不知有何用意,若又要強逼我們加入,在他府上,加上那個歸藏,可不太妙。」

    岳昊來卻搖頭示意沒事:「我想不會,現在青天白日,加上有鄧大帥為我們撐腰,他現在決不會做出與鄧大帥破臉的事。」

    雷行雲表示同意岳昊來的意見:「對!正好我們要探察天道的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看可以去看看。」

    燕九則絲毫不以為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淹,哪顧得了這麼多。」

    議計已定,原虎抬頭對等在一旁的老者道:「好,我們去。」

    與眾人出來,老者問道:「不知五位少俠騎馬還是坐轎?」只見街道左面五頂轎子一字排開,另一邊五匹鞍蹬齊全的健馬亦由五人牽著等候,這溫成同排場果然不小。

    原虎與眾人對看一眼,童心忽起,笑道:「我們走路。」五人齊聲大笑,不理老者驚愕的目光,當先而行。老者一呆之後連忙跑上為五人帶路,任得五轎五馬跟於身後,引起一路圍觀。

    溫成同位於海鏡的太守府位置遠離鬧市區,四周環境清幽雅靜,林木蔥蘢,遠遠望去,有如山中仙府。此府不依時下常見的四方格局,而是前方後圓的佈局,從正門而入便是一個有如花園的小廣場,正對大門的木製廳房像是第二道大門一般,將前後兩部分隔開,轉過其後才算真正進入府中。廳房以後以一條漢白玉磚石為軸劃為東西兩塊,盡頭一直到達溫府中心靠後的主建築群,再往後就是溫成同內宅的私園了。海鏡衙門另在他處,溫成同派有專人辦公,只看這點,就知他在海鏡隻手遮天,為所欲為。

    府中各處均廣植奇花異草,行在其間眼觀花,鼻聞香,僅此便是一大享受。原虎五人在老者的帶領下沿條石小道經溫府左側折而向後,漸漸進入一片鳥鳴樹幽,曲徑蜿蜒的園林勝地,此處由數個各具特色的小園組成,每園內均有一座造型別緻的小樓,由外看去,便像進入了瓊宮仙境,直叫人歎為觀止。

    一路走入,五人除了驚歎還是驚歎,這裡美倫美奐,佈局精巧,可想見溫成同為購置此府,花了不知多少錢財。在其中一處園口,溫英帶著幾名斧頭幫眾守在那兒,也許知道是舅舅請來的客人,溫英雖面色不豫,但也不敢阻攔,乖乖讓五人進入。

    走了幾步,燕九忽然走回,對溫英皮笑肉不笑的道:「怎麼你舅舅不是養狗看門的嗎?還是你的作用只是跟狗一樣?改天我送你一隻吧,還可以讓你輕鬆輕鬆,哈哈哈哈……」這才大笑著闊步而入。溫英氣得臉色鐵青,想發作又不敢,只得狠狠盯著燕九背影,樣子古怪已極。

    在那老人的帶領下,五人走入這座精緻小園的主樓內,溫成同與歸藏已在內等著他們。坐定奉茶,溫成同慢悠悠的開口道:「今日請五位來,不為別的,只是想跟各位剖明情勢,希望幾位會有正確選擇。」

    雷行雲眉毛一挑,反問道:「什麼選擇?」

    溫成同笑笑,神定氣閒的道:「現下海鏡暗潮洶湧,鄧廣洋已為眾矢之的,不久便會覆亡。縱然不死,亦難有所為,海鏡軍政大權遲早為我手中之物。到時海鏡一地,任我所為,幾位是聰明人,相信或多或少也猜到了一些,那麼何為正確選擇,我不用多說了吧?」

    原虎跟岳昊來交換一個眼色,沉聲問道:「你是要我們放棄大帥,加入你手下?」溫成同含笑點頭。

    岳昊來用個舒服的姿勢靠上椅背,油然道:「既然你這麼直接,我們也不拐彎抹角。別以為我們什麼也不知道,也許你說得對,鄧大帥真將位置不保,但若說大權一定會落入你手,恐怕言之過早吧。海成,齊應賢,這二人呢?天道暗中伺伏,也許哪天就輪到你也未可知,叫我們怎麼相信你?」

    對他咄咄逼人的詢問溫成同不怒反笑,拍手擊桌道:「問得好,我果沒看錯人。來人,送上來。」一名僕人端上一個木盤,內有一物,上蓋黑布,顯得頗為神秘。溫成同手拿黑布,先環顧眾人,見人人均露出好奇神色,甚為滿意,這才揭開黑布。原虎等忍不住驚呼一聲,原來盤內盛著一顆人頭,仔細看看,正是昨晚那裝作兵僕襲擊鄧廣洋的殺手。

    溫成同示意僕人將托盤端到眾人間,這才道:「這人相信各位認得吧,在他死前已吐露一切,究竟誰為幕後主使我已知道。至於另一人麼,我也掌握了他的極大罪證,到時只要將其公之於眾,他們必會身敗名裂,怎麼跟我爭?」

    觀這殺手滿臉痛苦之色,死前必定受了極大的折磨,雖是敵人,原虎亦心下不忍,伸手蓋上黑布。溫成同能抓住這殺手,還知道昨晚的刺殺行動,當有在鄧廣洋府中安下眼線。自打一開始溫成同就處於上風,處處佔得先機,五人都感被他牽著鼻子走,均覺氣餒。

    雷行雲將視線從刺客頭顱上收回,冷哼道:「好,照你所講,我們相信你有能力掌握海鏡。但這又如何?我們若還是拒絕你呢。」

    溫成同仰天大笑,伸出兩根手指:「年輕人,性子不服輸,我喜歡!我已說過,你們是聰明人,否則我也不必為你們費這許多氣力,所以我也相信你們會作出正確選擇。二天!只二天!到霜雪珠現世之日,我希望在此處可再見到你們。」

    原虎等知道是走的時候,也不再多說,起身告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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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等五人走後,一直沉默不語的歸藏對溫成同道:「你確信他們會回來?」

    溫成同理所當然的點頭道:「當然。這種年輕人出來闖蕩江湖,無非為功名利祿,早先只是錯投鄧廣洋罷了。」

    歸藏卻不以為然的搖搖頭:「我看不然,他們沒人會是屈居人下的人,鄧廣洋也不行。」

    溫成同微微一愕,奇道:「是嗎?那他們為何會替鄧廣洋做事?」

    歸藏輕捻長鬚,沉思片刻這才答道:「這世上,有一種人,他們不會為任何人所用,也不貪圖功名虛物。看似胸無大志或桀驁不遜,其實做事全憑自己心中的『原則』,縱死不回。很可惜,我觀這五人,都屬此種之列。」

    溫成同不禁默然,半晌始歎道:「就算是真的又怎樣?當鄧廣洋下台那日,東海盟與龍船會,不,海鏡幾乎所有大小幫會均不會放過這五人。到時他們休想生離海鏡,只有我能救他們。人,只有到了絕境,才會露出本性,不是嗎?」

    歸藏卻露出些微憂慮表情:「千萬別小看他們,這五人有著我們估測不到的強大實力。想對付他們,決非易事。」

    溫成同用力一捶桌面,冷哼道:「那我就會親手毀了他們!不能為我用,也不能留到日後來妨礙我,堅持自己的『原則』?那他們就要為此付出代價!」

    走上大街,岳昊來擊掌長歎:「這溫成同果然不簡單,他找我們去如此直白的剖明形勢,反而逼得我們不得不認真考慮他的說話。」

    一直默然不語的楚劍忽然道:「你們準備怎麼辦?」

    幾人互相看看,原虎有些為難的撓撓頭:「我等小蘭傷好了,還得去接我弟呢。哈!怎麼為他辦事?」

    雷行雲斬釘截鐵的道:「看那傢伙就不順眼,懶得理他!」

    燕九聳聳肩表示同意:「我也一樣。」

    岳昊來則笑嘻嘻的表態:「小弟散漫慣了,想做也做不來咯。」

    楚劍看著四人,眼中慢慢露出笑意:「說得好。」

    噗嗤!燕九首先忍不住笑了出來,接著就如傳染一般,人人臉露笑容,大家你看我,我看你。倏的不約而同捧腹大笑,在街上滾作一團……

    盡情笑過後,等大家平靜下來,原虎忽然道:「我剛才想到一個主意,也許可以改變現下不利局面。」

    雷行雲大感興趣:「哦?說來聽聽。」

    原虎指指身後溫府:「夜探。」

    燕九一楞:「夜探?」

    原虎點點頭解釋道:「我們乘夜到三人府中探察情況,現在離霜雪珠現世不足兩日,那些人必會加緊動作,如果攻其不意,應會有收穫。」

    岳昊來想了想表示同意:「確是好辦法,至少比起現下亂撞來得好多了。我們才從溫成同處出來,他該不會想到我們會乘夜回去,至於海成與齊應賢,大家至今連面也未見過,他們也不會對我們有多少防備。」

    雷行雲有些躊躇道:「可就算如此,這三人府中防衛也該緊密,我們有把握成功嗎?」

    他的疑慮不無道理,但原虎早想好解決辦法,他道:「這點我也想過,所以我想到藥神婆處走一趟。」

    岳昊來立刻明白他的意思:「藥神婆用藥神妙無比,有她幫助,我們成功機會定會大上許多。」

    雷行雲望望天色已近黃昏,遂道:「事不宜遲,那我們快走吧。」

    楚劍卻搖搖頭:「不,你們去。我與昊來到鄧廣洋處,溫成同今天透露的事,對他會有些用。」岳昊來表示同意,五人即分兩撥,分了開來。

    原虎三人不多時又來到藥神婆小屋外。這藥神婆平日收費奇貴,本就沒有多少顧客,大多時均像現在一般,冷冷清清。原虎上前敲門,不一會兒婷兒來開了門,見到是三人,不由一楞:「是你們?又來幹什麼?哈哈,終於被別人打傷了吧?是誰,是誰?」一臉幸災樂禍的不住打量三人。

    雷行雲不禁莞爾,對婷兒笑道:「我們今天有事來找藥神婆,還請姑娘領路。」

    婷兒奇怪的看了他們一眼,轉身道:「走吧,難得你們幾個傻瓜又來送錢。」

    三人隨她走到內裡,藥神婆正在那張椅內坐著閉目養神。原虎上前施禮道:「前輩。」

    藥神婆緩緩睜開眼睛,對於他們的到來卻不奇怪,只道:「又來幹什麼啊?」

    原虎答道:「我們想找前輩幫個小忙。」

    藥神婆稍微直起身子,有些感興趣的道:「小忙?說來聽聽。」

    原虎並不怎麼想把夜探之事到處宣揚,因此有些含糊的道:「我們晚上準備到一些地方去,可那裡戒備森嚴,因此想向前輩買一些合用的藥物。」

    藥神婆何等精明,一聽便知原虎說得不盡不實,便故意做出為難的樣子:「喲,一些地方,哪兒啊?你們這麼不清不楚,叫我怎麼幫你們。」原虎大為躊躇,這事十分隱秘,怎可隨意洩露。

    燕九在一旁早已不耐,忍不住高聲道:「老太婆就是婆媽。幫不幫就一句話,問那麼多幹什麼。」

    婷兒怒道:「幹麼罵我婆婆!」

    燕九做出一副你能把我怎麼樣的無賴樣兒:「罵了又怎麼樣,你這小妞兒,昨天的帳我還沒跟你算呢。」

    藥神婆似笑非笑的盯著他道:「俗話說好了瘡疤忘了疼,昨天的苦頭今天就忘了麼?」

    燕九下意識的後退幾步,道:「你什麼……?」倏的驚覺自己張大了口,卻一絲聲音也發不出來,頓時臉色灰白。雷行雲按住驚恐的燕九,望向藥神婆。

    藥神婆明白他的意思,做個放心的手勢:「沒事。他太聒噪,我只是叫他安靜一會。怎麼樣?說不說隨你。」後面一句卻是對原虎說的。

    原虎暗想,如果沒有藥神婆的幫忙,今晚之事無論如何不能成功,那還不如搏一搏,賭她與海鏡這次的內鬥沒有瓜葛。於是他道:「是溫成同,海成和齊應賢的府第。」

    藥神婆沉默下來,一會才道:「初生牛犢不怕虎,你們有此膽量,我怎可不幫忙。但要記住,玩火自焚,別對自己太有信心,這三處無異龍潭虎穴,縱有我的藥物相助,一個不小心也會萬劫不復。」

    藥神婆這番話便如一盆涼水,令原虎心下一驚,他們確將這次夜探看得太過簡單。其實這三人在海鏡個個勢力龐大,決非易於之輩,幸好有藥神婆提點,否則真怕要糟,想到此處不由抹了一把冷汗。

    雷行雲顯也想及此點,他躬身道:「多謝前輩。」

    藥神婆欣慰的點點頭:「孺子可教也。婷兒,去拿三十五,七十二,一百三十三盒內的藥來。」不一會兒婷兒拿來三個瓷瓶。

    藥神婆拿起一個青蓋的道:「這藥粉灑些在身上,可以讓狗聞不出你們的氣味。」

    又拿起一個黃瓶的道:「這裡面的藥粉隨風送出,可讓上百人昏迷睡上一整夜,省著點用。」

    再拿起那個紅蓋的道:「這瓶藥粉最是厲害,可輕易蝕穿金屬,若要偷什麼東西,最適合不過。」

    原虎接過三瓶藥物,鄭重放入懷內。藥神婆掐掐指頭道:「三瓶總共七十二兩,大家熟人,不要零頭,就七十兩吧。」

    原虎先前並非沒有想過錢的問題,但現在聽到數目仍感一陣眩暈,他吃力道:「前輩,現在我們還沒錢,可不可以以後……」

    見他的窘樣藥神婆似乎十分開心,哈哈笑道:「很久沒遇到你們這麼有趣的年輕人了,這幾瓶藥,就算我送你們吧。」原虎這才鬆了口氣,連忙道謝。

    雷行雲突然問道:「前輩,那種藥還有沒有?」

    藥神婆微覺奇怪:「什麼藥?」

    雷行雲指指燕九:「這傢伙真的很聒噪,我不勝其煩,所以希望再買一些剛才那種藥,以後好用。」

    燕九聽見,眼睛瞪得快突了出來,指著雷行雲張大了口,又跳又「叫」。藥神婆隨手從懷內摸出個瓷瓶:「當然還有,不過這可不送,就十兩吧。」

    雷行雲大感失望道:「那沒辦法了,這傢伙還值不了那麼多錢。」婷兒在一旁早笑彎了腰。

    突然原虎有些難為情的對藥神婆道:「前輩,我還想看看……小蘭。」

    藥神婆這次倒很爽快:「可以。不過她現在正被我以藥水浸泡療傷,身上可一絲不掛啊。」

    原虎的臉騰的一下飛紅,大為尷尬,嚅囁道:「這……這……還是……算了吧。」

    燕九卻快步走上,扶著原虎肩膀堅定的搖搖頭。「?」原虎正自不解,雷行雲早走上當頭一下,罵道:「你胡鬧也該有限度吧!丟不丟人啊。」燕九口不能言,只有無聲的抱頭忍著痛。

    就在這當兒,隔壁突然傳來東西打翻的響聲,接著大黃小黃的叫聲響起。婷兒立刻指著右邊一扇小門道:「有人偷偷進來了,是藏藥室。」

    藥神婆冷笑一聲長身而起:「偷東西竟偷到我頭上來了,我倒要看看誰這麼大膽!」




第五章

    婷兒打開旁邊一扇木門與藥神婆走入,原虎等也跟著進去。這裡面一排排木架重重而立,上面分門別類放著無數藥物,草木金石鳥獸怪物不一而足,使整間室內充盈著濃郁的藥味。而在室中,一名白衣少女正用不可思議的高速與二靈獸纏鬥,兩黃一白三道身影在室內飛來舞去,煞是悅目。地上幾排木架翻倒,狼籍不堪。

    婷兒撮指一嘯,二靈獸往後躍開退到婷兒身旁。那少女也停了下來轉身面向眾人,一臉冷艷,膚若冰霜,不是胡鈴是誰?自上次在天都山誤傷她後,就一直不見蹤影,想不到竟會在此處重又相見。胡鈴也看到站在後面的原虎,秀眉一剔,目中射出冰冷神色,正待開口,藥神婆已道:「小姑娘,膽子不小啊。」

    雖被發現胡鈴卻毫不畏懼,她環視身前眾人,冷笑道:「少嚇唬人,我今天只要一枚九葉靈芝,你該不會沒有吧?」

    婷兒衝她做個鬼臉:「當然有,不過想要就拿錢來。」

    胡鈴不屑的哼了一聲:「笑話!本姑娘要的東西,還從沒用過什麼錢。」

    藥神婆本來今天心情不錯,哪知不知從什麼地方來了這麼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姑娘,惹得她暗自生怒。她面有慍色道:「好大的口氣,老身倒想看看你有什麼資格說這種話。」

    胡鈴深吸口氣身子微微一俯,沉聲道:「好!待會兒別後悔才好。」眾人只覺眼前一花,胡鈴已到藥神婆面前,一把向她咽喉抓去。五人大驚,剛才看胡鈴可與兩靈獸比拚速度,大家預料她定是以速攻見長,以自暗中防備。哪知仍低估了她,沒想到竟可快成這樣,比起兩靈獸,幾快了一倍不止。

    原虎等人不及反應,眼見她就要抓上藥神婆喉頭,無不驚呼。藥神婆也露出錯愕神色,腳下卻絲毫不緩,微一錯步,移開身體。胡鈴心中更是震駭無比,她這段時間得那神秘人之助法力大進,這才敢到海鏡來偷取九葉靈芝。藥神婆的大名她早有耳聞,自然不敢大意,因此剛才全力偷襲,就是為不給她用藥的時間,哪知明明就那麼點觸手可及的距離,仍給她輕易避開。心中念頭一閃而過:要糟。果然只見藥神婆杖頭輕點,自己立感全身無力,手腳一軟,倒在地上。

    藥神婆收回枴杖,俯視著倒在地上的胡鈴道:「老身一時大意,竟未看出來。妖狐族的小狐狸,為什麼要來偷我的藥?這些東西你們族內還少了麼?」

    除原虎外另三人聽到她是妖狐無不驚奇萬分,紛紛走上仔細打量胡鈴,都想看看這冷艷的少女哪點象妖怪。胡鈴臉色煞白,目光露出強烈恨意,怒道:「老太婆,要殺要剮隨你便,幹麼這麼侮辱我!」

    藥神婆揮手示意幾人退開:「快說,為什麼要來偷東西?」

    胡鈴倔強的別過臉去:「妄想!快放了我,否則休怪我不客氣。」

    藥神婆眼中精芒一閃:「不客氣?你現在能做什麼。好!不說是吧?那我就讓你現原形,也讓他們開開眼界。」

    胡鈴身體劇烈的顫抖了一下,眼中露出害怕神色,隨即被更加強烈的怒意掩蓋。她揚著頭,咬牙道:「你還是殺了我吧。否則我今後一定會讓你後悔今天做的事!」

    藥神婆冷哼一聲,不去理她,正欲施為。「住手!」原虎猛的叫道。

    眾人一楞,齊齊回頭看著他。其實從剛才起原虎就想勸解,但藥神婆面和心硬,他一直開不了口,及至後來越鬧越僵,眼看兩人就會成為生死冤家,原虎終忍不住。雖然胡鈴曾打傷小蘭,又想搶奪他的九葉靈芝,但原虎卻並不怎麼恨她。他知道這妖狐心高氣傲,今日受了這番侮辱,日後必定不會善罷甘休,不知為什麼,自己很不願見到兩人就這麼結仇,於是就喊了出來。

    看見眾人視線射到自己身上,藥神婆更是目光不善,原虎頭皮發麻道:「請前輩放過她吧。」

    藥神婆慢條斯理的道:「我還當你要說什麼呢,我憑什麼要聽你的。」

    地上的胡鈴也道:「假惺惺!誰要你幫我說話。」

    藥神婆轉過身去不再理他:「看看。好心沒好報,妖怪就是這種不知好歹的東西。」

    原虎並不放棄,他走到藥神婆身邊懇切的道:「前輩為什麼也說這種話?你不是也答應幫小蘭療傷嗎?可見前輩對妖族並非有那麼深的成見。她偷東西固然不對,但還請前輩高抬貴手,饒她一次。」

    藥神婆未及答話,胡鈴已怒道:「你們人類最是虛假不過,誰要你來可憐!」

    藥神婆冷冷的指著胡鈴:「你也看見了吧?別人根本不承你的情,你的勇氣我很佩服,但有些事,不是一個人就改變得了的!」手一翻已多出一把亮晃晃的藥粉,就欲灑下。

    原虎大驚,知道若不阻止,事情就會到無可挽回的地步。他心念一動,體內山神玉立生感應,胡鈴身體周圍土層翻起,如罩子般將她蓋住。藥神婆收回藥粉,森然道:「小伙子,別太上臉,你今天非要跟我作對是不是?」

    原虎退了一步,躬身道:「請前輩明鑒。我一直都以為妖族與人,不,神州五族並無什麼不同,大家同生一處,為何不可和和氣氣的相處?我一介平民,自然無力改變什麼,也不曾奢望能改變什麼,我只知道,某些事我會盡力去做,不為什麼,只求『無愧於心』四字而已。」他這番話言辭誠懇,發於肺腑,藥神婆不再出言譏諷,雷行雲露出讚賞之色,微微朝原虎點點頭。

    半晌,藥神婆拍拍手掌:「說得好,說得好。不過要我放過她也成,將山神玉交給我,今天的事可一筆勾銷。」

    原虎一楞,沒想到她會提出這種要求,心念電轉,一咬牙搖頭道:「恕難從命,此玉關係太過重大,我不能擅自將它交給任何人。」

    藥神婆語含嘲諷的道:「怎麼你不是想我饒她麼?話才出口就想反悔嗎?」

    雷行雲再忍不住,沉聲道:「前輩何出此言。阿虎救她全無私心,只為對得住自己的信念,但事有輕重,前輩以此相挾,何異趁火打劫?」

    藥神婆聽完他的話,臉上似笑非笑不做表示,忽然她伸手在腰上掏出一物往地上一撒,原虎等不知她葫蘆裡賣的什麼藥,嚇得齊齊往後退開。

    蓋住胡鈴的土罩忽然碎裂,胡鈴翻身而起冷冷打量幾人,原來就在剛才,藥神婆已隔罩解了她的禁。她活動活動手腳,狠狠盯著藥神婆道:「今天的事我記住了,你以後小心點。」

    藥神婆又露出她招牌的慈藹笑容:「隨時奉陪。」

    原虎見她們仍互有敵意,對胡鈴道:「胡姑娘,前輩也是無心,大家何不握手言和。」

    胡鈴回頭瞪他一眼:「誰要你做和事佬?你竟敢把我埋在土裡,以後我再找你算帳。」一躍上了房頂,由天窗翻出。

    婷兒沒好氣的道:「妖怪就是妖怪,救了她還不知感激。」

    藥神婆呵呵笑道:「別人的事不用你操心,婷兒,送客。」逕自而出。雷行雲則拍拍發楞的原虎,意味深長的看了他一眼,拉著燕九走了。只剩莫名其妙的原虎呆在那兒,摸不著頭腦。

    走出小屋,三人均覺今日收穫不小,無不欣喜,雷行雲道:「有了這三種藥,今晚的事有把握多了。」

    原虎點點頭,燕九「啊」的一聲,大聲道:「糟了,忘了找老婆子要解藥,我今後……咦?」這才發覺不知何時竟已可開口講話。原虎與雷行雲對看一眼,均想這藥神婆實在不可估測,用藥方面神奇無比,剛才還表現出不凡的武藝,看來海鏡一地臥虎藏龍之說,實非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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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成功完成任務,三人趕回客棧。岳昊來與楚劍已在那兒等著他們,周靈月與白閒舟也搬回行李,七人於是照老規矩開下一桌飯局,邊吃邊聊。聊著聊著話題自然而然便轉到了一日後那粒倍受關注的霜雪珠上,此時岳昊來正說道:「……這霜雪珠其實並非只有一粒,只因它乃於萬丈海淵中至陰至寒之氣凝結而成,往往需歷千百載始得,故十分珍貴。它本身亦極神妙,據說任何物體在它一尺之內無不結霜,故需用產於極東國境海外員嶠山的『灼玉』成匣而盛。若是將它置於屍身之上,則可萬年不腐,其餘種種,不可盡述。而其中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它與秘境『崑崙』的密切關係。」

    這點原虎也聽雷行雲提過,再次聽岳昊來說起,他不禁好奇道:「崑崙?那是什麼地方?」

    見眾人亦露出傾聽之狀,岳昊來談興大發,他先好整以暇的喝口酒,這才說道:「『崑崙』可說是神州,不,是四州最為神秘的所在。他究竟在哪兒,有多大,什麼樣,住著些什麼人等等均一無所知。我所知道的,也只是由古書上所得的隻言片語:崑崙……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上有木禾,其修五尋。珠玉樹,璇樹在其西;沙棠琅玉千好在其東;絳樹在其南;碧樹,瑤樹在其北。旁有四面四千門,門間四里,裡間九純,純丈五尺。旁有九井,玉橫維其西北之偶。北門開以納不周之風,頃宮,璇室,縣圃,淳風,樊樹,在崑崙閡閱之中。疏圃之池,浸浸黃水,黃水三周復其原,是為丹水,飲之不死……」

    「什麼什麼?你剛才說……不死?」雷行雲嚷道。

    岳昊來點點頭,語氣變得又低又緩,充滿神秘味兒:「對。古書上對崑崙的記載各有所異,光怪陸離,除更添其神秘之外,一無所用。但!無論哪一種記載,均有提到同一種東西--不死藥。傳說崑崙山上有位西王母,西王母能制不死之藥,食者不老不死。」岳昊來停了一下,待眾人好好消化這一句,才接著道:「但崑崙太過神秘,不僅沒有那處的人出外活動,而且……甚至連那裡,」他指指頭上:「也不知崑崙所在。所以,至今仍沒人能得睹其藥真面目。」

    「切,那說不定根本就沒什麼崑崙和不死藥嘛。」周靈月吐吐舌頭道。

    岳昊來擺擺手以示不然:「不!確實有人去過崑崙。南瞻部州一位叫周穆王的君主,曾駕八匹神駒到過崑崙,並得西王母賜以不死藥,這在南瞻部州乃人盡皆知之事。」

    「那他人呢?沒對別人說過崑崙的真面目嗎?」燕九也被這神奇的傳說勾起了興趣。

    岳昊來笑著解釋道:「怪就怪在這裡,當他回到家中,對最親近的人說過此事,就再也不見。那時天上地下為解崑崙之謎者不下萬人,找了他三年,此事甚至驚動天界。但此人就如消失一般,再未出現,聽說直到現在,仍有人在尋他哩。」

    周靈月失望道:「那不是白說了,仍沒什麼線索嘛。」

    岳昊來一拍桌子:「不。線索還是那霜雪珠,歷史上此珠曾有兩次出現,一次在北巨蘆州,現世一陣便即不見;而另一次,」他環視眾人,一字一句道:「就在南瞻部州,而擁有者,正是那周穆王!當年他得到霜雪珠之後,不多時即去了崑崙。」

    燕九不以為然的道:「這又能說明什麼,也許只是湊巧罷了。」

    岳昊來點點頭:「一次也許不能說明什麼,但在北巨蘆州出現後又消失的那粒,你們知道是什麼人奪去了嗎?」

    原虎知道此中定有重大關鍵,忙問道:「是什麼人?」

    岳昊來身微俯前,緩緩道:「奪珠者,一赤身而五色之尾,正是最神秘的靈獸之一--鳳凰。另一虎身人面,九尾,名曰陸吾。」

    「那又是什麼?」越聽越覺糊塗,周靈月不禁皺眉道。

    岳昊來對她做個等等的手勢:「別急,你聽我說。這鳳凰傳說為崑崙山的靈鳥,平日並不輕易出現,這也是它神秘的原因;而最重要的是那陸吾,他正是司職保衛崑崙山的守護神!」

    「什麼!?」此言一出舉座皆驚。原虎叫道:「如此說來,這霜雪珠當真與崑崙有極大關聯了。」

    雷行雲肯定的道:「不錯,這事我也曾聽說,但不知有這許多曲折。我一直以為崑崙單只是一處神秘所在,並不知道不死藥的事。若實情當真如此的話,龍族此舉就頗耐人尋味了。」

    原虎明白雷行雲指的意思,勃然變色道:「若真與不死藥有關,那這次霜雪珠重新現世,豈非會天下大亂。」

    岳昊來眼望屋頂,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此刻歎了口氣道:「正是如此,這些天為此珠而來海鏡的人越來越多,各人無不志在必得。之所以沒有亂起來,不過因為沒人敢先動手成為眾矢之的罷了,但這情況也只能持續到一日以後了。」

    周靈月咋舌道:「吃了可以不老不死的神藥,那些人不爭個頭破血流才怪。」

    雷行雲無奈的一笑:「何止是頭破血流……」

    原虎眼中露出憂慮之色:「龍族不是一向主張和平的嗎?為何又會弄這東西出來攪風攪雨?」

    燕九怪聲怪氣的道:「誰知道那幫四腳蛇在想些什麼。」

    岳昊來靠入椅內,悠悠然的道:「恐怕除了他們自己,沒人會知道,只有到那天再看了。」

    眾人知道他說的是實情,一時都不開口,氣氛沉悶。

    周靈月忽然打了個呵欠,眾人這才發覺談了許久,天色竟已很晚。周靈月不好意思的笑笑,道:「我困了,先去睡了。」離席上樓,白閒舟也跟著起身離去,席上只剩下他們五人。

    原虎知道時間差不多了,從懷裡掏出那三瓶藥粉道:「這是從藥神婆那處要來的,對今晚之行該會有幫助。」接著講明用法,並將它們各分為三份。

    岳昊來大喜接過:「太好了,有這三種藥,行事就容易多了,該怎麼分配?」

    原虎暗付自己身懷山神玉,無論多大危險都該有法逃命,溫成同府上有歸藏與那神秘人,正該自己去,就道:「我去溫成同那兒。」

    岳昊來表示同意,跟著道:「那麼我與楚劍去海成處,行雲與燕九去齊應賢府,如何?」

    雷行雲點頭道:「可以。」

    誰知一直默不作聲的楚劍忽然道:「不,我也去溫成同那裡。」

    「咦?」岳昊來不想楚劍會反對,忙問:「楚劍,有什麼問題?」

    原虎也奇怪,楚劍自從昨夜之後又變得沉默寡言,原來雖也常心神不屬,至少還能與眾人應對。但現在不僅常常半天一言不發,而且坐在眾人之中,越發顯得格格不入,連剛才談論霜雪珠與崑崙之事,他也只做旁聽。原虎直覺感到他主動要求去溫成同府定與此有關,遂點頭道:「行,我們一起去。」

    雷行雲最終決定道:「那好,計劃改一改,昊來去齊應賢府,我們去海成府。」海成與龍船會關係密切,該比齊應賢危險一些,因此岳昊來雖獨自行動,安排卻也合理。岳昊來點頭贊成:「就這麼辦吧。」

    原虎起身道:「好,大家準備一下,這就出發吧。」突的發覺另四人都坐著沒動,奇道:「怎麼了?」

    雷行雲露出古怪表情:「你就這麼去?」

    「對啊,還要什麼嗎?」

    燕九做出個「暈了」的表情:「我說阿虎,你還真是菜鳥中的菜鳥啊。」

    岳昊來笑著起身拍拍原虎肩膀:「幸好我早有準備,大家跟我來。」




第七章

    眾人隨他上樓,岳昊來自房中取出五個包裹,一人分了一個道:「大家回房去準備吧,一會兒在屋頂集合。」

    原虎與雷行雲回到房中,打開包裹才知道是一套夜行裝備。包括黑色衣褲,一卷繩索,鐵鉤,幾個火折和一些刀傷藥與繃帶。原虎暗笑自己剛才竟然想就那麼去夜探,難怪眾人要那麼看著自己了,虧這個辦法還是自己提出來的呢。看岳昊來準備如此充分,難道也是個精於此道者?看來走江湖,自己要學的還很多啊。

    在穿戴過程中,雷行雲邊教了他一些夜行的常識,比如如何透過紙窗而不被人發現等等。不一會兒兩人穿好,翻出窗戶來到屋頂。

    另三人已在那兒,見兩人出來,岳昊來迎上將一卷圖紙交給原虎與雷行雲,道:「這是從鄧大帥那兒要來的三人府第的佈局圖,旁邊簡單注有守衛及換班時間等情況。大帥說不一定完全準確,記得隨機應變。」

    原虎接過圖紙,一時只感汗顏,這麼重要的事自己竟沒想到,要是一行人當真兩眼一抹黑的去什麼「夜探」,會成功才怪。

    看出原虎的窘困,岳昊來笑道:「我也沒想到這件事,這還是楚劍向大帥要來的。大帥對我們十分感激,要我轉達他的話:為他這老頭子不值得冒那麼大的險,千萬注意安全。」原虎心下感動,點點頭表示明白。

