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不動明王咒」乃是佛家法術中至高無上的「明王降魔咒」中的一種,此咒一經使出,施咒者身上便能加持不動明王之神威,凡此任何外力及諸邪魔道均不能傷其分毫,端的是第一等的防禦法術。天驕能使純正道法已夠讓人驚奇的了,但畢竟道家法術流傳極廣,且門支甚多,故神州之上修習法術者大部分均習道法,如五行道術及降魔道術等等。但佛門最重正邪之分,修行者心念但有一絲駁雜便可能前功盡棄,所以佛門法術雖然威力絕大,但能夠使得好的卻少有其人。薛甲能以區區一個妖身使出佛門法術,端的是驚世駭俗。
「不動明王咒」一經使出,一道似實還虛,飄渺若無充滿佛門正氣的透明光帶便縈繞在薛甲藏身的波動之外。天驕的「翻天雷法印」普一與其接觸,本是霸道無比的一擊,卻像打在一層棉花上一般,法力盡如泥牛入海,一點效果也無。
原虎先時見識過「翻天雷法印」的威力,自付就算自己,也難以挨那麼一下,但薛甲竟然輕輕鬆鬆就將其破掉,實在厲害。天驕一擊未果,他也知道在「不動明王咒」面前,自己任何法術也難以起到效果,因此翅膀一扇便準備退開。
薛甲佔得便宜,自然不許天驕這麼輕易就離開。只見其纏繞在外的光帶一下抽離,久未現身的薛甲終於散去「隱身法」,自虛空之中出現,手上長刀挾雷霆萬鈞之勢直追半空天驕,大有將其一擊斃命的氣勢。
面對現身的薛甲,天驕不驚反喜,只見他翅膀反向一拍,本是勁急的去勢瞬間收去。跟著看準長刀來勢腳爪在刀側面一勾一引,整個身體以刀為中心在半空旋了一周,變成倒立對著薛甲,同時一爪向其小腹抓去。
薛甲微微側身避過此擊,握刀之手一擰一收,天驕搭上的刀面已變為刀刃,且快速向後抽動。天驕無奈只好撤腳,否則四根腳趾得盡數報銷在這一抽之下。但他也非泛泛之輩,長長的翅膀一下張開,硬是在離地數尺之處凝住身形,跟著身體靈活的一晃已正了過來,翅膀鼓動間已退開數丈。
「好!」天驕有守有攻,於方才一戰絲毫未落下風,薛甲不由大聲叫了一聲好。他也不含糊,運刀身側一個跨步直進,同時刀劈身前。
薛甲這一刀自然不是在做無用功,雖出刀之時相距甚遠,但天驕一點不敢大意。他盯著薛甲手中長刀在空中劃出的軌跡,一邊凝神準備反擊的法術。突然,前方薛甲一下消失不見,就在天驕心中一驚之時,忽的他感到身前身後兩股凜冽無匹的刀氣向自己襲來,轉瞬間已逼近自己身邊毫釐之處。
幾乎在同時天驕已判斷出這兩道刀氣全不是幻覺,而是實實在在的能致自己於死地。在圍觀眾妖眼裡,剛才一瞬本在天驕身前數丈處的薛甲身影一晃已分別現於其身子前後兩方,一刀上撩一刀下劈向天驕攻去。
這絕不是簡單的「神行追影」,兩個薛甲都是真的,如此一來就只有一個解釋,他用的是「分身術」!分身術,顧名思義就是能將施術者一分為二,甚至一身化數,從而達到擾亂敵人耳目,或者從各個方位攻敵,使其避無可避,難以招架的上乘法術。雖然「分身術」的一個缺點就是分身的同時會分化自己的力量,而分身受損,本體也會跟著受傷,但如對付比自己弱小的敵手,卻極為有效。
