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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東勝神州志 作者:紫淵 (已完成)

第四章

    一道赤焰離開劍身翻翻滾滾向石煉湧來,在一干幫眾百姓的驚歎聲中剎時便到石煉眼前。然而石煉接下來的表現卻一點也不配合,只見他漫不經心的將手一揮,那道所謂的「神火」就像狂風中的一點火星,立即消散得無影無蹤。

    剎那場上靜至落針可聞,由於變故實在太過突然,所有驚歎的人嘴巴都來不及閉上,劉護法甚至還保持著揮出火焰的瀟灑姿態。過得半晌,哽在眾人喉間的下半句驚歎終於發了出來,不過這長長的尾音顯然已換了對象。

    「你…你們究竟是什麼人,竟能破老夫的降妖神火?」劉護法總算自震驚中緩過勁來,他的表情就像看到平生第一大奇事一般,滿臉的不相信。

    「什麼叫『竟能』…是你太過差勁罷了。」原虎不由苦笑,看來已經有了相當的震懾效果,於是他示意石煉退下,自己走上前。

    「我說了,我們只是路過,無意生事。我們還要趕路,今天的事就此揭過如何?」原虎對猶自滿臉「震驚」之色的劉護法道。

    至此無論劉護法如何狂妄,也知他們全幫加在一起也非原虎等人對手。無奈先前把話說得太滿,就此認低似乎太損本幫聲譽,想到這兒他不由向後方隨他前來的那名年輕道士望去,似是盼他出手援助。

    然而那名一直冷眼旁觀的年輕道士卻並不理他,反傲然將頭轉向一邊,劉護法無法,只好一咬牙對原虎道:「閣下可敢留下萬兒,今後咱們砍山幫定當找回這個場子。」

    看你們的樣兒就知道會一輩子爛在定山鎮,怎麼來找回這個場子?不過對方既已服軟認輸,原虎自也不會再把事挑起來。他想了想,說山神恐怕他們也不會明白,於是他拱了拱手道:「在下高陽原虎,隨時候教。」

    哪知他這話一出,本來已轉身準備離開的那名年輕道士倏的轉過身,一臉訝容的盯著原虎,再看看他身後的小蘭,終於色變。原虎並未注意到那人的異樣,他回身拉上小蘭就準備向鎮外走去。

    忽的,石煉停步低喝一聲:「不好,大人,有妖怪!」

    原虎幾在同時也感覺到,正有大批妖氣迅速接近小鎮,定是先才樹林內的妖怪發現了他。「趕快將他們引開,以免傷及無辜百姓。」原虎立刻吩咐道,說著一把抱起小蘭縱身一躍,已越過眾人頭頂與石煉迅速向鎮外跑去。

    正不明白原虎三人為何這麼匆匆離開,忽聽街道盡頭不知誰驚恐的喊了一聲:「妖怪啊∼∼」話音未落,已見數十妖怪氣勢洶洶的向此處飛奔而來。

    一干人哪見過這等陣仗,剎時街上就炸了窩,無論是百姓還是砍山幫眾無不驚恐的四散奔逃,反應快動作也快的馬上搶進街邊的屋子,死死關上了門;反應慢點動作卻快的立刻擠進屋子之間的狹巷逃到另一條街;反應快動作慢的乾脆躺倒地上裝死,暗自祈求菩薩保佑;反應慢動作也慢的就只有傻呆呆站在街心……

    頃刻間街旁房屋緊閉,地上躺著數十雙目緊閉,臉色蒼白身子卻不住發抖的「死人」,以及兩位泥塑般昂立於街心的「勇士」……

    「妖,妖怪…這世上,真的有妖…怪……」劉護法兩眼呆滯,不住喃喃念道。

    那邊賈究鄢少幫主有心倒下去,然而方纔還要人摻扶才能立穩的身子此刻卻煞是爭氣,渾身上下硬得金槍也似,愣是不倒。可惜身體主人卻大為辜負其軀的「堅強意志」,賈究鄢臉上涕淚橫流,對劉護法哀嚎道:「劉護法,救命啊……」

    幸而眾妖來勢雖猛,卻並不打算對這二位怎樣,一刻不停已自他們身旁掠了過去,只有一名妖兵將賈少幫主的頭當作墊腳石踩了一下。

    待群妖去得遠了,眾人這才出門的出門,爬起的爬起,臉上卻還是止不住驚恐之色,自然也就對能夠由始至終屹立不倒的劉護法和賈究鄢大是佩服。

    那名年輕道士輕輕自一條小巷轉出,看著群妖離去的方向冷冷念了兩句:「原虎原虎,真是得來全不費功夫。」一提氣向另一個方向奔去。

    這一邊被眾人圍在中心不住誇獎的劉護法和賈究鄢忽的腳下一軟,不約而同齊齊倒地不省人事。「劉護法!?」「少,少幫主!?」場上又是一陣大亂。

    原虎抱著小蘭與石煉一道迅速離開定山鎮,為了不致牽連鎮中百姓,原虎並沒有潛地躲藏,甚至沒有施展全力奔行,而一直遠遠的將追擊眾妖吊著。就這樣兩幫你追我趕,不知不覺已行過數十里的距離。

    此刻身後的定山鎮早已望不見蹤影,原虎等人跑到了平原盡頭。左方橫亙的山勢已盡,那條大河在山盡頭一拐彎注入一座廣闊的湖泊。湖泊右邊,在原虎前方五六里遠的地方是一片佈滿樹木的茂密丘陵地帶,起伏不平的地勢叫人無法一眼望穿,丘陵綿延伸展,範圍竟可能廣達百餘里。

    原虎和石煉不約而同都慢了下來。小蘭奇怪的問:「為何不走了?如果跑到裡面,他們應該很難找到我們吧。」的確,前面的地形對他們而言是絕佳的掩護。

    「不,恐怕沒這麼簡單。他們在附近廣佈眼線,前面也許埋伏得有伏兵。」原虎有些憂慮的搖了搖頭,這麼一來潛地一途也將難以施行。

    「不會吧,我沒有感覺到妖氣啊?」小蘭有些不信。

    「所以我也只是猜測。這樣吧,石煉你走前,時刻注意周圍異動,我和小蘭跟著,咱們一口氣衝過去。」原虎說著高高躍起再觀察了一番前方地形。

    「就走那座湖和丘陵的交界處,那兒遮掩少一些,有埋伏也容易發覺。」原虎很快定出路線,隨後他將懷中小蘭摟得更緊了些:「害怕嗎?」

    「不,我知道和你在一起,一定不會有危險的。」小蘭臉色微紅的答道,自她眼中流露出的是對愛人絕對的信心。

    原虎輕輕嗯了一聲,道一句:「走吧。」石煉立刻閃電衝前,略等一等,原虎隨後跟了上去,縱然多抱了一個人,這區區百餘里對他而言也不過小菜一碟。

    只見一前一後兩道黑影如飛般向前方湖泊奔行而去,速度快得驚人。很快後面妖兵追了過來,那名豹妖看著前方原虎三人,露出一絲冷笑,他對後面個個面露疲態的妖兵一招手,一行很快追了上去,路線卻是與原虎平行的丘陵之內。

    呼吸著迎面而來微帶水汽的河風,原虎與石煉迅速接近湖泊邊緣。近看才感覺這座湖大得驚人,波光粼粼的水面與視野盡頭的地平線連成一片,吹刮而來的風將湖畔的樹劇烈搖動著,發出唰唰的巨響。湖和丘陵之間的狹長空地長滿各類過膝的雜草,土地因飽吸水份而鬆軟異常,這多少影響了原虎的速度。

    很快他們就行到湖畔的中央地帶,至此一切仍無異樣,不過原虎並不敢有絲毫大意。果然,真是怕什麼就來什麼,原虎突感腦中一涼,前面已傳來石煉一聲大喝:「大人小心!給我出來!」說著人一個跨步斜衝,直取右邊密林。

    嘩啦!水響聲中原虎左側的湖水沖天而起,便如暴風之中的怒濤般捲起三丈來高直向原虎湧來,同一時巨浪中殺出兩隻蛤蟆精舉著三股鋼叉向他襲去,而他面前的雜草叢中則突竄數股樹籐,撒網似的罩向原虎身周。

    果然還是中伏了,原虎千算萬算仍算漏了一點,那就是妖兵會利用這座湖泊作為武器攻擊他。面對三方攻勢原虎夷然不懼,只見他緊摟小蘭腳步一挫斜斜而起,再於半空轉向投往一旁樹林,同時自他挫腳之處一股土浪翻滾而出迎向水濤。

    轟的一聲巨響,土浪將波濤擊個粉碎,同時將那兩隻蛤蟆精也撞回湖中,大量泥沙飛濺入湖,再次激起滔天水花,本來清澈的湖水變得渾濁無比。

    唰啦啦,襲來樹籐全自原虎身側掠過,險到毫釐。原虎氣湧足底沉身墜地,跟著不繼續跑向林中,反而向樹籐破土之處直撞了過去。或許預見到事將不妙,埋伏在林內的樹妖急忙倒轉樹籐分刺原虎後背,無奈還是晚了一步。

    原虎來到樹籐盡頭右腳在地上大力一踏,同時口中暴喝一聲:「給我出來!」

    自他踏腳處為中心方圓半丈內土地就如被兩隻無形巨手抓住猛抖一下,地上雜草竟然全數連根拔起彈向半空,同時隱藏在地下的大段樹籐也跟著被震起。原虎快步進前雙腿分開將震到半空的樹籐盡數夾住,然後將腿一併猛的向旁一扭!

    這一下用盡全力,饒是樹妖體軀笨重也不由自主被扯得飛出樹林,一下摔落湖畔。但原虎後背卻被樹籐猛的抽了幾下,他立足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前跌去。就在這片刻功夫林內已傳出連串氣勁爆響及呼號慘叫之聲,數名妖兵骨折肉裂的拋跌出來,已無再戰之力,這自然是衝入林內的石煉在大發神威。

    那兩隻被土浪撞回湖內的蛤蟆精帶著滿身泥水再次衝出湖面,鋼叉直刺原虎。此刻原虎驟失重心,雙手又抱著小蘭,委實難以招架。然而此時場上每個人都忘了原虎這方還有一個重要的戰力,甚至連原虎也沒注意到。





第五章

    只聽吱的一聲低鳴,一道白影自小蘭懷中閃電竄出順著刺來的鋼叉幾下彈躍已到了兩蛤蟆頭頂,正是暴雪貂!對這麼個小東西蛤蟆精並未多加在意,勢子不改仍是刺向原虎,可惜這一大意便要了他們的命。暴雪貂張口對著兩蛤蟆精噴出一股寒氣,當日受禁制所困暴雪貂口吐的凍氣就已讓原虎大感頭痛,如今這兩隻蛤蟆哪裡經受得住,幾乎在接觸凍氣的剎那便成了兩陀綠色的冰塊。

    「好傢伙!」原虎又驚又喜,忍不住大聲讚道。

    暴雪貂得意低叫兩聲,再次竄回小蘭懷中。乘此機會原虎重又站穩身形,並靈活避過後方樹妖勉強甩來的樹籐,對著林內大喝道:「不要戀戰,快走!」

    石煉自林內應聲衝出,手上還抓著一名鼠妖。原虎提氣迅速向前跑去,一路靈活避開自林中殺出的阻截妖兵,有石煉在前開路,雖看似情況凶險,實則幾乎難有妖兵能近原虎之身,就這樣,兩人一前一後繼續向前推進。

    很快就到了湖泊後段,只要能在此將追兵拋到身後,那麼進入丘陵內,要打要躲便任由原虎選擇。因此原虎振起精神,體內山神氣越趨轉旺,抱著小蘭仍能一縱數丈,修為到了這種程度當真駭人。

    妖兵打的主意正好與原虎相反,若能在此將他截下,憑借四周的開闊地型和大湖這道無法逾越的屏障,定能將原虎困死。因此他們無不奮起全力追了過來,一旁林中還不斷有妖兵跳出阻攔,無奈都慢了一步。

    就這麼你追我趕,原虎石煉逐漸到了湖畔與密林銜接的最後一段,至此妖兵的阻截也越發頑強。為了盡快開道,石煉已不能保持全身而退,身上多處斷斷續續被刀砍槍刺,對他雖無甚大礙,但也可看出妖兵截擊之猛烈。

    很多妖兵雖不會高段法術,但由四面八方不斷而來的氣劍或者火焰冰刺什麼的仍讓原虎大感頭痛。幸好有蛤蟆精的前車之鑒,不少妖兵並不敢過分接近,加上石煉接下大部分攻勢,因此原虎與小蘭現在仍沒受到絲毫傷害。

    一腳踢出數根石刺逼退自右前方逼近的幾名妖兵,原虎一下躍起在半空幾個翻滾避過由下而上捅來的兵器。落地之後一刻不停再次躍起,這次卻取的左前方的路徑,剛好自兩股繞道而來的妖兵縫隙之間穿過。剛一落到湖畔,他腳旁的湖水突然開了般沸騰起泡,原虎感覺不妙正要退走,忽的湖水已有了異常變化,兩股腰身粗的水柱活過來般離湖而起,一由後,一自上而下向原虎襲來。

    憑直覺原虎感到這與先才的巨浪是同一個人在施法,然而這種水柱不比水浪,靈活多變很難防衛,再要運用山神玉控土抵禦已然來不及。原虎不及細想,身子略略一矮已對準向頭頂壓下的水柱直衝而上。

    暴雪貂果然不愧通靈的頂級靈獸,它的表現再次讓原虎慶幸當初在無意之下將其收服,咯啦啦…隨著一陣刺耳的銳響,襲向原虎後背的水柱在它口吐的凍氣下凝成一條盤繞扭曲的冰柱,再無任何威脅。在沒有後顧之憂下原虎上衝之勢越加迅疾,只見一道黑影在水柱中化為長長一束直貫而過,嘩啦一聲水響,原虎懷抱小蘭帶著滿天水花衝開水柱斜斜投向下方密林。

    臨空轉向,原虎輕易避開投向自己的數道氣劍及一些兵器,眼看就要達到目的。忽然頭頂被一片突如其來的黑雲籠罩,並迅速自他上方無聲無息的滑過,原虎不由心中一凜,這是什麼?決不是鳥妖,因為根本聽不到一絲扇動翅膀的風聲。

    眼角一花,原虎迅速扭頭,剛好看到一團黑影滑到自己身後,心頭不由大叫不好。果然,背上傳來一下重擊,跟著就是陣鑽心劇痛,原虎忍不住慘哼一聲向下墜去。直覺感到攻擊自己的奇異敵人又緊跟追來,原虎豈能讓他再次得逞?心念普動,地上已高高揚起一股石刺衝向原虎,原虎全憑氣機鎖定背後敵人動向,就在對方再次擊中自己的剎那,他一腳伸出勾上衝上的石刺,腳尖陷入石中隨後繞著石刺在半空一個大翻轉,已來到敵人身後。

    對方終於現身,原虎這才明白為何他能在空中全無一點聲息的行動。這是一名猴子大小的蝙蝠精,兩張膜翅展開足有兩丈來寬,身上全無一絲披掛,只在眼上蒙有一塊黑布。萬沒想到眨眼間原虎竟會來到自己身後,蝙蝠精驚愕下竟然冒冒失失的轉過頭來。

    「小蘭……」原虎輕喚一聲。此刻他單足勾住石刺頂端,一腿微曲,懷抱佳人在半空之中有如金雞獨立,勁風拂衣獵獵作響,真有說不出的瀟灑。

    小蘭會意,嘻嘻一笑伸手扯下蝙蝠精蒙眼的布條,驟見陽光,蝙蝠精痛苦得慘叫一聲蒙住了臉,可惜他忘了還有一個原虎。原虎左腿伸出輕輕在蝙蝠精小腹一點,山神氣吐,這一下看似輕巧,其中力道何止千均,再次慘叫一聲,蝙蝠精斷線風箏般自半空直直落下,結結實實的摔在地面動彈不得。

    「飛蝠將軍!」幾名妖兵立刻搶上將其扶起,原虎這才知道誤打誤撞下竟然將對方領頭大將給重傷。這麼一來眾妖兵群龍無首,已現混亂之態。

    原虎自石刺頂端一躍而下,礙於他一招擊倒飛蝠的威勢,在他周圍的妖兵不由自主退了兩步。此刻離開正是絕好時機,要是對方反應過來,又得有一陣麻煩了。招呼石煉一聲,原虎迅速向密林內跑去。

    好事多磨,這話當真一點不假,正當原虎以為能夠逃出升天之時,前方近在咫尺的樹叢霍啦一聲破開,先時那名豹妖帶著數十名妖兵擋在原虎前面,他對原虎冷冷一笑,陡然揚聲道:「不要慌!都聽我的,把這人給我拿下!」

    雖然受阻,但原虎並未感到氣餒,他低頭看著懷中小蘭微微一笑:「難受嗎?」

    「不……很、很舒服。」小蘭俏臉微紅,輕輕搖頭答道。

    「好!那我們衝!」原虎豪情頓生,仰天一聲長笑,拔身直向群妖躍去。

    欺原虎雙手不得便,數名妖兵率先搶出手挺長槍分刺他全身各處,原虎忽的將小蘭往半空一拋,騰出雙手已抓住最先刺到的兩隻槍頭借力一個倒翻躍起接住小蘭,隨後落到搶出的那數名妖兵身前。由於手持長槍回轉不便,這些妖兵竟無法再做第二次攻擊,幸而後面同伴見勢不妙,紛紛搶上向原虎攻來。

    原虎夷然不懼,身子略矮一下撞入一名妖兵懷中頂著他不住退後,就在後方殺上的妖兵來到他身前的時候,他肩膀一聳猛然發力,已將這名妖兵彈了出去。乘周圍妖兵驚愕之機,原虎頓身伸腿在四週一掃,隨著他腳跟過處,一片片石刺水花般濺了開來,不僅迫退這些妖兵,還傷了不少。

    豹妖臉色鐵青,己方人數眾多,誰知竟還奈何不了這抱著個人雙手不便的小子,究竟對方是從哪兒冒出來的?忽的他想起曾聽參加傲龍一役的弟兄講起的一個人族小子,操控土石神妙無方,連天驕少爺也傷在他的手上,年紀正和此人相若,當時自己還不相信一名人族少年會這麼厲害,難道面前這人就是他?

    豹妖回想今日連番與他交手的種種,竟越來越覺有可能,再看前面一眾手下拚死抵擋也阻不了他前進,後方飛蝠將軍手下心志早喪,在那名大個子面前潰不成軍,難不成今天當真沒辦法拿下此人麼?

    不過這畢竟只是在心裡想想,豹妖作為妖族那股捍勇之氣猶在,只聽他大喝一聲,雙手霎時覆上一層晶亮的紅光,伏低身子閃電向原虎衝去。原虎忽感背後傳來一陣灼熱的妖氣,心知必是來了高手,他也不回身,反而橫腿一撐踢飛身側一名妖兵,跟著順勢向旁跨出一步,緊跟著以著地那腿為基點身子滴溜溜轉個半圈,整個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由卻敵到完成身形移動不過眨眼功夫。

    哪知豹妖畢竟不同普通妖怪,竟能及時根據原虎的變化而變招,身子中途一折還是攻到原虎面前。剛一回身便見兩團紅光分化虹芒擊向自己小腹,原虎大是駭然,他不及細想屈膝抬腿一下頂開其中一道,同時吸腹折腰意圖避過另一道。無奈終究還是慢了一步,左邊肋骨被劃開一道口子。

    這還是開戰以來原虎首次受外傷,這道小口子對他而言幾乎微不足道,不過豹妖一擊得手接下來的攻勢便綿綿不絕,很快便將原虎裹入。加之一旁妖兵在側不住乘隙攻擊,饒是原虎一時也大呼頭痛。

    再這麼下去不知何時才能扳回劣勢,原虎一瞥眼間忽見正在小蘭懷內舒舒服服趴著的暴雪貂,不禁有氣。這小東西每次都要到自己危難之時才肯出點力,看來這次還是得靠他了。傳出一股山神氣,原虎向它發出命令:給我出手!

    畢竟是主人,暴雪貂不敢再偷懶,一下自小蘭懷中彈起,豹妖手下妖兵還未見識過它的厲害,根本不以為意,甚至都沒妖兵想到去攻擊它。暴雪貂竄到眾妖腳下,嘴角賤賤的一裂,跟著擺頭張口向四周噴出一陣無匹寒氣。

    眾妖正加緊對原虎的圍攻,忽感腳底就像踩到冰河之中,奇寒徹骨,瞬間便失去知覺。大半妖怪驚呼一聲栽倒在地,此刻低頭看自己的腳均不由暗暗叫苦,所有妖兵的雙腳都結上一層白霜,就像到冰窟中浸過一般,若不是腳板還明明白白擺在那兒,真會以為這雙腳已離體而去。

    這麼一來眾妖兵自然無法再圍攻原虎,忙著搞定雙腳都來不及,豹妖雖還能勉力支撐,不過也再形不成威脅。一擊得手,暴雪貂得意跳回小蘭懷中,身子捲伏趴下,大尾巴蓋上身子,竟然睡起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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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目的已達,原虎也不去理會一旁搖搖欲倒的豹妖,抱著小蘭自他身旁一掠而過,剎時穿入林中。後方石煉將追兵打發,緊跟而上。果然不出原虎所料,所有妖族追兵全被甩在湖畔,林中再無一個敵人。

    「大,大人……」一名妖兵勉力爬起來到豹妖身旁,靜候他的指示。

    豹妖狠狠盯著原虎離去方向,亦是無可奈何,他想了想吩咐妖兵道:「趕快通知妖王,就說幾名可疑人物衝破我們的包圍,向狐妖族的方向去了,很可能是妖皇派去請救兵的,要妖王務必小心防範。」

    待手下去後,豹妖吩咐場上尚能行動的妖兵扶起同伴慢慢退走,大部分妖兵多少都帶有傷,雖沒有死去的,但很明顯是原虎手下留情。區區兩人就能造成這樣的後果,難道妖族當真氣數已盡?豹妖不敢再想下去,長歎一聲,跟上隊伍……

    追兵威脅盡去,原虎放下小蘭,三人迅速穿越這片廣袤的丘陵。等到了丘陵邊緣之時,天色已黑,於是他們決定今晚就在這兒露宿。

    找到一處背風的山丘底部,石煉升上火,開始燒烤獵來的野味。原虎今日雖奔行一天,連番廝殺,卻絲毫不感疲憊,坐在火堆旁,他開始檢視身上傷勢。

    背上被蝙蝠精打的一掌沒有大礙,那飛蝠將軍行動雖然詭異,幾次施展的水系道法也相當厲害,不過實際肉搏能力卻遜色許多;腰側被豹妖抓傷的傷口也早已結痂癒合,只有從微帶血跡的破裂衣衫處才能看出他曾受過傷。

    原虎今日表現可說相當驚人,前前後後百餘妖兵圍追堵截,他懷抱小蘭,僅用兩腳和控石之術禦敵,在石煉協助下進退自如,幾乎沒有受到一點傷害。僅以這番修為而論,他已當得上神州的一流人物,雖與人族七大高手以及妖王等還差不少,然假以時日,超越他們也並非不可能的事。何況他從一名籍籍無名的山村獵戶走到今天這一步,僅用一年時間,就速度來說,便無人可比。

    這時坐在火堆旁一直看著原虎的小蘭忽的幽幽歎了口氣,原虎愣了一下,奇怪的轉頭問道:「怎麼了,小蘭,累了嗎?」

    小蘭輕輕搖搖頭,她忽然道:「阿虎,今天我什麼忙也幫不上,反成了累贅害你受傷。我,我真不知道當初是不是不該強求和你一道出來。」

    原虎微微一笑,伸手摸了摸她的臉:「傻丫頭,怎麼說這樣的話。今天雖然危險,我卻還能應付,何況和你一起,我感覺很高興。否則只是和老是悶聲不響的石煉一道趕路,這些天悶也會把我悶壞咯。」

    聽了原虎的話,小蘭忍不住噗哧一笑,她不由輕輕打了原虎一下:「真是,你怎麼把石煉抬出來做擋箭牌,他哪會像你這麼油嘴滑舌。」說著她向一旁忙著燒烤食物的石煉望去,卻見石煉渾不在意,就如沒聽見一般。

    原虎抓住小蘭的手,正色柔聲道:「我後半句自然是在開玩笑,不過前半句卻是我的真心話。和你在一起,我真的感到非常開心。」

    小蘭俏臉飛紅,輕輕掙脫原虎的手,臉上卻儘是甜蜜之色:「真是,我知道啦,那麼只要你不嫌棄我,我今後就一直陪著你,免得把你悶壞。」

    說著小蘭伸手過去輕輕摸了摸原虎腰側受傷後衣服上的破洞,笑道:「不過我既不會煮飯,也不會幫你縫補衣服,和我一起你就準備挨餓受凍吧。」

    原虎哈哈一笑指著石煉道:「有石煉在,我怎麼會餓著,不過他似乎還不會縫衣服,改天我一定找人教教他。」說完自己已忍不住哈哈大笑。石煉雖一如既往的默不作聲,不過仔細看的話,就可發覺他磐石般的面部肌肉微微抽動了一下。

    小蘭也不由掩嘴輕笑,嗔怪的對原虎道:「讓石煉學著縫衣服,真虧你想得出來,虧你還是掌管八千里西嶺山脈的山神,一點也不正經。」

    原虎求饒似的對小蘭連連做舉手投降狀,嘴裡不住的道:「好了好了,那還是由你去學吧。東西快好了,我們先吃飽肚子再說。」

    兩人接過石煉遞上的食物坐下慢慢吃了起來。漫天星光下,漆黑一片的原野上就只有他們燃起的篝火是唯一的光源,不住跳動的火焰忽明忽暗。今日雖發生這麼多事,但和小蘭開開玩笑卻讓原虎感到無比放鬆,日間的疲累似乎都隨著打鬧消失殆盡,火光雖然微不足道,卻讓原虎感到一絲家的溫馨……

    第二天三人繼續趕路,過了這片丘陵,離狐妖族所在的丹霞山白石嶺便越來越近,大概不到五天就能到達。見已行過大半路程,一行人無不精神大振,原虎更是在心裡暗暗鬆了口氣。一路上幸好沒出什麼大麻煩,沒讓小蘭受到一點傷害。

    這天中午三人正在一處疏林中小歇,石煉忽然疑惑的抽了抽鼻子,原虎注意到石煉的表情,走到他身旁問道:「怎麼回事,有什麼異常麼?」

    石煉悄悄回答道:「回大人,屬下聞到有屍體腐朽的氣息,附近恐怕有死屍。」

    「哦。」原虎不甚在意的應了一聲,這裡荒山野嶺,說不定是什麼動物被虎豹咬死沒有吃盡,殘屍腐爛發臭。他以前是獵戶,知道這種情況並不少見。

    不過經過前幾天的事,原虎覺得還是小心為妙。於是他吩咐石煉道:「你過去看看,有什麼異常立刻回來向我回報。」

    石煉點點頭,迅速沒入林中不見,原虎走回依靠在一棵樹下閉目養神。過不一會兒,石煉已自林中回來,他臉色凝重的對原虎道:「大人,你快來看看!」

    跟著石煉向北走了七八里地,他們來到一片樹林中的空地。面對橫七豎八分佈在大約五丈見方的場地上的十餘名妖兵屍體,原虎不禁默然無語。空地上的地面和四周的樹木滿佈兵刃劈砍以及法術灼燒的痕跡,地上還散落有不少兵器,顯然這些妖兵死前經過了一番激烈的搏鬥。

    「是狐妖族干的嗎?」由於此地臨近狐妖地盤,加之妖族與他們一向不和,原虎自然而然就想到極有可能是狐妖族發現受到監視後下的手。

    石煉聞言搖了搖頭:「屬下曾粗略檢視過屍體,這些妖兵並非死在妖法上,身體也沒有狐爪抓過的痕跡,應該不是狐妖族所為。」

    原虎一想也是,狐妖族一向行事低調,不大可能為了這麼點事便狠下辣手,這也不符他們一貫的行事作風。他再問石煉道:「那你能看出是什麼人幹的嗎?」

    石煉走上翻過一名狗妖的死屍,指著他脖子上的傷痕道:「大人請看,這雖然是刀劍傷,不過邊緣切口較鈍,應該不是鐵劍,。再則傷口周圍焦黑,這是同時被法術所傷留下的痕跡,我想殺他們的人用的應該是附上法術的木劍一類。」

    隨後他再指著一旁一隻仰倒的猴妖屍體說道:「他胸前的創口既深且闊,傷勢留下的痕跡一直放射到後背,應該是死在一種很厲害的法術上面。」

    「你的意思是說……」原虎不由道,同時心裡已隱隱猜測到一點端倪。

    「他們一定是死在人族道法精深的人之手。」石煉乾脆的道。

    果然,只有人族的道士才會使用木劍同時附著法術傷敵。不過究竟是什麼人,會來到這麼偏遠的地方殺死這些妖兵?而且從現場的痕跡看來,並非只有一人。

    「這些妖兵大概死了多久了?」原虎問石煉道。

    「屍體已有些腐爛並開始發臭,最近天氣炎熱,此地又在林中,想來不會超過三天。」石煉一邊檢查著妖兵屍體一邊對原虎道。

    三天……那差不多是他們到定山鎮的後兩天,難道同時還有人前往狐妖族,受到妖兵攔阻所以才狠下殺手?不過人族的人怎麼會去到狐妖族,他們的隱居地極之隱秘,該少有人知才對。原虎沉吟半晌還是想不出個所以然,看來究竟事實如何,只有等有機會見到這些道士們才能瞭解了。

    回頭一看,他發現小蘭正看著滿地妖兵死屍呆呆發楞,原虎明白她是在暗自傷心。雖然目前來說兩方是敵對關係,然而畢竟是小蘭的族人,見到他們無端身死,讓她怎能不起兔死狐悲之感。這也是為什麼原虎對他們總是傷而不殺的原因。

    一時間原虎也不知怎麼安慰小蘭,唯有默默走上將她摟住:「別傷心了。」

    小蘭眼圈微紅,輕輕的嗯了一聲,將頭埋在原虎懷中。再呆在這兒只會徒增小蘭難過,故雖然有滿腹疑問,原虎也決定立刻離開。三人繼續前進,一直到幾個時辰後離開那兒許久,小蘭的情緒才慢慢平復下來。

    此時他們離丹霞山已不足兩百里,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明天最遲後天就能到達。按說快要到達目的地原虎應該感覺輕鬆才是,然而不知為何,自中午見到那些慘死的妖兵,他心裡總是隱隱感到不安,似乎會有什麼事發生。

    正趕路間,忽聽前方一座山丘後傳來陣陣喊殺聲以及兵刃撞擊的銳響,其中還夾雜著股股妖氣。原虎和石煉對望一眼,均不約而同的想到林內死去的妖兵。

    「小蘭,你留在這兒,石煉,我們去看看。」原虎大聲對小蘭說道。

    看來小蘭也隱隱猜到發生了什麼事,她堅決的搖了搖頭:「不,我也要去。」

    原虎正想勸她留下,忽的想起若將她獨自留在這兒終是不妥,萬一有個意外,自己根本無法救援,還是呆在他身邊安全一些,遂點了點頭。





第七章

    三人立刻快速向山丘跑去,剛到山腳,突然一名妖兵踉踉蹌蹌自丘後搶出,只見他右臂被齊根砍斷,身上傷痕處處滿是鮮血,竟是受了極嚴重的傷。

    原虎立刻跑上將他抱住,低聲問道:「怎麼回事?是誰幹的?」

    那名妖兵目光本已渙散,聽到原虎問話抬起頭,哪知一見之下他就像遇到最為可怕的事物一般,驚呼一聲:「人、人…不要殺我!」身子扭動掙脫開去。

    果然是有人在襲擊他們,原虎正待再問,忽然自山後一道黃色光華直射而出,瞬間飛臨妖兵頭頂一旋便將他腦袋砍了下來,濺出的鮮血幾乎落到原虎身上。後面小蘭看到這殘忍的一幕,不由一聲驚叫閉上眼睛。

    緊跟著黃光迅速飛回落入轉出的一名年輕道士手中。突然見到原虎三人,那名道士不由愣了一下,突然,他盯著原虎的眼睛一凜,脫口叫道:「是你們!?」

    什麼?原虎呆了呆,難道這名道士認識自己嗎?他正想詢問他為何要下此毒手,忽聽那名年輕道士已揚聲叫道:「羅護法,趙護法,正是他們!」

    什麼羅護法,趙護法?原虎正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突然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己方碰到什麼人了。「小蘭,快走!」他一聲大喝,拉起小蘭就準備退走。

    無奈終是晚了一步,只見一道赤紅光華自山丘背後電射而出,一下落到原虎身後,隨後再有三名老少不一的道士飛奔而出。紅光消散,露出一名發須花白,精瘦健爍的老年道士,不是與原虎和小蘭大有淵源的天元宮護法使羅長春是誰?再看隨後轉出的那三名道士,有一個黑衣打扮,枯瘦如木的老者,正是與羅長春並稱「枯木長春」的另一護法使趙枯木。

    原虎這下唯有暗暗叫苦,在這個節骨眼上怎麼會遇上他們?羅長春就不說了,見到他和小蘭那是肯定會先除之而後快。趙枯木也對自己沒有好印象,兩名天元宮護法使可比前些天那些妖兵難對付。不過自己沒想到會遇上他們,但看那名年輕道士的反應,似乎早就知道他們三人會走這條路。

    他將目光一掃已然明白,隨趙枯木一同走出的另兩名道士中,有一人他曾在定山鎮見過,正是與砍山幫劉護法一同出現過的那名年輕道士。想來他在自己自報姓名的時候將他認出,從而通知了在附近的羅長春一行。

    果然,看到原虎望向自己,那名年輕道士微微冷笑道:「你沒有想到吧?天網恢恢,疏而不漏。你在定山鎮威風八面,卻暴露了自己的行藏。」

    「妖孽!爾等幾次三番僥倖逃脫,可曾想到會有今天!」羅長春暴喝一聲。

    原虎明白彼此之間陳見太深,跟他講道理是沒用的,為今之計只有盡快突圍,相信到了狐妖族的地界,天元宮一眾再如何猖狂也不敢亂來。想到這兒他開始暗自提聚山神氣,準備放手一搏,石煉明白原虎心意,也微微移動幾步。

    這麼一來,雖然雙方誰也沒有明顯動作,但場上氣氛卻已暗暗凝重起來,此刻只需一個引子,兩邊必定會爆發一場惡戰。哪知就在這個節骨眼上,小蘭忽的越眾而出,逕直向羅長春走去。

    「小蘭,你做什麼?快回來!」原虎一驚,忙焦急喊道,並伸手去拉她。

    對小蘭的行為羅長春也大為吃驚,他雖然不信修為低微的小蘭能對自己怎麼樣,然而前幾次總是莫名其妙栽在原虎手中,也由不得他不小心。

    正當羅長春準備先發制人之時,忽聽小蘭對他道:「為什麼要殺我族人?」

    羅長春冷笑一聲,本待不去理會她,但見小蘭神色肅然,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一股讓人不可小看的聖潔氣質。他呆了一呆,不由答道:「天下妖物無不狠毒殘忍,害人不淺,人人得而誅之,你又何必問我?」

    聽了羅長春的話,小蘭不由露出一絲慘笑,她低低念了兩句,又問道:「敢問羅道長,你這些天所殺的我的族人,可曾做過什麼傷天害理之事?」

    羅長春手中木劍一揮,冷哼道:「是妖怪怎會不去做惡?縱然現在沒有,將來也必定害人,早一天剷除,便少了一分危險。」

    小蘭陡然發出一陣長笑,然而這笑聲充滿哀傷和無奈,羅長春被笑得惱了,不由怒道:「你笑什麼?」

    小蘭倏的止住笑聲,抬頭看著羅長春,神色滄然之中又帶有無限悲涼,似乎她在可憐羅長春一般:「我只笑你雖身為天元宮護法使之尊,然而卻心胸狹隘,是非不分,就連三歲幼童也有所不如。」

    「你……」羅長春幾乎氣得說不出話來,但以他的身份,又怎好和小蘭鬥嘴?

    「羅護法,跟這妖怪有什麼好說的?殺了她便是。」這時趙枯木突然說道。

    「哼,趙護法所言極是。你強佔高陽太守愛女之軀,已犯下滔天罪孽,竟還敢來指責我,妖物果是該殺!」羅長春說著手中木劍一抖,已將法力運於其上。

    「不好!」原虎知道羅長春隨時可能動手,他快步搶上抱住小蘭便向後退走。

    這樣一來,場上微妙的平和狀態終被打破,羅長春怒斥一聲,左手捏個法訣在劍身一抹,喝道:「破魔焰!」已有一道青碧火焰直向原虎射去。

    同一時背後的趙枯木反手執出一把鋒銳的青鋼長劍,與那名年輕道士和另一中年道士合身撲上,最先斬殺妖兵的那名道士則再將手中劍望空一招,也飛向原虎。山神受攻擊,石煉自然不會坐視,就在羅長春破魔焰剛剛擊發之時他也一掠而上,目標則是直取攻向原虎後背的趙枯木三人。

    雙方都是高手,行動何其迅捷?原虎左手摟著小蘭,右手凝聚山神氣向破魔焰拍去,只聽轟的一聲破魔焰受阻,在原虎身前散成一片。想不到許久未見,在羅長春眼中不值一哂的原虎竟也有了如此功力,他輕輕咦了一聲,手下卻絲毫不慢,左手法訣再變,做出一系列複雜變化後一下指上木劍,人則同時向原虎躍來。

    此刻最重要的就是保護小蘭安全,原虎不欲多做糾纏,順勢藉著破魔焰炸開的衝力便想退離。忽的暴雪貂尖聲一叫,原虎也感覺頭頂一股勁風直插而下,快得出奇。他不敢看個究竟,把心一橫,右腳在地上大力一蹬,人已側翻而出,隨後未等身子落地便臨空換氣再次躍起翻往後方,同時在身子四周布下三堵土牆。

    只聽一連串唰唰聲響,在他方才立足之處以及布下的土牆上已留下數道又深又長的劍痕,一道黃光連連追著原虎,卻終是慢了一線。原來是沒有攻上的那名道士操控的飛劍,他見竟不能傷到原虎,也相當驚訝。

    這時石煉與趙枯木三人已戰在一起,趙枯木是天元宮四大護法使之中唯一專精武技者,但初一對上幾乎不懼任何外傷的石煉反而有些無所適從。另兩名道士修為明顯比圍攻原虎的羅長春等低了一籌,因此雙方尚能堪堪戰個平手。

    原虎雖暫避飛劍,但羅長春卻又殺了上來。他的木劍之上帶有一束凝練紅光,一揮之間竟能撒開半丈來長,倒如一根鞭子一般,鋒利無匹,地上輕易就被割出道道裂痕。這時不比前些日子對付眾妖兵,原虎為保護小蘭異常吃力,何況後方還有一名操控飛劍的道士時刻威脅著他,幾次三番都只差毫釐避過二人圍攻。

    小蘭也看出是自己連累了原虎,因此數次要求他放下自己。原虎哪會這麼做,只是打起精神避讓,一來二去,他和小蘭竟被漸漸逼向石煉那方。

    原虎暗叫不妙。趙枯木等人全靠石煉擋著,才無法圍攻原虎,但若然太過靠近他們那方,他們將能很輕易的尋隙攻擊他,那時可會大大糟糕。不能再讓事態這麼發展下去了,原虎急思對策,看來得先解決那名較弱的操控飛劍的道士才行。

    自己與石煉無法騰出手,那麼唯一能自由行動且能做到的,當然就只有暴雪貂了。原虎口中輕嘯一聲,跟著向後方忙於控制飛劍的那名道士努了努嘴。暴雪貂立刻會意,只見它自小蘭肩頭一躍而下,繞開追來的羅長春便向那道士竄去。

    羅長春看著暴雪貂,雖一時間沒有認出這只頂級靈獸,但本能的感到不妥。他將劍上虹芒收回,反手一劍便向暴雪貂揮去,暴雪貂躍起避過砍來的劍芒,羅長春等它跳到半空之時,左手對它一拍,一股帶著隱隱雷鳴的白光已罩了過去。

    吱!暴雪貂慘被轟個正著,瘦小的軀體一下彈到數丈開外,小蘭見狀不由心疼的驚呼一聲。一擊得手,羅長春遂不再理會被擊出的暴雪貂,再專心致志的對付起原虎來。哪知他實在太過小看暴雪貂,那一記「雷鳴擊」只用上三成法力,對付一般靈獸自是綽綽有餘,卻還無法傷到暴雪貂。

    微微晃了晃腦袋,暴雪貂翻身爬起,繼續向操控飛劍的道士竄去。羅長春立刻注意到暴雪貂的異樣,他眉頭一擰,便準備再做攻擊。原虎哪會讓羅長春如願,先避過半空飛劍一記劈砍,他摟著小蘭向前跨上一步,同時右手一揮數股石刺突起向羅長春刺去,做出開戰以來的首度主動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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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曾在原虎這招下吃過大虧,羅長春不敢大意,無奈下他唯有將注意力拉回,劍芒揮動間輕易將石刺擊潰。這麼一會兒暴雪貂已然竄到操控飛劍的那名道士腳下,那道士也發覺了這只「不速之客」,雖不甚在意,但還是騰出一手抓向它。

    暴雪貂不閃不避仍那道士抓個正著,隨後伸舌在他手掌上輕輕舔了舔。那名道士正想用力將暴雪貂捏死,忽覺手掌一陣冰寒,並迅速沿手臂蔓延而上,不由訝然低頭看去,哪知這一看之下不禁讓他魂飛魄散。

    他的手掌此刻已被一層寒冰裹住,毫無知覺,而且自肘以下前臂連衣袖也全結了一層白霜,霜氣還在向上蔓延。道士一時還未想到這就是小小暴雪貂搞的鬼,他還以為中了敵人的暗算,連忙分出一半法力湧向手臂阻止寒氣上湧,這麼一來原虎頭頂的飛劍攻勢立刻弱了許多,壓力也隨之減輕不少。

    羅長春閱歷豐富,一眼便看出這是道士掌中暴雪貂所為,他一邊加緊揮動劍芒攻擊原虎,一面大聲喝道:「快把你手上的那只靈獸殺死。」

    那道士也一下反應過來,然而他一手正操控飛劍,另一手全被凍住形同殘廢,哪裡還能殺死暴雪貂。正當他想揮手將暴雪貂甩出,暴雪貂已自他掌中掙脫,沿僵直的手臂幾下跳到他的頭頂,然後對準腦門心噴出一口白氣。

    道士連慘叫也來不及發出,整張臉已變得有如死人般慘白,他的眼中霎時失去神采,面部罩上厚厚一層白霜,喉間咯咯叫得兩聲已栽倒在地,竟已被凍死!

    料想不到暴雪貂威力若斯,饒是羅長春鎮定功夫了得也不由心神大亂。原虎乘機一把接住由半空落下的飛劍脫手向羅長春擲出,同時人則像一旁逸去,到現在他想的仍然是先保證小蘭的安全,而非克敵制勝。

    羅長春收攝心神揮手劈開長劍,同時人劍合一化為一束紅光向原虎直衝過去。「御劍飛昇」之術迅捷無比,原虎還沒跑出三丈羅長春已到了他身後。

    不好!原虎知道同伴的死已讓羅長春動了真火,他不及細想一下將小蘭向前拋出,自己則閃電轉身將山神氣佈於雙手,向羅長春直推過去。哪知「御劍飛昇」的速度大出他的想像,只見那道紅光在原虎身前一頓,跟著直直向上轉折已越過他,目標直取原虎身後的小蘭。

    現在趕去救援已然來不及,原虎唯有盡力趕上。所幸羅長春顧忌高陽太守之女的身體,不敢直接攻擊小蘭,而是一把抓住她的肩膀將其制住,然後對原虎喝道:「給我退回去!」

    原虎無法,只好止步。小蘭在羅長春手上毫無反抗之力,或許她已想到落到他的手上會有什麼厄運,小蘭臉色蒼白,但卻很硬氣的一聲不吭。羅長春終於得手,禁不住露出得意之色,他不想耽擱時間以致生出什麼變故,因此將木劍一橫架到小蘭頭頂便開始唸咒,打算先講小蘭逼出這個軀體。

    隨著羅長春唸咒聲起,木劍之上精光流轉,小蘭立刻面露痛苦之色,她雖然強自忍耐,但劇烈的痛楚還是讓她狠咬銀牙,面上肌肉也有些扭曲。原虎看在眼裡,心裡有如火燒般焦急,但卻又不敢妄動,只能眼睜睜看著小蘭受苦。

    「快住手,你這麼做只能害了她們兩個!」原虎對羅長春大聲喝道。

    羅長春哪裡肯聽,他微一冷笑,唸咒之聲反而更急。那一方石煉有心上前幫忙,但這次反而輪到趙枯木等人將他纏住。看到原虎的模樣,羅長春冷然道:「小子你別急,等我收拾這個妖孽,接下來就輪到你。」

    這時暴雪貂悄悄竄到羅長春身後,並小心翼翼的向他移去。羅長春早就暗自注意這個危險的小東西,怎會讓它得逞,暴雪貂還未走近,羅長春已喝道:「孽畜,還想偷襲麼?」向它反手揮出一團火焰。

    暴雪貂自持本身寒氣無匹,不僅不避,反而突出一團白氣迎上火球。但這團火焰只是羅長春的障眼法,就在暴雪貂的凍氣與火焰交接瞬間,他已伸指彈出三道氣劍擊向暴雪貂。火焰熄滅,暴雪貂還來不及高興,氣劍已飛到它的面前,羅長春修為何等精深,這三道氣劍不禁威力絕大,速度也快得驚人,即便連暴雪貂的敏捷反應,也只堪堪避過其中兩道,跟著被第三道掛傷後腿。

    暴雪貂後腿受傷,又礙於羅長春法術厲害,一時只在他身後嗚嗚不止,暫時不敢上前。羅長春回過身,忽感自己右手像被蚊子叮過似的微微發癢,但他攻擊暴雪貂時一直注意原虎動向,很清楚原虎站在原地連手也未抬一下,並且這陣麻癢很快就過去,故他也沒在意,所以他自然也沒看到,原虎悄悄收回的右手兩指。

    此刻石煉陷入苦戰,若非他不懼一般刀劍攻擊,挨得幾下也沒關係,早已命喪趙枯木的劍下。而原虎礙於小蘭安危不敢上前,暴雪貂也被擊退,只要再過半柱香的功夫,羅長春必定能成功將小蘭自這個軀體中趕出。

    想到為了這隻小小蛇妖,自己前前後後耗費近一年功夫,幾次受傷,一世英名差點毀於一旦,如今終於能一雪前恥,羅長春差點便想仰天大笑。這時的他對付原虎和小蘭早已不是為了解決高陽太守之女,倒是報仇的意味居多。

    原虎看著臉上已毫無血色的小蘭,知道不能再拖延下去,他輕輕吸了口氣,暗想如今成敗便要看自幻柳那兒學來的技巧管不管用了。他緩緩抬起右手,同時瞬間將山神氣提聚到最大,並向體外緩緩散佈開去。

    原虎的動作立刻引起羅長春的警覺,他雖然自信在這麼遠的距離足以應付原虎任何攻擊,但仍厲聲喝止道:「給我老實點,快退回去!」

    話音未落,羅長春突覺自己手臂之內似有萬千條蚯蚓在一起竄動,跟著一股麻痺感覺傳遍全身。他這一驚非同小可,自然而然便將法力運到手上意圖壓制,然而臂內的異樣感覺卻越來越是強烈,此刻隔著寬大的袍袖也能看到手臂皮膚下有一條條的東西在扭來竄去,煞為可怖。

    從未經歷過這種事,羅長春臉上剎時露出極為驚恐的表情,還未等他驚呼出聲,只聽霍哧哧一陣皮膚撕裂的駭人聲響,自他右臂之上倏的竄出數條青綠細籐,衣袖也給扯破。這些綠籐衝破羅長春皮膚後猶自毒蛇般扭動不止,甚至還在生長。

    原來就在剛才,原虎迫於無奈之下,唯有乘羅長春對付暴雪貂之際悄悄將幻柳贈於自己的一顆足以使人麻痺的種子射入他的臂內,跟著以山神氣遙控籐蔓生長,以達出奇制勝的目的。他這麼做其實很冒險,自從由幻柳處習得這個技巧後,由於個人的一些原因,原虎對它很是抗拒,平日也未多花功夫練習使用,此次情況實在太過危機,他才貿然一試。幸好一舉成功,要是失敗的話,他真不敢想像盛怒之下的羅長春會對小蘭做出怎樣的事。

    驚慌之下羅長春已停止對付小蘭,任由她的身體滑倒於地,羅長春不住用木劍揮砍這些籐蔓,但只削去露在外面的一截,新的很快又長了出來。這時只見羅長春的手滿佈無數孔洞,由其中生出大量綠色蔓籐扭動不止,雖沒有一滴鮮血流出,然而光是這副情景看起來就足以讓人毛骨悚然。

    察覺這邊的異樣,趙枯木等人望了過來,俱都大吃一驚。看到羅長春右手的可怕樣兒,趙枯木霎時只覺一股涼氣由後背升起,背上竟起了層雞皮疙瘩。原虎他曾在天都山香柱峰見過,那時隨藥神婆而來的他看起來還是個懵懂少年,哪知才不到一年,竟學回一身奇技,甚至連羅長春也奈何不了他。

    「羅護法,你不要緊吧?」趙枯木高聲問道。

    這時羅長春哪懂答他,只是一個勁忙著抓扯臂上籐蔓,這時他整個右邊身子幾乎完全麻痺,全仗一身精純的法力才阻止麻痺蔓延全身。雖然成功達到目的,但羅長春並未倒下,小蘭就在他的腳邊,原虎一時也不敢過分逼近。

    趙枯木有心救援,但己方三人卻被石煉死死拖住,這個奇怪的大個子非妖非怪,不僅能隨意操控土石,而且不畏刀劍。自己已在他身上劈刺不下十次,但每次傷口都在瞬間癒合,完全莫奈他何。身旁兩道士雖不住使用法力攻擊,但一來由於修為尚淺,二來他倆大部分心神倒放到了躲避石煉的石刺土針攻擊之上,甚至有時還需趙枯木分心幫他們化解,故並沒發揮什麼作用。

    想到自己和羅長春身為神州三大派之首的天元宮護法使,如今卻被這兩個來歷不明的傢伙克得死死的,甚至還折損一人,羅長春也受了不輕的傷。以趙枯木的陰沉性格心裡也不由怒火中燒,他眼內射出怨毒神色,攻勢越發猛烈起來。

    其實這時石煉也大不好受,他受三人圍攻,雖然外表看不出,但每中一劍都會耗去他一份真元,為將對方完全拖住以盡可能減少原虎的負擔,他甚至會主動承受他們的攻擊。鬥得這麼久,石煉已漸漸有些吃不消,何況這裡並非西嶺,他只能自土地中吸取很少一部分精氣,消耗遠遠大於補充,若非他身為西領山鬼之首,修為深厚,加之對山神的忠誠之心,恐怕就要敗退下來了。





第九章

    那一邊四人仍處於膠著之勢,這方原虎又不敢輕舉妄動,兩邊倒有些成了消耗戰的架勢。不過在原虎狠心施為下,羅長春手上的籐蔓瘋長,已將他右臂完全裹住,大有吞噬整個人的架勢。羅長春第一次遇到這種奇招,全無一絲應對之法,否則以他的修為法力,當不致如此狼狽不堪。

    就在這時,一直趴伏羅長春身後伺機而動的暴雪貂見有機可乘,踮起受傷的後腿,一點一點向他移了過去。此刻羅長春哪還會注意身後動靜,只是在對付手上籐蔓的時候勉強打起精神提防原虎衝上救人。

    慢慢移近,暴雪貂胸腹鼓起深深的吸了口氣,跟著對準羅長春後背噴出一大蓬寒氣。由於惱恨羅長春先時辣手傷它,暴雪貂這一口當真是用足全力,寒氣還未噴到,羅長春後背已先結了一層冰霜。

    驟然受襲,羅長春狂叫一聲不由自主躍了起來。暴雪貂的寒氣非同小可,他只覺一股徹骨冰寒由後背深入肺腑,霎時間似乎連腦袋也給凍住無法思考,全身除了一陣陣的冰涼,再感覺不到其他,甚至連臂上籐蔓帶來的痛楚也消失不見。

    羅長春這一躍全靠受襲瞬間自發而起的法力使然,但人在半空就幾乎被凍僵,去勢自然也無以為繼,飛出兩丈左右的距離後,他就如一塊鐵板也似直挺挺的摔了下去,哪還有絲毫天元宮護法使的風範。

    不過暴雪貂這一口含怒而出的寒氣卻也無意中幫羅長春解了臂上籐蔓之苦。現在他全身顫抖,發間結滿冰屑,凍僵的肌肉好像死人般慘白,要多狼狽有多狼狽,然而在這陣急凍下,他臂上的籐蔓卻也盡數被凍死,軟沓沓的耷拉下來。

    原虎雖有些不忍,不過還是鬆了口氣。他趕緊搶上抱起小蘭,運出山神氣探視她的傷勢,一顆心不由沉到谷底。由於要盡快將小蘭趕離這副軀體,羅長春用極霸道的重手法將法力直接輸入壓制小蘭的原形,隨後強行將她和這副身體分開。這麼一來這個身體雖能無礙,但其內的小蘭卻會受極大的傷害,甚至會神形俱滅。所幸羅長春還差一點未能成功,然而此刻小蘭也已性命垂危。

    眼看就要到達目的地,沒想到仍是出了事,還害得小蘭差點送命。一時間原虎真是悔恨交集,不住責怪自己當初為何沒有堅持讓小蘭留在赤牙城,本以為憑自己現在功力足以應付沿路任何危險,哪知遇到真正的對手,還是吃了大虧。

    小蘭受傷比原虎自己受傷更令他難受百倍,他也顧不得去理會一旁要死不活的羅長春,只是抱著小蘭的身體拚命輸入山神氣希望能夠將她治癒。然而這種原神受損非比一般外傷,甚至比小蘭在傲龍所受的傷還要嚴重,原虎雖然拼盡全力,仍然只是暫時得保她一時無礙,而無法將小蘭治好。

    情急之下原虎不由心神大亂,再加上那邊趙枯木三人的打鬥聲吵得他甚為不耐,自然而然的他就將怒火發洩到他們身上。

    只見原虎放下小蘭長身而起,臉上現出狂怒之下幾近失去理智的駭人神情,陡然大喝道:「石煉,給我殺了他們!」跟著人已向趙枯木飛奔過去。

    所幸他腦中還留有一絲清明,並沒有對已全無反抗能力的羅長春下手。那邊趙枯木本已快要衝破石煉的攔阻,哪知先是羅長春重傷倒地,接著原虎含怒出手,本佔優勢的己方反而一下處於下風。只從原虎的氣勢他便知對方功力當在自己和羅長春之上,何況還有那手恐怖之極能使人身上長出籐蔓的怪異功夫,聽到原虎說要殺了他們,趙枯木幾乎魂飛魄散,這麼一來自己哪還會有命在?