    這時從屋簷下突又翻上一人,眾人大驚,齊齊回頭,卻是白閒舟。雷行雲不敢怠慢,上前躬身道:「師叔,我們……」

    白閒舟擺擺手制止他道:「我只是來看看是否有什麼人想對郡主不利,你們的事我管不著。」轉身欲走,忽又回頭對雷行雲道:「小心點。」這才下了屋頂。

    五人這才跟著鬆了口氣,岳昊來看看眾人道:「好了嗎?那大家出發吧。」五人分為三組各自向目標進發。

    原虎正欲跟上躍往遠方的楚劍,卻被雷行雲拉住。他訝然回頭,聽雷行雲道:「楚劍似乎有些不對勁,阿虎,多看著他點,還有,小心。」

    原虎一陣感動,心頭湧起千言萬語,到嘴邊卻是一聲:「你也一樣。」兩人四手重重一握,各自出發。原虎走至屋簷旁,深吸口氣,跟著躍入矗立在深沉夜色中的無邊屋海中。

    追隨著楚劍那迅捷的身影,原虎越過重重屋瓦直向溫成同府方向行去。此刻雖已夜深,但對於繁華喧鬧的海鏡而言,卻仍未到沉睡的時刻,很多酒肆店舖仍是燈火通明,不少行人亦正在大街之上徐徐而行。為避免不必要的麻煩,兩人離開這些區域,盡量在居民區中行進。勞作了一天,大部分人家早早熄燈就寢,遠遠望去,無數房屋黑壓壓一片,深沉而靜謐。

    原虎在其中穿越,感受著那種萬籟俱寂,唯我獨行的奇異氣氛,盡情領略夜行人世界中種種異於白日的風情。他似乎明白有些人為何會喜歡在夜間活動了,因這裡確有他獨具的特異魅力。

    實際上,原虎從未受過任何有關輕身工夫的訓練。他之所以可以追上昨夜的殺手,跟著楚劍輕鬆的飛簷走壁,全靠體內山神氣對體能大副的強化作用。也正因為如此,他可以跳得比一般輕功好手高,跑得比他們快,氣脈也比他們悠長,但在姿勢的優美靈動,種種身法變化上就顯露了原形,簡直連最普通的初學者也不如。

    只見原虎雙腿略曲,縱身一跳躍上三丈多高的小樓頂上,兩腿結結實實的踩在瓦面,雖刻意收攝力道,仍發出很大聲響。接著躍向下一處屋脊,著陸時左腿一伸右腿一蹬整個人在空中一個跨步,橫過兩丈多的空間,然後手攀上一棵大樹的橫枝,就借反彈之力蕩向遠處……不僅姿勢不雅,而且身法笨拙,有時簡直手腳並用,全無一點高手風範。

    托他一路發出的聲響,引來了好幾起江湖人物的注意。幸好現下情況特殊,沒人會多管閒事,只紛紛奇怪何處來了這麼一位行動如風,輕功卻極其醜陋的高手。

    兩人速度極快,不多時就來到位於僻靜地區的溫府附近。原虎趕上楚劍,隱伏於一棵高大的樹木枝葉間,靜靜等待宜於行動的後半夜的到來。

    「起步時別想著是在跳,少用腿部的力量,將內息貫注雙腿,帶動身體離地,在空中別運內力,就由得起跳時的勁道將你帶向目的地。只要能將初始力量控制得當,會快速省力得多。」望著前方溫府的楚劍突然道。

    「呃?」原虎一時沒反應過來。

    「你的輕功,應該從未學過吧。落地時也不要收縮肌肉,這樣沒什麼用。要試著將內息以柔勁運注雙腳,在觸地剎那再向上提,將下墜力道緩衝掉,可以消除大部分聲音。多用幾次,很快就會掌握。」楚劍仍自顧自似的說道。

    原虎這才知道楚劍是在指導他的輕功,抓抓頭道:「是嗎?還有呢?」

    楚劍又接著道:「跑動時要注意腳步運用,要與呼吸規律吻合,就會快上許多。至於身法運用上面就麻煩一些,因為關係到腰腿各部分的配合運用,且各類輕功各有奧妙,一時半會兒也講不清。不過我見過你那種急速運動中突然轉向的身法,雖然現在還比較粗糙,但非常有效。只要你多加揣摩,說不定可以發展出屬於自己的獨特身法。」

    原虎低頭將他剛才的話沉思了一會兒,半晌始抬頭道:「有點難……」

    楚劍難得的露出一絲笑意,道:「當然不會容易,你只要將這些話記在心裡,總有一天會明白的。屆時,天下能追上你的人就不太多了。」

    楚劍剛才所講的正是大部分輕功身法的共有道理,不過他並非一個好師父,只是想當然的將這些一股腦的傾瀉而出,也不管原虎接不接受得了。要知道,別派在教導徒弟時,總會由淺入深,運用各種方法使徒弟能明瞭其中關竅,並依各人修為在日後實踐中以期運用自如。現今他竟想讓原虎於這些基本道理中自行參悟,也不知是天真呢,還是對原虎太有信心。

    幸好他教的傢伙也不是什麼好鳥,得到山神玉內的力量不過區區三日,原虎整個人已有如脫胎換骨般。雖不能說是一流高手,但以他現時之能,也已遠遠超過一般水準的江湖人物。一方面固然是那神秘莫測的山神玉的關係,但原虎本人也頗令人驚訝,不但在短短時間內獲得山神玉的力量,並掌握到它的運用法門,還自行發掘出山神氣的種種妙用,屢屢發揮出超水平的實力。要是現在銳齒再看到他的話,定會吃驚不小。也許,原虎天生就與山神玉有緣也說不定……

    時間飛快流逝,楚劍自那以後就不再言語,原虎也自顧思索著剛才的新學。突然他長身而起:「我去去就來。」跟著躍入林內陰影中,迅速遠去。楚劍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悠然自得的坐於樹枝之上,好像根本不在乎原虎去了何處。

    半個時辰後,原虎猛的由下面翻上樹枝,汗流滿面,似乎剛才才做了劇烈的運動。見楚劍投來的目光,他笑笑道:「有些想法,這裡不太方便,就到遠處練習了一下。」

    楚劍不置可否的點點頭:「如何?」

    原虎道:「有點收穫,不過自己練怎及實際鍛煉,時間到了嗎?」

    楚劍跳下樹枝,留下句:「來吧。」

    兩人按圖所示,悄悄潛行到溫府後花園牆外,在身上灑上一些防止獵狗的藥粉後,輕輕躍上牆頭。後花園是溫成同家眷所在,不會有太多衛兵,所以一到晚上就會放出許多獵狗代為警戒。原虎摸出一塊石子輕輕扔出,果然三隻半人高的大狗呼哧呼哧的由黑暗中衝出,圍著石子不住打轉,半天才肯離去。原虎暗呼厲害,又拿出一塊抹上藥粉的石子扔出,那三隻獵狗又再衝出,卻對那塊石頭視而不見,只在附近嗅來嗅去,一邊發出疑惑的嗚嗚聲。兩人放下心來,待獵狗心有不甘的再次離去後,進入園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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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花園大且闊,奇花異草不計其數,在黑暗中構成重重疊疊的黑色屏障。幾條碎石小徑上磨光的石頭微微發光,將花園分割為一塊又一塊的區域。風吹草動的聲音中夾雜著幾隻獵狗四處巡梭的粗喘聲,在這無星無月的後半夜,有若鬼蜮。

    兩人唯一露在黑布內的雙眼交換一個眼色,開始沿著一片花圃向園中摸進。原虎盡量運用剛才所學的提氣輕身之法,所幸並未在劇烈活動中,沒有發出足以讓獵狗警覺的聲響。楚劍則輕鬆得多,駕輕就熟的在各種掩護物中交錯前進,並聽聲辯位繞開四處走動的獵狗。

    原虎這時才知道夜行並非那麼愜意,不僅要屏息靜氣不發出一點聲響,動作更要小心翼翼,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耗子似的在各種物體後躲躲閃閃,那種偷偷摸摸見不得光的感覺實在不好受。若非有楚劍在前帶路,恐怕自己走不了三步就會行跡暴光了。兩人走走停停,來到了圓心的池塘處,然後背靠池壁略作休息。並非體力不支,不過行了這一段,都有些心神疲憊。戴著頭套不好開口,兩人都以簡單手勢交流,楚劍攤開圖紙,指著花園外的一處房舍示意目的地就在此處,並要原虎記下路徑。

    就在原虎專心記憶圖紙時,背後傳來巨大水響,似有什麼東西破水而出,兩人全身一緊,立即屏住呼吸,一動不敢動。一片黑影移過兩人頭頂,將他倆籠罩其中,並繼續向前延伸。背後傢伙的身影在兩人面前漸漸顯形,它巨大的蛇頭有水桶粗,青黑的鱗片閃著幽幽的螢光,不住吞吐著蛇信,警惕的目光四處掃射,粗大的身軀在頭後分為兩條,體側生有紅色的膜翅,腹下巨爪搭在池壁上,離兩人頭頂不過一尺之遙。

    兩人抬眼看著在頭頂晃來晃去的怪物,無不叫苦。誰想溫成同會這麼大煞風景,在美輪美奐的花園中養著這種東西,無怪獵狗總不會靠近這邊了。不過藥神婆的靈藥對它似乎也有效,雖憑本能知道有入侵者,但怪物卻找不出一點蛛絲馬跡,只有無視眼皮下的兩人,在四處搜尋。

    時間一點點過去,它卻一點沒有退縮的意思,兩人久不活動,渾身上下憋的難受,汗水漸漸濕透全身。原虎只感渾身上下有如蟲爬蟻咬,再堅持不住,輕輕挪動一下發麻的腿。「卡」骨節輕響。那怪物原本一副要睡著的樣子,這時突然一顫,全身猛然左右擺動,帶起巨大的風聲,池水翻湧而出,淋了兩人一身,聲勢駭人已極。

    幸好它似乎沒有發聲的習慣,動自動,聲音卻沒有大到足以引起外面守衛警覺的地步,而獵狗則由於害怕而一聲不吭。原虎知道必須當機立斷,否則一旦弄出什麼事來就晚了。他對楚劍做了個伸手在脖子上一抹的動作,楚劍會意,舉起右手,上面立刻晶瑩流轉,已被施上金行道法。原虎向前就地一滾,那怪物幾乎就在同時轉頭向他咬去,反應快絕。

    後面楚劍則趁勢出手,一道亮光閃過,由下而上切過怪物身體,剛才還霸道強橫的身軀立時癱軟下來,大蓬鮮血飛濺四方。而與身體分離了的頭部則依然張大了口向原虎撲去,至死不休。

    一切全在眨眼工夫,原虎在地上仍未起身,只能眼睜睜看著目露凶光的蛇頭飛至。這危急時刻山神玉終顯露功效,就在原虎意念剛起之時,一根石刺破土而出刺穿蛇頭,在原虎尺許遠處截止其勢。哪知怪物極是凶悍,雖被串在空中,蛇頭仍掙扎扭動不止,巨口連連空咬。

    原虎鬆了口氣站起,抹了抹額上不知是什麼的水,楚劍目中閃過訝色,卻沒說什麼,只揮手叫原虎快走,原虎跟在他身後沒入黑暗之中。石刺消散,彭!蛇頭掉落地面。

    由後一切順利,兩人順風順水穿過後花園,繞過家眷婢僕住所,來至目的地左方一棟屋頂上藏身。前面是一座獨立的小廳,表面上看不出與這裡眾多的房舍有什麼不同的地方,但它離四周建築均極遠,四周又無樹木,孤零零的立在那兒,總讓人有點彆扭的感覺。而且想要靠近它就得穿過那片空曠的空地,到時再難隱藏身形,極易被人發覺。用輕功又跳不了那麼遠,兩人犯難,一時不知如何再進。

    忽然原虎想起岳昊來為兩人準備的繩索鐵鉤,連忙取出,兩人將兩根繩索連在一起,然後甩動鐵鉤鉤牢小廳屋頂,再將這頭栓緊,架好一道天橋就。兩人迅速飛身而出,在繩索上連點三次借力到了對面趴在屋頂上。就快達成目的,他們均有些緊張,一時竟有些不知該怎麼接下去的樣子。原虎很快平靜下來,伸手揭開屋瓦,露出個供人容身的小洞,打著手勢要從這裡下去。

    楚劍倏的一震,像察覺危險臨近的動物般雙目炯炯發亮,竟就那麼長身而起。原虎嚇了一大跳,連忙打手勢詢問發生了什麼事,因他沒有感到有任何不對,但很明顯楚劍一副如臨大敵的樣子。楚劍沒理他,目光閃閃的盯著遠方沉沉黑暗中的某處,一副神思不屬的樣子。

    原虎再顧不得,拉下頭套迅快道:「怎麼了?」

    楚劍也拉下頭套道:「他來了。」

    「誰?」

    「我必須去見他,我今晚來就是要來見他,他也正等著我。」

    原虎越發糊塗了:「到底是誰?」

    但楚劍似乎並不想說明,只對原虎道:「別管我,你一個人能幹好,天亮我們在客棧碰頭。」說完頭也不回的離去。

    原虎張口想叫住他,旋又忍住。憑直覺他感到楚劍並非故弄玄虛,而是在這府中某處真有什麼人在等著他前去,再說他也有足夠的自保能力。幾天相處,他對楚劍有著充分的信心。

    好了,該干自己的事了。

    原虎壓下對楚劍的擔憂重又回到洞口,底下廳內靜悄悄的一片漆黑,好像個混沌幽深的無低怪獸,張大了口等著他跳下。原虎心中莫名一動,他皺皺眉頭,伸手按上瓦面凝定心神,果不其然,陣陣有規律的顫動清晰的傳至手上,下面埋伏有人!他仔細辨別震顫的間隔,最後認定有四人分處東南西北四角貼牆隱匿,很顯然,這四人已發現了自己這個入侵者,正等著自己下去哩,因為他們的心跳都些微有些急促。

    不能用迷藥,下方空氣不流通,久不散開的話,自己下去也許也會著道。雖聽藥神婆說身懷山神玉的自己不畏百草之毒,但誰知道這迷藥是從什麼東西裡提取的。略一遲疑原虎已有定義,他抓起自己的頭套揉成一團用力扔下,發出一聲不輕不重的聲響,但足以引起廳內四人警覺。

    乘四人心神全被吸引的剎那,原虎迅速溜下屋子,無聲無息的沿牆壁潛至內中一人背後。憑著神奇的山神玉,他可以有若目睹的把握廳內眾人的動向,剛才頭套著地之時,四人心跳驟然加速,但隨後又恢復平常,顯出四人均是訓練有素之輩。若非原虎有此奇招,今晚恐怕就會栽在他們手裡。

    原虎輕吸口氣,雙手按上牆壁勁力提升,一股柔和氣勁由左手發出緩緩穿過石壁直刺那人後腦,在毫無所覺下那人昏厥過去,哼都未哼一聲。就在他軟倒之時,原虎右掌操控牆壁一左一右伸出兩根石刺夾住他將其固定在原處,不至因倒地而發出聲響。整個動作由制敵到善後一氣呵成,充分顯示出原虎技巧的高明。

    原虎放下心來,又有幾分得意。自己對山神玉的運用越來越得心應手,剛才那麼難的動作也配合得天衣無縫,就如操練過多次一般。另三人至此仍一無所覺,渾然不知已有一個同伴被入侵者給擺平,還在那兒等待原虎下去。

    原虎依法施為,不一會兒另三人就一一被放倒於地。原虎滿意的拍拍雙手,接著再次躍上屋頂,由小洞跳下。廳內很黑,只有些微光線從頂上破洞中透入,依稀可以視物。不過這並難不倒原虎,在以前做獵戶的日子裡,他就經常在夜間行獵,練就了副好夜眼,加上現時身上的山神氣,功聚雙目後更是清晰。據資料顯示這座小廳是溫成同存放機密物件的地方,在不能抓住他拷問的情況下要想找些什麼的話,只有這處最為合適。




第九章

    小廳坐北朝南,這點就頗為奇怪。四面牆壁各開一扇窗戶,又高又大,門卻很小,只容一人進出。內部東西不少,左面一排三個大鐵櫃,邊上重重疊疊放著十幾口破鐵皮箱,另外幾處都雜亂無章的堆放著些書架,几案等東西,甚至還有幾匹綢緞。只在廳中有一套整齊的桌椅,那些暗藏的守衛卻不見人,估計是在設計巧妙的暗壁裡。總之,這裡一切都顯著不合理,看來,主人是要用這些繁亂的東西來迷惑入侵者的眼睛,讓其無從下手。

    不過這種障眼法當然難不倒原虎,也許這堆垃圾裡真有些有價值的東西,但他知道,他要找的一定隱藏在別處。原虎蹲下手按地面,全廳結構立時被摸個一清二楚,跟著他嘴角逸出一絲微笑,一個地下密室清楚顯示腦中,無所遁形。

    原虎走到密室上面,它很隱蔽,表面看不到一絲痕跡,原虎也懶得費心去找什麼機關,他運起山神玉整個人開始往下沉。當沒至腰部時,原虎突然如遭電噬,全身鬚髮皆豎,一陣鑽心裂肺的痛楚襲遍全身。

    原虎不敢怠慢,連滾帶爬的返回地面,整個人捲縮在地上不住顫抖,體內山神氣自動迫發遍流全身,不斷吞食化解著侵入原虎體內的異能,過得好半晌他才緩過勁來,手腳卻仍感麻木。原虎暗罵自己大意,這種重要所在怎麼會沒有守護的陣法。這護陣十分厲害,幸好自己是運用山神玉時碰上,預先被沖解掉一部分,已是如此難受,若是平時遇上,不定有多慘呢。

    在平日與岳昊來的接觸中他知道了一些關於陣法的簡單知識(見註釋一),如果沒有對此有極高深的研究的話,根本拿它沒辦法。(註釋一在最末尾)

    因此原虎明白自己想要破掉這道護陣是不大可能的了,用強的話,自己現下夠不夠資格不講,就算成功了,引起的響動也會使今夜的夜襲大計破產。但他卻並不打算放棄,原虎後退幾步,估計來到護陣有效範圍外,然後再次運用山神玉進到土裡。這次他毫無阻隔的沉了下去,到了約兩丈深時,原虎停止沉勢並向前移動,憑著對周圍結構的精確把握,他準確的移至密室下面,並向上升去。正面突破不行的話,我就從後面來。

    開始一切順利,但當他剛要接觸那間密室邊緣時,異變突起。原虎感到上方土層一陣似水的波動,然後一股奇異的能量迅速擴散開來,他知道又碰上了護陣,看來設置這道陣法的人想得相當周到,在下方也有護陣防止有人以土遁潛入。現在這股能量還未對原虎有什麼實際傷害,所以他決定不管這些,仗著山神玉的力量強行進入。

    原虎繼續上升,這時才感到不對,四周的土層像水結成冰一樣凝固起來,他竟無法再移動分毫。他明白自己又一次著了道,不過他不知道的是,這個陣法所含的法術正是專破土遁的「指地成鋼」之法,能使土遁者法術失去效用,活活被困在地底,任人處置。原虎這時才覺得問題有點嚴重,他提升體內勁氣加速催逼山神玉破開土層,試圖逃出去。

    山神玉得到全面發揮,其中綠光越來越亮,到最後直如一顆夜明珠般照亮了整個壁障內的空間。原虎體內山神氣也是全力運轉,就如江潮怒湧般在經脈間循環不休,不斷供給著山神玉所需能量。他四周勁氣鼓蕩,衣衫脹得猶如充了氣,還不斷發出噼噼啪啪的爆響聲。兩股能量互相拉扯著,誰也不肯相讓,原虎在其間就像風中勁草,搖擺不定。

    終於,禁錮原虎的能量有所鬆動,他這才像陷在泥潭中的人般,一點一點,艱難的移了開去。也不知過了多久,甚至連體內看似無窮無盡的山神氣也出現了枯竭之兆時,原虎終於掙脫出來,重又回到地面。但他還來不及為自己重獲自由而歡呼,久未出現的頭痛又一波波襲來,原虎腦袋裂開似的,直感兩眼發黑。他不敢怠慢,連忙提氣入腦,哪知只覺體內虛虛蕩蕩,山神氣竟沒剩下多少。勉強提起一絲,也是斷斷續續,好像隨時都能散去,不過頭疼總算緩解,原虎由明返虛,就在那廳中靜坐,療起傷來。

    在原虎為進入密室大費周章,甚至差點丟掉小命時,楚劍則來到了溫府內一處偏僻的房舍外。

    「出來吧。」他對著前方房舍間的一片暗影沉聲道。

    由屋後應聲轉出一人,竟是歸藏,難不成楚劍來就是為了見他?果然歸藏道:「我果沒看錯,你也想見我吧。」

    楚劍緩緩走近:「難道你不是?」

    歸藏也向楚劍走來,兩人走到一起面對而立,他道:「我們本來就不多,有時許久也見不到另一人。現在既然認出彼此,當然應該會會面。」

    楚劍深深的盯著歸藏道:「就這麼簡單?我看未必。」

    歸藏一副早知瞞不過你的表情:「很好,那我就開門見山好了。我不管你跟那小子來幹什麼,也不管你為何到神州,只要你不妨礙我的事,那麼我們就依規矩,互不相干。」

    楚劍奚落道:「不妨礙你?是不妨礙那個溫成同吧。」

    歸藏不屑的哼了一聲:「他算什麼,沒有任何人能指使我,我跟他只是一時合作,事後你就算殺了他也不關我的事。但是,現在卻決不能破壞我的事。」

    楚劍故作愕然道:「這我就不懂了,他跟你是合作者,怎麼又不關你的事?」

    歸藏對楚劍擺擺手:「他不過是我們計劃中的一小環,有他辦事可以方便一點。只要你不來妨礙到我,怎麼對他都沒關係。」

    楚劍微微一驚,追問道:「你們?還有人嗎?你們究竟有什麼計劃?」

    歸藏不耐煩的打斷他:「你問得太多了。若不是因為你,我早就下手將你們除去,現今像我們這樣的本就不多,我不想因為一些誤會又再少一個。所以才這麼不厭其煩的對你說明,你別不知好歹。」

    楚劍也臉色轉冷:「你既然知道我們人少,為什麼還要違反規矩出來攪風攪雨。」

    歸藏長歎一聲道:「你不會明白的,難道要我一輩子做縮頭烏龜?嘿,我辦不到。再說,為了尊上,縱死又如何。」他突然抬頭道:「你呢,你不也出世了嗎?」

    楚劍神色一黯,低聲道:「我只是來找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

    「什麼?」

    「一把劍。」

    歸藏一愕,突然明白過來似的大笑道:「難怪你會劍神護體,難怪……難怪……我真太傻了,難怪初見你時你要隱藏實力,你我何等樣人?又怎屑去修煉什麼法術。哈哈哈……」就那麼轉身而去。

    楚劍呆在原處,臉上憂色重重,好半晌始喃喃道:「事情……開始有點麻煩了。」

    淒冷的夜風呼嘯吹過海鏡各處角落,即使是徹夜不眠的花街柳巷,那些紙醉金迷,燈紅酒綠的頹廢氣息;鶯歌燕舞,喧鬧嘈雜的靡靡之音,也掩蓋不住漸漸囂於塵上,籠罩整個海鏡,甚至全神州的亂流。只要是有心人,都或多或少的有所察覺。在今夜,神州各處,都有不同種族,不同地域的人不約而同的舉首望天,為這股深深攪亂自己心境,不知來自何方的氣息而不安。有人明白,有人不全明白,更多的人,則是一無所知。

    亂世……真要來了麼?天知道。不,不,也許,連天也不知道呵……

    註釋一:這些陣法都是利用特定的法寶或法器來形成一個「界」,並使之充滿強大的能量,能夠隔絕或保護物體(現在這個);禁錮指定對像(如原虎遇到過的『縛妖陣』);遮掩(障眼法)以及其餘的效用。這種「組合」的力量非常強大,能將極少的啟動能量倍增幾十上百倍,並持續很長時間。並且大多數陣法對使用者要求並不嚴格,只要能用正確的法器做出正確的排列,甚至一個普通人都能控制運用(當然只是大多數)。

    而對於陣法破解則有以下幾個途徑:1,用強過它的力量將其擊破;

    2,操縱者發出失效指令;

    3,破壞法器排列;

    4,陣法碰到能使其失效的特定條件(如縛妖陣中被困者死亡)。

    第三種看似簡單,其實卻是一項相當精密的作業。因為所謂「法器」,可以是任何東西,只要施術者為其注入法力,使其達到成為法器的條件(諸葛亮的八陣圖就是以石為法器)。但即使找到了也不能隨意攪亂,因為若不能依特別次序加以解除的話,被破壞的陣法內的能量就會暴走,會給解陣者造成極大的危險。因此,若非對陣法有高超的認識並有很深的法術修為,一般的人是很難和平破解一道陣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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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呼!」原虎猛喘口氣由靜坐中醒來。體內山神氣的大量耗失,使得他這次療養異常困難,平時輕易可辦到的事,這回竟需集中全部心神。亦因此,他才在未及全部恢復前放棄。

    頭仍有點暈,但已不礙事。原虎默默檢視體內,出乎他的意料,山神氣不僅沒有因他的療傷行為而更為枯竭,反而有所增加,現在已恢復到平日的六成。抬頭看看天色,已經快要天亮。

    不能再擔擱了,必須盡快離府。原虎並不擔心楚劍,他絕對有自保的能力,還不如多擔心擔心自己來得有用。原虎心有餘悸的望望那密室之處,不禁打了個哆嗦。

    還是別去動他了,不然遲早把小命搭進去。下次有機會可以讓岳昊來來看看,也許會有辦法。原虎一邊想一邊準備躍上屋頂離去。剛要起步,他又想起了什麼似的停下。

    若這麼走了,溫成同他們大概會猜到自己發現密室,既然如此,還不如……原虎迅速行動起來,他書架內的書甩個滿地;扯散那幾匹綢緞;還順手揣一些檔案在懷裡,佈置成一副侵入者狂翻亂找的樣兒。

    當然,這一切都是悄悄的進行,沒發出一點聲音。原虎也不必擔心會擾亂那幾個陣法,因為只要有人侵入,大多數是會動一動這些東西的,除非溫成同不想要這個小廳和密室,否則就不會把這些擺設定為法器。到目前為止一切順利,原虎可以說是近乎完美的做好了一切,直到……

    「汪汪汪汪……」窗外驟然響起一陣驚天動地的狗吠聲,在本應靜悄悄的夜裡分外刺耳。原虎突的驚出一身冷汗,怎麼回事?擦上藥神婆的藥不是會掩住氣味嗎?怎麼會被巡夜的狗發覺。

    百忙中仔細的摸摸身上,才不由苦笑。原來剛才在花園內搏殺那隻怪物時,池中的水潑濺到身上,已將藥味沖淡不少。怪物死後自己又染上不少的血,狗兒巡邏到左近不被發覺才怪。

    溫府守衛行動十分的迅速,狗叫聲才起,已從四面八方湧來火把,看來各處衛兵均是將作為重點注意區。原虎迅速戴好頭套,伸手在牆上一拍收回土刺,消滅最後一點痕跡。碰!傳來四個守衛倒地的悶響他這才躍上屋頂。

    彷彿變魔術般,剛才還靜悄悄黑漆漆的夜晚,一剎那就人聲喧嘩火光耀眼。在圍住小廳的數十支火把的照耀下,剛上屋頂的原虎就像上了戲台的演員暴露在眾人視線之下。

    放眼望去,小廳四周不知有多少人,在明滅不定的火把光芒中,就如一群幽靈。而遠處還有星星點點的火把向這處彙集。看見原虎現身,下方的守衛也是一陣騷動。

    「快放下兵刃,乖乖束手就擒。交由我家老爺前或可讓你少吃點苦頭,不然,哼哼……」內中一人大吼道。

    會聽你的才怪。原虎知道不能有一絲的猶豫,否則守衛越聚越多,封死所有的通路後,想走也走不了了。他揀起兩塊瓦片脫手而出,擊倒兩名持火把的人,這才飛身而下。

    那一邊的人因為光線一時變黑,加上原虎不由分說就跳下,急忙亂哄哄的散開,等待原虎落地。哪知原虎雙足在因漆成黑色而未被眾人發現的繩上一點,越過身下翹首以待的守衛,一個起落就到了包圍圈的外圍。

    眾守衛大嘩,忙轉身追來。原虎又一個借力已躍近那一頭的屋頂,又要再一下就能安然逃離,哪知不遠處的黑暗中似有什麼一閃,跟著一道無形的風刃直射而出,頓時將原虎賴以逃生的繩索切斷。

    再無可憑,原虎唯有落地。左右及後方圍來的守衛仍有一定距離,只要他可以及時越過前方的屋頂,進入後花園中,逃生機會就大上許多。原虎沒跑幾步,後方人群中突然一聲大喝:「哪裡走!」一人持劍越眾而出,直刺他後心,正是溫英。

    又是這陰魂不散的傢伙,對他自不能掉以輕心。此時原虎已有豐富的戰鬥經驗,他不轉身,只縱身向前一躍,在要落地時腳步一錯,一個旋身到了溫英右側,一拳擊出。

    溫英大駭,這刺客身法怪異,明明自己的劍快要刺入他的背心,哪知不知怎麼竟會到了自己身邊。不過他變招也極快速,硬生生收住腳步回劍撒出一扇劍光護在身側。只要原虎勢子不變仍敢擊來,保證要廢他一條手臂。

    眼前白茫茫的一片,原虎也嚇了一跳。畢竟他只學有一點粗淺的拳腳,一遇上這類精妙招數仍有些心慌。但他慌而不亂,抽拳,下蹲,掃腿。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溫英再怎麼說也是匆匆變招,躲閃不及下滾跌開去。

    剛要起身,原虎背上肌肉一緊,想也不想就順勢一個翻身向前滾去。背後蹲身處傳來啪啪幾聲悶響,已被幾片風刃切開數道口子。直到原虎重新站穩,他才發覺自己已被逼著回到了包圍圈。

    前面是神色不善的溫英,周圍則是目露凶光的眾守衛,還有那位隱藏在人堆裡的木行道士(木行主要以風為主),情況可不怎麼妙。原虎只覺手心出汗,心臟急速的霍霍而跳,包圍圈越收越緊,漸漸將原虎夾在其中。

    原虎猛的向前一衝,自然所有人都對他的這一舉動作出了反應。前面的溫英擺好架勢,對原虎這無異於自殺的愚蠢行為報以一絲冷笑。左右兩側的人則向中間夾攏,後方的人快步跟上。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原虎體內的山神氣全力向後背急運,他整個人就在急速前衝中像片敗葉般,輕飄飄的被帶得向後退去,撞入後方收勢不及的人堆中。前面幾人直接口噴鮮血倒了開去,撞在後人身上,又引起連鎖反應,後方所有人撞成一團。

    整個包圍圈立時大亂。本在前方的溫英等人反而被急忙轉身的左右方守衛給擋在了外面。而左右方的人則互相擁擠著施展不開,暫時失去了行動力。勝負往往就在這一線之間,原虎用力吐勁,加大混亂。然後在身下一人頭上一踏,借力躍起。

    「木行?旋風柱!」自左側人堆中一個聲音叫道。隨即一股螺旋風柱呼嘯著直搗原虎的胸口。

    原虎心叫來得正好。在空中轉身弓背,迎上風柱,在及體的一剎那,挺直身軀。背上衣衫立時碎開個大洞,肌膚也扭曲起來,煞是可怖。原虎強忍鑽心的巨痛運勁於背,以反方向扭轉,並順勢借風柱的力量飛往前方屋頂。

    終於風柱之力被扭反,集中強勁的風力潰散開來,四下狂吹。原虎背上也裂開一條大口子,既深且長,鮮血噴出,隨著勁風散入空中。霎時全場飛沙走石,人人不由自主閉眼掩面,火把也紛紛熄滅,混亂之極。

    等到重新燃起火把,原虎早已不知去向。眾侍衛無不面面相覷,均說不出話來。誰想得到這刺客竟可在幾乎必敗的環境中利用敵方優勢反敗為勝,平安離去?溫英臉色鐵青,好半響才道:「走!跟我去見太守。」




第十一章

    不多時,溫成同與歸藏來到小廳之內。看著滿地狼籍,溫成同額頭青筋暴跳,猛的轉過身來對身後垂頭肅立,噤若寒蟬的一眾手下咆哮道:「一群飯桶,這麼大群人還抓不住一名刺客。要是他是為我人頭而來,我還有命麼?統統給我滾!」

    眾侍衛如獲皇恩大赦,急急退了出去。溫成同深呼吸了幾口氣緩和情緒,對身旁的歸藏道:「還好機關隱秘,看來這刺客並不知道密室所在。」

    歸藏踢開滿地的散碎物件走到密室處蹲下,四面撫摸一陣後道:「沒有絲毫破壞痕跡,看來該是如此。但這人將這些東西隨意丟棄,毫不在意。一定是沖它而來,只是未找到罷了。」

    溫成同猶有餘悸的點點頭:「我安排的四個暗哨被暗中收拾,後園中的『肥遺』被切下頭顱。這一切均做的無聲無息,好一個高手。」

    歸藏站立起身,緩緩走了兩步道:「無妨,縱他有通天本領,想要打『地宮』的主意也是妄想。哼!我還巴不得他來動動這護陣,陰焦布下的『坎雷噬體』還從未留下過活口。」

    溫成同長歎一聲,後悔道:「真是失策,只顧著讓他保護鄧廣洋,這處要緊所在卻又被人施襲,若他在此,刺客又怎會逃脫。」

    歸藏明白他的焦急心情,勸道:「無妨,聽說明日黃昏龍族中人就會到達海鏡。那時陰焦就可以脫身,刺客再大膽,諒也不敢白日前來。」

    溫成同惟有點點頭:「只好如此了,但我那幫手下實在太過無能,根本靠不住。明日就到最後關頭,對手什麼都可能做得出來,不能不叫人擔憂啊。」

    溫成同的擔憂並非沒有道理,他們雖有把握獲勝,但對手無一易於之輩,任何差錯都有可能導致功虧一簣。歸藏安慰他道:「放心好了,我們一切佈置妥當,最後的勝利終會是你的。」