面對兩個薛甲,天驕終於露出一絲慌亂之態,他展開的翅膀一收圍攏在身上,好像想以此抵擋薛甲長刀的攻擊,同時天驕本人身子一縮變得像個圓球也似,以圖盡量減少著刀之時的衝擊。
背嘲撩!兩聲金鐵交鳴之音幾乎是同時傳出,天驕不愧鐵爪銅羽,薛甲這兩刀只是砍下數片羽毛,並沒預期中將天驕一刀兩斷的效果。因兩刀力道相對,故著刀的天驕身子仍在半空,兩個薛甲同時回刀一揚,便準備再攻。
就在此時,先時正面面對天驕的薛甲腦中一驚,似是感到有什麼危險臨近一般,舉至頭上的長刀在掌中一轉,順勢已向自己身後劈去。同一時刻,在他身後也出現一個天驕,兩掌一伸按住薛甲腰肋兩側,口中尖嘯一聲:「颶風之鏈!」
在天驕話音未落之時,只聽薛甲身側傳來一陣裂帛一般的奇異聲響,跟著自天驕掌按之處起,似有萬道利刃翻騰而起向薛甲全身滾去,一陣裡啪啦的撕裂聲響中,薛甲身外所披的那件引人注目的青銅古甲片片而碎。而在此刻,另一薛甲也將捲縮成球的天驕一刀劈得向地上砸去,順著刀刃,終有一絲鮮血滴落。
方才雙方之間你來我往,互不相讓,極盡詭奇之能事,一時變化真非筆墨所能形容。天驕的表現已大大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在遭到薛甲分身術的攻擊,無法招架之時,他不惜冒生命之險,竟然也使出分身術以攻對攻,在近距離下施展出木行高階道法「颶風之鏈」,給了薛甲不小的打擊。同時由於分身術分弱自身的力量,在薛甲第二刀之下終於受傷。
但無論是臨敵表現,法術運用還是危急關頭的應變能力,天驕均已達到相當之高的水平,如果此次大會沒有薛甲半路殺出的話,北妖王一位絕對非他莫屬。
互中一擊之下,兩人同時收去分身各自退開,薛甲在「颶風之鏈」的直接攻擊下粉碎的青銅古甲被其用妖力凝聚,故看起來就如沒有損毀一般,而從其外表也看不出方才一擊究竟對他造成了多大的傷害;天驕則有些狼狽,連中薛甲大力三刀,特別是最後一刀將其重創,他右邊的翅膀稍稍有些傾斜,看來已暫時無力再使用。而薛甲刀氣對他本身傷害也不小,天驕那鋒芒畢露的凜冽妖氣現在已稍微有些黯淡下來,此刻他少有的沒有再主動攻前,而是蹲伏一旁狠狠瞪著薛甲。
薛甲將長刀一轉,已收入背後鞘中,他看了看一副桀驁之態的天驕,沉聲道:「認輸吧,你並非我的對手,能鬥到此刻已非常難得。」沒有人會覺得他這番話是在故弄玄虛,事實上,在展現出自身實力以後,薛甲說任何話都不會過分。
面對薛甲的勸告,天驕傲然一笑,冷然道:「我天驕從不知道該怎麼認輸,況且,誰勝誰敗,恐怕還未可知。」
「哦?」薛甲一愣,隨即微微一笑退步將手一攤:「那麼,請出招。」
無論是誰,都看出現在兩人間的戰鬥實已到了隨後時刻,沒有第二擊,接下來的出招將全力以赴!