    閃電衝前,原虎不等到趙枯木身後便一拳擊出,隨之一股山神氣應拳直搗而出,本是虛無的氣柱竟然帶起一股沉厚的風嘯。同時他另一手也沒閒著,伸指幾下連彈射出數顆種子,總算他還沒使用那幾種能立即致人死命的植物種子。

    兩面夾攻下,趙枯木再顧不得身份,只見他一下脫離石煉的掌勢就地一滾,堪堪自原虎的山神氣柱下滾過,同時反手揮劍擋開射向自己的兩粒種子。不過另外兩名道士就沒這麼好運,剛躲過石煉的石刺攻擊,一人已被種子射中大腿,另一人慘被射中小腹,種子均是一閃而入,在他們體內消失不見。

    想到方才羅長春的慘狀,兩名道士臉都白了,一瞬間已完全失去反抗的意志,只是徒勞的抓撓著自己被射中的部位,想要將種子弄出。

    既已得到原虎吩咐,石煉自然不會手下留情。趙枯木一旦離開,他對付這兩名道士簡直不費吹灰之力,何況這兩個傢伙猶自不知死活的在拍打自己的身體。

    只聽一聲利器貫肉的悶響,那名中年道士已被石煉的石刺穿了個透心涼,他慘呼一聲噴出口鮮血,緩緩栽倒在地。而就在同時,兩人體內的種子也在原虎操控下發作生長,剩下的那名年輕道士大腿一下猛鼓,跟著竄出大蓬籐蔓霎時包裹整條腿。最為駭人的是中年道士屍身的小腹上也爆發出大片綠籐,自他胸腹的孔洞中爭先恐後的湧出,跟著蔓延全身,片刻功夫原地就只剩一個綠籐覆蓋的人形。

    剛剛自地上爬起的趙枯木一見之下差點昏了過去,他也非膽小之人,然而連番力戰下本已心神疲累,再加上原虎的逼迫,兩道士此刻慘狀對他的震撼勝過平常十倍。原虎得勢不饒人,緊跟著已向趙枯木追擊過去,一彈指又是數枚種子,同時右腿飛起踢向趙枯木的胸口。

    趙枯木畢竟實力還在,他拍出一道掌風震歪種子來勢,跟著右手長劍凝出大片劍氣在身前一圈,守得滴水不漏。面對無堅不摧的劍氣,原虎就如沒看到一般,將山神氣凝結到掌上,竟然一把向劍幕中心抓了過去。

    趙枯木大是吃驚,心道任你如何了得,在我劍氣之下還不得手臂盡碎?然而只聽得一陣令人牙酸的摩擦聲響,山神氣和劍氣互不相讓的較起勁來,雖然均為破解對方,但趙枯木的劍勢卻被原虎攻破。

    不待對方變招,原虎撥開趙枯木長劍一掌擊了過去,趙枯木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個結果,匆忙舉掌相迎。原虎掌到中途一沉一繞已避過趙枯木的阻截,跟著印上他的胸膛,一擊得手,他卻不做跟進,反而倏的退開數丈。

    正在奇怪原虎一掌為何如此無力,趙枯木腦中忽的一驚,連忙向胸口中掌處看去。這一看之下他的身子幾乎癱倒,在他胸口正中,六個小眼如梅花般散成一圈,不用說,趙枯木體內也被原虎植入了種子,且有六顆之多。

    「不、不要殺我!」後面剩下的那名年輕道士坐倒在地,不住對石煉哀求道。

    或許是預感到今日已然難以活命,趙枯木一下硬氣起來,他隨手拋開長劍冷哼一聲斥責道:「住嘴!不過一死罷了,這般求饒,哪還像我天元宮弟子!」

    那年輕道士聽到呵責,臉上現出愧色,他果然不再言語,但害怕之下身子仍是忍不住瑟瑟發抖。原虎怒急攻心,確然打算一個不留的殺死他們,但趙枯木這麼一說,他反而有些遲疑,一時沒有下手。

    這時守在小蘭身旁的暴雪貂輕叫一聲,原虎回頭看到昏迷不醒的小蘭,想起小蘭幾次嚴重受傷都是羅長春所為,怒火一下重又點燃。他猛一咬牙,緩緩抬起手臂對準趙枯木,已是準備發動植入他體內的種子。

    看到原虎動手,石煉也面無表情的向年輕道士走上一步。自知難免,趙枯木長歎一聲,閉目待死。就在此刻,忽聽後面一人大喝道:「原兄,請住手!」

    原虎不由回頭,正好看到一男一女向此處飛奔而來,仔細一樣,不是狐妖族的長老胡成和胡薇是誰?不知他們有何事,原虎不由住手靜待他們過來。

    「原兄,還請手下留情。」到了原虎面前,胡成急忙說道。

    此處距離狐妖族隱居的丹霞山白石嶺不過百餘里的路程,若天元宮兩大護法使死在這兒,恐怕狐妖族難脫干係,定然後患無窮,故胡成才出聲攔阻。不過令原虎奇怪的是,他們怎麼會知道自己在這兒和天元宮交戰?

    看出原虎的疑問,胡成連忙解釋道:「自傲龍之亂後,我們狐妖族的地位便微妙起來,先是妖族派兵在附近密切注意我族動向,別族也多少有族人出現,天元宮一眾半月前就已到來,我們豈可不防?故族長也派出不少族人監視他們的一舉一動,今天天元宮與你們打起來,我和胡薇接到回報就立刻趕來。」

    原來如此,原虎總算明白。想想也是,胡冥何等精明,有外人在他地盤活動,他怎會不知?正想答話,忽的原虎一下想起件事,不由對胡成道:「既然你們一直在監視天元宮動向,那他們幾次三番屠殺妖族兵將,你們怎麼不阻止?」

    胡薇冷笑一聲,似是原虎這個問題愚蠢之極:「妖族死活與我們有何關係?再說那些傢伙在這兒不也一樣不安好心?我們不出手對付他們已是萬幸,天元宮幫我族清理門口,正是求之不得之事,怎還會去阻止。」

    原虎看到一臉冷漠的胡薇和默不作聲的胡成,心裡不由感到一陣寒意。為何會這樣?天元宮對妖族的極度極端仇視代表了大部分人族對妖族的態度,但兩邊畢竟不是同類,還情有可原。但狐妖族與妖族份屬同源,彼此之間的仇視竟也達到這麼冷血的地步,甚至恨不得對方全都死絕,原虎想起就不寒而慄。

    他並沒有因此懷疑這次到狐妖族會達不到目的,他仍舊相信胡冥必定會答應自己的提議。然而讓他感到可怕的是各族之間對彼此長期而又根深蒂固的仇恨,這種仇恨並非像這次神州危機那樣,能有辦法化解,相反,這種深植於各族人心中的仇恨才是神州最大的危機,只要這個仇恨存在一天,那麼神州就永不會太平。

    掌管八千里西領山脈,統領十五萬山鬼,在外人眼中,原虎手握的勢力恐怕不下神州任何一族。但直到現在,原虎才明白自己的力量究竟有多麼渺小,渺小到他幾乎看不到任何化解這種仇恨的希望。

    一個人畢竟只是一個人啊!原虎心裡發出這樣無奈的歎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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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見原虎並沒有明確表示要放過趙枯木等人,胡成怕他真的一怒殺了天元宮一眾,遂再次請求道:「原兄,還請看在我們狐妖族的面子上,暫且息怒。」

    原虎經過胡成和胡薇的橫加打岔,也漸漸冷靜下來。他看看一旁猶自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羅長春,害怕得幾乎要崩潰的年輕道士以及狼狽不堪的趙枯木,也覺有些不忍,從前威風八面的天元宮護法使如今落得如此田地,當真是世事無常。

    「算了,你們走吧。」原虎歎了口氣,向趙枯木擺了擺手。現在他氣消心靜後,也不想太讓狐妖族為難,畢竟這次去還是有求於他們。

    趙枯木看著原虎,似乎想說些什麼,但終究還是沒有說出。他走上將羅長春抱起,招呼年輕道士一聲便準備離開。「等等!」原虎忽然喝道。

    本已勉力爬起的年輕道士一聽雙腿一軟,竟又跌回地上。趙枯木緩緩轉身面對原虎,沉聲道:「你又想做什麼?可是已改變了主意?」

    原虎沒有答他,而是走到趙枯木身前將右掌按上他的胸口。他這一舉動立刻讓所有人大吃一驚,趙枯木冷笑一聲,也不躲避喝罵,反而坦然站在原地,倒也甚是硬氣。胡成卻以為原虎果真改變主意要殺他們,驚呼一聲便想上前阻止。

    原虎手掌一觸即收,待他再攤開時,掌中已多了六粒種子。他不理會胡成驚訝的目光,再徑直走到年輕道士身前蹲下,將手覆上他的大腿。由於這些蔓籐不像榕公的附骨血籐那麼詭異頑強,加之是由原虎一手控制,故沒費多少功夫,道士腿上的綠籐便盡數枯死,雖籐根還留在他體內,但修養數月便無大礙。

    「謝、謝謝。」年輕道士試著站起身,感覺已好了很多,不由對原虎道。

    原虎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有說話。這時的他年紀雖未必比對方大,但不知怎麼,他此刻的神態動作卻無不流露出一股少年老成的味兒。曾在數月之前還見過原虎的胡成立刻注意到這一顯著變化,臉上不由現出大訝之色。

    「技不如人,無話可說。若小哥能勞駕將他們埋葬,不致暴屍荒野,當感激不盡。」趙枯木走了兩步,忽然回頭對原虎說道。

    原虎點了點頭,不待他動手,石煉已經輕輕揮手,那兩名身死的道士旁邊的泥土立刻波浪般捲起將他們屍身覆住,跟著壘起一個土包。

    趙枯木眼中露出感激之色,他正色對原虎道:「多謝,今後必當回報。」他這話一語雙關,既是表示會感謝原虎所做的,又意味著今後會想辦法找回場子。跟著他抱著羅長春,與那名一瘸一拐的年輕道士慢慢離開。

    待他們走後,胡成向原虎一抱拳道:「原兄定是有事來找我們族長的吧?」

    原虎點點頭,說道:「不知胡族長現在可能見我們?」

    胡成將手一迎,笑言道:「這個自然,狐妖族隨時歡迎原兄大駕。」

    原虎也不由笑了笑,他走到小蘭身旁小心將她抱起。胡成看到趴在小蘭胸口上的暴雪貂,微微眨了眨眼,卻沒多做表示,只問道:「這個姑娘,可是受了傷?」

    原虎嗯了一聲,愛憐的審視著小蘭秀麗的面容道:「是被天元宮的人打傷的。」

    胡成看出小蘭和原虎的關係定不一般,遂不再說什麼。胡薇反而皺了皺眉頭:「這個小丫頭是妖怪?怎麼受了這樣的傷還不放棄這個身體?」

    胡成瞪了她一眼,示意胡薇不要說話,他當先行道:「原兄請跟我來。」

    原虎也沒在意胡薇的話,只是默默跟上胡成,一行人快速向丹霞山白石嶺而去。幾人都是修為精深之輩,這百餘里路程不多時便走過,翻過幾座山頭,他們便來到了當初乘坐驛鵬降落之處。只見四山蒼翠,靜寂依舊,白石嶺上明鏡石也還是那麼一塵不染。似乎人世間縱然過上千百年,這處也永不會變化。

    不過原虎還是很快注意到在白石嶺四周蔭蔽的狐妖族衛兵,雖然他們將妖氣隱藏得很好,但原虎幾在一瞬間就確定了他們的位置和人數。看來妖族驚變對一向不理世事的狐妖族也決非沒有影響,事實上,影響還相當之大。

    在胡成胡薇的帶領下順那條小道下山,一行人到達兩嶺之間的山谷,這裡自有守衛的衛兵替他們打通障眼術。隨著隔絕兩處的障眼法破開,令原虎驚訝的是,那股由狐妖族聚集地內突然而出的喧囂對他依然是那麼震撼。雖已有心理準備,不過巨大的聲浪仍讓他腦中嗡的一聲,原虎搖搖頭努力清醒過來,邁步而入。

    外面雖是明崗暗哨一派緊張,不過族內看來卻沒什麼明顯變化。此刻不過下午,天空依然艷陽高掛,然而街道兩旁的酒肆之內卻生意紅火,喧囂震天,大街之上也是狐來狐往,一派繁華氣象。

    原虎不由搖了搖頭,真不知這些狐妖們日常的生活是否都是這麼醉生夢死,又或者長期與外界隔絕,這些動輒活了幾百歲的妖怪除了流連於醉醒之間,再也找不到別的事可做,所以狐妖族內才總是這樣一番景象。

    這一點倒極有可能,像胡成胡薇這樣經常外出的狐妖看起來就很正常,就連胡鈴也好上很多,想到這兒他不由想起上次之事,不知胡鈴現在是否還被關著。

    胡成一面走一面對原虎道:「原兄的朋友既然已經受傷,那我們先到德叔那兒去把你的朋友安頓好,我再帶你去見族長。」

    原虎也正有此意,於是一行人很快來到德叔的住處。對於原虎的到來德叔似乎一點也不驚訝,他就像歡迎老朋友一樣笑呵呵的將原虎迎進宅內,也不問他為何前來,只表示今晚將做桌好菜招待他。言語不多,卻不由讓原虎感到一陣溫暖。

    經過庭院時,那株巨大的垂柳忽然舒展枝條輕撫原虎肩頭。原虎知道它認出自己,並以此表示對他的歡迎之意,遂輕笑著拍了拍樹身。

    將小蘭安頓好,德叔忽然對原虎道:「這隻小蛇妖可是受了傷?」

    原虎點了點頭,德叔呵呵一笑道:「老兒我除了做菜拿手,對醫術一道也小有研究,不知可否讓我看看?」竟是主動表示願為小蘭療傷。

    雖然神妙無方的山神氣也難醫好小蘭,但原虎知道德叔乃是得道千年的狐妖,修為深不可測,或許他真有什麼辦法也說不定,於是很乾脆的說道:「那麼就有勞德叔了。」說著讓到一旁靜待德叔施為。

    德叔坐到床沿,右手輕輕搭在小蘭的手腕上,閉目凝思。過不片晌,他似乎發現什麼大是奇怪的事,眉頭微微一皺已輕咦了一聲。

    原虎生怕小蘭已是沒救了,一顆心頓時懸到半空:「小、小蘭可是有什麼不妥麼?」面對千萬妖兵他尚能鎮定自如,但一旦關乎小蘭,他便再難平心靜氣。

    德叔撚鬚沉吟片刻,似乎有些猶豫是不是該告訴原虎,突然他轉過頭對原虎道:「這個小蛇妖究竟是誰?」

    縱有滿腔疑問,原虎卻也不好過分逼問德叔,只好答道:「北妖王逆鱗之女。」

    「逆鱗?」德叔眼睛微微睜大,頗有些意外的重複了一遍。

    「對,正是被鬼族兩大鬼使合力殺死的北妖王。」原虎不渝有它,回答道。

    「呵呵,這可真是有趣了,原來北妖王早已知道,卻不知這小丫頭是否也知道。」德叔忽然喃喃自語道,但似乎並非因為小蘭的身份而驚訝。

    原虎心內疑惑更重,幾次想要發問終還是忍住,憋得甚為難受。德叔明白原虎所想,他笑呵呵的對原虎道:「不必心急,到時候你自然會明白。」

    明白什麼,你連什麼事也沒說,我怎麼去明白?原虎不禁暗道,不過面上當然不敢表露出來。他想了想,又道:「德叔,那小蘭的傷……」

    哪知德叔一下站了起來,轉身向外走去。原虎這一驚非同小可,沒、沒救了?

    德叔回頭對原虎道:「這小丫頭的傷有點麻煩,我先去弄幾味藥,你們等等。」

    ……這、這個死老頭子。原虎不禁在心裡暗罵,差點把我嚇死。

    過不一會兒德叔走了進來,手裡拿著一個紙包,內裡放著幾種原虎不認識的草藥,發出一股糅合了各種怪異氣味的淡淡清香。坐回小蘭身邊,德叔將草藥撿出搓掌一揉已將它們全部變為碎粉,跟著他將粉末放入桌旁一個盛滿清水的磁碗內,再手握磁碗運用法力煎熬,不消片刻已熬成一碗藥湯。

    待喂小蘭喝下後立見奇效,她本是蒼白的面容已有了血色,呼吸也平緩下來。德叔這才吁口氣道:「幸好你先為她治療過,護住了元神,否則定會麻煩許多。」

    「有勞德叔了。不知什麼時候能夠醫好?」原虎感激的對德叔施禮道。

    德叔笑呵呵的站起,並示意原虎不必如此:「順利的話,大概十天左右吧。」

    原虎這下才真的放下心,胡成見時候也差不多了,遂對原虎道:「原兄……」

    原虎知道他是想帶自己去見胡冥,反正小蘭已經安頓下來,他再沒什麼好擔心的,於是對德叔道:「德叔,我還要去見胡族長,小蘭就麻煩你多照顧了。」

    德叔拍拍他的肩膀示意原虎不用擔心,跟著語重深長的對他道:「原小哥可還記得你上次來我族內,曾答應過老夫的話?」

    原虎略一思索已然記起,當日初到狐妖族,德叔曾對他說「若以後狐妖族有什麼事需要幫忙,請原虎不要推辭」原虎當時滿口答應下來。

    難道狐妖族真的有什麼緊要事需要自己幫忙不成?原虎心裡疑惑忽起,不過德叔不把話挑明,原虎自也不會當場詢問,他點點頭道:「當然不敢忘記。」

    德叔不由哈哈大笑道:「原小哥果是信人。」頓了頓又補充道:「今晚無事就到這兒來吧,看老夫再給你露一手。」

    原虎答應一聲,跟著胡成和胡薇走出。終於要再見這位狐妖族族長了!



第十一章

    上次原虎是在「碧雲窟」與胡冥見的面,他還未到過胡冥在族中的宅第。照原虎的想法,狐妖族人無不喜好奢華,作為族長的胡冥居處定然應該極盡奢豪之能事才對,因此但胡成和胡薇帶他來到這片竹林掩映中的茅屋外時,原虎臉上的驚訝可說非常明顯。

    這座茅屋大概只相當於兩座普通廂房大小,茅屋用切成兩半的竹片搭建,由於時間久遠,竹片已呈灰色。屋頂覆蓋著金黃的稻草,一些稻草順著屋簷垂下,隨風不住輕輕擺動。茅屋前面是一個簡易的花壇,內種幾種普通野花,此刻開得甚是絢爛。屋後及屋左則各有一大叢蒼翠的綠竹,緊緊挨靠的竹子幾乎密不透風,高高揚起的梢頭在盡處垂下,恰似一把大傘蓋在茅屋上空。陽光穿過竹間空隙灑下,在茅屋四周點綴上一個個小小的光斑。聲聲蟬唱不知從何處傳來,配上照得人懶洋洋的下午陽光,分外有一種避世獨立,安靜閒適的隱居味道。

    就在這時,忽聽茅屋內傳來胡冥那甚是清脆的聲音:「數月不見,原小兄修為又大有精進,實在是可喜可賀。」

    原虎想起胡冥明明是得道已久的老妖,卻偏要變做少年模樣,臉上也不禁露出笑容。他揚聲答道:「胡族長過獎了,今日貿然前來,希望沒有打攪族長清修。」

    胡冥哈哈大笑,茅屋蓬門吱呀一聲無風自開,只聽他道:「快快請進。」

    原虎向胡成和胡薇二人拱拱手表示感謝,跟著向茅屋走去。胡冥又吩咐道:「你們退到林外等候,等我喚你們再進來。」胡成胡薇答應一聲,退了下去。

    走進屋內,原虎仔細打量。只見茅屋中陳設一如它的外表般簡單。擺設除了屋子正中一桌四椅,便只有右面靠牆幾排放滿古籍的書架,以及窗下一張書桌了。左邊用隔板再分出一個小間,低垂的布簾叫人看不清內裡,想來該是胡冥的臥室。

    放下手中書卷,胡冥自書桌旁長身而起,示意原虎坐到屋中桌旁。他親手提起茶壺為原虎斟了一杯茶,笑道:「這是我用忘仙草混合自種的茶葉特配的飲品,喝了最是提神醒腦,山神不妨試試。」剛才在屋外有胡成胡薇在,胡冥不便暴露原虎身份,因此直到現在才改口叫他山神。

    原虎端起茶杯一飲而盡,既然胡冥不問他的來意,原虎也不在意,他乾脆來個開門見山:「無事不登三寶殿,族長當知我這次前來是有要事相商。」

    胡冥自斟一杯微微喝了一口,這才道:「可是為了近來妖族之事?」

    原虎點點頭:「想必族長也有所耳聞,傲龍叛亂後妖族勢力大減,現在神州各族之間的平衡狀態已被打破,鬼族更是蠢蠢欲動,首當其衝的就是妖族。」

    「哦,是啊。妖鬼兩族由來不和,這倒也不奇怪。」胡冥漫不經心的答道。

    原虎卻知胡冥絕不是像他外表那樣漠不關心,否則他根本沒資格做這族長。他這麼說不過是做出一種姿態,以便在原虎道明來意以後多點討價還價的餘地。

    這個原虎倒不在乎,一會兒只要他講明厲害,事關狐妖族生死存亡,也由不得胡冥不答應。故他只是笑笑,繼續道:「族長可知近來鬼族的動向?」

    胡冥點點頭:「這個自然,鬼族最近似乎正在修整,看來會有什麼大的動作。」

    這老狐狸消息果然靈通,原虎暗道。既然這樣倒也免去他許多口舌,原虎對胡冥道:「想必族長知道,北妖王死在鬼族手中後,妖族曾準備一旦選出新的北妖王,就對鬼族用兵,不過因為啄風叛亂而沒有達成。」

    胡冥微微揚了揚眉毛。道聲:「此事天下皆知,這又如何?」

    原虎知道勾起了他的好奇心,遂繼續說道:「鬼族向來最為記仇,妖族實力大減,為何鬼族反而一點動靜也沒有,族長能猜出這是為何嗎?」

    胡冥何等樣人,原虎只是略加提點他已明白這事意味著什麼。以他的鎮定功夫,此刻也不禁微微變色,其實胡冥倒也曾想過這個可能,不過一旦鬼族吞併妖族,勢必引起神州其餘三族的猜忌。這種犯大不諱的事,極有可能讓鬼族偷雞不成蝕把米,因此胡冥只覺可能性不大,加之鬼族近來老老實實,他竟忽略過去。

    原虎貴為西領山神,身份非同小可,比他只高不低,這番話由他口中說出,份量與胡冥自己猜測自然大不一樣。胡冥身子微微伏前,沉聲問道:「這事山神從何處得知?可有把握?」若然鬼族真的遭殃,狐妖族決不能倖免,正如原虎的打算,胡冥對此事大為緊張,一反方才漫不經心的樣兒。

    「這是鐵帶,青壁兩位山神告訴我的。」原虎不緊不慢的答道。

    自此胡冥再無懷疑,他一下靠回椅內,緩緩道:「那麼山神此來,可是要我們狐妖族出兵幫助妖族對付鬼族?」

    如果就這麼叫狐妖族出兵為妖族拚命,縱然兩族沒有世代仇恨,也不大可能。原虎對胡冥說道:「當然不是,只是希望族長能做出與妖族共同進退的態勢,必要時陳兵鬼族邊界,如此一來,相信鬼族絕不敢再貿然行動。」

    胡冥臉色稍和,不過這仍然打動不了他:「曾聽山神為敗走的妖皇攔阻啄風派去的八萬妖兵,為何此次山神不親自幫助妖族迫退鬼族?」

    原虎早知他有此一問,他看著胡冥的眼睛,慢慢說道:「山神名義上仍是代表天界,此刻下方大亂,若然山神勢力貿然插手各族事務,恐怕會招來天界干涉。」

    胡冥臉色再變,經過千餘年休養生息,神州各族早已漸漸擺脫天界影響,若是此次天界真的乘亂再插手進來,甚至重新統治五族,相信沒有任何人願意看到。

    胡冥點點頭,似已認同原虎的解釋……他想了想,又再問道:「如今啄風叛亂成功,妖皇退守赤牙城,就算我真幫妖族解了這次危機,赤牙城破也是早晚的事,最後仍不免便宜啄風。此人野心勃勃,若他在妖族勢力穩固,我族一樣不會安生。」

    原虎不由呼了口氣,胡冥不愧以狡猾聞名的狐妖族長,果然思慮精密。他撓了撓頭,對胡冥道:「這一點族長盡大可以放心,這麼說吧,我已答應妖皇,一旦鬼族威脅消解,我將運用手中山神勢力助他復位。這只是妖族內部事務,就算西嶺插手其中,諒天界也找不到發難的借口。」

    這是原虎和妖皇達成協議以後,他首次對外人言及此事,此話一出,胡冥又是一驚。他摸了摸臉,不由苦笑道:「山神果然是非常人,今日的話每每出人意料,我得到的驚訝足抵百年了。不過山神你為何會這麼盡力維護妖族?」

    原虎也不由微微笑了笑:「雖然聽起來可笑,然而山神職責就是盡力維護下屆山土平安,這一次神州發生這麼大的事,在其位,謀其事,我就決不能置之不理,這一點另兩位山神也與我有同樣想法。再則妖皇一向以『人不犯我,我不犯人』的理念治理妖族,由他當政,無論是對妖族還是對神州其餘各族都是好事,所以我才決定幫助妖皇復位。這一點,相信族長也願意得見吧?」

    胡冥歎道:「山神年紀輕輕,竟有如此胸襟謀略,實在由不得胡某人不佩服。」

    原虎聽他口氣,似已答應了,不由喜道:「這麼說,族長……」

    哪知胡冥卻搖了搖頭:「可惜我還是不能答應山神。」

    原虎不由大是驚訝,奇道:「哦,族長可否告知為何?」

    胡冥苦笑一聲站起身來:「山神似乎忘了,我狐妖族早已惹下一個大敵。」

    原虎正自奇怪,忽然腦中靈光一閃已然明白,不由脫口道:「崑崙!?」

    胡冥漫步走到窗前,看著已有些西沉的太陽,點頭道:「自上次事件以後,我狐妖族也不太平起來,雖然崑崙並沒有公然上門,但種種跡象表明,這不過是遲早的事。在這樣的情況下,試問我怎麼能再派兵到別的地方?」

    胡冥這麼一說,原虎不由呆了起來,這一點他事前確實沒有料到。然而這件事原虎是親身經歷了的,又不能說胡冥借口推脫,難道…真的行不通嗎?

    就在原虎大為失望的當兒,胡冥忽然神秘一笑:「其實也不是全無辦法解決。」

    這老狐狸,果然狡猾!原虎暗道,他知道胡冥自是要自己幫忙作為交換了,反正他也預料應該不會太過順利,倒也並不如何驚訝,乾脆順著胡冥的口風問道:「哦,這麼說來族長是有兩全其美的辦法咯?不知可有我能幫忙的地方?」

    孺子可教也。這是此刻胡冥眼中明白無誤流露出的意思,他大步走回道:「山神果然快人快語,其實也很簡單,我助你阻止鬼族,你助我阻止崑崙。」

    「阻止崑崙?怎麼做?」想不到胡冥會提這樣的要求,原虎不由皺眉道。

    「其實也很簡單,我希望山神能替我到崑崙走一趟,向對方說明這次的事純屬誤會。如能打消他們對付我族的念頭,那麼我自然能助你對付鬼族。」胡冥坐回原虎面前,提出他的要求。

    「為何要我去?」原虎感到很奇怪,這件事應該身為族長的胡冥前去才合適。

    「本來是該我走一趟,不過聽山神這麼一說,我必須留守防止鬼族搶先對我族發難。但這麼一來,族中再無夠資格前去崑崙的人選,正好山神到來,你身份特殊,見識亦自不凡,加上與崑崙無甚仇恨,做這個中間人正合適。」胡冥對原虎道。不過他一口氣說出這麼大堆道理,很難讓人相信他這只是臨時的主意。

    原虎知道要打動這頭老狐狸不付點代價可不成,看來這去崑崙是免不了的了,幸好離他和鐵帶青壁約定的日子還有一陣,時間應該來得及。因此他並不說破,只微微沉吟道:「如能幫狐妖族解決這個難題,我自是願意走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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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胡冥大喜,轉身從屋中書架取下一卷發黃的古老圖卷,攤開對原虎道:「世人皆道崑崙神秘無比,難以尋找。我遍查族中典籍,終於找到前往崑崙的方法。」

    他這麼一說,原虎也不由動了好奇心。自從在海鏡聽岳昊來說了關於崑崙的種種事跡以後,原虎一直對這個四州之上最大的謎團嚮往不已,如今聽胡冥說已找到前往崑崙的辦法,他立刻就湊了上去:「那該怎麼去?崑崙在哪兒?」

    見原虎這麼「熱心」,胡冥不由「老懷大慰」,他一邊攤開圖卷一邊道:「據我考證,崑崙根本不存在四州任何一個地方,不,甚至不在這個世界。」

    「不在四州上?不在這個世界?」原虎喃喃的重複了一遍,他完全不明白胡冥在說些什麼,不由抓抓腦袋道:「那是在陰間嗎?還是在九天之外?」

    「呵呵,山神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其實我也不是很清楚,不過根據我的考證,我們四州和天界所在的這個世界之外還另外存在別的世界,就像,就像是幾座湖泊挨在一起。四州和天界所在的世界就是其中一座,而我說的別的世界就是另外的湖泊。我的意思你明白嗎?」胡冥說到這兒,問原虎道。

    原虎略微思索了一下,點了點頭,胡冥便繼續道:「而我們就像這湖裡的魚,只能生活在這座湖泊裡,而無法越界到另外的湖泊,因為魚是不能上岸的。」

    「你的意思是說,崑崙所在的那個世界,我們從四州任何一處,甚至天界用普通方法根本沒辦法過去?」原虎試探著對胡冥道。

    「對,我就是這個意思。」見原虎能夠很快理解,胡冥也很高興。

    「族長可是發現了什麼方法能穿越這兩個世界的阻隔?」原虎問到了重點。

    「不錯。如果魚要從一座湖泊到另一座湖泊,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這兩座湖之間挖一條能讓魚游過去的水渠,而我,已找到這條水渠的位置。」胡冥在桌上擊掌一歎,不無得意的對原虎說道。

    跟著他示意原虎走到自己身邊,然後指著那幅圖卷道:「千餘年前,我族有一位長老曾經遍游四州,他在遊歷的記述中曾經提到這麼一件事。在東海員嶠山上,有一處上古留下的法陣,他在無意中將這個法陣開啟,結果到了另一個奇異的所在,結果被一名人面,虎身九尾的怪人帶同一群四角羊獸給趕了出來。後來這份記述只是被當作普通異事束之高閣,再無人理會,我也是前不久才看到。」

    「人面,虎身九尾的怪人?那、那不就是……」原虎已明白胡冥為何那麼肯定他已經找到前往崑崙的路徑。

    「不錯,如果這份記述沒有錯的話,那麼那名怪人正是崑崙守護神-陸吾!而那名長老所到之處,定是崑崙無疑!」胡冥非常肯定的說道。

    至此原虎再無懷疑,他看著圖卷問道:「那族長知不知道這個法陣究竟在員嶠山的什麼地方?又如何開啟?」

    員嶠山乃是位於極東國以東數百里的大海中心的一座孤島,可以說是神州最為偏僻的所在。島上出產一種神奇的玉石—「灼玉」,是天下最為耐寒的寶物之一,龍族就是用它做的玉匣來裝霜雪珠。員嶠山說大不大,說小不小,如果沒有具體位置,要找一個小小的法陣還是會費點功夫。而且最重要的是這個法陣的開啟方法,能夠聯通神州和崑崙,這法陣想來應該不會那麼容易通過才對。

    胡冥很快指著圖捲上代表員嶠山的那個圖形說道:「這個沒問題,據那位長老記載,這個法陣是在員嶠山西邊最高的那座火山的火口內。至於開啟的方法卻沒有詳細載明,山神祇有到時候再隨機應變了。」

    什麼?隨機應變?這叫我怎麼隨機應變?胡冥說得輕鬆,聽的原虎卻一點也不輕鬆,他的臉上自然而然就流露出為難的神色。

    胡冥也知道自己這麼說很不負責任,他又補充道:「山神盡可放心,崑崙會跟我族為難,應該就是自這個法陣進出神州。也就是說,只要你們到了那兒,定然有崑崙的人主動出來與你們會面。」

    原虎暗想難怪你要讓我代跑一趟,這根本就是去撞大運嘛,可恨自己還不得不走這一遭。看來狐狸就是狐狸,時刻都在算計別人。

    胡冥裝做沒注意原虎的反應,繼續對他道:「當然山神這次為我族涉險,我們也不能坐享其成。我會派胡成和胡薇隨你前去,胡成見多識廣,胡薇頗會一些奇技,定會對山神此行大有幫助。我會吩咐他倆一切聽你吩咐。」

    「算你識相。」原虎心裡暗道。胡成和胡薇的功夫他已見識過,都非常厲害,有他們跟隨前去,不僅一路有個照應,而且會在很多地方幫上忙。

    這時只聽胡冥又說道:「我也會讓胡鈴也隨你們一起前去……」

    「等等,胡鈴?為何她也要去?」原虎一聽大為奇怪,胡鈴修為雖然不弱,不過比起胡成胡薇自然差了一大截,這麼跟去可沒什麼用。

    「這次我們與崑崙的誤會就是因胡鈴誤傷靈鳥鳳凰而起,若要講和,胡鈴自然要跟隨前去才能顯示我們的誠意。而且她自知道我有這個打算以後,也一再主動表示要親自前去崑崙謝罪。」胡冥這麼對原虎解釋道。

    原虎卻覺得有些不對,他雖與胡鈴只接觸過幾次,卻知這只狐妖生性高傲,縱然犯了什麼錯,也絕不會主動低頭認錯。恐怕這次絕非胡鈴主動要求前去謝罪,胡冥應該用了什麼手段迫她才對,不過這是他們本族內的事,原虎自也不好插手。

    原虎想了想對胡冥道:「此去崑崙吉凶未卜,族長可有曾想過,崑崙為洩憤說不定會對胡鈴下毒手。她修為未夠,我恐怕難以擔保她的安全。」

    原虎這麼說是委婉的提醒,希望胡冥打消這個念頭。哪知胡冥竟然毫不在意的說道:「此事是胡鈴惹出的禍,她自然要擔起責任。一旦有什麼危險,山神祇需盡量保她平安就行,一切都以與崑崙講和為重。」

    聽了胡冥的話,原虎一時竟說不出話來,胡冥這麼說的意思就等於他早就做好了犧牲胡鈴平息崑崙怒火的準備。然而原虎卻無法怪他,畢竟為了胡鈴一人任性惹出的禍,的確不該由狐妖全族來承擔,胡鈴並非小孩子,自然要擔起這個責任,不過胡冥這麼直白的說出,仍讓原虎心底感覺一陣不舒服。

    難道這就是一個領導者所必須具備的?在必要時可以犧牲小部分,保全大部分?那麼自己能否做到呢?原虎不由想到,他很快就得出結論,那就是,他沒辦法下這種狠心。那麼這麼說的話,自己根本就沒有當山神的資格,儘管到目前為止,原虎做得非常好。然而他也知道,難保哪一天不會出現類似胡冥遇到的情況。

    那時,自己又該怎麼辦?是改變自身,適應這個位置?還是拋開自己應該肩負的責任,繼續保持自己的本性?原虎左思右想,卻無法得出一個具體結論。

    只有事改變人,人改變不了事……倏的,原虎心頭掠過這句不知從哪兒聽來的話。事情真的會改變人麼…那麼自己終有一天會變得如胡冥等人這麼殘忍嗎?原虎只覺心中一陣發寒,竟而不敢再想下去。

    胡冥卻不知自己一個決定竟會讓原虎在片刻之間天人交戰,思慮萬千。他很快站起向原虎伸出了手:「今次雖說只是做了個交易,然而我卻知道無論哪一方面對我們狐妖族都是大大有利的事。我胡冥也並非不知好歹的人,無論怎樣,我們一族已受了山神莫大恩惠,今後如有什麼事,我族能幫上忙,就絕不推辭。」

    胡冥這麼一說,也就等於表明態度會在今後絕對支持原虎。換句話說,這是繼妖皇之後,神州第二個有莫大影響力的部族表示無論在任何情況下,都會絕對站在原虎這方。如此一來,原虎無論是手中掌握的勢力還是對外的影響力,在整個神州之上,已再無第二個人能夠比擬。

    不過對原虎而言,這只會讓他感到困擾而已。他也跟著站起伸手與胡冥相握:「多謝族長好意。我只望族長能念在同源份上,以後與妖族好好相處。」

    胡冥這次卻沒有回答,他略微沉默了一下,跟著一笑:「多謝山神好意,我自會好好考慮。」雖這麼說,但畢竟沒有正面答應下來。

    原虎心中暗歎,不過他也知道這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的事,故也沒有特別感到失望。他拋開心中煩悶,也將手重重一握。

    原虎和胡冥外表雖都是二十來歲的少年人,然而一個是西嶺山神,一個是狐妖族族長,均為神州之上響噹噹的第一流人物,今日所談也直接關乎神州未來事態走向。就這樣,兩人這麼一握手,已正式達成此項足以改變神州各個勢力形勢的協議。自此,原虎前往狐妖族的目的也完全達到。

    「山神準備何時動身?」胡冥的目的達到,心情也愉快得很。

    暗暗估算日期,兼且員嶠山遠在萬里海外,原虎覺得還是越快動身越好,以免多生變故。因此他答道:「如果可能的話,我準備明天就出發。」

    胡冥自然沒有異議,他點點頭,跟著對著屋外長嘯一聲。




第十三章

    胡成和胡薇聽到族長呼喚,立刻來到茅屋外候命。胡冥著他倆進屋,跟著吩咐道:「明天你們隨山神到族外辦一件事,路上聽候他的吩咐就成。」

    胡薇奇怪的抬起頭道:「山神!?」胡成卻沒感覺如何驚訝,事實上他早已隱隱猜出原虎身份,不過胡冥從沒有明說,原虎也沒做表示,故他一直裝做不知。

    「不錯,原兄弟正是西嶺新一屆的山神。以前我不便明說,明天你們要與山神一同行動,所以我這才告訴你們。」胡冥點點頭對胡薇道。

    胡薇不由打量了原虎一番,似乎在說真看不出你竟隱瞞得這麼好。這時胡成輕輕拉了她一下,兩人一同對原虎拱手為禮:「見過山神。」

    原虎也抱拳還施一禮,說道:「不敢,以前瞞著二位實非有意,還望見諒。」

    胡成見原虎仍如以往般不端架子,心生好感,不由笑道:「山神哪裡的話,我們怎會見怪?」胡薇卻撇了撇嘴,顯然並非「不會見怪」。

    「不知族長這次派我們出外,究竟所為何事?」胡成這時問胡冥道。

    「是這樣,明天你們跟隨山神,帶著胡鈴這丫頭一起到崑崙走一趟,向對方解釋清楚這次的事,盡量化解這場干戈。」胡冥向胡成說道。

    「族長不是要親自走一趟嗎?」胡薇對於胡冥讓原虎這個外人代表本族前往崑崙感到很驚訝,同時也看得出,她並不想一路都被原虎管著。

    胡冥如何不明白她的心思,他沉聲對二人道:「這次山神帶來了一個很不好的消息。所以我不能離開族內,只好請山神代勞。」

    胡成心裡一動,連忙問胡冥道:「族長,是什麼消息?」

    胡冥站起來回走了兩步,對他道:「恐怕過不了多久,鬼族就會對妖族用兵。」

    胡成和胡薇貴為族中長老,自然知道這個消息意味著什麼,齊齊一驚。胡冥這才接著道:「所以此次我必須在族中鎮守,不能前往。這次我族有崑崙之困在先,再有鬼族威脅在後,情勢危急實已到了間不容髮的地步。你們此去務必盡心竭力幫助山神,將崑崙與我族的誤會化解,那便是一件最大的功勞。」

    胡成和胡薇都不是不不顧大局的人,當下兩人一起應道:「謹遵族長吩咐。」

    「好,你們下去準備準備,另外也吩咐胡鈴明日啟程。」胡冥笑著擺擺手。

    待兩人下去以後,胡冥跟著對原虎拱手道:「那麼此事就有勞山神多費心了。山神若有什麼需要可儘管提出,無論是靈丹妙藥或者神兵利器,我們應有盡有。」

    對這些原虎一樣也用不著,他搖搖頭道:「有胡成和胡薇的幫助,已經足夠。」

    胡冥也不再說什麼,他親自為原虎打開屋門,將手一迎:「既然如此,山神請好好休息,若有需要隨時可向我提出。」

    原虎點點頭走出門,忽然他想起一事,忙回頭對胡冥道:「還真有一件事要麻煩族長。隨我一起來的小蘭是北妖王逆鱗之女,不慎在半路受了重傷,據德叔說大概要十日才能醫好。這期間就有勞族長多照顧她了,另外,若她醒來見不到我,請務必讓她在此地等我回來,不要擅自離開。」

    原虎知道現在神州很不太平,小蘭若然隻身回到妖族,很可能半路遇到危險。就算有狐妖族高手陪同保護也非萬全,否則這次自己也不會讓她受傷了。因此他覺得還是讓小蘭留在這兒等自己回來一道離開比較保險。

    對這事胡冥自是滿口答應,原虎這才放心離開,招呼等候在外的石煉一同回到德叔的大宅。還沒進門,就聽到裡面傳來一陣清脆之極的少女嗓音:「德爺爺,你今晚做這麼多好吃的,是誰來了?還有屋裡那個漂亮姐姐是誰?」

    這不是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胡雪兒是誰?原虎一想起她就大感頭痛,自己千軍萬馬也不怕,就對這樣的刁蠻少女吃不消。今晚若有她在,可有得頭疼了。

    果然,只聽德叔哭笑不得的道:「我的好雪兒啊,你要吃就吃,不要攪得整盤子都是手印好不好?德爺爺做得很辛苦的。還有你問就問,不要老是抓德爺爺的鬍鬚啊,這樣很疼…也不要把你德爺爺的衣袖當抹嘴布……」

    原虎面前出現一副胡雪兒扭著一臉無奈的德叔不住問這問那,還不時伸手在桌上抓東西吃的場景,饒是今天經歷了頗多波折,又與胡冥談判半晌,心力憔悴疲倦得緊,他的臉上仍忍不住露出輕鬆的笑容。

    他定了定神,伸手在臉上抹了一把,稍去倦容,這才走了進去。這時在前廳之內,一張楠木八仙桌上擺滿十幾道精美的菜餚,散發出陣陣誘人的香氣。可惜其中大半都被攪得稀亂,就像有成群猴子剛剛用過餐一般,不用說,這定是胡雪兒的傑作了。這麼一來,色香味三者之中便只剩下香味二者,色已被破壞殆盡。

    胡雪兒正吊在德叔身上伸手去拉他的鬍鬚,德叔整個人被扯得歪向一邊,身上衣衫皺皺巴巴幾乎快要破裂,還得偏過頭躲避胡雪兒的小手,真是苦不堪言。

    忽然,看到走進廳內的原虎,胡雪兒就像發現什麼有趣之極的事物一般,立刻放過德叔,向原虎跑了過來:「啊!原來是你,你怎麼來了?」

    說著胡雪兒就想依法炮製粘到原虎身上,原虎暗道這我可吃不消,輕輕一個轉身避開她。哪知他不避還好,他身上可不怎麼乾淨,胡雪兒縱然抱住也會立刻離開。但這麼一避反倒惹得胡雪兒起了爭勝之心,她一下撲空立刻跟著轉身向原虎再撲過去,竟然一副不達目的誓不罷休的樣兒。

    原虎無奈下只好再連連躲避,可惜廳門前空間實在太過狹小,來來去去只有巴掌大的地方,原虎怎麼也避不開胡雪兒的糾纏。胡雪兒正玩得起勁,忽的一下撞上一個人,大怒下正要開口呵斥,哪知一抬頭見是石煉,立即乖乖住嘴。

    對別的人她盡可撒嬌戲耍,但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大個子,胡雪兒卻極是犯沭。見石煉一雙銅鈴大眼直瞪過來,胡雪兒一時間竟然不敢再鬧。

    原虎終於鬆了口氣,這才走入對德叔施禮道:「德叔你好。」

    德叔呵呵笑著示意原虎入座,一邊歎道:「可惜這一桌美味都給這個小丫頭破壞,現在只好委屈委屈你,將就著吃了。」

    胡雪兒在後面一聽可不高興了,她快步搶到德叔身邊,作勢就欲向他的鬍鬚抓去:「德爺爺,你可不要冤枉好人,我只是每樣都嘗了嘗,看看好不好吃。」

    原虎倒不在乎,反正他只要有吃的都能湊合,何況這一桌美味,至於菜色是否好看,反倒在其次。胡雪兒哪肯放過這麼好的機會,也毫不客氣的一屁股坐入椅內,也不待德叔說聲可以吃了,便自顧大嚼起來。

    德叔向原虎露出個無可奈何的笑容,跟著親自夾了一條獐腿肉放到原虎碗中,笑言道:「快吃快吃,別被雪丫頭給搶光了。看看老夫手藝進步沒有。」

    原虎聞著滿桌飯菜香氣,一下被勾得饞蟲大動,遂也不再客氣,伸筷掃蕩席間。他和胡雪兒直如風捲殘雲一般,不消片刻就已吃個七七八八。

    見到自己做的食物這麼受歡迎,雖然原虎和胡雪兒的吃相與這一桌好菜的優雅名字絲毫扯不上關係,未免有些美中不足,但德叔亦是樂得撚鬚微笑不止。

    「啊∼∼呃……」胡雪兒一下丟下碗筷,肆無忌憚的大打飽嗝,與她外表嬌俏的可人樣兒簡直一個天上,一個地下,叫人大跌眼鏡。

    見到原虎目瞪口呆的模樣,德叔大笑道:「這丫頭邋遢著呢,還會在吃飯的時候挖鼻屎,今天有你這個外人在這兒,她已經很收斂了。」

    被德叔戳破自己平日的醜事,胡雪兒不由俏臉飛紅:「德爺爺,你怎麼……」

    小報一仇,德叔大感快慰,他正色對胡雪兒道:「只要雪丫頭你答應我今後再也不來扯德爺爺的鬍鬚,不來偷吃我做的菜,我就幫你保密。」胡雪兒皺著眉頭猶豫半晌,竟是難以決斷。看來德叔的美味對她當真有極大吸引力。

    原虎看著猶自苦苦思索的胡雪兒,忽的心中一動,正想問她胡鈴現在怎樣了,突然間屋外傳來一聲高聲呼喊:「原虎,你快給我出來!」

    驟聞之下德叔和胡雪兒都不免一呆,原虎卻一下苦笑起來。真是說曹操,曹操就到,原來他已聽出,在屋外高聲叫喊的,正是胡鈴。

    胡雪兒也聽出來了,她歡快的叫了一聲:「啊,鈴姐姐,爺爺放你出關了?」

    德叔與原虎交換了一個眼神,原虎知道胡鈴定是來詢問自己有關他代替胡冥前往崑崙的事。他向德叔告了個罪,起身向外走去。

    這時胡雪兒早已跑了出去,等到原虎來到屋外庭院時,正好看到胡雪兒圍著胡鈴親熱的不住問這問那。胡鈴一臉冷冰冰的神色,只是偶爾敷衍幾句。胡雪兒又哪裡知道,胡鈴這次闖下大禍,正是和她有直接關係,又怎會給她好臉色。

    看到原虎走出,胡鈴打斷胡雪兒的問話,對她道:「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快回去睡覺吧。我和這個人還有一些事情要談。」

    胡雪兒一臉依依不捨的神情,她小聲的道:「那雪兒回去了,鈴姐姐以後可要來找我玩啊。爺爺能放你出關,我好高興。」說到最後她又露出天真的笑容。

    等到胡雪兒離去,原虎不由對胡鈴道:「你被胡族長關起來後,雪兒一直求我讓族長放了你,她一片好心,你又何苦對她這麼冷淡。」

    胡鈴哼了一聲,冷冷的對原虎道:「我的事,不用你來管。我問你,這次你為什麼要代替族長到崑崙去?」

    什麼!?原虎不由一愣,就是為了這件事,胡鈴怎麼會生這麼大氣?他莫名其妙的道:「現在鬼族態度不明,族長只能鎮守族內,所以我才代替他前往崑崙。」

    哪知胡鈴面色一沉,對原虎道:「這是我們族內的事,為何你要插手?」

    原虎總不能告訴她這是一個交易,這下還當真難以回答。見他半天沒有答話,胡鈴的神色忽的變得甚為激動,她大聲對原虎道:「這是我惹下的禍,我自己會去崑崙,要殺要剮隨便他們。你為什麼又要強自出頭?這樣顯得你很英雄嗎?」

    原虎一時間被胡鈴質問得啞口無言。糟糕的是又不能對她說明事實真相,難道自己要說是因為想去見識見識崑崙風光,所以才承擔下來嗎?