    溫成同無可奈何的笑笑:「我知道。唉,可惜這入口不能移動,否則我們也不必為它這麼操心了。哼!不管是誰,敢欺到我溫成同頭上,就絕不會有好下場!」拂袖而去。

    歸藏也跟著走出,心中卻暗暗道:「別再來了,別再逼我用最後手段……」

    在一處人家高牆的陰影中傳來一聲呻吟,跟著原虎面色蒼白,跌跌撞撞的移出。那記「旋風柱」給他造成的傷口流了不少的血,加上他急切逃跑不及包紮,整個後背給染紅一片。雖然體內山神氣療傷神效,自發收斂傷口,但一路奔馳下來,仍然讓他大感吃不消。

    因此一出溫府,原虎就急忙取出岳昊來準備的刀傷藥灑上傷口,再用繃帶對付著包裹了一下,暫時止住流血。他不敢再運勁奔行,將僅餘的山神氣全運到後背傷處,勉力支援。失血過多加上先前頭暈未復,原虎只感天旋地轉,一路磕磕碰碰,像學步未久的三歲孩童。

    天快亮了,必須盡快回到客棧。否則這副樣兒被人看到,不知又會生出什麼麻煩。原虎扶著牆穿過一條小巷,竭盡全力獨立走過人的街道。剛到對面,只覺雙腿一軟,連忙扶住牆壁,大口大口的喘氣不止。現在他眼前乍陰乍暗,金星亂舞,全身乏力,就想移動一根手指也難。

    沒辦法了。原虎背靠牆壁緩慢坐倒。管他媽的,看見就看見吧,老子是走不動啦。忽聽背後屋頂「格」一聲的一聲輕響,傳來衣抉破風之聲。原虎不由一愣,追兵這麼快就來了?當下勉勵奮起精神立起身體,全神戒備。

    一條黑影從天而降落於原虎身前。藉著微光雙方打個照面,俱都大吃一驚。這人竟是與原虎有過一面之緣,久未見面的小和尚干明。他顯然也認出了原虎,臉上露出錯愕神色。跟著將原虎推入黑暗中急急道:「別動。」飛身躍上對面屋頂。

    緊跟一股陰風刮至,冰寒入骨。原虎不由自主倦縮身體蹲下,全身如墜入冰窖。一名白麻布衣瘦高男子如幽靈般輕飄飄而至。他倏的停下,眼光轉到地上的原虎處,貪婪的吸嗅著由他傷口處傳出的血腥味。眼光漸漸轉紅,面現猙獰之色。

    原虎並不知道他就是黃泉?百鬼,黃泉也早忘了他。他只從熟悉的陰風中認出對方是鬼族中人。陣陣危險氣息不住湧來,原虎體內山神氣生出感應,本快乾涸的勁氣竟如無中生有般越轉越快,霎時佈滿全身。

    「咭咭,追了快十天,好久沒吃過新鮮血肉了。」黃泉舔著嘴唇,自言自語道。

    原虎心中一凜,知道自己的血腥氣激起了這鬼的凶性。自己現在身受重傷無力反抗,處境可有些不妙。感同身受,山神氣越趨加快。原虎不知從哪兒來的力氣,猛的起身,一點不讓的與黃泉對峙。

    黃泉也沒料到這個血流滿身,眼看只剩半條命的青年像換了個人似的,並本能感覺到從對方身上隱隱發出的威脅氣息。他眼中露出疑惑之色仔細打量起原虎來,同時一股陰氣逼出向原虎湧去,試探他的虛實。

    又是那種冷到骨髓的感覺。原虎不敢怠慢,急運全力將陰氣拒於體外,外表還要裝做漫不在乎的樣子,實在苦不堪言。黃泉不斷加催陰氣,但無論怎麼進逼,原虎均如沒事人似的。他更覺對方高深莫測,心念急轉,反而不敢輕易下手。

    奇變突起,就在黃泉全力對付原虎時,對面屋頂上一直作壁上觀的干明出手了。他急撲而下,手結法印直擊黃泉。幾縷黃色柔光由他手印中溢出,輕如絲,軟如水,飄飄揚揚似緩實快繞在黃泉四周。

    黃泉沒料到這個逃了七八天的小鬼頭竟然敢主動出手,再看看他的手勢,懼色更甚。「梵音佛結!」剛才還輕柔平和的光帶圍著黃泉急轉起來,最後形成一道「繭」將他包在其中。忽然一切頓止,天地萬物彷彿都停頓下來,感覺玄之又玄。

    剎那繭內強光暴射,週遭仿如到了西天佛界,竟響起紛紛揚揚的禪音梵唱,直擊人心的最深處。禪唱越漸急促,最後變為無意識的嗡嗡呢喃,在四周繞來繞去,淨化一切暴唳之氣。

    一聲厲嘯由繭內傳出,將佛音阻滯片刻,接著一道人影破繭而出迅速遠去。一切又恢復原狀,夜黑風高,靜寂中帶著黎明前的躁動。剛剛的一切突來突去,不留一絲痕跡,就有如一個不真實的夢幻。

    干明呼出口氣:「好險,還好將他嚇走了。」從房上跳下來到原虎身邊。

    見原虎仍是張口結舌沒有回過神來的樣子,他拍拍原虎笑道:「別發呆了,『梵音佛結』直擊人心,是有點怪,多挨幾次就習慣了。」

    原虎哦哦的答應幾聲,這才道:「十幾天沒見了,那鬼族人是來追你的嗎?」

    干明頗感意外:「你竟然認得他是鬼族的人,不簡單啊。他就是五大鬼使之一黃泉?百鬼。」

    「什麼!他就是黃泉。」原虎泛起古怪的感覺,他只見過黃泉的本相,今次還是第一次見到他的法身。沒想到二人再次相遇,會在這種情形下。

    干明更是奇怪:「你認識他?」

    原虎含糊其辭的道:「以前見過他一面,不過是本相,法身還是第一次見。」

    干明靠牆坐了下來,油然道:「真沒看出來,你本事挺好嘛,見過鬼使本相還可以活到現在。難怪剛才能跟他對上了。哎喲,累死我了。」

    原虎也學他般坐下:「沒什麼。有些原因他沒對我下手,剛才也沒認出我來。對了你怎麼會被他追?」

    干明聳聳肩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樣子:「有些事得罪了他,本想躲上幾天。沒想到七八天前不知怎麼被他盯上,沒辦法,打又打不過,一路追追逃逃,快跑了大半個傲來了。聽說海鏡會有龍族到來,而且這兒人多,他不敢太放肆,就跑了來。哈!竟會遇上你,你又是怎麼回事?」

    提起傷勢,原虎痛苦的皺皺眉頭:「學藝不精,被人打傷的。」

    干明看了他半晌,由衷的道:「你很不錯了。我剛遇上你時,跟現在可是天差地遠。你不是吃了仙丹吧?十多天就像脫胎換骨似的,剛剛我還真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還有,跟你的哪個妖怪呢?」

    想起小蘭原虎就心下難受,忙岔開話題道:「什麼仙丹,你送我粒吃吃。只不過有些好運罷了。」

    干明抓抓光頭:「說起好運,剛才還真好運。若非黃泉以為我倆是一夥的來算計他,哪會那麼容易跑掉。嘿,我敢打賭,這次後他再忘不了你了。」

    原虎心下一驚,這的確是個問題,惹上黃泉可非什麼好事。但一轉念旋又釋然,自己麻煩本就不少,多一個又何妨。遂淡淡道:「管他那麼多。我還記住他了哩。」

    干明定定看他片刻,忽的哈哈大笑,起身拉起原虎道:「有意思。你住哪兒?我送你一段。你知否你現在的樣兒可把人嚇個半死。」

    原虎跟著艱難的起身,呻吟道:「你不說還好,我現在全身都痛。就在城東的『如歸客棧』。要送我就快點,天要亮了。」

    干明被他壓得齜牙咧嘴,痛苦道:「大哥,別全靠上來呀,逃了七八天,氣都沒喘一口。剛才那記『梵音佛結』把小弟最後的家底都抖了出去。我好心幫你,你也出點力嘛。」

    原虎不理他的抗議道:「我有什麼辦法。好人做到底,你辛苦辛苦好了。」二人就這麼互相摻扶著你一言我一語搖搖晃晃走入濛濛微亮的城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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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如歸客棧」外不遠處的巷角,干明放下原虎,誇張的伸個懶腰:「終於到了。這麼點路你自己可以走了吧?」

    聽他的意思要一個人離開,原虎一呆:「你不跟我進去嗎?」

    干明對他搖搖頭:「黃泉盯得我很緊,不知什麼時候又會來,我可不能連累你。」

    原虎暗付這話倒也不假,但他勢不能就這麼拋下干明不管,皺眉道:「這是什麼話。我有幾個朋友武藝都不錯,大家一起未必怕了他。」

    干明嘻嘻一笑指著他道:「就你這樣?看好你自己吧。你以為五大鬼使是吃素的?真心幫我的話,借幾兩銀子來花花。」

    原虎兩手一攤表示愛莫能助,到海鏡後一切吃住全靠雷行雲,他兜內早空了不知多少天。

    干明一下洩了氣:「唉,看來跟我一樣窮。我怎麼不認識些有錢的朋友,走了。」揮揮手轉頭就走。

    原虎還待再勸,干明走得極快。早已轉入街頭人流中不見。此刻天色已明,街頭巷尾有不少行人。原虎身上披著件路上隨手抓來的衣服蓋住血跡,才不致惹人生疑。

    當下他搖搖頭不再去想,慢慢走回客棧。一跨進門檻,大堂裡喧嘩吵鬧的聲浪撲面而來,比較昨晚經歷原虎幾有重回人世的感覺。一眼望去,楚劍與岳昊來正焦急坐於面向門口的一張桌上,二人懼都無恙。他們看見了原虎,面露喜色,同時站起迎上。

    原虎心頭一鬆,萬般疲憊同上心頭,似乎連最後一點力氣也用盡,身子一軟倒在楚劍懷中。

    楚劍扶住原虎身體,從滑落的衣衫下看到原虎染滿血跡的後背,手上沾滿由傷布中侵出的鮮血,駭然道:「怎麼回事?」

    原虎苦笑一下:「被發現了,好容易逃了出來。行雲和燕九呢?」

    岳昊來搖搖頭:「他們還未回來。別說了,快上樓,我給你療傷。」

    大堂中人誰也未注意到門口三人的異狀,楚劍為原虎蓋上衣衫,扶他回到房中。岳昊來劃開原虎的衣服,咬牙道:「忍著點。」小心的撕下已被血痂粘在傷口上的繃帶。

    原虎背部一陣巨痛,忍不住又是一陣呻吟。他背上傷口是被「旋風柱」撕裂而成,又長又大。事後只草草處理,看起來觸目驚心。深深的傷處皮開肉裂,向兩邊醜惡的翻開。傷口中鮮血混在紅色的肉裡仍不住滲出,而凝結成褐色的血痂則團團塊塊糾結在一起。更是惡形惡狀。

    岳昊來不由驚叫道「天啊。傷成這樣,你竟可以堅持到現在。」

    楚劍握住原虎的手,重重的握了一下,小聲道:「對不起。」

    原虎知道他是在表示愧疚之情,不該昨夜留下他一個人,搖搖表示不在意

    岳昊來已運起中階水行道法中專用療傷的「碧波盈體」,雙掌放於原虎傷口處,從中透出水樣的淺藍光紋。原虎感到背部一陣清涼,痛楚漸漸消失,大為受用。

    「碧波盈體」是較「柔波冰心術」更為有效的療傷法術,加上岳昊來法力高強,不多工夫,原虎背上的傷口就已癒合,傷處長出新肉留下一條紅紅的印子。岳昊來吁口氣道:「好了。不過別做太劇烈的運動,免得撕裂傷口。其實你最嚴重的是失血過多,今天一定要好好休息,我一會兒去抓點生血的藥……」卻聽窗戶「砰」的一聲粉碎,撞進兩個人來。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許久未歸的雷燕師徒。燕九抱著雷行雲滾倒於地,在地板上印出片片血跡。三人大驚,楚劍與岳昊來搶出扶起二人。他們均渾身浴血,面色蒼白,夜行衣滿是被厲刃割刺的傷口,都受了不輕的傷。

    岳昊來與楚劍手忙腳亂的脫下二人的衣衫,一見之下屋內三人無不倒抽一口涼氣。燕九受傷輕一點,但身上大小傷創竟有七八處之多,在肌肉虯結的身體上橫七豎八的分佈著。最嚴重的是左腋下的一處,由腋下一直劃到腹側,煞是可怖。

    雷行雲只有二處傷口,但無一不是重創。右臂三角肌被利刃刺入後再劃開,傷幾見骨,看來有很長一段時間右手都不能再用。而另一處則在胸口,不知被誰重擊一掌,胸肌竟下陷成一個紫青色的手印,骨頭也斷了幾根,整個人已昏迷。

    岳昊來見燕九幾處傷創血流不止,決定先為他止血,卻被燕九一把推開,他叫道:「他媽的快救我師父!老子沒事。」

    岳昊來叫楚劍先去找些木板先為雷行雲接骨。自己則從隨行包裹中取出針線,自語道:「縫衣服的只好將就了。」雷行雲肩傷實在太大,光用法術根本無法使之癒合,只有先將其縫起來。

    在岳昊來為雷行雲縫傷時,楚劍掰開桌子,舉手卡嚓幾下劈成薄薄幾塊木板。接骨正骨是一般行走江湖都會的技藝,楚劍為雷行雲接骨時觸手胸傷,只覺被絕大掌力擊中而成的一團淤血,並非中了毒掌什麼的,略放下心事。他綁好木板,岳昊來也開始治療肩傷。

    燕九歇下後,精神鬆懈下來,全身巨痛。別看他平日有些膽小怕事,真正大事臨頭卻極為膘悍。只見他咬牙切齒,額頭汗珠不住滴落。雖失血過多而全身無力,仍捏緊雙拳苦苦支撐,不肯示弱,只喃喃道:「他媽的師父,你可別死啊,你還沒把功夫全教給老子,不能死啊……」

    原虎有心相助,無奈傷後連多動一下都感吃力,只能焦急的躺在床上看著別人忙活。燕九看著楚劍處理好雷行雲的傷,才肯讓他為自己治療。岳昊來連用法術,體力法力也接近燈枯油盡的地步,卻不住拚死催力,堅持一一治好燕九大小傷創,才面無血色的倒入後面的椅內,大口喘氣。

    休息一會兒,原虎下床將雷行雲扶上躺下,自己與燕九坐在一旁。岳昊來沉吟一會兒,取出筆紙寫下一大篇藥名,拜託楚劍去買藥。楚劍走了一會兒,周靈月卻不知怎麼得到消息跑入房內,一見雷行雲那駭人的模樣,早成淚人似的,趴在床頭不住哭泣。

    岳昊來對跟著步入的白閒舟道:「還請去看看行雲兄的胸傷,對這類傷在下並不怎麼在行。」

    白閒舟點點頭走過去,伸手按於傷處,沉吟一會疑惑道:「奇怪。行雲確是中了極剛猛的掌力沒錯。但我輸入掌力花解他的淤傷,卻毫無效果。」

    岳昊來聞言問道:「會否是他內傷太深,一時半會無法消解?」

    白閒舟肯定的搖頭:「不對。中了掌力若由淤血,其實反而輕一些。因沒損傷經脈,只傷了皮肉。只要散去淤血就無大礙了。但行雲這團淤傷極是凝固,我竟無法散去。」

    眾人默然。若白閒舟也束手無策的話,那別人也不知該怎麼治療了。周靈月聽到他的話抬起頭道:「那,那怎麼辦?白叔,你一定要想想辦法。」

    為安慰她白閒舟顯得很有信心:「郡主請放心,老夫一定會治好行雲的傷勢。」

    岳昊來也在一旁極力勸慰:「姑娘不必擔心,我已開了一些活血化淤的藥。一會兒行雲服後,加上白前輩的內力施治,定可治好傷勢。」

    周靈月這才漸漸放下心事,轉頭對岳昊來道:「不管什麼藥,多少錢我也出的起。請岳大哥多費心了。」

    原虎暗道若實在不行,可以把雷行雲交給藥神婆醫治。但現在這種非常時刻,眾人的傷勢越少人知道越好,所以如非到萬不得已,還是自己悄悄治療為好。

    周靈月哭了一陣,忽然抹抹眼淚衝了出去。不一會兒掌櫃就帶上幾個夥計進來幫助收拾房內血跡污物,並帶原虎燕九到新房歇息。原來剛才她出去又用大把銀子買下兩間客房,並買通掌櫃負責眾人起居飲食等。

    岳昊來看著夥計忙前忙後,不一會客房收拾乾淨,他似是漫不經心的道:「掌櫃,這裡的事還希望你別說出去。」

    掌櫃何等精靈,立刻會意,連聲答應:「是是,小的知道。無論什麼人問起,小人都會說不知道。」

    中午時分,楚劍買藥回來,他將藥交給掌櫃,上樓來查看各人的傷勢,一邊說道:「街上很平靜,沒聽說有什麼人在捉拿刺客。所以我買這麼多藥也沒惹人懷疑。」

    岳昊來終於露出放心的表情:「看來到了最後時刻,他們都小心起來,我們沒偷取什麼,他們也不想多生枝節。這樣也好,可以省去許多麻煩事。」





第十三章

    周靈月與兩個夥計帶著大堆食物走了進來,笑道:「開飯了,大家都餓了吧?」食物豐富清淡,極適合傷後體虛的人食用。眾人忙了一個上午,腹中早如山響,無不叫好。「

    周靈月放下飯菜,先端起一小碗米粥來到雷行雲床前,一匙一匙細心的餵進雷行雲口中,並輕輕擦拭乾淨流出嘴角的殘汁。自從知道雷行雲受傷而傷心過後,她顯出少見的堅強,上下打點將一切都安排得井井有條,令人刮目相看。

    這邊廂也吃得熱火朝天。燕九身體本就不錯,經岳昊來醫治已經好了很多,此刻開懷大嚼,一點也不像個傷患。原虎受傷雖重,但經過一上午休息,體內山神氣恢復許多,並自發醫療傷處,因此他也能夠正常進食。

    幾人風捲殘雲,吃的比平時還快。飯罷,原虎問道:「燕九,昨晚是怎麼回事,現在給大家說說吧。」

    燕九點點頭,整個人靠入椅內,表情似乎又回到那場血戰當中,沉聲敘述著昨晚之事:「昨晚我與師父到了海成府上,等到半夜從側院潛入,向海成宿處摸去。哪知府裡守衛竟比圖上所示嚴上許多,我們過了許久才潛進內府。就在那時被人發覺,師父和我〔:〕趕緊退走,最後還是被他們堵住。我們打傷了很多守衛,我也受了兩處傷。後來來了兩個很厲害的傢伙,兩人上來就圍攻師父。老實說,師父根本就不是他們聯手的對手。打了一會兒師父右手就受了傷,他要我走,回來報信。嘿!老子怎麼會一個人走。就跟他一起打那兩個人,結果還是不行,我腋下也中了一刀。後來師父拿出那瓶可以讓人昏迷的藥出其不意迷倒其中一人,我們乘機越牆逃走。哪知,媽的!越牆時老子腳一軟沒過去,又被人圍上。師父跳回帶上我往外走,就被另一個傢伙打了一掌。老子氣瘋了,要拚命。昏過去前師父震碎那瓶藥,那些人再不敢過來,我就背上師父,一路逃了回來。他媽的,要是當時我輕功能再好一點,師父也不會……」說到這裡已泣不成聲,轉頭過去看看躺在床上的雷行雲,雙目發紅。

    岳昊來靜靜的聽罷,這時問道:「那兩人長什麼樣?」

    燕九一邊回答一邊用手比畫著:「用劍的傢伙四五十歲,又乾又瘦;用掌的是個老頭兒,也很瘦小,那對手掌倒挺大的。」

    岳昊來對幾人介紹道:「果然是那兩人。他們就是『龍船會』的『龍爪』曾子務和林葵。這兩人一劍一掌,在海鏡極有名氣,乃『龍船會』兩大鬥將。難怪可以將行雲傷的如此厲害。」

    燕九握緊拳頭狠狠的道:「我管他什麼『龍爪』『雞爪』,師父的仇一定要報。」

    岳昊來拍拍他以示安慰:「這個自然,但當務之急則是要把傷養好。若再等二天鄧大帥身死或是失勢,我們就會成為海鏡各方勢力的眼中釘,在這之前定要想個對策。」

    眾人經他提醒想到其中嚴重後果,無不大凜。以前對此非是沒有打算,但總以為這事還很遙遠,所以並未真正放在心上。經昨晚一役,他們見識到了敵手的強大勢力,才發覺若是對方真正放手來對付眾人,他們根本連一點反抗餘地也沒有。

    原虎對坐在對面的白閒舟道:「前輩,此間之事全因我等而起,還請前輩帶同靈月先行離開,免得牽連其中。」

    白閒舟還未作答,坐在雷行雲床邊的周靈月搶先道:「白叔,我不走。行雲哥受了這麼重的傷,我一定要留下來照顧他。」

    白閒舟點點頭,淡淡道:「保護郡主乃老夫職責,他們若敢對郡主下手,定斬不饒!」

    原虎還要再說,岳昊來插嘴道:「靈月乃界羅郡主,身份特殊。諒對方也不敢對她怎樣,且說不定還可靠她將行雲帶離海鏡。」

    原虎歎了口氣。話雖如此說,但雷行雲怎會拋下他們單獨離去?他不走,周靈月自然不會走。那時形勢一片混亂,她萬一有個閃失怎麼辦?但這番話現在說出是不會起什麼作用的。他暗暗決定,下來一定要單獨跟白閒舟談談,必要時不惜強迫也要將她帶離。

    這時交給掌櫃煎的藥已好,一個夥計端了上來。周靈月上來端去餵雷行雲,原虎燕九也一人一大碗。藥很苦,聽岳昊來說是補血理氣的藥,對傷勢頗有些好處。

    等眾人吃完藥,岳昊來沉吟道:「硬來是不行的,我們是否該安排好一些退路?在有危險時可安全離開這兒。」

    燕九大眼一翻,頗不以為然:「怎麼退?海鏡到處是他們的人,我們放屁他們也知道是香是臭的。」

    岳昊來不由失笑道:「燕兄倒可放個香屁來讓小弟見識見識。你說的對,這確是個問題。」

    一直都悶聲不向的楚劍這時突然道:「鄧廣洋!」

    經他提醒,眾人大喜。現在能幫他們的的的確確只有鄧廣洋了。無論怎樣,現在他在海鏡還有很大的份量,要安排幾個人悄悄離開該非難事。

    岳昊來迅速做出決定:「那麼一會兒我與楚兄就去見大帥,請他代為安排。明日霜雪珠出世以後,乘對手無暇顧及我們大家傷也好些了,就可離開。」

    原虎暗忖自己還要去藥神婆處一趟。按說小蘭傷後日才會痊癒,但現在時間緊迫,只好讓藥神婆想想辦法,看是否明日可以治好。

    他想起溫府那處秘密的地下密室,乘此機會正好問問岳昊來。遂將此事細細講出,問岳昊來道:「你怎麼看?」

    岳昊來咋聽此事,非常吃驚。等原虎說完,他又反覆問了許多問題,陷入沉思中。半響,他才慢慢道:「這的確很奇怪,不過不到現場我也不好說。而且現在情勢緊急,我們總不能再回去一次吧?只好算了。」

    原虎一想也是,只略感失望。他們這次可說損傷慘重,卻一點有用的東西也未找到。現在本有一根線索,還不得不放棄,想想真不甘心。

    楚劍長身而走道:「事不宜遲,你們好好休息。昊來,我們走吧。」

    岳昊來點點頭,跟著起身。這時門「砰!」的一聲大開,一名高大漢子大步邁入,身後跟著一臉惶急的客棧掌櫃。

    眾人一驚,那人陡然發出一聲長笑:「各位,收穫如何?聽說三府昨夜被鬧個天翻地覆啊!」赫然正是王泰。

    接著他用鼻子用力嗅嗅,再看看幾人身上重重紗布,駭然道:「怎麼回事?」

    岳昊來對後面左右不是的掌櫃道:「沒事了,你下去吧。」

    原虎則一臉苦笑:「你也看到了。」

    王泰走到桌前坐下,道:「怎麼樣,要不要緊?」

    原虎歎了一聲答道:「我與燕九沒什麼大礙,但行雲就……」

    王泰走上去探視一番,在房內來回走了幾步,油然道:「我這次奉大帥之命來。就是請你們到帥府去住兩天。昨日岳兄、楚兄走後,大帥曾說,那三人無一易與之輩,你們雖英雄了得,恐怕也撈不了好去,還極有可能惹上天大麻煩。事情為他而起,大帥自不能坐視不理。請你們去,至少還可保得數日平安,也算大帥對你們略盡一份心意。我初還擔心你們不肯來,現在看來,說什麼也得跟我走了。」

    燕九上前摟著王泰肩膀親熱道:「王兄什麼話嘛。我們像那麼高傲的人嗎?帥府有吃有住還免費,你都不知道這裡房價有多貴。」

    岳昊來亦十分高興:「我們也正有事要求大帥,正好你就來了。」

    王泰喜道:「如此最好,快收拾收拾跟我走吧。」又看看坐在雷行雲床邊的周靈月,撓撓頭道:「她是你們請來的婢女嗎?快給她些錢打發她走吧,大帥府什麼都有……。」

    待見到周靈月一臉慍色對他怒目而視,忙住口不言,一拍腦門恍然大悟道:「啊……啊,明白了明白了。他就是行雲的哪個什麼知己吧?哈哈哈……得罪得罪,一起來,一起來。」一邊手忙腳亂的幫眾人收拾細軟。

    不一會收拾整齊,由楚劍與王泰小心的抬著雷行雲下樓。客棧掌櫃突然見到他們收拾東西下來,忙搶上去問道:「幾位要走了麼?若小店有什麼招呼不周的地方,請儘管提出……」

    王泰揮揮手打斷他道:「少廢話了。若有人問起,你就說人由鄧廣洋鄧大帥接去。」再不理張口結舌呆在原地的掌櫃,與眾人出門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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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在王泰跑去僱車的空隙,原虎對岳昊來道:「我要去一趟藥神婆處,下午我會來帥府找你們。」

    岳昊來眉頭大皺:「非去不可嗎?你一個人受了這麼重的傷,要不,我陪你去吧。」

    原虎笑笑搖頭:「有些私事。再說現在他們也不敢把我怎麼樣。我一個人去就成了。」

    楚劍拍拍他肩頭:「小心。」

    原虎點點頭,轉身走入大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流之中。他因山神氣恢復不少,身體已能自如活動,只臉色有些蒼白。除還不能做太劇烈的運動外,一切與常人無異。天上陰沉沉的,厚重的雲層低低的壓在人們頭頂。下午的陽光呈現出一種死灰的蒼白,灑在人們面上身上,恍惚看去,竟如同一街的行屍走肉。

    原虎緊緊衣襟,默默的走在川流不息的大街上,滿面于思,露出與二十餘歲少年並不相稱的沉鬱表情。自得到山神玉以後,發生了太多一個普通獵戶少年無法承受之事。使得原虎在短短一個月之內迅速成長起來。他必須面對太多以前從未經歷,甚至無法想像的事情。他的心志也由此得到全面成長。人,也許正是在這種環境中才最能發現自己真正的才能。

    海鏡繁華依舊,明日即是霜雪珠現世之日。一路上可看見不少臉色各異的江湖人物低聲談論著走過。即使是一般民眾,也因這百年難見的盛世而顯得興奮不已。整個海鏡像臨死前的迴光返照般,充斥著異樣的活力。也只有少數一些知情人,才能夠看到他背後的朽壞吧?

    這條路已走過幾次,原虎輕車熟路的來到目的地。這裡如上次一樣,仍無一人。似乎連碼頭工人,也寧願遠遠的繞開它走路。原虎敲門,婷兒開門見是他,有些不悅:「又是你,又來白要藥嗎?那個滿嘴髒話的大個子呢,沒一起來嗎?」

    原虎唯有苦笑,自第一次那件事後,這個小丫頭一直對他們沒什麼好印象,見面就像冤家似的冷嘲熱諷。不過原虎卻並不覺得如何惱怒,反倍感親切。對著這個全無心機的小丫頭,他甚至又恢復了久違的頑皮的少年心性,一臉促狹的道:「什麼白拿?我都是跟你奶奶打好了欠條的。怎麼,想他嗎?」

    婷兒露出不屑之色,一邊讓原虎進來,一邊道:「欠條?我怎麼不知道。奶奶的診金一向都是我來掌管的。那個大個子麼,好久沒看見他的糗樣了,還真有點想念呢。」

    原虎搖頭失笑。不知為何,他似乎發現像周靈月、婷兒這種十五六歲的少女特別喜歡捉弄燕九,也真不知該說他幸運還是不幸了。他邊走邊答道:「我打的欠條又不是錢,你當然不知道了。怎麼回事,好像除了第一次,我每次來都沒看見別的病人?」

    婷兒有些奇怪:「不是錢,那是什麼?我們這裡如果天天都有人來,那才怪了哩。」

    原虎一想也對。光診斷費就三十兩金子,除非金子象石頭一樣多,否則確不可能有多少人會上門。像他們這種冤大頭,不是常常都可以碰到的。他隨口答道:「是幫她一個忙。」

    婷兒自言自語的猜測道:「幫忙?幫什麼?啊,我明白了,你身手不錯,我婆婆一定是要你幫她去採什麼藥吧。難怪她最近老抱怨身體不好。」

    原虎知道藥神婆並不想讓婷兒知道這件事,樂得她誤會,並不加以解釋。還在那處小廳,他見到了藥神婆。藥神婆看見他來了並不如何驚訝,反道:「果然沒討到好去,受的傷挺重啊。」

    原虎臉上一紅。想起昨日自己那自信滿滿的樣子,慚愧地道:「我確是有些小看對手了。不過這個教訓,我是不會忘記的。」

    藥神婆讚許的點點頭:「你知道就好。怎麼樣,要不要我幫你治治傷?」

    原虎嚇了一跳,心道這還了得,駭而搖手道:「不……不必了,現在我已經好多了。」

    藥神婆笑瞇瞇的道:「確是不用。若說療傷,世上沒有比你體內的山神氣更具神效的了。」這點倒是不假,且不說被羅長春打傷那一次,就這次。昨夜新傷,流了那麼多血。雖有岳昊來法術治療,但到第二天原虎就可照常行動,若非親見,仍是說出去任誰也不會相信。

    原虎若有所悟的點點頭,接著道:「其實,我這次來,是想問前輩一件事。」

    藥神婆恩了一聲:「是什麼?」

    「海鏡最近發生的一系列事,前輩想必也有耳聞了吧。老實說,我們現在處境不是很好。因此,我希望前輩可以盡快治好小蘭的傷,不知行不行?」

    藥神婆沉吟一會兒,有些為難的道:「這恐怕很難。這種傷以往我只需用半天就行了。但她不是普通人,這傷不僅損了肉體,也傷了附在體內的『她』。我又不可逼她現形,因此治療起來很是棘手。不過我會想想辦法。」

    原虎聞言大為感激:「謝謝前輩。前輩之約,我決不敢忘。」

    藥神婆點點頭:「那就好。對了,想見見她嗎?」她突然說道。

    原虎聞言一呆,旋又有些頹然道:「可……可前輩不是說她……」

    「那是昨天,今天你可以見她了。」

    原虎雙目立刻射出熾熱的神色:「那就有勞前輩了。」

    藥神婆從椅內起身,由婷兒摻扶著,打開旁邊一扇門。哪知立刻從裡傳出一陣怒罵:「死老太婆,快放開我。否則我一定不會饒過你。喂,聽到沒有?快放了我!」竟是胡鈴,她此刻全身被縛,放在門後地板上。

    原虎吃驚不小,忙問怎麼回事,藥神婆淡淡道:「從昨天到現在已是第四次了。這隻小狐狸真是有夠難纏。放心,綁她一會兒,我自會放了她。」

    原虎無可奈何的看了一眼地上對眾人怒目相向的胡鈴,道:「胡姑娘,你為什麼那麼執著於一枚九葉靈芝呢?」

    胡鈴瞪他一眼,轉過頭去不作理會。

    藥神婆繼續向裡走,邊道:「走吧,別管她。」

    原虎也知這事現在沒有閒心去理會,跟著藥神婆到了裡屋。屋裡燈火微弱,但卻並不妨礙原虎的視線。小蘭一襲青色素衣,面容平靜的躺在一座灰白色不知什麼材質的石台之上,烏黑發亮的青絲披散腦後,更襯得她面白如玉,容姿清麗。

    看來藥神婆祖孫已為她仔細清洗過,傷勢也大見好轉,往日那種蒼白的病態已從身上消失不見。現在她猶如一尊沉睡中的完美雕像,讓人不敢逼視。原虎心中湧起萬千複雜難言的感情。只見他臉色忽明忽暗,目光激盪。站在那兒只呆呆看著石台上靜躺的小蘭,半天未有下一步動作。

    終於,他吁出一口氣,似將心中久久鬱結的什麼給吐了。屋中因這一歎而又顯得陰沉許多。他上前單膝跪下,執起小蘭的一隻手抵在額頭,就這麼陷入沉思,久久不動。

    也不知過了多久,時光似乎也因他而停滯。見壁上油燈內的火光又昏暗了許多,原虎才喃喃道:「小蘭,我來看你了。」

    他探手輕撫著她的秀麗玉容,慢慢沉聲道:「現在發生了很多事,我也受了傷。你知道了一定又會傷心吧?不過我不在乎,我只想你快點好起來,我們一起離開這裡。你不是要陪我去遊歷天下嗎?我一定會等你。」