天驕點了點頭,緩緩直起身子:「很好,只望你不要後悔才好。」說著雙腳輕輕一彈已漸漸離開地面。他並沒有扇動翅膀或者使出飛行法術,換言之,這純是靠自身強大的妖力將身體帶離地面。
面對這定然是強大法術的先兆,薛甲卻像是在欣賞一般,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看著,既不動,也不說話。天驕漸漸升至約四丈高下,此刻在其周圍數條血紅色的閃電纏繞不止,發出陣陣劈劈啪啪的爆響,同時會場上空的雲層迅速低沉陰暗下來,空氣中微微帶上一股潮濕的氣息。
原虎感受著撲面而來的潮氣,體內山神氣竟自動緩緩流動佈滿全身,顯然已從其中感受到相當的危險。猶豫了一下,原虎一把摟過小蘭,同時山神氣大量逸出體外,將小蘭也包裹其中。小蘭先微微一驚,隨即便順從的偎依在原虎懷中。
第九章
天驕此刻便如一隻鬥雞般,全身鐵羽倒豎,兩隻金黃的鷹眼泛上一層紅潮,加上身周赤煉毒蛇一般的電流竄動閃躍,模樣真是說不出的猙獰可怖。薛甲也終於有了行動,只見他似是循著某種步法,由左至右,再由右至左緩緩走了大約十步,便停留在方才站立之處,一雙虎爪粗大的指節靈活之極的變幻出各種排列形狀,隨著動作的進行,一根根透明的絲線撒網般緩緩散佈在擂台周圍。
也許是感受到天驕即將出手的巨大危險性,圍在四周的的眾妖自動讓出一個大約十丈見方的圈子,使得擂台看起來更加空闊。就在此時,一陣狂風毫無預兆的自四方刮起,頃刻間夾裹著大片雪花的寒風掃過全場,同時也大大影響了眾妖的視線,而擂台,也在風雪包繞下變得模糊一團。
狂風倏起忽止,在群妖還來不及抱怨的時候,會場重又變得一片寧靜。而方才被刮起的大量雪花,這時才紛紛揚揚的降了下來,一時間有如瑞雪初至,到處都是鵝毛一般的雪片飄揚,把本已清掃乾淨的會場重又裹上一層銀裝。
一片雪花夾雜在眾多雪花中悠悠下落,它那幾乎沒有重量的身體使其在空中保持了極緩的降落速度,任何一點外力都有可能改變它的方向。眾多同伴均各自落往不同的地方,而它,也在一隻冥冥中看不見的手的牽引下,落到兩妖站立的擂台之上,著地時還無聲無息的彈了一下……
根本沒有約定,然而對持中的薛甲和天驕,還是不約而同的將精神放到了頭頂那朵緩緩下落的雪花之上,沒有誰能說明白為何兩妖會在無數雪花中挑中這一片,但在那一剎那,他們的心神已全部傾注其中,並隨著它的下落不住交纏相鬥,試探著彼此的虛實。
在雪花落地的瞬間,並沒有誰能夠注意到,它落下的那一點,恰好在兩妖直線位置的中間,不偏一分,不差一毫,便似事先已演練過萬千次一般。而同時,就在雪花落地後因反彈力騰起的剎那,就好似因此而開啟了一個隱秘之極的信號,天驕和薛甲出手了!
天驕於半空尖嘯一聲,身周赤紅電流盡數湧到手上,跟著他兩手併攏,指尖突出,對著下方薛甲一甩。出乎意料,電流並未射向薛甲,而是像一根絲線般直衝向天,穿入雲層。轟隆隆,立刻,低厚的雲層裡傳出一陣轟鳴,緊接著,就如被兩隻巨手撕開般,雲層中心裂開一道「大口」,四道有若萬馬奔騰之勢的瀑布般的紅色電流直瀉而下,最後交合成一道粗大「電柱」直取下方薛甲。
原虎先還以為天驕會使岳昊來曾用過的「四界神雷」,至此才發現自己錯了,這道法術威力之大,已遠遠勝過火行高階的「四界神雷」,甚至已超出火行最高階的「三昧真火」或者「雷公錘」!
不過眨眼之間,雷柱已臨薛甲頭頂,其足以毀滅一切的力量毫無保留的散佈於空氣之中,刺激著數萬妖眾的神經,原虎毫不懷疑,若被其正面擊中擂台,連帶方圓數里之內,所有物體都將化為飛灰。而直面法術的薛甲竟然臉露讚歎之色,似是在為天驕此招喝采不已,他看似漫不經心的緩抬一手,口中微微念了句什麼。然而令人難以置信的事發生了,只見像被什麼所阻,雷柱懸停在他頭頂半尺之處,再無寸進,也沒有爆發,就這樣,場上竟在這無比緊張的一刻奇異的靜止下來。而這時,彈起的雪花才又穩穩的落回地面……
「不可能……不可能……他怎麼會這個法術,不可能……決不可能……」坐於原虎之旁的老熊妖這時才像回過神來般,口中哆哆嗦嗦的不住念叨著,一臉難以置信之態。原虎這才注意到,連帶妖皇在內,看臺上的妖怪們臉色都不正常起來。
天驕使的什麼法術啊?這麼誇張。原虎好奇心忽起,低頭問小蘭道:「那天驕使的是什麼法術?怎麼他們全都這麼驚訝?」
小蘭茫然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也從沒見過。」
原虎不禁有點後悔派了石煉出去,若他在這兒,肯定能給自己解答。想到這兒,他不由擔心的向遠處望了望,怎麼去了這麼半天還未回來,難道真的有事?