    胡鈴惡狠狠的對原虎道:「今晚我就去和族長說,崑崙我一個人去就夠了,不用你假惺惺。我胡鈴絕不欠任何人的情!」

    原虎看著胡鈴滿臉怒氣,卻別有一番動人美態的俏臉,心裡卻想到胡冥曾斬釘截鐵的表示可以犧牲她,又叫他如何能對她不管不顧?他不由歎息一聲。

    胡鈴臉頰忽的莫來由的微微一紅,她後退一步:「你歎什麼氣。」

    原虎想起這個倔強的美麗狐妖以往種種,深知她外表雖然裝得可怕,實則心地卻相當的單純。他認真的對胡鈴道:「這次去,無論如何我會保你周全。」

    聽了這話,胡鈴竟爾沒有嘲笑原虎不自量力,她微微的低下頭去,隨後抬起,臉上又罩上那層冷若冰霜的表情:「你一定要去送死,那也由得你,不過休想我聽你的命令。」說著她轉身一下自牆頭躍了出去,霎時消失不見。

    「唉∼∼胡鈴這小丫頭其實很可憐,在族中也沒有什麼知心朋友,所以才總是裝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也只有雪兒丫頭最是愛纏著她。真的說起來這次的事也不能全然怪她,然而為了全族安危,族長這麼狠心也是迫不得已。山神這次就多費心照顧她吧。」德叔在原虎身後突然說道。

    這一點原虎何嘗不知。他應了一聲,對德叔道:「請德叔放心,我明白的。」

    這一夜原虎一直在昏迷的小蘭房中坐到很晚也沒有睡覺。當第二天的晨光照進房內之時,原虎在小蘭額頭深情一吻,邁步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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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胡鈴與胡成和胡薇已在庭院中等著他,德叔也在一旁。原虎先走上對德叔道:「小蘭就有勞德叔多多照看了,多則兩月,快則一月,我必定回來。」

    德叔拍拍他的肩頭示意原虎放心,胡成這時對他道:「山神何時可以動身?」

    原虎轉頭看向胡鈴,她哼的一聲別過了頭:「族長已經說了,我就聽你的吧。」

    原虎遂對三人道:「事不宜遲,那我們現在就出發。」說完徑直向外走去。

    這時忽然聽到一個稚嫩的女聲大聲道:「笨傢伙,你可要照顧好鈴姐姐啊,否則我絕對不饒過你。」卻是胡雪兒一大早坐在門外一棵大樹上為他們送行。

    原虎不由哭笑不得,胡鈴卻一下漲紅了臉:「小丫頭,誰讓你多嘴的?」

    胡雪兒衝她扮了個鬼臉,笑道:「嘻嘻,鈴姐姐你可要多保重。成叔,薇姨,你們也一樣。」說完一下跳下樹梢,剎時便跑得沒了影兒。

    不知從何處得到消息,一路上凡是遇見他們的狐妖,紛紛祝他們一路順風,或者友好的點頭示意。雖然沒有人山人海送行的熱鬧場面,但對這些成日醉生夢死萬事不關心的狐妖來說,此舉已經相當難得。

    由胡成打開通道,一行人走到外面。由於上員嶠山必須經由極東國出海,因此他們得先越過新豐國進入極東,然後再想法出海前往目的地。此行路途達萬里之遙,還要穿越兩國,不知會遇到多少凶險。好在一行人幾乎個個都可算第一流的高手,因此縱然敵人再強,當也能夠自保,何況是否真會有人與他們為敵也還是個未知數,因為目前原虎要上崑崙的事,應該只有狐妖族內的人知道才對。

    可惜原虎等人萬萬沒有想到,就在他們啟程的同時,狐妖族內一座普通的民居中,一名中年男子外貌的狐妖,正對著一盆極之清澈透明的古怪液體默默唸咒。隨著他的咒語聲起,盆中液體逐漸渾濁起來,並漸漸變幻出各種色彩,隨後盆中液體一下升起,逐漸變化為一個人的形體。

    「有什麼重要的事嗎?」那個人形陡然開口道。原來這名狐妖正用一種法術在向外傳遞訊息。

    「是的,昨日西嶺山神意外來到。」狐妖似乎對盆中液體凝成的人甚為尊敬。

    「哦?西領山神,可是個叫原虎的年輕人?」人形似乎非常驚訝。

    「是的,正是此人。」狐妖恭恭敬敬的應道。

    「他來幹什麼,可是要求狐妖族出兵對付鬼族?哼,那這次他可是白費心機了,狐妖族無端惹上崑崙雖然大出我的意料,然而卻也對我的計劃大有幫助,有崑崙在後,狐妖族絕不敢輕舉妄動。」那人形自信滿滿的冷笑道。

    「不,若是為此,屬下絕不敢驚動您。這一次原虎已和族長達成了協議,他助族長前往崑崙,設法平息崑崙的怒氣;而事成之後,我族則出兵助妖族對付鬼族。」跟著那狐妖原原本本將流傳到族中關於此事的消息向那人說了一遍。

    「哈哈哈∼∼原虎啊原虎,我畢竟還是小看了你。」哪知那人陡然大笑起來。

    「主人,這事關係到您的計劃成敗,您準備怎麼做?」狐妖小心翼翼的問道。

    「你做得很好,今後狐妖族有什麼異動,記得及時通知我。哼哼,西嶺山神原虎!縱你有通天本領,與我天界作對,也只能慘淡收場。」那人形冷喝一聲,霎時消失不見,只剩下跪倒在地的狐妖和滿盆急轉不休的清澈液體。

    五天之後,無間鬼王的鬼蜮內,忽然來了一名不速之客。

    當無間被驚動之時,這名黑衣蒙面的男子已闖過數百鬼兵的阻截,悠悠然行至鬼蜮中心。看他不緊不慢的模樣,視這神州各族深深恐懼,陰風怒號好像另一個地獄之處有如閒庭綠園一般。此時血海和七剎還在各自的鬼蜮內養傷,黃泉在外,大羅前往接管身死的烈窮鬼蜮以及軍隊未歸,此刻鬼蜮內只有無間鎮守。

    然而看這人能毫髮不傷的徑直闖進來,一身本領也相當的駭人了。

    當無間現身時,那人很快停下,對無間施禮道:「在下見過無間鬼王。」

    深裹於濃濃陰氣之內的無間絲毫不動聲色,就在那人剛剛直起腰時,一束陰氣化成的長鞭猛的抽離無間身體,向那人捲去。那人不慌不忙一把將氣鞭抄在手中,絲毫不懼陰氣強烈的腐蝕。

    想不到對方竟然如此大膽,無間冷然一嘯,體外陰氣一漲便準備催發力道。哪知那人手心一團白光微微一閃,跟著一道光絲順著無間的氣鞭傳了回去。

    「等等,難道你是……」無間就像從光絲上得到什麼信號,倏的驚呼道。

    他阻止了一旁蠢蠢欲動的鬼兵,並將他們遣散下去。等周圍再無一個閒雜,重又恢復冷清的時候,無間才沉聲對那人道:「不知天界來人,找我究竟有何時?」

    被道破身份,那人只是微微笑了笑。看他的體形聲音,果然就是那日與狐妖對話的神秘男子。他左右看了看,忽的道:「這許多年來,鬼族當真興旺啊。」

    無間摸不透這個來自天界的傢伙話中真意,只哼了一聲沒有答話,靜待下文。那人很快跟著道:「聽聞近來鬼族休養生息,準備一舉滅掉妖族,可有此事?」

    無間沉聲問道:「這麼說來,天界是決心插手此事咯?」

    那人呵呵一笑,搖搖手道:「鬼王勿要誤會,我們絕無阻止你的意思。今日我貿然前來,不過是想告訴你一個消息罷了。」

    「究竟何事,何不說來聽聽?」無間說著微微前移,顯已動了好奇心。

    「如今妖族積弱難返,鬼王若是要對他們用兵,自然能穩操勝卷。不過鬼王有否想過,一旦狐妖族出兵,妖族也並非沒有一拼之力。」神秘人不緊不慢的道。

    「我當是什麼事。如此閣下就不必費心了,妖族與狐妖族由來不和,他們斷無出兵相助之理。」無間冷笑一聲,看來並不把這話放在心上。

    神秘人並不氣餒,他繼續用那種緩慢的腔調說道:「以前自然不會,不過……」

    「不過什麼?」無間心裡微微一動,不由自主的問道。

    「鬼王可知道原虎這人?」神秘人卻沒有答他,反而反問道。

    「這又是誰?和此事有何關係?」無間語氣已漸漸有些不耐。

    「鬼王別急,聽我慢慢道來。原虎此人本是西嶺之中一個無名獵戶,然而他曾在無意之中得到神妙無比的山神玉,現在的身份是新的西嶺山神!」要知由於原虎一向低調的緣故,神州之上知道他身為山神的人本就不多,更不要說清楚他成為山神之前的事,神秘人竟能完全知曉,實在相當奇怪。

    「哦?真有此事?」妖族一半領地位於西嶺之內,鬼族也有兩個鬼蜮在其中,自然由不得無間不重視,不過他仍想不到這和他對妖族用兵有什麼聯繫。

    「鬼王只要稍加打聽,當可知道,當日傲龍叛亂,正是由於此人,啄風才沒能殺掉妖皇。事後他派去追擊的八萬妖兵也被原虎率山鬼迫退,使得妖皇殘眾得以在赤牙城苟延殘喘。」神秘人對無間詳細的解釋了當日之事。

    「你的意思是說,妖族背後有此人在給他們撐腰,若我族發兵,這個原虎定會率西嶺勢力阻止我們,對不對?」無間很快就明白了神秘人的意思。

    「可以這麼說,但也不完全對。原虎確實想助妖族抵禦鬼族,然而他卻不會親自插手,以免我天界借口干預。鬼王可知數日前原虎親自到了狐妖族,與族長胡冥密談半晌,跟著在第二天就帶同三名狐族中人離開。」神秘人對無間道。

    「他們可是定下了什麼協議?」無間已隱隱猜到一些端倪。

    「不錯。據我所知,此次原虎出外是為胡冥辦一件事,只要辦成了,胡冥會立刻發兵幫助妖族抵禦鬼王。」神秘人立刻證實了無間的猜測。

    自此這個神秘人幾乎已把原虎的全盤計劃盡數講給無間聽。這件事對鬼族自然重要無比,若原虎當真請動狐妖族,無間滅掉妖族的計劃便再難以施行,而且就算他趕在狐妖族出兵以前對妖族發動進攻,也難保不會陷入腹背受敵的窘況。

    而如先對狐妖族用兵,則很可能拚個兩敗俱傷,啄風定會乘機反噬,無間也無必勝把握。也就是說,他當真想滅了妖族,在現時情況下,就必須先阻止原虎。

    「你為什麼要告訴我這些?究竟有何目的?對你又有什麼好處?」無間語氣突的沉冷下來,並逼迫向前,大有威脅之意。

    哪知那神秘人毫不動容,他哈哈一笑道:「鬼王說笑了,這事對我當然大有好處,我這麼做自然也有我的目的,不過不便告訴鬼王罷了。」

    對方這麼直白的承認,無間反而一時沒了話說。那神秘人又道:「總之該說的我都已講明,究竟應該怎麼做,鬼王自己斟酌吧,告辭。」

    說著他轉身慢慢向外走去,這倒不是神秘人本領高強至能夠無視無間的存在,他知道在現在的情況下,無間縱有萬丈怒火,也絕不會招惹自己。果然,一直到神秘人身影消失,無間也沒採取任何行動。他只是靜靜的立在原地,身外的氣團不住旋動,帶起一股不大不小的陰風。

    半晌,似是無間發出什麼信號,一名鬼兵無聲無息的跪倒在無間面前。

    「快給我召回黃泉,就說我有要事吩咐!」無間默然片刻,冷冷的吩咐道。

    鬼兵深深的點了點頭,隨後站起後退兩步,悄然消失在呼嘯的陰風之中。

    「原虎…不自量力!」無間冷笑一聲,隨後也於原地消失不見。





第十五章

    幾乎在同一時刻,千里之外的天都山天元宮內,位於宮中的一座大殿內燈火通明,此刻正有兩人一坐一站,在商量著什麼事情。

    「你究竟何時才肯把它給我。」站著那人這時正緩緩說道。看此人身形高長,精瘦如鐵,一張臉淡漠得幾乎沒有表情,渾身更散發出一股刀劍般銳利的氣勢,不是當初曾在海鏡城中與原虎等人一塊兒聯手抗敵的楚劍是誰?

    當時他從敖晶口中得知自己要尋找的劍的下落,隨後辭別原虎先行一步離開海鏡城,之後就一直沒有消息。誰知今晚竟會在天元宮之內出現。

    「你放心,我說過的話,一定算數。不過你不會忘記曾答應過我的事吧?」坐著的人回答道。仔細一看,此人正是天元宮掌教趙青陽。

    聽他們的談話,楚劍要尋找的劍正在趙青陽這兒。果然,楚劍默默點頭道:「這個自然,我答應為你辦三件事。如今已幫你取得東海深淵內的『水柔鋼精』和藏於鐵帶山脈主峰萬碧山之巔的三隻『金烏箭』,如今還有一件事。」

    「很好,最後一件事,我希望你為我殺一個人。事成之後,劍自然會給你。」趙青陽不動聲色的看著面前的楚劍說道。

    「是誰?」楚劍淡淡的道,看他的樣子,似乎已沒有任何事能打動他。

    「你認識一個叫原虎的人吧?」趙青陽稍稍頓了一下,突然道。

    乍聽此言,楚劍面上雖沒有任何變化,然而他眼內的瞳孔卻輕微的一收。這一微小的變化自然沒有逃過趙青陽的眼睛,他笑道:「果然沒錯,看來你們是認識了。這次我要你殺的人,正是原虎!」

    說完趙青陽雙眼一眨不眨的盯著楚劍,等待他的反應。楚劍仍舊是那副漠然的表情,但一開口,語氣卻低緩很多:「為何要殺他?」

    「你不需要知道為什麼。我只問你,做是不做?」趙青陽加重語氣問道。

    大殿內的氣氛一下沉寂下來,兩人誰也沒有說話,趙青陽看著楚劍,楚劍卻直直望著前面的牆壁。過了半晌,楚劍似乎終於下定決心,他重重的一點頭:「你要我殺他,我就為你殺他。不過事後你若膽敢食言的話,我決不會放過你。」

    趙青陽陡然哈哈大笑,他長身而起走到楚劍面前:「很好,你果然沒讓我失望。原虎現在正經由新豐去往極東國,我希望能在一月之內聽到你的好消息。」

    楚劍不再答話,轉身默默走向殿門。「等等。」趙青陽忽的叫住了他。

    楚劍緩緩轉身,卻見趙青陽右手一晃,不知怎的掌中已多了把造型高古的連鞘長劍,一甩手向楚劍扔了過去:「拿著,這是你應得的。」

    楚劍一把將劍抄在手中,剎那間臉上現出激動無比的神色,他像是捧起最心愛的愛人一般,小心翼翼的把劍舉到眼前端詳著,撫摸著,一向冷漠的他雙手甚至不住顫抖。顯而易見,這把劍正是楚劍踏遍四州辛苦尋找之物。

    楚劍脫下外袍小心的將劍包裹起來,隨後抱在懷中,看他一臉癡迷的樣子,竟像是抱著久別的妻子一般。趙青陽一直注意著楚劍所有的動作。略有所思。

    「為什麼?我還未替你殺了原虎,為何要把劍給我?」楚劍沉聲對趙青陽道。

    「怎麼,現在就得到你夢寐以求的東西,你不高興嗎?」趙青陽反問道。

    「不……不過我要知道你為什麼會這麼做。」楚劍遲疑一下,隨後質問道。

    「楚先生是信人,我知道你既已答應了我,就一定會殺死原虎。所以我現在將劍交給你,也是一樣。」趙青陽這麼答道,雙目中微微透露出一絲狡黠。

    楚劍聽到他這麼說,臉色不禁一變,他看了看懷中古劍,再望向一直微笑著盯著他的趙青陽,竟而半晌沒有說話,似乎有什麼事難以決斷。

    「如果你覺得這樣不妥,那麼也可以先將劍還給我,待殺死原虎以後我再親手將它交給你。如果這麼做令你能好受一點的話。」趙青陽略有所指的道。

    楚劍現出猶豫難決的複雜神色,這在一向乾脆的他臉上出現,給人的感覺份外強烈。趙青陽不再說話,只是悠閒的坐在椅內,等待楚劍的回答。

    「好!我定會為你取得原虎首級!」楚劍終於還是做出了決定。

    趙青陽眉毛一揚,眼中射出果不出我所料的得意神情。他將手一展,做個「請」的動作,楚劍哼了一聲,大踏步離開。等到楚劍走後,趙青陽才收回目光。

    像剛經歷了一場苦戰般,趙青陽整個人靠回椅內,輕輕喚了聲:「初月。」

    「掌教有何吩咐?」立刻,四大護法使之一的寧初月自殿後轉出。

    「你傳我的命令,到塔中放陳漠雲護法使出來。」趙青陽略一沉吟道。

    「陳護法使…他不是?」聽到趙青陽的吩咐,寧初月不禁大吃一驚。

    「現在已顧不得師父的禁令了,如今情勢緊急,容不得我出半點差錯,否則計劃定會功虧一簣。你們四人修為雖深,卻仍嫌薄弱,若能加上陳護法使的力量,則必定能夠萬無一失。」趙青陽不無遺憾的對寧初月道。

    「屬下無能,不能為掌教分憂,實是慚愧。」寧初月面現愧色,低下頭道。

    「呵呵,初月快別這麼說,你們四人一直對我忠心耿耿,這些年也著實辛苦你們。要不是萬不得已,我也不想違背師父之命。」趙青陽說著伸手扶起寧初月。

    「不過陳護法使他老人家肯再次出山嗎?」寧初月有些擔心的道。

    「這個我自有分寸,藥神婆現在仍在宮中,武功盡廢。我只要將她醫好,相信陳護法使在感激之下,定會答應為我天元宮,不,為我人族盡一份心力。」趙青陽對寧初月解釋道。其實他這麼說只是借口而已,其根本就是用藥神婆逼陳漠雲就範。也不知當初趙青陽一意擒藥神婆上山,是否就是為了今天。

    這一點寧初月又如何不知,面上微現不豫之色,不過他很快就將這種神情隱去,臉色恢復如常。他微一施禮正要下去,忽的想起什麼,又頓住身子。

    「初月可還有什麼事嗎?」趙青陽溫和的問道。

    「掌教,您派那個來歷不明的人去殺原虎,可靠嗎?而且您還把劍也給了他,看樣子似乎他和原虎有舊,屬下怕他……」寧初月猶豫再三,終於還是問了出來。

    「呵呵,你可是怕他得了劍,私下放了原虎?」趙青陽笑著反問道。

    「是,因此屬下才萬分不解,為何掌教不等他將事情辦成才將劍給他。」

    「你是怕他拿了劍不替我做事,可我反而怕他將劍交還給我,那樣我才真的只得另想辦法去對付原虎了。」趙青陽笑著對寧初月道。

    「這……屬下實在不解,還望掌教明示。」寧初月一臉迷惑的問道。

    「你可知楚劍此人外表雖然冷漠,實則極重情意。看得出他與原虎交情非同一般,這次勉強答應,卻未必真的下得了手。而此劍又是他志在必得之物,到時左右為難下,恐怕他會聯合原虎前來強搶,那時才真的後患無窮。因此我乾脆反其道而行,先行將劍交給他,這麼一來他反而無法推脫,非得去殺了原虎不可。所以當時我最怕的,就是他將劍還給我。」趙青陽對寧初月解釋道。

    「掌教英明。不過此次原虎竟能將羅護法打成重傷,還殺我們兩名弟子。據屬下觀察,羅護法身中的奇術非常可怕,整條手臂之內全是那種奇異的植物。也不知此人從何處學到這等怪異功夫,與我們在香柱峰初見他時,早已大大不同,縱然楚劍有心殺他,恐怕也未必能夠辦到。」寧初月說出心中另一個擔憂。

    「你所慮倒也合情合理。不過你還不知楚劍實力,據我看他的本領不在任何一個妖王或者鬼族鬼使之下,否則怎能在龍族眼皮低下為我取來異寶『水柔鋼精』?那三隻『烏金箭』所藏甚深,兼有鐵帶山鬼和靈獸看管,仍給他神不知鬼不覺的取了出來。所以我才讓他前去殺了原虎,哼!我的計劃決不能被此人破壞,鬼族必須與妖族交戰!」趙青陽說到後來猛的一揮手,顯已下了必殺原虎的心。

    「不過掌教,這個原虎的身份來歷似乎大不簡單,對我們通風報訊的那個神秘人也裝神弄鬼不肯言明,屬下恐怕其中有詐。」寧初月仍有些擔心。原來前往鬼族挑動無間對付原虎的那個神秘人,已先一步來了天元宮,那這人究竟是誰?

    經他這麼一說,趙青陽也思及此點,他沉吟片刻,緩緩道:「難道那人就是想借我們的手殺了原虎?不……長春他們在丹霞山外遇到的正是他,後來狐妖族的人也現身勸解,這個原虎定是前去請求狐妖族出兵。我不管他是什麼身份,也不管那個神秘人背後有何目的,是怎麼得知我們的計劃的。只要能將計劃順利進行下去,我可以做任何事!更不怕事後帶來的任何後果!」

    說完趙青陽一下長身而起,快步向殿外走去:「如今不用再想那麼多,縱有任何危險我趙青陽也能一力抵擋。陳護法還是由我親自去請,你先下去吧。」

    寧初月看著趙青陽充滿傲氣與自信的肩背,心裡感覺似乎這個人不會被任何困難壓倒。當初他第一次聽到掌教提及這個瘋狂而又大膽的計劃時,除了震驚,沒有任何信心能夠辦到。然而後來一系列的事情證明了趙青陽謀劃的正確,如今妖族積弱,鬼族只要能與妖族交戰,實力必定也會大減,到時天元宮再聯合人族各大勢力除去鬼族,那麼離整個人族獨霸神州,就指日可待。

    這正是趙青陽策劃這個龐大而又細密的計劃的目的,也是他生平宏願。正是他派人盜去鬼族至寶「癸陰瓶」,挑起這一切爭端。原虎在天元宮塔內看到由陳漠雲看守的那個瓶子便是「癸陰瓶」,只他不知道罷了。也是他,秘密聯合啄風和烈窮挑起他們造反之心,更可怕的是,啄風和烈窮直到現在也不知道趙青陽才是真正的幕後主使,不知不覺就充當了他完成計劃的工具。

    雖然啄風叛亂成功,烈窮卻意外被無間識破身死,不過這對趙青陽的計劃沒有絲毫影響,只要鬼族能如期吞併妖族,那麼趙青陽這數年來的苦心謀劃便能大成。哪知就在這關鍵時刻忽然殺出個原虎,一下將趙青陽的步調打破,這才逼得他不顧一切要殺了原虎。否則以趙青陽的謹慎,怎會在不明瞭任何事情的情況下就相信那個神秘人所說?

    「原虎,原虎……」寧初月抬頭望著殿外明月高懸的夜空,喃喃歎道。

    雖只和他有數面之緣,但想起這個不到一年前還籍籍無名,本領與自己差上許多的少年,如今竟已成了如此人物,寧初月心中也不由感慨世事無常。這個人,會給天元宮,或者神州帶來怎樣的變數?寧初月忽然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這裡和鬼域發生的一切,身在數千里外的原虎自然不會知道,此刻他正身在新豐和傲來邊界的一片山嶺中臨時宿營地的火堆旁睡得正香。

    忽的,原虎一下睜開眼,猛的坐起身來。一旁不需要睡覺擔任警戒的石煉立刻走到他的身旁恭敬的詢問道:「大人,發生了什麼事?」

    原虎卻茫然的搖了搖頭,他只是在突然之間覺著心臟一陣急促跳動,似乎有什麼不好的預兆,這才本能的驚醒。不過這麼沒來由的事,原虎自然不會說出來。

    這時胡成等人也陸續醒過來,紛紛不解的望著他,原虎不由一陣尷尬:「不,沒什麼,大家繼續睡,哈哈哈∼∼∼啊、啊欠!」忽的原虎打了個噴嚏,他不由迷惑的揉了揉鼻子,真的有人在談論我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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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按照原虎與胡成等商議的計劃,為了節省時間,他們將沿最短的路線直接穿越新豐全境,而且盡量不進入任何城鎮,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煩。對於這次出行,胡成和原虎有著同樣的憂慮,那就是雖然到目前為止他們也想不出會有什麼人會來對付他們,但這次前往員嶠山決不會一帆風順。

    新豐國是神州第二大國,國土相當於傲來國的三分之二,國力殷實,人民生活富足,全國上下大都崇文弱武,因此新豐國的文化在神州最為繁盛。不過也由於這個原因,新豐國的軍力比之小小的界羅要差上許多,屢次與傲來交戰都是敗多勝少,故由來都是與界羅聯手對抗傲來,兩國互相扶持,倒是傲來吃虧時多。

    提起新豐,就不能不說神州三大派之一的五行宮。五行宮乃是四百年前神州聞名的術法天才俞晉北所創,經過這許多年來歷代宮主的潛心鑽研和發揚光大,在五行術法這一個領域已是冠絕神州。如今神州大半的五行道法都是自五行宮中傳出,宮內弟子便及神州各地,其中更不乏開宗立派的一代宗師,因此日積月累下其影響力不斷擴大,五行宮也終得以躋身神州三大派之一。

    五行宮這一代的宮主孫韻音傳聞才二十餘歲,接任五行宮主一職不過數年,是為人族七大高手中最為年輕的一個。孫韻音少有外出行走,更從未離開新豐半步,然而就是在她的領導下,五行宮勢力如日中天,就連當年姬散花親率散花樓精銳偷入五行宮中意圖盜取宮中兩大異寶「五蘊精魄鼎」和「五行天書」也遭識破慘然敗走。雖然盜得「五蘊精魄鼎」,但也惹來無窮後患,在孫韻音親自頒令:凡知散花樓蹤跡者,賞黃金萬兩;尋回「五蘊精魄鼎」者,五行宮另一異寶「五行天書」可借觀一年;有擒殺姬散花者,五行宮藏書閣可對其永遠開放。

    故此,神州之上為討好五行宮以及得到獎賞的人多如牛毛,雖至今未沾到散花樓半點蹤跡,但也給姬散花帶來不小的麻煩。更有甚者,神州之上一直有這樣一個傳聞,那就是散花樓根本沒有盜得「五蘊精魄鼎」,而是孫韻音為斷了神州別的打此主意的人的歪念,乾脆順水推舟嫁禍給散花樓。如此一來不僅報了散花樓盜寶之仇,而且不費任何功夫就找來無數高手替自己與散花樓為難。既然「五蘊精魄鼎」沒被盜去,那自也永遠找不回來,那些空頭承諾當也更不需兌現。

    在這樣的情況下,有苦自己知的散花樓卻連辯解的辦法也沒有,因這樣反而更著行跡。雖然這個消息並未得到雙方任何人的證實,然而依孫韻音一貫鬥智多過鬥力的行事作風以及姬散花向來不肯吃虧,卻任由孫韻音的「追剿令」壓在頭上的不合理表現,這麼有板有眼的傳聞但不是完全空穴來風。

    胡成長期替狐妖族在外辦事,見聞廣博,兼之口才又好,簡直活脫脫又一個岳昊來。這一段江湖之上的奇聞逸事自他口中道來,不僅原虎聽得津津有味,就連一路之上一直保持著冷冰冰的神情的胡鈴,也不由露出注意傾聽的模樣。

    此時一行五人已經完全進入新豐國內,想到或許可能遇到五行宮的術者,他們盡量避開大些的市鎮,盡在遠離人煙的荒野中行進。每天至少要趕八個時辰的路,好在每人修為都相當的精深,這麼幾乎不停的奔行並沒有出現不適。

    不過就在昨天,胡薇終於提出了抗議,要求原虎在下一個市鎮稍做停留,理由是身為一個女人,自然有女人必須要做的事。既然這麼說了,原虎自然不好拒絕,況且胡鈴雖沒有表示什麼,不過原虎也看得出,她也很贊成胡薇的提議。

    五人腳程迅速,按照胡成不知從何處購得的新豐地圖,再過不到半個時辰,他們就會來到一個叫雅安的小城。這個小城距離新豐西南部第一大城市雲全城大約三百里,地處群山懷抱之中,城內周公河,青衣江穿城而過,環境相當的優美。

    當站在一處山坡望著下方秀麗的小城時,胡薇忍不住向小孩子一般歡呼起來,與她平日艷媚的外表大相其異,倒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嬌態。

    望著下方有如丹青描繪的美麗小城,原虎也感心情大好,一洗連日來的疲勞。經過簡單商議,他們決定在這個小城耽擱一天,然後立刻動身去往極東國,路上再不做任何停留。沿山坡下到城中,迎面就是橫架於一條清澈河流之上的石橋。橋身大約一丈來寬,全用厚重的青條石壘就,上面青苔斑駁,看來已有些時日。

    過了石橋就算正式進入城中,小城本就不大,緊挨著石橋的街道用石板鋪就,表面相當的光滑,被青苔染成深綠色,石板之間的縫隙還不時看到碧油油的小草努力長出,看來此處雨量甚是充沛。街道兩邊全是白牆黑瓦的平房,層層發黑的瓦片層層疊疊的壘就,一眼看去連綿不絕。臨街都是一些販賣雜活的小商舖,很少看到住家,奇怪的是做生意的叫賣聲非常少,似乎每個店主都在坐等顧客上門,不過正因如此,整條街道充滿一種難得的閒適和靜謐。

    這種景致和傲來大大不同,相比之下原虎在傲來所有的城鎮所見均是一番忙忙碌碌的景象,與此處的安逸確是大異其趣。相比之下無論是見多識廣的胡成和胡薇,又或者矜持的胡鈴都神色如常,不像原虎這樣左顧右盼,大感稀奇。

    很快原虎又發現一個有趣的地方。他們一行五人有兩個女眷,嬌媚的胡薇和冷艷的胡鈴都是難得一見的美人,她們的到來自然立刻在街上引起轟動,很多路人和做生意的紛紛跑上圍觀。不過看自看,卻沒有任何人有絲毫不禮貌的舉動和言語,這一點比起原虎曾在傲來的一些遭遇,自然好過許多,看來新豐民眾性情淳樸,民風樸實一說,確實沒錯。

    沿著街道走不一會兒,一行人就發現一間小小的「雨城客棧」,客棧門面不大,臨街只有一個數十尺見方的廳堂,不過卻很乾淨。眾人信步走入,胡成出手定了五間客房,付錢時,原虎大感興趣的問道:「掌櫃,這間客棧為何叫雨城?」

    「呵呵,客官有所不知,這個小城雅安四面環山,就像在一個盆子中也似,自古便多雨。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倒有兩百來天細雨不斷,故名為雨城。今兒個客官們來得巧,正巧碰上雨停,否則定然被淋個透濕。」掌櫃笑呵呵的解釋道。

    原來如此,不過這麼多雨水,也難怪小城會這般清秀。原虎深歎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的道理,想來天下還不知有多少有趣的地方,有趣的事,有趣的人。若然此生得閒,能攜小蘭遍游天下,那是何等的樂事?

    來到後院各人房間安頓好,胡薇立刻向胡成討了些銀子,拉著胡鈴跑到街上買換洗衣服去了。原來這些日子盡在荒郊野外趕路,二女一直不得潔淨身體,換洗衣服髒了也不及洗,雖是妖怪,也早已憋得難受,這才要求原虎入城小息。

    原虎是個粗線條的人,自然沒有注意到這些,等他明白過來,也不由感覺好笑。不知是否因為這個人的身體在作怪,兩女也如人族少女般這麼愛乾淨,在原虎的潛意識中一直是把她們當作妖怪來對待的,他倒不認為妖怪需要時時洗浴。

    胡成看著有些發楞的原虎,乾脆一把扯起他:「走吧,山神,咱們也逛逛去。」

    小城不大,難得的是街巷依山而建,彎來繞去別有一番風味,給人感覺便大了許多。胡成與原虎並肩而行,一邊注意觀察小城風物,石煉則隔後三步左右不緊不慢的跟著兩人。原虎知道胡成肯定有話對自己講,因此靜等對方開口。

    果然,待走到一座橫跨小河的石橋之上,胡成停了下來,倚著石欄欣賞起小河兩岸的風景,嘴裡卻看似漫不經心的道:「對於此次崑崙之行,山神有何打算?」

    暗道來了。原虎也學他般將身體靠上石欄:「胡先生可有什麼建議麼?」

    「山神客氣了,如果不嫌棄,就叫我一聲『成兄』吧,胡先生的稱呼未免太過生分。此行前我們曾得族長吩咐,一切聽從山神安排。」胡成眼望河水苦笑道。

    「好,那我就叫你成兄。老實說我沒有任何打算。」原虎老老實實的回答。

    「難道山神事先一點計劃也沒有嗎?」看胡成的樣子,他是真的大吃一驚。

    「我不知道關於崑崙的任何準確消息,有的只是各不相同的道聽途說。再則這次崑崙與你們狐妖族為敵,這個仇恨究竟到何種程度,就連胡族長也說不清楚,那我更無法猜測崑崙的態度。最重要的是,就連這一次能否順利進入崑崙也還是個未知數,你叫我怎麼打算?」原虎一臉哭笑不得的反問道。

    其實這也是胡成擔心的,五人此去崑崙,卻沒有任何可供參考的情報,簡直等於盲人騎瞎馬。他本以為山神見多識廣,因此寄希望於原虎,希望他會有一個解決辦法。可他哪知面前這個山神上任還不到一年,見識比之胡鈴也大大不如,連胡成自己都理不出個頭緒,更別說原虎了。

    「那山神現在的打算是……」胡成試探著問原虎道。

    「還能有什麼辦法,只有見步走步了,一切等到進入崑崙再隨機應變吧。」原虎聳了聳肩。他並非這麼隨便的人,但現在的情勢,卻又逼得他只能這麼想。

    聽原虎這麼說,胡成也唯有無奈的點了點頭,一時間真讓他感覺有些茫然。

    兩人再在橋邊呆了一會兒,想起前路未明,大感興味索然,在胡成的提議下,原虎三人又再返回客棧。這時胡薇和胡鈴也已回來,兩女各提兩個大包裹,從中露出不少衣衫邊角,原虎和胡成對看一眼,便即不發一言的準備走開。

    「原虎,給我站住。」忽的胡鈴一下叫住準備回房的原虎。

    難道自己又在無意中得罪了她?原虎大是驚訝,不由回過身。

    眼前忽的飄來一團青灰色的物體,原虎一把抓住,卻是兩件男性衣物。只聽胡鈴冷冰冰的道:「你難道不知道自己身上有多臭嗎?」說完徑直走入房中。

    原虎抓著兩件衣服呆愣原地,好半天也沒反應過來。胡成也拿著兩件衣服走了過來,他苦笑道:「鈴丫頭給我們一人買了兩件。」

    跟著他摸了模原虎的衣服,再看看自己的:「哈,你的正合適,我的卻小了。」

    「啊?」原虎聽出胡成似乎話中有話,正想問他,卻見胡成豎起手指做了個禁聲的動作,隨後拉起他向外走去:「掌櫃,最近的澡堂子在哪兒?」




第十七章

    由於只能在小城耽擱一天,因此入夜以後五人紛紛回房休息。原虎躺在床上正迷迷糊糊的想著崑崙的事,忽聽外面驟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大叫:「有鬼啊!!」

    他一下驚醒過來,自床上翻身爬起衝了出去,一邊叫道:「石煉!」

    由於石煉不需睡覺,比原虎還先出房,他應聲來到原虎身邊:「大人?」

    「快去看看怎麼回事。」雖然還不敢確定是否真的出了事,但原虎卻一點不敢大意,聽聲音傳來的方向,離這兒並不太遠。

    石煉點點頭,一下躍出旅店就向出事地點奔去。這麼短短功夫胡成等三人全都出來,看到原虎,胡成趕緊走上問道:「出了什麼事?」

    「不知道,我已經派石煉去查看了。」原虎搖搖頭,但心中卻總覺有些不安。

    然而過了半晌再沒有動靜,但石煉也沒有回來覆命。這時附近的住戶和旅舍內的房客紛紛醒了過來,不少人已經開始大罵是誰這麼缺德,半夜吵鬧。

    原虎正在奇怪,忽然自東西兩個方向同時傳來數人的大叫:「鬼、鬼啊!這裡也有。」聲音相當的淒厲和恐懼,看來絕非惡作劇這麼簡單。

    被這突如其來的叫聲嚇到,一時間喝罵的人竟全都沒了聲息。原虎立刻明白怎麼回事,果真有敵人來了,而且還想將他們分散。

    胡成也想及此點,他皺了皺眉道:「究竟是什麼人在這兒裝神弄鬼?我們就在這裡等他們來好了,看看對方能玩些什麼花樣。」

    胡成的提議非常正確,對方既然這麼幹,自然有充分的準備,如果原虎等人按著他們的安排分散開來的話,必然會遭到極大的危險。

    不過原虎卻不能這麼做,他一邊向客棧外走去,一邊對三人道:「你們在這兒等著,小心戒備,石煉恐怕已經遇到了麻煩,我去尋他回來。」

    「不可,貴屬本領高強,定然不會有什麼危險。敵人未明,而且他們的目的正是要分弱我們的力量,山神也看出來了吧,為何還要出去?」胡成連忙阻止道。

    「正是這樣我才必須出去看看,對方如果沒有達到目的,恐怕會對這個小城的百姓下手。成兄不必擔心,我我很就會回來。」原虎說完就準備出去。

    「哼,死幾個人算什麼。山神未免太小題大做了吧?如果中了敵人的計,影響這次去崑崙的事怎麼辦?」胡薇在一旁冷冰冰的說道。

    胡成在人族走動較多,也比較世故,他當然明白原虎的想法。因此當胡薇話一出口他就心知要遭,果然,原虎立刻回過頭,臉上少有的露出極力壓抑憤怒的表情,他冷然道:「死幾個人對你而言的確算不得什麼,不過你們狐妖的性命卻也不像你想像的那麼金貴!」

    胡薇大怒,俏臉立刻罩上一層寒霜,看樣子幾乎馬上就要和原虎動手。胡成趕緊出來打圓場,此刻東邊又是一聲慘叫,似乎已有人受傷,原虎再顧不得別的,留下一句:「你們就呆在這兒。」一縱身已躍出客棧後的小院向出事地點飛奔去。

    這邊胡薇怒氣猶自未消,她杏眼一瞪,沖左右向這處望來的其他房客怒喝:「看什麼看?都給我回房呆著去!」在她凌厲氣勢的逼迫下,那些普通人怎受得了?一個個不由自主全部縮身回房,再不敢向這兒看上一眼。

    這時胡鈴忽的咬了咬牙:「不成,我還是得去看看。」一跺腳向院外躍去。

    胡成大驚,連忙道:「鈴丫頭,你做什麼?」胡鈴沒有答他,轉眼間已越過圍牆,跟著一陣輕微得幾乎聽不見的腳步聲迅速消失,顯已去得遠了。

    這裡剩下胡成和胡薇面面相覷,胡成苦笑了一下:「這個丫頭,真是太胡來了。沒辦法,咱們也去看看吧,總比在這兒傻等著強。」

    胡薇沒有說話,算是默認了。兩人幾乎同時起身,也躍出小院向聲音來處跑去。這麼一來恐怕效果連布這個局的人也會大吃一驚,五人竟前後分成了四批!

    原虎不過片刻就來到聲音傳出的大致地點,這裡是一片眾多屋舍組成的民居。由於害怕,所有的人家都不敢掌燈,也不敢發出一絲聲響,整個地方靜得落針可聞,氣氛甚是詭異。原虎在屋頂迅速將四周巡視了一番,卻什麼也沒發現,凝神感應下也沒有任何異常的氣息。他正在想接下來該怎麼辦時,忽聽自己右手那邊不遠處,又傳來一聲大叫,不過這一次,卻是臨死前的慘呼。

    原虎心裡一凜,幾乎沒做任何思考就向那方奔去。很快他就在另一條街的一處屋角下發現一名死者的屍體,看穿著和掉在地上的燈籠,是一名更夫。

    原虎迅速將屍體檢查了一遍,發現這人渾身呈現一種詭異的青白色,雙眼圓睜,但瞳孔淡得幾乎沒有了顏色,滿臉都是驚恐之極的表情,好像在臨死之前看到了什麼極其可怕的事。原虎摸了摸屍體,冰冷得嚇人,他雖然不敢完全確定,卻已想到是什麼人嫌疑最大。看著面前這名無辜慘死的更夫,原虎心中已然燃起一股怒火。他想了想,一下起身迅速沒入無邊的夜色中。

    現在整個小城都陷入一種難以言明的奇怪氣氛,似乎有一群看不見,摸不著的怪物已悄悄進城,並在城中四處遊走。普通百姓在這種氣氛影響下,嚇得連大氣也不敢透一口,紛紛瞪著驚懼的雙眼凝神靜聽屋外動靜。

    不知何時開始,城內慢慢罩上一層薄薄的霧氣。這霧並不濃,然而卻充塞城中每一處空間,將遠遠近近所有物體都包繞著,朦朦朧朧下,一切都顯得虛幻起來。霧氣似乎也帶來寒冷,現在已是初夏,夜晚本該十分涼爽才對,然而自霧起之時,溫度就驟然下降。跟著一陣陰冷的可怕氣息悄然在霧氣中散播開來,地上雖然片塵不起,然而所有的人都感覺自己站在冬日的曠野,被一股股冰寒的冷風狂吹。不少人開始牙關打戰,跟著立刻摀住嘴,拚命壓制。

    原虎越來越相信自己的猜測沒錯,他現在正蹲身於城中最高的一座三層小樓頂部,凝神靜氣,時刻注意四周任何一點可疑的響動。他不知道石煉和胡成他們如何了,自己一個人身處這種靜若鬼域的可怕環境中,心中自然而然就生出一股絕望和恐懼的感覺,原虎就好像化身成為一尊雕像,再沒動過一下。

    那種能令人窒息的死寂像流沙一樣自四面八方壓向原虎,時間一點點流逝,也不知過了多久。忽的,全身僵硬有如泥塑的原虎眼皮微不可察的輕輕跳動了一下,他已倏的站起身,一躍而入下方街巷內河流般緩緩流動的霧氣中去。

    剛一著地,原虎已扭動身子輕輕一彈向小城北面跑去,山神氣迫發體外,在他身前兩尺的霧氣全部自行分開讓出一條通路。為了節省時間,原虎逢屋穿屋,見牆過牆,不過片刻已來到北城一處三條街道的交界處。

    此時一名身體高高瘦瘦,穿著麻布白袍的男子正背對著他,懷中抱著一名僅著肚兜的少女,這人頭部深埋,看來正對這名少女做著什麼。看到這個背影,原虎剎那間忽然有極其熟悉的感覺,但他顧不得多想,暴喝一聲:「放下她!」

    那名男子應聲轉過頭來,原虎一見之下,不由大吃一驚。因為這人,正是身為鬼族五大鬼使之一的黃泉。百鬼。再看他懷中的少女,和先前那名更夫一樣,渾身皮膚青白,面上因恐懼而肌肉扭曲,已然一命嗚呼。

    「原來是你們!為何要這麼做。」原虎心頭怒火大起,沉聲走上一步。

    「哼哼,要怪就怪你自己吧。我奉鬼王之命殺你,連日追蹤法力多有損耗,正好你今天進城歇息,這些人不過是些補藥罷了。」黃泉隨手扔掉少女的屍體。

    「……」想不到一次停留竟會給這個與世無爭的小城帶來如此災禍,原虎看著少女死不瞑目的屍身,心裡一陣內疚。在這個時候,原虎心裡反而一片平靜,不過這並不代表他已平息了怒火,相反,他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想殺死一名敵人。

    黃泉看出原虎看似平靜下隱藏的滔天憤怒,不過他自然不會在乎。他咭咭一笑,對原虎道:「你想殺我也不必急在一時,我先給你看樣東西如何?」

    跟著黃泉輕輕一拍手,無聲無息的,自原虎四周悄然出現四名面無表情的漢子,從其身上散發的氣息可以知道,對方也是鬼族中人。

    原虎心下一凜,大為驚訝。要知道,依他現在的修為,縱然不去刻意探察,也能自然而然的感受周圍哪怕最為微小的氣息。這幾名鬼兵修為不弱,但藏身原虎身周如此之近的距離,他竟然沒有發現,可說奇怪已極。

    原虎不知道的是,黃泉一行追上他們直到現在才現身動手,一個原因是要將他們五人分散各個擊破。另一個重要的原因就是,黃泉需要時間把小城雅安佈置成類似鬼域的環境,以使他們在戰鬥中發揮最強大的實力。

    雅安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以黃泉身為鬼使的實力,也無法一次將這麼多陰氣引入城中。因此他一方面派手下擾亂原虎一行,另一方面則不斷襲擊無辜百姓,吸取他們的生氣補充自己消耗的法力,就這麼一點點的,竟硬是用自身陰氣將這座小城充塞,從而在此處模擬出一個簡單的鬼域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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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能做到這一點,黃泉的修為確實驚人,鬼域是最適合鬼族發揮實力的地方,無處不在的陰氣能夠最大限度的為他們提供保護和支持,因此這幾名鬼兵藏身在原虎附近與四周陰氣融為一體,連原虎也沒辦法察覺。

    頃刻間身陷重圍,原虎很快鎮定下來,他不動聲色的看了看四名鬼兵,立刻發現自己右面一名鬼兵挾著一個身著白衣的女子。這女子身體癱軟,看樣子不像死去那麼僵硬,應該只是昏迷過去,長長的頭髮垂下遮住了臉,看不清模樣。

    原虎正想問黃泉女子是誰,腦中一驚,已明白她的身份,他不能置信的驚呼道:「胡鈴!?」在他看來胡鈴此刻應該呆在客棧中和胡成他們在一起,怎麼會出現在這兒?還被黃泉挾持。這麼看來,胡成他們難道已出了什麼不測?他自然不知道,胡鈴是一個人追著他跑出,連胡成也沒攔住。

    「你究竟想怎麼樣?」原虎一邊暗自盤算,一邊問道。既然對方只是抓住她沒有殺,而且還特意讓自己看到,那麼自然是用胡鈴做人質來要挾自己了。

    「自己了斷,我們可保證在你死後不攝取你的魂魄,並放了這隻小狐狸。否則定然將你生魂煉化,永為我族奴役。」黃泉陰惻惻的盯著原虎道。

    「哼哼,鬼族膽子真是夠大,你們可知道殺死我的後果?」原虎自然不會答應對方自以為是的要求,不過胡鈴也一樣要救。他的主意是等待胡成胡鈴到來,胡鈴失蹤,他們必定會出來尋找,所以他用話套住對方,意圖拖延時間。

    黃泉何等精明,立刻看穿原虎的企圖,他緩緩上前兩步,冷冷的道:「你是在等那兩隻老狐狸吧?現在他們恐怕已不知到哪兒了,我勸你還是省點功夫。我知道你是西嶺山神,可惜當初在海鏡沒殺死你,不過今天也是一樣。」

    原虎大叫不妙,雖然不知鬼族怎麼知道自己一行的行蹤,不過看黃泉的樣子,看來鬼王為了滅掉妖族,已準備不顧一切。現在的情勢說什麼都是枉然,只有在手底見個真章,不過光黃泉一個原虎已有些吃不消,何況還是在這樣的環境中,加上另四個修為不淺的鬼兵?

    自出道以來原虎幾乎每一場戰鬥都是以少對多,以弱對強,如今的形勢對他而言倒也並非絕境。不過對方手上有胡鈴為人質,卻讓他多了不少顧慮,正是看準這一點,黃泉才這麼肆無忌憚。原虎不逃,則只有死在他們手中,原虎逃走,則失信於狐妖族,鬼族危機自解。別的不說,這一手確實玩得相當的漂亮。

    原虎不動聲色的打量著逐漸圍上的鬼兵,心中急思對策,他自然不會逃走,不過要在顧及胡鈴性命的同時應付對手,也難以辦到。一時間,以原虎對敵經驗的豐富,竟也大感頭痛,他終於還是決定,先奪下胡鈴再說。

    這些念頭在他腦中一閃而過,不過眨眼工夫,原虎向黃泉一揚手:「等等!」

    這次反而輪到黃泉一愕,他居然真的停下。原虎做出把心一橫的模樣,對他道:「是否我自己了斷,你們就會放了她?」說話同時身子微不可察的向旁一斜。

    黃泉並非白癡,自然決不可能相信原虎會真的自行了斷。他這麼說,不過想要戲耍原虎罷了,因此當原虎表示會自殺時,他極為不屑的啐道:「我們自然會放了她,不過殺你要是由我親自來!」跟著閃電一晃已移到原虎身體傾斜的方向。

    哪知他這麼出其不意的一招,卻反而讓自己大吃一驚。被識破後原虎不僅沒有逃向這方,反而打橫一移,向挾著胡鈴的那名鬼兵撞去。黃泉以己度人,自然認為原虎會逃跑的可能性大一些,加上原虎這麼裝模作樣一番,他更是深信不疑。

    不止是他,那些個鬼兵也跟著黃泉而動,三名稍稍移到黃泉後方左右,封死原虎從那處逃跑的所有可能性。而挾著胡鈴的鬼兵則退往後方,準備好好看管這個有用棋子。這一切都很完美,不過前提卻是原虎確實會從那方逃跑……

    萬沒想到原虎會突然向自己衝來,那名鬼兵本能的便想舉掌應敵,這時才發現自己還挾著個人,無奈下他只好用僅能騰出的手向原虎一掌擊了過去。原虎的目標是胡鈴,他可不想和這鬼兵硬拚浪費時間,只見他在急衝中身子忽的一矮,跟著已如游魚似的自鬼兵掌底穿過,來到對方身下。

    鬼兵大驚,急忙閃身退後,底下則一腳向原虎撐來。後面黃泉受了愚弄,氣得七竅生煙,一聲怒嘯閃電衝前,人未到,一股捲裹著大股陰氣的狂飆已至原虎身後。原虎知道能否成功就只有這一個機會,他左肘下沉擋下鬼兵這一腳,身子瞬間立起,剛好衝入不及退後的鬼兵懷中。

    鬼兵大駭,生怕原虎乘機致自己死命,不假思索的放開胡鈴舉掌向原虎推來。面對前後接連而至的攻擊,原虎深吸口氣,體內山神氣湧向身體左側,在鬼兵和黃泉擊中自己的瞬間橫向移開。跟著他一把抱住胡鈴連著幾下轉錯退到場外,立刻伸掌撫上胡鈴頭頂,輸入山神氣將她救醒。他並沒打算逃走,因為如果帶著個胡鈴,那無論如何也快不過黃泉,還不如乾脆一拼,置之死地而後生。

    那名鬼兵只覺眼前一花,已失去原虎蹤影,跟著就是一股無匹狂飆襲到自己身前。萬沒料到會是這個結果,鬼兵心中的驚駭實在難以形容。他雙掌已出,且用上十成力道,根本無法收勢閃避,就這麼眼睜睜看著自己與黃泉全力一擊對上。

    唰啦!一陣陰風倏的狂捲而起,身在其中的鬼兵如何擋得黃泉這一招?只見他一身不吭向後便倒,雙手齊齊折向身後,胸口破開一個大洞,內中露出一層深黑色的奇異物質,顯然本相已大受損傷。

    在己方佔盡優勢下不僅沒傷到原虎一根毫毛,反而被他順利將胡鈴救走,並折損一名手下,黃泉首次感到對付原虎絕非那麼簡單的事。

    這時原虎已將胡鈴救醒,她很快清醒過來,一見周圍異樣的環境和前面神色不善的黃泉等人,胡鈴略加思索已明白怎麼回事。這時原虎還摟著她,胡鈴掙扎兩下想要下地,哪知原虎太過緊張注意黃泉的動向,竟而沒有發覺。

    「你還想抱我到什麼時候?」胡鈴不由回過頭,俏臉含怒。

    原虎嚇了一跳,連忙鬆手,大是尷尬的問了句:「你、你沒事吧?」

    不用說胡鈴也知是原虎救的他,不過她自然不會去說什麼感謝的話。胡鈴轉過頭,臉色立刻有如寒冰:「就是你們偷襲我?」

    如今胡鈴雖被救醒,但黃泉他們仍然佔優勢。面對胡鈴氣勢洶洶的質問,黃泉不怒反笑:「小狐狸,好大的火氣啊。就是我們做的,你又能怎麼樣?」

    胡鈴一向心高氣傲,吃不得半點虧。黃泉這麼當面嘲笑,叫她如何忍得下這口氣?幸好她也知道彼此之間的差距,沒有立刻上前動手,只是含恨道:「這個仇總有一天我會向你們鬼族十倍討還!」胡鈴這話認真之極,連黃泉也不由一怔。

    不過黃泉很快便冷笑一聲:「等你活過今晚再來報仇吧。」一閃身搶先攻上。

    「胡姑娘小心!」原虎情知不妙,一步上前推開胡鈴,恰好黃泉出現在他身側,兩人不約而同的舉掌互擊一記,各自退開。

    與黃泉初一交手,原虎剎時只覺一股奇異的冰寒之氣沿兩人身體接觸的地方竄入他的體內,一時手臂有如冰封,竟然大感難受。而黃泉的手掌有如一團充滿彈性的軟泥,難以著力,原虎山神氣還未能盡出便分了開來。

    原來這就是鬼族啊。這還是原虎第一次正式與鬼族交手,他也終於明白鬼族與別族的不同之處。要知他現在修為已遠超天元宮護法使那一級的高手,雖然還比不上黃泉,然而一拼之力卻還是有的。黃泉卻一開始就存了輕敵之心,故雖在有利於他們的環境內,卻先被原虎截走胡鈴,再有這麼一下偷襲失敗。

    見連續兩次未果,黃泉也不由心頭一凜。有了第一次的教訓,他這一掌用了足足八成力道,並在兩人交接剎那將體內陰氣直貫而入。滿以為縱然不能一擊斃敵,也能讓原虎受傷,哪知原虎只是初受掌力時皺了下眉,竟完全沒事。

    不待原虎有喘息之機,黃泉冷哼一聲:「給我殺了他們!」後面三名鬼兵立刻撲了上來。不過這次黃泉卻沒有馬上攻上,而是後退一步,消失在瀰漫的陰氣中。

    原虎立刻回頭對胡鈴喝道:「你快走!去通知成兄!」

    胡鈴卻嬌叱一聲,反而一步搶前向鬼兵攻去。原虎知她性格,是無論如何也不會走的了,無奈下只有跟上盡力保護。見竟是胡鈴搶前,三名鬼兵陰笑一聲,一起揮掌攻上,原虎體內山神氣急速運轉,搶在胡鈴之前擋下兩名鬼兵的攻勢。

    碰的一聲,兩名鬼兵雖比之黃泉尚差了一截,不過詭寒的陰氣仍讓原虎大不好受。出乎意料,那兩名鬼兵一與原虎對上,掌心生出一股吸力,原虎竟沒辦法擺脫。那邊胡鈴獨鬥剩下一名鬼兵,幸而回到族內之後她的修為大有提升,目前已接近五尾,一時之間還不致落敗。

    猛的想起消失不見的黃泉,原虎已明白對方想做什麼。他不敢再拖延,全力提起山神氣猛的向外一推,兩名鬼兵再拿捏不住,一下向後退開。

    就在這時,黃泉已無聲無息的現身原虎背後,右掌輕輕按上他的背脊,事前一點徵兆也無,端的是神出鬼沒。若讓黃泉印實自己哪裡還有命在?原虎幾乎不加思索的運起體內山神氣佈於體外,同時整個人奮力向旁一滑。

    就像吃滿風的船帆,原虎的外衣猛的鼓起,由於有山神氣充盈在內,整件布袍變得又韌又滑,黃泉一掌之下,兩道氣勁糾纏相交,剎時布袍已被攪得寸碎。不過因得這麼稍微耽擱,原虎則成功的移到一旁,瞬間折身反踢。

    見自己必殺一擊竟會被這麼化解,黃泉大感愕然。而且原虎的捍勇也大出他的意料,在剛經歷生死關頭後,原虎不僅不乘機退到一旁稍做喘息,反而一刻不停的反擊,一時間黃泉也不由得匆忙變招應付。

    被原虎震退的兩名鬼兵跟著上前,一下一上分取原虎後腦和後腰。這時原虎一腿剛到黃泉頭側,只見黃泉身子微微晃了晃,原虎這腿已然自他身體穿過,不過擊中的只是一截殘像罷了。心中一凜,原虎陡地大喝一聲,身體四周齊唰唰聳起一圈石刺,跟著像投石入水激起的漣漪般一層層的向外盪開。

    鬼族法相也有實質,如果受傷仍會損傷本體,面對突如其來的石刺,兩妖兵尖叫一聲,一起向後退開。就在此時原虎腳下忽的出現一道黑影,乍看似乎是他的影子,不過今晚無星無月,四周又被陰氣籠罩,人哪裡會拖出這麼濃的陰影?