    跟著在小蘭秀頰上深情一吻,原虎起身離開,再沒回頭。從出門的一刻起,他又要重新回到海鏡凶險的爭鬥中去。剛才那片刻的平靜,也不知何時再會擁有。

    出門時胡鈴已經不在,也不知何時被藥神婆放走。門外藥神婆仍坐在那張椅內,婷兒卻不知到哪兒去了。原虎走上前懇切的道:「小蘭還望前輩多加照料,我要走了。」

    藥神婆無言的點點頭:「半月之後,天都山亞天峰頂,老身恭候大駕。」

    原虎道聲不敢,告辭離去。出得門來,才發現天色已近黃昏,他在小蘭身上不知不覺竟呆了一個下午之久。陡然一陣海風吹來,原虎不禁打個哆嗦。回頭再看一眼孤立於身後的小屋,他緊緊衣服,頭也不回的走入大街,顯得那麼形只影孤……




第十五章

    原虎加快腳步轉入一條橫巷,走至半途又轉身回到大街,接著進入一家臨街店舖,不理店主人的喝罵由後門穿出,在複雜的居民區快速行進,再走入另一條街道的人流中去。自剛才出門後不久,他就發現有人跟蹤他。也許是他出客棧時就一直跟著他,但那時他心事重重,並未發覺。從藥神婆處出來後感覺輕鬆了許多,自然而然的會留意四周的情況,結果就發現了跟蹤者。

    他不嫌麻煩地在各條大街小巷穿來插去,就是希望能擺脫那人。但對方顯然比他有經驗的多,加上他重傷未癒,不能全力奔行,因此始終甩不掉對方。

    漸漸的他有些焦躁起來,他回帥府並非什麼見不得人的事,但有這麼個跟屁蟲在身後,卻始終如梗在喉,讓人不快。倏的心中一動,有了主意。他先以一座客棧為中心四處轉了一圈,果然又發現了三名跟蹤者分散各處,悄悄的跟著他。看來在海鏡對他們有興趣的人還真不是少數。

    憑著過人的靈覺,他將這四名暗樁的行動一點不漏的把握。然後憑巧妙的行動路線將對方引到了同一線上。果然不出他所料,這四人並非一家,在互相發覺後都有些不知所措,一邊緊惕地注意對方的行動,一邊仍吊著原虎。

    這結果大出原虎意料,對方並非如他所願的內訌起來以給他乘亂溜走的機會,看來得另想辦法了。他注意到旁邊那處橫巷是剛才走過的,又長又深,心中有了計較。

    原虎倏的閃身進巷,快步走到三分之一長時停下腳步。因巷內四周均無遮掩,那幾人不敢跟進。加上巷道窄深,四周高處也無法看進。因此他們必定會守住出入口等著原虎出來。

    原虎發動山神力,身子沉入地面,整個人就那麼消失在巷內,不著一點痕跡。果不其然,約一柱香的工夫,由巷內兩邊及邊牆上奔進四個氣急敗壞的人。看著空無一人的小巷,他們即惱怒又迷惑不解,恐怕想破腦袋,他們也不會知道原虎是怎麼擺脫他們的。

    小巷不遠處空無人跡的破爛房舍內,原虎探出身來。他滿意的看看無人的四周,輕鬆的拍拍身上的灰塵,轉身走向另一面的大街。

    到了鄧光樣的府上太陽已西沉至半天。金黃的餘輝遍灑城內,說不盡的閒逸平和。把門的士兵不等吩咐就帶原虎進了門,將他帶至一處美麗花園中的精緻小舍。

    還未進門,就聽裡面傳來雷燕二人師徒的吵鬧聲:「他媽的,你終於醒了。我還以為你掛了呢。」燕九驚喜的聲音震天價響。跟著是眾人吵吵嚷嚷的問候聲,還夾雜著周靈月幾聲哭音。

    雷行雲溫聲道:「我這不是醒了麼,還哭什麼。」跟著聲音一變怒喝道:「你還敢說,要不是你平日不好好學功夫,我會受這麼重的傷麼?」

    燕九高聲怪叫:「還好意思說。平時要你教我點什麼就只會推三阻四的,你以為該怪誰?」

    雷行雲怒道:「哇!孽徒啊,還敢頂嘴,我……咳!咳!咳……」可能是觸到傷口,大咳不止。

    屋內頓時一片混亂,周靈月尖叫道:「臭燕九,還不滾出去!」

    原虎心中泛起溫暖的感覺,大步走了進去。進門後一看,果然大伙都在,團團圍著半靠在床上的雷行雲。鄧廣洋赫然在王泰與李郁文的陪伴下,含笑坐於一旁。

    看見原虎進來,眾人不免又是一陣吵鬧。原虎上前,與雷行雲四目交投,二人虎目懼是一紅,「沒事吧?」

    雷行雲抬抬左邊胳膊,道:「死不了!」與他互相伸手對擊一掌,相視而笑。

    原虎這才上前對鄧廣洋一躬:「大帥。」

    鄧廣洋十分高興,他笑著擺擺手道:「不必多禮。跟你們這幫年輕人在一起,我老頭子都感覺年輕了幾十歲。」

    岳昊來有些不好意思的道:「小子胡鬧,倒叫大帥見笑了。」

    鄧廣洋故意把眼一瞪:「什麼話。你們安心養傷,在我這裡,看誰還敢對你們怎麼樣。」

    原虎正要說話,一門衛兵推門而入,至鄧廣洋身前躬身道:「稟報大帥,東海龍族五公主一行已從東門入城。」

    屋內頓時安靜下來,各人面面相覷,均想:「終於來了!」

    龍族五公主,姓敖名晶。乃當代龍族族長敖政親生愛女,自幼聰慧過人,對武藝道術天分極高。無論什麼一學就會,近幾年已隱為除下落不明的老族長敖廣、當今二太子敖武下的龍族第三大高手。加上姿容美艷,見聞廣博,遇事待人落落大方,能言善辯。所以龍族每有重要對外事宜均會派她出面,像每十年一次的龍族前往天庭述職,近幾十年均以敖晶為代表,深得上界信任。故此次攜霜雪珠現世,由她出面實屬意料之中,也足見龍族對此事的重視。

    李郁文上前對鄧廣洋建議道:「大帥,我們是不是該去迎接一下?」

    鄧廣洋點點頭。敖晶身份特殊,地位尊崇。且自己還有要「借助」她的地方,無論於公於私,都該前去迎接。遂起身道:「你們好好養傷,我去去就來。」

    哪知楚劍也站起身來:「我也去。」

    原虎明白他是急切想要向敖晶打聽所尋物品的下落。楚劍這人外冷內熱,如今敖晶一行剛入城,若楚劍貿然前去。衝撞了敖晶是小,弄的鄧廣洋在其中難堪就有些不好辦了。他也知道勸不住楚劍,但自己跟去,至少可以盡量避免這類事的發生。於是跟著起身道:「我也去。」

    楚劍一楞,似乎明白了原虎的用意,他伸手止住原虎道:「不必了,我明白該怎麼辦。」

    岳昊來看出原虎是擔心楚劍,他身上有傷確實不方便,於是道:「要不我去吧。小弟正想看看這位龍族出了名的美女。」

    燕九是個愛熱鬧的,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也不甘人後的道:「我也去,我也要去。」

    雷行雲一拳敲在他頭上,怒喝道:「去個屁!給我老實呆著!」

    原虎暗想這事岳昊來不知內情,還是得自己陪楚劍去,於是對他道:「一會兒她就進府了,岳兄盡可看個飽,不過現在你還是留下照顧行雲吧,這種小事我去就行了。楚劍,走吧。」

    楚劍明白拗不過他,惟有苦笑一下,與原虎隨鄧廣洋出門而去。

    在帥府前廣場一行人騎上備好的馬匹,逕直向東門馳去。敖晶入城的消息看來傳的極快,一路上可看見不少的人往東門湧去,道路擁塞。好在鄧廣洋平素在海鏡威望極高,眾人一見鄧廣洋的騎隊,紛紛自動讓路,使得他們可以毫無阻隔的通過。

    遠遠的原虎即可感到前方有數股極強大的力量在不住的接近。其給自己的壓迫感,除了西妖王、黃泉。歸藏等少數幾個人外,就以此為甚。

    轉過頭,恰好楚劍也望了過來。他也一幅瞭然的表情,二人均從對方的眼睛中讀到:龍族果非虛傳!原虎遊目四顧,身旁眾人面色平常,均一無所覺。看來這次除自己二人外,沒人可感覺到龍族的接近。

    突地一絲寒意掠過心頭,原虎只感一股邪氣侵體而來,渾身竟打了個寒顫。這決不是龍族那股力量所致,這是在--那裡!他倏的轉頭望向左側一座酒樓的屋頂,大喝道:「快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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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瞬間發動。原虎話音剛落,鄧廣洋等人愕然望向他時,楚劍已騰身而起,手對準酒樓頂一揮,人卻向右側前方人群中撲去:「給我出來!」

    砰!似被什麼巨物撞中,樓頂立刻被炸開一個大洞,碎瓦翻飛。一道人隱以肉眼難見的高速自碎屑灰塵中飛身而起,直直撲下。同一時前方人堆中兩道人影交纏糾錯鬥成一團,氣勁爆響喝斥之聲不住傳來。

    鍾震拔出腰刀躍起迎向撲來的刺客,二人在空中互拼兩記,落往下方的人群中。立刻有幾騎突前將刺客圍住。加入戰團,配合絕妙,不愧是由海鏡軍中精選而出。

    鍾震刀法大開大闔,氣勢威猛,當是長於戰陣中搏殺的那種。雖在這類一對一的江湖打鬥中並不如何出色,但威力絕大,在騎兵配合下,刺客幾招之內就只有招架的份,無法再對鄧廣洋構成威脅。

    這時那邊幾聲慘哼,另一名刺客捂胸連退,看來已被楚劍重創。眾人無不鬆了口氣,鄧廣洋喝道:「抓活的。」

    此時變異突起,二刺客竟伸手掏出幾粒彈丸向人多處扔出。立時在人群中炸開,不少路人受到波及,被炸得倒下一片,痛苦的呻吟叫喊聲立時響成一團。

    街上立刻大亂,被這突然而至的異變驚呆的人們終於反應過來,不約而同的四下亂跑,妄圖避開這無妄之災。鄧廣洋等的馬隊受到衝擊,再難保持陣型,逐漸散亂開來。而兩名刺客也乘機溜掉。

    王泰大叫:「保護大帥!」奮力策騎至鄧廣洋身邊,並努力控制四周驚散的騎士。幸虧這些都是親兵隊中的精銳,很快就鎮定下來,一部分圍在鄧廣洋四周,另一部分則四散隔開驚慌的人群,場面很快得到控制。

    然而從刺殺一開始原虎就感覺到不對勁。太容易了!「天道」刺客的厲害他在鄧府中曾見識過,對他們那種神出鬼沒,變化莫測的刺殺手段原虎現在想來仍不寒而慄。若非自己憑著山神玉早一步發覺他們的行蹤,次次先發制人,否則到現在己方能有幾個人活著都成問題。

    但這次,殺氣太重了!似乎就是有意讓他們發現似的,這決不符合天道殺手的作風。且此次來的殺手武功太弱,輕易就被眾人制住。按理說有了上次的經歷,鄧廣洋等定會加強隨行戒備,天道若要再出手,應該來一些更加厲害的才對,怎麼……

    忽的一個念頭閃過,原虎大凜:調虎離山!此時隨行中武藝高強的楚劍鍾震等均在外圍,護衛騎兵也只得一部分留在鄧廣洋身邊。加上眾人因先前刺客被制,龍族也即將到來而心頭鬆懈,若有高手乘機突然發難,後果實不堪設想!

    原虎越想越驚,再顧不得自己有傷在身,策馬向鄧廣洋驅去。

    剛至他的身側,還未及開口,奇變已生!毫無徵兆下,一道青色人影猶如虛空中現世的妖魔一般憑空出現在鄧廣洋馬頭左側,同一時間此人左右兩邊的騎兵身首竟無端分離,大蓬鮮血飛濺半空。其詭異之處,令在場所有人都驚至不能做任何反應。李七!

    一切都如一個噩夢般不真實起來,在現場所有人的注視之下,李七腳步輕移向鄧廣洋行去,似緩實快,一眨眼間已來至他的身旁,神態輕鬆得就如同在大街上漫步一般。

    李七對鄧廣洋露出一個奇怪的笑容,右手抬起慢慢劃向他的頸側。而此時,在他氣勢所攝下,在場的人均如同有人中邪一般呆立當場。無聲!無息!眼睜睜看著李七從容完成所有動作。

    千鈞一髮!原虎倏的驚醒過來。然而此時已不及再上前阻止,人急智生下原虎對著地面猛一揮手。氣隨意動,懷中山神玉立生感應,鄧立腳下地面竟如地震般猛抖幾下,神乎其神至不可思議。

    李七露出古怪的表情,身體本能的跟著移動以保持平衡,劃向鄧廣洋的那招失去準頭,再無以為繼。其實也難怪他,任何人咋逢此異變也無法保持鎮靜,即使身為七大高手的李七亦不能例外。

    而鄧廣洋胯下坐騎受這突如其來的驚嚇,長嘶而立,跑向一邊。其餘人等也終於回過神來,齊齊發出呵斥之聲,更有數人向李七衝殺過去。

    「停下!」原虎與楚劍連忙大叫。

    李七冷哼一聲,雙手彈琴般連連撥動。衝上的人像被無形的刀劍劈中似的,身體各處受創濺血,慘跌開去。

    一擊不中,李七怒意大盛,一股如有實質的凝練殺氣狂湧而出直直罩向鄧廣洋等人。受此所逼,眾人均心臟急跳,手足冰涼,兩耳嗡嗡鳴響,完全不能做出任何反抗的動作。惟有呆呆看著李七又一次攻上。

    原虎拚命催動體中山神氣以圖衝開李七殺氣的緊鎖,無奈對手太過強大,加上自己重傷未癒,山神氣不繼,無法成功。剛才所做,已是他目前能力的極限。

    眼看李七迅速撲至,穿過完全沒有阻止能力的眾人直殺向束手待斃的鄧廣洋,楚劍面目陰晴不定,最後似終有決定。他雙目一凜,身體周圍一股罡氣由內而外的一震,纏繞著他的殺氣頓時消散。

    剛要有動作,一聲低呼傳來:「青冥縛幕。」

    立有一道灰青色光幕隔在李七與鄧廣洋之間,表面波紋水般閃爍不定,看起來甚為怪異。李七見狀加速標前一拳擊在幕上,光幕似如活物般順勢往後一凹,隨後反捲向前裹向李七。

    「彫蟲小技!」李七冷然道。四肢縮於身前向外一擴,噼啪聲連番響起,光幕片片碎裂,又待再上。

    「李七先生,難道你真不把小女子放在眼內麼?」一把甜美的女聲遠遠傳來,不疾不徐,並不見如何提高聲線,但一聲聲清楚傳入眾人耳內,就好像那位美女在你耳畔噥噥低語一般。

    雖在此生死攸關,命懸一線的危險境地。各人仍不住的泛起神往表情,生出欲一睹聲音主人的慾望。

    殺氣頓消,李七停下哈哈一笑:「豈敢豈敢。不知東海五公主玉駕光臨,未能遠迎,還望恕罪。」

    說話者正是仍在遠處的敖晶,只聽她笑道:「折殺小女子了。本來李先生做什麼也輪不到我來管,但鄧大帥與我此行大有干係,不知李先生可否看在小女子的面上,就此罷手呢?」

    李七轉頭對著鄧廣洋,又似對著敖晶道:「我李七要殺的人,從來沒有誰可活下去。今天雖有她代你出頭,又暗中有高人相助,但此事別妄想揭過,鄧老頭,出入小心點了。」

    忽地揚聲道:「朋友可否出面一見?」長街靜寂無聲,哪有人回答。李七又高聲再問一遍,隨後仰天大笑,慢步離去,由始至終視近百官兵,眾多高手如無物。




第十七章

    眼見這煞星終於走了,在場的人無不如釋重負般鬆了口氣。誰想得到李七竟厲害若此,在眾多護衛環伺之下仍從容殺人,說退就退,如入無人之境。若非有原虎的奇招與那神秘者暗中襄助,鄧廣洋早已死了兩次不止;更想不到他膽大若斯,竟敢於在龍族眼皮下進行刺殺行動,絲毫不顧忌敖晶一眾。原虎至此方知「天道」李七,七大高手,盛名之下,果無虛士。

    鄧廣洋神色黯然的看著一地或傷或死的侍衛,喃喃道:「虎落平陽,宵小猖獗……」隨後又長歎一聲,分外有英雄遲暮的無奈之感,帶頭馳去。自有人留下收拾現場。

    終於見到龍族一行。他們由五名侍衛前後開道,敖晶香駕居中,由兩名壯漢抬著。車駕輕紗籠罩,內裡隱隱約約的看不真切,倍添神秘。另有兩名清秀可人的婢女隨侍一旁,但最引人注目的則是不疾不徐的跟在敖晶車駕後面的二人。

    他們均身材高大,虎背熊腰,濃黑的長髮間兩隻犄角顯露於外。赤露著上身,極是健壯,耳、頸、腕等處都佩帶有金器。雖看上去不過三十歲來年紀,但那種沉凝的神態與渾身上下散發出的強烈的危險氣息,卻能讓任何人不敢對他們生出輕視之心。當是龍族直系高手無疑。

    隊伍雖區區十二人,但無論是實力還是其背後代表的勢力,均足以應付任何敢對他們有歹意的人。

    兩方接近,鄧廣洋率先下馬躬身道:「老夫恭迎五公主大駕光臨。」原虎眾人也隨之下馬迎接。

    敖晶於內微一擺手:「鄧大帥萬勿多禮。我今次前來海鏡辦事,還要多麻煩大帥哩。」

    鄧廣洋苦笑一下,歎道:「實在慚愧,我這守備將軍自身難保,公主客氣了。」

    敖晶正要答話,又有一隊人馬驅來,帶頭者赫然是溫成同。他來至近前,滾鞍下馬恭敬的道:「海鏡太守溫成同,迎接五公主來遲,望請恕罪。」

    對他敖晶卻沒什麼好臉色,只淡淡道:「溫大人多慮了,你我位屬不同,小女子又怎能治你之罪?大人能來,我已很感激了。」

    溫成同乾笑一下,抬頭對鄧廣洋道:「大帥,剛才來路上怎麼一地死傷血跡?你這個守備是怎麼當的竟在此刻發生這種事,難道不怕衝撞了五公主麼?」

    敖晶打斷他道:「這事怨不得大帥,溫大人可知此事是何人所幹?」

    溫成同一副好奇的表情:「是誰?」

    敖晶一字一字的慢慢道:「『天道』李七!」

    溫成同臉色大變:「竟是此惡賊!他前幾日下手殺了黃銳將軍,官府捉拿他未果,想不到今日又敢當街行兇,真是窮凶極惡的亡命之徒。」

    敖晶帶些揶揄的道:「怎麼溫大人事先不知麼?」

    溫成同聞言一鄂,連忙道:「公主說笑了,在下聽聞公主一到海鏡就急忙趕來迎接,剛才在路上看到事發現場才知此事,怎麼會事前知曉?若知道,又容李七如此放肆?」

    敖晶哦了一聲,淡然道:「既是如此,那麼請溫大人快去捉拿兇手,李七剛走不久,大人也許還有望追上。」

    溫成同臉色一沉,隨即恢復常態,再躬身一拜:「公主說的是,我們走!」帶頭上馬馳去。

    原虎與楚劍交換了個奇怪的眼色,均不知敖晶為何會對溫成同如此的不客氣,看來其中定有些不為人所知的原因。

    鄧廣洋跟著翻身上馬以示帶路之意:「那麼還請公主移駕至守備將軍府中歇息。」

    「慢著!」楚劍突然道,在眾人愕然的目光下策馬進前。

    原虎心叫不好,楚劍畢竟還是忍耐不住,要向敖晶打聽消息了。看來要阻止已然不及,他惟有走上幾步,以觀其變。

    見楚劍近前,那兩名龍族高手露出警惕之色,現場本已緩和的氣氛又再凝重起來,一股沉重的氣息壓迫全場,令所有人感覺心頭煩悶,不舒服之極。周圍那些因欲睹龍族一行而再度在街邊圍攏的群眾,受此壓迫,竟不由自主再次退到一旁,個個臉露莫名驚恐之色,不知發生何事。

    敖晶仍是那慣然的淡淡語氣:「不知公子有何事見教?」

    楚劍並不理會那兩名龍族高手的威脅,再近前道:「不敢。在下只是想向公主打聽一件東西的下落。」那兩名高手面色一變,雙雙踏前,而二人每走一步,現場的沉重氣息就加重一分。

    敖晶這才有些意外:「什麼東西?」

    「一把劍!」

    敖晶微微沉吟道:「劍?唔……,若是劍的話,我父王收藏四洲名劍不下千把,不知公子問的是那一把?」

    楚劍一聽雙目霎時亮了起來,他顯得頗為激動,不由自主前進數步道:「叫……」

    原虎大急。此時那兩名龍族高手面色不善,盯著靠近的楚劍,一副隨時就要動手的樣兒,而楚劍則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緒當中,渾然不覺,仍步步靠前。

    原虎知道像這類保鏢,都會在心中有一個距離線。若對方不理他們的警告跨過了這個距離,無論那人有何目的,他們均會出手,且是必致對方死命的全力出手!楚劍顯然已快要接近那根線了。

    看鄧廣洋等個個呆若木雞,已完全被此情景驚住。是呀,誰想得到楚劍會如此大膽(遲鈍),對方是龍族啊,且是皇族!就連當今皇上,在與龍族特使見面時,仍會保持一定的距離,以示尊重,可楚劍……

    眼見情勢危急萬分,若再無人阻止勢必會造成流血衝突。而最適合發話的敖晶卻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兒,不作任何表示,任由危險升級。原虎心一橫,快步上前抓住楚劍:「且慢!」

    就在原虎伸出手的瞬間,現場危險氣氛立達頂點。兩名龍族高手雙目收縮,全身立即充盈著一股爆炸性的力量,眼睛死死的盯著原虎的手,眨也不眨,如滿弓之矢,蓄勢待發。

    「什麼?」楚劍一愣,回過神來奇怪的看著原虎。

    「你們退下。」敖晶終於開口。兩人依言退後,那股沉重的氣息隨之消解,眾人立覺心頭一鬆。

    原虎也是長吁了口氣,這才驚覺身上竟已被冷汗浸透。好傢伙,這兩人給自己的感覺竟絲毫不亞於李七。這幾天也不知是撞那門子邪了,盡遇上這種等級的高手。若非運氣好再加上山神玉,自己早死了不知多少次。

    楚劍則一點也不知道自己差點闖下大禍,還連累原虎在鬼門關走了一遭,連聲問道:「為何拉住我。」

    原虎不由苦笑,真是個沒自覺的傢伙。他只好胡謅道:「這個……五公主遠來勞頓,我們還是先回帥府再說吧。」

    楚劍不由大皺眉頭:「現在……」

    所幸敖晶這時也插入道:「公子的事,到府後小女子單獨與你相商,可好?想來公子也不願公之於大街之上吧。」

    由於一眾人等圍在街心,堵塞了交通,兩邊行人與圍觀群眾越具越多。但一方乃是龍族,另一方則是本城守備將軍,誰也不敢出言斥責。楚劍四下看看,終於點頭道:「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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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由鄧廣洋親衛在前開路,一行人開撥向鄧廣洋府上行去。

    原虎抽空騎上與李郁文並行,低聲問道:「李先生,為何龍族這麼重要的人來到海鏡,只有我們與溫成同前來相迎,其餘人呢?」

    李郁文小心看看後方,也小聲道:「你有所不知。龍族向來自視甚高,不屑與外族打交道。所以他們到一地若有人前去巴結迎接,不但得不到好,反會遭龍族之厭。我們鄧大帥因在名義上負有保衛職責,私下在龍族中口碑也還算好,所以才會前來。沒看見溫成同嗎?興沖沖的來,結果還不是自討沒趣。徐業、韓紹南、海成那些個人久居海鏡,怎會不知?他們不是不想來,實是不敢來。」

    原虎聽得呆了起來,龍族竟自傲至此。再想想剛才楚劍危急時,敖晶那副事不關己的態度,心中不由對龍族的印象打了個折扣。

    李郁文突然對原虎抱怨道:「那個楚劍是怎麼回事?他知不知道剛才差點害死現場所有的人。那兩名保鏢乃蛟龍所化,天性冷酷殘暴,嗜殺成行,只對龍族皇族的人忠心耿耿。若是將他們惹火後果實不堪設想。」看他還有後怕的樣子,似乎剛才受了不小的驚嚇。

    原虎也知方才有些不妙,卻沒想到有那麼嚴重,只好簡單的解釋道:「楚劍因一把劍遍尋天下而不獲。今次龍族乃他最後的希望,所以才會有些失態。」

    李郁文理解的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悄聲勸道:「唉……聽我一句話。別看剛才大家言談親切,其實龍族從未真正在乎過我們人的性命。他們肯幫你,只不過是因你還有用罷了。勸勸楚劍吧,別抱太大希望了。」言罷搖頭,策騎行開。

    原虎看著一邊極力抑制,但仍難掩喜悅之感的楚劍,心頭一窒,叫我怎麼說得出口呵。算了,等等吧,這是楚劍最後的希望了,不管怎麼說讓他試試吧。原虎壓下心事,默默騎行跟隨大隊。

    在天色將黑時,一行人終於回到府內。敖晶謝絕了鄧廣洋設宴的邀請,帶屬下到府中一所別院住下,再不出門。只約了楚劍一個時辰後與敖晶一談。

    原虎與楚劍回到小舍,岳昊來等正等得不耐煩,見二人回來,忙將他倆拉進去,擺下遲到的晚餐,按老習慣邊吃邊談。

    眾人坐定,已是焦急難耐的岳昊來搶先拉著原虎問道:「怎麼樣?」

    原虎自然明白他指的是什麼,惟有苦笑道:「沒看見。她的車駕被遮住了,隔得又遠,看不清楚。不過她的聲音倒是滿好聽的。」

    大家包括在一旁照料雷行雲的周靈月無不露出失望之色。這也難怪,對於這位近期聞名天下,神秘之極的龍族美女,誰沒有興趣一睹芳容?連周靈月這樣的女性,也動了好奇之心。

    看來岳昊來甚是失望,大力拍桌歎道:「我剛才沒有瞧見,本以為可以從阿虎這裡得到隻言片語,沒想到……不行!今天無論如何也要看看。」

    原虎想起那兩名蛟龍保鏢,駭然道:「你想幹什麼?千萬不要亂來。」

    看他著急的樣子,岳昊來大感有趣:「放心。我又只是說說而已,我無論怎麼胡來,也不會去招惹龍族的,反正明天她總要露面嘛。」

    雷行雲見楚劍回來後似乎開朗不少,插口問他道:「楚劍,你的事如何了?」

    的確如此,此刻楚劍臉上有種以前沒有的神采,整個人顯得有生氣多了,他答道:「她約我一會兒去談。」

    得知事情終有結果,雷行雲也代他高興:「有著落了嗎?」

    楚劍仍只淡淡應道:「還不知道。」話雖這麼說,但無論是誰,均可看出他其實頗為高興。

    眾人紛紛向他道喜。原虎不忍掃大家的興,只好悶不作聲,端起飯碗吃著以掩臉上憂色。

    大門一下大開,不見人影的燕九撞了進來,人還沒到就大聲嚷嚷著:「好傢伙,死了幾個,傷了十幾個,你們這趟損失不小啊……」

    眾人愕然望著他,雷行雲皺眉道:「你在說什麼?」

    燕九不答,逕自坐入席中先海吃胡喝了一陣,才含糊不清的道:「剛才閒的無聊,想出去看看那個什麼五公主。誰知人沒看到,卻碰到了送傷員回來的侍衛。一打聽,才知道半路遇上了李七襲殺大帥,死傷不少侍衛。聽說圍觀群眾也有好些人遭了殃……咦?阿虎沒跟你們說嗎?」看見雷行雲等越聽越驚,燕九不禁大奇。

    岳昊來趕緊向原虎詢問:「真的嗎?」

    原虎點點頭,將經過細說一遍,最後道:「本想吃過飯後再跟你們說。這次真的很危險,若非有那神秘人暗中相助,加上敖晶,李七幾乎得手。」

    周靈月有些不信的吐吐舌頭:「哪個李七真有那麼厲害嗎?」

    一直不開口的白閒舟突然道:「李七的實力還不止如此。」

    周靈月更是奇怪,拉著他不住的問:「白叔你怎麼知道?他難道還比得上武神爺爺嗎?」

    白閒舟卻不願再答,岳昊來想的則是另一個問題:「天下七大高手,想來定不會差到那去。這個先且不談,李七竟會膽大到在龍族眼皮下殺人,對像又是大帥這種與龍族此行有一定關係的人,依龍族的習慣,這事定不會就此罷休。這就奇怪了,究竟是什麼使李七如此有恃無恐?」

    原虎細細一想,也覺有理。在見識過龍族此行的實力後,他對龍族龐大的勢力已有了深刻的印象。也相信天下決不會有人肯輕易去招惹他們,而實情正是如此。但李七這次的行動,對龍族全不放在眼內,究竟是為什麼呢?

    雷行雲想了想,猜測道:「這會否是李七的策略?我們都以為他不敢在龍族面前出手,他反其道而行,成功機會該會大很多。」

    對他的話岳昊來不置可否的點點頭:「這麼說也不無道理。但他可以選在大帥出府後不久動手,還避開了與龍族正面衝突。現在他這麼做,即使成功了,惹下龍族這個大敵,也該算得不償失吧。」

    原虎有些遲疑的說道:「會否是他故意借這次刺殺向龍族挑釁,只是未成功罷了。」但看他的樣子,恐怕連自己也不敢相信。

    此語一出,眾人無不大驚,全都面色古怪的看著原虎。這也難怪,這話實在太過嚇人。好一會兒後,岳昊來才捧頭痛苦道:「雖不願承認,但我越想越覺有可能。天那!李七究竟得到了什麼人的支援,竟敢這麼做。若他真有這個實力,以此人性格,可怎麼得了?」

    雷行雲不能置信的咋舌道:「不會吧。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無論有什麼人撐腰,他這樣直接挑釁,也的不到什麼好處。」

    隨即幾乎所有人腦中靈光一閃,都想到了龍族此行帶來的--霜雪珠!眾人表情古怪的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還是原虎最先開口:「若真為它,那麼做什麼也不嫌過分。但……以李七之能,不必做得這麼明顯吧?」

    岳昊來默然片刻,有些洩氣的擺擺手道:「好了好了,李七要做什麼,憑現在這點蛛絲馬跡,我們想破腦袋也猜不到。不過,暗中幫忙的哪個神秘人,我倒可以猜到是什麼人?」

    周靈月已被他們一連串的猜測搞得糊塗了,現在終於聽到一個自己能明白的,連忙問道:「到底是誰啊?」

    岳昊來沒有回答,而是先對眾人道:「還記得在『怡香樓』那夜嗎?」

    雷行雲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是說……溫成同身邊的……」

    岳昊來撫掌歎道:「正是他。這次雖未親見,但當時情形與他當日用中階的『玄武冰鏡』接下我的『四界神雷』時幾無兩樣,都是暗中出手,難尋其跡。也只有他,才能用區區中級法術擋下李七。天下竟有這等人物,怎地以前從未聽過?」經他這麼一說,眾人皆覺有這可能。

    雷行雲想起當日情景,不由長吁了口氣:「我們猜得果然沒錯,溫成同果然不會坐視鄧大帥被害。無論如何這次也全靠他,才能躲過李七毒手。」

    原虎說出自己的擔憂:「雖是如此,但這種運氣也不會再有了。龍族一到,可以說鄧大帥在海鏡已空前孤立,他們一定會加快奪取霜雪珠與謀害大帥的步伐。而且溫成同有這種手下,對我們也實在不妙。」

    想到其後一連串的後果,岳昊來也再樂觀不起來:「阿虎說得對。我們一定要充分利用這三天的時間,為自己留下後路,我這就去找大帥。」

    一直默然不語的楚劍也起身道:「我要去了。」





第十九章

    眾人知道他心急去見敖晶。等二人出去後,席上安靜下來,一時各人想各的,只有燕九渾若無覺的吃個不停。

    「行雲哥,怡香樓是什麼地方?」周靈月忽然問道。

    「晤……」雷行雲剛夾了塊菜入口,咋聽此言差點噴出,訝然望著她道:「你問這個做什麼?」

    「我聽你們剛才說起,就一直想問了,那裡……」

    「就是妓院!」一直埋頭大嚼的燕九突然道,然後又若無其事的繼續大吃。

    「什、什麼?妓……是不是就是那種地方?行雲哥,你怎麼可以……」周靈月一聽就急了。

    「不是,我……你個死徒弟,看我怎麼收拾你!」雷行雲頓時慌了手腳,先小聲對燕九惡狠狠的威脅道。既而見到周靈月珠淚欲滴,小臉通紅又氣又苦的樣兒,越發不知所措,想解釋又不知從何下嘴,難挨已極,惟有求助的望向原虎。

    原虎能怎麼樣?在雷行雲可憐巴巴的目光下,他只有拋開兄弟義氣,硬下心腸別過頭去。行雲,原諒我……

    周靈月情緒越來越激動,雖未到放聲大哭的地步,但那種極力壓制下的小聲咽泣,更讓雷行雲感到難受。這名天不怕地不怕的年輕人此刻就像犯了錯事的小孩子一般,漲紅了臉手足無措的呆坐在哪兒,右手停在半空,似乎想放在周靈月的肩頭安慰,卻又不敢。

    而肇事者燕九仍在哪兒開懷大嚼,還不時看看雷行雲與周靈月一副有趣的樣兒。

    「混帳!看你幹的好事,還敢在這兒吃,現在叫我怎麼收場?」雷行雲一把抓住燕九衣領扯到眼前,舉掌敲在他頭上,小聲道。

    燕九一臉壞笑的摸著被擊處,亦小聲道:「師父,我們談個交易如何?」

    「什麼!?反了你,還敢跟為師談交易!」雷行雲大怒,舉掌又待敲下。

    「那師父還想不想搞定她?」燕九急忙舉手護頭,並指指周靈月。

    「什麼?」

    「嘿,我有個辦法可以讓靈月郡主不會再怪你,但作為交換,師父你不能再敲我的頭了。會敲傻的啊。」

    「你……我打!」看他小人得意的樣子,雷行雲就氣不打一處來。

    「哇!好狠啊你。算了,我不管了,你自己看著辦吧。」燕九捂著痛處,齜牙咧嘴的道。

    周靈月見自己哭了半晌,雷行雲竟不來安慰一下,連解釋也沒有一句,還不住跟那個討厭的燕九小聲嘀咕。心中氣苦,越發傷心,索性放開了嗓子,大哭起來。

    雷行雲立刻丟盔棄甲,敗下陣來:「好,我答應你,什麼辦法?」

    奸計得逞,燕九大喜:「這是你說的,可不能不算。其實很簡單,就是……」猛一拳打在雷行雲胸口。

    「啊!」雷行雲不受控制的慘哼一聲,臉色慘白的捂著胸口倒回椅內,額上冷汗立刻滾下。

    周靈月畢竟只是個小女孩,在聽到雷行雲毫無虛假的呼痛聲後,對他的關懷之情立刻蓋過小性兒,連眼淚也不及抹,忙上前扶起他道:「行雲哥,你、你怎麼了?傷口痛麼?」

    雷行雲狠瞪了一眼在一旁掩嘴偷笑個不停的燕九,不用假裝的費力道:「好像傷勢又發了,快,扶我去躺一會兒。」

    周靈月早把什麼「怡香樓」的事拋到九霄雲外,她攙扶著雷行雲回到內屋躺下,細心的為他蓋好被子,並坐到一旁服侍。

    這就是燕九的法子?原虎看的目瞪口呆,但不得不承認的確十分有效。燕九得意的衝他眨眨眼,既而將注意力又轉回了桌上。小廳另一頭椅內的白閒舟則始終不發一言,悠閒的坐在那兒,時不時喝口清茶,悠然自得,就如沒有看到。

    原虎搖頭失笑,看來連白前輩也有意成全他們兩人。周靈月是個很細心的女孩,有她照顧雷行雲,沒什麼好擔心的。只是,此情此景,又使他不可避免的想到了小蘭,小蘭……原虎自斟一杯,一飲而盡。現在,實在不是想這個的時候呵。只是這杯中之物,能使人暫時忘掉這些煩惱嗎?