「不是……不是天驕,是那個虎妖薛甲,他竟然、竟然會……」這時,老熊妖像是自言自語般喃喃的說道。
「什麼?」原虎奇怪的轉過頭去,是薛甲?他會什麼?
「天羅咒……」像是費了好大的力氣,老熊妖終於吐出這幾個字。
「天羅咒」,這並非普通道法,乃是天界獨有的仙法之一種,與「地網咒」齊名,均為禁錮之術的無上奧義。受術者只要被它定為目標,便再難以逃脫,而一旦受其所困,那便等於入了絕境,縱然你有天大本事也掙脫不了。最為可怕的是,「天羅咒」和「地網咒」結合起來,便成了仙術至高之法的一種:天羅地網。一旦施展開來,只要法術夠強,上達九天,下至黃泉,天地人三界,陰陽兩境均在其籠罩範圍內。當年也只有齊天大聖率萬妖造反之時,天界集合所有神仙天將之力施展過一次,雖然沒有困住孫悟空,但栽在這個法術上的妖怪,卻不計其數。如今重見此法,難怪識貨的妖怪會如此驚慌失措。
這薛甲行事真是每每出人意表,先是佛法,現在居然又使出了仙術,還是高級那種,也不知這妖怪背後究竟還藏有怎樣可怕的實力。難怪天驕那看似驚天動地的法術在他面前毫無效果,其實早在天驕攻擊以前,已在不知不覺中被薛甲布下的「天羅咒」給捕捉。除非天驕法力遠超薛甲,否則在「天羅咒」內根本不可能再有任何威脅到他的舉動,而這一點,顯然不用說也一目瞭然。
雷柱被一種看不見的力量給一點一點的消融,不過一會兒功夫,便消失不見。天驕似乎也明白了自己現下的處境,他沒有做無謂的掙扎,反而很瀟灑的在半空將腿一盤,作出一副隨你怎麼處置的模樣。
「投降吧,你自己也知道,根本沒機會再戰勝我了。」薛甲雙手環抱,對著半空的天驕慢慢說道。
天驕神情嚴肅的緩緩搖了搖頭:「我天驕乃東妖王啄風之子,只有戰死,沒有投降。你若想取勝,就殺了我吧。」
薛甲目中精光一閃而過,他喝了一聲:「好!」右手一翻已抽出背後長刀。
此舉立刻換來圍觀眾妖的紛紛議論之聲,也不知是為薛甲那超出想像的實力還是為天驕的高傲。原虎也料不到天驕性烈至此,他偷偷看了看坐於另一側的東妖王啄風,不由大歎真是有其父必有其子,縱在此危急關頭,啄風仍是一副淡然處之的樣兒,似乎馬上要被殺的不是自己的兒子。
薛甲長刀舉過頭頂虛對天驕,場上氣氛霎時變得無比凝重,所有妖怪的呼吸都不由自主的沉重起來,無數雙視線死死盯著薛甲手中之刀,如果目光也有實質的話,那把刀早不知被熔化了多少次了。
「慢!」隨著一聲吸引全場注意力的斷喝,妖皇終於說話。
薛甲微微將頭側向看臺,靜待下文。妖皇原本看著他的目光沉凝下來,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指了指天驕道:「何處所學?」
薛甲沒有絲毫猶豫,將頭一昂,口中吐出一個字眼:「上!」
眾妖又是一片嗡嗡的議論聲,薛甲已經很乾脆的承認了,自己的「天羅咒」乃是自天界所學。妖皇輕哂了一聲:「這麼說,是他們派你來的?」
薛甲緩慢的搖了搖頭:「不是。」
「那麼究竟是誰?」妖皇徒地暴喝一聲,一股烈如火,耀若陽,凝如山的無匹妖氣轟然爆發開來,直向遠處薛甲湧去。連身旁原虎,雖非直對其鋒,仍是給震得心頭一陣狂跳,妖皇出手,果然非同小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