    果然,影子中間一下拱起,就像鋪在地上的黑布下有什麼東西頂著,一雙手自急速升上的影子兩側突然冒出,分抓原虎腰側。緊跟著影子頂端一下露出黃泉的臉,陰沉一笑,倏的張大口衝著原虎噴出一股濃濃的陰氣。

    鬼族果然詭異,跟他們打交道真是少點膽子也不成。看到自己身下突然冒出這麼個東西,原虎唬了一跳,幸而他年紀輕輕,對敵經驗卻相當豐富,面對面前這麼根「人棍」,原虎右膝抬起一下頂住陰影,跟著不顧抓向自己腰側的兩爪,雙手聚起所有山神氣猛的拍了下去。只見一道輝耀全場的綠色光束拖出一條明亮的軌跡,一下迎上黑影頂端,並成功將噴向他的陰氣壓制住。

    眼看黃泉就要抓上原虎,原虎頂住他的右膝忽的一下伸直,兩人距離立即拉開。就乘著這小小的空隙,原虎整個上半身一下俯前,幾乎已盡提體內所有山神氣到了手上向黃泉壓下。他賭的是黃泉不敢和自己兩敗俱傷,所以必然先行避讓。

    黃泉臉現無可奈何的怒容,他身體所化的黑影迅速縮回,但抓向原虎的兩手卻猛的暴長,終將他抓傷。就好像潑在地上的水,黑影流到原虎身前三丈許的地方,幾掙幾扭再次回復黃泉的原形。剛才一記交手雖說是原虎吃虧,不過黃泉卻也沒佔到什麼實質性的好處,這對他的身份而言,不啻是個極大的侮辱。

    「西嶺山神,果然不同凡響。你們去殺了那只狐妖,這裡我來對付。」黃泉凶狠的面容一下沉凝下來,他回頭低聲對後面兩名鬼兵吩咐道。

    胡鈴雖能應付一名鬼兵,然而這已是她的極限,如果另兩名鬼兵加入的話,恐怕不出十招她就會殞命。原虎大急,不及細想立刻就想上前阻止。




第十九章

    黃泉哪會讓他如意,咭咭一笑,剎時已出現在原虎身側,右掌倏的漲大數倍一下向原虎腦袋罩來,五根手指鋼絲般纏向他的脖子。面對黃泉千奇百怪的招數,原虎已沒有時間去吃驚,他沉腰坐馬身子一矮,跟著右手抬起,左掌向旁推出。

    黃泉身子突然拉長,呈現一個怪異的扭曲,剛好避過原虎左掌。而他抓向原虎的手卻有如萬千絲線般一下將原虎上架的右手緊緊裹住,跟著向內猛收。

    哼!原虎忍不住痛哼一聲,此刻他的右臂像是伸入冰水,凍寒徹骨,並且緊收的力道幾乎要將他的手臂勒斷。他不敢怠慢,腳底迅速移位,反而轉到黃泉身邊,同時右臂則狠命向下一拉,逼得黃泉不得不分心應對。就在黃泉整個人不由自主歪了歪的時候,原虎一腿撐向他的身體,而左掌卻向身後一揮。

    唰啦啦∼∼一陣密集的聲響,胡鈴身邊無序的突起一股又一股石刺,跟著數道土浪自她身周揚起,排山倒海的向四方壓去,圍攻胡鈴的鬼兵瘁不及防下立刻手忙腳亂。乘此機會,原虎沖胡鈴大聲喝道:「快走,遲則不及!」

    由於將大部分山神氣用去幫助胡鈴,原虎這一腳幾乎沒什麼威力,純是擾敵性質。黃泉立刻察覺,他冷笑一聲:「小子,自己找死麼?」忽的從腰上分出一股黑束,幾下轉錯又將原虎的腳給纏住。

    這麼一來,原虎等於是完全被黃泉所制。本待乘此一招將他殺死,黃泉眼珠轉了轉,又再改變主意。他本是柔軟如水的身體一下硬得有如百煉精鋼,等到完全束縛住原虎以後,黃泉大口一張,竟一下向原虎的脖子咬去!

    ……!身體根本動彈不得,看著黃泉向自己脖頸襲來,原虎竟連轉頭也有所不能。不過他也當真了得,即便在這生死一瞬的關頭,依然冷靜如昔,並立刻有了行險退敵之策。只見原虎勉強提起一股山神氣傳到自己腰間,跟著讓黃泉不能置信的事發生了,就在他還差少許就能達到目的之時,忽的自原虎腰部爆發出一大蓬綠色的奇怪東西,迅速蔓延他的全身,且向黃泉纏來。

    黃泉心裡一驚,不知這是些什麼,動作本能的頓了頓。這時那些東西已纏住了他,黃泉這才發現是無數奇奇怪怪的籐蔓,也不知是從哪兒鑽出來的。

    原來為了保命,原虎竟想到利用幻柳交給自己的種子退敵。他向其中一部分傳入山神氣,那些種子立刻開始瘋狂生長,並包住他半個身體,一些還纏住黃泉。雖然被唬了一跳,不過黃泉豈會在乎這區區籐蔓,在他眼中原虎不過利用這種小把戲苟延殘喘而已。幾乎沒有任何猶豫,他再一次狠命咬下。

    此時已有很多籐蔓纏住了黃泉,遠遠望去兩人渾身都是毒蛇般不斷蠕動的綠籐,當真觸目驚心。正要吸盡原虎體內生氣的黃泉忽的發現對方眼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只聽一聲轟然大響,跟著黃泉滿眼俱是火焰。

    原來纏住黃泉的綠籐是原虎從未使用過的那種能夠爆炸的種子所發,在原虎有意施為下,他的身體被一層又一層的籐蔓包裹,恰似一道保護傘,為他抵擋爆炸帶來的大部分衝擊。黃泉就沒這麼好運了,綠籐在他身上纏了一圈又一圈,現在突然炸開,沒有任何防備下,以黃泉之能,也感覺自己快被爆炸的衝擊撕裂。

    這怪籐也當真了得,不僅威力巨大,爆炸時竟然還有火焰,真的和炸藥沒什麼區別。黃泉慘叫一聲,再也無法制住原虎,被拋往一邊,而原虎也被炸得飛起,體外大部分綠籐均被扯斷,露出的身體衣衫被火焰燒得焦黑。

    無論是胡鈴還是鬼兵均被這陣爆炸驚得呆了,都不由自主停下了手。也虧得如此,沒有依言逃跑的胡鈴才沒再被鬼兵擊殺。

    重重摔落地面,原虎身上的綠籐自行枯萎脫落,他身上衣衫被燒得破破爛爛,半邊臉全被燻黑,身體也受了不大不小的傷。比起他來,黃泉就沒這麼好運了,他被炸開的籐蔓包裹,像個火球也似直直彈出七八丈遠。等他爬起時外表雖一如往常,不過這只是他勉力維持住法相的完整不致太過丟臉罷了,從其反常的臉色和大為減弱的陰氣,原虎知道黃泉這一下挨得相當不輕。

    果然,吃了大虧,黃泉並沒有立刻衝上報復。他惡狠狠的死盯著原虎,怨毒的目光幾乎能凝成一道光束。從沒有想過精心佈置下會是這個結果,黃泉心裡的沮喪和不甘比之身上的傷還要令他難受十倍。

    這麼大的響動,被引開的石煉和胡成等肯定已經驚覺,兼之黃泉受傷,如今要再殺原虎已是不可能,黃泉縱然有千百個不願意,也唯有自牙關裡迸出一聲:「我們走!」隨後和三名鬼兵消失在瀰漫四周的陰氣之中。

    連原虎運用籐蔓解圍時都沒想過會有這樣的結果,他不禁大呼幸運,今晚若非這些種子,恐怕真的要和胡鈴一起變做殭屍了。

    見胡鈴走來,原虎笑了笑,勉力爬起,剛想問她有否受傷,忽感喉嚨一陣奇癢,忍不住大咳起來。胡鈴少有的露出一絲笑容,伸手輕輕的扶住了他:「看你的樣子,真像戲台上的大花臉。」

    聞著胡鈴身體傳來的幽香,原虎心中一動,正想調笑兩句,卻聽背後一陣唏嗦聲響。兩人大驚,一起轉頭看去,發現是那名被黃泉全力一擊打成重傷的鬼兵,只見他整個胸口全被打穿,雙手斷作幾截,不住掙扎著想要逃開。看他樣子傷得連維持基本的法相也有所不能,原虎心下不忍,正想放過他,卻見胡鈴走了上去。

    「我說過,你們對我所作,我必將十倍償還!」胡鈴陰沉著臉居高臨下的看著苦苦掙扎的鬼兵,全力一掌拍在他的頭頂。

    原虎想要阻止已然來不及,在一聲響徹夜空的尖叫聲中,鬼兵本相被完全破壞,魂飛魄散下於原地消失不見。

    原虎本已在喉嚨的喝止聲不得已又嚥了回去,他不由苦笑了一下,胡鈴性子這麼剛烈,以後還不知要闖出多少禍,自己又能維護她到何等程度,到時還會否像今晚這樣幸運呢?

    只聽一陣衣袂破風聲響,卻是胡成等人終於趕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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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卷 初見端倪

    第一章

    看著在胡鈴摻扶下,一臉灰黑狼狽不堪的原虎,胡成嚇了一跳:「怎麼回事?為何城中全是陰氣,來的是什麼人?」

    原虎一邊默默運起山神氣療傷,一邊答道:「我們行蹤暴露了,來的是五大鬼使之一的黃泉。百鬼。」

    「哦!」雖早已隱隱有些預感,但聽到原虎這麼說,胡成還是不由眉頭大皺。這次前往崑崙本就是件苦差事,鬼族再摻和進來,不啻是個大大的變數。

    「這次我們出行,鬼族為何會知道我們的行蹤?」胡薇奇怪的問胡成道。

    「這件事只有狐妖族內的人知道,我想恐怕你們族人之中已有了內奸。」這麼一會兒,原虎傷勢已然無礙,他隨手脫去燒爛的外衣,一邊答道。

    「你懂什麼,我們……」聽原虎懷疑本族,胡薇立刻沉下了臉。

    「不,山神說得很有道理,鬼族這麼快就追上我們,消息一定是在我們走後立刻從族內洩漏出去。」胡成伸手攔住胡薇,微微沉吟道。

    「唔……」連胡成也這麼說,胡薇雖仍是怒容難消,卻也沒再反駁。

    「鈴丫頭,你怎麼會在這兒?」說著胡成轉頭望向胡鈴,少有的面容肅然,厲聲喝問道。

    胡成與胡薇被鬼族引開在城中兜了個大圈子,直到聽到爆炸聲才趕來這兒,哪知胡鈴已經先到,再看原虎狼狽的模樣,胡成已大致猜到怎麼一回事。雖然胡鈴深得他的愛護,但這次因為任性險些闖下大禍,作為狐妖族這方此次的領頭人,不由得胡成不出言訓斥。

    聽到胡成的責問,胡鈴不由微微變了臉色。儘管也明白是自己害得原虎受傷,但她卻從沒認真去想過這件事,直到這時想起前因後果,才隱隱有些內疚。

    「這次前去崑崙路途遙遠,更有諸多凶險,臨去之時族長的吩咐你都忘記了麼?如若是為別的事倒也罷了,但此次關係我族生死存亡,哪容你再任性妄為?如果這次害得山神有個好歹怎麼辦?或者你出了岔子怎麼辦?別忘了這次帶你出來為的是什麼!」看來胡鈴的行為已大大觸怒胡成,這名一貫帶著溫和笑容與人為善的狐妖,竟當面怒聲斥責起胡鈴來。

    「當然沒忘,到了崑崙,我自然會以死謝罪。在這之前成叔大可放心,我絕不會有什麼三長兩短。」胡鈴以一種冷靜得可怕的語氣回答道。

    跟著她轉頭望向原虎:「你也放心,我以後決不會再拖累你,你說什麼,我聽著便是,這下你該滿意了吧?」說著眼眶微微一紅,不待原虎回答已轉身一下躍起,向著客棧的方向迅速行去。

    「胡、胡姑娘……」聽著胡鈴絕決的話,原虎心頭不由感到一陣莫名難受。

    其實由始至終,胡鈴都承受著巨大的痛苦和壓力,無論是族長胡冥還是胡成,都將「本族生死存亡」的責任加諸她的頭上,以至於讓這高傲的狐妖生出「以死謝罪」的自棄想法。沒有人曾真的關心過她內心的感受,他們想到的,只是怎麼讓胡鈴去為自己的錯誤補救,而根本不在乎胡鈴將為這個補救付出怎樣的代價。

    一開始胡冥就表示可以犧牲胡鈴,而胡成恐怕也抱著這樣的想法,所以在斥責中才會提醒胡鈴別忘了為何帶她出來。而他所惱怒的,看來也並非胡鈴的任性,而是一旦胡鈴出事可能給此次崑崙之行帶來的影響。說到底,在他們眼中,胡鈴不過是一件重與崑崙修好的工具而已。

    ……或許是意識到自己出口太重,胡成眼睜睜看著胡鈴離去,竟一時無言。一旁的胡薇眼中也露出無奈的神色,她微微歎了口氣:「我跟著她,別出什麼事才好。」說著幾個縱躍緊緊追了出去。

    待到場上重又安靜下來,胡成與原虎面面相覷,好半晌,他才道:「我的話,是否重了點?唉,平日我沒這麼容易激動,今晚不知為何……」

    原虎也不知該說些什麼,唯有道:「成兄不必太過自責,說到底,你也有自己需要擔心的事。不過此次解決崑崙的事,難道非得犧牲胡姑娘嗎?」

    「這個我自然也不想,然而靈鳥鳳凰對崑崙非同小可,鈴丫頭失手殺了它,恐怕並非那麼容易解決。對我而言,自是不願犧牲任何一個族人,但這次的事,已不是我和族長單方面能夠決定的,事關全族,族長他也有自己的難處,還望山神能夠理解。」胡成蔚然長歎道,語氣中透露出深深的無可奈何。

    這一點原虎倒是能夠瞭解,一旦背負上其他人的期望和責任,很多事都將身不由己了,因此他也曾深深擔心有一天自己是否也將像胡冥那樣作出自己並不願意的決定。原虎並不能預測自己的身份能在崑崙發揮多大的影響,然而一旦事情真的變糟的話,那時自己還能保護胡鈴周全嗎?他不敢想,也不能去想。

    既然我已決定保護胡鈴,就盡量去做吧,多想無益,反會增添煩惱,原虎這麼想到。就在這時,他忽感前方不遠處地底一陣波動,一道黑影已破土而出。

    來者正是失蹤已久的石煉,只見他手中緊緊提著一名皮膚青白,兩眼黯淡的男子,從其渾身散發的陰氣來看,竟是一名鬼兵。

    「屬下無能,受敵所惑以至現在才趕到,請山神責罰。」石煉來到原虎身旁,不由分說便跪了下去。

    石煉竟能活捉一名鬼兵,看來也經過一番苦鬥,難怪以他之能現在才趕到。原虎搖了搖頭:「此次對方有備而來,當然不能怪你,起來吧。」

    石煉依言站起,打量了四週一番,惶恐道:「想必大人已經遇上黃泉了,幸好您沒有出事。今晚意外遭逢鬼族襲擊,屬下感到非常奇怪,因此奮力擒下一名敵人,一問之下才知竟是黃泉。百鬼親自前來。」

    「那除了黃泉,可還有別的鬼使前來?」胡成在一旁緊張的問道。

    「據他所說,只有黃泉一個。」石煉搖頭道,仍是緊抓著那鬼兵。

    聽了石煉的話,原虎不禁在心頭暗鬆了口氣,若是只有黃泉一個,當還不難對付。他想了想,對石煉道:「你可有問他為何會知道我們的行蹤?」

    石煉點頭道:「屬下問過,這鬼兵也不怎麼清楚,不過似乎是一名神秘的人族男子親自前往鬼域告訴鬼王,因此他才和黃泉一道被派出追殺我們。」

    人族男子?原虎不禁和胡成對望了一眼,眼中無不流露出不解和擔憂的神色,這麼看來,是有人在背後專門算計他們。這麼一來,恐怕不止鬼族,很難說以後還會出現怎樣的敵人,這對他們而言,自然不是一個好消息。

    「山神可能猜出是什麼人在背後搗鬼嗎?」胡成望向原虎。

    原虎苦笑一下,擺擺手道:「我完全不知道,現在我也糊塗了。」

    胡成默然片刻,忽的問石煉道:「你能確定這名鬼兵所說屬實麼?」

    石煉毫不遲疑的點了點頭,傲然道:「這個當然,在我面前,諒他不敢有假。」要知鬼族中人全是陰魂修煉而成,全身感覺俱失,可說不懼任何嚴刑手段,也不知石煉是用什麼方法逼他開口,且一點不怕他以謊言相欺。

    「那就好,看來這次去往崑崙,果然不能一帆風順。」胡成自言自語的歎道,跟著他看著原虎:「山神,下一步該怎麼辦?」

    由於黃泉遠去,小城之中的陰氣開始逐漸散去。久未有動靜下,一下膽大的居民已開始試探著走出探察情況,如果原虎他們繼續呆在這兒,遲早會被碰上,到時恐怕又會生出不必要的麻煩。

    因此原虎微一沉吟,很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立刻趕回客棧,今晚就出城。」今晚因為他們,小城居民無辜受到牽連,死傷甚多,原虎心非常是難過。雖然就這麼一走了之很不負責任,然而在現在的情勢下,卻是最好的選擇,他們在城中多留一刻,就會為這兒多增加一分危險。

    胡成明白原虎的心思,點頭同意道:「好,回去收拾一下,我們這就走。」

    幾人剛要起步,石煉忽的道:「大人,這個鬼兵該如何處置?」

    原虎看著那名萎靡不振的鬼兵,暗道現在不可再有婦人之仁,放了他不僅會為己方多增加一個敵人,還可能危害小城居民。因此他一咬牙,乾脆道:「殺了!」

    石煉聞言毫不遲疑的舉掌拍在鬼兵臉部,一陣綠芒閃過,那名鬼兵已化為一團焦黑的薄影,隨之消失不見。待石煉完事,原虎招呼一聲,一行人立刻展開身法向「雨城客棧」飛奔而去,消失在淡淡的陰氣之中。

    不過片刻工夫,幾人已回到客棧。不知是否有些預感,住在他們四周的房客隨一言不出,但紛紛躲在窗後偷看著幾人,一面議論紛紛。原虎不去管他們,逕直走到胡薇身邊問道:「胡姑娘怎麼樣了?」

    「我沒事。」話音未落,胡鈴已自後堂走出,臉上帶著一貫的冷傲。

    原虎知道她心裡仍是存有芥蒂,不過現在並非計較這麼多的時候,他很快道:「此地不宜久留,我們這就出城,你們趕快收拾一下。」

    胡薇微微一笑,變戲法似的自身後提出兩個包裹:「山神不必擔心,我和鈴丫頭早已收拾好了,隨時可以出發。」

    難怪別人都說狐狸狡猾,狐妖族的人果然八面玲瓏,心思機巧,和他們在一起倒可省下很多工夫。一邊感慨,原虎抓起一個包袱隨手拋給石煉。

    「幾,幾位客官,小、小店小本經營,你、你們……」忽的,只聽一陣結結巴巴的聲音在門口響起,卻是掌櫃畏畏縮縮的站在門口。

    原虎和胡成對看一眼,胡成走到掌櫃身旁,遞過一錠銀子:「掌櫃收下吧。」

    「不、不。」掌櫃慌張的搖了搖手,惶惑道:「小的怎麼敢收幾位大仙的錢。」

    原虎幾人在客棧之內高來高去,竟使這沒見過市面的掌櫃以為他們是神仙。原虎心感有趣之下,在一旁笑道:「我們不是什麼仙人,掌櫃收下吧。」

    掌櫃這才接過銀子,猶豫一下又道:「聽說城中鬧、鬧鬼,已死了好幾個人,不知各位大仙、大仙可願為我們……」

    聽到這話,原虎臉上的笑容一下斂去,神色黯然,默默不語。胡成見狀對掌櫃道:「這個你不必驚慌,那些鬼怪已被我們趕走,現在我們正要去追著誅殺他們,以永保此城平安,掌櫃盡可讓城中百姓放心。」

    「是,是。多謝大仙,多謝大仙。我這就告訴大傢伙兒去……」掌櫃聞言臉上現出驚喜之色,一面不住點頭哈腰,一面退了下去,嘴裡猶自絮絮叨叨的道:「我就知道這些仙人不會見死不救,這下再不怕那些妖魔鬼怪……」

    對他的話,原虎真不知該是該笑還是該哭,明明是自己為他們帶來災禍,現在竟反而被他們千恩萬謝。待到掌櫃離去,胡成走了回來,安慰似的拍了拍原虎肩膀:「普天之下每多愚民,往往將自己心中所想當作事實,方纔我不過撒了一個他希望聽到的謊言罷了。山神不必太過在意,反正我們離去,鬼族也不會再來滋擾這兒,就讓城中之人沉浸在這個謊言中,對他們也未嘗不是好事。」

    原虎沉默片刻,忽的站起:「成兄,我們受族長所托前往崑崙,是否也是在給狐妖族編造一個謊言?我為神州四處奔走,是否也是在欺騙自己?」

    胡成聽到這話不由微微一愣,他一本正經的看著原虎的眼睛,忽的咧嘴一笑:「第一個問題,我從未想過這麼多,對我們而言,只要遵照族長吩咐辦事即可。而第二個問題,還是山神你自己給自己做個回答吧。」

    原虎也反看著胡成的雙眼,隨之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他大笑一聲,當先推門而出:「成兄所言極是,但願這次崑崙之行,我能給自己一個滿意的答覆。」

    當晚一行五人出城後一刻不停開始趕路,由於這次事情的影響,原虎一路之上都顯得悶悶不樂,直到多天以後才重又展露笑容。




第二章

    這天中午總算發生了一件讓原虎高興的事。原來這天午後正在他們休息之時,被原虎留在狐妖族內陪伴保護小蘭的暴雪貂,不知怎麼竟然追上了他們,並在右腿之上綁著一封小蘭給原虎的信。

    「阿虎,你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的傷已經好啦。你一聲不響的又拋下我一個人,難道已經忘了你對我的承諾嗎?不過我知道我跟著你,只會變成累贅,所以這次我就原諒你吧,但決不能有下次哦。你不用擔心我,我在狐妖族很好,德叔每天都做好吃的給我,我會安心等你回來。暴雪貂留在我的身邊沒有什麼用,所以我就讓它趕來啦,順便帶來這封信,你自己一定要保重,萬事小心。」

    小蘭不會寫字,看來這封信定是德叔代筆的了。雖然沒什麼你情我意的噥噥情話,且只有寥寥數語,但原虎卻能深切的感受到字裡行間小蘭對自己的情意和關心,每看一次,她的音容笑容都妨如出現自己眼前。

    此後幾天,只要有閒原虎都會把這封信拿出寶貝一樣的看著,直到有一次胡鈴在一旁冷冷的諷刺他何不把這張紙吃了,原虎才不好意思當著眾人的面觀看。不過貼身放在胸口的信紙,卻時不時會伸手去摸一摸,按一按,似乎這樣,也能在這些簡單的動作中看到遠在數千里之外盼著自己歸去的小蘭。

    還有一個問題也一直困擾著眾人,那就是這麼多天,追蹤他們的鬼族一行再沒有現身,似乎自上次以後就憑空消失一般。這自然不可能,而且越是這樣,眾人越發不敢大意,鬼族的記仇和執著是出了名的,這麼看來對方不出手倒還罷了,動手的話,就絕非像上次那麼容易應付。

    這時他們已漸漸行過新豐國的中部,估計再有不到十日就可離開新豐國境,進入極東。為避免再牽連無辜百姓,原虎等人再沒有進過一座城鎮。

    屈指算算,鬼族動手應該就在這幾天了,否則到了極東國留給他們的時間將會更少。這時五人都存了一個心思,那就是要在離開新豐之前將這群追兵解決,以免除後顧之憂,因此眾人不約而同的開始有意的放緩腳步,休息時則盡量運功調息,以應付隨時都有可能到來的惡戰。

    這一晚五人在一片樹林內歇息,此處地勢平坦,右方是一片廣袤的草原,視野開闊,樹林位於草原邊緣,佔地數十里,林木稀疏,難以隱藏行跡,對於他們而言自是再理想不過。況且有石煉和原虎在,鬼族也無法在這樣的地方偷偷接近。

    自黃昏開始原虎心頭就隱隱覺得不安,似乎有什麼不好的事將要發生。他靜坐一會兒卻只是越感心煩意亂,於是叫過石煉低聲吩咐幾句,石煉立即退下在四周開始佈置起來。妖族特有的敏銳感覺也使胡成等人有所警覺,他們無不時刻留意周圍動靜,一時間林內瀰漫著一股大不尋常的靜謐氛圍。

    漸漸夜深,圓月高掛中天,整片樹林被鍍上一層清冷的銀輝,無聲無息的林內充滿著不安的氣息,在表面的平靜之下卻是膨脹得隨時都可能爆發的張力。偶爾一聲怪異的夜梟呼鳴會暫時打破這種寂靜,但緊跟著又會在扇動翅膀的響聲中再次還原。

    原虎緊閉雙眼靜靜靠坐在一顆大樹之下,呼吸深沉均勻,好像已經睡著。但隨著他每一次的呼吸,身上的肌肉都會不易察覺的一鬆一緊,從而使他整個人處在一種隨時能爆發全力的姿態中。狐妖族的三人則或坐或站,神態輕鬆自若,絲毫不見緊張之色,只有不時閃動精光的雙眼顯示他們無不處在注意力高度集中的狀態。而石煉則不見蹤影,該是深藏於林內某處。

    倏的,毫沒來由的,一股異樣的狂風自林間刮起,片刻就充斥整片樹林。不過這股風卻沒有帶起哪怕是一片樹葉的搖動,所有的草木反而在剎那間靜止下來,一時就好像整個樹林被什麼給凝固在這一刻。

    不過風刮到身上的陰冷卻是實實在在的感覺,對於這種怪風原虎自是再熟悉不過。他陡地睜開雙眼,爆喝一聲:「石煉!」

    話音剛落,只見以幾人身周為中心方圓數十丈內的土地忽如蕩起的水波般,霎時一大片綠色瀰漫開來,跟著越來越密越來越濃,竟在眨眼工夫長起大蓬長可及膝的茂盛青草。還在幾個狐妖心裡不解之時,忽的眼尖的胡成已經注意到,在幾人左右的草地中,一下浮起數個長草包繞的人形。

    立刻胡成便已明白原虎的用意。他讓石煉事先在周圍廣撒草種,當鬼族來襲之時則迫使其瞬間生長。這麼一來用陰風做掩護意圖偷偷接近的鬼族在這片等於禁區的草地中根本無法掩藏身形,因鬼族只可令自己「看不見」,而不能「消失」。

    既已得手,原虎自不會給鬼族喘息之機,就在對方剛剛顯形之時,他已閃電般暴起直標向前,目標正是離自己最近的那名被長草纏身的鬼族。同時嘴裡大喝:「胡姑娘,你就留在原地戒備,防止敵人乘機偷襲!」

    狐妖族一眾反應也不慢,聽到原虎的呼喊,本已展動身形的胡鈴微一遲疑,這時胡成與胡薇已掠了出去。她咬了咬牙,終於還是沒動,緩緩退回背靠一棵大樹凝神注視場中變化。

    原虎瞬間欺進那名鬼族身前,突的他身周的青草再猛然一竄,又再長高許多,正好將原虎身形全部隱去。這時只聽啪啦啦一陣撕裂的脆響,那鬼族已將纏著自己的青草振斷,觀他正是在小城雅安隨黃泉一同與原虎交過手的其中一名鬼兵。

    觸眼所及全是過人高的長草,同時也無法感知原虎的存在,那名鬼兵也不由有些慌神。他不及細想,團身一躬同時提聚體內所有陰氣盡數向外放出,霎時間只見那片長草中心有如捲起一陣帶著劇毒的狂風,被吹得四下散倒的青草盡數發黃乾枯,蒼翠欲滴的嫩綠草地之中立刻爆出一片礙眼的黃色。

    滿以為這麼一下定然能讓原虎現身,甚至傷到他,哪知陰氣散去,身周仍是毫無動靜,只在遠處傳來同伴與那兩名狐妖對敵的氣勁爆響。鬼兵心下一驚正待退走,忽的只覺腳下一滯,兩條腿不知何時已深陷泥地之中。

    這鬼兵反應可謂快極,身子幾乎是順勢一倒已緊貼地面,跟著身體猛的拉長並向旁一擺,已退到另一邊,隨後一下冒起試圖奮力向外掙脫。可惜他忘了這裡是什麼地方,在這樣的環境中,這片草地對之原虎石煉,就等如鬼域對之他們鬼族一樣,能使二人發揮最大的戰力!

    就好像漲潮一般,本只是包裹著鬼兵雙腿的泥土一下漫起迅速包裹其全身。可憐這名鬼兵所有餘力全部用在方纔的掙扎上,這片刻間空有一副詭奇多變的法相而不能用,就這麼眼睜睜看著泥土將自己覆蓋。

    包住鬼兵,那座土包就像有人在地底拉動一般,以眨眼高速一下回縮,甚至地面還像麵團般向下一沉,這才回復原狀。緊跟著,那處地面猛振幾下,隨後就好像有什麼在地底爆炸一樣,那裡的土地一下凸起,伴隨著一聲轟然大響,甚至連枯萎的草也被連根彈起,散了一地。

    喀喇,隨著地面破裂的脆響,一道黑影被高高拋起落向遠方,掉落地面後一動不動。仔細看去,正是方纔那名被原虎拉入地底的鬼兵,只見他四肢齊齊折斷,從胸口往上連著半個腦袋全部一團黯淡的灰黑,顯然本相已然大損,不僅無法恢復法相,甚至可能已經就此「身死」。

    能隨黃泉出來追殺原虎的鬼兵,自然也是鬼族中的佼佼者,現在幾乎一個照面便給原虎重傷,如此戰果,就算是利用山神氣的優勢殺對方一個措手不及,也足以讓在場所有人大吃一驚。長草中分,原虎不知何時已現身出來,他瀏目四顧,很快就將場上情況盡數掌握。

    這麼一會兒,前方胡成和胡薇與三名鬼兵暫成膠著之勢,右面石煉則將一名鬼兵迫得不住後退,但根本不見黃泉的影子,也感受不到他的氣息。這只有一個解釋,要麼黃泉根本沒來,要麼就是他根本不在這片草地的範圍內。

    原虎並不擔心,他有絕對自信只要黃泉一踏入這片草地的範圍就會被自己給發現,現在首要的,自然是解決這幾名前來送死的鬼兵。

    微一俯身,原虎提聚體內山神氣緩緩布在身體四周,跟著迅速向與胡成胡薇戰作一團的三名鬼兵衝去。在山神氣的影響下,凡是原虎過處,其周圍三尺之內的青草無不瘋長,將他身體完全遮蓋,形成最好的掩護。如由高處看出,當可看到一條綠色的草龍閃電般直向前標出,在其身後拖出一條長長的草帶。

    驚覺背後駭人的威勢,加之原虎一招重傷同伴的先例,三名鬼兵均顯出一絲慌張。不過畢竟非普通鬼族可比,一名鬼兵忽的直搶上前,全力接下胡成胡薇的攻勢,另兩名鬼兵則一下退後轉身面對衝來的原虎。

    不待原虎迫近,一名鬼兵倏的立定,整個身體爛泥般軟軟癱下,待到再次成形之時,已化為一個詭異的頭顱。跟著怪頭張開口,一張嘴竟幾乎佔去整個臉孔,同時一大股濃濃的陰氣噴向草龍。就在這時另一名鬼兵也繞了一個大圈子來到草龍背後,他卻沒有急著出手,只是凝神注意著草龍,似乎在等待什麼。

    迎上陰氣,本是氣勢如虹的草龍就好像撞上一堵看不見的牆,草葉激揚四下飄飛,卻怎麼也衝不過去,並且草龍頭部的青草全部乾枯發黃,並向後蔓延開去。鬼兵全力一擊果是不凡,這時守候在旁的另一名鬼兵眼中突然閃過一絲精芒,只聽他長嘯一聲,身形飄忽一閃,已撞入枯黃的草叢中。

    咯啦啦啦……立刻從中傳出一連串怪異的聲響,這時前方的鬼兵身體一下復原,也隨之衝入草叢中。此刻,以草龍頭部中心一丈方圓所有的青草海潮般齊齊向內收縮,跟著再向外伏倒,如此不斷反覆,就好像同時有兩個力道在拚命拉扯。

    同時這些青草也一齊發黃枯萎,但在下一瞬卻又青翠如初,像變戲法般不斷交替變幻,伴隨著如狂風刮過空洞的巨大「嗚然」之聲,情景極為詭異。

    明白原虎正與那兩名鬼兵苦苦相抗,胡成一下架住拚死阻住他們的那名鬼兵,同時對胡薇大喝道:「快去幫山神!」

    胡薇與胡成一起不知經過多少陣仗,彼此配合默契,就在胡成話音剛落之時,胡薇已彈身退後,跟著在轉身一霎向草龍中心揮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縱然夜晚月光明亮,但這道白光仍是耀眼非常,幾乎在胡薇揮手的同時,白光已衝入草龍之中。奇怪的是,白光閃入後,周圍長草的擺動突然停止,所有青草無不齊刷刷向空直立。隨後,一點綠芒悄然在失去動靜的草龍中心閃現,跟著迅速漲大,在一聲轟然巨響聲中,草龍中心一股狂飆以雷霆之勢向外狂捲,沿途所有的青草無不被連根拔起,跟著撕得粉碎拋灑空中。

    一旁的胡薇初一接觸這股狂飆,也被逼得不禁退了兩步,心裡不由暗自咋舌。這時兩道黑線一般的怪影忽的自狂飆中心電射而出,在半空掙得兩下化作兩個人形落地,正是方才兩名鬼兵。只見他們法相之上遍佈裂痕,面色灰黑,看來在剛才一擊之下受傷不輕。這時飆風漸止,漫天草葉仍是飄灑不停,方才草龍所在的地方這時已化為一片禿地,其上原虎傲然而立,身上衣衫猶自獵獵飄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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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此刻來襲的五名鬼兵已重傷其三,另兩名情況也殊不容樂觀。儘管取得勝利,但原虎卻一點不覺高興,因最應該出現的黃泉,此時仍不見蹤影。

    「石煉,擒下他,問問黃泉在什麼地方。」原虎頭也不回的對石煉道,這時與石煉相搏的鬼兵已毫無還手之力,落敗只是時間問題而已。

    咋聽此言,出乎意料的是那名鬼兵絲毫不覺慌張,反而不易察覺的陰陰一笑,就這麼一下已被石煉一把抓住後頸。跟著石煉手中突現一陣黯然的青綠光線,並緩緩籠罩鬼兵全身,看來他就是憑借這種奇異的法術制住鬼族。

    果然,被那陣綠光籠罩,那名鬼兵立如被抽去身上所有氣力,乖乖垂下了頭任由石煉將他抓著走了過來。見同伴被擒,與胡成相鬥的那鬼兵再無心戀戰,幾下急躍退到受傷的兩名同伴身邊,三鬼兵狠狠的望著原虎一行,卻又不走開。

    胡成和胡薇攔在他們身前,防止鬼兵暴起傷人,原虎則示意石煉開始詢問。

    就在這時,原虎忽然心裡一動,隱隱感覺似乎有什麼正悄然接近,然而觀四周毫無任何動靜,因此他很快將注意力放到鬼兵身上,並未多加注意。

    「老實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該知道我有辦法逼你開口。」石煉沉聲說道。

    被抓住的鬼兵眼睛一翻跟著閉上,似乎打定主意不會合作。石煉也不說話,只冷笑一聲,手臂一緊,那團黯淡的綠光猛然大亮,並逐漸滲透進鬼兵的身體中。立刻,本是一臉漠然的鬼兵顯出極其痛苦的模樣,變做普通人模樣的軀體驟然失色化為純黑之色,只剩一個人形模樣,跟著又恢復原狀,就這麼不斷轉換著,任誰也可看出他正極力抗拒石煉掌中的綠光。

    隨著他恢復正常法相的時間越來越斷,顯然已快要支撐不住。就在這時,場上突的傳來一陣奇異的長嘯,霎時間有如萬鬼齊哭,本是清風明月,靜寂無聲的樹林立如時換了個模樣,讓人禁不住生出來到地獄的錯覺。

    這個長嘯似乎是個信號,嘯聲乍起,一旁半天未有動作的三名鬼兵立刻奮不顧身的衝了上來。原虎正要吩咐眾人小心,忽覺身旁傳來一陣異樣的波動,似乎正有一股強大的力量正迅速凝聚。大訝之下他不禁回過頭,眼見的是被石煉抓在手中的鬼兵體內正有一團青碧色的光團迅速漲大。

    本能的感覺到危險,石煉手一揚便準備將鬼兵扔出,一晃眼看見身旁原虎,石煉立刻一把將鬼兵緊緊抱住蹲下身子,同時口中大喝:「大人小心!」

    話音剛落,石煉懷內的鬼兵已炸裂開來,隨之而起的是一股強絕至難以形容的濃烈陰氣。便如大海之上的颶風被濃縮在這尺許的範圍內,剎那間產生的撕扯力竟將地面也給拉開數條大口。首當其衝的原虎一瞬只感腦中轟然一震,跟著身子不由自主的飛上半空,同時全身如墜冰窖,好像生氣全給這股陰氣暴風給吸盡。

    爆發中心的石煉反而給濃烈的陰氣掩去身形,一時間生死不知。最初的強爆之後,陰氣立即以不可阻擋之勢向四周蔓延,只見一團模模糊糊的灰白氣牆迅速向周圍推移,凡是它過處,樹摧草枯,同時還伴以詭異的呼嘯,整片樹林飛砂走石,一尺之內不辨五指,情況混亂到無以復加。

    離得較遠的胡成與胡薇反而有足夠的時間閃避,不過這陣爆炸威力實在太強,他們多少也受到波及。兩狐妖被陰氣迫得不住退後,身上發衣散亂狼狽不堪,縱有心上前探察原虎等人的生死也有心無力。

    就在這時,陰氣之中終於傳來久違的黃泉那尖冷的嗓音:「玄陰爆氣!」

    猶如火上添油,在猶未停歇仍是肆虐不止的陰氣風暴中,再次捲起一股凜冽玄異的能量。初時毫無異常,但緊跟著,只聽一聲輕微的爆響,似乎有什麼東西炸開,跟著一點、兩點、十點、百點、千點……如同疾風驟雨,不過片刻工夫這小小的爆炸聲爭相而起,便似雨打芭蕉,密集的聲響迅速連成一片,到最後根本分不清其間的間隙,從而形成一陣滲透人心,帶著濃厚死亡氣息的轟鳴。

    這一次的威勢猶勝方纔,不過一會兒爆炸已蔓延近十丈方圓,但見沿途樹木土地接連不斷的炸開一個個雞蛋大小的坑洞,似乎正有無數看不見的怪物瘋狂啃咬著沿途一切物體。漫天不知名的細小塵屑飄揚半空,混著狂吹的陰氣充塞每一寸空間,爆炸也不斷蔓延蠶食四周,恍惚間就有如末日來臨。

    黃泉乘亂來的這麼一下果有相當效果,「玄陰爆氣」是他的看家絕技,當年在天都山下對付乾明之時不過使了一半功力,已是當者睥睨。現今全力而發,配合那名鬼兵不惜粉身碎骨而爆出的陰氣暴風,立刻將局勢完全扭轉。

    胡成胡薇知道厲害,急忙向後急退,偏偏這時那三名鬼兵現身於後擋住他們的去路。這麼一來前後受敵,二人不由心下叫苦。交手數招兩狐妖仍是衝不出去,這時爆炸已蔓延過來,見勢不妙,胡成不由分說一把抱起胡薇將她扔到半空,自己則回身阻住三名鬼兵,同時硬受後背的玄陰爆氣。

    陰氣一下將胡成包裹,跟著玄陰爆氣湧到,從中立時傳出一陣噼裡啪啦的密集爆響。幸好三名鬼兵也害怕受到殃及,立刻抽身後退,但其中一名鬼兵仍是瞅準機會在胡成胸口結結實實的擊了一掌。

    終於,四下吹舞的陰氣漸漸停息,黃泉的玄陰爆氣也勢盡而止,充塞場中的塵埃碎屑緩緩落地,清冷的月光再次照了進來。縱觀樹林,這時已完全變了模樣,但見所有樹木只剩下殘留地面的短短一截樁子,上面也是千瘡百孔,樹幹以上全部被玄陰爆氣化作碎粉。地面泥土裸露不見一棵青草,也是無數孔眼,看起來惡形惡狀極是觸目驚心,大量的碎屑粉末鋪及地面,更多的則仍瀰漫半空。

    黃泉立於方才原虎站立之處,冷然看著四周,在他腳邊石煉趴伏不動,全身滿佈爛洞,整條右臂齊肩不見,左臂也僅餘肘部以上,生死不知。在稍遠處原虎蹲跪於地,臉色極之蒼白,身上衣衫破開幾個小洞,隱隱浸透鮮血,看來受傷不輕。數丈開外胡成則捂著胸口,嘴角溢出一縷血絲,後背一片血肉模糊。只有胡薇稍好有點,但也神態狼狽,她守在胡成背後,防著一旁虎視眈眈的鬼兵。

    場邊,胡鈴呆呆看著這一切,半晌沒有說話,看來已被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嚇得呆了。由於她離得最遠,幾乎沒有受到波及,不過黃泉絲毫沒有理會這隻小狐妖,對他而言,胡鈴根本構不上任何威脅。

    由佔盡優勢到一敗塗地不過片刻功夫,原虎不禁深恨自己太過托大,對手是赫赫有名的鬼族鬼使,結果上一次輕易取勝使得自己有些輕視於他,現在原虎終於嘗到這麼做的後悔滋味。那名鬼兵自爆剛起時黃泉便不可思議的現身場中,事先沒有絲毫徵兆,一切都來得太快,等到原虎能作正常思考的時候,所有人都深受重傷,難再有一拼之力了。

    「咭咭,小子,不得不承認你真是讓我吃驚,本以為能輕易達成鬼王吩咐,哪知竟會浪費我這麼多工夫。」黃泉得意笑道。他完全控制局面後,臉上再次泛起那種原虎並不陌生的貓玩弄老鼠的殘忍表情,「聽聞鬼族有一種合身之法,能將兩名鬼族中人合而為一,可是如此?」這時胡成忽的插口道,因著受傷的關係,他的聲音大是低沉。

    黃泉愣了一下,有些意外的看著胡成:「你這狐妖見識倒也廣博。可惜我怎會與一名小小鬼兵合身?本座凝縮本相於他的內核之中,本是想找個機會給你等一個驚喜,誰知你們竟會想要擒下他,如此天賜良機我怎可放過?正好藉機讓你們知道惹上我們鬼族,下場只會比死還要痛苦!」

    經胡成和黃泉這麼一說,原虎總算明白黃泉怎麼會突然現身場上而令他無法察覺了。看來黃泉的本意是附於那名鬼兵體內,再讓手下單獨前來偷襲以麻痺己方,等待機會合適時則突然而起殺傷原虎。哪知自己千萬不該竟會挑上這名鬼兵讓石煉將他活捉,結果黃泉乘勢不知用什麼方法讓這名鬼兵自爆,再乘勝追擊全力使出玄陰爆氣重傷眾人,一舉翻轉局面。

    「如此隨意犧牲手下,鬼族果然不愧是鬼族。」胡成用譏諷的語氣說道。那名鬼兵的所為絕不會是自願,畢竟魂飛魄散對於鬼族中人而言,是比「死」還要令他們恐懼萬倍的事。加之他們性格使然,就算有無間之命也斷然不會盡忠得這麼徹底,這定是在他體內的黃泉搞的鬼了。

    聽出胡成話中的譏嘲之意,黃泉的臉一下變得扭曲無比,他緩緩轉頭看著胡成,恨聲道:「能為我鬼族而死,是他的福氣。閣下放心,你這麼看得起我族,我呆會兒定會好好對你表示謝意。」

    即便以胡成的飽歷世事,聽了黃泉殘忍酷虐的話,心頭也不禁泛起一絲恐懼。

    「石煉你怎麼樣?」這時原虎掙扎著站起,忍著劇痛著呼喚倒地不起的石煉。

    黃泉漫不經心的伸腳一挑,跟著嗤的一笑:「這山鬼倒還頑強,現在還沒有斷氣。也好,我就送他一程吧。」說著抬起腳對準石煉的頭踩下。

    「石煉!」原虎見狀目眥欲裂,無奈身上負傷,雖奮力撲出,終是晚了一步。

    眼看石煉腦袋就要被踩碎,忽的本是趴倒的他身子猛的一滾,在間不容髮之際一下避開,跟著屈膝彈起一頭向黃泉懷中撞去。原虎大喜,連忙加速向黃泉衝去,也不管以自己目前的狀態,是否是他的對手。

    「找死!」儘管有些意外,不過黃泉輕輕一轉便從容避開,右手撮攏化為一把錐子模樣,對準石煉頂心便插了下去。

    此刻忽聽背後一聲嬌斥,跟著一股勁風襲來,黃泉心裡微微一動,放棄殺死石煉的打算,轉身便是一掌。砰!一聲大響,飛撲而上的胡鈴與黃泉結結實實的硬拚一記,這一招她蓄勢待發,四尾狐妖全力一擊自是非同小可,黃泉身體一震,但仍是一步未動,反而一催勁將胡鈴反給震飛,一跤摔落地面。

    「呃啊∼」她慘叫一聲,渾身不住發抖,看來給黃泉的陰氣傷得不輕。

    記起胡鈴的重要性,胡成不假思索便向這方急奔,他一動,那邊三名鬼兵也跟著追上,卻被胡薇竭力攔住。這時原虎也趕到石煉身旁,他顧不得查看石煉傷勢,鼓足餘勁就向黃泉撲去,務使黃泉不能跟著擊殺胡鈴。

    這些人困獸猶鬥,雖難以給他造成危害,但幾次三番,仍是讓黃泉大感不耐。他眼珠一轉,在原虎就快擊中自己之時忽的身體中分而開,三團焦黑的軟膩物體水銀般滑向左右兩邊及後方,跟著幾下蠕動成形,已變做三個黃泉。

    原虎一掌撲空時就被黃泉突如其來的怪招數弄得不知所措,一時間反不知該追擊那一邊為好。這時石煉掙扎著爬起,兩臂斷處一陣起伏已重又長出新的肢體,但這麼一來他的眼中越發的黯淡,顯是元氣大傷。

    「大人小心了,這是分身之法。」石煉淡淡說道,一步移到原虎身前擋著:「一會兒由屬下拚死攔著他,大人立刻離開這兒。」

    「你說什麼!?不行,我決不能走。」原虎臉色微微一變,斬釘截鐵的說道。

    「屬下職責就是保護大人平安,西嶺再不能重又失去山神,望大人以西嶺千萬生靈為念。」石煉再次勸道,語氣已大為焦急。

    「就是如此我才不能離開,否則不止西嶺,神州一樣難以倖免。」原虎知道自己今天這麼一走的話,與狐妖族合作之事此後休想再談,到時連鎖反應之下,神州大亂一起,就算逃得一時性命,最後西嶺終不可能置身事外。

    「今天誰也別想逃,都給本座乖乖把命留在這兒。」這時三個黃泉一起說道,兩個一左一右面色不渝的向二人逼近,另一個則向胡鈴走去。





第四章

    分身術會削弱每一個個體的力量,這一點原虎不是不知道,但以他們現下的力量根本擋不住黃泉,這也是他為何這麼肆無忌憚的原因。原虎與石煉微退兩步,他目光一凜。低聲喝道:「上!隨機應變。」

    石煉聞言悶聲不響向左邊的黃泉撲了上去,原虎緊跟著一下竄出直取右方的黃泉。似是早料到二人不肯束手就擒,兩個黃泉同時冷笑一聲,一個一把抓住石煉用力摜出,跟著緊追而上。另一個則微微向旁斜移然後兩手乍分為數十條觸手模樣的東西直向原虎捲來,竟意圖將他活捉。

    原虎大訝,他不是奉命來殺自己的嗎,怎麼這時還有閒情抓活的?不過他略一思索便即明白,看來黃泉仍沒有放棄那晚的努力,也就是吸取原虎一身的精氣。

    想歸想,原虎動作卻絲毫不慢,他腳下一頓硬是剎住身形,跟著身體四周蓮花盛開般層層鋪出道道石刺刺向四方,料想不到傷得這麼重原虎仍有這般身手及體力,一面感慨他的頑強,也更加劇了黃泉吸取原虎精血的想法。

    黃泉收回兩手觸鬚倒縱一步,堪堪避過石刺,身子還未勢盡他已閃電般撲回一下擠入原虎護身的石刺圈內,兩臂張開就向原虎抱了過來。原虎急欲後閃,哪知那圈石刺這時反成了他的阻礙,再要收回勢又來不及,眼看他就要被抱個正著。

    人急智生,原虎管也不管黃泉,一反手就拍向自己腰間。看到原虎的姿勢,黃泉立刻想到那晚所吃的虧,現在優勢佔盡他可不想再挨一下,幾乎是不假思索黃泉怪叫一聲便退了出去。

    「嗯,山間夜晚蚊子就是多,好癢。」原虎的手順勢在腰間抓了抓,裝模做樣的打了個呵欠,同時退出石刺圈外。

    就這麼莫名其妙被擺了一道,黃泉幾乎氣得七竅生煙。他不怒反笑,陰惻惻的道:「好小子,膽子倒不小。你放心,我呆會兒不僅會讓你後悔做人,也會讓你後悔作鬼!」跟著不再多說,一閃身移了上來。

    原虎唯有苦笑一下,瞅準黃泉來勢拼盡全力一蹲身跟著游魚般向旁一滑,間不容髮的晃至黃泉身側,隨後一拳向他腦側轟去。也不知是他身法太快還是黃泉反應不及,原虎這一拳竟無驚無險的順利打上黃泉腦袋,這個結果自己都大吃一驚,不過沒有時間讓原虎考慮,他拼起體內殘存的所有山神氣湧到臂上,然後一股腦向黃泉體內壓去,大有一招定勝負的意思。

    然而山神氣就如石沉大海,竟沒有給對方造成一絲反應,原虎心道不好,想要抽身而退時,這才發覺自己的右臂已死死陷在黃泉腦內,再也拔不出來。這時黃泉的胸口忽然現出他的臉孔:「小子,這下看你怎麼逃。」

    說話間黃泉整個身體一下倒捲,手化腳,腳變手,原虎陷在他腦內的手這時已移到腹部。跟著自頸子處幾扭幾晃,黃泉一下冒出頭,沖原虎得意一笑。

    原虎心裡連叫失策,自己怎麼沒想到鬼族法相是可以任意變化的,特別是黃泉這一級別的人物更是隨心所欲。方纔他全力一擊也不能說絲毫沒傷到黃泉,不過在對方事先準備和有意施為下,已將傷害程度減到最低,這比起制住原虎吸取他一身精血來說,自然根本算不得什麼。

    就在原虎奮力掙扎時,黃泉已就勢將原虎另一手纏住,這下原虎才真的到了山窮水盡的絕境。一旁石煉雖奮不顧身想來救援,卻根本無法衝破黃泉的攔阻,自己反而又受了不小的傷,已是搖搖欲墜。胡成則忙著幫助胡鈴禦敵,對他來說達成狐妖族與崑崙和解關鍵的胡鈴自然比原虎的生死重要,何況他們也只是勉力支撐,落敗身亡只是遲早的事。

    黃泉這次學乖了,一句廢話不說,張口對準原虎的脖子就咬了下去。在心裡暗祈一聲老天保佑,原虎做出現下他唯一能算得上自救的行動。

    眼中微微閃現一絲應該算狡黠的目光,跟著眼珠子再順勢向下瞥了瞥,原虎變做出一副完全聽天由命的模樣,同時人則瞇著眼偷偷注意黃泉的反應,心裡緊張得有如火燒油煎。現在能夠祈求的,只有鬼族真如傳說中那麼狡猾了。

    黃泉似乎根本沒注意到原虎的小動作,仍是勢子不改咬了下去,原虎看著近在咫尺且迅速接近的利牙,一顆心立即沉了下去。突然,黃泉微微頓了一下,似是在猶豫著什麼,這一動作之細微幾乎完全無法察覺,然而根本逃不過一直注意著黃泉動向的原虎。

    退開,快退開……心裡不住的碎碎念,但表面卻仍是一副不動聲色的樣兒,原虎都不知裝得多麼辛苦。終於,黃泉在將要觸及原虎頸項的剎那怪叫一聲退了開去,不過看得出他非常不甘心,仍從身體牽出一根黑束緊緊纏著原虎右臂。

    好險∼原虎幾乎要哀叫出聲,他利用黃泉多疑的心理再次躲過一劫,不過這一回真的是險過剃頭,再來一次他都不敢保證是否還會出現同樣的結果,同時他心裡也發誓這輩子再不會冒同樣的險。不過這麼一來他已再沒有任何迴旋餘地,黃泉就算再笨也該看出他根本是在虛張聲勢。事實也是如此,且不說原虎現在沒剩多少能發動那些種子的山神氣,經過上一次消耗,種子的儲存也所剩無幾。

    果然,黃泉才一退開臉上就顯出後悔的表情,不過他很快就平靜下來,同時半是欽佩,半是憤怒的直盯著原虎。如果說方纔他對原虎只是恨之入骨的話,現在恐怕就是恨不能吸其血,食其肉,寢其皮,拆其骨了。

    「能連騙我兩次,你的確不簡單。不過呆會兒當你受世間一切酷刑之時,我會讓你用萬倍的悔恨來償還。」黃泉自言自語的緩緩點頭道。

    騙你實在太容易了…剛在心裡念叨一句,原虎突覺臂上一緊,跟著一股絕強的拉力向前一扯,幾個踉蹌,原虎身不由己的被拖向黃泉。

    不敢有絲毫怠慢,原虎奮起全力相抗,無奈現在的他哪是含怒出手的黃泉的對手,眼看就要再次落入對方掌中。突然黃泉背後一下捲起一陣凍寒徹骨的寒風,跟著只見一道白色影子閃電一竄已撲到黃泉腳下。

    暴雪貂!這個小東西的行事作風原虎早已領教多次,沒有確定主人真到生死邊緣,沒有確定敵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它,這傢伙是決不會出手偷襲的。果然,恐怕黃泉一開始就沒注意到它的存在,暴雪貂到了他的腳下,他才微現驚訝表情。

    不過看黃泉的樣子根本沒把這麼個老鼠似的靈獸放在眼內,不過同樣多次證明,輕視暴雪貂的傢伙都不會有什麼好結果。一口咬住,輸入寒氣,抽身躍離,這一連串動作幾乎是在瞬間完成,等到黃泉驚覺自己右腳被寒氣凍得結結實實的時候,原虎已撮掌成刀一下斬斷纏著他的那股黑束。

    鬼族本身就是陰氣所聚,本不該會受寒氣影響,但暴雪貂是直接咬開黃泉的法相輸入自身那無匹的寒氣,鬼族中人的本相本就十分脆弱,受不得傷害,故黃泉一下就著了道。也虧得是鬼族,還是黃泉這樣的鬼使,換做別族任何人,被暴雪貂直接來這麼一下,重則丟命,輕的這條腿也廢掉了。

    沒想到還有這麼個東西窺伺在旁,黃泉的好事接二連三被打斷,這一氣幾乎讓他發狂。顧不得重新抓住原虎,黃泉先收回黑束,跟著運起功力到腳下迅速逼出暴雪貂輸入的寒氣,只見他右腳一陣蠕動,已恢復如初。

    不過緩得這麼一緩,原虎已贏得喘息之機,黃泉正要再想抓著原虎的辦法,腦中忽的閃過臨走之時無間的吩咐。想起自己自丟掉癸陰瓶以來便不斷犯錯,早已惹得鬼王不快,這次是唯一將功贖罪的機會,如果再因貪圖小便宜而失手的話,後果黃泉想也不敢想。憶起被鬼王打至魂飛魄散的烈窮,終於促使黃泉下定了決心,立即殺死原虎的決心!