    「原公子在嗎?」屋外突然傳來一個少女的聲音。

    原虎一愣,放下酒杯走出門外,認出來者竟是五公主敖晶隨行的一名婢女,愕然道:「我就是原虎,不知……」

    那名婢女向原虎一福,柔聲道:「我家小姐想請原公子前往一敘,不知公子肯否賞光?」

    什麼,敖晶想見自己?這事原虎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呆了好半晌才反應過來,忙道:「不敢,我這就去,請先行一步。」

    燕九早前腳跟後腳跑了出來,這時指著自己道:「你家小姐有沒有請我去?」

    那婢女對他微微一笑:「小姐沒說。若要請燕公子,我自會前來相邀。」

    燕九失望之情溢於言表,隨之又撞撞原虎,促狹的道:「喂,該不會是那小妞兒看上你了吧?」

    「燕公子!」

    「哈哈哈……」燕九不理一旁氣憤的婢女與膛目以對的原虎,大笑著回到屋內。

    原虎早習慣燕九這愛玩鬧的性子,對一旁的婢女道:「他從來都是這樣的,對五公主並無惡意,還望見諒。」

    幸而那婢女並不如何生氣,只在轉身帶路時看似隨口道:「雖則如此,還請轉告燕公子,這種玩笑以後莫要再開。若被童氏兄弟聽到,他可能已經沒命了。」

    不多時兩人來至龍族一行暫居的小院。這是一所極精緻的院落,坐落於府中花園一角,遠隔別的房屋,環境清幽,花木婆娑,頗為怡人。一道造型古趣的圍牆圍起了三間房舍。三房成品字型佈局,房間建得頗為精緻,中間小院植遍花草,其間還有個池塘,上植清蓮,下養游魚。一座小亭飛跨池上,別俱匠心。

    原虎隨那名婢女走入小院,立刻就被這如詩如畫一般的美景所吸引,不住轉頭四顧。

    見他的樣兒,那婢女淡然道:「這座小院造得還算可以吧,原公子以為呢?」

    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嘿,老實說我可不懂這些。只是一進來就覺得這處有點不同,怎麼說呢……這裡看起來很舒服,一下就把我吸引了。整個人在裡面,好像心情也很愉快似的……到底是什麼,我卻又說不上來了。」

    那婢女有些吃驚的望著他,半晌才道:「有諸於內而形於外。原公子能夠自這裡有所感觸,從環境中引領到心境的變化,當也是胸有丘壑之人。欣賞園林藝術講的是個悟字,只要能領悟到其中真意,懂與不懂,反而未必重要哩。」

    這名婢女談吐幽雅,見識亦自不凡,態度謙恭中又帶著一股高貴之氣。原虎暗忖連一名侍女尚且如此,五公主敖晶的神韻當可想見,對即將見到的這位美女。又多了幾分嚮往。

    進入中間房舍主廳,那婢女向客座一指:「請公子在此等候,公主一會就到。」

    原虎點頭坐下,接過奉上的清茶,四下打量。這座廳堂佈置的雅而不俗,簡而不繁,傢俱雖少卻恰倒好處,給人一種空間廣放的感覺。幾幅山水字畫是其中唯一的裝飾。原虎雖與此道一竅不通,但也可感受到主人那股清幽曠達,心無塵垢的情懷,與外面環境配合絕妙。

    小廳左側一道窄門通向裡間,此時珠簾垂掛,悄無聲息,感覺神秘。

    就在原虎左顧右盼,無聊得打發時間之時,一陣輕響,敖晶撩開珠簾走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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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原虎終於在近距離看到了這位龍族美女。她有著一張近乎完美無暇的清秀臉龐,膚色如玉,眼波流轉顧盼生姿。柔絲般的長髮盤成一個複雜的髮式,卻沒有任何多餘的飾品,只斜插一根玉簪,但給人的感覺,卻比卻比滿頭間珠翠還要來得賞心悅目。

    一襲潔白的衣裙,一如她的人一般,清雅脫俗,不帶絲毫煙火之氣。「鳳凰山下雨初晴,水風清,晚霞明,一朵芙蕖,開過尚盈盈。」她的出現,就像一朵潔白的芙蓉花盈盈盛開於廳堂之內,一時竟讓原虎生出風雅淨,明月離塵的錯覺。

    也許對初見之人的這種「失態」早已習慣,敖晶對原虎的反應只微微一笑,走過坐下。體態纖柔,玉步輕移,無論是靜是動,敖晶總能展現出那種卓爾不群,風情萬種的高雅氣質。如此美女,是已叫任何人一見難忘。

    直到她在自己前方小几前坐下,原虎才魂魄歸位,暗叫一聲慚愧。自己非是沒見過美女,又或意志薄弱之人,小蘭、胡鈴、韓紹南的那位小妾以及周靈月無不是難見的美女,但比起敖晶均差了一籌。單論姿色體態幾女均無多大差距,但她們卻獨獨少了這種不食人間煙火,叫人一見立生自慚形穢之心的仙女般的獨特氣質。

    為掩飾尷尬,原虎搶先開口道:「不知五公主請我前來有什麼事?」

    敖晶不答,反深望他一眼,以問答問的道:「原公子可以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原虎一愣,這才想起她邀請自己當然有事相詢,欣然點頭:「請講。」

    「公子跟楚公子是什麼關係?」

    「我們是朋友。」沒想到會是這個事,原虎想也不想就脫口道。

    「那你們認識有多久了?」

    這也要問?但原虎還是依實答道:「算上現在,有三天了。」

    敖晶微微一愕,「三天?」她默默然片刻,又道:「原公子瞭解他嗎?」

    原虎想起楚劍一貫的沉默寡言,暗付自己對他還真是瞭解不多,遂搖頭道:「不。除了知道楚劍是為了尋劍而來,我們對他一無所知。」

    敖晶露出不出所料的表情,繼續道:「才認識三{論壇}天,對對方一無所知,可今日你卻能為他冒生命危險。童氏兄弟要殺你易如反掌,這一點你應該清楚。你,能告訴我為什麼嗎?」

    這次輪到原虎感到奇怪,她叫我來這裡就是為了問這些?不過他仍然道:「為什麼?嘿,老實說我從沒想過。認識楚劍幾天不要緊,對他來龍去脈知不知道也不要緊。我只知道,我有危險時他也不會袖手旁觀,這已經足夠了。」

    敖晶微微一笑,深深的凝視著他:「那你知不知道,楚劍今晚就要離開,因我已告訴他所尋之物的下落。但我說的沒錯的話,此時正是你們一行最為危險,最需要夥伴的時候吧,那麼你還會堅持你剛才的話嗎?」

    原虎長出口氣,由衷道:「太好了,楚劍終於找到了。」

    看他樣子不似假裝,敖晶不由訝然:「你一點也不怪他?」

    原虎有些為難的撓撓頭,認真的道:「第一,這些麻煩是我們惹來的,本就與他無關;第二,雖不甚明瞭,但我卻可以感受到他為尋物受到了極大了痛苦,而所尋之物對他有著超乎想像的重要。他也一定不願留下我們,現在這麼做一定有他的理由,我相信他的抉擇,而且我相信昊來、行雲、燕九也一定可以理解。」

    敖晶一言不發,認真打量原虎,似在觀察他剛才那番話的真實程度,最後輕輕吁口氣道:「楚劍果然說得沒錯,原虎,你真的是個很會為別人著想的人。」

    原虎被他看得心理發毛,正渾身不自在,乍聽此言,傻呆呆的道:「他,這麼說我?」

    敖晶別有深意的嫣然一笑:「不止是他,這一點現在我也相信了。」

    對她的話原虎頗覺不好意思:「嘿,這……其實我只是實話實說而已……」

    「那麼,可以請原公子告訴我,李七即將殺死鄧廣洋時,地面那陣古怪的震動是怎麼一回事嗎?」突然,毫無徵兆的,敖晶將話轉到另一個方面。

    原虎心裡一驚,隨即暗歎無論怎麼小心掩飾,還是被人注意到了。然而連當事人李七都認為是那神秘人搞的鬼,當時敖晶遠在他處,究竟憑什麼可以認定是自己做的呢?

    他決定裝傻,裝做奇怪道:「什麼震動?」

    敖晶怫然不悅道:「真人面前不說假話,抑或原公子認為我真是那麼好騙嗎?」

    原虎老臉微紅,知道裝下去只是自取其辱,無奈道:「那只是迫不得已下的一點彫蟲小技罷了,公主怎麼會對此感興趣?」

    敖晶眼中精芒一閃而沒,面上卻冷笑道:「彫蟲小技?原公子說得好輕鬆。只輕輕揮揮手可使地面震動,且只是在李七與鄧廣洋腳下。如果這都算彫蟲小技的話,五行宮也只得算小孩的遊戲場了。」

    在她的步步緊逼下原虎毫無招架之力,只好兩手一攤:「那麼,公主究竟想說什麼?」

    敖晶嘴角泛起一絲輕笑,盯著原虎一字一字的道:「據我所知,天下惟有一物可做到這點,原公子可知是什麼?」

    原虎暗叫不妙,這外表溫柔賢淑的女子實則頗不好對付,不僅詞鋒尖銳難以招架,且言談往往奇峰突起,叫人難以捉摸,與她談得幾句,原虎立刻感到處在下風。

    他當然不會從實招出,硬著頭皮道:「是什麼?」

    敖晶看似不經意的攏攏秀髮,動作風情萬種撩人已極,看得原虎不禁又是一呆,她淡然道:「西嶺山神赤松是你什麼人?」

    原虎頓時放下心來,敖晶再怎麼厲害,也非無所不知。雖有懷疑,但她仍想不到原虎會在機緣巧合下得到山神玉,只猜想原虎與山神有關係而已。機言巧辯並非原虎所長,若不是這樣,他還真不知該怎麼搪塞了。

    當然表面上他卻做出震驚的樣子:「你……如何得知……」

    敖晶滿意的笑笑,舉手示意他放心:「原公子不用慌張,山神乃天界委管土地的神使,而我們龍族則掌管海域,說來可算一家。我此問並無別的意思,只想證實猜測。」

    原虎裝出唯唯喏喏的樣子:「是。我受山神之命來海鏡,隱瞞身份只是不想節外生枝,並無意欺騙公主,還望見諒。」

    敖晶點點頭,突的臉色一變:「難道你是為那處而來……」

    跟她說話思路跨度實在太大,原虎又一次感覺自己像個傻瓜似的摸不著頭腦:「什麼?『那處』?」

    敖晶見他驚訝並非作偽,放下心來,又自知失言,忙掩飾道:「不,沒什麼。你我份屬不同,你來幹什麼我也管不到,不用請罪。」

    原虎暗道你知道就好,嘴上當然恭敬的道:「多謝公主體諒。」

    敖晶不置可否的輕哼一聲,態度竟來了個180度的大轉變,瞬間變得拒人於千里之外,淡淡說了句:「現在證實了原公子的身份,我就放心了,公子請吧。」竟是毫不客氣的表示送客之意。

    原虎越發搞不懂這個女人了,她一會兒淺言輕笑,溫柔可人;一會兒言辭辯給,尖銳如刀;一會兒熱情大方,溫婉可親;一會兒又冷若冰霜,難以接近。就像眾多矛盾的結合體,隨時都可讓你看見她不同的一面,叫人搞不清究竟那一個才是真正的她。再配上她絕世姿容,反構成種別具一格,極富吸引力的特異魅力。

    見原虎仍無動身的意思,她秀眉輕皺道:「原公子還有什麼事嗎?」

    原虎一下回過神來,同時心中暗下決定,應道:「啊……是,我有一個問題一直想問,但不知當不當講。」

    敖晶並未做什麼表示,只漫不經心的道:「公子請講。」

    原虎深吸口氣,努力平靜下來,看著敖晶道:「恕我冒犯,『霜雪珠』乃不祥之物,此番出世勢必引起天下大亂。據我所知,神州太平之世乃龍族一手促成,難到你們還想將它親手破壞嗎?望公主能告訴我。」

    話音剛落,兩股凜冽殺氣從屋外左右兩方狂湧而至,緊緊鎖盯原虎。這兩股氣息他並不陌生,正是不離敖晶左右的那兩名蛟龍保鏢。

    敖晶臉色瞬間變得又冰又冷,與剛才簡直判若兩人:「公子可知剛才之話已犯我龍族,若我一聲令下,立保你橫屍當場。」

    原虎暗暗催動山神氣,努力抵抗那兩股迫人氣息,勉強支撐著笑笑:「我……當然知道。公主位高權重,自非我等小民可以比擬。我雖只是個老百姓,無權無勢,說出的話也沒有什麼份量,但……」原虎捂者狂跳不止的胸口,痛苦的急喘幾口氣,費力接道:「卻不代表我不可以問……不可以知道。因為……這不僅是你們,是達官顯貴,是皇上的神洲,也是我們……生活的地方!」

    強撐著說完最後幾個字,疲憊虛弱的傷體無法再對抗二蛟蓄意發動下凝如實質的無匹殺氣。原虎只感天旋地動,心跳的速度已到自身無法符合的地步,耳不能聽,口不能言,腦中一片空白,整個人慢慢委頓下去。

    敖晶臉色陰晴不定,最後幽幽一歎,輕聲道:「算了。」

    沒有回答,殺氣立消。小廳又回到那種閒逸雅致的氣氛,似乎剛才的事根本不曾發生過一般。

    山神氣在外力消解後全速運作,迅速復原著原虎的身心。過了好一會兒,原虎痛苦的呻吟一聲,慢慢抬起身來。臉色雖仍白得嚇人,但他眼中已漸漸有了神彩。

    就像一個氣球漸漸充起了氣,原虎捧著頭坐了起來,苦笑道:「我還沒被殺死嗎?」

    敖晶仍是一臉冷若冰霜,靜靜看著原虎,冷哼一聲:「這不是你現在的身份該問的,今天便算作是一個教訓吧。」

    原虎倔強的抬起頭來:「為什麼?」

    敖晶目中射出複雜難言的神色,似是憐憫,似又是無限的悲哀,就像有萬千話語被梗隔在喉,不得吐出。一時之間,她身上那股冷傲之氣不翼而飛,取而代之的,則是一股淡淡的哀愁,說不清,道不明,卻又深深的感染著周圍的一切。就連原虎,也是似乎受到了影響,心頭莫名一窒。

    她最後深深歎了口氣,一種深厚的疲倦爬上,她似也不再有那麼艷光照人了。敖晶輕聲道:「有很多事,不是三言兩語可以說清的。我累了,公子請便。」言罷站起,逕直走進房內。

    原虎回想著她剛才的神態,這也是她眾多面具中的一個嗎?抑或,這才是這位一直以來明艷動人,機果幹練的五公主的真面目……他搖搖頭努力使自己不再去想,站起對著珠簾道:「告辭。」

    內裡傳來似有若無的一聲輕哼,算是回答,原虎不再逗留,大步走出小院。




第二十一章

    清新的夜風吹過,原虎深吸口氣,感覺舒服已極。今晚與敖晶一晤會是他終生難忘的經歷。不僅是差一點便死在那二名蛟龍保鏢的手上,更因為敖晶這名叫人捉摸不透的獨特美女,給他流下了深刻印象。明日就是「霜雪珠」現世之日,這名龍族公主究竟會做些什麼呢?

    原虎向自己一行居住之處行去,走到半路,見楚健在前面一棵樹下獨倚,寂然望著夜空,神情落寞。

    等原虎過來,他轉過頭黯然一笑:「我要走了。」

    與平日刻意掩飾不同,現在原虎可以很清楚的感到他的離愁別緒,自己心中也不由一窒:「我知道了,他們呢?」

    楚劍緩緩向他走來,一邊道:「我已告訴他們了。在這裡等你,是想跟你談談,一起走走吧。」

    原虎轉身與他並行,訝然道:「你似乎有什麼心事,不是已經有了劍的下落了嗎?我們是好兄弟,你不妨說出來,看我們可否幫忙。」

    楚劍搖搖頭,隨又有些難以啟齒的道:「沒什麼。我立刻就要動身,只是現在海鏡鬥爭已到了最危險的時候,留下你們,我有些不放心。你們……不會怪我吧?」

    原虎明白他的心情,多年所尋之物有了下落,自然恨不得立刻趕去;可又不忍在這種時候拋下他們,故十分矛盾,他強打精神笑道:「什麼話。再說這些麻煩都是我們惹來的,本就與你無關。放心去吧,你找了這麼久,好容易有了線索,千萬別再丟了。我們應付得來的。」

    楚劍臉色稍稍緩和,長長出了口氣,道:「謝謝你們。我知道不該,但你們每個人都說同樣的話,我很感激。我楚劍少有與人打交道,沒想到交的第一批朋友就如此肝膽相照,上天待我不薄。」

    原虎也動了感情,目中射出真誠的神色,拍拍楚劍肩頭:「一路小心!」

    楚劍點點頭,忽的臉色一正:「阿虎,聽我說。」

    原虎知他有話要說,轉頭望向他,靜待下文。

    「你是個很善良的人,很會為別人著想;雖然從外表看來感情很平和,也不善表達,實則你是一個內心感受極豐富的人。有什麼危難也敢於一個人去承受,決不會拋下別人。能交到你這樣的朋友,是我們的幸運。但從另一面來說,你也是個很心軟的人,對敵人也如此。而且你總顯得有些猶豫,似乎在逃避什麼,不會主動去面對敵人。只有當他們找上門來,才會反擊。知道嗎?你其實很聰明,總能在如亂麻一般的迷團中看出關鍵所在,才智比之昊來亦不遑多讓。而且你身上的那股力量非常強大。別驚訝,在溫府見過你出手後我已知那是什麼。雖然我不知你從何處得來,但我相信你定會好好使用它。只要你能夠主動積極的去開發利用,一定可以發揮出比現在大上十倍、百倍的力量……」

    楚劍突然抓住原虎肩頭,繼續道:「你應該知道,現在海鏡的複雜凶險,已遠非我們可以想像。若我一走,即便有鄧大帥,亦隨時可讓你們全部覆亡。聽我一句,行雲有傷在身;燕九雖然厲害,仍還不行;昊來法術強大,但獨木難支。不能再逃避了,若你不能好好發揮自己的力量,那你們只有一死!」

    原虎額頭冷汗參參而下,自己確實一直都在逃避。因他天性淡泊平和,不喜爭鬥,一心只想待小蘭傷好後與她離開此處共游天下;再加上潛意識中一直以為山神玉不屬於自己,從未主動用它修習;更怕被人看破被搶去,故只在有危險時被動使用它的力量。楚劍這番話如當頭棒喝使他清醒過來。是啊,不能再逃避了,鬥爭已到了你死我活的地步。原虎心中一動,西妖王銳齒的話閃過心頭:「寶物重緣,也不見得真要還了回去……」該據為己有嗎?

    原虎拳頭暗暗一緊,心中已有了議定,他倏的抬頭道:「楚劍,真要感謝你,我現在已完全想通了。」

    楚劍定定的看了他一會兒,難得露出一絲笑意:「好!想通就好,你是一個敢負責任的人,有你這句話,我可稍微放心了。記住,現在你們一行命運擔在你與昊來肩上,只要你能發揮真正本事,你們就有希望掙脫。」他頓了頓,眼中突然露出種奇怪的神色,喃喃道:「若你真的掌握了這塊玉,那你肩上背負的責任,將是你不能想像的大……算了,若當真如此。只能是天意……」

    「該說的話我都已說盡,想必你也明白了。好了,送君千里,終需一別,走了。」楚劍轉身揮揮手,大步離開。

    原虎呆呆站在原地,仔細回味著剛才一席話,心中感慨萬千。責任啊……,雖然不願,但若真的來了,就一定要背起它!原虎眼中射出堅定的目光,走回居處。

    見他回來,岳昊來快步迎上:「楚劍走了。」

    原虎點點頭道:「我在路上遇到他,已跟他談過。」

    岳昊來跟著沉重的吁口氣:「要靠我們了……」

    原虎不由自主也發出一聲歎息:「是啊,要靠我們了……」

    岳昊來突然嘿的一聲,露出曖昧的笑容:「敖晶,見過了?」

    雖然知道並不是說這個的時候,但原虎沉重的心情仍被岳昊來的好笑表情沖淡不少,他由衷的道:「見過了,的確很美,像仙女一般。他是一個很獨特的女人,身上有種說不出,叫人捉摸不透的東西。而且外秀內慧,非只是花瓶,絕對值得一見。」

    岳昊來露出神往的表情,「真想明天快點見到她……」他注意到原虎一臉倦色,遂拍拍他道:「對了,大家都很累了,燕九已去睡了,你也早點休息吧。」

    原虎點點頭,一陣疲倦湧上心頭。他猛打個哈欠,這幾日大大小小的事接踵而來,自己幾乎沒有喘息的時間。明天就是最後期限,今晚該可好好休息了吧!

    深夜,鄧府,無星無月。

    在經過幾日勞頓後,所有人都進入了深沉的夢鄉。諾大一個府邸寂靜安詳,只有偶爾巡夜士兵整齊的腳步聲稍作驚擾,隨即遠去。府東花園乃鄧府最為偏僻所在,在漆黑的夜色下園內一切化為一團團的黑色交加疊錯,幽暗靜謐。此時,牆頭忽的閃過兩道黑影,輕盈翻過高牆無聲無息落入院內。二人全身上下被黑色緊身衣緊緊包裹,連頭也罩在黑色的頭套內,只露出一對眼睛極是神秘。再仔細一看,二人體態高佻,豐滿的胸部,纖細的腰身,修長的雙腿在緊身衣下勾勒無疑,竟是兩個女人!

    兩女似是對鄧府環境極為熟悉,駕輕就熟的潛行在各類遮掩物體之間,並輕鬆避開所有明崗暗哨,迅速向龍族暫居小院摸去。觀其行動舉止,竟有著極高超的夜行技巧與經驗。

    此刻龍族居住的小院也是一片沉靜,內外空無一人不見一個守衛,好像完全不加設防。難道龍族所有人都已經睡下,將守衛工作全交給了鄧府的侍衛?

    當然不可能!其實明眼人一眼即可看出這座小院外鬆內緊,在平靜的外表下深藏著巨大的危險,任何想要妄闖它的人,均會為自己的大意付出沉重的代價。

    兩女已來到小院之外,伏身於一處花叢中靜靜觀望良久,最後同時起身,向小院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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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她們的步伐輕巧得猶如捕獵時的獵豹,矯健中充滿無限的美感,且不會發出一點聲音。呼吸又細又長,一般人就算將耳朵貼近也聽不到,顯然都有著不俗的武藝。兩女行動時總是穿行在一塊塊大大小小的陰影內,最大限度的不使自己的身形暴露在哪怕一絲一毫的光線中。且每走幾步就會停下來仔細觀察四周,簡直比出洞的耗子還要小心謹慎。

    就這麼行行停停,兩女不一會已來到牆根下,縮入圍牆投下的陰影中。

    她們拿出一個一頭闊大,一頭窄小的奇怪物體,將寬的那頭緊貼牆上,耳朵湊近細小那頭,凝神靜聽。約半刻鐘,其中一女向另一女打了些奇怪的手勢,然後兩女順牆前行十餘丈,來到小院南側牆外。

    兩女身體拔空而起,越過圍牆,著地時順勢一滾,不僅完全消除落下的聲音,還來至院中小池處。她們在池邊陰影中蹲下,一女拿出一把漆成黑色的細絲,一頭還連有一支魚鉤大的小鉤。她稍微理順一下,脫手甩出。

    小鉤帶著細絲直直向前飛出,鉤在敖晶居住的主房門外柱頭上,然後一女將這頭繫在池邊假山,絲線即將主廳與假山連接起來。只是絲線掛得極低,離地不足一尺,她們究竟想要幹什麼?

    隨後就有了答案,一女守在池邊注意四周動向,先前那女抓住絲線,雙腿纏上,竟就這麼貼著地面順絲爬了過去,悄無聲息的來到了敖晶居住的房外。整個過程神不知鬼不覺,如此匪夷所思的技巧,如非親見,實難想像。

    此女落地後像貓一般四肢並用來到門外,又取出那個奇怪物體靜聽房內聲響。好半晌才收回,又拿出一個小瓶。她自小瓶內倒出一些白色細粉均勻抹在門上,隨後雙手輕按抹了粉處,用力一吸,立刻吸下一大堆碎屑。木製的門在頃刻間,竟已被藥物蝕成了比麵粉還細的粉末。

    吸得幾次,木門已開了一個大洞。她再仔細觀察一番四周動靜,一貓腰,以一個無比優美的動作竄入房內。由始至終,均未發出任何聲響,亦可見她的手段多麼高明。

    房內更加黑暗,夜晚本已微弱的光線幾乎全被阻隔在外,內裡伸手不見五指。這名女子卻好像對屋內一切擺放陳設極是熟悉,她輕巧熟練的穿過各件傢俱,一個閃身進了內房,密垂的珠簾晃也沒晃一下。

    內房一般漆黑,若有光線的話就可看出此屋擺設與外間一樣簡單雅致,房東靠牆一張繡榻錦帳低垂,敖晶在裡睡得正熟。

    女子行動越發謹慎,一舉一動均比剛才小心十倍。她躡手躡腳的摸向屋角放置的一口樣式奇特的小木箱,蹲下身來,用手仔細的,逐寸逐寸的將它摸了個遍。

    隨後她自懷中掏出數張符紙貼於箱上,然後再運起一道黃符,立有一道風幕如罩子一般在箱外緩緩流動,除非用手去觸摸,否則決難發覺。女子拿出一塊黑佈置於箱上,接著伸手運起一個法訣向箱子一指。

    若在箱內就可看見,貼於箱上的黃符逐漸開始發亮,同時箱上也隱有紅光流轉,並逐漸與符紙上的光糾纏在一起,越轉越快,接著啪的一下輕響,兩光同時消散,符紙上的咒文也跟著消失,變為一張普通黃紙。

    然而由於風幕隔絕了聲音,黑布阻住了光,在全無聲息下箱上守護結界就被破除,這名神秘的女賊敢在龍族五公主身側行竊,果有非凡技藝。

    她又靜待一會兒,然後扯下黑布,收好黃紙,掏出一根精巧的鋼針隔著風幕專心致致的對付起鎖孔來。龍族物品向來以做工精細,構造精巧聞名。這口箱子能在敖晶臥室之內,自非同一般,當是龍族器物中的上品。不僅外有結界,箱鎖也是精心打造。

    這名女賊手拈鋼針,迅速以一系列複雜之極的動作掏、捻、刺、挑、撥等在鎖眼內工作著,熟練得就如練習過千百遍一般。終於,鎖中彈簧一跳,箱子開啟。自然,就這一點微小之聲亦被風幕吸收。

    她在面罩下露出一絲輕笑,打開箱子,將先時那塊布放入箱中,然後包住一物取出。即便隔著幾重布帛,她仍可感到其上傳來的股股暖意,並且她知道,一旦拿開黑布,內中之物還會發出淡淡瑩潤的紅光。因為它,正是盛載那枚天下人人欲得之的霜雪珠灼玉匣。

    女賊迅速將玉匣包好負於背上,準備循原路回去,還未起步,黑黑的角落裡傳來一聲輕歎:「你還想到哪兒去……」

    發話之人正是敖晶,她不知在何時已自床上起身,隱身於房內最黑暗的角落中,等女賊事畢要溜時才一語道破。她對著小指也不敢稍動的女賊道:「由始至終無聲無息,連一點哪怕最微小暴露行跡的破綻也沒有。我想不到世上還有你這樣的賊,可在我眼皮之下和整夜守於屋外的童氏兄弟身旁將霜雪珠盜出。呵,若你一開始就要取我性命,我恐怕已經沒命了。」

    這時女賊才慢慢回身與敖晶藏身的方向相對:「我的目標是『霜雪珠』,不會傷害任何人。」

    只聞其聲不見其人,兩女這樣的氛圍下對話,份外給人奇異的感覺,敖晶此時道:「我當然知道。『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能偷到』的散花樓,你們的本事我到現在才真正領會到,只沒想到會在自己身上。若你剛才入內哪怕動了一點傷人之心,現在就是立死之局,我決不會給你說話的機會。」

    來歷被人揭穿,這女賊卻一點也沒露出驚慌的神態,她反而還有閒情問道:「你是怎麼發現我的?」

    可能感到已操控局勢,敖晶居然破天荒的答道:「一個小伎倆而已,箱內放了一些特殊的香粉,別族的人根本聞不到,但對我們龍族中人,即使遠在數十里之外,也一樣氣味濃烈。所以剛才你一打開箱子,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了你的存在。」

    女賊似是放了心,呼了一口氣,道:「還好。」

    這次輪到敖晶大為不解,她有些愕然道:「還好?」

    「這次失敗並非我技藝不到家,這種事,任誰也想不到的,所以我說還好。」

    黑暗中沉默一下,跟著敖晶由極暗處緩步走出:「你的技藝可算得上完美,若不是這小小機關,恐怕要到明天我才會發現霜雪珠被盜。那麼你又想不想得到,今晚你是否能夠生離呢?姬散花!」

    來人竟然是散花樓樓主,與李七同列人族七大高手的姬散花!

    「除了人命,任何東西都可以偷到手。」這是散花樓的名言。作為與「天道」齊名的神州神秘兩大組織之一,其一切在外人眼中均是個迷。人們所知道的是,散花樓基本可算得上是一個盜賊集團,它會根據客戶委託去進行偷盜行動。因其成員個個身手不凡,故不論任何物品,不管是什麼,藏在哪兒,藏於何人手上,均很難逃脫其手心。神州一直流傳著這麼一句話:「天道奪命比閻王還准,散花樓看上的東西連神仙也保不住」。雖有誇張成分,但散花樓的厲害亦可見一二。

    散花樓成員大多是年輕貌美的女性,其內部共分三個階層,分以朝花、午露、夕霧為名,能進至夕霧層的,均是組織長老級的高手。更因散花樓勢力分佈極廣,遍佈神州各地,兼之其「業務」的特殊性,散花樓還收集了大量的隱秘情報。傳說其專管情報的「鳳翔閣」中秘閣卷的秘密檔案,記有當今神州最大的幾個秘密。但因某些特殊原因,散花樓並不將收集的情報對外公開,故真假與否,也不得而知。

    姬散花,散花樓當代樓主。神秘無比,年齡、相貌、武功、出身等均不得而知。神州之上,就連真正見過其面目的人,也不會超出十個。自七年前接掌散花樓後,在她推動下,散花樓勢力與日俱增,並漸漸隱於人們視線之外,成為最為神秘的組織之一。

    姬散花一直喜居幕後策劃,並不常出手。七年之內她一共也只親自參加過四次行動,但每一次均將散花樓聲譽推到一個更高層次。特別是三年前她率人潛入「五行宮」盜取鎮宮之寶「五蘊精魄鼎」,在被五行宮發現後仍從容帶領手下安然撤出,是役「散花樓」聲勢之盛,達到頂點。

    也因此,「散花樓」與「五行宮」結下深仇,五行宮宮主孫韻音放出話來:凡知散花樓蹤跡者,賞黃金萬兩;尋回「五蘊精魄鼎」者,五行宮另一異寶「五行天書」可借觀一年;有擒殺姬散花者,五行宮藏書閣可對其永遠開放。但即管有如此條件,三年之內,人們甚至連散花樓的毫毛也摸不到一根,亦可知散花樓之名,絕非虛傳!