    忽覺身體一緊,原虎的心瞬間狂跳不止,這突如其來的變化讓他一愣,隨後很快就找出原因。面前的黃泉仍是那副殘忍冷漠的樣兒,但從他看自己的眼神和與先時大不相同的氣勢看來,已是對自己下了必殺之心。

    看樣子也許真是逃不過了…此刻原虎一點不感害怕,竟還笑了笑。與鬼族敵對的所有人都到了生死邊緣,自己能撐到什麼時候也很難說。

    那邊黃泉不再言語,緩緩走上兩步,暴雪貂有心再來一次偷襲,哪知還未躍近,被黃泉反手一揮便隔了開來。如不能直接傷到本相,暴雪貂的寒氣對黃泉威脅可說小之又小。

    與其坐以待斃不如先發制人,原虎腦中念頭剛起人已搶先衝上,同時只見他伸手在腰間一抹隨後一抖,已轉瞬冒出一大蓬怪異的籐蔓纏住右臂。認得這正是當日晚上讓自己大吃苦頭的東西,黃泉略微遲疑了一下,不過他很快森然一笑,迎著原虎的喉嚨一把抓出,看也不看原虎臂上的籐蔓。

    看來真得拚命了。原虎暗道自己就算死了也不能讓黃泉全身而退,聚起山神氣貫入綠籐之內,霎時間那蓬籐蔓再次暴長,自原虎臂上蔓延而出捲向黃泉。這麼一來黃泉固能殺死原虎,自己這個分身也非受重傷不可,但一向高傲惜身的黃泉這一次竟似毫不在乎,看來殺死原虎已是他現下第一等大事。

    同一時刻,想要不顧一切回身救援的石煉被黃泉另一分身一爪貫穿其胸,跟著抓住他的左手一扯,已將石煉整條左臂連帶半片肩膀撕下,隨後摔在地上狠狠踩住再也動彈不得;胡成護著胡鈴被黃泉連擊數掌,幸而黃泉的分身只餘其三分之一的功力,胡成還能活命,但也受傷不輕;只有後方胡薇好一些,在三名鬼兵的圍攻下尚能支撐一陣,不過一旦這邊敗亡,她也難逃厄運。

    綠籐邊緣已觸及黃泉身體,但黃泉的手也只差數寸就能洞穿原虎嚥喉,眼見今晚即能達成目的,黃泉心中閃過一陣狂喜。哪知這時偏偏再次出現打岔的,只見林內左後兩處幾乎同時亮起一青一金兩片光華,瞬間,十餘道如刀的風刃帶著巨大的破空呼嘯直射而出,目標直取黃泉三個分身。同一時刻場中原虎諸人身外盡都浮現一層散發著淡淡金光的東西,便如一層罩子一般。

    叮!金光剛起,黃泉的手已抓到原虎嚥喉,哪知同出雙方意外的是,碰上那層金光,黃泉竟沒能穿透,反還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清音。這時那些怪異的風刃也已襲到,黃泉從其破空鳴響直覺感到這道法術的厲害,哪還敢稍做停留,一抽身向後急躍。雖不明白究竟怎麼回事,但意外逃生的原虎哪會容黃泉這麼輕易離開,觸及對方身體的籐蔓急急延生,總算有一部分纏到黃泉身體上。

    由於急避風刃,黃泉竟沒能來得及處理這些綠籐,一瞥眼見到原虎衝自己咧嘴一笑,不由心叫不妙。轟!不出所料,綠籐再次炸了開來,黃泉一如當晚那般結結實實的受了一下,不過不同的是那晚是意外,這次卻是無奈,其間心境的微妙變化除了黃泉自己,誰也無法明白。

    發出一聲狂呼,明白有強敵出現的黃泉不敢再托大分身,急忙合聚一起再次化為原形。方才遭襲饒是他見機得快,其中一個分身也被風刃狠狠切了一下,另一個則被原虎的籐蔓炸傷,雖不是什麼了不得的傷,但佔盡優勢下仍落了這麼個下場,一時間以黃泉也不禁生出風水輪流轉的古怪想法。

    「是誰,膽敢偷襲本座?」從剛才的法術就可知道來人道法高強之極。黃泉這一問看似毫不示弱,其實以他性格沒有立刻撲出去斃了偷襲自己的人,便知現在他也不敢輕舉妄動了。

    「鬼族鬼使駕臨新豐,未能遠迎自是我等失禮。然而黃泉鬼使無故殺我新豐百姓,為所欲為,可有曾把我五行宮放在眼內?」隨著一聲不卑不亢的低喝,自四周林內行出十餘名或俗或道打扮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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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五行宮?這三個字一出口,即便以黃泉的陰沉也不禁大吃一驚。作為神州三大派之一,五行宮在新豐的勢力和影響力絕不亞於武神道場之於界羅。事前也曾有想過在新豐活動可能會惹起五行宮的注意,但這麼快便與對方接觸,且五行宮如此明顯的表現出對自己的敵意仍是讓黃泉大為訝異。

    「這麼說來,五行宮是決意在我手上討個公道咯?」黃泉是高傲慣了的,儘管清楚現在不宜立刻破臉,可被對方這麼一說仍讓他火冒三丈。

    「不敢,不過如鬼使能立刻離開新豐國境,我等自會既往不咎。」五行宮一行人中一名黑衫儒服,滿臉書卷氣息的中年男子踏出一步,抱拳道。

    「好大的口氣,你在五行宮居何位置?」黃泉冷冷一笑,反問道。

    擺明了黃泉的意思就是除了宮主孫韻音,別人還沒資格和他說話。那中年男子也不生氣,淡淡應道:「五行宮長老蕭若水見過黃泉鬼使。」

    黃泉這麼說,蕭若水身旁一名身材高瘦,干黑似鐵的老者卻立現怒容,跟著沉聲道:「在下五行宮長老金天雄。不知鬼使滿意否?」聲線沙啞,有如鐵挫。

    聽到對方自報身份姓名,黃泉微現訝容,看來五行宮一次出動兩名長老定是極少有之事。乘著五行宮橫加插入,原虎這邊的人重又聚攏一起,胡成聞言也大是詫異,他小聲對原虎解釋道:「五行宮有五位長老,個個身負驚人藝業。那蕭若水精擅水行及木行道法,金天雄則專攻金行道法,俱已到了隨心所欲的至高境界。看來這次五行宮對黃泉所為大為不滿,竟會一次派出兩名長老,如能挑動他們趕走黃泉,當對我們大是有利……」說到這兒似是傷勢發作,胡成大咳不止。

    胡成雖刻意壓低聲音,但場上都是何等樣人,他的話自是被聽個一清二楚。黃泉眼內閃過一絲狂怒,他回頭狠狠盯著胡成,隨即轉頭對蕭若水道:「好,今日我給五行宮面子,只要殺了這幾人,我立刻離開,絕不停留。」

    胡成的話對五行宮一眾卻似沒什麼影響,蕭若水眉頭微皺:「鬼使能答應,我等感激不盡。然而今晚我們既已到了這兒,自不會讓鬼使再傷一人,否則我五行宮顏面何存?還望鬼使見諒,能放過他們。」

    在黃泉看來自己先讓一步已是給了五行宮天大面子,哪知對方竟會得寸進尺。他目光數變,終於還是忍了下來:「這些人與我族有極大恩怨,我千里追蹤今晚才將他們堵在這兒,他們並非新豐百姓,此事也不關五行宮之事,你們還是不要妄然插手的好。」黃泉竟會開口辯駁,以他的身份而言也真夠難為了。

    哪知金天雄大力搖了搖頭:「既在新豐國內,又被我們撞上,豈有不管之理。鬼使還請立刻離開,只要他們離開新豐,你們的帳我們自然不會理會。」

    明白今晚五行宮根本就是直接衝著自己而來,黃泉一下仰天長笑,聲音尖銳淒厲,聞者無不大感難受。笑聲倏止,黃泉厲聲對五行宮一眾道:「很好,既然五行宮決意置身事內,我就陪你們玩玩。動手吧!」

    蕭若水一把攔住手結法印準備出手的金天雄,低聲道:「金長老,請等等。」跟著他抬頭對黃泉說道:「事已至此,那也不妨把話挑明。今晚這些人我們一定要帶走,鬼使非要硬來,我五行宮當然奉陪,不過鬼使最好考慮清楚。」

    聽蕭若水這麼一說,黃泉心裡一動,暗自估量雙方形勢。己方除了自己和一名鬼兵,其餘兩個深受重傷,可說相當不利。對方五行宮有兩大長老,隨行看來也不弱,且這是在他們的地頭,再加上那個難纏已極的原虎。真的動起手來,自己殊無把握殺得了原虎,而且一個不小心可能還會吃大虧。

    黃泉思付半晌,終於還是覺得此刻動手太過冒險,想到這兒,他緩緩點頭道:「好。今晚算我認栽,不過你們最好不要忘記今晚之事,我鬼族總有一天會讓五行宮連本帶利加倍償還。小子,過得初一,不過十五,你們也要小心了。」黃泉最後一句話是對原虎所說,跟著他一揮手,帶同三名鬼兵消失在林木的陰影之內。

    眼看著黃泉消失在林內,原虎才長長的吁了口氣,今晚若非有五行宮意外出現,恐怕己方沒有一人能活著。想到這兒他轉過頭,鄭重其事的對蕭若水抱拳道:「承蒙搭救,不勝感謝,日後若有機會必當回報。」

    哪知蕭若水連忙還禮笑道:「山神哪裡的話,黃泉自持身為鬼使以為可來我新豐為所欲為,縱然沒有山神,我們也不會讓他猖狂下去。」

    「哦?你們知道我的身份了?」聽到對方口稱山神,原虎大感意外。

    「是,其實山神一行進入新豐國境本宮就知道了,不過看你們每次均是避開城鎮不停趕路,當是身有要事,因此沒有前來打擾。後來鬼族意外出現,宮主料到黃泉恐會對你們不利,加之不滿黃泉所為,故派我和金長老率眾出宮,看能否幫上什麼忙。剛才若非林內大亂,我們還找不到這兒。」蕭若水忙對原虎解釋道。

    「你們宮主?她又是怎麼知道我的?」原虎越發不解,聽蕭若水口氣自己的身份似乎是孫韻音告訴他們的,但自己從未和她見過面,她又是如何得知?

    「咦?怎麼山神不知道嗎?青壁山神幻柳先生和我們宮主是熟識,就是他將你和貴屬的容貌告訴宮主的,因此山神一進入新豐我們就認出了你。」這次輪到蕭若水大為驚訝,似乎原虎的疑問非常奇怪。

    青壁山脈大部分均在新豐境內,山神幻柳和孫韻音相識是很正常的事。不過原虎卻不明白幻柳為何要把自己的樣貌身份告訴孫韻音。

    見原虎默然不語,蕭若水繼續道:「臨走之時宮主特意吩咐,如能見到山神,還請山神移駕五行宮一行,宮主將有要事相商。」

    「你們宮主找我?什麼事?」原虎聞言不禁抬頭問蕭若水道。

    「這個在下就不知道了。況且這次山神及貴屬都受傷不輕,急需治療。本宮雖不敢誇口,但一些靈藥對這類傷勢卻頗有好處。」蕭若水又道。

    原虎聞言不禁大感躊躇,己方每一個人的確都傷得不輕,特別是石煉,方才一戰對他的損耗已到了驚人的地步,看他現在模樣幾乎難以維持變化,想要養好傷勢沒有十天半月恐難辦到,其間是再難動手了。況且這次可以說是五行宮救了他們,對方誠意相邀,確實不好回絕。孫韻音一向聲名甚好,如在平時去看看也無妨,不過有狐妖族之事在先,時間緊迫,哪還容得他們到別的地方?

    原虎還在猶豫的當兒,胡薇已經冷冷道:「貴宮好意心領,今晚恩情改日我們自會報答。現在我們時間緊迫難以分身,恐怕恕難從命。」

    蕭若水也不生氣,呵呵笑道:「狐妖族的朋友言重了。如果你們只是擔心時間問題,這個在下絕對可以保證,此行不僅不會耽誤你們的行程,反而還能省下不少時間。況且幾位朋友的傷確實不宜久拖。這樣吧,你們隨我們到五十里開外的地方,到時如果山神再拒絕前往,我們絕不勉強。」

    蕭若水這番話合情合理,原虎再無法推辭,遂點了點頭道:「也好,請先行帶路。」蕭若水微微一笑,與金天雄當先而行。

    「石煉,怎麼樣,能挺得住嗎?」原虎擔心的對石煉道。

    「大人放心,屬下沒事。」石煉面色灰敗,勉勵支撐著答道。

    「好,你自己當心點。」原虎說著握住石煉的手,送出體內殘餘的一部分山神氣,這才隨著五行宮一行而去。

    胡薇看了看胡成,見他微微點頭,便不再說什麼,也跟了上去。就這麼兩撥人一前一後迅速向草原之中而去,背後留下已被毀壞得不成樣子的樹林。

    五十里路程轉瞬即過,遠遠的原虎就望見前面草原中燃起一堆火把,邊上似乎站著不少人,心裡不禁奇怪,難道孫韻音就在那兒等著自己嗎?

    待到走近原虎這才看見火把圈圍的中心所有雜草都被割去,地上用硃砂等物畫了一個一丈見方的法陣,其上圖案複雜無比,也不知是做什麼用的。邊上站著七八名青衣打扮,年齡不一的人,每一個人胸口都印有白綠黑赤黃五色標誌,看來他們都是五行宮眾無疑了。

    見到蕭若水一行,一名年輕人趕緊上前施禮道:「見過蕭長老,金長老。」

    「準備得怎麼樣了?」蕭若水指著地上的法陣問道。

    年輕人恭敬的道:「已經準備妥當,屬下探查過完全沒問題,隨時可以使用。」

    乘著這個當兒,原虎回過頭問石煉和胡成道:「地上那個是什麼玩意兒?」

    石煉仔細看了看,搖了搖頭:「屬下不知,從來沒見過這樣的東西。」

    胡成也搖頭道:「這肯定是個法陣,但究竟用來做什麼我說不上來。」

    這時蕭若水走了上來,見原虎一直盯著那個法陣看,便笑著解釋道:「山神不用擔心,這是我們五行宮近來練成的一種陣法,能夠在兩地之間傳送人和物,最是方便不過,呆會兒就請山神使用這個,不用半個時辰就能到達五行宮。」

    竟然還有這樣的東西?一聽之下不僅原虎,胡成等人也現出大感興趣的模樣。原虎指著那陣法道:「用這個就能立刻到五行宮?」

    蕭若水答道:「也不能說立刻。這陣法是本宮根據上古遺跡留下的遺物加以變化研究而成,由於時日尚短,使用還不盡人意。這陣法佈置不能有半點差錯,每次需耗費大量人力,且使用一次之後便即作廢,下次使用又得另畫。另外這陣法傳送的最遠距離不過兩百里,故為了今晚之行,宮主早已吩咐沿途準備,否則我也不敢誇口能在半個時辰之內讓山神到達五行宮了。」

    原虎撓了撓頭,有些開玩笑似的道:「這東西你們才搞出來沒多久,不會出什麼問題吧?比如把我們送錯地方,或者半路消失?到了下一個地方如果人過去了,衣服還留在這兒,甚至少只手和腳什麼的,那怎麼辦?」

    哪知原虎本意只是開個玩笑,蕭若水聽了竟然沉吟不語,一副認真考慮的樣兒。原虎與胡成面面相覷,不禁駭然道:「喂,我說,不會真的出什麼問題吧?」

    「山神請放心,本宮試驗多次,沒有任何毛病。如果山神還信得過本宮,就請即刻出發,否則在下絕不勉強。」蕭若水立刻正色對原虎說道。

    原虎愣了一下,隨即哈哈大笑道:「蕭長老這話可不敢當。正好我從沒碰見過這種東西,如果不親自試試,怎麼對得起自己。」

    說著他回頭問胡成道:「成兄怎麼樣,可願跟我們去?」

    胡成也大笑應道:「山神有這興致,我們當然奉陪。如果這樣真能在半個時辰內到五行宮,即便耽擱兩天,我們也算賺到了。」




第六章

    胡成表了態,胡薇和胡鈴自然沒有異議,於是在蕭若水的帶領下,他們五人與蕭若水,金天雄一道站在陣法正中。先時與蕭若水說話的那名宮眾施了一禮,隨後走到陣法一角開始默誦咒語。不過片刻,構成陣法線條的硃砂開始隱隱發出紅光,隨著那年輕人唸咒之聲愈速,紅光也越來越是熾烈,最後讓人簡直無法逼視。當整個陣法變得猶如火焰構成一般之時,七人腳下突的冒起一道耀眼的白芒,隨即將眾人身形遮掩,隨後陣法的紅光開始減弱,待到陣法中心的白芒消散以後,其上的原虎等七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白光突起之時原虎只覺眼前白茫茫一片難以視物,遂本能的閉上眼睛。剎那之間他只感身體一震,腦子裡似乎有什麼攪動了一下,整個人天旋地轉,差點栽倒。不過這感覺很快過去,等到原虎腦中恢復正常時,他心裡一動,因為剎那間從聲音,皮膚感覺等傳回的外界信息清楚的告訴他,自己已不在那片草原中了。

    果然,睜睛所見,七人仍然站在那個陣法內,不過地點已完全改變。他們現在處身於一片寂靜的荒山之中,地點則是半山腰一座破敗的廟宇前,幾名同樣身著青衣的五行宮眾正恭敬侯在一旁。

    「山神覺得怎樣?可有什麼不習慣?」蕭若水向不住打量四周的原虎問道。

    「啊,沒什麼,我很好。」原虎收回目光答道。

    「那好,我們繼續起程吧。」蕭若水點點頭,跟著向一名青衣男子示意。

    那人也如先時般走到陣法邊上開始唸咒,不過片刻白光閃現,陣內七人又一次消失。這次有了經驗,原虎很快就克服頭暈的問題,他本想睜眼瞧瞧傳送的剎那自己究竟身在何處,然而不知為何,任憑他怎麼努力也張不開眼。

    這次他們又身處一座不知名的城中一處道觀模樣的地方的後院,同樣早有幾人隨侍在旁。蕭若水看了看幾人反應,發現沒有什麼不適,便徑直示意開始傳送。

    在唸咒準備的間隙,胡鈴忽的湊過頭來:「喂,我們從一個地方到另一個地方的時候,你有沒有看見我們是怎麼過來的?」

    這還是那晚之後胡鈴第一次主動找原虎說話,聞著鼻端傳來的少女清幽氣息,原虎搖了搖頭:「我不知道,我睜不開眼睛。」

    胡鈴哦了一聲縮回頭,看樣子似乎有些失望。原虎正想乘這機會好好跟她說說話,化解兩人間的小芥蒂,這時傳送又再開始,原虎眼前白光一閃,後面的話只有縮回肚內。這一回他全力睜開眼睛,甚至用上了山神氣,然而情況一如既往,等他好容易能視物的時候,傳送已經完成。

    這樣如是再三,待到傳送第五次的時候,原虎仍然沒辦法看清自己是怎麼到下一個地方的。這一次他乾脆用兩手撐著自己的眼皮,躍躍欲試準備再來一次傳送的時候,卻聽蕭若水道:「到了,歡迎諸位前來五行宮。」

    啊?原虎一聽之下差點失望得叫出聲,同時心裡不禁暗恨路怎麼不長點。這時忽聽身旁傳來噗哧一笑,回過頭去,發現是胡鈴掩嘴看著自己,一臉難得的笑容,與她平素冷若冰霜的樣兒大相其異,竟有種說不出的美感。

    原虎這才發現自己還撐著眼皮,想來模樣確然不怎麼看好。他趕緊放開雙手,但目光還是無法從胡鈴臉上移開。胡鈴愣了一下,似乎察覺到什麼,立刻恢復一貫冷艷的模樣,俏臉微紅道:「你看什麼?」

    「啊,沒什麼。胡姑娘,你笑起來很好看啊,幹嘛非要總板著臉。」原虎連忙移開目光,嘴裡想也不想就衝口而出道。

    胡鈴正要說話,卻聽胡成感慨道:「今天我方才明白人族為何能穩坐五族之首,霸佔神州大半土地。就以今日這個陣法而言,便沒有任何一族能做得出來,我們或許在使用法術上能超過你們,但絕沒有你們這樣的創造能力。」

    這樣的話已不是胡成第一次說,光原虎就曾從小蘭及妖皇口中聽得類似的言論,但這次算是用這陣法親身感受了一回,自有一番感慨。

    這時蕭若水與金天雄當先引路,在五行宮迎接的人帶領下,五人第一次踏上通往這個號稱神州三大派之一,天下道法至尊的五行宮的階梯。

    五行宮位於新豐國偏東,青壁山脈以北的仙羽山上。比起武神道場的威嚴雄偉,天元宮的縹緲險峻,五行宮給人的感覺則是清雅協致,一派卓而不群的出塵氣質。整個五行宮依仙羽山半山腰的走向而建,以最大的和諧融入到山勢之中,毫無一絲刀工斧琢的匠人之氣。放眼望去,就好像萬億年前當這座仙羽山成形之時,五行宮便跟著出現一般。

    整座五行宮綿延數里所有宮殿的屋頂均以白綠黑赤黃五色而建,偏是搭配和諧,毫無突兀之感。宮中屋舍之間遍植花草樹木,與山體很好的融合一起,一時間真難分辨是房屋建在山上,還是青山嵌在宮中,從而構成一幅最為美麗的畫卷。

    雖是夜晚,但五行宮中燈火通明,卻又絕非蠟燭燈籠一類的光線,也不知是什麼這麼亮,使得整座宮殿群在燈火之中有如瓊瑤仙境,又或海市蜃樓,呈現出一種不真實,偏又能打動人心的美態。

    一條彎彎曲曲的盤山小逕自山腳通往宮中,小徑旁遍植的樹木竟然發出一股淡淡的青綠光線,就如路燈般將小徑籠罩在柔和的光線中。因得如此,就在半山上輝映出一條宛如長蛇般的青綠光帶,煞是好看。

    比起五行宮來,狐妖族那種大紅大綠,喧囂嘈雜的夜景便顯得俗不可耐。

    或許是見多了第一次來到這兒的人那種癡醉沉迷的模樣,蕭若水也不催促五人,只靜靜侯在一旁,約莫過了一會兒這才道:「幾位,請隨我們來。」

    眾人這才魂魄歸位,答應一聲隨蕭若水等沿階而上,但他們一路上仍是貪婪的欣賞著觸目所及的一切,不願有絲毫遺漏。

    小半個時辰之後一行人進入宮中,眾人身處其間更加直接的感受到五行宮所特有的那種靈幻仙氣。由於是深夜的關係,宮內大部分地方均是靜悄悄不見一人,在蕭若水的帶領下他們來到一座黃瓦為頂的大殿中,隨後便有人前去稟報。

    過了一會兒,蕭若水想了想,又招手喚來幾名宮眾悄悄吩咐幾句,跟著他對眾人道:「既已來到宮中,諸位請先歇息,我已吩咐下去準備療傷所用的」天水池「,相信各位的傷勢到了明日便會無甚大礙了。」

    這時一名宮眾匆匆跑上躬身道:「宮主有請山神前往」養心閣「一行。」

    這麼晚了還要見自己,難道孫韻音真有什麼要緊的事不成?原虎與胡成等人對看了一下,一下站起道:「也好,成兄你們就安心養傷,我去去就來。」

    見原虎站起,石煉也跟著起身,誰知一個趔趄差點重又倒回椅內,顯然他的忍耐也已到了極限。原虎見狀擺擺手示意他不必跟來:「在這兒已經沒什麼可擔心的了,石煉你好好修養,不用再跟著我。」

    石煉猶豫片刻,終於點了點頭:「是,大人請一切小心。」

    隨著蕭若水走出大殿,兩人折而向右慢慢行入五行宮深處,在轉過一處遍植奇花異草的苗圃後,忽的迎面吹來陣帶著清新潮氣的涼風,不由令原虎大感舒服。

    叮咚水響中,一個清澈見底的半圓水潭現於眼前,潭水清涼,其下卵石清晰可見。潭後的山壁之上幾道清泉自石縫中流出,淅淅瀝瀝的滴落潭中,激起的水響聲在這靜謐的夜裡宛如一曲最為動聽的樂曲,大有洗盡塵俗之感。

    小潭側畔,一株垂柳下矗立著一棟簡易的白色石屋,與沿路所見那些造型精妙,各有特色的屋舍大不相同。就著月光仔細一看,原虎這才發現整棟石屋竟全是由「明鏡石」所築,清亮光潔的石體不著一絲塵埃,當真有「心如明鏡」之姿。

    來到屋前,蕭若水走上一步,恭恭敬敬的道:「啟稟宮主,西嶺山神來了。」

    屋內應了一聲,跟著傳出一把清致婉約,不帶絲毫雜質的年輕女子的聲音:「貿然相邀,山神肯賞光前來,本宮不勝感激。還請進來說話。」

    蕭若水施了一禮,便徑直退下。原虎左右看看,卻未先進屋,而是走到水潭邊蹲身下去,捧起大把涼水舒服的擦洗著頭臉,絲毫不顧濺濕胸前衣衫。再大口喝了幾捧水,臉上的水跡被夜風一吹,陡然升起一絲冰涼,原虎精神隨之一振。

    理了理散亂的頭髮,原虎這才走到養心閣前,微微遲疑了一下,開門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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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隨著屋門打開,石屋中情景便一點點現於原虎眼前。這座石屋內的陳設一如它的外表,簡單之極,一桌四椅,一個在石壁上直接雕琢的壁架,除此之外便只有迎面牆上一幅書有「何必絲與竹,山水有佳音」的條幅了。

    原虎默念條幅,耳畔傳來一旁水潭隱隱約約的叮咚水聲,一時間心有所感,大覺此言不虛。

    「此幅乃方錦書先生所贈,山神以為如何?」耳畔傳來孫韻音那清麗的嗓音。

    原虎微微一笑轉過頭去:「在下俗人一個,哪裡懂得欣賞。不過這」山水有佳音「幾字真是絕妙得緊。」

    石屋右手盡頭,一名面容清秀,約莫二十出頭的美麗少女正專心的伺弄著屋角一盆翠白莖葉,有如玉琢一般的奇異植物。她不施粉黛,全身上下散發出一股天然而生的清麗氣質,就有如皎皎明月,卓而不群,又或如構成這屋的明鏡石一般,纖塵不染,叫人不禁感慨世間怎會有如此純潔的女子。

    小心翼翼的剪去一片翠葉,孫韻音終於站起面對原虎。從正面看去,孫韻音並非國色天香之容,也沒有那種明媚入骨的風姿,反而就像那種青山造就,綠水洗成的小家碧玉,叫你面對著她,油然便升起一股關切愛護之心。但她身上散發出的卓約之氣,又讓人不敢生出絲毫褻瀆,這兩種氣質在孫韻音身上完美的結合到了一起,從而形成一種原虎從未見過的引人魅力。

    如非在此時此地,原虎是決不會相信面前這個少女就是名震天下的五行宮宮主,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孫韻音。

    「西嶺原虎,見過孫宮主。」原虎自然的抱拳施了一禮。

    「嘻嘻,豈敢。小女子哪裡當得山神如此抬愛,我與幻柳大哥乃是以兄妹相稱,山神若不嫌棄,就叫我一聲孫妹子好了。」孫韻音噗哧一聲忍不住笑道。

    「啊?」沒想到兩人間第一句竟是這話,原虎不由愕然。

    「小女子今年恰好二十一歲,想必山神不會比我小吧?」孫韻音甜甜的道。孫韻音十餘歲出道,幾年之間就登上人族七大高手之位,這在神州之上縱非絕後,也是空前之舉。難得她當此大任,還保留著一份毫無做作的小女兒家嬌態。

    「這個…我是要大上兩歲啦,不過……」原虎有些為難的抓了抓腦袋。

    見到原虎憨厚為難的模樣,孫韻音忍不住又是掩嘴一笑:「山神之事我自幻柳大哥那兒多有所聞,你幾次三番不顧性命之險搭救他人,難得靠的全是一顆拳拳赤子之心,這比之許多自命俠義之人的所為更加叫人欽佩。因此對山神我早就傾慕已久,難得這次你來到新豐,我就貿然相邀,害得山神馬不停蹄趕到這兒不得休息,我現在可是心裡有愧呢。」

    聽到孫韻音對自己這麼大加讚賞,原虎頗感不好意思。這時孫韻音又道:「既然山神覺得突然,那就稱我本名韻音如何?」

    「好,那我就不客氣了,韻音也不用叫我山神這麼彆扭,叫我阿虎好了,我的朋友都這麼叫我。」原虎長笑一聲,順勢坐入身後椅內。

    「嗯。」孫韻音點點頭走了過來,一邊道:「想必阿虎你也猜到了,如果只是見你一面,我決不會這麼大張其事。實不相瞞,今次找你前來,確有要事相商。」

    原虎心道果然,突的他目光一凜,注視著孫韻音雙腿:「你的腳?」

    孫韻音坐入原虎對面,見他注意自己的腿,遂大大方方的微微撩起一絲褲角,只見裡面露出的並非血肉,而是一截打磨光滑的木頭。孫韻音淡然道:「我一生下來就沒了雙腿,是師父自野外將我撿回撫養。從小我不能像別的孩子那麼到處玩耍,反而能專心致志的修習道法,進境頗快,總算能無愧的接下這個宮主之位。」

    原虎聞言大是感慨,又有多少人會知道,宛如天之嬌女一般的孫韻音竟然是個天生殘疾。不過正所謂有得必有失,如非這樣,恐怕她也難以年紀輕輕就有這麼高深的修為,坐上七大高手之位。

    「這雙木腿伴我多年,倒也沒什麼不習慣。我本可以用道法醫治,然而方錦書先生總是說,我如此年紀便得到別人一生難以達到的成就,已是太過奢侈,這雙腿就是上天為懲罰我而奪去的,如我再將它治好,恐會遭到天妒。嘻嘻,不知怎麼,我也覺得他的話有道理呢,所以就決定這樣一輩子啦。」孫韻音輕輕拍著自己的木腿說道,言語自若,毫無一絲悲傷或者怨恨。在她看來,自己的殘疾好像是再正常不過的事,就好像別人有一雙正常的腿一樣。

    原虎心下慨然,他本有心相助,聽得孫韻音這麼說反而不好再開口。未免尷尬,他轉移話題道:「韻音這次找我來,有什麼要事商量呢?」

    孫韻音似是也不願再說,她點頭道:「確是有些事。阿虎可還記得方錦書先生從你那兒要去的那幅神秘的地圖?」

    「你是說那幅據聞是能進入傳說中埋藏有無數寶藏的地宮的地圖?」原虎憶起那是當日方錦書突然到來,鄭重其事向自己要去的東西。

    「不錯,那地圖確實能通向一處神秘所在,然而卻不是世人口中傳說的埋藏有無數寶藏的地方。」孫韻音搖了搖頭,對原虎說道。

    「哦?究竟是怎麼回事?」原虎微微一愣。說老實話,對這個什麼地宮之類的地方他並不怎麼感興趣,縱有珍寶他也不想得到,因此早已將它忘記,今晚若非孫韻音提起,他也不會記起這麼件事。不過能被孫韻音為它特別將自己找來,那地圖又是從齊務北的寶箱中盜得,難道真有什麼隱秘不成?

    「此事說來話長,幸好今晚還有時間……對了,聽聞你和黃泉大戰一場,還未歇息就趕到這兒,身上的傷無礙吧?這是我特製的」還神丹「,你吃了它對身上的傷該有些幫助。」說著孫韻音遞上一粒白色的丹藥。

    「我沒事,這點傷不算什麼。」原虎搖搖頭示意孫韻音儘管說。確實,到現在不過片刻,他和黃泉交手所受的傷已好了大半,山神氣的神效可不是蓋的。

    孫韻音也不堅持,收回丹藥,這才說道:「這要從我師父那時說起。當年他老人家整理本宮歷代相傳的書卷時,無意中發現對那處地宮的描述。當時他並不甚在意,然而有一天一名門下弟子在海鏡城發現一處上古遺跡,師父一時興起便秘密趕去觀看,哪知一看之下竟發現和那個書卷中的描述一模一樣……」

    「等等,海鏡?你是說,那個遺跡就在海鏡?」原虎心裡一動,連忙問道。

    「是的,根據我的調查和方錦書先生傳回的消息,那個遺跡後來被海鏡太守溫成同所建的府邸掩蓋。怎麼了?」孫韻音奇怪的問道。

    「不,沒什麼,你繼續說。」原虎搖搖頭。他心裡想的是原來當初害得自己差點掉命的就是這個東西,這麼說來,那個神秘的歸藏和陰焦也在打它的主意。

    孫韻音繼續說道:「師父為了揭開這處遺跡之謎,遍閱經典,哪知越是追查下去,越是發現這處遺跡不簡單。可惜直到他老人家身死,也未解開這處遺跡之謎。這時因著我師父關注的關係,神州之上對這處地方也生出無數傳聞,所謂的藏寶一說就是那時傳起來的。後來我接替師父的遺願,卻又無意中發現原來關於這處遺跡還有一副至關重要的地圖,輾轉打聽下方知落到齊務北手中,又被你盜去,這才有方先生上門索要一事。」

    原虎聽得愕然以對,誰想到這其中竟還有這許多曲折。他這時也生出了興趣,問道:「既然圖已落到齊務北手裡,他怎麼不使用它進去?」

    孫韻音搖搖頭:「哪有這麼簡單。師父研究這處遺跡總是偷偷前去,就怕引起世人貪婪之心,多生變故,因此神州上傳得雖響,其實知道這個遺跡究竟在哪兒的並不多。再者這副地圖複雜無比,我們得到這麼久也才在月前解讀完成。」

    「這麼說,真有什麼極之重要的東西在裡面咯?」原虎大致也猜到了一些。

    「不錯,何止重要,這裡面的東西,對於解救此次神州之難,可說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孫韻音點點頭,正色對原虎說道。

    「哦?什麼東西這麼重要?」原虎追問道。

    「不,不該說是個東西,應該說…裡面的人……」哪知孫韻音更正他道。

    「什麼!?人?」原虎越聽越是吃驚,幾乎一下要從椅中跳起。

    「嗯,山神請聽我說。通過研究古籍以及解讀那地圖,我越來越有理由相信那個遺跡所通往的地方不是埋藏寶藏的地宮,而是…一個牢房。」孫韻音緩緩道。

    「那麼裡面關的是什麼人?」原虎想了想,決定不管其他,直接問這個問題。

    「這次神州之亂的起因,除了妖鬼兩族的矛盾外,還有很重要的一個就是自龍族手上現世的霜雪珠。如果能讓龍族公開站出來說明一切,那麼因此而引起的矛盾自然迎刃而解,加之龍族在人族間的影響力,界羅新豐傲來諸國因海鏡城而即將到來的大戰也會消弭化解。我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那處牢房裡關的,正是龍族失蹤已久的一個極重要的人物。」孫韻音向原虎解釋道。

    「如果龍族真的肯出面的話自是最好,不過以龍族的高傲,自己做過的事又怎會推翻?再說誰有那麼大權力讓龍族這麼做,族長麼?」原虎不無擔心的道。

    「沒錯,山神可曾聽過東海老龍王——敖廣?他於很久之前無故失蹤,龍族這才選了敖廣之子敖政擔任新的族長。但若論起在族內的影響力,這麼多年過去,敖政仍是無法和敖廣相比。如果我沒有弄錯的話,那個地牢之內關的,正是龍族失蹤數百年的敖廣!」孫韻音終於說出了這個讓原虎大是驚訝的事實。

    「敖廣!?這、怎麼可能。」原虎喃喃的道。關於龍族的這件事,他是從與岳昊來的閒談中得知,卻沒想到有一天真的能親自接觸。

    「據方先生所說,這處遺跡還有別的厲害人物在打它的主意,況且當日海鏡太守溫成同建府於上,也不能說完全是巧合。因此一發現進入其中的關鍵,方先生和幻柳大哥已經先行一步到了海鏡,過些日子我也準備親自走一趟。今日和阿虎說起此事,是希望你如果可能,也能隨我走上一遭,如此一來相信順利救出敖廣就決不是問題。」孫韻音誠懇的向原虎請求道。

    如果真能救出敖廣得到龍族的合作,其意義自然不言而喻,也難怪孫韻音這麼著緊。不過原虎現在的事也絕不可能分身,他唯有兩手一攤道:「可惜我現在也有非做不可的事,無法與韻音一起回到海鏡。」




第八章

    「嗯,聽聞阿虎你和狐妖族的人一起,又惹上黃泉,究竟是怎麼回事?看我們五行宮能否幫上什麼忙。」孫韻音略微想了想,問原虎道。

    原虎考慮了一下,覺得經過這麼一鬧,自己和狐妖族合作的事遲早也會讓世人知道,再說孫韻音與幻柳關係大不簡單,也算自己這邊的人,告訴她實情也無妨。遂將自己與幻柳、魎鬼分擔合作,共同化解神州危機的協議對孫韻音說了,也解釋了自己和胡成等人來到新豐的原因,最後他道:「剩下的你也知道了,我們也不知究竟是誰向鬼族告的密,這次如非你們,恐怕真要糟糕。」

    「原來如此……」孫韻音沉吟道,她很快抬起頭:「既是這樣,阿虎你的事也刻不容緩,我不再強求,咱們就分頭行動。從明日起直到你們離開新豐國境,我都會派人隨行護送,安全方面應該沒有問題。但到了極東我就沒辦法了,到時你或可向鄭清浪前輩求助。鬼族決不會這麼輕易罷手,況且說不定還會有別的變數,你定要一切小心。」

    原虎微微一笑,站起身道:「多謝,總算能安穩一段時間了。對了,雖說這次有你和幻柳以及方前輩一道前去,該不會有什麼問題。但失蹤的溫成同手下有兩個極厲害的人物,一個名叫歸藏,一個名叫陰焦,他們來歷神秘,本事絕不在七大高手之下,似乎也在打那處遺跡的主意,你們定要多加提防。」

    「我記住了,這次帶你們前來的那種陣法就是我研究遺跡內的法陣所得,但也不過得窺其中的皮毛而已,如果不知道用法,仍你有通天之能也無法進入。所以只要能順利進入地牢,再封閉法陣,就沒什麼好擔心的了。」孫韻音笑著道。

    「那好,這樣的話,我就告辭了。」原虎擺擺手示意不必相送,逕直走出。

    出得門來,呼吸了一口帶著水氣的新鮮空氣,原虎長長的吁了口氣,今晚總算不虛此行,如果孫韻音那方能解決龍族之事,自己就能輕鬆很多。而這次前往崑崙如果也能順利的話,那麼一舉化解神州的危機將不再是遙不可及的事。想到這兒他心裡連掃數月以來的陰曤,少有的出現輕鬆愉悅之感。

    行至潭邊,一名五行宮弟子自一旁走出,對原虎躬身施禮:「蕭長老著小人再次等候,客房已安排妥當,山神請隨我來。」

    原虎點了點頭,隨他行去。二人一前一後循原路返回,再繞過剛才眾人休息的大殿,片刻功夫來到一個佈置精巧的小院落外。

    那名弟子將手一迎說道:「山神請進,如果有什麼吩咐儘管叫小人。」

    「隨我來的那些人現在在哪兒?」原虎走了兩步,想了想又回身問他道。

    「蕭長老怕山神擔心,因此為他們療傷用的」天水池「就安排在內,現在他們都在房裡療傷,山神進去就可看到。」那名弟子連忙答道。

    原虎點了點頭,這才走入。小院左右及前面各有三間廂房,院中簡單植有一些花樹,倒也清靜。走到院中,原虎心裡一動,舉步來至一間廂房外推門而入。只見屋子中心用八塊顏色各異的玉石圍成一個圓圈,八石的間隙內畫滿複雜的圖案,一個呈青色的水球浮在八玉之間緩緩流動,卻又不落下地來,似乎圈中有什麼力量托住一般。看來這就是五行宮所說的那個什麼「天水池」了。

    胡鈴盤膝坐於水球中,隨著水球緩緩轉動,一副神態安詳的模樣。這玩意兒效果應該不錯吧?原虎放下心來,悄悄關上房門,自找了間空屋歇息。

    第二天一大早原虎就被外面的說話聲吵醒,起身一看,胡成,胡薇和胡鈴全在院中,每人一副神清氣爽的模樣,看來傷勢已然無礙。

    他推門出去,胡成立刻迎了上來:「山神,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看來胡成還真是心急啊,不過事關本族,原虎也能理解。他笑道:「看來你們都沒事了,那麼今天就走吧。對了,石煉呢?」

    前方樹下的泥土一陣蠕動,石煉現身而出應道:「大人,我在這兒。」

    「咦?你沒用」天水池「療傷嗎?」原虎大感詫異。

    「那東西對我沒用,此處地氣充足,對我的傷勢大有幫助,現在已經沒事了。」石煉對原虎解釋道,對大山精氣所化山鬼而言,療傷的最好辦法就是吸取地氣。

    「五行宮所在的仙羽山位於新豐偏東,距我們昨晚遇襲之處有千餘里之遙,這麼一來就等於省下了好幾天的時間,即刻動身的話,三天之後定能進入極東。而且這麼一來定會大出黃泉的意料,說不定還能甩開他的糾纏,對我們大是有利。」胡成這時掏出地圖,一邊細查一邊興奮的說道。

    受到他的情緒感染,胡薇和胡鈴也不由露出笑容。原虎哈哈一笑,跟著說道:「昨晚孫韻音已經答應派人與我們隨行,直至到達極東,所以這幾天的安全完全不必擔心。待向蕭長老說一聲,我們這就走吧。」

    世事果真每出意料,昨晚原虎一行還差點被黃泉襲殺,人人身負重傷,情況可說糟糕到了極點。哪知不過一晚,眾人不僅傷勢盡復,而且還少走了千里路途,並受到五行宮的隨行護送,其間的起伏變化,若非親自感受,實難盡述。

    在孫韻音的安排下,由五行宮另一名精擅木行及金行道法的長老葉天明親自帶領一眾弟子護送原虎等人向極東國趕去。三天後,眾人到達兩國邊境,由葉天明出面,五人無驚無險的通過邊界,正式踏上了極東國的土地。

    極東國位於新豐以東,正如其國名一般,乃是處於神州最東邊的土地上,三面臨海,只有西邊一地與新豐交界。極東國國土極小,縱然是最長的南北兩邊,穿越也用不了三天。由於地域的限制,極東一直甚為積弱,國家收入基本靠海運業維持,而且一直受新豐節制,名義上是一個獨立國家,實際早已淪為新豐的附庸國。人族七大高手之一的鄭清浪,即為極東當今皇帝的六皇叔。

    越過邊界,當天眾人趕了一陣路,晚上就在一處荒野歇息下來。進入極東國,此行的目的地可以說就近在咫尺了,相對來說,追殺他們的黃泉應該也會在最近幾天動手,因此對眾人來說既是興奮,又是緊張。

    拿出葉天明提供的極東地圖,胡成一邊看對原虎解釋道:「你看,我們現在在這兒,如果要到員嶠山的話,最近的地方是到極東國都」連海城「搭船出海,順利的話,三天之後我們就能上島。」

    此地離連海城不遠,依他們的速度,明日下午就可到達。原虎想了想問道:「到了連海城,如果黃泉再故技重施怎麼辦?」

    「這個山神大可放心,連海城除了有鄭清浪坐鎮,龍族與極東關係一直甚好,也派駐得有人,縱然給黃泉天大個膽子,他也不敢在那裡鬧事。我擔心的,反而是今晚黃泉會否前來,因如果出了海,他的時間就所剩無幾了。」胡成笑著道。

    「嗯,那麼明日就到連海城搭船。為防萬一,除了石煉,我們四人分兩撥分守上下夜,上半夜就我和成兄好了,你們早點休息吧。」原虎站起身對三人說道。

    當夜無驚無險,沒有任何人來騷擾。看來他們一夜之間到了千里之外的五行宮,已將黃泉遠遠拋在後面,這麼一來只要時間抓緊,完全甩開他當不是問題。這個好消息給了五人相當大的鼓舞,老實說自上次與黃泉交手後,就沒人願意再和這個神出鬼沒的鬼使對敵了。

    第二天五人緊趕慢趕,終於下午順利抵達極東國都連海城。連海城位於極東以北,是一個相當繁榮的海運城市,由於地理位置的特殊,這座城市多與外州做生意,特別是西牛賀州,當年鄭清浪就是從這兒出發前往西牛賀州拜師學藝。

    比起海鏡,無論是規模和繁容程度,連海城都小了一號,不過仍然算得上一座多姿多彩的繁華都市。交納象徵性的一點入城稅後,五人進入城裡。

    連海城佈局嚴謹,東南西北四個區域各自有著不同的建築設施。南城以碼頭貨倉等為主,北城多為酒肆客棧等場所,東城則為皇族及官員居住地,西城則以各類百貨市場居多,民居則夾陳其間,井井有條。從這一點來說,就比海鏡任意發展的城市格局要好一些了。

    按原虎的想法,多呆一會兒便是多分變數,不如立刻到碼頭找船出海,以免夜長夢多。他的提議自然得到胡成等人大力贊同,幾人立刻徑直朝南城碼頭而去。

    哪知到了碼頭一問,竟然沒有一艘船願意出海到員嶠山。幾人仔細打聽總算大致弄明白,原來這段時間是東海一年一度的汛期,海上時常會有風暴,眾船家在近海捕魚尚且提心吊膽,哪裡還敢深入。因此無論胡成饒其如簧之舌怎樣提高價錢,也沒有船夫敢冒這性命之險,甚至他們想乾脆買下體積龐大,經耐風雨的貨船,也沒有水手願意應召,鬧了半晌,竟是無功而返。

    眼看天色幾近黃昏,原虎唯有無奈道:「看來今天無論如何是走不成了,乾脆找家客棧休息一晚,明日再說。」

    胡成還有些不甘心,但試了最後一次仍然碰壁後,只好答應。五人悶悶不樂的離開碼頭,向北城走去。經過西城的時候,這裡白天的市場還未散去,夜市的一些攤位又準備開張,顯示出連海城過人的繁榮與熱鬧。走入其間,耳畔不住傳來眾商家極具鼓動性的吆喝,無奈幾人心情不佳,也沒有興趣理會。

    走著走著,忽聽胡鈴略顯驚訝的咦了一聲,原虎回過頭去,卻是暴雪貂不知怎麼自胡鈴肩頭跳落地面,再也不肯走了。自追上原虎一行之後,這個小傢伙就粘上了胡鈴,原虎總算又多瞭解了它的一項脾氣,那就是喜歡年輕漂亮的女孩。

    對於這個外表可愛的東西,胡鈴也頗喜愛,因此少有的任由暴雪貂成天趴在她的肩上。這時它突然跳了下去,不由得她不感驚訝。

    原虎走上兩步正想呵斥它快走,順著暴雪貂放光的雙眼看去,卻意外的發現在它前面是一個販賣各種靈獸的攤位。一名粗壯大漢見幾人停在自己攤前不走,以為來了生意,立刻振起精神開始大聲叫賣:「幾位好眼光,快請看看,小人所販靈獸都是極品。看這個」火光鼠「,個大皮亮,少說也有百年以上;再看這個」走鱗「,小的親自試過,能負百斤,行動如飛;還有這個…咦?你們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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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大漢正在賣弄口舌,突然發現自己攤上所有靈獸無不露出驚恐萬狀的模樣,有的縮做一團瑟瑟發抖;有的則不住張牙舞爪,吱叫出生。要不是所有靈獸均被下了禁制難以行動,恐怕這個小攤早已翻了天。

    這一切,自然是它們面前不懷好意的頂級靈獸暴雪貂的傑作。暴雪貂奢吃各類靈獸,當日在西嶺就是被一隻蚇光給引出受擒,跟著原虎以後還未開過葷,今天驟然見到這麼多美食,哪裡還忍得住。而那些可憐的靈獸在暴雪貂面前本能的感受到大有生命危險,不鬧做一團才怪。

    那大漢猶未明白怎麼回事,他看了看暴雪貂,驚喜的道:「啊,這是什麼靈獸?我還從未見過,客官可有意出讓?價格咱們好說。」

    原虎怕它真的惹出什麼事來,一邊道:「這個不賣。」便準備抓起暴雪貂離開。

    哪知暴雪貂輕輕躍到一旁,仍然緊盯著那些靈獸,根本沒走的意思。這時那大漢咬咬牙,又道:「這麼著吧,我用一個少見的靈獸和你交換如何?這東西是我幾月前從一個西牛賀州的商人那兒購得,一直捨不得賣,今天只好拿出來了。」

    說著他從身上掏出一個小瓶,瓶中一團微微綠芒不住撞來撞去。大漢得意道:「這個東西來歷可就大了,客官可曾聽說靈獸蚇光?我這個……」

    大漢剛把瓶子拿出來,原虎就心叫不妙,連忙大喝一聲:「小心!」

    哪知仍是晚了,只見暴雪貂猛的暴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一下將大漢手中瓶子撞落摔碎。跟著在蚇光飛起的剎那,輕輕躍起準確的將它一口吞下,然後滿意的哼叫一聲,再打個飽嗝,這才重又躍回胡鈴肩上舒服趴著。

    ……一瞬間場上靜至無聲,然後那大漢嚎叫一聲,捶胸頓足道:「我、我的蚇光啊∼看你這東西幹的好事,別走,趕快賠我!」說著他不由分說拉住了原虎。

    「多少錢,你別激動,我賠就是。」原虎自知理虧,連忙說道,跟著狠狠瞪了一眼趴在胡鈴肩頭閉目養神,似乎根本不關它事的暴雪貂。

    「誰要你的錢了,我這東西不賣。把你那知靈獸賠給我,否則你今天休想離開。」大漢死死拽住原虎的衣服,一邊乾嚎一邊嚷道。

    「誰叫你什麼不好拿,偏偏拿出那麼個東西,放在暴雪貂面前不是自尋死路麼!」一邊在心裡埋怨,原虎一邊好言相勸,賠盡了小心。

    突然惹出這麼個亂子,原虎真想把這傢伙賣了得了。不過他知道暴雪貂的脾氣和本事,真賣了它,也沒人能降服,到時連海城恐怕會天下大亂。然而那大漢似乎也是鐵了心非暴雪貂不要,就這麼兩方僵持著,一時難以解決。

    大漢夾七夾八不肯干休,胡薇面色一沉終於忍不住,她冷哼一聲就準備走上教訓教訓這個不知好歹的傢伙。就在這時忽聽一把清越傲然的聲音說道:「這裡怎麼回事?為何這麼吵鬧?」

    圍觀的人群一聽此聲,立刻一陣騷動,連那大漢也停止了吵鬧。跟著人群自動分開,只見一名身著青色錦袍,長身玉立,面如冠玉的英俊青年緩緩走了過來,在他身後跟有一隊衣著光鮮的隨從,顯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

    雙方打個照面,那青年微微一愣,胡成已抱拳道:「沒想到會在這兒看到六太子,不知近來族長可好?」

    那青年輕輕咳了一聲,淡然道:「原來是胡成兄,家父很好,多勞有問。哦?這次貴族來的朋友們不少嘛,你們到這極東之地,究竟所為何事?」

    一邊胡薇在原虎耳畔悄聲解釋,原虎一聽之下不禁大吃一驚。原來這名青年竟然是當今東海龍族龍王敖政的第六個兒子,六太子敖銘。聽聞龍族與極東關係不錯,不過連龍族的六太子都在這兒出現,仍是一件讓人很驚訝的事。

    看來敖銘在極東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了,四周圍觀群眾顯然都認得他,看他的目光充滿敬畏和崇拜。感覺到原虎在打量他,敖政亦轉過頭來:「這位是?」

    原虎抱拳行禮,朗聲道:「在下西嶺原虎,與敖晶公主也曾有過一面之緣。」

    敖銘仔細打量了原虎一番,目光隨後落在石煉身上,輕咦一聲,顯已看出什麼來。不過他面色如常,並沒做什麼表示,只問那大漢道:「怎麼了?」

    「回、回太子殿下,是這麼回事……」想不到敖政竟會屈尊問自己這個平頭百姓,大漢霎時露出受寵若驚的模樣,連忙將事情原委一五一十的講了出來。

    「唔……這也難怪,你可知那是什麼靈獸?西嶺雪山之上有名的暴雪貂你也不認識,還敢把蚇光拿出來招搖,今日它沒吃盡你所有靈獸,你就該謝天謝地了。這樣吧,我這兒有一條」青靈豚「,比你蚇光價值只高不低,你拿去,就不要再糾纏不休了。」敖銘說著把手一招,已握著一隻淡青色發著微光的奇形靈獸。

    「這,這怎麼敢當?多謝六太子,多謝六太子。」大漢千恩萬謝的接過青靈豚,嘴裡不住嘮嘮叨叨。這青靈豚乃海中靈獸,極為少見,它最大的特點是極喜收集各種發光的物體,連海城附近沉船頗多,隨便一隻青靈豚在數月內就能找到不少寶貝。大漢白得一隻,讓他怎能不喜翻了天。

    從未想過龍族中人竟會這麼平易近人,原虎大感吃驚。這時圍觀的人群一邊羨慕大漢的好運,也不忘不住稱讚敖銘的好心。原虎聽了一會兒總算聽出個大概,敢情自來到連海城,敖銘不像別的龍族使者那麼深居簡出,反而極喜外出,加之曾幫助過不少百姓,他在連海城的口碑已快追上皇叔鄭清浪。

    原來真的是凡事都有例外啊,龍族也會有這樣的人。原虎正在感慨的當兒,胡成已向敖銘道過謝,看來兩人之間頗有些淵源,見敖銘就要離開,原虎心裡一動,揚聲叫道:「六太子請留步。」

    「哦?你還有何事?」敖銘依言停下,奇怪的問道。

    「六太子仗義相助,我不勝感激。如今我們幾個想出海到員嶠山,無奈沒有船隻肯行,不知太子能否幫我們這個小忙?」原虎猶豫了一下,終於還是說道。

    「好膽!休要得寸進尺。太子為你解圍已是你的福氣,你這人怎麼這麼不知好歹,還有諸多要求。」原虎話音剛落,卻聽敖銘一名隨從怒聲喝道。

    「你退下。既是這樣,那你可否告訴我出海所為何事麼?」哪知敖銘並不生氣,隨聲喝退那名隨從,和顏悅色的問原虎道。

    那名隨從正在氣惱主人怎麼對這麼個陌生小子如此客氣,卻聽原虎毫不猶豫的搖頭道:「對不起,恕難奉告。」這一驚更是非同小可,那隨從下巴都快掉下。

    更令他吃驚的還在後面,敖銘居然又是一笑:「那就算了。你既有所求,我自會盡力,這樣吧,你們隨我來,很快該就會有結果。」

    那名隨從與同伴面面相覷,終於明白面前這個貌不驚人的人族小子定也是個大有來頭的人物,恐怕身份還不在自己主人之下。

    聽到敖銘肯幫忙,胡成等人無不大喜,幾人正要隨敖銘一道離開。原虎忽的停下腳步,猛的轉過頭去,臉上露出不能置信的表情。察覺到他的異樣,胡成悄悄走過來問道:「怎麼了,山神可是看到了什麼。」

    「不,沒什麼…這樣吧,你們先隨六太子前去,我有點私事需要去辦,晚上自會來找你們。石煉,你不用跟著,也跟他們去。」原虎沉吟了一下,對眾人道。

    「這……」胡成不禁遲疑道,他又不好追問,一時現出為難的表情。

    「六太子,此事勞你多多費心,對不住,我只有晚上再來向你告罪。」原虎遙遙對也是一臉疑惑的敖銘一拱手,跟著便轉身大步走入人流中。

    敖銘歎了口氣,微微搖了搖頭,當先而行,胡成等人猶豫一下,起身跟上。

    原虎迅速在密集的人流中穿行著,滿臉不敢相信和驚喜的表情,剛才他一定是看到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突然他一下停步,跟著轉身走入路邊一座簡陋的茶棚。

    這茶棚只在四周圍上一圈竹編的蓆子作為遮掩,到處俱是破爛的孔洞,幾名苦力打扮的漢子正坐在裡面喝茶閒聊。天色漸晚,茶棚裡光線黯淡,然而掌櫃卻只肯在幾張桌上掌上油燈,昏黃的火苗無力的映照著棚內一切,顯得極為寒酸。

    原虎走入四處看了看,跟著大步走向茶棚最深處的一角,那裡已有一人坐於桌內,全身都隱在黑暗中,看不清究竟是誰。

    「客官,您要點什麼?」掌櫃懶洋洋的走了上來,極不情願的放上一盞油燈。

    「隨便。」原虎頭也不回的將掌櫃打發走。

    先前那人在油燈昏暗的燈火下總算露出一點輪廓,黑瘦似鐵,滿臉于思,不是在海鏡告別而去,與原虎近年沒見的楚劍是誰?只見他看到原虎卻沒什麼歡愉之態,眼中反有濃重的憂色,在他後背緊緊綁有一把長劍。

    重見楚劍,原虎卻高興得緊,他臉上綻開發自內心許久未露的真摯笑容,不住的道:「楚劍,你怎麼也會在這兒?剛才我突然在人群裡見你,差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我追著過來,果然是你,你背上的劍…已經找到你想要的東西了嗎?恭喜啊!我真為你感到高興。咱們有多久沒見了?啊,快一年了吧?當年我,你,行雲,燕九和昊來一起在海鏡城中的日子,我現在還記憶猶新,那時我們……咦?你怎麼不說話,可是有什麼不對嗎?」自顧自己高興的原虎終於發現楚劍的異常。

    「我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你有什麼為難的儘管和我說。今時不比往日,我說不定能幫你呢。」原虎見楚劍還是沉默不語,關切的道。

    哪知楚劍仍是一言不發,原虎還待追問,卻見楚劍長身而起,留下一句:「今晚二更,城東十里海邊,我等你,一個人來。」跟著便走出茶棚。

    萬萬沒有想到與楚劍的會面竟是這麼個結果,原虎半天沒有回過神來。這時掌櫃拖長的上菜聲在他耳旁響起,總算將他拉回現實。原虎皺了皺眉頭,隨手扔出一兩銀子,若有所思的走了出去,留下身後對這兩個客人愕然以對的掌櫃。





第十章

    與楚劍意外相逢的興奮心情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無數疑問,看來一切只有到今晚二更再見到他,才能見個分曉了。原虎一邊感應石煉的氣息,一邊在連海城大街小巷穿行,很快來到極東皇宮所在的東城。

    剛到通入東城的街口,兩名衛兵將路一攔,喝問道:「什麼人?」

    原虎一愣,還未答話,卻見兩人匆匆自內行出,一個錦衣大漢大聲道:「不得無禮,這是我們六太子的客人,還不放行。」正是敖銘的一名隨從。

    另一人卻是石煉,見到原虎,他明顯的露出放下心來的表情。原虎知他特意在這兒等著自己,心下感動,微微向石煉一頷首。

    那隨從走上一面為原虎引路,一面不住的道:「公子請隨我來,我家太子早已等候多時。嘿,公子勿要怪我剛才有眼不識泰山,聽到你來了,竟連鄭清浪先生也到了太子府上,您可真有面子。」

    「鄭清浪前輩?」原虎憶起這名道法高深的老人。身為極東國的六皇叔,他的府邸也在連海城,只是沒有想到這麼快就能再見到他。

    敖銘的府邸在東城正中,離皇宮不遠,佔地寬廣,四周均有戒備森嚴的士兵守衛,氣派甚大,儼然另一個皇宮般。由此也可看出極東皇室對龍族使者的重視。

    隨著那名隨從走入,不一會兒三人來到一處花樹掩映的待客花廳外,還未進門就聽鄭清浪那爽朗的聲音傳出:「山神快快請進,西嶺一別不過月餘,想不到咱們這麼快就能在連海城相見,當真是有緣。」

    原虎收拾心情,這才邁步而入。只見花廳內鄭清浪與敖銘分坐上首左右,胡成等人則坐在下方兩溜椅子的右手邊,雖是敖銘所請,但顯然兩方並不能融洽的談到一塊兒,反有點壁壘分明的味道,氣氛略顯尷尬。

    見原虎進來,無論是敖銘還是胡成一方均暗自鬆了口氣。胡成不待敖銘招呼,熱情的起身讓出一個坐位,顯示他是我們一方的人。原虎心情不太好,也沒管那麼多,逕直走下坐入,這才對鄭清浪施禮道:「鄭前輩,你好。」

    原虎已落座,敖銘便不再說什麼,他一邊吩咐隨從給原虎上茶,一邊笑道:「這裡告訴山神一個好消息,鄭皇叔願意親自送你們出海。」

    原虎微微一愕,轉頭看向胡成,卻見胡成點了點頭,顯然早已知道。原虎不明白鄭清浪怎麼會想起與己方一道出海,唯有先道:「鄭前輩好意我們心領了,不過這次前往員嶠山是為了辦一些私事,不敢有勞前輩大駕。」

    鄭清浪陡然哈哈大笑起來,他邊笑邊道:「山神此去員嶠山,恐怕不是為了辦私事這麼簡單吧?怎麼,信不過我老頭兒麼?」

    胡成這時接口道:「鄭先生聲譽在五族一向讚譽有加。不過此去是我們狐妖族內部的事,還望先生明白你我人妖有別,我們的事實不宜先生插手。」

    看來胡成這話定是先才已說過一次,鄭清浪不慌不忙的道:「胡成先生此言差矣。此去的目的自是為了你們狐妖族,不過這件事的關礙可涉及整個神州啊,那裡能說是你們族內的私事呢?老兒不過不自量力,也想盡一份心罷了。」

    原虎心裡一動,聽鄭清浪的語氣,似乎已經知道他們這次去員嶠山的目的,這又是怎麼回事?他與胡成對望一眼,顯然他也有這樣的疑惑,原虎不禁道:「鄭前輩……你這話是什麼意思,能否說清楚一點?」

    鄭清浪又是一陣大笑:「怪我怪我,急著向你們表明態度,忘了說明原委。山神請看這個。」說著掏出一封信向原虎拋了過來。

    原虎奇怪的接過,打開一看竟是孫韻音寫給鄭清浪的信,信中大致解釋了原虎等此行的目的,並說明此事非同小可,懇請鄭清浪能夠施以援手。原來是這麼一回事,原虎總算瞭解了,同時也深以孫韻音的關心感動。

    他隨手把信遞給胡成,抱拳對鄭清浪道:「既是這樣,鄭前輩肯助一臂之力,我自是感激不盡。不過這次畢竟事關狐妖族,我還得問問他們的意見。」

    胡成胡薇把信看完,二人低聲商議一番,胡成遂站起道:「感謝鄭先生好意,這樣的話,我狐妖族承你的情了。」他這麼說,不啻是答應鄭清浪一同前往。

    其實也不由胡成他們不答應,鄭清浪一貫在五族口碑甚好,加上孫韻音的信任,平日請還請不來,這次他主動請纓,說起來該是狐妖族的福氣才對。加上這次前途未卜,黃泉又在一旁窺探,有鄭清浪的加入,等於為這次出行的成功加上一個重重的砝碼,胡成胡薇自是樂得接受。

    敖銘果然與一般龍族不同。幾人這麼說,其實都沒把話挑明,自是有瞞著他的意思。敖銘不僅沒顯露出絲毫不快,反而大方的道:「今天天色已晚,諸位就在府中休息好了,無論有什麼事,明日再出發也不遲。」

    原虎心下過意不去,隨著敖銘走出花廳,一邊拱手道:「六太子,對不住了,待此事結束之後,有機會我定會將原委詳細解釋給你聽。」

    敖銘大笑道:「山神哪裡話,鄭先生我一向是信得過的。能讓鄭先生這麼著緊,定是事關重大,你也不必為難了,我也非小氣之人。」

    「不過有一事我一直不明白,我與六太子素未謀面,但太子一直誠心相幫,這是為何?」原虎猶豫了一下,還是對敖銘提出了自己心中的疑惑。

    敖銘似是早料到他有此一問,邊走邊道:「我與山神確是從沒見過,但家姐從海鏡回來後,曾向我提到你,說你是個很奇怪的人,只是她那時還不知你是山神罷了。其實這些時日山神的所做所為已漸漸在神州傳了開去,特別是你在妖族義助妖皇,很是讓人欽佩。今日聽你自報姓名,我就認出了你。」

    敖銘頓了頓,接著道:「在我看來,神州五族和睦相處比什麼都重要,故我很看不慣族內一些做法,所以在族內並不得志,這才申請派調極東。如今神州態勢危急已不是什麼秘密,可惜我身處此處,無法做些什麼,山神與狐妖族的朋友突然到來,我猜可能就是與此有關。呵呵,現在鄭先生也願意主動出面,我更無懷疑了,目前所做對我不過舉手之勞,山神就不必總是掛在嘴邊。」

    「對了,我想問六太子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鬼使神差的,原虎忽的興起一股衝動,幾乎沒加考慮,他脫口而出道。

    聽到原虎語氣中的不尋常,敖銘愣了一下,這才道:「請,但講無妨。」

    「聽說東海龍族老族長敖廣失蹤多年,不知如果他重回龍族,還能執掌大權嗎?他對別族的態度,又是怎樣?」原虎沉默片刻,悄聲說道。

    胡成鄭清浪等人無不是老於世故的人精,自方才原虎追上敖銘開始,他們就刻意保持一段距離沒有跟來,現在兩人邊說邊行,已走出老遠。驟然聽到原虎的話,敖銘身子不由自主的一震,他猛的回過頭來,睜大雙眼直直盯著原虎,似在琢磨對方話中的意思。原虎沒有躲避他的目光,坦然以對。

    「山神可是話中有話?」敖銘並沒回答,而是反問道。

    「我只是隨口問問,如有冒犯之處,還請見諒。」原虎淡淡的道。他自然不會把孫韻音潛入地宮的事對敖銘細說,不過對方是個聰明人,他這麼稍稍提點,敖銘當可以明白他的意思。

    半晌,兩人間呈現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終於,敖銘長長吁了口氣:「若爺爺能回到族中,絕對能重登族長之位。而對於別族爺爺雖無什麼好感,卻也一貫奉行和平相處的原則,這麼說,山神滿意了嗎?」

    原虎既沒點頭,也未搖頭,只笑了笑,逕直走前。敖銘咬了咬牙,快步追上道:「今晚山神的話對我族某些人而言,絕對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但對另一些人而言,也是天大的壞消息。我這麼說山神明白嗎?」

    「那對六太子而言,是好消息還是壞消息呢?」原虎笑著問道。

    「你說呢?」敖銘看了原虎一眼。

    「無論如何,你聽到你想聽到的,我也聽到我想聽到的。此事就此打住如何?」原虎答道。其實他這麼說,等於已經給了敖銘一個肯定的答覆。

    「好,多謝山神。」敖銘臉上顯出一個有會於心的微笑。

    兩人的談話看似不著邊際,其實已互相傳達了很多訊息。原虎此舉雖是一時衝動,不過絕不魯莽。如果順利的話,孫韻音一行救出敖廣定在這幾月之內,在這之前先確定敖廣出山所帶來的結果是否一如他們預料,就顯得很重要了。

    敖銘身為龍族六太子,他的話應該具有相當的真實性和代表性。並且原虎也不怕他騙自己,剛才突然詢問,敖銘絕沒有撒謊的理由,他的態度也並非作假。這麼一來對龍族那方面原虎總算能放下心,看來只要崑崙之行順利,說不定真能一勞永逸的解決這次神州危機呢。一時間原虎與敖銘各懷心事,俱都心情大好。

    當晚鄭清浪回皇宮向皇帝辭行並做準備,而敖銘則在府中設宴款待眾人。連海城地處海邊,席上自是以海鮮為主,這讓從來沒接觸過海味的原虎大飽口福,加上敖銘不住慇勤相勸,一時賓主盡歡。

    飯後,憶起今晚的約會,原虎抬頭看看天色,發現時間差不多了,於是起身告罪道:「我今晚還有一些事必須出城一趟,這裡先離開,明早再與你們會合。」

    「是什麼事?山神可要我們同去。」胡成驚訝的問道,雖說到了這兒應該不會再發生什麼事,不過卻也大意不得,誰知道黃泉會不會突然冒出來。

    「不,突然遇到一個老朋友,我一個人去就行了。」原虎說著就向外走去。

    「山神,如果真是你的朋友,就請他到這兒來如何?這麼晚約你單獨出城,恐怕……」敖銘微微皺了皺眉頭,欲言又止的道。

    原虎當然明白他的意思,他充滿自信的道:「你們不用擔心,這個人絕不會加害於我。石煉,你也別去,這是命令。」他跟著制止準備跟來的石煉。

    原虎已經這麼說了,石煉再沒辦法堅持,只好應了一聲退到一旁。原虎再做了一個讓大家放心的手勢,這才出門。看著他逐漸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屋內眾人無不面面相覷,臉上大有擔憂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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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拿著敖銘交給他的手函,原虎順利出城,很快就到了城東十里之外的那片海灘。在夜色中,沙灘上眾多礁石呈現各種千奇百怪的黑影,就如靜靜蹲伏的怪獸。嘩嘩的海潮聲不緊不慢的衝上退下,為此處的靜謐帶來一絲單調的聲響,原虎很快就看到背著他獨坐海邊的楚劍,臉上不由現出笑容,快步走了過去。

    「我來了。」一下躍上礁石,原虎毫不客氣的坐到楚劍身邊。

    見到原虎,楚劍終於露出一絲笑容,他點點頭,也道:「你來了。」

    「是啊。真沒想到會突然碰見你,海鏡一別,你一切還順利嗎?」原虎既沒問楚劍為何會深夜約他來此,也沒提下午的事,反倒拉家常般問起楚劍來。

    「嗯,我已經找到它了。」楚劍一拍背上的古劍,語氣大見愉悅。

    跟著他自身後拿出一罈酒,隨手拍去泥封猛灌一口,再遞給原虎:「為祝我們久別重逢,來,這是我敬你的。當日在海鏡,若非你的鼓勵和提醒,我恐怕永遠也找不回這把劍。」原虎不問,楚劍竟然也絕口不提今晚為什麼找他來。

    原虎含笑接過,毫不猶豫的喝了一口,又將酒罈遞還楚劍:「這些事不必再提,我一直再想,何時有機會,我們幾個朋友能再相聚。」

    「唉,是啊,那段日子是我外出尋劍以來,最為快樂的時光。可惜過去的東西,已經再也找不回來啦。」楚劍一聲歎息,便不再說話,只是喝酒。

    「雖說我們現在分散各處,昊來更下落不明,不過我相信總有一天會再次聚首,楚劍為何如此悲觀?」原虎喝了一口,若有所思的問道。

    「你真的沒看出,我是為什麼找你而來嗎?」楚劍接過酒罈,淡淡問道,然後仰起脖子大口喝了起來。

    「不,我希望你親口告訴我……」原虎自楚劍手中取過酒罈,也學他般大口猛喝,他的臉很快泛起一陣紅潮:「你約我來,為了什麼?」

    面對著原虎直盯著自己的眼睛,楚劍無言的點了點頭,他長身而起,隨手一甩,酒罈砸在身後的礁石上,發出一聲清脆的碎裂聲。

    「那你聽好,我是來殺你的。」楚劍一字一句的緩緩道。

    「我知道。」原虎抹去嘴邊的酒漬,跟著站了起來。

    「今晚我若身死,你就將此劍折斷,與我合埋一處。」楚劍取下背上古劍,用布小心翼翼的裹好放在礁石上,躍到沙灘上面對著原虎。

    「……出手吧,念在往日交情,我會讓你十招,絕不還擊。」

    原虎默然片刻,這才跟著躍下,他長歎一聲道:「如果換做以往,你要殺我,我不會反抗。但現在已有我必須要做的事,我決不能死,所以你小心了!」話音剛落,原虎幾下騰挪已到楚劍身旁,一拳擊出。

    楚劍果然信守承諾,面對原虎這一拳,他並不反擊,只輕輕一個轉身避開。原虎左腳一抵地面,緊跟著腳跟一挫整個人已反轉身子,同時右手招數不變,一個擺拳打向楚劍的頭部,而左手則悄悄伸到腋下輕輕一彈。

    楚劍上身後仰避過原虎這一拳,隨後在肩上一抹已抓著剛才原虎彈出的那粒種子:「這個對我沒用,你應該知道吧?」

    「我當然知道。」原虎笑道,突然手指遙遙一點,只見楚劍手中的種子突然發芽,瞬間密密麻麻的綠籐已纏住了他。然而綠籐長勢還未盡起,只見楚劍身體白光一閃,似乎突然冒出無數的刀劍,綠籐已自動碎為寸塊掉落沙灘。

    就在此時楚劍才驚覺眼前已失去原虎蹤影,他心裡微驚,原地一點高高躍起,其勢就如沖天而起的飛劍,又快又疾。楚劍才起,他腳下的沙地一下爆開,大股黃沙浪湧般高高捲起追向半空楚劍。

    山神出手,非同小可。雖然只是區區沙浪,楚劍卻絲毫不敢大意,他左右手交叉放在胸前向下一按。沙浪擊來就似遇到一堵由利刃組成的牆壁,一時只聽唰啦之聲大作,滾滾黃沙不住向兩旁拋飛,宛如半空綻開一朵煙花。

    忽見黃沙中一點黑影直衝而來,楚劍略一皺眉,收回下按雙手,跟著在沙浪邊緣一拍,身子掠向一旁。哪知那團黑影衝上,卻只是一塊礁石,而非楚劍以為的原虎,楚劍大驚,知道自己已經上當,當下不敢怠慢,沉身向下墜去。

    突見那塊礁石表面水波般一蕩,原虎沒可能的自內裡現身而出,居高臨下一腳向楚劍撐來。楚劍眼中閃過讚賞之色,嘴裡叫了聲好,卻見他身體表面忽的泛起一股晶瑩流轉的金屬之色,原虎一腳撐上只發出一聲金鐵交鳴的大響。

    借一撐之勢,楚劍加速下落。原虎則反身彈起,與逐漸回縮的黃沙一同落地。

    「年餘沒見,你的進境驚人啊。」楚劍揉了揉肩膀,由衷讚道。

    「所以我勸你不要死撐,否則恐怕十招未完你就要受傷。」原虎撇了撇嘴。

    「笑話!還有五招,儘管來吧。」楚劍哼了一聲,甩甩手做出迎敵姿態。

    「好,你可別後悔。」原虎哈哈一笑。看這二人架勢,倒還真不像拚命的。

    微微踏前兩步,兩人俱都死死盯住對方,突然,原虎右腳重重在沙地一踢,又是一大股黃沙標前。見對方故技重施,楚劍右手輕輕一轉,跟著猛的一掌擊前,只聽轟的一聲大響,湧來黃沙全被這掌擊散,漫天漫空揚得到處都是。

    正要借此掩護近前的原虎一愕,隨之苦笑一下,一彈身高高躍起,卻又從半空攻向楚劍。楚劍目送著原虎來勢,待他來到自己身前五尺將落未落之時,忽的一掌拍向地面,掌力雄勁,帶起的反彈之力如旋風般湧到原虎腳下。

    不由自主,原虎被帶得拋而向後,這一次主動進擊又無功而反。不過原虎並不氣餒,剛一落地,只見他雙膝一屈一伸,身子已閃電標前,帶著身後一股滾滾沙龍直衝過來。楚劍略顯詫異,他不能反擊,唯有縱身而後,跟著一折身便欲退到一旁。但原虎來勢何等勁急,只見他深吸口氣,體內山神氣盡數湧到腳上,一瞬間整個人直似沒有重量般,一飄已到了仍在退勢的楚劍身前。

    想不到原虎勢快至此,楚劍大吃一驚,本能的舉起手便想一掌推出。好在他總還記得自己的承諾,這一推的兩掌立刻改為向旁分開,跟著一左一右兩道勁風驟然向兩旁狂吹。原虎在身及風勢的剎那突然絕沒可能的一矮一晃,已消失在楚劍的視野內,而他身後的滾滾沙龍來勢不止,一下捲了上來,再被楚劍拍出的勁風吹拂,立刻瀰漫周圍所有空間。

    楚劍眼前突然全是黃滾滾一片,明白自己終於還是著了原虎的道。此時自己右腰處突有一束黑影帶著股強勁的力道突來,他不及細想,迅速原地左移。

    一雙手掌無聲無息的自漫天沙塵中伸出按在楚劍的肋下,這時楚劍心裡的震駭簡直難以形容。眼角餘光一瞥,這才看清襲向自己右腰的黑影是一根聚在一起的沙棍,真正的原虎早已在左邊等著自己上鉤了。

    兩掌勁吐,以楚劍之能,在原虎蓄勢待發的掌勁衝擊下,也拿捏不住,身子一偏拋飛而後。原虎正欲追擊,倏的心裡一驚連忙收勢,卻是楚劍在半空中還不忘布下層層銳利的氣勁,原虎想要追擊的話就必須先解決這些勁氣,不過那時已失去乘機取勝的機會,還不如現在止步再另做打算。

    還未著地,楚劍身子輕輕翻轉已穩穩站住。他拍了拍左腰中掌處,布片飄飛中衣衫出現兩個大洞,內裡呈現兩個清晰的掌印,在他黝黑的皮膚上煞是顯眼。

    「如何,還不還手嗎?」原虎遠遠的沖楚劍叫道。

    「還有最後一招,你自己好自為之。」楚劍悶哼一聲,略一吸氣強行壓下傷勢,腰間凹陷的掌印慢慢鼓起,直至消失不見。

    原虎不再說話,一邊蓄勁提氣,一邊緩緩迂迴靠近楚劍。這時楚劍已完全不敢小看原虎,他凝神定氣,眼睛一眨不眨,片刻不放的緊盯著原虎所有動作。

    越是靠近楚劍,原虎動作越發加快,就在他離楚劍恰好一丈的距離時,忽的只見人影一陣扭曲,原虎已憑空消失。楚劍微微冷笑抬頭上望,正好見到以迅捷無論的身法躍至自己頭頂的原虎雷霆般直衝而下。

    只要撐過這一招楚劍就能還手,那時他有絕對自信能斬原虎於自己掌下。因此楚劍越發不敢大意,身子微退一步,已做好接招的準備。

    哪知就在這時,他忽感自己腳下的沙地內似乎有什麼拚命蠕動,一瞬間,在楚劍身週三丈之內無數的籐蔓沖天而起,宛如冬眠復甦的毒蛇般四下狂舞。一時間整個沙灘都是縱橫交錯,彎曲盤扭的綠籐,在昏黑的夜色中看起來詭異無比。

    這個原虎,不知何時竟然在楚劍身周灑下這麼多種子,並能夠巧妙的運用山神氣使它們同時生長爆發,看來他操控植物的能力又再大進。儘管楚劍根本不怕這些東西,不過驟然而見,仍是吃驚不小,就這麼一猶豫,所有綠籐齊齊改變方向盡數向他捲來,鋪天蓋地好不嚇人,而原虎也距他頭頂不足一丈距離。

    電光火石!所有一切都發生在一瞬間,楚劍原地不動,屈膝團身隨後猛的立起,雙臂向外一振。只聽唰唰聲響,一霎那整個海灘金光大盛,就好像有無數的人拿著刀劍一起舞動。來勢洶洶的綠籐還未挨近已盡數被攪得粉碎,一時間各種顏色的汁液碎末四下飛濺,場中好像打破數十口染缸一般。

    揮手彈開向著自己衝來的幾片金光,一邊感歎楚劍這一擊之威,原虎右手回縮撮掌成刀,對準楚劍咽喉猛的插下。忙於對付無窮無盡的籐蔓,楚劍根本顧不上招架原虎的攻擊,他突然站直身體,垂下雙手定定看著原虎插向自己咽喉的掌刀,臉上不僅沒有絲毫恐懼悔恨之色,反而雙眼中有一種解脫的神情。

    兩人迅速接近,一晃眼已交接一起,那些未被金光切碎的綠籐也捲了過來,很快將二人包裹。整個沙灘立刻安靜下來,先才驚天動地的威勢就好像海中的氣泡,一下消失至無影無蹤。只有潮水拍擊海岸的單調聲響還在不住迴盪。

    包住二人的綠籐圍成了一個球,漸漸的,本是深綠色的籐球開始變色,越來越黃,並逐漸萎縮,就好像有什麼抽去它們的水份一樣。不過一會兒工夫籐球完全枯萎,再也無法維持原狀,枯籐噼裡啪啦的落了一地。





第十二章

    兩人再次現出身影,原虎掌刀凝定在楚劍咽喉一分之處,卻沒有插進,楚劍則一臉平靜的看著原虎,也不知他在想些什麼。

    「為何住手?」楚劍沉聲問道,聲音有種說不出的意味。

    「你都不想殺我,難道還要我來殺你?」原虎故作驚訝的道,說著咧嘴一笑,收回右手退到一旁:「你別想做得那麼偉大,讓我背上殺友的惡名。」

    楚劍看著原虎嘻嘻哈哈的樣子,再難保持嚴肅,不由苦笑道:「我已答應別人定要取你性命,除非你殺了我,否則我不能食言。」

    「就是把劍給你的人?」原虎心裡一動,回頭看著礁石上的古劍。

    「是。否則沒人可以指使我。」楚劍長歎一聲,無奈道。

    「那人是誰?」原虎這時心裡想的是,果然不止鬼族想要阻止自己前往崑崙,只沒想到這人心機如此深沉,竟不親自出面,反讓楚劍前來。

    「我已失信於他,就不能再說出此人的身份。方才和你較量十招,你的武藝已到了相當的境界,我就可以放心了。不過我要告誡你一句話,那就是你絕不能完全相信任何人,現在你好比身處一條橫置於萬丈高崖的獨木橋上,只要稍有不小心就會粉身碎骨,誰也救不了你。因此你定要對任何人時刻保有戒心,你明白嗎?」楚劍搖了搖頭,隨後正色對原虎道。

    原虎沒有答話,默然片晌疲憊的呼了口氣,忽的他一笑轉頭:「至少你,昊來,行雲和燕九我是絕對信任的,我相信你們絕對不會加害於我,不是嗎?」

    楚劍拿他沒法,只好不再說。他回身取回礁石上的古劍,跟著對原虎道:「該說的我已經和你說了,以後全靠你好自為之,動手吧。」

    「什麼?」原虎奇怪的反問道,不明白楚劍什麼意思。

    「我已說過,我答應別人取你性命,自然不能食言。如今不能殺你,便只有為你所殺,你快動手吧,記得將這把劍折斷與我同埋一處。」楚劍淡然道。

    「……」原虎看著楚劍,眉頭慢慢擰起,只見他的表情由不解轉為驚訝,再由驚訝轉為憤怒,片刻之間,原虎已是怒火沖天。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我不會死在這兒,你也一樣不會,什麼狗屁承諾,那人不過是在利用你!記得在海鏡初次見你,你為尋劍踏遍四州,當時整個人心灰意冷,懊喪若死,足見此劍對你的重要。難道你的目的,就是找到它以後,再把它折斷和你埋在一起嗎?如果是這樣,你又為何要尋他?」記憶之中,原虎從沒有像現在這麼憤怒過,他一連聲的責問著楚劍,為他的迂腐感到極端生氣。

    楚劍被原虎的質問弄至啞口無言,他眼裡泛起一陣迷茫。自然,看得出他是絕不願就這麼身死劍折,不過因著不能殺死原虎的關係以及一種自我安慰及贖罪似的心理,也就是為了「報答」那人贈劍之恩,因不能完成他的囑托,唯有以死相謝的想法,他才不住要求原虎殺了自己。

    這種「自殺」的思想在楚劍看來似乎很正常,但已把原虎徹徹底底的激怒了。他滿臉通紅,不住在楚劍身前走來走去,連責問及勸導他的聲音也是顫抖的,可見原虎多麼激動。原虎不住的罵著:「愚蠢!愚蠢!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想……」

    忽的,他停了下來,沉聲問楚劍道:「這把劍,本來是你的,還是那人的?」

    楚劍一愕,脫口道:「自然是我的,我和它,自誕生那天就在一起……」言罷深情的撫摸著劍身,一臉依依不捨之態。

    「對啊,這不就結了。這本就是你的東西,只因不知什麼原因才落到那人手中,你不過是要回自己的物品罷了,又怎麼值得你用性命去交換?這樣不是太可笑了嗎?那個人由始至終提出的都是無理的要求,你為他千里迢迢跑來這兒,已經夠對得起他了。楚劍,醒醒吧,你並不想死,而且你也和我一樣不能死在這兒,這點你很清楚,不是嗎?」原虎一拍手,再次勸解楚劍道。

    楚劍默默摩挲著劍身,認真考慮著原虎的話,半晌,他抬起頭道:「如果就這麼走了,我總覺得過意不去,畢竟,劍是從他那兒得到的……」

    原虎想不到楚劍竟仍是這麼頑固不化,正待破口大罵,卻聽楚劍又道:「不過,我也並非沒為此劍付出什麼。我已幫他做了兩件極困難的事,想來已經足夠了。你說得對,我絕不能就在這兒死去。」

    「這麼說,你相通了?」聽到楚劍的話,原虎驚喜交加的叫道。

    「你這一張口變得這麼厲害,我怎麼能不相通。不愧久和各族領頭的打交道,我看你是越來越油滑了,山神大人。」楚劍一臉苦笑的答道。

    「嘿嘿,原來你知道了。」原虎不好意思的撓撓頭,自己真的這麼會說嗎?

    「從在海鏡第一次看你出手,我就猜到你的身份了。這年餘我在神州各處奔波,也時常注意你的消息,因此才會叫你小心不要輕易信人。你啊,現在對很多人來說,可是個危險人物呢。」楚劍感慨的拍拍原虎肩膀。

    「早就不知有多少人想殺我,我還不是活得好好的,放心,我沒那麼容易死。倒是你,現在準備怎麼辦?」原虎自信的拍拍胸口,跟著問楚劍道。

    「我既是為劍而出,現在找到了它,自然就要回去了。」楚劍轉頭望向茫茫大海,看他模樣,心神早已飛向遙遠的家鄉。

    「嗯,本還想留你多呆上一陣,咱們好好敘敘舊。不過想想我自己都沒時間,還怎麼留你?只好祝你一路順風了。」原虎自嘲似的一笑。

    「是啊,你我均是身不由己之人。不過現在我已經解脫了……」楚劍說著一擺手中長劍:「你我相交其實只有數日,然而彼此知心,勝過多年。每次你有危險之事,我總是匆匆離去,反是你每每幫我大忙,嘿……」

    原虎伸手打斷楚劍:「才說大家相交貴在知心,怎麼又說這麼見外的話?」

    楚劍嘿然一笑,跟著伸手按住自己的胸口,只見他的五指慢慢陷入胸口的肌膚內,然後向外一扯。奇事發生了,就像自麵團裡拉出一股面一樣,楚劍抓著自己一團肌肉慢慢向外拉升,在這同時,他的臉色開始變得蒼白,似乎失血過多一般。緩緩的,楚劍越拉越長,最後他猛一用力,已把那團肌肉扯了下來。

    楚劍不住喘息著,看來這麼做很是傷他的元氣。過得片刻,他將那團黑黝黝,似肉似鐵的東西在手裡一搓,打開手掌時,已握著一把毫不起眼的連鞘匕首。

    「我是什麼人,想必你也猜出來了。我這就要回南瞻部州,咱們恐怕再也不會再見,這把匕首是我身上之物,削金斷玉不過輕而易舉,留給你做個紀念,以後若有人拿著這把匕首來南瞻部州,我自會鼎力相助。」楚劍說著遞上匕首。

    原虎默然接過,一時間一言不發,心裡滿是離愁別緒,楚劍灑脫的道:「咱們是朋友,隔上千萬里,幾百年,也還是朋友。你又何苦在乎這一時聚散?好了,走了。」說著擺擺手,逕直大步離開。

    「楚劍……」原虎忽的反應過來,大聲叫道。

    楚劍一下回身,似是等著原虎說話、原虎向他揚了揚匕首:「一路保重。對了,楚劍不是你的真名吧?你究竟叫什麼?」

    「在下干將,這是我的妻子,莫邪。」楚劍笑著揚了揚手中古劍,跟著轉身走入一大片礁石的陰影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見。

    楚劍離去之後,原虎獨自坐於海邊靜靜沉思,腦海中波濤起伏。直到東天發白,他才拍拍身上沙土站起身來,大步向連海城走去。

    再次到達敖銘府時,天已大白。昨晚他與楚劍在海灘一戰,在座諸人無不是少有高手,自然都感知到,見原虎面色不豫,也沒人去多事問他。

    「山神回來,咱們這就出發吧。」見到原虎,敖銘招呼一聲走了上來。

    「六太子,已經準備好了嗎?」原虎勉強打起精神問道。

    「船已泊在碼頭,一應器具飲水食物都安置妥當。此船是目下連海城能找到的最好的船,極耐風浪,加上鄭清浪先生親自掌舵,定能順利到達員嶠山。」一面帶領眾人向碼頭走去,敖銘一面介紹道。

    不多時一行人來到城南碼頭處,遠遠的原虎就看到一艘巨型帆船靜靜停靠那兒。此船比之周圍所有木船均大上不少,漆上油漆的船身在陽光下散發出黑黝黝的光澤,帆桿極高,可以想見呆會兒揚帆之時定是巍為壯觀,不過最為引人注目的,則是鑲嵌在船首那條栩栩如生的青色巨龍。

    「近來天氣惡劣,卻也為那些亡命的海盜帶來不少便利,不少前來避風的商船都遭了劫。你們雖不會畏懼他們,但若被纏上恐怕也會生出不必要麻煩,因此我叫人裝上這具代表我們龍族的船首像,相信再沒什麼人敢來招惹。」見眾人不約而同都看著船首那只青龍,敖銘笑著解釋道。

    這時一名水手打扮的壯漢走了過來,對敖銘恭敬施禮道:「太子,一切都準備妥當,隨時可以出發了。」

    原虎細細觀察,發現這名水手身周隱隱泛起一股青紅之氣,雖面目與常人無二,但雙眼炯炯有神,偏偏眼珠卻不會轉動,顯然是水族變化的。再往船上一看,竟見整船都散發出這種氣息,濃濃烈烈,直衝起數丈之高。

    胡成等顯然也注意到了,他們互相交換一個疑惑的眼神,自是不解為何整船水手都是水族所化。敖銘將那壯漢拉過,對眾人介紹道:「苗濤是我的部下,這次就由他為你們領航。沒辦法,東海汛期非同小可,一個不小心就會有性命之險,我自不能叫普通人族水手前去送死。他們水族長於東海之中,對海中各處瞭如指掌,現在也只有他們,能將你們平安送達員嶠山。」

    敖銘心思細膩至此,特別是他愛護那些普通水手的舉動,讓原虎大感欽佩。這時胡鈴忽的在後面道:「你們龍族掌管整個東海,只需要施法讓這次汛期停止幾天,待我們到了員嶠山再恢復就成,又何須這麼麻煩?」

    聽了胡鈴的話,敖銘先是一笑,跟著正色道:「姑娘此言差矣。先不說我們龍族沒有這個能力,縱然有,也不敢違背天地自然的規律,作出這等事來。東海雖為我們所管,但卻並不能任由我族為所欲為,我族能夠行雲布雨,也只是遵照天命,職責所在,尚且不敢稍有改動。而這海汛自天地之初便自存在,萬億年來生生不息,帶動它的乃是天地造化運行的自然力量,已非我們所能窺及。」

    敖銘這一番話說得嚴肅無比,自然帶有一股讓人不敢辯駁的力量。胡成聞言點了點頭,對胡鈴道:「六太子所言極是,上到天庭,下至九幽,雖都有移山填海,奪天地造化的絕大力量,然而比起宇宙自然之威,仍是微不足道。就如身為山神的原兄,在西嶺內可說唯他獨尊,卻也不能違抗這最基本的自然之力。」

    敖銘與胡成的話給了原虎很大的啟示,一直以來,世人都以為神仙是無所不能的,他們又哪裡知道,神仙不過也是凡人修習而成,而他們修行時所憑依的,就是那些自天地生成之初就存在的自然之力。神仙們平日飛昇,翻雲覆雨,也不過是對這些力量的運用罷了。龍族掌水,山神掌山,道理也在這兒。

    見提議不成,胡鈴不以為然的道:「好了,既然這樣,我們坐船過去就是。」

    敖銘呵呵笑道:「胡姑娘不必氣惱。我雖不能停止這次海汛,然而卻可以為這艘船施一點小小法術,保證再大的風浪也奈何它不得。再有水族隨行領航,只要不迷失方向,你們一定能夠順利到達員嶠山。」

    「哦!果真如此那真是太好了。」聽敖銘這麼說,胡成驚喜的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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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敖銘微微一笑走到船邊,舉起手掌按在船身,同時嘴裡開始急速唸咒。片刻,一道光華自他掌沿溢出並逐漸覆蓋整個船體,就像為這艘船鍍上一層薄膜。

    待到光華完全覆上船身,敖銘這才停止施法,他滿意的拍拍船體,回頭道:「這道法術能讓此船在風浪之中也能穩如平地,且能一直浮在水面。這樣一來風暴就再不會對你們有什麼影響,我能做的只有這些,願你們一路平安。」

    原虎走上一步,代表眾人拜謝道:「六太子仗義相助,我們決不會忘記。」

    胡薇在後面也道:「我狐妖族也承你這次情了。」

    招呼一聲,一行人告別敖銘登上了船。鄭清浪早已在船上等候多時,並藉機熟悉這艘大船。他自小長於極東,對這航海一道極為精通,年輕時更獨自一人駕舟去過西牛賀州,此次由他親自掌舵,那可說萬無一失。

    到得船上,苗濤便率領一眾水族熟練的工作起來,起錨的起錨,解纜繩的解纜繩,揚帆的揚帆,看樣子竟受過極專業的訓練,也不知這些長在海裡的生物怎麼會去學人族的操舟之術。這樣一來,站在甲板上的原虎一眾反而顯得多餘,無奈下,眾人只好下到底艙,老老實實的做起乘客來。

    船身微微一震,顯然已起航。其後就一直沒有動靜,連搖晃也不曾有一下,看來敖銘的法術果不是吹的,拜其所賜,從沒坐過海船的原虎一點不覺難受。

    行程順利的話,兩天之後就可到達員嶠山。胡成和胡薇身負重任,自然而然就緊張起來,二人在各自船艙中閉門不出,一直默默運氣調息。反是原虎和胡鈴覺得無所事事,在下面悶了幾個時辰,終於忍不住再次回到甲板上。

    此時已到午後,慵懶的陽光均勻撒在船身,帶著腥潮氣味的海風不住吹刮,船上三隻船帆吃滿風,鼓得直欲脹裂。天海一線,後方連海城早已消失在地平線以下,舉目望去全是一色的蔚藍,波濤拍打著船體,發出陣陣有節奏的嘩嘩聲響。

    「真漂亮啊。」胡鈴歡快的叫了一聲,趴在船舷不住四望。

    原虎緩步走至她的身邊,也學她般靠在船舷,笑道:「當初在海鏡城,我也只是在岸上眺望過大海,遠沒有這麼直接。現在我總算明白什麼叫大海茫茫了。」

    胡鈴一頭秀髮被海風吹得不住四揚,有幾縷輕拂在原虎臉上,為他帶來一絲奇異的感受。胡鈴絲毫未覺,自然而然的輕輕攏了攏頭髮,竟有股少見的嬌嬈之態。原虎在這麼近距離下欣賞著她白皙的脖頸,一時目眩神迷。

    這一刻,原虎很自然的就融入到眼前情景之中,胡鈴淡淡的聲音似從天外傳來:「曾聽族中長老說,比起大海來,四州簡直微不足道,但我從來不相信。今天總算有點信了,雖然才這麼一會兒,但我卻有種海路永遠沒有盡頭的感覺。」

    半晌沒有聽到原虎回答,胡鈴奇怪的轉過頭,發現原虎正目不轉睛的盯著自己,她臉上一紅,但隨即又轉過了頭,心裡怦怦跳個不停。

    就在這時,忽聽噗哧一聲銳響,在他們左方的海面突然噴起一束高高的水柱,直揚起有十餘丈高。水柱升到盡頭,再散開噴濺而下,水珠在陽光映照下匯聚成一片七色的幕光,就有如在海面撐開一把七彩斑斕的巨傘,巍為壯觀。

    緊跟著,第二道,第三道………接二連三的水柱在遠近紛紛噴起,兩人前方整片海面好似變成一個水柱組成的叢林。散開的水花被海風帶來,霎時就濺濕兩人衣衫,但原虎和胡鈴都沒有理會,二人均被眼前這從未見過的奇景驚呆了。

    轟隆!突然一聲如雷巨響,海面破開,一條巨大至難以形容的怪魚帶著沖天水花高高冒起,隨後再狠狠砸上海面,帶起的巨浪兩下激揚,其勢有如排山倒海,煞是驚人。驟然而見,胡冥竟忍不住驚叫一聲,她肩上的暴雪貂也尖叫不止。

    緊跟著這些巨魚不斷破開海面,砸起的浪花在連續衝撞之下,幾乎要將整個大海給翻轉過來。雖然有敖銘的法術保護,這條船一直巍然不動,然而在震耳欲聾的拍擊聲中,原虎和胡鈴仍不免有心驚肉跳之感。

    「公子莫怕,這些大魚叫鯨,體形雖大,性子卻極是溫和,最喜追著海船嬉戲,但從不傷人。」一名水族的水手看到二人目瞪口呆的模樣,哈哈大笑道。

    果然,雖不住躍起沉下,看似莽撞,但這些鯨魚只是在海船外圍胡鬧,沒有一條試圖衝撞過來,那水手所言自是非虛。胡鈴這時也放下心來,鼻端一哼道:「長成這樣,比之靈獸」象軀「不知大了多少倍,真不知它們一天要吃多少東西。」

    那水手聞言又道:「鯨魚雖大,在海中卻也不算什麼。西海有種海靈獸」鮑濤「,最是兇惡不過,平時蟄伏海底,一旦浮上連小島也能吞下。最大的海獸叫」鯤「,長於北海,傳說其軀有幾千里大,背上久積之下覆蓋土壤,生滿花草樹木,百獸俱齊,甚至還有人說那裡還生活著人,名字就叫」鯤族「,隨著鯤遨遊四海,奇異無比。就算咱們東海的」逆潮獸「也比鯨大上不少呢。」

    胡鈴聽了調皮的吐了吐舌頭:「乖乖,海上可真多大傢伙。」

    或許是被眼前奇景感染,又或者胡成等人不在身邊,自到了這茫茫海上,胡鈴心情便開朗許多,言談舉止再不那麼冷傲。原虎有心逗她,正想說兩句笑話,海上奇變又起。只見海濤之中,大群生有兩翅的尺許小魚紛紛衝破海面飛至半空,跟著展開肉翅拚命向前滑翔,一時間海上銀光閃閃,就如飛擲出無數飛刀。

    原虎正想問那名水手這又是什麼,卻聽那水手啊的一聲,急忙叫道:「公子注意看,馬上就有好戲要上演啦。」原虎與胡鈴聞言,連忙凝神注意海面。

    那些飛魚飛出不久,只見它們方才出水的地方浪花一卷,一條奇異怪獸跟著竄出,只見它身體大約十丈寬,卻只有薄薄一層,就好像一條厚毯一樣。這條「毯子」一躍而起,竟也如飛般在海面迅速滑行沒有落下,怪獸很快追上拚命逃竄的飛魚,白色的腹下突然裂開一道長長狹口,數十條躲避不及的飛魚就這麼被吞下。

    一邊追,一邊逃,待到雙方勢子盡了重又落入海中之時,怪獸已吃下不少飛魚。過了片刻,那群飛魚再次躍出海面,怪獸也跟著飛出追去,就這麼兩邊一來一往,不一會兒就去得遠了。隱隱的,還有不少飛魚反射的銀光映來。

    這時那水手才解釋道:「那小的叫飛魚,肉肥鮮美,喜歡上萬條群居游動,是很多海獸的美食。後面那毯子模樣的怪獸叫」魟「,天生就是飛魚的剋星,也只有它能追著飛魚躍出海面飛翔。公子運氣真是不錯,就連我們這些慣常住在海中的,也難有機會見到魟出海追食飛魚的場景呢。」

    至此原虎和胡鈴早已被大海的雄奇偉闊,千姿百態所折服,哪裡還懂得答話。就這麼,兩人趴在船舷盡情觀看,一直到了晚飯時分,這才意猶未盡的回到船艙。

    晚飯不知是誰當真弄了兩條飛魚,原虎一嘗果然極為鮮美,自然又有一番感慨。飯後,他前往船尾看望操舟的鄭清浪,因著在西嶺差點被鄭清浪給捉住的關係,暴雪貂對他是又恨又畏,一見鄭清浪就嗤牙咧嘴叫個不停,加之胡鈴也不喜與陌生人打交道,所以原虎便帶上石煉獨自走了出去。