第二十三章

    身份被道破,她徒然發出一陣清脆的長笑:「我還是小看了你,敖晶果然不是好騙的。」竟無視內外數名高手的逼迫。

    敖晶也不由展露笑顏,柔聲道:「若非你親至,我實在不敢想像天下還有第二個人有如此技藝。出門之時就有想過會招來一些毛賊,卻想不到竟把你的大駕給驚動了。」

    姬散花好整以暇的將已負在背後包有灼玉匣的包裹解下,一邊道:「我也想不到會失手,現在女孩子,真是越來越不好對付了。」她又笑了笑:「好在以前已失過一次手了,這次也不算太丟臉。」

    敖晶陡然俏臉一沉,語氣瞬間變得有如寒冰:「我不管你是第一次還是第二次失手,但這次你要想活著出去,就得乖乖為我辦一件事。」

    姬散花薄薄絲布覆蓋下的臉隱現一個亦嗔亦怒的動人表情:「不出所料,難怪你會跟我說這麼久。」

    敖晶走上一步加大對她的壓迫力:「只有你的身份才配浪費我這麼多時間,你是個聰明人,應該知道如何選擇了吧?」

    哪知姬散花竟幽幽一歎:「唉,你是我見過除了孫韻音妹子外最聰明美麗的女孩子,可惜還是嫩了一點。若是她,定然一開始就將我制住才談條件,而不會任我自由活動至現在。」

    敖晶絲毫不為所動,臉現不屑道:「那又如何,你以為現在還可以逃走嗎?」

    姬散花像對最心愛的情人蜜語般柔聲道:「所以我說你現在還不如孫家妹子,她從不會低估任何對手的,因為……」她忽柔媚一笑,雖隔著面巾,但敖晶仍深深感受到了她的萬種風情:「七大高手,若存心要走,沒人可以攔得住。」

    一絲不祥的感覺掠過敖晶心頭,她突然揚聲道:「抓住她!」

    一團熾烈之極的紅色強光由姬散花懷中爆起,霎時充滿了整間屋子。由於是在深夜,明亮對換的強烈效果尤為明顯,加上事出突然,即便以敖晶之能,也在一剎那目不能視。

    但她慌而不亂,一把撒出一大團灰濛濛的白灰,飛身而起先一步堵住門口。這時一物夾著一團勁風直撞而至,敖晶視線仍是模糊,不及細辨下發掌向來物擊去。

    嘩啦!同一時間幾聲巨響過後,屋頂與牆壁薄紙般破開幾個大洞,童氏兄弟與兩名侍衛衝了進來。姬散花咯咯笑道:「哎喲,要殺奴家麼?小妹妹小心,不要打破了。」

    敖晶已先一步感到來物微帶有一股熱氣,心裡一驚,變掌為抓將來物接住,果然正是那只灼玉匣。她迅速打開匣子,一股寒徹通骨的凍氣直衝而出,一時之間整間屋子如墜冰窖,奇冷無比。

    霜雪珠沒事,敖晶已放下大半的心,她對場中諸人叫道:「霜雪珠沒事,活捉她。」

    這邊姬散花已與來眾接上了手,她的功夫詭變異巧,以速度見長。只一眨眼工夫已滴溜溜在屋中旋了一個大圈,與每個人甫一交手即抽身而退,進退奇速,靈動如神。

    童氏兄弟這時也顯出了真正本領。他兩人扼守東西兩角,每當姬散花欲從何處逃走,即劈出一掌,屋內隨即一陣風雷之聲,強絕的罡風橫掃四周。無論姬散花怎麼變化身法,亦不得有絲毫可乘之機。比起那兩名徒勞追趕的龍族侍衛,要高明上不知多少。

    就在敖晶話音剛落之時,姬散花身形倏的加速向東南角的童氏一人衝去。他見狀露出一絲不屑的冷笑,舉拳劈去,一股強絕大力如鐵柱般直搗而出,直直撞向姬散花胸口。

    這次姬散花沒有閃避,她雙手回抱成圈迎上掌勁,在觸體的一剎那抽身飛退,直向西角撞去。她難道想同時接下兩名蛟龍的攻擊,即便身為七大高手,此舉亦無異於自殺。

    雖有些詫異,但西角的動作絲毫不緩,也舉掌擊出,又是一股大力衝向姬散花背心。就在這一刻姬散花有了動作,已至屋心的她腳步一挫,整個人不可思議的扭轉過來,圈於胸前的雙手一扭一送,先那股掌勁旋轉著發出,迎向撲面而來的一擊。

    兩勁相會,一正一反一直一旋,霎時就交融匯合併形成一股垂直向上的衝力,而早等著這一刻的姬散花輕鬆一躍,整個人就順著此力直衝上天,撞破屋頂逃逸而去。

    當屋內眾人發覺不對時,已然不及。童氏兄弟何等厲害,他兩人的勁力交匯一起無比強橫,屋內就如升起一股巨大的龍捲風,功力稍差的兩侍衛立被吹得立足不穩,就連敖晶等一時也無法上前阻止,只得眼睜睜看著姬散花逃走。

    先以突如其來的強光阻止敖晶在第一時間纏住自己,並果斷丟下霜雪珠,令敖晶不能對自己生出殺心,這才憑著超卓的武藝在童氏兄弟合擊下從容逃走。無論是對形勢的把握,對敵時的冷靜沉著還是層出不窮的奇功異技,姬散花均無愧七大高手之稱。

    敖晶看著破了個大洞的屋頂,靜靜享受著清爽夜風的吹拂,歎道:「在你們跟我的合圍之下仍可全身而退,看來我還真小看人族中人了。」

    童氏兄弟中的一人忽道:「她受傷了。」

    敖晶淡淡一笑道:「我知道。她身上已沾上了『龍鱗粉』,絕逃不過我們的追蹤。童威,你現在就去找出她的落腳處,此間事了,我們再去拜會她。哼,凡敢惹我龍族的人,無論是誰,我均要她以十倍償還!」

    童氏兄弟雙目同時發亮,剎那充滿狠暴陰冷的精光。其中一人點了點頭,消失在天邊的夜色中。

    敖晶又對那兩名侍衛吩咐道:「她應該還有一名手下就在左近,你們去把她找出來。」

    那兩名侍衛躬身應是,齊齊走出。屋裡只剩下敖晶與童氏兄弟餘下的那人,敖晶癡癡仰望著漆黑深沉的夜空,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童猛,你下去吧。」敖晶忽道,童猛無言的點下頭,悄悄退出。

    拿起灼玉匣,敖晶緩緩伸手撫摸,眼中露出複雜難明的神色,喃喃道:「為什麼要把你送來,為什麼要找上我,你……本就是不該存在世上的東西啊……」

    無奈的歎息隨著夜風靜靜的消散於空氣之中,沒有帶起一絲漣漪。霜雪珠現世的前一夜,最後一個妄圖者亦被擊退。但,為何她的語氣之中,仍帶著如此之多的不安與苦澀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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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一個機冷,燕九忽的醒來,迷迷糊糊的坐起。唔……是晚飯酒喝得太多了麼?他爬起走出屋外。

    寒風吹來,放眼望去儘是一片片濃厚而又模糊的黑影,四周靜悄悄的聽不到一絲聲息。哪怕是跺跺腳,發出的聲響也大得出奇。

    走到牆角,燕九解開褲子就撒尿,嘩嘩的聲音遠遠傳了開去。呼……渾身打個冷戰,燕九閉著眼舒服的歎了口氣,嘟噥的轉過身準備繫好褲子回屋。

    忽感風聲一緊,眼前一花,一個黑影從天而降落於自己身前。

    「……」不知來的是誰,燕九剛張口欲呼,來人已迅速轉至他背後摀住了他的嘴。

    同時一股微溫的如蘭之氣直衝耳孔:「大哥哥,小女子正被壞人追趕,救一救我好麼?」是個女人!?

    等等,從薄薄衣物下傳來的感覺……二團軟軟的,又有結實的彈性,熱乎乎的貼在自己赤裸的背上,難道……?燕九腦中嗡的一下,一股熱血直衝而上。他尷尬的發現,自己竟有了男人最原始的反應,媽的……自己還沒繫好褲子呢。

    平日雖大大咧咧,一副什麼都不在乎的樣子,看見美麗女子就兩眼發直,也經常夢想能上青樓大戰一番,但一到現在這種實質性的場面,特別是自己竟……無疑已被這個神秘誘人的女子看個一清二楚,燕九仍覺得渾身不自在。

    他頗有些尷尬的結結巴巴道:「美女……嘿,可不可以先讓我繫好褲子……」突然那女子側耳一聽,渾身一震,不理燕九的反應急聲道:「快,快躲起來。躲哪裡……對了,你的床在哪兒?快帶我去!」

    「什,什麼……床?這不太好吧?」燕九大驚失色,這個女子竟比自己還要急?

    「別什麼了,快走!」那女子幾乎是連拉帶拽將燕九推進了屋。

    燕九隻覺做夢一般,稀里糊塗的跟著進去,將女子帶進自己的房間。

    「快!」她一下鑽入被中,順手將燕九也拉進來,蓋好被子。

    過不得一會兒,兩條人影落在屋前,正是那兩名龍族侍衛。只聽其中一人問道:「如何?」

    另一人四處看看,驚訝的道:「明明瞧見她逃到這邊,四處找遍了卻也沒發現別的痕跡,奇怪了……」

    先一人指著原虎等人歇息的房子道:「定是躲到附近的屋裡。哼,無論如何也要搜她出來,就從這裡開始。」

    那人點點頭,忽的揚聲道:「屋內的人聽著,我們抓一名小賊,要進來搜搜。」

    正雲裡霧裡不知身在何處的燕九猛的驚醒過來。抓賊?莫非……低頭又見那名女子在被窩中楚楚可憐的看著他,清澈的大眼中全是乞求之意。心裡一軟,到了嘴邊的話又縮了回去。

    別屋傳來陣陣響動,顯是所有人均已醒來。岳昊來首先開口問道:「是龍族的朋友麼?」

    屋外兩侍衛傲然答道:「你們知道就好,別妨礙我倆辦事。」

    聽兩人態度傲慢,雷行雲心頭有氣,當下冷冷將他們頂了回去:「兩位好大的面子!說搜就搜,須知這裡不是東海龍宮。」

    屋外人頗感意外,竟有人敢不給龍族面子!其中一人頗帶威脅意味的道:「你聽清楚我剛才的話了嗎?」

    原虎也頗覺有氣,沒容他說完就接口道:「聽清了。你我均非此間主人,兩位說搜就搜。嘿,未免太過霸道了。」

    那人不由大怒,高聲道:「你們好大膽子!那盜賊妄圖偷取公主的『霜雪珠』,我們親眼見到她來到此左近,你們難道想包庇嗎?」

    另一人則在一旁吼道:「跟這些人囉嗦什麼!進去!」

    霎時間屋內發出數股強大的氣勢將兩侍衛阻於屋外。兩人想不到此屋會有如此之多的高手,受氣勢所攝,竟不敢再動。

    雷行雲雖有傷在身,但虎威尤在,氣勢絲毫不減,他冷哼道:「有但強闖試試。」

    岳昊來怕鬧大於鄧廣洋面上過不去,忙出言緩和氣氛:「兩位只知他在左近,可曾親眼見到賊人進我們屋子?若沒有的話,則恕難從命。」

    兩侍衛對看一眼,不知該如何作答,現在進退兩難,兩人大是猶豫。

    這時一直沒說話的白閒舟道:「老夫乃界羅武神道場『武神』師弟白閒舟,奉命保護界羅江州郡主。我可保證沒人進過這間屋子。」

    兩侍衛終於色變,心有不甘的跺腳道:「好,我們走!不過我告訴你們,若賊子真在你們這裡,別怪我們龍族不客氣。」轉身離開。

    早已在旁,卻一直不敢插嘴的鄧府當值侍衛們終於鬆了口氣,忙跟著告退。唉……真倒霉,兩邊都不能得罪,怎麼偏偏在我們輪班時發生這種事?還是閃先。

    兩人走後雷行雲仍餘怒未消:「好霸道啊。」

    原虎則鬆了口氣,聞言苦笑道:「對方勢大架子大,能怎麼樣?沒想到這麼快就有人向霜雪珠下手了。」

    岳昊來誇張的打個呵欠:「這可不奇怪,沒人來才怪了。哎喲,只可惜吵了我的好夢。」

    自己何曾在睡覺時被這麼莫名其妙的打擾過,周靈月已是非常惱火:「那兩個傢伙夠討厭的了,你們怎麼還說個沒完沒了。行雲哥哥,你有傷在身要多休息,不准再說了。」

    岳昊來連聲賠笑道:「是、是,我們睡了。哈,燕九,你沒事吧?怎麼一直不說話?」

    燕九從剛才起就一直提心吊膽的,直到聽到兩侍衛走後才鬆了口氣。陡然聽到岳昊來的問話,一驚忙道:「沒,沒事。我也要睡了。」

    原虎遂道:「那麼都睡了罷,明天事還多呢。」

    各人睡下。估摸著大家都睡著了,燕九才對那女子道:「喂,他們走啦。」

    那女子翻身爬起,湊到他耳邊小聲道:「那我也要走了。」

    燕九一呆,心中竟然有些捨不得,問道:「你要走了?」

    「是呀,他們還在到處抓我,我不能再留在這裡了,得趕快離開。」說話間女子已經下了床。

    燕九有些含糊的道:「要不,嘿嘿,你就躲這兒,明天他們離府了你再走吧。他們再敢來,我保護你。」言罷豪氣干雲的一拍胸口。

    那女子嫣然一笑,在燕九臉上輕輕一吻:「多謝你啦。你真是個好人,我走了。」

    雖隔了層布料,但她雙唇那溫暖濕潤的感覺仍是那麼清晰,燕九不覺已經癡了。

    走了兩步,她忽的回頭小聲笑道:「呵呵,好人,你下面很大喲。」留下一臉驚愕莫名的燕九穿窗而出。

    直到她走後許久,燕九才回過神來。他伸手摸摸臉頰,忽的撲到床上扯起被子蒙住頭:「他媽的,老子今天怎麼了?平時不是這樣的啊。不想了,快睡快睡……」

    一夜無話……




第四卷 海鏡之亂

第一章

  這一天終於來臨了。當翌日第一縷陽光照臨海鏡之時,整座城市都沸騰起來,無數經過漫長等待的人們從城中各處蜂擁而出,向預定的地點海鏡閱兵操場而去。
  鄧府一大早開始就處在強烈的緊張氣氛中。昨夜的盜竊事件讓府中侍衛感覺極為丟臉,不但兩名飛賊逃脫,而且自己一方居然幾乎是最後才知道的人。幸好霜雪珠沒事,龍族也表明不再追究,否則真是萬死莫辭了。

  府前廣場上兵馬早早集結完畢,自鄧廣洋一行上下全副披掛(這只是表示對龍族的尊重和對此次護送的重視,基本上守衛仍靠龍族一行)。原虎等也騎馬跟在一旁,他們將作為鄧府賓客前往觀看,故不必編在大隊之內。

  過不多久龍族一行終於出來,仍是昨天的樣子,敖晶深坐香駕內,婢女侍衛各伴左右,只那兩名蛟龍保鏢少了一人。鄧廣洋一聲令下,鄧府士兵一部分當先而行,待龍族隨著出發後,剩下的才開撥上路,一眾浩浩蕩蕩向目的地而行。

  原虎等人跟在大隊之旁,緩緩策騎。見岳昊來騎在馬上,眼睛仍不時瞟向前方的車駕,原虎知他還念念不忘窺看敖晶,打趣道:「昊來不必這麼心急吧?到了閱兵場就可看見她了。」

  岳昊來一愣轉頭:「什麼?哦,是啊,哈哈。」

  看他似乎在隱瞞什麼的樣兒,原虎奇道:「怎麼了?一副心不在焉的樣子。」

  岳昊來恢復常態,打個哈哈掩飾道:「沒什麼。」

  原虎還想再問,正好燕九騎上來拉著他問長問短,他也就將這件小事拋在腦後。

  海鏡閱兵場位於海鏡城西部,佔地極廣。每一邊闊達數百丈,除北側有一座高台外,其餘三面空無一物,連樹也未栽一根,極是空曠。

  當初建此閱兵場的目的是為了演武壯兵,以振軍威。後隨和平的到來,此一功用大大降低,久而久之,這裡就成了海鏡民眾日常集會的場所。若趕上什麼節日祭典之類的,此處人山人海,熱鬧已極。

  雖早預感到今天會來很多人,但原虎仍被眼前景象嚇了一跳。

  他們是從東側臨近的大街來至閱兵場的,由此處望去眼前黑壓壓的儘是人頭,一眼望不到邊。各種服色打扮的人接踵摩肩緊緊挨在一起,平民、武者、書生、商人、道士……各種各樣。當然還有不少服飾相似的幫會中人一群一群的集結,在他們周圍會自動形成一片無人地帶,而範圍大小,正顯示了幫會的實力。更可笑的是販賣各種小吃玩意的小商販熟練的在人群中穿來擠去,兜售著自己的商品,簡直將這裡當成了廟會。

  人多事多,這話一點也不假。這麼多人挨在一起,摩擦自是少不了。你踩了我,我撞了你,張三偷了李四錢包,王五摸了那家姑娘……爭吵之聲不絕於耳。更麻煩的是若哪兩個幫派有了爭執,那更是不得了,連帶他們周圍一片都不得安寧,被無辜捲入的人向外閃避,又加劇了混亂。

  場內的士兵努力的履行著自己的職責,不斷勸解甚至是粗暴的維護著秩序。無奈人太多了,這裡已聚集了十萬以上的民眾,所以無論怎麼加派人手,場面也只稍解得到控制而已。

  被巨大的吵鬧聲轟個措手不及的原虎一眾目瞪口呆的亂哄哄的閱兵場,一時不知該做何反應。無論如何,人多了就有一種壓迫感,很壯觀呀…這是原虎的第一個念頭。

  鄧廣洋對著混亂的場面眉頭緊緊皺在一起,他向身側的鍾震揮揮手。

  鍾震會意,深深吸口氣,猛的大聲道:「龍族五公主到!」真可謂聲如雷鳴,他這一喊,竟將場上的聲音全壓了下去,遠遠的,還有回聲來回震盪:五公主到…五公主到……

  場上一下靜了下來,靜至落針可聞。隨即人們興奮了,爆發了,每一個人都努力的向這處看來,看不到的自然會向前擠,於是人潮中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波動,並漸有擴大之勢。

  鍾震又蓄了口氣,暴喝道:「鎮定一點!士兵,維護秩序!」

  由鄧廣洋一行中又分出一部分騎兵進至場中。騎兵無論是從威懾力還是氣勢上都比普通士兵大上許多。所以雖然不多,但靠這一面的人群總算平靜了下來,隨後像傳染一般,整個場上也漸次平靜。

  鄧廣洋這才揚聲道:「開道,護送五公主入場。」

  「搞什麼,一個破珠子逮誰不是送,簡直是吃飽了撐的……」此時原虎聽見燕九小聲咕噥道。

  人群自動分出一條通道,兩邊的人爭相觀看行列,特別是居中的龍族一行人。一般的百姓很難有機會看到傳說中的異族,何況是在民間幾被奉為神的龍族。人們熱切的議論著,無不表現出莫大的興趣。

  好容易走完這一段不長不短的距離,敖晶一眾與鄧廣洋登上高台,坐入已準備好的椅內。溫成同等一些海鏡顯要人物早已等在那裡,見敖晶到來齊齊施禮問候。

  隨行官兵散於四周警戒,原虎等則下馬立於台側觀看。此處是一個小坡,較場內高上一些,視野不錯看得很遠,算讓他們揀了個便宜。

  敖晶真面目終現於人前,其實在她出轎登台之時,下方早就騷動起來,無論男女老幼僧俗道儒,無不露出迷醉神色為她的絕世姿容所震懾,爭相擁前欲一觀真切。(你可以想像一下現代fans對偶像瘋狂追捧的場面,不過人數變成了十萬之多……)

  場中維護秩序的士兵再一次受到嚴峻的考驗,他們互相連接在一起拚命抵擋著一陣又一陣人流的衝擊,個個面現痛苦之色(媽的,老子也想看啊)。其實離台稍遠一點的人根本就看不清敖晶的樣子;再遠一點就只能看個模糊的人影;還遠一點,那更什麼也看不到了,只有前面人的後腦勺。也不知他們到底是來看霜雪珠,還是敖晶?

  岳昊來樣子也不比下邊的愚男愚女們好多少,他癡癡盯著敖晶,兩眼放光,張大了口只差一灘口水吊在下巴上,十足副登徒浪子模樣。

  「在搞什麼,一個不好就會出亂子啊。」雷行雲從初見的驚艷中很快鎮定下來(估計有大部分原因要歸於身旁的周靈月)。

  原虎點點頭,此次霜雪珠現世被龍族鬧得沸沸揚揚,引起天下側目,現在卻弄得如同一場兒戲般,龍族究竟在想什麼?

  「還不是敖晶幹的好事,她事前所說『無論何人,只要能過得她的法眼,即可獲贈霜雪珠』,搞得現在什麼人都跑了來。呵,若非這裡不夠大,人還會更多哩。」岳昊來看來也平靜過來,一旁接口道。

  「怎麼?看夠了麼?」周靈月似笑非笑的對他揶揄道。

  岳昊來一本正經的搖頭晃腦:「敖晶果沒讓我失望,確是一流美女。不過看久了,還是我們靈月郡主耐看。」

  周靈月臉上一紅,啐道:「你……」

  卻聽雷行雲斷喝道:「看那邊!」

  只見離主台前不遠處一道結結實實的人牆擋住了激動的人群。這道人牆由幾組人組成,個個均是身高馬大的健壯青年,人潮受他們所阻,再難逾越一步。

  「看,那就是韓紹南。」岳昊來指著一個四十餘歲的中年人道。他身材中等,穿一襲白衣,臉白無須,面目陰沉,靜靜坐在一張椅內看著台上的敖晶,毫不理會周圍的吵鬧。此人氣度不凡,屬於那種雖在千百人中,但你絕對可以在第一時間注意到他的人。

  而在他周圍環伺著五人,其中一個就是與原虎等有過「一吵之緣」的丁行。另四人也是一副高手之風,氣度沉凝,看來決不好惹。

  而在他右側遠處,一名三十餘歲身高體瘦,作儒生打扮的人亦坐於一張椅內,端著一杯茶,不動聲色的看著前方。聽岳昊來介紹,此人正是龍船會「龍頭」徐業,只想不到竟是這麼一副文質彬彬的模樣,毫不引人注目,與韓紹南屬不同類型的人。

  在他周圍也站著幾人,其中一個正是那「龍腹」吳宗之;還有兩人,一個是個配劍的中年漢子,另一個則是個乾巴老頭,只手掌粗大,想必就是那「龍爪」了,看到他倆,雷行雲與燕九雙目不約而同的亮了起來,顯是勾起舊恨。還有一名白鬚葛巾的老者,樣貌清奇,像是個飽讀詩書的老儒,正是以智謀見長的「龍頸」宋山。

  再往右看,則是兩名軍官打扮的男子坐在一起,不時交頭接耳,言笑甚歡。矮個粗壯的那人,是騎兵營指揮齊應賢;高壯粗豪的那人,則是海軍指揮海成。看兩人此時親密模樣,一點也不像在暗中正為守備將軍一職鬥個不休。

  整片廣場最前沿就是這四人無所顧忌的據案而坐,他們在海鏡地位即可見一斑。其實,今次爭奪霜雪珠最有力的,也正是此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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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看到下面混亂的場面,龍族一行無不面露厭惡之色。敖晶看看時間差不多了,微微歎了口氣,對童猛略一點頭,率先站起,童猛手捧灼玉匣跟在身後。
  走至台邊,敖晶緩緩道:「大家請聽我一言。」聲音溫柔平和不甚響亮,但於萬人吵鬧聲中直透而去,一字一句清晰傳入眾人耳內。音波彷彿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場上立時安靜下來,人們屏息靜氣,等待她的下文。

  岳昊來又是一臉陶醉的感慨道:「人美,聲音也美,嘖嘖……」

  待下方安靜下來,敖晶才接著道:「此次我受父王之命攜霜雪珠前來海鏡,就是為它尋找真主,寶物重緣,所以今日場內無論任何人,只要與此珠有緣,即可獲贈。」

  剛等她說完,韓紹南立刻站起揚聲道:「請問公主,何謂有緣?」聽到他的話所有人均露出注意之色,因此一句正問到了關鍵所在。

  似乎早料到有此一問,敖晶從容一笑:「這就要問『它』了。」說著指指童猛手中的灼玉匣。

  「它?」韓紹南一楞,隨即皺眉道:「公主可否說清楚一點?」

  敖晶露出一絲厭煩之色,語氣已微微有些不快:「凡寶物皆有靈性,懂得挑選主人,這次正是由它自行選擇。」

  下面立刻一片嗡嗡的議論聲。這說法未免太玄了,無論如何有靈性的寶物,要它在十數萬人之中找到所謂「真主」,都不禁讓人懷疑它的真實性。

  徐業咳嗽一聲,緩緩站起道:「公主用這種方法…未免太過兒戲了吧?」

  敖晶取過灼玉匣,冷冷答道:「是否兒戲,大家見過就知道了。」不理下面的人,打開匣蓋。

  立刻一道寒飆狂湧而出,左近之人無不感覺身上一寒,齊齊打個冷戰。霜雪珠果然名不虛傳,即使是在此艷陽高照下,隔得老遠的原虎等人也感覺到了它的凍氣。

  再顧不得其他,眾人死死盯著敖晶手上的玉匣,等著她的下一步動作。

  原虎與雷行雲,岳昊來對望一眼,均感到有些不對勁。怎麼好像敖晶把霜雪珠當個累贅似的,急於將它送出去?

  要知道這事最初是由龍族傳出的消息,在搞得天下側目後,若就這麼草草收場,對一向愛面子的龍族而言,絕對是個不小的羞辱;若說這麼做是害怕有人來搶奪,那更說不通,還有什麼人能讓龍族感到害怕?何況真是如此,就不會將它帶出來。

  幾人越想越覺不安,這事由始至終都透著詭異,不僅因為龍族那模稜兩可的態度和前後不一的行徑,還因為圍繞著這事的關鍵-霜雪珠那迷霧一般的牽連與傳說。

  其實場中最為鬱悶的是韓徐等有實力爭奪霜雪珠的大豪們(至少他們這麼認為)。儘管事前已聽說什麼「只要有緣即可獲贈」的話,但人人都以為這不過是說說而已,這種寶物,當然要靠實力去爭奪。但敖晶這一手將他們的如意算盤全都打亂,一切佈置都派不上用場,只能傻看著珠子落到那個什麼狗屁「有緣人」手上。

  敖晶拿出霜雪珠,絲毫不受它那無匹凍氣的影響,立刻吸引所有人的視線。霜雪珠是一顆大如雞子的圓珠,呈灰白色,無甚光澤。最怪的是由始至終它上面都籠罩著一絲絲的霧氣,看來奇異無比。

  她將珠子在身前緩慢一晃,算是對眾人展示一番,這才淡淡道:「諸位請看。」同一時霜雪珠如燃燒一般光華大盛,霧氣像火焰似的濃烈起來,灼灼升騰,情景怪異已極。

  不知她在幹什麼,眾人面露奇怪神色,靜觀敖晶如何施為。

  霜雪珠表面冷霧越趨濃烈,道道氣絲不住發散四周,漸漸越來越多的氣絲向原虎這一邊傾斜,最後轉而集成一束直直向前面延伸,如有生命的活物般靈活繞過前方眾人,最後竟然來到原虎身邊停下。

  「咦?」不明就裡的原虎看著自己面前的氣束,奇怪的對雷岳等人道:「它幹什麼?」

  誰知敖晶聲音竟遠遠傳來:「恭喜公子,此珠已認定你為真主,請前來受贈。」聲音卻殊無一絲喜悅之意。

  「什麼!?」原虎一行無不驚叫出聲。這未免太扯了吧,明眼人都可看出這根本就是敖晶在以法力控制氣絲,根本就是她選的原虎。

  當然,這邊立成全場焦點,無數包含驚訝,妒忌,不解,甚至怨毒的目光齊刷刷射了過來。同時被這麼多人盯著,任何人都不會好受,原虎甚至已感到額上的汗正不斷滲出。

  似是怕還有人不知道,敖晶又重複了一遍:「請原公子上台受贈!」

  「怎麼辦?」以岳昊來應變之能也感措手不及,不禁色變。

  燕九四望周圍齊刷刷的目光,氣急敗壞的低罵道:「這臭婊子究竟想幹什麼?這次被她害死了。」

  雷行雲思付片刻,一拍原虎肩膀:「現在說什麼也沒用了。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先去拿了再說。」

  原虎猛一咬牙,點頭道:「行雲說得對!」硬著頭皮走下斜坡。

  像走上斷頭台的死刑犯,在眾人目光的「殘殺」下原虎步上高台,來至敖晶身旁。

  「公主,你究竟想怎麼樣?」原虎藉機湊近敖晶低聲問道。

  敖晶一邊將霜雪珠裝入匣內,一邊小聲道:「昨夜與公子一談,我明白公子是值得所托之人,兼且公子身份特殊,正該獲得此珠。」

  沒想到對方這麼看得起自己,原虎不由苦笑:「怎麼講?」

  敖晶將玉匣遞上示意原虎收下,同時道:「此珠一出,為禍必然不小。公子乃山神那處的人,現在惟有將它交給山神保管,才能得保平安。不知公子肯為天下冒此險否?」

  原虎猶豫起來,他現在身上麻煩本就不少,若再加上這顆霜雪珠,可以說幾乎所有覬覦它的人都將會與自己為敵。那麼自己平安離開海鏡的機會將會小上許多,而且勢必會連累雷行雲等人。我還有很多事啊,小寶還在高陽城等著自己,小蘭也……

  他看看正關切的望著這邊的鄧廣洋等人以及遠處的夥伴們,心中一歎,我也許真是個不知死活的傻瓜……接過玉匣。

  敖晶眼露讚賞之色,看了他好一會兒始道:「明知不可為而為之,公子真非常人也。」

  原虎一旦下定決心反感輕鬆不少,他自嘲道:「我是一個呆子加笨蛋才對。」

  敖晶不答,只別有深意的笑笑,轉頭對下方道:「原公子得獲霜雪珠,我等此間事已了卻,即日就將離開。」她語氣突然轉冷道:「但在我們離開之前,卻不希望有任何人打它的主意,否則就是與我龍族為敵。」

  一直狠狠盯著原虎的韓紹南等人聞言垂下目光,開始盤算別的主意。原虎明白這是敖晶能為自己做的最後一點事,然而雖然爭取了一點時間,但又能怎麼樣呢……

  他搖搖頭甩開這些惱人的想法,都到這一步了,想也沒用。他迎上鄧廣洋關切的目光,點點頭表示放心,準備走下。

  「慢著!」突的底下傳來一陣斷喝。




第三章

  眾人無不一楞,誰這麼不知死活?竟敢在這關頭來撞槍口,齊齊向發話的人看去。只見一白鬚道裝的老者輕飄飄自人從中躍上高台,顯有著不俗的武藝。
  原虎一見心下叫糟,來者竟是一直對自己窮追不捨的羅長春。想不到他也來到了海鏡,今天自己這麼「萬眾矚目」,想不被他發覺也難。

  羅長春先躬身對敖晶施禮道:「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拜見公主。」

  敖晶身子微側,竟明表不受此禮,她一臉不悅道:「羅道長當真這麼不給龍族面子,現在就要搶奪霜雪珠麼?」

  羅長春怒色一閃而逝,連忙道:「不敢。在下非是為此,只有一些事情想問這人。」他轉過頭對原虎道:「小子,你竟能兩次由我手中逃脫,的確值得誇獎。不過……」他森然道:「我不管你有何妖術,若你今天不交出那名妖孽,就休想離開這裡。」

  原虎暗暗叫苦,這老不死的千不該萬不該竟在這時蹦出來。跟他解釋毫無用處,自己又勢不能將小蘭交給他,現在四面強敵環伺,要頭疼的事數也數不清,若被他纏上,自己恐怕真要「出師未捷身先死」了。

  對方表明不是為霜雪珠,敖晶也沒辦法,她眼珠一轉,對羅長春道:「道長可否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看我能否幫上忙。」

  羅長春明知她是在維護原虎,也不敢不答,遂道:「這小子勾結妖孽強佔高陽城太守女兒的身體,為禍世間。老夫受人所托找回小姐,還請公主明鑒。」

  這事對敖晶而言根本不值一哂,她毫不在意的對原虎道:「真的嗎?」

  原虎不知她想幹什麼,惟有如實答道 :「是。不過這其中有一些誤會,羅道長不肯聽我解釋。」

  敖晶回頭對羅長春笑道:「既是有誤會,那不如道長與原公子一會兒隨我回去,大家坐下來慢慢講清如何?」

  羅長春面色一沉就要發作,但想起對方身份終是不敢,他強壓怒火道:「此事並不關公主的事,為何公主定要置身事內?」

  敖晶拂然不悅道:「道長這話是什麼意思?」

  羅長春心裡一驚,龍族出了名的霸道強橫,自己剛才只圖口快,差點就闖下大禍。無論如何在此不宜再生事端,反正他們就要離開,只要自己盯緊一點,也不怕這小子飛上天去。他無奈道:「一切謹聽公主吩咐。」

  敖晶滿意的笑笑,正要說話,突聽背後童猛喝道:「什麼人?站住!」

  幾人愕然轉頭,只見五個人不知何時悄然來到台側。這些人樣貌打扮均極普通,但由於在高台與韓紹南等人之間有一片無人空地,他們這麼突兀之極的出現在此處,仍覺搶眼。

  被人喝破,那五人露出古怪的笑容,竟十分陰冷深沉。就在此時,令人意想不到的事發生了,他們閃電般躍起,齊齊向敖晶撲去。身形僵硬偏又迅快異常,竟帶著幾分鬼氣。

  龍族實力終顯現出來。同一時間童猛與後方侍衛飛身而起截往五人,雙方於半空相接,幾下氣勁爆響連般響起,眾人落下地面,但仍有兩人脫身而出攻向敖晶。想不到這些人強橫至此,數名龍族高手都攔不住他兩,敢以區區五人前來行刺,果有不凡身手。

  敖晶對迅速接近的兩人似若未見,面容不見一絲變化。待兩人接近到身前五尺之時,她右手似緩實快的輕抬而起,口中低喝一聲:「破!」一道無形氣勁吐出,像一把重鐵錘般狂搗向行刺者,一個嬌小女子,出手竟霸道若斯!