    值此黃昏時分,艷陽西沉,一半消失在海的盡頭,還有一半卻露在外面,為整片大海撒上一片暗金色的霞光。天邊赤雲層疊,有如火燒,幻化出各種千奇百怪的形態,微風習習,吹得原虎神清氣爽,暗道航海原來是這麼舒服的。

    船尾,鄭清浪正悠閒的斜靠在船舷邊閉目養神,看他享受的樣兒,絲毫不以為苦,看來事隔多年再次重操海舟,給了鄭清浪不少美好的回憶。

    「鄭前輩,一切都還順利嗎?」原虎走到鄭清浪身邊問道。

    「啊,你來了啊,來,這兒來。」鄭清浪微微睜眼,指了指自己身邊。

    原虎依言走到鄭清浪身旁靠上船舷的欄杆,舒服的歎了口氣。哪知他這聲歎息還未出盡,已聽鄭清浪自言自語似的道:「風暴快來了……」

    「什麼!?」原虎猛的一個機伶,幾乎跳了起來。

    然而鄭清浪只是閉著眼睛仰頭享受吹拂的海風,原虎耐著性子等了半晌,見他仍沒什麼表示,忍不住道:「鄭前輩,你剛才說……」

    「我說暴風就快要來了。」鄭清浪一下站起,指著船右邊的天際道:「你看,那邊雲下已逐漸開始發黑,海風也開始變強,今晚肯定會有暴風雨。」

    原虎順著鄭清浪手指的方向看去,果然見到火紅的雲霞下海天灰黑一片,雖然海風究竟有沒有變強他不清楚,不過依鄭清浪豐富的經驗,應該不會有錯。

    「那我們怎麼辦?」想到海上風暴可摧毀一切的傳聞,原虎不禁有點發怵。

    「這是早就預料到的事,不來我才奇怪呢。放心吧,不會有事的。」鄭清浪說著一擼袖子,神情竟然大見興奮。看來即將來到的暴風雨又把這位七大高手拉回年輕的時候,看著鄭清浪一副樂在其中,滿是期待的模樣,原虎唯有苦笑。

    「呆會兒風暴來了可不是鬧著玩兒的,這船雖有六太子法術保護不會出什麼問題,不過顛簸搖晃是難免的了。你還是下去,這裡交由我負責就成。」鄭清浪說著一把脫下寬大的外袍,一副準備大幹一場的樣子。

    原虎知他說的是實情,自己在這兒的確幫不了什麼,只好告罪一聲走回船艙。果然,大約兩個時辰後,艙外的風聲海嘯逐漸加大,並伴隨著滾滾雷聲,在狂吹的勁風下,此船再不能保持一貫的平穩,微微搖晃起來。這還是因著敖銘的法術,已將搖晃減到最低,否則在這樣的風浪中,原虎等人可就要慘了。





第十四章

    後半夜,風暴到了最大的時刻,儘管船仍能大致保持平穩,不過那種一上一下的驟然顛簸卻讓原虎知道,此時的木船在巨浪中定是落葉般被拋來拋去。嗚嗚的風聲大得離譜,就好像在人耳旁吹刮般,雷鳴電閃連般響起,倏來倏去的強烈白光將艙中一切映得有如雪原一樣。

    底艙尚且如此,上面的情景足可以想見了,原虎好幾次想要爬上去看看,不過猶豫再三終於還是決定老實呆著。這樣的環境下根本無法睡覺,原虎躺在床上耳聽風刮雷鳴,身感海船顛簸,就這麼一驚一咋,迷迷糊糊磨到天光才睡去。

    在夢中原虎猶自感受著船身的搖晃,不知過了多久,他悠悠醒來,起身一聽,船外仍是風吹浪湧,不過已小了許多。想了想,他終於起身向甲板爬去。

    剛一打開艙蓋,一瞬間原虎就被劈頭蓋臉的風雨淹沒,耳不能聽,眼不能視,鼻不能聞,難受得幾乎要死去。好容易定下心神,原虎爬了出去,但直貫耳鼻的雨水仍讓他大感難過。在灰濛濛的風雨中原虎辯明方向,便一步一滑的向船尾走去。石煉自然緊隨其後,不過看他的模樣,對這種天氣甚是忌憚。

    狂翻暴湧的浪濤似乎隨時都能將這船給翻轉,但每一次它都能平安的顛簸於浪尖波谷之間。不過這兒不比底艙,瘋狂的搖晃拚命折磨著原虎的雙腿,好幾次,他都差點被甩出船去,全靠湧到足底的山神氣,原虎終於堅持走到目的地。

    鄭清浪渾身上下早已精濕,發須的水小瀑布般不住淌下,也不知他在此已奮戰了多久。不過這位老人絲毫沒有疲倦之態,他緊緊把著船舵,就像磐石般矗立在鋪天蓋地的風浪中,雙目神光電射,猶如海神一般。

    在他身旁,水族的水手們各自默不作聲的忙碌著,看他們輕鬆的樣兒,這陣風暴好似家常便飯。見到原虎琅琅蹌蹌的走來,鄭清浪默默對他點了點頭,便重又把注意力放在船舵上。

    「你看,再過一個時辰,我們就能駛出這陣風暴的圈子。哈哈,一天兩夜,這風暴有夠長,也有夠帶勁!」鄭清浪忽的一指前方,哈哈大笑道。

    聽鄭清浪這麼說,原虎才知道,原來他們已在這陣暴風雨中掙扎了整整一天兩夜,這麼說,現在已是第三日的黎明時分了。鄭清浪果然好豪氣,這事在他口中道來,就像在說剛剛出去散了會兒步般。

    受到鄭清浪情緒的感染,原虎瞬間豪情頓起,他抹了把臉上的雨水,跟著大笑道:「晚輩不才,獨自躲在艙下睡覺,這最後一個時辰,就讓我陪著前輩吧。」

    鄭清浪轉頭看了看原虎,眼中露出讚賞的笑意,他大叫一聲:「好,果真是長江後浪推前浪,江湖中有你這等人物,咱們老頭子真該歸隱了。」

    說話間木船大起大落的繼續向前駛去,漫天遍地的暴風雨中,猶自不住傳來這一老一少豪情萬丈的長笑……

    一個時辰後,果如鄭清浪所言,他們駛出暴風區,整個海面一下變得天青氣朗,陽光明媚,叫人不敢相信就在不久以前,這艘船還在狂風暴雨中掙扎。

    經過苗濤仔細校正航線,木船再次升起風帆,全速向員嶠山駛去。

    由於暴風雨比想像中大一些,他們耽擱了不少時間,不過仍然於下午在茫茫大海中見到了員嶠山的身影。原虎在很久以後猶自清楚的記得,當幾束滾滾黑煙在地平線露出,並逐漸佔據自己的視野時,當時的他,有多麼高興。

    員嶠山,位於東海之上,方圓十里,呈不規則的長方形,東西長,南北狹窄。島上三座火山終年濃煙滾滾,因此整座島熱得驚人。整個四州只有這個島上出產珍貴的「灼玉」,此玉內含極高的火勁,縱然深埋於冰雪之下萬年亦不會消退,故為驅寒聖品。而由灼玉精華凝結成的「玉熔」,則是修煉火行道法最佳的法器,縱然在員嶠山上,也萬中無一。傳說五行宮至寶五蘊精魄鼎上,代表水行鑲嵌的是暴雪貂顱內丹珠,代表火行那面鑲嵌的,就是一塊奇大的玉熔。

    除了灼玉,員嶠山還生有一種罕見的靈獸「冰蠶」,此物居於火山深處,極為難見,長數寸,黑色,有角又有鱗。傳說此物一見冰雪即會吐出五彩蠶絲,由此絲織成的錦不畏世間一切火燒,神奇之極。然而此蠶一生蟄伏員嶠山的火山下,別說捉,見也難見,就更不要提在這個火熱的地方找什麼冰雪了。

    員嶠山所產灼玉為極東國帶來大量收入,故在整個員嶠山上有為數大約一千人的專職玉工,常年在此挖掘玉石。每年到了東海汛期,此處便即與世隔絕,只有到了汛期結束,才會再有人來。因此當原虎他們的船駛入挖玉人聚集的小鎮外的碼頭時,那些人臉上的驚訝就一點也不奇怪了。

    當船靠岸,呼啦一下圍上一大片好奇的玉工,原虎等人下船時,立刻有眼尖的認出鄭清浪,想不到他會在這個時候到這兒來,少不得又引起一陣轟動。由於不知還能不能找到崑崙入口,苗濤等將船駛入一處安全的湖灣,隨時準備返航。

    由於有鄭清浪,事情就好辦很多,他在極東威望無人可及,普通老百姓早把他當神仙來對待。因此原虎等人突然到來也就不再那麼惹眼,對那些玉工來說,恐怕鄭清浪就是步行從極東走過來,他們也不會覺得奇怪。

    玉工推舉出一個代表來向鄭清浪請過安,得到不准再來打擾的暗示後,果然再沒一個玉工前來。經過一番商議,眾人都覺連夜上火山探查比較好,於是在小鎮稍做休息,他們就向著可能有崑崙入口在的,位於島西最大的那座火山而去。

    上島之初,原虎就驚訝於這裡的炎熱,而隨著越來越接近火山,簡直熱得他受不了,空氣中到處瀰漫著刺鼻的硫磺味兒。看胡成等人的樣子,也是難受之極,反而石煉和鄭清浪神色自若,暴雪貂也一副精神十足的模樣。

    作為島上三座火山最大的一座,這個火山被玉工們稱作「天火盆」,足見其的凶險。到了山腳,放眼望去寸草不生,觸目皆是深黑色的火山岩,滾滾熱浪自四方逼來,竟沖得原虎有眩暈的感覺。

    看出幾人的不對,鄭清浪自懷內摸出幾顆雪白色的丹藥遞給諸人:「這是我調製的」雪玄丹「,最能解除火毒,你們吃了它,應該會好一些。」

    原虎接過丹藥吃下,果然感覺心裡火燒似的焦躁消失無蹤,空氣中的灼悶似乎也沒那麼嚴重了,雖感覺熱浪不減,不過已經能夠忍受。

    當初胡冥介紹時,對於那個前往崑崙的法陣究竟在火山何處並未講明,只籠統的說在火山口內。不過眾人一見火山口那濃煙滾滾,不時滾出一陣岩漿的可怕模樣,便沒人會想要真的到那裡去查探。

    幸好有原虎隨行,這一點自然難不倒他。爬到火山中部,原虎手按山石,全力逼發體內山神氣,不過多時,已將整座火山的內部掌握個鉅細無遺。迎上眾人期待的目光,他笑著向上指了指,跟著當先領路,不用說,是發現一些端倪了。

    由他們所在這一面轉向火山山陰,由於天色已是黃昏,這一處完全照不到陽光,一片漆黑。一路上原虎不時蹲下手按地面,確定那處法陣的位置,就這樣走走停停,小半個時辰後,他們來到山背後一塊微向內凹的巨岩旁。

    這塊巨岩與別的岩石並未二致,雖然有些向內凹進,不過幅度並不大,如果不是原虎將眾人帶來這兒,絕不會有人注意。鄭清浪隨手甩出一團青亮的火球,將這裡照亮,胡成則走上仔細檢查了一番,不過看他模樣,並沒發現什麼。

    「真的就是這兒?這塊岩石並無雕琢痕跡,應該是天生的。」胡成疑惑的道。

    「是的,據我探查,在這後面有一個很規則的巖洞,絕對是人工開鑿。」原虎肯定的答道。說著他走上一步,手按岩石向外一扯。

    就像拉開布簾般輕鬆,表層黑色的山巖分開,露出下面一扇緊閉的石門。這石門四四方方,約九尺高下,表面佈滿奇特的花紋,在四周的火山岩中特別顯眼。

    看來這石門不知在什麼時候,被火山噴發的熔岩覆蓋,待岩漿冷卻後就將它完全遮掩,所以才會與周圍環境融合一起,如果不是原虎,外人休想發現。應該就是這裡了,胡成與胡薇交換一個興奮的眼神,快步走了上去。

    「小心,這門可能有法陣保護。」鄭清浪連忙高聲提醒道。

    胡成心裡一驚,趕緊示意胡薇退後一步。他緩緩伸出右手嘴裡輕誦幾句,同時只見他的手掌發出一陣青色強光,跟著青芒匯聚成一隻手爪模樣,並漸漸向前延伸。待到那只光爪觸到石門的時候,胡成右手拿捏作勢,那只光爪也隨著相應而動,就這麼,胡成仔細將門檢查了一遍。

    過不一會兒,胡成收回光爪,對眾人道:「的確有法陣遺留的痕跡,不過應該在被熔岩覆蓋的時候就遭破壞,現在已經沒有大礙。」

    胡薇走上一把推開石門,只見門後是一條黑洞洞極深的甬道,從中竟透出一股冰寒之氣。幾人互望一眼,都不敢大意進入,鄭清浪想了想,來到洞口將手一招,隨後五指靈活結出幾道法印向洞中一彈,口裡低喝一聲:「流螢飛焰!」

    由鄭清浪指尖射出一條細若游絲的明黃光線直貫而入,光絲過處,每隔一尺便亮起一道拳頭大的黃色火團,就如均勻的點上一道道火把。火球挨個亮起,漸漸深入洞中,到最後只見到隱約一溜光點連成一串,這個洞竟是想像之外的幽深。

    藉著挨近洞口的幾個光團,眾人仔細打量這個甬道。只見它呈半圓形,高約七尺,表面光滑,刻有不少複雜難解的花紋符號,卻不是咒文一類,想來內部應該沒有陣法機關。整個甬道筆直,內部一塵不染,看來已被封閉多時。

    原虎向眾人點點頭,沉聲道:「我來開路。」跟著當先走入,石煉緊隨其後。鄭清浪暗用指尖扣出一個保護用手印,這才走了進去,隨後胡成一行魚貫而入,走在最後的胡薇順手關上石門,並打上一道「封閉」的法結。

    除了眾人的腳步聲和呼吸,整個甬道靜得讓人心悸。原虎將山神氣遍佈週身,隨時留意上下左右石壁的動靜,一邊在前帶路。不過看來當初的設計者並沒想過在這裡面布什麼機關,一路行下一點沒事,很快,眾人就看到前方透出的紅光。

    看來出口就在眼前,一行人不由自主加快腳步,眼前紅光越來越亮。原虎幾步跨出洞口。迎面而來的,是一股難以形容的灼熱,撲面的熱浪幾乎把萃不及防的原虎給沖了回去。他定了定神站定身子,不由被眼前情景給驚個目瞪口呆。

    原虎現在身處的地方是一長溜突出山壁兩尺左右的狹窄山道,腳下幾百丈則是奔流不止的沸騰熔岩,岩漿匯成一大片闊達數里的火紅色湖泊。由這裡望下去,流動的岩漿不斷迸發出沖天火焰,滾滾熱浪撲上,幾乎要把人給點著。

    由那處甬道,他們竟然進到了火山腹內。饒是原虎怎麼鎮定,面對眼前自然的偉力,也不禁心驚肉跳,後面陸續出來的人也和他一樣勃然變色。

    鄭清浪一面用手阻擋熱浪,一面焦急的大聲道:「此處不宜久留,趕快離開!」他的聲音在極端灼熱的空氣中被扭曲得嗡聲嗡氣,奇怪已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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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原虎放眼看去,這條嵌在巖壁上的石道綿延伸展,一直通到三百餘丈開外的山壁另一個石洞前,也不知當初怎麼在這樣的環境中將它開鑿出來。他不敢怠慢,趕緊領著眾人順石道前行,一行人在這狹小的石道上,上不著天,下不著地,遠遠望去就好像一群螞蟻,且一個不小心就會跌落熔岩湖中,險之又險。

    等到再次進入新的石洞中時,所有人都汗透浹背,除了熱浪的灼烤,更多的則是因害怕而出。不知這些甬道是用什麼修築,進到其中再次變得涼爽無比,稍事休息,再次由原虎開路,眾人一刻不停的向內深入。

    這條甬道明顯短得多,在轉過一個彎以後,他們終於來到了此行的目的地,那處據說可以通往密境崑崙的法陣前面。

    眼前是一個深廣的空間,高七八丈,長寬約有二十餘丈。整個石室應該是藉著當初火山形成時天生的巖洞開鑿而成,四壁均是千奇百怪的扭曲火山岩。洞頂,一顆原虎曾在赤牙城見過的巨大水晶球緩緩飄浮,發出柔和的光線。在眾人面對那方的盡頭,是一對與石室同高的巨型石雕,雕刻的均是崑崙守護神陸吾的形象,雄偉非常。石像雕工雖然簡陋,但面目栩栩如生,有一種粗曠的美感。

    由石像以下一直通到他們進入的洞口,有一條用白色石頭鋪就的道路,在黑色的火山岩裡很是顯眼。這條石道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各有一尊頭頂四角,面目如羊但卻像人般直立,長著鷹爪的怪獸雕像,全是就地取材用火山岩雕成,表面都未打磨光滑,更顯得猙獰可怖。除此之外,石室再無一物,極是空曠。

    石道盡頭,陸吾神像之下是一個不高的寬闊石台,由原虎等人的角度看不清石台上有些什麼,不過想來那個法陣應該就在那處了。

    眾人均露出興奮之色,畢竟近月辛苦很快就會有個結果。在鄭清浪仔細檢查,確信這個石室沒有異樣以後,他們沿著白色石道根快走上石台。果不其然,石台正中刻有一個圓形的法陣,符紋交錯簡直令人眼花繚亂,在法陣正中面對山壁那一側稍微偏上的地方,有一個小小的孔洞,孔洞之下則是一個細小的石眼,不知通向地底何處,此時孔眼中一片火紅,一股熱氣直透而上。

    胡成和鄭清浪都是陣法的大行家,兩人一上石台就圍著這個法陣仔細研究起來,但觀二人臉色越來越是凝重,顯然對於解開它並沒什麼把握。過了半晌,兩人幾乎是同時一聲長歎,站起身來。

    「怎麼樣?」胡薇心裡泛起不詳預感,趕緊問道。

    「沒辦法,這種法陣太過複雜,我連它的運行原理也搞不清,更不要說將它發動了。」胡成搖搖頭道,一臉疲憊和失望。

    「老夫也差不多,不過想來這種法陣的運行,應該和這裡有關。」鄭清浪也頹然搖頭歎道,說著手指那處怪異的孔洞。

    鄭清浪這麼一說,眾人自然而然就圍了過去,胡鈴將手放到那個孔眼上,跟著一下縮回,駭然道:「好燙,這底下究竟是什麼東西?」

    原虎湊近仔細看了看,沉吟道:「看這樣子,似乎這個洞通到火山底下的岩漿湖,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熱氣。不過,這個到底有什麼用?」

    他的問題自是無人能夠解答,一時間眾人全都默默無語,忽的,鄭清浪眼睛一亮,一拍大腿道:「唉,我真糊塗,怎麼就沒有想到!」

    聽他的語氣似乎有什麼發現,原虎連忙問道:「鄭前輩,你想到了什麼?」

    「你們還記不記得,當初霜雪珠現世之所以引起那麼大的轟動,就是因它和密境崑崙有莫大的關係。」鄭清浪對眼望他的眾人說道。

    「這個我們都知道。不過這和眼前這個法陣有什麼關係?」胡成不解的問道。

    「如果我沒猜錯,所謂的莫大關係,不是指霜雪珠和崑崙本身有什麼聯繫。而是指霜雪珠乃是進入崑崙的一個關鍵。」鄭清浪解釋道。

    「你的意思是?」原虎小心翼翼的問道,看樣子,鄭清浪的話還沒人聽懂。

    「你們看,霜雪珠是天下至陰至寒之物,而這個火山內的岩漿則是至熱之物,這兩者一陰一陽,正好相反。這個孔眼通向火山底的岩漿湖,正好將熱氣全部引上,而之所以這麼做,是因為這裡就是發動此陣的關鍵!」鄭清浪走到孔眼邊,一邊比劃一邊道:「我想,在陣內鑿出這個小洞,就是為了放置霜雪珠!」

    「啊!你的意思是說,利用陰陽交匯的能量發動這個陣法?」胡成大叫一聲,一下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不錯。當霜雪珠放入這個洞中,它的寒氣會立刻與岩漿的熱氣相沖,這個陣法必然有一套特別的設置,能使這一冷一熱兩股力量交匯流轉,從而產生出強大的能量。這股能量就是發動這個前往崑崙的陣法的關鍵所在,因此才會有霜雪珠與崑崙有莫大關係的說法。」鄭清浪終於讓眾人明白怎麼一回事。

    「也就是說……」胡薇面色一變,欲言又止的道。

    「也就是說沒有霜雪珠,根本無法開啟這個陣法。」原虎苦笑著替她說完。

    原虎這話讓一時間因窺破陣法奧妙而帶來的興奮情緒重又低落下去。胡成猶自不肯甘心,他試探著道:「聽聞霜雪珠目前在界羅武神道場,我們……」

    「沒用的,武神道場那枚霜雪珠早被臨死的唐烈毀去,目前神州上根本沒有第二枚。這一點我當初怎麼沒想到!」鄭清浪滿是懊惱的說道。

    「不對,記得胡族長說,當初狐妖族那名長老也曾開啟此陣,但那時的他應該沒有霜雪珠。這麼說,一定還有別的辦法可想。」原虎陡然叫道。

    這句話重又燃起眾人的希望,所有人都露出沉思表情,鄭清浪邊想邊自語道:「這話不錯,其實仔細想想,只要能找到和霜雪珠一樣的替代品,仍然能夠模擬出陰陽交匯的情景,從而發動陣法,不過找什麼來代替呢……」

    就在此時,在場所有人突的露出警覺的表情,胡成驚道:「這股氣…是黃泉!」

    「不好,他也追來了,我們快出去看看!」原來就在片刻前,所有人都感到洞外傳來黃泉那股濃烈的陰氣。看樣子他似乎在洞外搞什麼鬼。

    來不及追究黃泉是怎麼進來的,目前眾人心裡只有一個可怕的想法,那就是,以黃泉之能,在這麼個危險之極的地方,實在難以想像他會作出什麼樣的事來。不用招呼,所有人瞬間跳下石台就向洞外狂奔而去。

    就在同一刻奇變突起,白色石道兩旁的石像之中,突然有三座活過來般高高立起一下跳下基座,攔在一行人身前。最前面的原虎大吃一驚,急速前衝的身形瞬間退回,剛好避過一尊石像的一擊。

    後面鄭清浪反應可謂快極,手一抖便甩出三道氣劍打在石像身上,無奈石像極其堅硬,儘管被打得石屑紛飛,卻並無大礙。狐妖族三人則乘這機會在地上一蹲一彈已靈貓般躍上兩旁石像,隨後借力高高撲起直取後方的石洞。

    兩尊石像見狀一下筆直升上半空,一尊直接壓向胡成,還有一個則自其背後射出兩條灰濛濛的怪異氣索抽向胡薇和胡鈴。

    這兩條氣索一出,在場所有人立刻知曉來者身份,鄭清浪大喝一聲:「鬼族妖孽,還不給我現身!」說話間欺身直進,一束白亮的電光暴射而出。

    這三尊石像之所以能夠活動,自然不是因為崑崙的防護機關,而是黃泉手下最後三名鬼兵附了上去。他們一使出鬼族特有的陰氣,立刻就露了餡兒。

    鄭清浪含怒出手確是非同小可,電光打上石像身體,便聽轟隆一聲,整個石像瞬間四分五裂,同時一道深黑的人形影子自碎石中狂衝而出。而在另一邊,胡成按住向自己壓來的石像身子巧妙一翻已到了它背上,跟著掌聚紅光狠狠拍下。

    片刻間已有兩名鬼兵被逼離石像,剩下一個見勢不對也抽身而出,三鬼兵齊齊攔在洞口不發一言,大有拚死阻擋的意味。三名鬼兵自然不放在眾人眼內,他們擔心的是洞外不知在做什麼的黃泉,耽擱這麼一會兒,他的陰氣已愈加濃烈。

    「石煉,胡兄,趕開他們。鄭前輩,咱們出去看看。」原虎一聲招呼,與鄭清浪飛身撲前,得到命令的石煉與胡成等人則迅速越過兩人擊向鬼兵。

    或許自知根本無法阻擋眾人,在一名鬼兵眼神示意下,他身後兩鬼兵突的退入石洞中,而他則倏的將身體張開,像一張網似的罩住了洞口。

    「不好,妖孽要毀去通道,快阻止他們!」鄭清浪驚呼一聲,不及細想在兩掌間運起一道威力絕大的法術,猛的擊了出去。

    同一時刻石煉,胡成胡薇也一併打上攔路鬼兵,三大高手一起施為,他怎麼經受得起?只聽一聲尖銳的慘叫,鬼兵用身體化成的黑網被撕個粉碎,已神形俱滅。而原虎則一刻不停自鬼兵身體中穿過,一下閃入石洞中。

    刷啦!只聽風嘯驟起,一大股勁急的陰氣自通道中狂湧而出,跟著整個甬道劇烈的搖晃起來,碎石自裂開的石縫中不住掉落。原虎悶哼一聲一掌按上石壁,不顧迎面狂吹的陰風,山神氣不斷注入其中,將散裂的石壁重新凝合起來。

    為防鬼兵乘機傷人,石煉衝上護在原虎身前,而胡成與鄭清浪則各自運起道法攻敵。胡成一聲:「照妖術。惡鬼顯身!」自嘴中噴出一束白芒射入甬道中,立刻將隱在其中的兩鬼兵身影照個纖毫畢露。

    得胡成之功,鄭清浪凝起一團翻滾不止的黑色氣團對準鬼兵猛的推出:「式鬼道法。囚邪!」氣團去勢極快,到了二鬼兵身前時自動分為兩團,倏的張開已將躲避不及的鬼兵包裹其中。吞下鬼兵,氣團表面不住波浪般起伏,顯然他們在內掙扎甚劇。鄭清浪冷喝一聲將手一招,已把兩氣團給吸了回來。

    胡薇自後面趕上,兩手一緊竟化為獸爪模樣,她嬌喝一聲:「鄭先生,讓我來!」兩爪自氣團中直透而入,跟著氣團內強光驟起驟滅,但聽一聲輕響,整個氣團連同其內的鬼兵盡數化為兩股淡淡的黑煙,消散在空中。

    「狐妖族的朋友好身手。」見胡薇能直接穿透自己的氣團一舉殺死鬼兵,鄭清浪禁不住讚道。三人各逞奇能,瞬間擊殺兩鬼兵,確實厲害。

    「鄭先生過獎了,您的道法精奇,才讓我們佩服。」胡薇兩爪重又還原為蔥蔥玉手,她就像做了件微不足道的事般,臉上不見一絲得色。

    這時原虎成功的將即將崩塌的甬道重新固定,他呼了口氣,淡然道:「沒事了,我們快走!」當先而行,後面五人緊緊跟上。






第十六章

    被鬼兵阻得片刻,外面黃泉的陰氣隨著滾滾熱浪自甬道吹進,形成一種奇異的壓力,弄得諸人心頭不舒服已極。這個甬道能隔絕熱量,因此外面岩漿湖那麼強的熱浪也進不來,如今甬道中大見煩悶,想必岩漿湖已起了極大的變化。思及此點,眾人心裡均感不妙,急忙加快奔行腳步。

    一出甬道,原虎只感外面溫度比方才進來時要高上許多,滾滾的熱浪幾乎要將他的衣服點著。強運起山神氣壓下身體的灼燒之感,原虎舉目四顧,立刻看見連接兩個山洞的石道中部,久違的黃泉正漂浮至半空,在他身周大股灰黑色的陰氣不住向石道下的熔岩湖散發著,不用說,這異常的狀況就是他引起的了。

    鄭清浪等人跟著跑出,無不被外面的高溫給弄個措手不及,功力稍差的胡鈴全靠在她肩上的暴雪貂才能忍受下來。他們也一眼發現自顧在石道上施法的黃泉,順著他催逼的陰氣向下看去,眾人駭然發現,火山底部本還算平靜的熔岩湖這時正瘋狂的翻騰著,火浪濺起足足有數十丈高,聲勢大是驚人。

    「他在幹什麼?」看到黃泉的怪異行徑,胡鈴禁不住拉了拉胡成問道。

    原虎也覺奇怪,按說鬼族陰氣雖強,但黃泉這麼不惜血本的向熔岩裡注入,就像將紙投入火中,根本是有去無回,難不成他還想將這些熔岩冷卻?

    「似乎底下的活動比剛才劇烈多了……」胡薇指著下方說道。

    「不好…快去阻止他。黃泉他準備和我們同歸於盡!」鄭清浪若有所悟的一抬頭,臉上已勃然變色,大叫聲中他已飛身躍前直向黃泉衝去。

    「鄭前輩,究竟怎麼回事?」見到鄭清浪焦急的模樣,原虎心裡升起不詳的預感,他不及多想跟著撲出,一邊大聲追問道。

    「就像我剛才所說,陰陽二氣交互作用會產生巨大的能量。黃泉向熔岩裡逼發陰氣,正是這個道理。他的陰氣雖然不能與下方熔岩等同,但已足夠將平靜的岩漿引至爆發的臨界,也就是說,他想要引起這座火山的爆發……」鄭清浪一面急奔一面大聲叫道,當他說出最後一句話時,人已到了黃泉身側十丈之處。

    這個距離雖遠,卻已足夠鄭清浪準備道法。只見他一面捏指結印,嘴裡默聲唸咒,同時腳下一刻不停的急奔。只要他越過這十丈距離,道法足可完成,到時瞬間一擊必然是雷霆萬鈞之勢,黃泉絕難抵擋。

    天大威脅已近在咫尺,黃泉竟然絲毫未露驚慌之態,反而猶有餘遐似的轉頭對著鄭清浪陰陰一笑。鄭清浪專心攻敵沒有注意,原虎在他身後卻看得很是清楚,他正自對著怪異的一笑不解,忽的瞧見鄭清浪腳下石道,已明白怎麼回事。

    「鄭前輩,小心!」原虎大喝一聲,猛的一下撲出抓向鄭清浪的衣襟。

    同一刻,只聽一陣細微的噗唰唰聲響,自黃泉身側十丈之內的石道竟全如麵粉堆砌一般,盡數化為細粉落了下去。一時間漫天黑色的塵埃充斥十丈空間,在熱浪的沖迫下翻騰不休,就如山野中的瘴氣,既濃且厚,將兩邊完全遮擋。

    幸虧原虎發現及時,剛巧不巧抓住鄭清浪一截衣服運勁一提,同時自己足尖勾住殘存的石道盡頭一擰,二人同時飛躍而起,落到安全地帶。方才變故來得突然,驚險萬分,饒是鄭清浪身為七大高手,在這樣的情況下也不由心驚肉跳。

    石煉第一時間趕到,發現原虎無礙,這才放下心來。胡成等人也陸續而來,看到眼前遮天蔽日的滾滾黑塵,無不相顧駭然。原虎站起走到殘餘的石道盡頭抓下一塊石頭輕輕一搓,石塊徹底化為細末,連稍微大些的石粒也沒有。

    「好狡猾的黃泉,他事先用陰氣將這一段石道腐蝕,只要有人踏上去就會立刻坍塌。而且碎屑還能為他起到保護遮掩的作用,這麼一來我們根本拿他沒辦法。」原虎一把扔出滿手石粉,憤憤的說道。

    「山神能否利用一旁山壁的岩石再造一條道路?至於這些煙塵,我和鄭先生可以用木行道法將他們刮開。」胡成想了想,向原虎提議道。

    「唔……我試試。」原虎點了點頭,將手按上石壁催發山神氣,過得片晌,只見斷道上下的石壁唰唰落下一陣粉末,便再無動靜。

    「這些石壁也早已被他的陰氣腐蝕,無法操控。」原虎放棄努力,頹然歎道。

    眾人的心一下沉了下來,如此一來他們根本無法靠近黃泉身邊,加上滾滾煙塵,這十丈距離竟如天塹一般,再也無法逾越。下方熔岩的翻騰越加激烈,轟隆隆的衝擊聲就如雷鳴,照此下去,火山隨時會爆發。

    原虎這邊加上鄭清浪後,黃泉再也無法勝過他們,為了完成鬼王命令,他竟不惜自毀近千年的道行,拼著與眾人同歸於盡,這份執著烈性,也相當令人欽佩。不過這麼一來,這座火山被強行引得爆發,勢必牽連員嶠山另外兩座火山,連鎖反應下,不僅整個員嶠山,周圍海域內的無數生靈,甚至幾百里海外的連海城,也會遭受極大損傷。黃泉此舉大是有違天和,恐怕他身亡之後魂魄也將永墜地府。

    「得趕快阻止他,否則不止我們,島上上千玉工也會盡數身亡!」原虎大是焦急,在原地不住打轉,反而鄭清浪要顯得平靜得多。

    「對方是黃泉,在這兒用法術根本傷不了他,能怎麼辦?」胡成皺眉看了半晌,仍找不出一個可行的辦法,不由苦笑道。

    原虎抬頭看看頭頂,再咬了咬牙,忽然對鄭清浪道:「前輩呆會兒能用木行道法將這些礙事的煙塵給弄沒嗎?」

    「可以,雖然有些費事……你是想?」鄭清浪緩緩點了點頭。

    「嗯,我有一個想法。成兄,一會兒還得借助你的幫助,請把我送到上方三十丈以上的地方,我想那裡的石壁應該沒有被黃泉腐蝕。」原虎轉頭對胡成道。

    「大人,不可,還是讓我去吧。」石煉立刻變了臉色,伸手阻止道。

    「不,只有我去才行,呆會兒你在一旁隨時接應。」原虎揮揮手道。

    石煉還待再說,突然整個山腹一陣搖動,大量碎石紛紛落下,熔岩湖也湧動得更加劇烈。原虎臉色一變,大聲道:「來不及了,再不快點,火山真會爆發。」

    說著他示意鄭清浪和胡成做好準備,跟著在眾人擔憂的目光下深深吸了口氣,一下躍起。這一躍足有七丈來高,待他升到盡頭的時候,胡成蓄勢待發的一擊對準半空猛的打出,但見一股凝練如鐵柱般的妖氣對著原虎腳底直衝而上。

    原虎伸足在妖氣之上一點,山神氣全力提起,加上妖氣本身的衝力,整個人就如鷂子般沖天而起,毫不費力的升到三十丈的預定高度。這時下方鄭清浪也打出一道「旋風柱」,風柱向著煙塵直貫而入,在鄭清浪的全力操控下,很快將大部分石粉吸納其中,隨後向下方搗去。

    視野再次恢復,令眾人驚訝的是,不止他們這邊,黃泉連自己身下的石道也一併毀去,他全靠釋放出的陰氣緊緊抓著後面山壁穩住身形。如此一來,原虎落下去根本沒有立足之處,被腐蝕的石壁也無法供他使用,危險之極。

    一著料錯,全盤皆錯!石煉第一個反應過來,他衝到斷道盡頭聲嘶力竭的大聲叫道:「大人,快下來,那邊根本沒有立足之地啊!!」

    下方情景原虎也看到了,忽然之間確實讓他有點手忙腳亂,不過處在他的高度,整個熔岩湖的情況盡收眼底,也讓原虎更清楚的認識到,如果不把握這次機會,恐怕就再沒有時間阻止黃泉引動火山爆發了。

    迅速在心底擬定一個大膽之極的新方案,原虎一把抓向山壁,然而結果讓他心裡再次一涼。原來,觸手之處,竟還是石粉!

    現在已不容他後悔,原虎大喝一聲:「石煉,給我一塊石頭!」同時他盡量將手插入石壁,以減緩自己下落的速度。

    從原虎身側不斷落下的粉末,眾人已猜到是怎麼回事,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石煉急速反身自石壁山掰下一塊大石,用盡渾身力氣向原虎擲去。

    然而石頭還未到原虎手上,忽見下方全力引動熔岩的黃泉突的分出一股陰氣,迅速而準確的抽上大石。噗唰一聲,石頭被這股陰氣打得四分五裂,原虎傾盡全力好容易才抄住其中幾塊。

    不過黃泉這一擊竟沒能將石頭給化作粉末,看來他也到了燈枯油盡的地步。原虎心裡雪亮,如果自己能平安到達下方給黃泉一擊的話,必能將他殺死!

    一邊想,原虎將手中僅有的碎石向旁一甩,整塊石頭在他山神氣的作用下變做指頭粗細的一條長棍直插入山壁中,延伸幾丈後終於觸到沒被黃泉陰氣腐蝕的巖壁。原虎勁貫其中,以這根細小的石棍為媒介,終於將山神氣送達堅硬的岩石上,只見腐朽的巖壁一陣聳動,一根粗長的石刺終於冒了出來。

    有它之助,原虎信心大增,他控制石刺帶著自己向下方黃泉猛突過去,同時自石刺上分出無數細小的石針搶先射向黃泉。黃泉不愧五大鬼使之一,即便在現在的情況下,他的護身陰氣仍能將原虎的石針盡數彈開。不過原虎能順利得到堅硬的岩石仍然大出黃泉的意料,看著急速衝來的原虎,究竟是回身自保還是不顧一切的引動岩漿?黃泉臉上一時出現難以決斷的樣兒。

    很快,黃泉冷笑一聲,竟再不管原虎,專心對付起熔岩來。原虎明白勝負就在這一瞬之間,眼望著下方不斷接近的黃泉,他的心完全平靜下來,現在在他眼內,什麼都不再重要,只有殺死黃泉這個目標,佔據了他整個心思。

    這邊看著原虎的諸人也不由自主露出緊張的表情,誰都知道,今天能否活命,就全靠原虎這一擊了。兩方不斷接近,到了黃泉頭頂五尺左右的距離,忽然毫沒來由的,原虎賴以憑借的石刺竟無端粉碎。原虎這時也打紅了眼,大喝一聲猛的跳下,張開雙臂就向黃泉抱去,這時早沒了什麼章法,一切都化為最原始的攻擊。

    黃泉咭咭一笑,腦袋轉個一百八十度完全回過來對著原虎,同時身周有一半陰氣反向沖原虎捲來。原虎外袍倏然鼓蕩而起,內中充滿了山神氣,黃泉的陰氣一時間也莫耐他何。在陰氣的包裹下,一人一鬼就好像完全融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誰是誰,由石煉這邊只能看見一團灰濛濛的氣團裡兩道模糊的影子。

    氣團之中,原虎和黃泉糾纏不休,鼎鼎大名的山神鬼使,這時也只能像街邊無賴那樣手掰足踢,只差沒用牙齒互咬了。不過黃泉畢竟已將所有陰氣都用在引動熔岩上,強弩之末的他如何會是原虎的對手?要不是原虎得不斷防著這麼近距離下的陰氣對自己的侵蝕,早已一舉解決戰鬥。

    不過漸漸的勝利的天平還是倒向了原虎一方,黃泉幾番掙扎也未能扳回局面,終於讓他認識到這次恐怕已徹底失敗。不過依他脾氣,自然不會這麼罷休,就算死也要拉個陪葬的,中選者,自是原虎無遺了。

    收回支撐著二人的所剩無幾的陰氣,原虎與黃泉一起墜向下方的熔岩中。驚覺過來的原虎拚命想要掙脫黃泉的糾纏,但這時黃泉整個人化做泥漿水般,盡數粘粘乎乎的貼在原虎身上,根本無法擺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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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看到原虎又驚又怒的模樣,黃泉露出一絲殘忍的笑意:「小子,沒想到這趟任務會把我也給陪進去,不得不承認你的厲害。不過別忘了一旦惹上我們鬼族,便是至死方休。我要你和我一同進地獄……。」

    原虎悶哼一聲:「對不住了,我還有自己的事,你安心上路吧。」說著他努力抬起左手,讓黃泉不敢相信的事發生了,只見原虎掌中,突的冒出一根石刺。

    「這,怎麼可能!」黃泉驚叫一聲,原虎手中怎麼還會剩有石頭?

    原來在最開始原虎為阻下落之勢而將手插入石粉似的石壁中的時候,就順勢抓了滿把的石屑,這期間運用山神氣努力將其凝結一起,現在終於派上用場。

    對著近在咫尺的黃泉的頭,原虎將石刺狠狠插了進去,黃泉受傷,努力凝聚的法相再無法維持。只聽一聲淒厲已極的狂呼,黃泉整個身體完全散了開來,露出其中黑黝黝的本相,而在外包著兩人的陰氣,也一下消失。

    帶著滿眼的不甘與不相信,黃泉脫離原虎的身體,筆直墜了下去。這時人已落下百丈有餘,由底下衝上的巨大熱量幾乎將原虎頭髮都給燒焦。不敢再有停留,原虎將掌中石刺一下插入石壁,故技重施的引出內裡沒被黃泉腐蝕的山巖,隨後就藉著一根根連續不斷突出的石刺迅速向上升去。

    就在原虎還有數十丈就要到達安全地帶的時候,忽的下方熔岩湖略微向內一收,跟著爆起一股滔天火浪,滾滾岩漿直向原虎身後噴來。此時原虎正努力向上攀援,萃不及防下,身周左右已全是火熱的岩漿,根本沒有躲避的餘地。

    眼看他就要被岩漿淹沒,上方的暴雪貂忽的自胡鈴肩頭彈起,向著原虎直撲而下。同時它額頭的骨突暴起陣青碧色的強光,暴雪貂一張口,一股無匹的寒氣噴向幾乎濺上原虎身體的岩漿。寒氣與熔岩相觸,立刻帶起一陣濃濃的水汽,絲絲的聲音不住想起,一時間暴雪貂和原虎均被罩在其中,生死不知。

    胡成等人想不到本已脫險的原虎會再遇上這麼檔子事,吃驚之餘也是大為擔心,無奈下方水汽籠罩,加之熔岩湖中火浪翻騰,根本無法探查,唯有焦急等待,希望有奇跡發生。就在這時石煉面色一喜,似是有所發現,跟著就縱身躍下。

    看石煉樣子,似乎原虎沒事,鄭清浪與胡成不約而同的運起一道木行道法向下打出,很快就將水汽驅盡。這時才看到,原虎仍是緊緊攀附於半空的石壁,臉上猶自驚魂未定。在他身體周圍,所有的岩漿瞬間凝結,變做一大堆千奇百怪的黑色石頭,最近的離原虎已不足四寸,當真是險之又險。而解救原虎的大功臣暴雪貂,此刻正得意洋洋的蹲在原虎的肩膀上。

    石煉跳下將原虎拉了起來,兩人一貂就藉著剛剛凝成的石頭,終於再次上到山道上。由原虎獨自出擊到此刻回來,總共不到一柱香的時間,但其間數次生死懸於一線,當真險到毫釐。待到腳踏實地,原虎細細回想,一陣後怕油然而生。

    「你這傢伙真是不到我快丟命,你是不肯出手。不過這次多虧了你。」原虎欣慰的拍了拍暴雪貂的小腦袋,臉上卻是副又愛又恨的表情。

    得到表揚,暴雪貂更是得意萬分,它吱吱叫了兩聲,便離開原虎肩膀,趴回胡鈴的香肩,一副懶洋洋的模樣。原虎拿它沒法,唯有苦笑。

    這時底下的岩漿湖轟隆幾聲大響,再次爆發出數股沖天的火浪,這一次的勢頭比先才還要猛烈,岩漿幾乎要濺上石道。眾人連忙退後幾步退到石道內側。

    「難道說火山還是會爆發?」看著越發動盪的熔岩,胡薇臉色大變。

    「不,山神方才做得很及時,如果再耽擱一會兒,這火山就真的會爆發了。」胡成臉上卻顯得很輕鬆,他仔細的看了看下面,對胡薇道。

    「那現在這樣……」胡鈴不解的看著不斷噴發的熔岩。

    「這是火山本身在疏導黃泉引動的能量罷了,剛才差一點到爆發的臨界點,熔岩湖內聚集大量的陰陽之力。黃泉喪命,人為的引動消失,現在就是火山自己在平息自己,別看勢頭很嚇人,卻完全沒必要擔心。」這時石煉沉聲解釋道。

    既然身為山鬼之首的石煉都這麼說了,眾人終於完全放心。但原虎一句話又讓他們大感喪氣,原虎道:「雖然這個已經解決,但去往崑崙的陣法仍是不能開啟,難道這一次我們真的只能無功而返?」

    「呵呵,這一點山神不必擔心,就在剛才,老夫已想到可以替代霜雪珠的東西。」原虎話音未落,鄭清浪忽的撚鬚大笑道。

    今日對他們一行七人來說,真的是驚險不斷,但驚喜也不斷。鄭清浪這一番話對狐妖族的三人而言不啻天降福音,重又燃起他們本已低落的希望。

    「鄭先生,你有何辦法,請快說。」胡成雖努力保持鎮定,語氣也大見焦急。

    「這個,還得從它身上想辦法。」鄭清浪指著胡鈴肩頭的暴雪貂道。

    「吱?」暴雪貂本能的感到一陣危險,身上的毛齊齊倒豎,一下站了起來。

    「鄭先生是說,要取它顱內丹珠代替霜雪珠?」這種事想到與沒想到其實就如隔了一層紙,經鄭清浪稍一提點,胡成立刻明白了他的想法。

    「是的,暴雪貂顱內丹珠作用不下於霜雪珠,當真是天助我也,雖無霜雪珠,但此貂盡能解決我們的問題。」鄭清浪看著暴雪貂高興的道。

    被鄭清浪不懷好意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暴雪貂明知不是他的對手,也本能的擺出一副威脅的模樣,嗤牙咧嘴作勢不止。然而它很快就發現,不止是鄭清浪,包括原虎在內的所有人,都用這種眼光看著它,這一驚簡直非同小可,暴雪貂幾乎就想跳下胡鈴的肩頭,就這麼逃走算了。

    因著暴雪貂最喜和自己膩在一起的關係,胡鈴自然而然對它生出一股憐愛之心。她退後一步,用手微微護著它問道:「那陣法需要霜雪珠發動,用暴雪貂顱內的丹珠代替只是一時猜測,鄭先生究竟有幾分把握?」

    鄭清浪笑著道:「這個不必擔心,我說了,之所以需要霜雪珠,不過是要借助它的陰寒之氣與火山熔岩的熱氣融合,從而以陰陽交匯產生的能量發動陣法而已。因此只要寒氣匹配,暴雪貂的丹珠一樣可以用。」

    這麼一來胡鈴再沒話說,暴雪貂甚是通明,它立刻明白自己最後一道保護傘也失去作用。權衡利弊下,它悄然縮向後面,跟著一個轉身就想逃跑。

    哪知原虎早就注意到它的動作,暴雪貂剛剛起步,已被原虎抓在手中。換做別人它可以毫不留情的攻擊,但原虎是自己主人,被他抓住只有乖乖認命了,一時間暴雪貂不禁大起後悔之心,早知就多巴結巴結,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這個下場。

    「鄭先生能否想個辦法,不殺死暴雪貂就取出它顱內的丹珠?再怎麼說,它也救過我好幾次。」原虎抓著暴雪貂走回,向鄭清浪求情道。

    「什麼?」聽到原虎的話,鄭清浪微微一愕,隨即他放聲大笑起來:「原來是這樣。這小東西當真狡猾,裝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模樣,竟連你也差點騙過。靈獸體內的丹珠雖然珍貴無比,不過根本不必殺死它們才能取出,只要靈獸自己願意,隨時能把它吐出來,只不過會傷些元氣罷了。」

    鄭清浪的話讓原虎又驚又怒,他不禁把手中的暴雪貂舉至眼前:「你…還真是持寵生驕啊。既然這樣,就給我放聰明點,乖乖把丹珠交出來!」

    胡鈴也心下有氣,在一旁幫腔道:「你再不老實,我就真的劈開你的腦袋!」

    詭計被識破,暴雪貂低叫兩聲,認命的老實下來。已耽擱不少時間,眾人不再遲疑,沿原路返回,再次來到石室之內的那處法陣前。

    在原虎的示意下,暴雪貂跳落地面,只見它拉直四肢,眼中泛起一片血紅,喉頭發出咕咕的鳴響,渾身緊繃,顯然正在運力。緊跟著它額上的骨突慢慢向後縮回,最後完全消失不見,只留下淺淺的一個凹痕。最後,暴雪貂發出一聲大異平常的悶吼,又沉又厚,幾如虎嘯一般,忽然整間石室溫度急速下降,已有一顆不住散發著絲絲寒氣的白色珠子自暴雪貂嘴裡吐了出來。

    這就是傳說中暴雪貂的丹珠了,從其散發的寒氣而看,果真不輸於霜雪珠。原虎俯下身將它撿起,整隻手一陣麻痺,竟失去知覺,緊跟著一片白霜迅速覆上。暗道果然厲害,原虎山神氣運上手臂,稍解凍傷,隨後把珠子交給鄭清浪。

    暴雪貂吐出丹珠後,完全委頓下來,顯然方纔之舉大傷元氣。它依依不捨的看著交到鄭清浪手中的珠子,不住嘰裡咕嚕的低叫著。

    鄭清浪明白它的意思,不禁笑道:「這畜生真是小氣,我又不會貪了它,用完自然會還給你。」這一下暴雪貂才完全老實下來。

    鄭清浪用兩指輕輕拈著丹珠,將它小心翼翼的放入陣法內的孔洞中,跟著立刻退了出來。眾人凝神靜氣,俱都望著那個小孔,忽的只見丹珠略微往下一沉,跟著它發出的寒氣與地底透上來的熱氣交融一起,一股紅百糾纏的光束筆直升起。大約升到一丈左右的時候,光束分開,分別注入下方法陣的左右。

    就像是瞬間活過來般,地上法陣的每一條刻痕都發出一陣炫目的白芒,所有的光芒匯聚一起,再次在半空將陣法重現。就這樣,地上的陣法和半空由光組成的陣法之間,一道道銀蛇樣的閃電不住扭動著,發出噼裡啪啦的爆響。

    一行人都被眼前的奇景驚呆了,識貨的鄭清浪更是不住喃喃自語,顯然心中佩服到了極點。兩道閃電脫離陣法的羈絆,分別打上後方巨大的陸吾神像。電光沿著神像蔓延而上,光芒過處,神像之上竟現出一條條經脈樣的紋絡,並被電光充滿。

    就這樣,原本靜靜而立的神像,因著這些紋絡而發出輕微的抖動,所有的光紋漸漸覆滿神像全身,最後全向神像的眉心匯聚。隨著越來越多的電光湧向此處,神像兩眉之間由淡而濃,最後凝聚的光團幾如一面鏡子般真實。

    不約而同的,在眉心匯聚的光團脫離神像直向下方飛射而來,準確的嵌入兩道陣法之間。只聽轟的一聲炸響,一瞬間整間石室都被亮至讓人無法逼視的白芒充滿,所有人本能的閉上眼睛,但仍感眼皮下白茫茫一片。

    許久,眾人總算緩過勁來,睜開眼睛。在他們面前,地上與空中兩道陣法之間,一個橢圓形,好像一道門一樣的光球靜靜立在那兒。光球外圍是一圈雪白,跟著向內顏色逐漸變深,最裡層一片約丈長,五尺寬的部分完全是深黑之色,由內中不住散發出條條電流,看起來詭異無比。

    明白這就是通往崑崙的那扇「門」了,所有人無不露出肅穆神色,滿懷敬畏的望著眼前的東西。在原虎的默許下,暴雪貂小心翼翼的移了過去,張口吞下浮在洞外的丹珠,這才滿意退回。

    由於失去「陰」這部分的能量,整個法陣的運行受到阻礙,光球微微向內收縮。不過這已足夠眾人進入其中,原虎大有感觸的深深吸了口氣,回過頭問道:「就要進去了,大家準備好了嗎?」

    沒有人回答,但這股沉默代表的則是默認。原虎微微一笑,率先走到光球前,再定定的看了它一下,這才邁步走入……





第十二卷 爾虞我詐

    第一章

    當原虎整個人沒入光球的剎那,一如當日利用法陣傳往五行宮一樣,眼中立刻白茫茫一片,什麼也看不見。但這陣白光卻相當的柔和,故原虎並沒有被迫閉上眼睛,他也很想看看在這樣神奇的傳送下,究竟是怎樣的情景,因此原虎努力壓下身體和心頭的不適,注意起自己身周的變化。

    然而令他失望的是,茫茫白光中,只有一些七彩的光束不住從自己身邊掠過,此外就再無什麼特異的地方。相反,這時原虎整個人有種身體被麵條般拉長的古怪感覺,同時瞳孔也不住放大收縮,使他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一團軟泥,被一隻無形的手捏來揉去。漸漸這種感覺越來越甚,此次傳送歷時比五行宮的陣法久得多,所以後續的一些不適感也慢慢表現出來,身體的變化令原虎腦中開始出現眩暈,同時身體被拉扯的幅度和頻率越來越高,讓他幾乎就要昏過去。

    終於,毫無徵兆的,充斥視野的白光一閃而沒,原虎陡覺身體一震,方纔那種飄飄蕩蕩的虛無感消失不見,整個人再次有踏上實地的感覺。不過他的眼睛並未能及時調整過來,因此仍不住出現陣陣由內而外擴散的黑暈,腦裡的眩暈也讓他幾乎立足不定,人不由自主的一個踉蹌向旁倒去。

    幸而原虎神志尚還清醒,連忙分開雙腳努力穩住身子,同時自腳下傳來的感覺清晰無誤的告訴他,此刻踩的再不是那間密室內的石板,而是實實在在的泥地。這麼說來,終於來到崑崙了!