  兩人中那穿灰衣的人倏地止步,雙手合於胸前一推一收再向外側一擰,已將此擊化解,跟著灰影一閃,他已來至敖晶右側,一拳擊向她肋下;而另一名身材矮胖的人卻腳步一挫,毫不遲滯的繞過敖晶,目標-竟是手捧灼玉匣的原虎。

  由襲擊開始至此刻實在太快,除龍族外,餘下的人甚至連反應的時間也欠奉。那名矮胖的人剎時進至原虎身側,右手揚起直抓灼玉匣。

  手至中途徒地一把桃木劍搭上手腕,立時一股灰黑輕煙冒起,被觸皮膚燒傷般發紅起泡。那人如遭雷擊,立刻抽回手,躍往一旁。

  羅長春收起木劍,冷笑道:「我果沒猜錯,又是群頂著人皮的妖邪。」

  那矮胖者開口,聲音尖銳怪異,讓人聽得極不好受:「我們目標只是霜雪珠,天元宮真要插手麼?」

  羅長春跨前一步,大聲道:「我羅長春生平最憎恨妖邪為禍,我不管你們幹什麼,只要害了人,定誅不饒。」.

  那人面上一股黑氣浮上,霎時臉若死灰,顯已怒到極點。他緩緩道:「既是如此,也沒什麼好講的了……」極速標前,直取原虎。

  人們終於反應過來,鄧廣洋站起,大聲指揮下方守衛士兵將高台團團圍住,因他知道這種事普通官兵再多也沒用,只會徒增死傷。現在圍住高台,也只是阻止下方有人煽動群眾製造混亂而已;那邊岳昊來等也迅速向這處趕來,無奈被民眾與官兵擋著,一時不得靠近。

  餘下的韓徐等人則抱著看好戲的樣兒,樂得讓這幫不知死活的人去搶,反正只要沒有龍族阻礙,他們自信可敢在任何人手上爭奪霜雪珠。而那些民眾則最為高興,期盼已久的霜雪珠現世如此平淡,讓所有來看熱鬧的人無不大失所望,現在終於有了一些有趣的事,人人無不睜大了眼,吵鬧聲震天價響,竟比敖晶出現時還要興奮。

  原虎也回過神來,他退後一步反手將外衣解下包上玉匣,迅速將其負於背上,同時靈活的避過那幾記撲抓。這群人行動笨拙僵直,與其陰險狠辣的動作大相其異,卻偏又快得出奇,若非原虎這些日子有了豐富的實戰經驗,本身實力又有了大副提升,幾在第一下就被他得手。饒是如此,也只有閃避的份兒,而無還手之力。

  見這人竟如此狂傲,完全不將自己放在眼內,羅長春大是惱怒。他手執木劍,口中低聲唸咒,對準矮者後背一指:「破魔炎。」一道青色碧光由指端吐出,毒蛇般直噬那人。

  矮者估料不到原虎會有水準以上的實力,幾下撲空,漸漸有些焦躁起來。正欲加力全力一擊,忽覺不對,不及細想下猛的轉身,青炎已至眼前,慌舉手擋格。

  蓬!青炎擊實,一時碧光大盛,叫人不敢直視。那矮者發出一聲尖銳之極的歷嘯,由碧光中飛竄而出,兩手衣衫盡碎,臂上肌膚竟如旱天龜裂的土地般裂痕處處,極是嚇人。

  羅長春得勢不饒人,提起木劍躍起直刺矮者胸口。那矮者面目一霎變得說不出的扭曲詭異,不顧傷勢的迎上木劍,任由木劍刺穿其左掌亦一把抓住劍身,右掌一下拍在羅長春胸口。

  羅長春應掌飛跌而下,同時手中木劍大力一絞,那人左手到肩剎那化為一堆碎肉骨塊,卻沒有一滴血留下。奇怪的是整只左臂不見,那人卻只像是失去了件微不足道的東西般,毫不在意,也沒有痛苦之色,反咭咭一笑,順勢向原虎衝下。

  那邊灰衣人已與敖晶過了百餘招,敖晶武藝一於她那複雜多變的性格般,時而強霸,時而柔和,時而靈動迅捷,時而拙然質樸,正邪相雜,變化無方,讓人難以招架。可她卻越打越是心驚,自己身為龍族第三大高手,一向罕逢敵手,可對手與自己交手百招,無論自己怎麼變化招式,均絲毫佔不了上風,他究竟是何人?

  童猛則越來越是惱怒,眼見公主與那灰衣人纏鬥許久,自己卻不能上前協助,反與五名侍衛被這三個貌似普通的人拖住不得分身,一向心高氣傲的他如何受得這等侮辱。只見他徒地仰天長嘯,發出的竟是聲聲高亢的龍吟,同時身體亦起了驚人的變化,古銅色的肌膚化為赤黑色的龍鱗,雙眼轉為深紅色,手指漲大伸長如鷹爪,指甲根根突起,銳如鋼針,由腦後沿背樑脊骨暴突,至股後化為一條長尾,整個人已七分像龍,三分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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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那五名侍衛知他這是狂化的前兆,也是僅次於原形最能發揮力量的模樣。(非在萬不得已,龍族的人並不會以原形與人爭鬥,而事實上也很少有需要這麼做,因他們實是太強了)蛟龍天性殘暴,平日尚可保持理智,但一旦怒至極點而狂化的話,那就非常危險了。對皇族的極端忠誠可使他認得主人,但對其他活物,那就只有-殺!就算自己人亦不例外。
  知道這可怕後果的五名侍衛齊齊跳出戰團,不敢再上前一步。而那三名侵襲的人也不阻止,因他們已本能的感受到,真正的危險就在眼前。

  「嗚~~~」童猛一聲狂吼,已掠起撲向身前一名瘦高個子,隨之而起的那股強絕氣勢,使他看起來就有如一隻洪荒巨獸,恐怖已極。同一時另兩人也有了動作,長著八字鬍的那人由左側繞來,全力攻向童猛腹側;另一名模樣木訥有如老農的人則雙手向外一分,兩團黑氣現於掌上不住滾動,他對準童猛一揚手,右手氣團發出尖銳破空嘯聲擊向童猛後背,左手那團則像鞭子般抽往他的右腳。

  瘦高個子全神貫注的盯著童猛的來勢,隨後身體略略仰後,整個人就如一根蓄勢已滿的弓弦,猛的彈出。碰!兩人猛然相交,其威勢之大,直如兩山相撞,發出的沉悶巨響,震得下方的人全摀住雙耳,一臉痛苦。

  兩人身手相抵身形霎時停頓,就如兩座充滿力感的雕像,靜立於場中。緊跟著八字鬍那掌,木訥漢那團黑氣擊在童猛身上。一絲鮮血滲出嘴角,童猛卻渾若未覺,疼痛反而更激發了他的凶性。他突地裂嘴一笑,有如負傷的野獸般低低悶吼一聲,瘦高個心裡一悸,恐怖感不可抑制的襲上心頭。

  終於動了,緩緩地,一點一點地,接著越來越快,越來越急。如同決堤的江濤怒潮,瘦高個只感對方手上傳來一股無可匹敵的大力,再也穩不住身形,被推而向後。

  八字鬍大驚失色,這傢伙竟頑強至此!他趕緊跟上雙掌不斷拍擊童猛後背,試圖化解同伴危機,而面目木訥那人則全力收縮手中氣索,以阻童猛去勢。無論童猛如何瘋狂,也知道長久下去必然是自己首先受不了,但他也不會白白挨打。

  背後長尾悄然捲住八字鬍的足踝,猛然一擺,八字鬍再立不穩,失足跌倒。趁此空隙,童猛改推為收,一把將瘦高個抱入懷內,雙臂環繞猛擠,頓時骨骼碎裂聲連般響起,童猛還似不夠,竟對準那人頸項一口咬下,一揚頭連皮帶肉撕掉半塊脖頸,狀如瘋獸,已全然不似人類打法。

  八字鬍見狀大驚,顧不得起身,就地順勢一爪抓在童猛小腿肚上,五股艷紅的龍血噴泉般自指洞中噴出,濺他一頭一臉。然而還來不及得意,一腳從天而降踩在他頭上,霎時頭骨爆裂,眼珠迸突,已成一灘爛肉。

  童猛連斃兩人,猛轉過頭來,血紅雙眼猛盯著木訥漢子,口中還咬著八字鬍的大塊頸肉,樣子駭人已極。木訥漢卻並不如何害怕,反是下面圍觀者不住發出驚呼。童猛動了,目標卻是與敖晶纏鬥不休的灰衣人,木訥漢不及細想猛抽氣鞭,不料童猛身子在半空一飄,整個人就似沒有重量般藉著他後拉之力全力向木訥漢衝來。

  木訥漢反應也極快,他丟下氣索身子讓往一側,同時已推出兩團氣球擊向半空中的童猛。然而他卻忘了一件事,忽然一團紅紅白白的物體打在自己臉上,視線一時受阻,他急伸手扯下一看,竟是那塊頸肉。心感不妙,童猛已逼至自己身前,雙手抓住胸口,手指深入肌肉扣住胸骨大力一扯,竟將整塊胸骨全部撕下。一時大塊大塊的骨肉飛濺半空,心肺臟器一股腦的滾出,童猛嘿嘿冷笑,一腳踹開木訥漢屍身,準備向那個該死的,膽敢冒犯公主的灰衣人殺去。

  原虎越來越覺吃力,他本就有傷在身,加上對手比他強上許多,在全力躲避一陣後,體內山神氣開始有了不繼的徵兆。幸而矮胖者只剩一隻手,原虎那種全速中突然轉向的身法也頗為怪異,他才能撐到現在。

  連續格開矮胖者四記狠抓後,「哧啦」一聲原虎左臂衣袖撕裂,一道長長血痕現於手上。原虎趕緊提起僅餘山神勁氣,腳下加速,幾下行雲流水般的旋身轉折已退至台側。

  矮胖者本以為原虎已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見他這麼「威猛」,不禁一愕,難道這小子剛才竟未出全力?就在這麼一猶豫的當口,原虎解下灼玉匣脫手向遠處的雷行雲甩去:「行雲,接住!」

  矮胖者大驚,想也不想掠起撲向雷行雲。原虎當然不會讓他這麼容易脫身,跟著躍起。這麼做其實很冒險,沒了灼玉匣,原虎現在只是一名無足輕重的擋路者,矮胖者在逼急了時定會對他下殺手,以原虎目前的狀態來說,他實已將自己推到了極危險的地步。

  果然見原虎斜斜向自己撲至,矮胖者陰陰一笑,右掌凌空一拍。一股凜冽透骨而又不帶一絲風聲的詭秘寒氣剎那侵入原虎體內,一瞬間原虎只覺體溫驟降至冰點以下,一切生機似都已斷絕,各種感官漸漸好像不屬於自己,緊接著腦中轟然一響,由半空直墜而下。

  體內山神氣已不可思議的高速全力運作,原虎猛的清醒過來,也就在這時,他明白了對方的身份,因這種感覺他太熟悉了。不過不是感慨的時候,現在最重要的是保住自己這條小命。原虎身子翻得兩翻,再運用山神玉將地面變軟,以緩解下墜的衝擊。饒是如此,落地後他仍噴出一口鮮血,腳下一軟,再無力爬起。

  那股陰毒寒氣再次在體內出現,在原虎經絡間瘋狂竄行,一點點奪去他的生氣。原虎知道體內不足的勁氣已不足以及時化解這股寒勁,若還想活下去的話,就決不能再使用山神氣。他拋下外事,就地盤膝坐下,開始療傷。

  解決掉那名不自量力的礙事者後,矮胖者右手再出,改掌為爪,一股吸攝之力直取半空中的灼玉匣。本來向前拋飛的玉匣在空中略微一頓,接著向後飛回。矮胖者臉現狂喜之色,他幾認定此匣已是囊中之物。

  「氣劍」「降雷術」隨著兩聲斷喝,一道氣劍以極速打在灼玉匣底,將其擊得直飛向上;同時一道落雷狠狠擊在矮胖者身上,剎時一股皮肉焦臭味瀰漫開來,矮胖者發出一聲慘呼直墜而下。

  出手者正是岳昊來,他以極快的速度完成兩道法術,完全粉碎矮胖者奪珠的美夢,還將其重創。一時間所有爭鬥都停止下來,全部的人都眼定定的望著在半空中翻翻滾滾的灼玉匣,全場靜至沒有一絲聲息,氣氛怪異已極。

  升到頂點,灼玉匣開始下落,不約而同的所有人再次發動。敖晶與灰衣人又鬥在一起,一灰一白兩道人影閃電般在台上飛纏交錯,氣勁爆響,已成生死之搏;童猛剛想加入戰團,心中警兆忽現,背後已挨幾下重擊,他訝然回頭,發現先前被殺的三人屍體竟全部站起,三具殘缺不全的死屍再次向自己攻來;台下韓紹南等人雖不敢明搶,卻指使一眾手下悄悄聚至灼玉匣的下落地點,準備一有機會就趁亂搶奪;這邊岳昊來等一眾也加快腳步,排開擋路群眾向高台奔去……

  整個閱兵場一片混亂,事情開始向不受控制的方向發展著。




第五章

  山神玉不愧為不世奇出的異寶,原虎體內勁氣雖只剩若游絲,但就憑著這絲氣勁,在經脈游動間卻不斷吸納著侵體的寒氣,最後化為一股以山神氣為裡,陰氣為表的氣束。原虎對外面的喧鬧鬥爭不聞不問,集中全副心神控制這股氣束,試圖將它排出體外。
  就在快要成功之時,原虎突覺身體一輕,已被人帶起飛至半空。他忍不住睜開眼睛,赫然發覺竟是羅長春,他一手抱著自己,正向台下人堆中躍去。

  原虎立刻明白他的意圖。被那矮胖者打下後,他即隱在一旁等待機會,看到現在一片大亂,人人注意力均被霜雪珠吸引,再無暇顧及這邊。他就乘自己重傷無力反抗之際,意圖將自己擄走。

  想到他的凶狠與蠻不講理,原虎清楚知道若他得手,自己會是什麼下場,還有可能連累小蘭。現在只有自己能救自己了,他腦中靈光一現,悄悄將手貼於羅長春小腹氣海上,跟著猛地吐勁,那股氣束自掌中直湧而出,刺入羅長春氣海穴中。

  羅長春正將心神放於四周,以防有人阻攔,何況他也萬萬沒有想到手中這人還有餘力反抗,所以等他感覺不妙時,為時已晚。那股陰毒之極的寒勁剎那在氣海中爆發開來,整個丹田之氣都被引動,發瘋似的四下亂竄。羅長春只覺渾身經脈都扭轉過來,體內法力內勁不受控制的攪為一團,在身體中鬧了個天翻地覆;而最為要命的是,一股來歷不明的氣絲竟由小腹直貫頭部,瞬間就如一枚鋼釘被強釘入腦,他一下只覺天旋地轉,再抱不住原虎,慘哼一聲墜落場中。

  原虎已將體內最後一絲氣勁也排了出去,現在的他,空空蕩蕩連動一根手指也難,等若一個毫無反抗能力的嬰孩。從這種高度落下不死也得重傷,媽的!真好運啊……他苦笑一聲,無奈的感慨道,緊跟著落下。

  突地一道白色身影自下方人群中直衝而上,攬住原虎輕飄飄投往遠處。待到落地,原虎這才看清救下自己的人竟是妖狐族少女胡鈴。她仍是那副冷傲的模樣,不理周圍驚訝的人,一把將原虎放下。

  原虎來不及說話,只感腳下使不出半分力氣,就要跌倒,慌亂中雙手本能的向前伸出,想要抓住什麼穩住身體。忽感觸手處溫溫軟軟,一種奇特而又很舒服的觸覺自手心傳來。他奇怪的抬頭,一看之下幾乎魂飛天外。

  胡鈴滿面紅霞呼吸急促,似嗔似怒的狠狠盯著自己。而自己的手,赫然抓在他的酥胸之上,隔著白衣深陷那團軟肉之中,難道……原虎大叫一聲,趕忙道:「胡姑娘,我不是故意的,對,對不起。」

  胡鈴卻沒有一如往常的發怒,反而別過頭去,小聲道:「那…你還不放手?」

  原虎這才驚覺自己一急之下,竟還抓著沒放。忙收手道:「對…對不起,我…呃?」失去依靠,他又向一邊倒去。

  胡鈴伸手扶住他,一股勁力傳入原虎體內,借它之助原虎感覺恢復了一些體力,已可勉強站穩。胡鈴等他站好後又變回以往那種冷若冰霜的神情,冷冷道:「這是謝你那天替我說話,我決不欠人的情。真搞不懂你是怎麼想的,自身難保了還要收下那顆珠子。」

  原胡不好意思的撓撓頭道:「多謝姑娘了。哈,也許我本來就是一個傻瓜吧。」

  胡鈴像是第一次認識他似的盯著原虎,半晌始道:「你們人真奇怪。算了,我可不想捲進這事,得走了,你自己好自為知吧。」轉身閃入人群中不見。

  原虎看著她離去的地方,又將手舉到眼前,剛才那令人難忘的消魂感覺似乎還殘留在掌內。他臉微一紅,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趕緊向高台擠過去。

  他現時體內勁力全失只餘走路的力氣,連一個普通人也不如,再回去幾是必死無疑。但原虎卻似沒想過這些,他只知道,無論怎樣都必須過去,去到那裡,去奪回那顆會給天下帶來無窮災禍的霜雪珠。何況,那處還有他的朋友,長輩,兄弟……至於危險,去他娘的!

  很多人,一重一重,有的要過去,有的卻又向外,混成一個巨大的人潮漩渦。原虎,就在其中艱難的行進著。走上兩步,又被擠回三步,又走上兩步……他感覺高台離自己越來越遠,似乎已永遠不可能到達。而身體內那僅寸的氣力也漸漸散去,虛弱無力正一點一點的吞食著他的身心。

  期間他數次試圖由山神玉內提取勁氣,均以失敗告終,那塊神妙無方,似有無窮威力的山神玉,竟在這關鍵時刻變成了一塊普通的石頭!?無奈下原虎惟有放棄這想法,繼續艱難的,一點一點的,向前擠著。

  突然前方人群大亂,一名渾身皮焦肉爛,面目猙獰有如地獄惡鬼的人由人堆中站起,瘋狂殺戮著周圍的人。凡被他抓住的人均像被抽乾了似的變為具具乾屍,死狀極慘,正是被岳昊來轟下地來的那名矮胖者。

  每「吸食」一人,他都像恢復一分。雖然身上外傷並不見好,但從他散發出的那股氣勢,卻讓人明顯的感到此人正漸漸擺脫傷勢。四周百姓無不驚恐萬分,炸窩似的四散奔逃,只望離這惡魔越遠越好,哭爹叫娘之聲響成一片。混亂由小而大,外面的人雖不明白怎麼回事,但今日詭異之事實在太多,想想也不會是什麼好事,於是也跟著外逃。

  久積的慌亂全面爆發,終於演變成了全場的動盪,人們叫喊著,爭相向出口湧去,稍微慢點的人無情地被後面的人推倒踩在腳下。維護秩序的士兵們徒勞的阻擋著人潮,反而被驚恐的民眾給踩踏而死。十萬之眾就如退潮的海水,發狂似的向四方出口流去。

  原虎在動亂之初就被人推倒在地,幾乎耗盡的體力無法讓他在混亂的人群中再保持站立。起先人們還懂得繞開那些摔倒的人,但到後來,迅速傳染的恐懼如烏雲般籠罩在每一個人頭上,在巨大的壓力下沒人可以保持冷靜,人們只想著一件事:逃出去,逃出去就會沒事,凡是阻在前面的人,都該死……

  一腳,兩腳,三腳……早已失去知覺的原虎被奔過的人當墊子般踩著,鮮血自他口鼻流出,手腳多處骨折,情況已與死人無二。場內這樣的慘況太多了,幾乎每隔幾步就有一個躺在地上的死屍,大部分都是被自己的同胞踩死。因此誰也不會注意到,場中一角,一名浴在血泊中的青年,正緩緩向地下沉去。

  完全沉入地底的一剎,懷中山神玉有了動靜,他「吐」出無數根綠色的氣絲,一層一層纏繞在原虎身周,迅速將他包裹,就像具被染成綠色的木乃伊。緊跟著一個圓形壁障形成將他吸納入內,隨後繼續下沉,並開始有節奏的一收一鼓。

  一切就像又回到了當日被羅長春打傷時的情形,只這次只餘原虎在內,孤身一人,在這虛無的空間中飄飄蕩蕩……

  昏昏沉沉,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包裹在原虎體外的那層氣絲發出一聲脆響,就如硬殼般四散破碎。同一時原虎也睜開眼睛,甦醒過來。

  一如上次一樣,他的內外傷完全康復,體內再次充盈著山神玉那股龐然浩博的力量,生生不息。原虎猛然吸了口氣,竟比平時深長了近三倍,他一驚停下,這是怎麼回事?

  默默察視,原虎驚訝的發現,經過這次受傷,耗盡勁氣以後,再得到山神玉的治療盡勁氣,自己體內蘊藏的山神氣又有了進一步大的飛躍,比以前強上了許多。

  其實,原虎並不知道,當他如這次般完完全全的用盡山神氣時,身體就處於一種「空虛」狀態,能夠最大限度的吸取山神玉體內的勁氣,這也正屬於練功法門之一;而這一過程又恰巧是在他身受重傷接受山神玉治療時進行,體內經脈在吸收勁氣的同時不斷被山神氣擴充,強化著。也就是說,他現在身體的「容積」已比以往大大增加,換言之,他的功力又再加深了一步。

  因禍得福的原虎卻並沒有什麼喜悅之情。因對他而言,無論自身力量如何強大,也不值得高興。雖說以現在的情勢,自己當然應越強越好。

  當務之急是盡快上去,現在上面不知已亂成什麼樣子了。記掛著行雲等人,還有那枚惹事的霜雪珠,原虎操動壁障,迅速上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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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清冷的月輝照在頭上,寂靜無人的演兵場在深沉的夜色中越發顯得空空蕩蕩。偶爾遠處小巷中一二聲犬吠傳來,和著陣陣陰風在場中迴響不止,更使此處有了種毛骨悚然的感覺。
  原虎大半截身子露出地面,張大了口茫然四顧。這,這怎麼了?若非那處高台就在前面不遠,他幾疑自己來到另一個地方。人呢?天怎麼黑了?我,究竟昏迷了多久?

  爬出地面,原虎有些苦惱的抓抓頭。看時間,自己最少已在地下呆了半天之久。但憑著先時的記憶,自己昏過去前場中已經大是混亂,許多人都被踩死踩傷,現在這裡完全看不出一點痕跡。那麼,也許已經過了一到二天了。

  怎麼會這樣?現在得趕快找人問個明白。對了,回大帥府!這裡的事若完,行雲他們一定會跟鄧廣洋回去。事不宜遲,原虎看準方向,立刻向鄧府走去。

  剛走到場邊,從對面的街道中行出一隊官兵,為首兩人高舉燈籠,將原虎照了個一清二楚。

  「什麼人?竟敢違反齊將軍宵禁令,跟我們回去!」一名軍官模樣的人一見原虎孤身一人,大喝道。

  宵禁令?齊將軍?怎麼回事?原虎有些模不著頭腦了,他呆楞原地,一時不知該作何反應。

  那軍官卻以為原虎被嚇傻了,揮揮手,兩名士兵向原虎走去,其中一個還從腰間摸出一卷繩索。

  原虎這才感覺有些不對,他退後一步,伸手阻住二人道:「等一下,有話好說。我是鄧大帥府中賓客,現在有要事要趕過去,可否通融一下?」

  那知眾官兵一聽之下,無不勃然變色。那軍官一下拔刀在手:「原來是鄧府餘孽,殺了!」眾人一捆而上,原虎身前二人也加快腳步,向他逼近。

  一定有什麼不尋常的事發生了,原虎心中不安越發強烈。他腳下加力,驀然插入那兩人間,雙肩左右一撞,以將兩士兵擊飛出去。跟著一把拉住左面飛出那人手臂一掄,已將他向跑來的眾人扔去。

  最前面一人慘叫一聲,被同伴撞倒在地不省人事。想不到點子這麼硬,還來不及反應,原虎已如影隨形般緊跟而至,目標是手持燈籠的兩人。

  兩聲悶哼幾乎同時響起,火光熄滅。眾官兵眼前驟然一黑,不由自主的各人停下腳步,徒勞的四下張望著(儘管什麼也看不到),口中不住呼喝。

  「不要亂!」軍官大聲呵斥著手下,突覺後腦一股大力猛然一擊,就此人事不醒。

  當眾人眼睛終於適應黑暗後,他們驚訝的發現原虎已然不見,而同時失蹤的還有……自己的長官。

  原虎挾著昏迷不醒的軍官在房舍間飛速奔馳著。此次功力大進,他已可毫不費力的帶著個人全力奔行。算準已遠離那隊巡邏士兵,他徒然一個側翻進到一戶人家後園,將軍官仍到牆角,跟著伸手按上他的頭腦。

  一股勁氣傳入,受此刺激軍官緩緩甦醒。他睜開眼睛看到原虎站在身前,而自己又在這麼個陌生的地方,已然明白了自己的處境。

  「你想怎麼樣?」他知道非此人對手,掙扎也沒用,故作鎮靜的問道。

  「宵禁令是怎麼回事?為何你一聽大帥之名就要殺我?齊將軍是誰?」原虎此刻心急如焚,懶得跟他囉嗦,開門見山的問。

  那軍官露出錯愕神色,奇怪的看著他,似乎原虎問得十分幼稚可笑。原虎見他不答,焦躁的撿起一塊石頭,用勁一握,竟一把捏成幾塊。他顧不上驚訝自己為何如此大力,沉聲道:「快說!」

  好厲害,惹不得!那軍官忙道:「齊將軍就是騎兵營指揮使齊應賢將軍。這幾日海鏡城中大亂,他下令一到黃昏後閒雜人等就不准在街上隨意走動,若有違者就抓起來。」

  竟是齊應賢?原虎心下大疑,追問道:「這些事不該鄧大帥管嗎?怎輪到齊應賢來下令,鄧大帥怎麼了?」

  那軍官又露出那種奇怪的表情,他小心翼翼道:「大爺今天才進城嗎?不會呀,那天後城門早封了,你怎進來的……」

  原虎眉頭一皺,這傢伙夾七雜八的在說什麼?他並不習慣脅迫人,只抓住軍官衣領一把將其提了起來,怒道:「少廢話!快說,鄧大帥究竟怎麼了?」

  那軍官暗想小命要緊,惟有老實答道:「是,是。鄧廣洋,不,鄧大帥因通敵賣國事發,已經帶著手下逃走,齊將軍正大力搜捕他的餘黨。剛才大,大爺自稱鄧府賓客,小人才以為……並非有意對大爺不敬。」

  什麼?!鄧大帥通敵賣國,這決不可能。難道現在海鏡主事已是齊應賢?其他人呢?原虎只覺腦中亂成一團,無數疑問紛紛沓來,他深吸口氣努力使自己鎮靜下來,問道:「這是什麼時候的事?快說明白點。」

  軍官不敢怠慢,連忙一五一十的說出原委。原來原虎已在地下昏迷了三天!當日他昏過去後,在眾人齊力合為下奪取霜雪珠的那幫鬼族不敵敗走,因失去原虎蹤跡,雷行雲自願代為保管,並得到龍族默許。

  隨之乘此機會,鄧廣洋當眾宣佈隱退之事,並表示回到朝中就會想當今聖上推薦新任守備總帥人選。哪知在當天晚上,龍族莫名離城,齊應賢突然發難,聯合海境內外守軍迅速控制海鏡城。鄧廣洋棄府而逃,海成與徐業被殺,龍船會土崩瓦解,剩餘人等與東海盟向齊應賢投降,溫成同則不知去向……

  原虎聽得呆了起來,沒想到短短三天之內,海鏡竟發生了如此翻天覆地的變故。這位軍官位階不高,再問也問不出什麼,原虎反手一掌將他拍暈。

  鄧大帥、王泰、行雲、昊來、燕九、靈月……原虎從未像現在這一刻般想念與擔心著他們。雖然鄧府那裡肯定不會有人,但現在無論如何也要過去。下定決心後他全力展開身法,再不顧忌會否暴露行蹤,在各處房頂如飛般穿過,直奔向鄧府而去。

  約小半個時辰後,原虎來到目的地,並在鄧府外圍慢下來,他趴身於一處屋頂,注視著前方大片房舍。現時鄧府空無一人,在漆黑的夜色中格外深沉黑暗。雖並未遭刻意破壞,但大門崩壞一半,牆頭還留有多人翻進爬出的痕跡,路邊散落一些雜物,仍使人可以想見當日鄧府中人倉皇走避,以及齊應賢指使大批的人攻入府中的的混亂情景。

  確定四周沒人後,原虎縱身而下,由圍牆躍入府內。藉著月色府中情景清晰可見,房屋門窗破損殘敗不堪,傢俱雜物散了一地,均蒙上一層淡淡灰塵。所有值錢物品都不見,花徑內種植的花草被踐踏得一塌糊塗,死多活少。配上原虎此刻心境,顯得分外淒涼。

  原虎默默站在前幾日他們一行人住過的小樓外,直想放聲大哭一場。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自出家門後,小蘭、行雲、燕九,到後來的岳昊來、楚劍,他一直都能找到知心朋友,也習慣了與夥伴們在一起的日子。此刻他們生死不明,自己驟然孤零零一人,他只感前所未有的孤單,而對夥伴們的關懷之情也火燒般煎熬著他,想起自己在海鏡一個認識的人也沒有,怎麼去找?天啊……原虎情不自禁的捧起了頭。

  突然原虎露出警覺之色,他猛的抬頭望向後方。一片樹叢中正有兩人不疾不徐的向自己走來,觀其步伐氣度,是兩名高手無疑。呼……也好,就在他們身上開始找吧。

  兩人面目漸漸顯露,竟是龍船會的「龍爪」曾子務與林葵。他二人看清原虎也是一呆,使劍的曾子務隨笑道:「我就知道鄧廣洋的餘孽還會回來,果沒白等。」

  用掌的林葵對原虎道:「小子,躲了三天,終於肯露頭了麼?」

  這兩人可不好對付,當日雷行雲與燕九在他二人合力之下也身受重傷,但現時情形必不能退後,原虎哼的一聲踏前一步,沉聲道:「聽說二位已成了齊應賢的走狗,不知可否算龍船會的餘孽呢?」

  二人臉現愧色,隨即被狂怒取代,林葵喝道:「臭小子,死到臨頭還在嘴硬!」

  曾子務把劍一揮,直指原虎:「跟他囉嗦什麼,待會到了大牢,看他還能猖狂到幾時。」

  兩人多年配合。話音剛落已同時躍起,一掌一劍分左右向原虎攻至。原虎提聚勁力,一拳向曾子務拍出,功力大進後果然不凡,一股狂飆隨之湧出向其刮去;而他人已向林葵迎上。

  曾子務感覺湧來勁力非同小可,更知若花時間化解勢會失去先機,他長劍一挑迎上勁氣,在接觸的一剎手腕一翻人已借勢彈高,勢子不改刺向原虎後背。

  這邊原虎與林葵交手數回,林葵雖招式簡單,但掌力渾厚,加之經驗豐富,原虎幾從一開始就被他壓著打。這時曾子務劍勢已到,若兩人連手將他捲入其中,今日必定凶多吉少。

  不能再隱瞞了。原虎深知此次非同往昔,刻意隱藏就是自尋死路。念頭一起,勁隨意動,山神玉立生感應,一根石刺破土而出,直刺林葵小腹;同時背後如長眼睛般冒出另一根,架住曾子務的長劍。

  乍見之下,兩人俱都大吃一驚,搞什麼東西?林葵急側身閃避。原虎等的就是這個時候,他身子跟著一旋變為正對側身的林葵,一掌拍向其胸。同時左手連揮,數枚土針飛出,由不同方位攻向收劍後撤的曾子務。

  這下情況立時不同,在他這種隨心所欲神出鬼沒的攻擊方式下,強如龍爪的二人,也鬧了個手忙腳亂。勉強架住原虎攻胸的一掌,雙腿已被悄無聲息伸出的的石刺刺傷,顧得腿時,胸腹又連挨兩掌,林葵哇的噴出口鮮血,不住退後。而那邊的曾子務,連身都近不來,只能氣急敗壞的躲避著不斷出現的石刺、土針,一面哇哇大叫。

  先收拾一個,再向另一個打聽情況。原虎拿定主意,腳下不停的向傷退的林葵逼近。林葵無論如何也想不到會栽在他的手上,露出絕望的神情,強行壓下傷勢準備一搏。

  忽聽一聲「風刃」,原虎心念閃動人已側翻而出,剛才落腳處緊跟著被一道「風刃」劃開。著地後他又連著幾個跟頭避開如影而至的四道「氣劍」。他站穩身形隨即手一揮,一道土牆顯於身前,與追至的一團火球相撞,轟一聲的炸個粉碎。

  啪啪啪……一陣鼓掌之聲傳來,數人現身小樓左右,其中一人讚道:「好身手,難怪『龍爪』也要在你手上吃了大虧了。」

  定睛一看原虎暗暗叫苦,來人大多數為老朋友了。發話的正是東海盟大總管丁行,他身後站著四人。有二人他都認識,一人是那晚溫府以「旋風柱」將他打成重傷的木行道士;還有一個竟是溫英;另兩人在兩日前的大會上也見過一面,是東海盟的高手。





第七章

  原虎很快鎮定下來,他輕鬆的拍拍身上灰塵:「原來都是熟人了,想來找我敘舊嗎?」
  溫英是一見他就有氣,戳指怒道:「原虎,你今天死定了,還不束手就擒!」

  原虎故意露出訝然之色:「閣下不是溫太守的侄子嗎?怎會跟他們在一塊?」

  溫英臉色一變,有些畏懼的看看身旁丁行,大喝道:「少廢話!」不等丁行有所表示,搶先揮劍而上。

  他這麼一動,另三人也跟著有了動作。木行道士執出一道黃符開始唸咒;另一火行道士也準備著一個法術;剩下那人則揮刀隨溫英搶上。只有丁行站在原地,注視著場中變化。

  曾子務猶豫了一下,沒有加入,只喊了一聲:「小心他的妖法。」上前扶住重傷的林葵。

  丁行不屑的看了他一眼,冷冷回道:「閣下好有心啊,守在這兒想吃獨食。若非我們聽到打鬥聲趕來,這小子恐怕已經被你倆抓去邀功了吧?」

  這擺明是反話,現在勢不如人,曾子務悶哼一聲也不反駁,默默扶著林葵走到一邊,助他療傷。

  溫英水平趕曾子務可差遠了,原虎作勢向一旁衝去,他不知是計,跟著轉身。瞅準空隙,原虎使出自己的獨特身法,身形直直轉折,速度不減反增,霎時已衝至溫英身側。

  怎麼這麼厲害?溫英大駭,忙回劍刺出,同時他身後的同伴也一刀斬向原虎頸側。原虎一把抓住溫英手腕向上一提,借其劍架開那人的刀,同時使溫英腳底地面一凸,溫英立失去平衡。原虎就勢一拉一扯,慘叫聲中已將他扔向後方。

  使刀那人乘原虎扔人空門大開之際一刀搠向原虎胸口,又快又狠,比之溫英又厲害許多。原虎仰腰後折,腳步一滑整個人成弓字避開,跟著挺身而起反肘擊向那人頭部。那人反應也不慢,反腕回刀,向前遞出一招右劃原虎腹側。原虎左掌下拍刀身,跟著提膝撞向此人背後。那人一個前翻避開,就地一滾退出戰團。

  丁行臉色微變,據他所知此子武藝不過泛泛,比之同行的雷行雲尚差上一截。但他先將橫行海鏡大名鼎鼎的龍爪一人擊成重傷;又一招收拾「斧頭幫」幫主溫英;使刀那人名叫張復,乃東海盟二輩幫眾中的一流好手,竟也不是他的對手。據曾子務說他還會什麼「妖法」?突然失蹤的這三天,他究竟去了哪裡?居然有如換了個人一般。他忽然對原虎產生了極大的興趣,暗暗下定決心務必要將他生擒,好好問個明白。

  原虎自然不知丁行轉念間想的這許多,打了這麼久,他對自己的力量越來越有信心,對山神玉的運用越發得心應手,早不是先時那個原虎。從入城到此刻不過五天,但日日危險緊迫的環境壓力下,他的潛力也得到空前發揮,以他現時能力,加上山神玉之助,實力甚至已遠超雷行雲。

  丁行微一努嘴,那兩名道士會意,將準備好的法術對準原虎扔出。一股強力「風柱」與三道烈焰瞬間出現幾乎同時向原虎擊去。丁行也出手了,他大鳥般飛起撲來,速度之快毫不亞於那股風柱,轉眼間已躍臨原虎頭上。

  原虎明白真正的強敵來了,他不可能同時避開或接下這三種攻擊,幾在剎那間已有了決定。他大喝一聲手臂上揮,十餘枚土針破土而出射向半空的丁行,同時人影一晃,俯身避開風柱,任憑那三道火焰打在身上。

  呃?不是土行道術,果真是妖法不成?丁行微一錯愕,幸好心裡早有提防,腰一扭,整個人斜衝飛開,避過土針。下面原虎硬挨一道「地焰陣」也不好受,他身上衣衫著火,高熱使他幾乎無法呼吸,他就勢在地上幾個翻滾,撲滅火焰。

  哇哇哇……我的衣服啊。機不可失,若那兩個臭道士再放下一個法術的話,自己豈非會變成裸體?原虎動作絲毫不見停頓,立刻翻身而起向那兩名道士衝去。

  眾人大為驚訝,挨了「地焰陣」一擊非但沒有受傷,還能立刻反擊!丁行剛一著地立喝道:「阻住他!」溫英與張復應了一聲迅速向原虎迎上,而那兩名道士也趕緊收攝心神,準備下一個法術。

  看著不斷接近的二人,原虎深吸口氣不斷提聚功力。不能在這兩人身上耽擱,否則今次必定要遭!一丈、五尺、二尺……一刀一劍同時出手閃電般向原虎劈來。原虎身體鬼魅般左右換晃幾下,硬是從刀劍空隙中擠了進去,而胸口與左臂也不可避免的掛綵。

  張復與溫英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虎是怎麼「卡」進這看似毫無間隙的攻擊中的。再來不及招架,原虎肩頭分別撞上兩人,已然瓦解他們聯手攻勢。

  山神氣自動湧向身上創傷,收口止血,而原虎幾個起落來到木行道士身前。沒人想到他會來得這麼快,木行道士臉色大變,猶豫一下終於決定還是繼續,又接著唸咒。原虎自不會給他機會,一拳擊往他腹部。

  突的腦後勁風襲來,力道沉厚,若不閃避非受重傷不可,原虎暗歎一聲收招回身。碰!飛速而至的丁行一掌擊在原虎封格的手臂上,一股無可抗拒的大力湧來,原虎再無力站穩,向後飛躍。那邊火行道士法術完成,「烈焰鞭!」脫手甩出一條「火鞭」抽往原虎,而溫英與張復則由左右繞向原虎退路。

  丁行果然厲害,一招間已讓原虎陷入包圍之中。半空中的原虎心急如焚,丁行來得如此之快,掌力之猛大出他的意料,以至一個不慎已陷入絕境。若任憑此情況發展下去,落地的那一刻,必是重傷被擒之局。

  腦中閃過婷兒那只靈獸的影子,好!是生是死就靠這一搏了。半空中的他看準「火鞭」來勢一把將其抄住,霎時鑽心痛由掌心傳來。原虎顧不上叫疼,借力一扯已橫飛向那名火行道士。丁行冷哼一聲:「找死!」,躍起迎上。要知原虎這麼做雖可暫時避開後面等著他的溫張二人,但也因此自己在空中完全被這條「火鞭」牽引,再難做出任何動作。說「任人魚肉」也不為過。

  原虎等的就是這一刻,他體內山神氣剎那間連續全力前衝後退達三次之多,帶得整個人在半空頓的一頓,緊跟著將全身力道聚到腳下,猛的放出。就是這麼一頓,已然扭轉局勢。丁行眼巴巴看著必中的一擊落空,而原虎在自己左方有如神助般身形一滯,隨即竟不落反升,人已越過自己向那名目瞪口呆的火行道士撲去,自己則無奈下落。

  還在半空,原虎心念操動一塊拳大石塊離地飛起,將那名早不懂反應的火行道士打暈。而自己在落地同時扭腰回身,卻是繞開丁行回撲向那名木行道士,只要再將他解決,自己並非沒有機會贏!

  眼見就要成功,豈知非但功敗垂成,還被這臭小子擺了一道,折損一人。丁行幾要氣炸了肺,他怒喝一聲不再保留,全力向原虎殺去,不用活捉了,殺了他!

  木行道士露出一絲不屑的笑意,自己已經完成法術,後面有張復與溫英搶上護衛,丁行也全力趕來,我還怕你這小子不成?他對著原虎使出法術,同時人向後面退去。

  「龍卷咒!」一股龍捲風平地出現向原虎捲去,場內立時飛砂走石目不能視,強大吸力引得樹木猛烈的向場中搖擺,一些較輕的物體已開始慢慢向風眼移動。

  一時間所有人都不能再有任何行動,只能護住頭臉等待法術消失。終於,龍捲風漸漸變小最後散去。各人急看場中,先前原虎立足處竟被強風吸掉一層地皮!地下紅色的土壤外露,煞是觸目驚心。

  溫英到處望望,疑惑道:「人呢?」

  木行道士不滿的盯了他一眼,傲然道:「在此風之下,他恐怕早已身死,屍骨無存了……」忽的看到張復與溫英兩人驚恐看著自己身後,臉上表情就像活活見了鬼。

  呃?剛想回頭,一股大力擊在腦後,木行道士眼前一黑,昏了過去。原虎吁了口氣,跨過木行道士身體,向溫英與張復走去。這一下太過詭異,除非知道山神玉底細的人,否則無論如何也想不出原虎是怎麼無聲無息來至木行道士身後的。溫張二人不可抑制的發起抖來,驚叫一聲轉身逃去。

  丁行畢竟非兩人可比,雖滿心疑惑,但他已隱隱猜出這與原虎那奇特的控石之技有關,暗忖就算沒那兩個草包,自己該也可勝他,當下冷哼一聲迎上。

  就在這時鄧府四周突的傳來無數人的腳步聲,數十根火把正向這邊行來,每根火把周圍黑壓壓全是人影。剛才那道龍捲風威勢實在太大,終於驚動周圍士兵。

  原虎知道再不能逗留,轉身欲逃。丁行哪會容他逃去,幾在原虎轉身的剎那他人已撲了過來,伸手按向他的肩頭。原虎沉肩避開,就勢撞了過去,同時右手連彈幾下,幾根土刺冒起扎向丁行的腳。丁行使出一套奇特的步法,身形行雲流水般循一定規律移動,幾下轉折竟來到原虎左方,橫腳撐向他的小腹。

  還是第一次遇上這麼奇怪的身法,原虎施出急行換向之術,體內山神氣移向左側,人手不抬足不動已右移一尺。什麼!?丁行嚇了一跳,這小子古怪招數層出不窮,究竟從哪兒蹦出來的?手腳卻絲毫不緩,立刻跟進拍向原虎後腦。

  原虎腳下一滑旋轉了半個圈,已與丁行相對,雙掌推出。就怕你不來,丁行大喜,暗想:只要兩人這一掌對實,以自己功力,必可將他拖至援軍趕到。想也不想跟著遞出雙手。

  兩人四掌相對,丁行立覺不對,怎麼對方掌上輕飄飄的一點力道也沒有。忽的看見原虎嘴角露出嘲弄一笑,身子後仰,似欲退去。好狡猾的小子,竟想借我的掌力退走,豈能讓你如意。丁行強行收回掌勁,他自然遠未到掌力收發由心之境,這麼一下已受內傷。

  緊接著讓他驚駭欲絕的事發生了,原虎非但未退,雙掌還不可能的湧出兩股強絕力道逆行穿透自己經脈。一瞬間丁行終明白原虎的真正用意,他到這一刻都還未放棄制敵。他準備先以退走假象引人上當,然後一舉將丁行制服,其應變之能,以及在危險臨頭時的大膽果絕,足以讓每一個見慣平日原虎的人驚歎不已。

  雖不甘心,但這兩股掌力太強,加上自己先收回內力,經脈空虛,已無法抵禦。丁行狂噴一口鮮血,飛跌開去。他至此刻仍不明白,原虎究竟怎樣做到將內力控制自如的。四面八方都有人圍了過來,最前面的人連臉都可以看清了,原虎知道機不可失,趕緊上前抓住丁行,只要將他帶走,該可知曉很多事。

  然而久不出手的曾子務偏在這時揮劍攻上,原虎心叫可惜,自己雖可勝他。但也非一兩招的事,看來無法如願了。他毫不遲疑的退開,在包圍網形成前從容逸去。

  遠遠的溫英看著剛才一切,只感頭皮發麻。他忽的記起了在舅舅身邊,那名叫歸藏的神秘男人曾這麼評價原虎等人的話:「千萬別小看他們,這幾人有著我們估測不到的強大實力。想對付他們,決非易事。」第一次見面時這個原虎在自己眼中武藝只算二流,才幾天功夫,竟然……再想想下落不明的雷行雲等人,溫英心裡一顫,我們,說不定真惹到了些不得了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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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在漆黑的夜色中原虎飛快的奔行著,雖只瞭解大致情況,但他已知道鄧大帥與行雲等現時還未遭毒手,先放下了一半的心。剛才在眾人齊心合圍下原虎展現了驚人的心智實力,也讓他對自己有個重新的認識。以前在夥伴中還沒有發覺,原來自己不知不覺已到了這種程度,也使他更加有信心與敵人周旋下去。雖然現在幾乎整個海鏡都是敵人,自己只要一個不慎,就是萬劫不復的下場。
  他下一個目的地是藥神婆處,小蘭必定已經醒來,三天下落不明,她一定正在為我擔心吧,想到這裡整個心都熱了起來。而且自己也迫切需要有人告訴這三天海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他腳下加速,如飛般穿越空無一人的大街小巷,向碼頭而去……

  半個時辰後。

  原虎呆立於已成一片廢墟的小屋前。以前那座陰暗神秘,充盈著藥香的小屋,現在已變為一堆燒得漆黑的斷磚殘瓦。想不到連藥神婆也遭了毒手,原虎生出天地(海鏡)茫茫,竟無處可去的感覺。其實也怪自己疏忽,當時帶小蘭求醫就與丁行發生了衝突,隨後又幾次前來,只要有心人,當可查出藥神婆與自己一行的關係。唉,不過藥神婆乃老江湖,手段又高,定不會有什麼危險。原虎記起與她之約,看來只有到那時去亞天峰頂,再見小蘭了。

  在這裡呆著也沒意思,原虎明白今晚已再查不出什麼,不如留待體力明日再想辦法。可到哪兒去休息呢?忽的腦中靈光一現,他找到附近一處廢棄的倉庫,在裡面一個角落慢慢沉入地底,就在力障裡睡起了大覺。再沒有比這裡更安全的了。

  翌日,原虎由那座倉庫中悄悄出來,混跡於碼頭上的人流中。昨晚一覺真是舒服無比,今早起來自己感覺前所未有的神清氣爽,看來以後倒可多在裡面睡睡。

  仔細考慮過後,他發現自己現在的當務之急並非是去打聽行雲等的下落,而是先解決吃穿這兩大難題。縱然山神玉療傷奇效,但也醫不了肚餓,算算也有近四天沒有吃飯,腹中現在正可謂「聲如雷鳴」。還有就是衣服,外袍當日用來包裹灼玉匣,混亂中早已不知去向,內衣在昨晚打鬥中又是火燒又是地上蹭啊磨的,早爛得不成樣子,加上自己蓬頭垢面,真有幾分像乞丐。幸好現在是在大批碼頭苦力中,大家誰也好不了哪兒去,倒不怎麼顯眼。若到了大街之上,恐怕只要自己隨便找個牆角一坐,就會有人扔錢過來。

  思來忖去,終還是只有做賊一途。原虎歎了口氣,沒辦法,就當從權吧。他轉入一條橫街,準備找一家看來比較富裕的就下手。東轉西轉,好半天後終看中一家屋瓦光鮮寬廳大堂的人家。瞅瞅左右無人,一下躍進牆去。

  不出所料,後院寂靜無人,原虎悄悄摸到屋後靜聽,屋中也一個人沒有,他翻開窗戶溜了進去。東翻西找一陣,搜出一件合身的衣衫和幾十兩碎銀。畢竟不慣白天做賊,原虎只帶上這些與屋中豪華擺設並不相稱的「戰果」匆匆離開。

  找家澡堂舒舒服服的洗了次澡,換上乾淨的衣裳再到一家館子裡美美吃上一頓。等到自己都覺得懶洋洋想睡了時,他這才大搖大擺的走上大街。

  在吃飯時他曾刻意偷聽左右鄰桌人的對話,卻沒得一點有價值的消息。大概是齊應賢禁令甚嚴,所以人人均避諱甚深,不敢說及一點有關這幾天變故的話題。而原虎也不敢自己主動去打聽,怕惹人懷疑。

  現在最快最有效的方法當然是直接摸到齊應賢府上,在那裡定會有收穫。可是就算要做,也得等到晚上。再說無論現在多麼厲害,自己這個「夜探」的菜鳥級人物,想獨闖齊府,恐也凶多吉少。原虎在大街上邊行邊想,連著幾個辦法都難以進行下去。唉,要是昊來在就好了。

  忽的眼角一個熟悉的人影一閃,跟著轉入一條橫街。原虎心念一動,已記起這是當日自藥神婆處出來後曾跟蹤過自己的三個人之一。雖不知他具體屬哪邊人馬,但不論怎樣,跟上去也比在街上傻逛強。主意打定,忙綴了上去。

  這個人很警覺,普通人可能難以發現,但他在走動間忽快忽慢。有時一小段路要走上半天,還不時停下借買東西觀察周圍情況。有時卻快得出奇,大步流星,但當你匆忙跟著他轉過一個街角時,卻往往發現他正站在某個小攤前看著轉角處,顯然有著極高明的跟蹤與反跟蹤經驗。

  幸而原虎經過不斷吸取山神氣後,本身靈覺大為提升。就靠著超越常人的敏銳感覺,他緊緊「鎖定」那人,不緊不慢的躡在他後面,一路穿越大街小巷,最後漸漸走入海鏡城北面的住宅區域中。

  這裡可算海鏡的「貧民窟」,很多貧苦人家都在此安家落戶。人員混雜房屋殘破,小巷中污穢骯髒,東搭西建的臨時房舍隨處可見,擁擠不堪。也正因如此,反最適合見不得光的人躲藏,各屋間有無數暗道狹隙,不要說初來的人會暈頭轉向,就連很多長住於此的人,也無法盡識每一處地方。

  進到這裡後原虎不敢怠慢,全力集中精神跟著此人,在各處百般一樣又卻百般不一樣的小道、長巷、破屋、爛房間穿來插去。就在自己快要被旋暈了時,那人終於停了下來,走入一間與別處小屋毫無二致的木板房中去。

  原虎吁了口氣,好險,差點就跟丟了。他不敢直接走過去,左右看看,斜插入一條充滿腐臭的,污水長流的小巷中,悄悄來到那間木屋背後。將呼吸放細放長,直至微不可聞,他這才蹲身於窗台下,凝神靜聽屋內動靜。

  「這兩天官兵查得很緊,打聽不到別的消息。」這時只聽屋內一人道。

  「失散的弟兄們有聯絡了嗎?」一個年輕的聲音道。原虎皺了皺眉,聽起來好熟,但卻想不起是誰。

  「沒有,我又不敢留下暗記,沒辦法跟他們聯繫上。」先時那人道。

  一個粗豪的聲音大聲道:「要不是那兩個狗賊叛變,我們也不至於……」

  那年輕的聲音道:「現在急也沒用。當務之急還是要救出宋爺,有了他,我們才有機會翻身。」

  先時那人道:「可是宋爺被關在齊應賢府上,就我們幾個人能行嗎?」

  那粗豪的人似乎甚為惱怒,罵道:「你怕死就不要去!我就算死了,也不放過齊應賢那混蛋。」

  先時那人也怒道:「誰怕了?我只說要好好計議,否則白白去送死,也不見得是好漢子。是不是,吳大哥?」

  那粗豪的人哼了一聲。原虎卻一下想起屋中人是誰了,那個年輕的人正是與自己有過一面之緣,龍船會的「龍腹」吳宗之。聽聞龍船會已被齊應賢滅了,「龍頭」徐業身死,沒想到吳宗之還逃了出來隱身於此。他們商量著要去救的,自是有「智囊」之稱的「龍頸」宋山了。

  屋中的人又開始議論,原虎卻沒心思聽下去。他心念急轉,生出一個大膽的想法。再考慮一番,終下定決心,只見他伸出手,輕輕在窗沿上敲了兩記。

  「咯咯!」這兩聲輕響就像有著巨大的魔力,屋內立刻靜寂無聲,落針可聞。這種前後強烈的對比變化,份外讓人覺得詭異。

  三個呼吸的時間,但對屋內屋外的人來說均有如一個時辰般的漫長。估計裡面的人有了適應的時間,原虎這才輕聲道:「裡面的朋友,在下並無惡意,可否進來一談?」

  又隔了一會兒,吳宗之道:「請進。」

  原虎慢慢站起,緩緩拉開窗戶,輕輕躍了進去。腳未著地,兩件兵刃已向他招呼過來,左刀右斧,均是高手。原虎體內山神氣扭返,整個人憑空後退,貼著牆壁滑開半尺,隨後腳步轉錯間已退至小屋另一頭,揚手道:「等一下。」

  那兩人想不到這麼都打不著他,還被他在眨眼間跑到那邊,均知此人武藝之高,兩人聯手也非其對手。他們對看一眼,卻又攻上。

  這下有時間看清,使刀的就是那名被跟蹤的男子,使斧的則是個牛高馬大、一臉絡腮鬍的漢子。吳宗之並未參與打鬥,只站在一旁看著二人攻擊。原虎一個跨身踏前一大步,猛的切入兩人進攻路線間,封死他們所有攻勢。隨後一掌拍在那漢子斧面上,山神氣生出粘勁,一牽一引將他帶向一旁。另一邊則隨手造出根土刺將使刀那人避到牆角,無法動彈。

  他這麼做其實是經過充分的考慮。他們與龍船會失和不過因為一件小事,現在雙方均屬落難之人,這麼一點小芥蒂已可忽略不計。對方現在正在困難時,而自己也急需幫助,雙方該有合作餘地。自己先才出聲相告,就是想表明我有不可忽視的實力,能夠不被發覺的接近,但卻無意危害你們,所以才明示加上進來後不傷一人,以吳宗之的才智,當可明白原虎的意思。

  果然吳宗之伸手阻止欲待再上的兩人道:「不用打了。想不到會在這裡見到原兄,今日來此有何見教?」

  原虎收回土刺,對著惡狠狠盯著他的兩人,舉手退後兩步示意不必再打,這才道:「你們需要幫助,我也需要,就這麼簡單。」

  吳宗之哦了一聲。他也明白,自己三人若真想去齊府救人,是不可能成功的。自己擅長的是道法,非是武藝。那兩人乃龍船會中五朵浪花級的高手,卻在一招間被原虎制住,若得他之助,事情成功率會大上許多。

  他也非婆媽之人,一想通就乾脆道:「好。原兄助我救人,卻不知我們能為原兄提供什麼幫助?」

  原虎找張椅子坐下,舒服的伸個懶腰:「請吳兄將這三日發生的事詳細告之。」



第九章

  那漢子對吳宗之道:「大哥,這人來歷不明,你怎麼能隨便答應他。」
  吳宗之舉手示意他不必再說,斥道:「你還看不出來嗎?他若要害我們,這裡早被齊應賢包圍啦。不用多說,我意已決。」

  那粗豪漢不敢再說,氣哼哼的與另一個坐到一邊。吳宗之也坐下,訝道:「怎麼原兄會有這麼奇怪的要求,難道你還不知道嗎?」

  原虎不知該怎麼對他解釋,苦笑道:「霜雪珠現世那天大亂時我因為一些原因失去知覺,直到昨天才甦醒過來,且孤身一人,所以急於知道這三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行雲和大帥他們到哪兒去了。」

  吳宗之露出釋然表情,點頭道:「原來是這樣。那天人群大亂,控也控制不住。後來我們才知道那幾個敢在龍族手上奪珠的人竟是鬼族高手,與敖晶對敵者正是赫赫有名的血海.重屍。乘亂龍頭帶我們也加了進去,伺機搶奪霜雪珠。後來那條蛟龍現了原形。」說道這兒吳宗之臉上露出恐懼之色。「太可怕了,那情景我簡直一輩子也忘不掉。那東西簡直不分敵我,很多人都死在它手上,它周圍全是屍體。那四名鬼卒捨了附身的人現出原形,但在我們合攻下終於還是死了三個,跑了一個,重屍與敖晶兩敗俱傷,也退走。霜雪珠仍落回龍族手上。」

  「後來敖晶將他交給你兄弟雷行雲保管。鄧廣洋在那時宣佈要棄職隱退。不妨告訴你,我家龍頭與海成是拜把兄弟,一直都在助他奪取此位。當時因龍族的人在場,沒人敢反對,大家都散了。鄧廣洋與龍族回府,準備過幾天跟養好傷的敖晶一道離開。就在這時,料想不到的事發生了。」吳宗之臉色忽的變得無比蒼白,似乎接下來要說的事,定然非常可怕。

  「就是在當天晚上,溫成同邀約海大人與齊應賢到他府上,同時被邀請的我家龍頭和韓紹南等一些海鏡頭面人物,名義是赴溫成同五十壽宴。我們都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去了。就在宴會上溫成同突然拿出一個據說是『天道』殺手的人頭,並指海大人勾結『天道』殺手組織殺害黃銳,謀害鄧大帥,證據確鑿,就要在宴上逮捕他。更令我們吃驚的是,溫成同竟還拿出一封文書,可以證明齊應賢乃界羅武神大弟子,界羅現任兵馬總帥齊務北的堂兄,有勾結外敵之嫌,也要一併逮捕。」

  「就在這時,李七出現了,我這時才知道海大人確是已與李七達成秘議,海大人當場要李七殺了溫成同。但萬萬沒想到,李七,他竟一出手就將海大人的頭摘了下來。就在我們還摸不清頭腦時,曾子務與林葵那兩個狗賊,趁龍頭不備,就……同時外面突然出現了很多士兵,開始圍攻溫府。到那一刻所有的人才明白過來,原來真正與李七勾的,是齊應賢才對。海大人與溫成同,一開始就已經注定失敗了。」吳宗之說到這裡聲音有些哽咽,看來徐業的死,對他打擊非常大,另二人也難過得垂下頭去。

  他強打精神,伸手在臉上抹了兩把,略帶些倦意的繼續道:「後來我才知道龍族那晚突然不告而別,原因不明,齊應賢才敢乘溫府夜宴之機發難。溫成同在兩名神秘高手的保護下不知去向,我與他兩人拼了半夜才僥倖逃出。韓紹南當時就降了齊應賢,東海盟與龍船會素來水火不容,他藉機帶人剿滅了我們總舵。宋爺失手被擒關在齊府,兄弟們死的死、散的散,活下來的都不敢露面,唉……」他終忍不住,強忍已久的眼淚流出。「男兒有淚不輕彈!」原虎明白他的感受,只默然不語。

  吳宗之很快將情緒調整過來,擦擦眼淚,又道:「齊應賢蓄謀已久,暗中收買很多軍中將官,當夜迅速控制海鏡,封閉城門碼頭,所有人均不能進出。城內則嚴行宵禁,更派大批人滿街搜抓敵對的人,弄得人心惶惶,現在整個海鏡已是他的天下。」

  原虎急忙問道:「大帥呢?行雲他們呢?」

  吳宗之搖搖頭道:「不知道。那晚逃出後我們就躲在這裡,只派蘇景出去打探消息。」說著向被原虎跟蹤的男子一指,「他的追蹤術很不錯,人也機警,可惜還是沒防住你,事後很多消息都是他打探出來的。」

  看見原虎望向自己,蘇景知機的接口道:「鄧大帥的府上也遭了襲擊,但聽說齊應賢的人進去時,裡面已不見一個人影,也沒傳出大帥和你的朋友被捉的消息,我想他們應該沒事。」

  雖沒明確答覆,原虎總算是鬆了口氣。他對吳宗之和蘇景道:「謝謝你們。今晚救人的事你們準備怎麼做?」

  吳宗之從一個小櫃中拿出一幅圖道:「這是齊應賢府邸的地圖,這兩天情況特殊,警衛該會嚴上許多,所以這上面標的警衛佈置就沒什麼用了。但仍對我們有些幫助,這裡就是牢房。」他指著東北角的一處地方道。

  這與他們幾人上次從鄧廣洋處得到地圖一模一樣,看來海鏡主要頭頭們互相之間都有對方府上的地圖佈置。記下位置後,原虎問道:「該怎麼過去呢?」

  吳宗之指著西面道:「這裡是齊府花園,裡面有個小湖,有暗渠通向外面,我們可以從這裡潛進去。然後順著圍牆來到牢外,在平日這一段路守衛會比較少,但現在就不知道了。」

  得知有這麼多情況不明瞭,原虎眉頭大皺:「情況這麼不明,你認為會成功嗎?」

  那豪漢忍不住拍案而起道:「早知你不肯誠心幫我們,若是害怕就早點滾開!」

  吳宗之厲聲喝止他道:「宋盛,坐下。原兄不是這樣的人。」

  原虎摸著下巴沉吟道:「放心吧,我答應過的事一定會做到。唔……這樣吧,我看還是我一個人去好了。你們在外隨時掩護我。」

  什麼!?三人全呆了起來,原虎竟想一個人獨闖齊府去救人!他不是自大到找不著北了,就是個無可救藥的白癡。

  宋盛冷笑一聲,一副把原虎當傻瓜看的樣子:「不要被我罵了膽小就充好漢,你要想死我可以借你斧子,但千萬別連累我們。」

  蘇景雖沒說什麼,但也可看出他認為原虎在說瘋話。

  吳宗之雖沒明說,但也疑惑道:「原兄有把握嗎?嘿,老實說,齊府現在守衛嚴密無比,若憑一個人實在……」

  原虎不答,逕直走到屋心,在眾目睽睽下沉入土內,然後又無聲無息的從吳宗之背後冒出,這才對張大了口不知該作何反應的三人微笑道:「你們覺得這招怎麼樣?」

  好半晌吳宗之才懂回答:「小弟真是服了,原兄竟有如此奇術,無怪乎敢視齊府如無物。」

  原虎不置可否的擺擺手道:「其實我本不敢去。但現在有了三位相助,這才敢冒險一試。」這話倒不是謙虛,他這土行之術並非萬能,否則也不會在陰焦的「指地成鋼」法下吃了大虧。

  吳宗之感興趣道:「哦?原兄有何計劃,不妨說來聽聽。」

  原虎不答,卻反問道:「聽聞吳兄精擅水行道法,不知可否在今夜弄些障眼的東西?」

  吳宗之聞言一呆,隨即有會於心的笑道:「沒問題。」

  原虎也嘿然一笑:「那就好辦了。」他拉過齊府地圖,開始細細佈置起來。

  原虎決定孤闖齊府並非有勇無謀之舉,相反是經過仔細考慮後才做出的決定。要知宋蘇二人武藝不夠高強,吳宗之則不適合做這類事,去了用處不大。自己仗著山神玉之助,反而可以輕易進出齊府,到時只要有了吳宗之弄出的障眼之物,他們再在一旁伺機製造些小混亂,自己去救個把人出來,該不是難事,說不定還可以順手牽羊從齊府中得到些有價值的東西,甚或打探出行雲等的行蹤。

  當日各人自去做準備。當夜色降臨時,一行四人悄悄離開城北「貧民窟」來到海鏡碼頭處。

  由於齊應賢封鎖港口的緣故,夜間碼頭空無一人,只有一艘艘大大小小的船隻默默隨海浪一起一伏,偶爾一兩聲不知名的吱呀聲響才稍微打破夜空的寧靜。

  來到一處隱暗的角落,吳宗之著三人在一旁等候,他執出八張符紙夾在指間,開始對著海水默念。初時毫無異狀,漸漸,原虎覺出了變化。周圍逐漸開始開始出現一絲淡淡的霧氣,皮膚也可以明顯的感覺出空氣的潮濕,越來越濃,越來越廣。如果這時有人站在高處看著海鏡城的話,他就會驚訝的發現,一片奇異的濃霧正由碼頭而起,逐漸吞食了半個海鏡。

  好半晌後,吳宗之停下來抹抹額上的汗水,頗有些吃力的笑道:「好了,只可籠罩半座城,這已經是我法力的極限。幸好齊府也包括在內,原兄的要求已經辦到。」這時霧已濃得一尺開外就難見人影。

  原虎不禁暗暗咋舌,吳宗之說得輕鬆,實則製造這場大霧所需法力極強,他定然已有高階水行的道行。龍船會藏龍臥虎,若不是這次變故來得太猛太快,要將他們滅掉談何容易。一想起自己差點就要與他們為敵,原虎就生出古怪想法,也不知該不該感謝齊應賢?

  吳宗之滿意的看看四周(儘管什麼也看不見)道:「現在就算有人發覺不對,要將這霧散去,也非一時半刻可以辦到,我們該有充分時間行事。」

  原虎滿意點頭道:「走吧,按計劃行事,別走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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