    原虎提聚山神氣化解腦中的眩暈,晃了晃腦袋,這才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廣闊至難望邊際的黑色大平原,平原之上寸草不生,放眼望去看不到一絲綠色,但土地卻又是最為肥沃的黑泥,散發出一股原虎熟悉的清香。天空覆滿厚重的烏雲,凝練得似乎將要一股腦壓下的雲層不住翻滾流動著,好像有生命一般,視野中平原盡頭與天相接,便再也分不清哪是天,哪是地,只在中間留下一絲狹窄的灰線。勁急的狂風自四面八方而來,嗚嗚的風嘯就是此地唯一的聲響。

    原虎所站的地方是平原中觸眼所及唯一隆起的一座土丘,大約十丈方圓,十五丈高下,站在其上,四周荒蕪而蒼涼的景色盡收眼底。在他腳下,一組如同那密室內陣法的痕跡正緩緩消失,胡成與鄭清浪等人分散在土丘之上,也如原虎般呆呆望著下方的平原,滿臉的震撼和驚奇。

    「這、這就是崑崙嗎?」胡薇喃喃自語道。

    畢竟是七大高手之一,鄭清浪最先回過神來,他搖了搖頭道:「我不知道,傳聞中崑崙有增城九重,其高萬一千一百一十四步二尺六寸,奇花異草不計其數,珍禽靈獸遍及其間,當是大大繁盛之地,怎會如此荒涼?」

    「那這兒是什麼地方?」胡成也迷惑的道。確實,此地無論怎麼看也與傳聞中的崑崙相去甚遠,難道他們被傳送到了別的地方?

    原虎俯身抓起一把黑泥在手中細細捻動:「這兒的泥土倒和神州沒有兩樣。」

    就在這時,忽聽石煉叫道:「小心,有什麼東西過來了。」

    同時眾人也感應到,確實有大量的生物高速向這兒移來,其散發過來的氣息很強,卻不是神州任何一族。雖然不知對方是敵是友多少讓眾人心裡有些沒底,然而此處既然有其他人存在,那麼就能打聽清楚這裡究竟是什麼地方,這又讓他們感到一陣欣慰。

    就在這種患得患失的心情中,來者終於出現在一行人的視線內。只見從遠遠的天邊,一大群黑點迅速飛來,隱隱的還可聽見翅膀拍擊的撲撲聲響,看來來的東西不是會飛,就是乘坐著某種能夠飛行的怪獸。

    待到飛近,可以看清過來的是一群約二十隻怪異的飛獸。這怪獸大如牛,頭像鳥,至頸間均是雪白的羽毛,身體及四肢卻像馬一般的修長,腳底是長著指蹼的爪子,還有鱗片。在這怪獸的身側長有展開達兩丈的肉翅,拍擊間響聲大作。

    每隻怪獸的背上都坐著一個怪人,他們和眾人曾在密室中所見的那些雕像一模一樣,面目如羊,頭上頂著四隻角,身體卻和人一樣筆直坐立,手掌如鷹爪一般。這些怪人身體不著寸縷,體表長滿灰白黑顏色不一的粗硬體毛,有的還提著造型怪異的刀矛等武器,正神色不善的冷冷打量著眾人。

    飛獸停留在土丘上空,展動肉翅緩緩滑翔著,卻不下來。飛獸背上的怪人也不說話,只是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原虎一行,不過看他們的模樣,原虎也很懷疑這些傢伙究竟會不會說話。

    卻聽一旁鄭清浪低呼一聲,帶著些許驚喜小聲道:「沒錯,這裡定是崑崙無疑。那些怪人,在記載中正是守衛崑崙的衛兵,名叫」土嶙「。」

    聽他這麼一說,胡成等也露出歡喜之態,他抬起頭朗聲對頭頂盤旋的土嶙喊道:「我們自神州而來,在下狐妖族的長老胡成,這次奉族長之命前來,專為化解我族與貴境的誤會,還望帶我們前去拜見崑崙的西王母。」

    聽到胡成的話,那些土嶙面無表情的互相看了看,也不知他們聽懂沒有。一隻長著灰黑混雜體毛的土嶙拍了拍他坐下飛獸的頭,那飛獸收攏翅膀降落下來。

    待到落地,那土嶙坐在飛獸身上對眾人道:「我不管你們從哪兒前來,速速回去,否則呆會兒這」大雷原「雷暴一至,你們將屍骨無存。」

    這土嶙的聲音非常遲緩沙啞,但明白無誤用的是神州的語言。雖然對方很不友善,然而只要言語能夠溝通,那麼一切都好說,反正來之前,眾人也從沒想過會順利取得對方信任,因此被拒絕反而是意料之中的事。

    胡成也不氣惱,他和善的笑笑,繼續道:「我們此來並無別的意思,只想將我們之間的誤會解釋清楚,此舉對雙方俱是有利,還望閣下能行個方便。」

    那只土嶙卻根本不為所動,仍是冷冷的道:「我知道你們,殺死飛焰,打傷陸吾統領,對此事西王母非常生氣。但這些都輪不到我來管,我們的職責只是清除擅闖崑崙的人。我再說一次,趕快回去,否則雷暴一至,你們想走也走不了。」

    說話間只聽半空隱隱傳來一聲沉悶的雷鳴,土嶙抬頭望望,不理欲待再說的胡成,冷笑一聲拍拍胯下飛獸便升上半空,跟著一眾飛獸掉頭循來路飛回。

    想不到對方說走就走,胡成準備好的一大堆說辭完全派不上用場。他有些手足無措的看著漸漸遠去的眾土嶙,著急道:「怎麼辦?」

    原虎目測了一下那些飛獸的飛行速度,己方只要全力奔行,跟上並不是問題。他心道事到如今只好做回無賴了,便對眾人道:「跟上他們,總能找到西王母。」

    這也是目前唯一可行之道,因此所有人都表贊同,鄭清浪為修為稍弱的胡鈴施了一道「神行法」之後,一行人立刻向著土嶙追了上去。只見六人一條線般前後排開,躍離土丘在廣闊無垠的黑色平原上急速飛馳,很快就追到眾土嶙尾後。

    這時天空低垂的烏雲滾動越發劇烈,其中轟隆的悶雷聲也逐漸多了起來,風勢越來越大,並帶起大量的水氣,這一切,都是暴風雨將至的徵兆。

    奔跑間,原虎忽的想起那個土嶙再三的警告「如果雷暴一至,你們想走也走不了了……」這裡似乎叫做「大雷原」,再看這片平原連一根綠草也沒有,他心頭忽的掠過一陣寒意,難道說,那個雷暴就是指……

    噼啪!整個天地間忽的亮起一陣耀眼的白光,跟著就是一聲巨大的打雷聲響,在這一刻風勢達到頂點,已有一些雨滴砸到了原虎頭上。不過最讓他覺得不安的,則是遠處一道自天空直射而下的樹根一樣的落雷!

    分叉的落雷覆蓋方圓十餘丈的土地,整片泥土幾乎快給翻了過來,霎時空氣中傳來一股濃烈的臭雞蛋般的氣味,甚至一些細小的土渣直接飛濺到眾人身邊,威勢煞是嚇人。所有人均不約而同停下腳步,呆愣的看著遠處騰起的大股煙塵。

    轟隆轟隆!這邊餘勢未消,那邊又接連幾個炸雷落下,遠遠近近的打在平原之上,最近的離六人不過百餘丈遠。這時天空的烏雲有如墨染,天色幾乎完全黑了下來,豆大的雨點密集撒下,頃刻間就將眾人淋得落湯也似。

    「不好,此處非常古怪,繼續留在這兒恐怕要遭!」鄭清浪驚呼道。

    說話功夫又有數個落雷自天上砸了下來,不用說也知道,這就是所謂的「雷暴」了,照這樣下去,六人遲早會被炸個粉身碎骨。

    胡成快步跑上,大聲問原虎道:「山神,現在該怎麼辦?」

    最好的辦法當然是循原路退回,不過這麼一來誰知道還能不能再來,等若完全前功盡棄。而最重要的是,誰也不知道該怎麼退回去……還有一個辦法則是跟著前方已幾乎看不到身影的土嶙離開大雷原,不過看這落雷的頻率,眾人很有可能中途就被劈死,原虎思前想後,竟無一點可行的辦法。

    就在他苦惱之時,忽的腦中靈光一現,那些土嶙乘坐的飛獸速度並非快得不能追上,而且他們在半空飛行,更易遭受雷擊。但看剛才那傢伙一副有恃無恐的模樣,他們定有避開落雷的辦法。如果要想活命,就只有著落在他們身上!

    這時已不容原虎再有思考餘地,他迅快對幾人道:「石煉,還有鄭前輩請隨我來,我們去抓幾個土嶙,讓他們帶我們離開。成兄,你和胡薇在這兒別動,最好佈一個守護陣法避免雷擊,我們會盡快趕回來。」

    胡成等人立刻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但這麼做勢必會再次觸怒崑崙一方,對他們此行目的大為不利。因此胡成有些遲疑的道:「這麼做是否有點……。」

    他話音未落,只聽噼裡啪啦一陣亂響,雷暴來了次總爆發,遠遠近近數不清的落雷同時砸來,將他們四周全部罩住,一時間天空中的閃電亮得人眼都睜不開,被炸起的土塊以駭人的勢頭在半空亂飛。六人雖個個身手不凡,但在這樣的情勢下,也不禁齊齊趴在地上不敢稍有動彈。直到這陣猛雷過去,才爬起身來。

    「你們快去,我怕堅持不了多久。」胡成二話不說,立刻手結法印開始布起守護陣法。現在什麼都無所謂了,只有保住小命才最重要。

    原虎點點頭,向石煉打個眼色,三人運起全力,便如離弦之箭一般直向土嶙離去的方向衝去。一邊奔行,原虎一邊有些歉意的對鄭清浪道:「累得鄭前輩與我們一起犯上性命之險,我在這兒先向你道歉。」

    鄭清浪輕拈鬍鬚,呵呵大笑道:「山神哪裡的話,老兒我能在有生之年親至密境崑崙,已是無憾,這區區雷暴又算得什麼。倒是山神你臨機決斷,年紀輕輕便有大將之風,才叫人刮目相看。」只見他迎著漫天風雨昂首奔行,渾然不顧四周頻繁下落的炸雷,談笑自若,果然有老當益壯的前輩風範。

    受鄭清浪的豪情感染,原虎雄心頓起,他也大笑道:「前輩謬讚,我怎當得起。好!如此我不再多說,呆會兒前輩見機行事,速戰速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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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三人何等修為,全力奔行不多時已漸漸趕上飛離的土嶙。只見半空雷電雖急,但沒有一道落到土嶙的頭上,縱然有,在那只奇異飛獸的上空也自行劈到別處,原來那些飛獸竟有驅避雷電之能。不過這顯然影響了它們飛行的速度,因此原虎三人幾乎沒費多少工夫就來到這些飛獸的腳下。

    上方的土嶙們也發現了腳下三人,不過他們並沒有做出攻擊或別的舉動,仍駕馭著飛獸繼續向前飛行。或許在他們看來,下方追上來的三個人不過是垂死掙扎而已,用不了多久就會在這片平原上化為飛灰。

    見時機已到,原虎對石煉打個眼色,石煉倏的立定,在躍起的原虎腳底一托,已將原虎送上半空,炮彈般向一隻飛獸射去。同時鄭清浪也運起一道木行道法,飛向半空,待送走原虎,石煉揮揮手製出一股土浪捲向空中,而他人則藉著這股土浪一躍而起。就這麼三人先後迫向空中的飛獸群。

    料想不到這些人竟然膽大若此,土嶙無不顯出大怒之色,當下就有一半土嶙駕著飛獸迎了上來。原虎最先與對方接觸,三隻土嶙飛臨他的頭頂,兩只用手中的長矛直刺下來,還有一隻則指揮飛獸抓向他的肩膀。

    原虎打起十二分精神,看準長矛來勢一把抓去,哪知對方也非省油的燈,長矛微微後縮避過這一抓,隨後大力一頂,以更加迅疾的勢道再次戳下。原虎低估對方,這一下就落了下風,加之他人在半空根本沒有閃避的餘地,不由大叫不妙。

    這時那只飛獸爪子已挨上他的肩膀,原虎一狠心,乾脆任由它抓住自己,同時伸手摸出懷中楚劍所贈的短劍連續揮擊,間不容髮的擋過兩隻長矛。肩上如預料般傳來一陣劇痛,看來已經受傷,不過贏得這小小的喘息之機,原虎一擰腰弓身而起,雙腿藉著腰力反而踢向抓著自己的飛獸的頸部。

    駕馭飛獸的土嶙大喝一聲,俯下身子抓向原虎的腿,同時另兩名土嶙再次迫上刺向原虎腰側。就在頭頂土嶙的爪子快要抓上原虎雙腿之時,突然生出令他不敢相信的變故,只見原虎併攏的雙腿倏的分開,就如一把鉗子似的準確夾住他的的手臂。跟著原虎運起山神氣聚到肩膀向外一震,那飛獸痛苦的嘶鳴一聲鬆開爪子,他立刻屈起上半身抱住飛獸的脖子,正好以毫釐之差避過土嶙刺來的第二擊。

    雙腿用力,原虎爆喝一聲向下一扯,竟將土嶙拉下飛獸,向地面落去。這一下用力過猛,連飛獸也被帶得向下一沉,原虎不敢怠慢,連忙翻上飛獸的背。另兩名土嶙大驚,再顧不得圍攻原虎,齊齊飛下去救那名墜地的同伴。

    這時石煉和鄭清浪也各自搶上一隻飛獸,鄭清浪是制住了一名土嶙,坐在他的身後,令四周土嶙投鼠忌器不敢上前。石煉則和原虎一樣,直接把飛獸背上的土嶙趕了下去,這時剩下的土嶙們紛紛圍了上來,虎視眈眈的盯著三人。

    這麼片刻工夫天空雷暴越加的激烈,每一刻都有數百股雷電劈下落到廣闊的平原上,在半空看來甚是驚人。雖然飛獸有避雷的異能,但眼看無數閃耀著耀眼白光的雷柱在自己身前身後不住閃動,仍讓原虎心驚不已。

    翻上飛獸的同時,原虎就分出山神氣試圖控制它,幸好這東西已被土嶙馴化過,故只在原虎初上之時一陣驚慌,很快就在他的安撫下平靜下來。

    先時與他們說話的土嶙見原虎竟能這麼快控制飛獸,也大為驚異,他沉聲說道:「你們好大膽子,我已警告過讓你們離開,想不到你們竟然前來搶奪」避雷獸「,現在縱然避過雷暴,你們也休想再活著離開崑崙!」

    原虎急著去救胡成等人,無暇和對方解釋,只得快速道:「我們這麼做也是迫不得已,等出了這片大雷原,我定會向你們請罪。」說著一扯避雷獸向後飛去,石煉則緊跟而上,鄭清浪也不知用了什麼方法,使得他身前的土嶙也乖乖的駕著避雷獸跟著原虎他們向來路飛了回去。

    那名土嶙看著消失在暴風雨之中的原虎,冷然道:「我們走,趕快報告陸吾統領,集結人馬在旒圃池等著他們。」剩下的土嶙在他帶領下迅速飛走。

    沒過多久,原虎三人駕著避雷獸回到胡成等的身邊,只見他和胡薇胡鈴正高舉雙手撐起一個青白色的光罩,苦苦抵禦著不住在四周劈落的炸雷。三名狐妖臉上滿是豆大的水珠,也不知是雨水還是汗水,光罩周圍的土地被雷劈得惡形惡狀,看來已遭了不知多少下。見到飛來的原虎,他們臉色俱是一鬆。

    「山神再不來,恐怕只能找到三張燒焦的狐皮了。」胡成沖原虎露出一個苦笑,難得的拿自己開起了玩笑,也足見原虎回來得多麼及時。

    六人分乘三隻避雷獸,終於在大半個時辰之後走出大雷原。這裡的地域很奇特,兩塊毫不相關的區域就像被生拉硬扯到一起,之間完全沒有過渡,比如說現在,在六人身後不遠還是焦土千里,電閃雷鳴的大雷原,可前方卻又是一片廣闊的水澤地,大大小小的湖泊水潭緊緊挨靠。在水潭之間的沼澤地中長滿各種奇異的植物,許多原虎見所未見的飛鳥走獸徜徉其間,水潭中還不時冒起一些水獸的頭顱,仰天吼叫兩聲又沉入水中,充滿一派生機勃勃的景象。

    天空湛藍,白雲飄飄,若非大雷原的打雷聲還在背後響起,恐怕誰也無法相信剛才眾人還差點死在裡面。不過如此美麗的景色並未能讓一行欣賞多久,因為就在前方,天空中密密麻麻一大片黑點正嚴陣以待,卻是數百土嶙乘坐著各種怪異的飛獸封鎖了天空。地面上也有不少土嶙集結,看來對於原虎領頭的這群闖入著,崑崙已經出動不少守衛的部隊,誓要在這兒將他們攔下。

    在半空六人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過對方的,在原虎的示意下,三隻避雷獸降落到兩座水潭間的草地上,隨後被鄭清浪釋放的土嶙立刻帶著避雷獸飛了過去。

    在一大片翅膀扇動的響聲中,半空的土嶙迅速圍了過來,後面緊跟而至的則是或徒步,或騎著怪獸的同伴,聲勢倒也相當的大。在六人前方約三十丈的距離停下,一名騎著只渾身青色,翅膀生有美麗花紋的大鳥的土嶙越前飛來。

    「你們擅闖崑崙,還搶奪避雷獸,已犯了我崑崙禁令,立刻束手就擒,否則定殺無赦!」那名土嶙居高臨下對六人厲聲喝道。

    「看樣子,是要把咱們抓起來啊。」原虎有點無可奈何的撓了撓頭。

    「要不乾脆讓他們如願好了,說不定會把我們帶到西王母那兒,現在再起衝突,可能會更糟。」胡成想了想,對眾人提議道。

    「不行,如此只會讓對方看輕我們,有害無益。老夫絕不會受此辱!」鄭清浪看著半空土嶙,冷哼一聲,大有決不屈服之意。

    「鄭前輩說得對,這樣一來我們將處於極其不利的局面,再要和談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再說誰知道他們把咱們抓起來,會不會先關個十天半月。」原虎附和著鄭清浪的話,有道是一不做二不休,要硬就乾脆死硬到底。

    原虎和鄭清浪都這麼說了,胡成想想也覺有理,於是他也走出對那名土嶙道:「我們從神州而來,只為和談,絕沒有別的意思。方才不過為了保命,才不得已為之,如能帶我們面會西王母,定當面謝罪。」

    聽胡成這麼說,那土嶙也不答話,逕直拍拍青鳥飛回隊伍中。眾人正摸不透他的意思,忽聽對方陣中傳來一陣低沉的號角聲,跟著天上地下的土嶙們就像得到進攻的信號,一起緩緩的向眾人這邊壓了過來。

    「不好,看來要翻臉動手。」原虎低聲道,看來對方也是鐵了心要擒住他們。

    無奈之下,六人只好作出迎戰的準備,不過這兒是對方的地盤,他們又人多勢眾,能夠堅持多久,實在沒人能夠保證。

    鄭清浪不愧久經風浪,他絲毫不顯慌張,反冷靜的觀察敵方陣營,不一會兒他輕聲對原虎道:「山神掩護老夫,擒賊擒王!」說著伸手指了指。

    順著鄭清浪所指方向,原虎看到一名飛在隊伍最前方,騎著一隻長著翅膀,手提鐵矛好像隻猴子似的怪獸身上的土嶙。他的毛色不像別的土嶙那樣是灰黑白三色,而是相當耀眼的金黃色,這讓他在一眾土嶙中顯得相當引人注目,加上他飛在最前方,應該就是這幫土嶙的頭子了。

    原虎點點頭,再低聲對幾人吩咐一下,這才對鄭清浪道:「前輩小心了。」

    鄭清浪沒有回答,他望著那只土嶙,右手握拳,將拇指豎起,左手則握在右手的拇指上,食指翹起彎曲,結成一個古怪的法印,同時嘴裡輕聲疾唸咒語。

    原虎知他正在做準備,便不再說話,也凝神注意著對方逼近。一時間天空中眾怪獸翅膀扇起的狂風四下亂吹,地上坐騎吼叫聲此起彼伏,配上緩緩逼攏的土嶙,空氣中充滿一觸即發的危險氣息。

    終於,土嶙來到六人前方五丈左右的距離,領頭的那只土嶙慢慢舉起了手,隨著他這一舉,場上的氣氛立刻緊張到了極點!就在他將要向下一揮命令攻擊的剎那,一直默聲唸咒的鄭清浪忽的雙目暴睜,大喝一聲:「木行。天風萬刃!」

    他話音未落,只見半空之中無數銳利的風刃爆發開來,向四方激射而去,有的甚至就在土嶙的身旁出現,一時間半空之中怪獸嘶吼,土嶙驚喝,亂作一團。立有數十隻土嶙和怪獸被突如其來的風刃割傷墜下地來,飛撒的血花到處濺落。

    乘此機會,鄭清浪腳底騰起一股旋風,人已向那只土嶙飛去。原虎回頭大喝道:「成兄,掩護鄭前輩,石煉,跟我來!」說著伸腳在地上狠狠一踏,十餘隻潛地而來欲施突襲的土嶙還未躍出地面,就被原虎封在了地底。

    胡成答應一聲,疾退到一旁的水潭邊伸手一指:「妖法。狐。冰幕!」隨著他的喝聲,水潭中的水沖天而起,升到半空已凝作一堵結結實實的冰牆,緊跟著冰牆突的炸開,化為無數細小的冰屑鋪天蓋地的向半空土嶙吹去,帶起一股冰冷的寒風,這一下本已混亂的土嶙部隊更是潰不成軍。





第三章

    地面的土嶙部隊沒受到什麼攻擊,這時已殺了上來,百餘隻龐大怪獸衝來的威勢相當驚人,巨大的腳步聲幾乎連大地也快顫抖起來。深深吸口氣,原虎壓下心中的恐懼,回頭對胡薇道:「把水潭裡的水運過來,石煉,阻住他們!」

    胡薇答應一聲,運起法力對著另一座水潭一抬手,轟隆一聲大響中數丈見方的一個水球離潭而起,迅速向原虎這邊飛來。那邊石煉隻身上前,蹲下身子雙手虛按地面猛的向上一掀,奔上眾怪獸腳下的土地好像一張毯子般猛然抖了幾抖,萃不及防下最前面的幾隻怪獸立足不穩紛紛栽倒,後面收勢不及跟著倒下。

    原虎待水球到了自己頭頂,雙手迅速攪動幾下後對準半空水球一揮,只見隨著他的手勢,兩大股不住旋轉湧動的泥土離地而起與水球混作一團,並迅速攪拌起來,很快水球就成為一大團粘粘糊糊的泥漿。

    原虎對著後方趴在胡鈴肩頭的暴雪貂一個呼哨,暴雪貂會意,立刻跑了過來,而他則脫手甩出那團泥漿,然後將兩手向旁一分。泥漿球飛到正漸漸恢復隊形的敵方上空,跟著忽然張大,好似一張桌布般向下蓋去,頃刻間就將下面的怪獸土嶙們淹沒。暴雪貂正好跑了過來,也不用原虎吩咐,張口就是一股凍氣噴了過去。

    在暴雪貂無匹的凍氣下,泥漿瞬間凍結,這比之原虎單純用泥土阻止對方的效果要大上許多,這種凍土堅若鐵石,就算土嶙能夠掙脫,也非一時半會兒能夠辦到。就這麼在原虎的指揮下,幾人配合默契,竟一個照面就將大部分地面敵人給收拾,這樣的效果,如非親見,實難相信。

    就在這邊收拾停當的時候,那方鄭清浪也大顯神威,他在胡成冰幕的配合下很快就用數十片風刃迫開圍上的土嶙,然後就近凝起吹舞半空的冰屑結成一個冰箍,把那個領頭的土嶙連同胯下怪獸一起給封凍起來,然後全身而退。

    真個較量,原虎一行六人決不可能是數百土嶙怪獸的敵手,然而在幾人精妙的配合下,將妖法,道術以及山神氣的運用發揮到極致。這效果比之單純的法術疊加又大了許多倍,再加上攻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竟而得到這麼大的戰果。

    鄭清浪的猜測果然不錯,他擒住這只土嶙後,所有尚能活動的敵人都顯出不知所措的樣子,只是把他們圍個密不透風,卻沒再進攻。不過看他們的眼神,可說已將六人恨之入骨,一副必殺之而後快的模樣。

    「帶我們面見西王母,我們可保證不傷他性命。」鄭清浪高聲叫道。

    沒有回答,所有土嶙均用仇恨的眼神看著他們,六人大感不妙,原虎來到被冰箍束縛不得動彈的土嶙面前說道:「吩咐你的人帶我們去見西王母,到時候我們會立刻放了你。」

    哪知那土嶙極為不屑的閉上眼睛,大有隨你怎樣的架勢。難道這樣也不行?鄭清浪沉默片刻,一咬牙道:「如今也顧不得許多了,我唯有用式鬼道法的離魂之術,強行迫他開口。不過這麼一來可能令他腦子受到極大損傷。」

    「等等,鄭前輩,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了嗎?」原虎急忙攔住他道。

    「不行,看眼前之勢,這是唯一可行之計。」鄭清浪答道。誰都知道,這麼一來等於是給了對方極大的侮辱,彼此之間可能將再無任何轉圜餘地。

    就在這時,忽聽半空中土嶙一陣騷動,他們紛紛向後望去,滿臉驚喜之色,似乎正有什麼重要人物前來。原虎與鄭清浪對望一眼,不約而同看著前方,靜觀其變。不多時,眾人只感一陣狂風刮至,緊跟著一大股煙塵自遠方滾滾而來。

    這股風令原虎泛起熟悉的感覺,他向後望了望,發現胡鈴也露出思索神色。很快他就想起,忙低聲道:「大家小心,陸吾來了。」

    陸吾是崑崙的守護神,法力高強,眾人聞言無不心中一凜。果然,煙塵刮過,在眾人面前已多了一個虎身人立,面目如鬼魁梧之極的怪人,九條長尾在身後不住甩動,不是曾與原虎有過一面之緣的陸吾是誰?

    看到原虎和他身後的胡鈴,陸吾呆了一呆,隨即大怒道:「原來是你們!想不到你們竟能夠找到崑崙,究竟有什麼企圖!」

    見終於來了個肯說話的,雖還不知究竟能否解決問題,但眾人無不在心底舒了口氣。胡成走上前,再次開始他已失敗多次的講和:「我是狐妖族的長老胡成,這次自神州前來,是希望能夠化解和崑崙的矛盾,請你帶我們去見西王母。」

    哪知陸吾脾氣一點不比他的手下好,胡成話未說完,他已大喝道:「你們狐妖族殺死飛焰,我要你們交出兇手,那族長又將我打傷,這樣還有什麼好談的?」

    胡成連忙解釋道:「那時我族長不知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一時誤會,這才和統領動手。事後得知追悔莫及,所以才派我們前來,希望化解干戈。」

    「等等,你們是怎麼來的?」陸吾還待再說,忽的想起一事,急忙問道。

    「我們是從東海員嶠山火山口內的那個陣法而來,我族中一位長老曾在千餘年前無意到此,留下了記載。」胡成不知他的意思,唯有老實答道。

    「員嶠山……那裡的陣法竟還能用?這麼說,你們手上有霜雪珠了…快把它交出來!」陸吾不住喃喃自語,臉上神色忽的變得緊張無比。

    「我們沒有霜雪珠。」原虎心道這霜雪珠果然是進入崑崙的關鍵。

    「不可能,沒有霜雪珠,你們怎可能引動陰陽二氣,發動陣法來到此處?我再說一次,趕快把霜雪珠交出來!」陸吾不理會原虎的話,再走上一步。

    「哼,須知世上並非只有霜雪珠才能引動陰陽二氣。」鄭清浪在一旁冷冷道。

    「哦?快說,還有什麼東西,你們用什麼進來的?」聽到鄭清浪的話,陸吾竟比先才還要緊張,一連聲的追問道。

    雖然不知道陸吾為何會這麼著緊,但原虎想如能乘機博得他的好感,說不定會讓事情有所轉機,於是他招呼暴雪貂過來,對陸吾道:「統領可知這是什麼?」

    「我對你們神州的靈獸所知不多,別和我兜圈子,趕快說你們是怎麼來的。」陸吾匆匆看了暴雪貂一眼,就不耐煩的催促原虎道。

    接連被陸吾這麼呼來喝去,縱然這次是狐妖族有求而來,脾氣急躁的胡薇也不禁微微變色,她正要譏嘲幾句,卻被眼明手快的胡成趕緊摀住了嘴。

    「它名叫暴雪貂,是神州上的一種頂級靈獸,能呼喚暴風雪,顱內丹珠則是不輸於霜雪珠的寶物……」跟著原虎將他們如何利用暴雪貂的丹珠代替霜雪珠引動陣法,從而進入崑崙的前因後果說了一遍。

    等他說完,陸吾將信將疑的打量著蹲在原虎肩上的暴雪貂,忽的,他突然出手一把向暴雪貂抓去。這麼突如其來的攻擊令得所有人俱都大吃一驚,原虎不加思索一把架住陸吾這一抓,暴雪貂乘機對著陸吾的手張口噴出一股凍氣,同時靈活的躍向後方。陸吾這一動,後面躍躍欲試的土嶙們全都一擁而上,這邊鄭清浪見勢不妙,也和胡成等搶了過來,眼看雙方又要打起來。

    「你們退下!」這時陸吾喝退土嶙,鄭清浪等隨即也停下腳步。

    「好傢伙,真是厲害。」陸吾捂著被凍得覆上一層白霜的手腕歎道「現在我信了,這小東西的內丹一定不遜於霜雪珠。」

    「是啊,我第一次遇上它,也吃了不小的虧。」原虎見氣氛有所緩和,乾脆乘熱打鐵希望藉機拉近彼此的距離,也好去見西王母。

    「把這小東西交給我,我可帶你們去見西王母。」哪知陸吾把臉一板。

    「什麼,為什麼?」原虎大是愕然,不明白陸吾怎麼突然又對暴雪貂感興趣。

    「我不能放過任何有可能威脅到我們崑崙的東西,這只暴雪貂顱內丹珠與霜雪珠無二,你把它交給我,我可滿足你們的要求。」陸吾指著暴雪貂道。

    見陸吾已經提出的條件,要交換的又是與他們無關的暴雪貂,當下胡成就差點脫口答應,幸好想起此貂是原虎所養,這才硬生生止住。一時間幾對眼睛全都望向原虎,看他怎麼回答。

    這無疑是一個契機,原虎也有些意動,然而想起這小傢伙雖然有些持寵生驕,但也幾次三番救過自己性命,再則它的精神已與自己聯繫在一起,從某種意義上說,暴雪貂就等同一個山鬼,叫原虎如何忍心犧牲它?或許已經從陸吾的話中預感到什麼。暴雪貂輕輕趴到原虎腳邊,可憐兮兮的望著他,一副哀求模樣。

    原虎深深的吸了口氣,已然下定決心,他對陸吾搖了搖頭:「不行。」

    此言一出,不僅陸吾,胡成這方臉色也大是難看。當下胡薇就沉聲道:「山神莫忘了自己究竟為何而來,難道真連這麼個靈獸也捨不得麼?」

    陸吾也道:「今天無論如何我也要殺了這小東西,取出丹珠。所以我奉勸你還是現在就把它交給我,以免一會兒翻臉動手。」

    原虎脾氣再好,這時也不禁怒火中燒,他倔勁上來,當下便說:「陸吾統領既然有興趣,不妨劃下道來,如果你夠本事,就來搶試試吧。」

    沒想到面前這小子竟敢跟自己這麼說話,何況還是在崑崙,這麼多手下的面前。陸吾不怒反笑,當下哈哈大笑道:「好,有膽,給我殺了他!」說著將手一招,後面待命的土嶙便駕著各種怪獸逼了上來。

    場上形勢再次危險到極點,胡成滿頭大汗,著急的不住對原虎道:「山神,請再想想,請再想想。小不忍,則亂大謀啊……」

    鄭清浪一直沒有表態,只是饒有興趣的看著劍拔弩張的雙方,眼中光彩連連,也不知這位老人現在究竟在打些什麼主意。

    胡薇則直接退到一旁,冷然道:「這是你個人的事,山神,恕我兩不偏幫了……咦?鈴丫頭,你做什麼?」卻是胡鈴悶聲不響的走到原虎身邊與他並立。

    原虎突然有一種很想笑的衝動,正如胡薇所說,自己究竟為何而來?現在到了這個地步,狐妖族的兩大長老竟置身事外,難道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破除哪怕一絲人族和妖族間的成見?在對方眼裡,自己和狐妖族真的完全只是互相利用的關係?所以一旦自己所為不合他們的利益,他們就能毫不猶豫的不管不顧?但胡鈴出人意料的舉動再次讓原虎感到一絲溫暖,正如小蘭和斑他們一樣,妖族總會有一些願意與人族親近的人,只要還有這些妖怪的存在,不,或者說神州五族之中還有這樣的人,原虎感覺自己所做的一切努力就不是白費!

    「謝謝你。」原虎呼了口氣,對胡鈴微微一笑。

    「你說過來這兒要保護我的,可不要食言啊。」胡鈴臉上還是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冷艷模樣,但她的話語,卻已不再那麼冰冷。

    「好…石煉,就讓他們看看西嶺的本事。」原虎提聚起體內山神氣就要出手。

    突然,只見本是滿臉怒容的陸吾神情微微一變,臉上儘是疑惑和不解的神色,他眼神不住閃爍,並不住點頭,就像是在聽什麼人的訓示一般。看見他奇怪的模樣,原虎心下起疑,便示意石煉不忙搶先出手。

    片刻,陸吾忽然一招手,本已圍上的土嶙再次退了下去,他抬起頭盯著原虎看了半晌,最後很不甘心的歎了口氣:「跟我來,西王母要見你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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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這個變化來得實在太過突然,先時用盡手段也無法達到目的,如今本已沒了希望,西王母卻突然表示想見他們。眾人無不愕然,還是胡成最先反應過來,他忍不住高興的拍了下手,露出種絕處逢生的喜悅。

    也不理會六人反應,陸吾回頭高聲道:「牽六隻化蛇過來。」立刻有土嶙牽上六隻長著豺狼頭顱,蛇的身體,兩翼生著寬大羽翅的怪獸走上。

    「騎上去,我的部下會帶你們到增城,我在那兒等你們。」陸吾冷冷的說道,跟著他想了想又道:「一路上最好別耍什麼花樣。」隨後自身下湧起一股狂風,霎時間人已不見了蹤影,想是先到增城去做迎接六人的「準備」了。

    陸吾一走,場上就剩下六人面對著神色不善的土嶙,幾人面面相覷,還是鄭清浪呵呵一笑道:「還看什麼,這就走吧。」率先跨上一隻化蛇。

    於是眾人紛紛騎上,胡成悄悄走到原虎身邊,小心的道:「山神,方纔我……」

    「算了,你也是為你們狐妖族,不必在意。」這時原虎怒氣已消,剛才胡成胡薇的行為也就沒怎麼放在心上,反正他也並未完全沒有心理準備。

    胡成還想說什麼,但猶豫了一下終還是忍住,騎上了最後一隻化蛇。在一隻土嶙的呼喝下,六隻化蛇齊齊尖鳴一聲,展動翅膀輕輕巧巧的飛了起來。而一眾土嶙則駕著各式怪獸在六人上下左右的空中不緊不慢的飛行著,看樣子說是帶路,其實根本就是監視,就這樣,一行人懷著不同的心情向前飛去。

    連綴大小湖泊水潭的沼澤在眾人身下一掠而過,反射著天上陽光的水面就像一顆顆的珍珠,不少怪獸自長草叢中或水中抬起頭望著天上的過客,吼聲不斷。化蛇飛行極速,不一會兒就到了一座巨大的湖泊上空,這座湖泊的湖水竟是淡淡的紅色,表面水汽氤氳,虛無縹緲,讓人看不真切。

    原虎極目看去,竟無法望見湖泊盡頭,足見其廣大。在湖面的煙霧中,有無數大大小小的虛影晃動,從中不時傳來一兩聲鳴叫,也不知裡面都是些什麼怪物。原虎有心詢問,無奈先時與眾土嶙結怨太深,想來對方也不會理會自己,唯有作罷,只是凝目下望,希望能看個真切。

    忽然,煙氣中一束粗大的黑影對準原虎直衝而上,還未明白怎麼回事,原虎眼前已多了條長長的脖子,由下至上逐漸變細,頂端是一個小小的蜥蜴樣的頭顱。不過這只是相對怪獸的脖子而言,與它的頭相比,原虎連同化蛇還不及其十分之一。怪獸頭頸還在不住淌著淡紅色的水,看來是剛從湖水中冒出,它好奇的打量了驚訝不已的原虎一番,發出一聲低沉悠遠的悶吼,便又縮了回去,底下立刻傳來重物拍擊水面的嘩啦聲響以及不少動物受驚的吼叫。

    相比目瞪口呆的原虎,化蛇卻相當平靜,仍是跟著隊伍不緊不慢的飛行。這時他身旁一隻土嶙突然道:「你最好飛高一點,別老是盯著下面。旒圃池裡凶獸不少,剛才的」蛇龍「性格溫順,不會傷人,要是你遇上喜食飛獸的」犀蛆獸「或者出來捕獵的」飛蛹「,恐怕連命都難保。」

    原虎啊啊的答應幾聲,雖有些不甘心,但想到此處異獸不少,別真要惹上什麼麻煩才好,便駕著化蛇再升上數十丈。約大半個時辰後,一眾人越過旒圃池繼續前進,緊靠著旒圃池的,是一大片廣闊的奇異密林,底下樹木密密層層,呈現各種怪異的姿態,不止是綠色,紅、黃、橙、紫……種種色彩互相混雜一起,就好像在眾人眼前展開一塊巨大的萬花筒,奇異處怎麼也說不完。

    密林盡頭,遠遠的就可望見一座高聳雲霄的山峰,自半山腰以上雲霧繚繞,從中隱隱現出不少紅牆綠瓦,看來那兒就是陸吾口中的增城了。漸漸飛近,原虎等人才感到這座山峰的巨大,遠遠的他們就被迎面而來的那種充塞天地之間壓倒一切的氣勢給俘獲,面對這座高山,每一個人都生出自己微不足道的感覺。

    一頭扎進厚厚的雲霧,原虎立刻被撲面而來的白雲包裹,一尺之內便再也看不清任何東西,只從身邊隱隱傳來的翅膀扇動聲他才知道自己仍是和大隊一起飛行。飛著飛著,原虎忽的感到似乎有什麼巨大之極的東西從自己身旁無聲無息的滑過,然而他卻看不見任何東西,可是背後猛然滲起的雞皮疙瘩清晰無誤的告訴他,在他身旁,正有什麼可怕之極的生物在盤繞著,窺視著他。

    「別動,」糜龍「負責包圍增城,監視一切穿過雲牆的生物,你只要沒有太大的動作,它們不會攻擊你。」這時一個聲音在原虎耳旁道,正是先才那只土嶙。

    就在這時,雲霧中猛的滑過一段大得離譜的黑影,其粗怕不有十丈方圓,長得更是望不到頭,偏偏行動時沒有一點聲息。同時原虎鼻中嗅到一股中人欲嘔的腥臭,暗道一聲厲害,他連忙收攝心神穩穩坐在化身背上,不敢稍有異動。

    再過一會兒,一隊人終於脫離雲牆。原虎驟覺眼前一亮,視線重又恢復,隨即被眼前所見弄至說不出話來。就在他們面前,雲牆與後方山體之間隔有約千丈的空隙,在這段空間中,無數奇異的鳥獸翱翔天際,除了他們已見過的青鳥,避雷獸和化蛇外,更多則是見所未見的異種。這些異獸就像蜂窩外的蜜蜂,密密麻麻的圍著直頂到天際的山峰飛翔著,原虎甚至生出他們會一頭撞進去的錯覺。

    更令原虎覺得震撼的是,前方高達萬仞,上頂天,下立地,有如擎天之柱的山峰上,自半山腰起,整座山峰的巖壁全部被一層一層,重重疊疊的房舍宮殿所覆蓋。紅牆綠瓦,飛簷樓閣,百丈高塔,斗井雕欄……這些縱然在神州最繁盛的都市也難得找到幾座的或精美,或霸氣,或莊嚴肅穆,或別具匠心的建築,此刻以一種多得充塞你的視野,佔據所有空間的姿態沿著山體層層而上,其間飛瀑直下千尺,花樹掩映,甚至還有順山勢流淌的溝渠小溪,所有的一切構成了一座完全構建在山巖上,有著震撼人心的偉力與奇異和諧美感的巨大城市。

    所有的人,都被眼前出現的壯闊景色所震撼,眼望著一直沿山體蔓延到雲霄的重疊房舍,鄭清浪禁不住老淚縱橫:「增城九重…增城九重…那些記載,又怎能形容其萬一?老夫有生之年能到此,縱死也無憾矣。」

    原虎等人也露出敬畏的神色,一個個說不出話來。忽聞身後一聲「哞∼昂」的怪異低吼,原虎禁不住回過頭。只見一個頂生十餘隻粗若巨木的尖角,鷹喙,覆滿黑色鱗片的蛇頭自雲牆中冒出,它再發出一聲方纔的悶吼,幾下盤扭又升高百餘丈,跟著再一頭扎進雲牆中。隨著這一動,怪獸的身子也有一段露出,它的身體像蛇,但粗大得讓原虎有面對一座小山的感覺,青紅綠三色巨鱗交錯,表面生滿大大小小的瘤子,腹下全是密密麻麻不住蠕動的觸手,便像只放大萬倍的千足蟲,也不知這樣的東西是怎麼飛起來的,隨著怪獸出現,一股腥風撲面吹來。

    這一隻怪獸還未完全隱沒,在雲牆上下又有數十隻大小不一的同種怪獸紛紛現身,最大的一隻竟比原虎方纔所見還要大上十餘倍,但見它們在雲牆之中鑽進鑽出,嚇得四周飛舞的鳥獸齊齊驚聲嘶叫,其情景當真讓人毛骨悚然。

    「是糜龍,糜龍竟然現身了……。」土嶙們無不露出極其驚訝的表情,一時間交頭接耳,看來這種叫糜龍的生物現身是件很少見的事。

    這時前方增城之中再次升起一大隊飛獸,卻是另一隻土嶙部隊,為數約有上千。很快對方飛近,一隻同樣身體金色的土嶙當先叫道:「奉陸吾統領之令前來迎接各位貴客,請雖我們下去。」說著新來的隊伍再次在原虎等人外圍了一圈。

    看來陸吾對己方還真是重視過頭了,竟擺出這麼大陣仗。原虎與鄭清浪相視苦笑,無奈只好在對方的列隊「歡迎」下向增城降落下去。

    他們落下的地點是整座山峰的中下部,這處沒什麼房舍,而是全部開鑿為一整片闊大的平台。平台之上停歇有不少異獸,背上鞍蹬齊全,看來全是土嶙的坐騎,並不時有大隊小隊的土嶙駕著飛獸起起落落。這邊千餘人降落,也只佔去平台一小塊地方,並且六人一下化蛇,立刻就被趕來的土嶙給圍住。

    這些土嶙全部騎著一種長得像狗,但四肢極長,並在足底生有吸盤的異獸,在打量六人一會兒後,一名土嶙牽過六匹同樣的異獸,並示意一行人騎上。隨後在對方的圍拱下,一行人便浩浩蕩蕩的向山上出發了。

    這異獸奔跑速度很快,特別是足底的吸盤很適合爬山,因此一路行上如履平地,千餘丈的高峰轉瞬即過,漸漸接近山頂的部位。他們一路都是行進在各處分割成塊的屋舍間類似道路的地方,因此原虎只能看見路兩旁的房屋,未能深入,饒是如此,沿路所見也足以讓他大開眼界。

    路上不時有土嶙乘著這種異獸行過,還有徒步的,有的背負包裹,有的扛著各種東西,似乎都是百姓之類,難道說崑崙的居民全是這樣的東西?不過很快原虎就發現有長得像人的了,那是迎面而來的一頂四匹飛馬所拉的車架,但四面開通能一眼望進去。裡面所坐是一名身披霓裳,長得就像極美的人族女子,但面刺紅色異紋,神態端莊高傲,赤裸的足部竟是一對爪子的怪人。

    見到她,一路之上所有土嶙紛紛行禮,足見其身份高貴。看到原虎一行,她只是好奇的瞟了一眼,並沒什麼表示,跟著兩方交錯而過。原虎向鄭清浪看去,後者搖了搖頭,表示也不知道這是什麼人。不過隨著他們漸漸上到山峰上部,這樣的「女子」便越來越多,所有的人都穿著華麗,神情間一副高不可攀的模樣,並且原虎沒有看到長得像男人的傢伙,難道這兒只有女人?

    很快他們來到一座華美的宮殿外,這裡的衛兵已不是土嶙,而全部換做那些長相秀美的女子,她們個個身著鎧甲,手執兵刃,配上如花容顏,別有一番英姿颯爽的美態。土嶙頭領跑上恭敬的對一名衛兵行禮,跟著向六人指了指,似乎在做交接,然後他走回一聲呼哨,土嶙們騎上異獸,轉眼就退了出去。

    「這地方怎麼這麼古怪?」後面胡鈴忍不住小聲問道。

    「我也不知道,呆會兒見機行事吧。」原虎苦笑道,一路上他已看到太多奇景怪事,早就有些麻木,恐怕就算面前這些美女衛兵突然全部變做面目猙獰的怪獸,他也不會太過驚訝了。

    「眾位貴客是否需要休息?」一名面上刺著像漩渦般雲紋的女衛士走上問道,她說著流利的人族語言,聲音嬌脆很是好聽,態度也相當的客氣……

    「不了,能否立刻帶我們去見西王母陛下?」看到胡成和胡薇的焦急模樣,原虎再悄悄徵得鄭清浪的同意,於是對那名女衛士道。

    「那好,請隨我來。」女衛士一擺手,當先而行,並示意六人跟上。

    跟著這名衛士,六人徑直走入前面的宮殿,這座宮殿非常華麗,由門口至殿尾大約三十餘丈,一條織繡著精美鳥獸圖案的地毯一直延伸至末。兩旁十二根粗大銅柱掛著一圈宮燈,兩旁每隔十步就站著一名衛士,殿末是一座三丈來高的鑾台,高高的寶座上端坐著一名盛裝婦人,而在她腳下慵懶的趴著一隻丈長怪獸。

    看來那個婦人就是傳說中能夠煉製不死藥的西王母了,一時間諸人各懷心事,隨著帶路的女衛士走了過去。走到近前他們才發現,鑾台之下左邊立著一名頰刺青色水紋的女官,一席柔軟薄袍將其身體線條勾勒無遺,在她肩頭,一隻火紅色的幼鳥蹲立;而右邊,就是神色不善的老朋友,崑崙守護神陸吾了。

    「神州狐妖族長老胡成胡薇,帶同胡鈴奉族長之命,拜見西王母陛下。」胡成也算年久成精了,一瞬間確定鑾台上婦人的身份,立刻恭敬拜了下去。



第五章

    那名盛裝婦人微微點了點頭,柔聲道:「我知道你們的來意。能找到這兒,也算不容易了,你們的事,我呆會兒會跟你們談。」

    說著她將頭轉向原虎和鄭清浪,微笑道:「如果我沒猜錯,你是山神吧?不知是神州那座山脈之主?這位老先生是?」

    鄭清浪見她詢問,不卑不亢的拱手呵呵一笑,朗聲道:「人族極東國鄭清浪,不值一提,今日能拜會西王母,實是三生有幸。

    原虎注意看過去,卻發現自己無論怎麼努力,也無法將西王母的真面目看個清楚。她的臉沒有任何遮掩,但原虎卻總不能在心中對她的模樣形成具體的印象,就好像這刻看著她,但無論如何也記不住,這種感覺他還是第一次遇到。

    忽然他發覺胡成等人都神色奇怪的看著他,這才驚覺自己只顧目不轉睛的打量西王母,還沒回答她的問話,此舉極不禮貌,立刻引來陸吾怒目而視,旁邊那名女官反而仍是神色淡然,不顯喜怒。

    「在下西嶺原虎,這是我屬下石煉,拜會西王母。」原虎趕緊抱拳一禮。

    「原來西嶺山神已經變了人。兩千八百年前我曾和當時神州的西嶺山神」無祈「有過交往,對他很是欽佩。沒想一晃這麼多年過去,已是物是人非,你可是從他手上接的山神玉?」西王母微顯意外的道,說著露出回憶神色。

    無祈?這又是誰?原虎一邊求助的往石煉看去,一邊答道:「我的前任是」赤松「前輩,他於一年多前身死,我這才接管西嶺山神之位。」

    石煉則跟著說道:「小人初次成形之時,西嶺山神是」羽仙「大人,跟著是」赤松「大人,然後是原虎大人,無祈是誰,小人也沒聽過。」

    「石煉已是現在西嶺山鬼之中修行年月最高的。」原虎在一旁補充道。

    「想不到歲月匆匆,如今已沒人記得他了。」西王母有些傷感的唏噓道,跟著她凝目注視原虎:「山神能在一年之內得到山神玉的承認,登上山神之位,據我所知,四州之上也未有先例,比之當年無祈亦猶有過之,當真是英雄出少年。」

    這樣誇獎的話,原虎已自不同的人口中聽到很多次,然而現在他面對的是據說地位能與天界玉帝平起平坐的西王母,光看她活了那麼久,也知大不簡單。這樣的話自她嘴裡說出來,份量自然又不一樣,因此原虎心裡也感到一陣驕傲。

    「諸位遠道而來,我本該略盡地主之誼,但因崑崙本身的關係,我們並不怎麼歡迎外人闖入,因此我的子民們對你們有一點小小誤會,還望不要放在心上。」頓了頓,西王母柔聲對眾人致歉道。

    聽西王母的語氣,似乎對己方並無惡感,也絲毫沒有提起與狐妖族的矛盾,難道此次歷盡千辛萬苦才得到這兒,終於能苦盡甘來了麼?想到這兒原虎不由向胡成望去,發現他也微露喜色,看來和自己想到一塊兒去了。

    「西王母陛下,那這次我們間的誤會……」胡成小心翼翼的提醒道。

    哪知他話還未說完,陸吾立刻打斷了他,反身對著西王母躬身一拜道:「王母,飛焰被那只狐妖族的小狐狸用」九芝天華丹「誘出殺死,讓您的」九儀反生陣「在最後關頭功虧一簣,此舉已不容我們善罷甘休。加之屬下前去狐妖族索要兇手,反被他們族長無禮打傷,這次這些人來,恐怕也未必安得什麼好心。」

    「九儀反生陣」?諸人還是第一次聽說這樣的東西,似乎胡鈴殺死鳳凰就與此有莫大干係,而且還對西王母影響不小。原虎與胡成面面相覷,跟著他望向鄭清浪,卻見他露出苦苦思索的表情,似乎在努力回想什麼。

    「西王母,這個」九儀反生陣「是?不知我們可能做些什麼補救……」胡成心裡暗叫不好,本以為雙方只是單純誤會失和,哪知橫裡竟又殺出這麼個東西。

    「補救?你們這些凡夫俗子拿什麼來補救?你能有辦法讓它在三年之內長為成鳥麼!」陸吾冷笑幾聲,忽的指著女官肩上的那只紅色幼鳥怒聲道。

    原來那就是被胡鈴殺死的鳳凰轉生,像這類頂級靈獸長成極其不易,別說三年,就算三十年也難以辦到。胡成一時語塞,顯得有些不知所措。

    「九儀反生陣?難道,就是四大天師合力煉製,傳聞能夠起死回生,使時光倒轉的陣法?」鄭清浪忽的失聲叫道。

    「哼,算你有些見識,王母為此陣準備百年,最後只需成年鳳凰血便可引動。哪知、哪知這個狐妖竟把飛焰殺死……」陸吾越說越氣,連聲音也顫抖起來。

    「鄭前輩,這個九儀反生陣究竟有什麼作用?」原虎悄悄問鄭清浪道。

    「傳聞九儀反生陣是天界四大天師張道陵,葛仙翁,邱洪濟以及許旌陽共同煉製的一種絕頂陣法,能聚天地之氣讓陣中時間倒轉,最是神奇不過。四大天師煉成之初便即力竭,此後再沒有施展,沒想到今日竟會在這兒再次聽到。不過我所知道的也只是一些傳聞,究竟具體如何,我並不清楚。」鄭清浪對原虎說道。

    四大天師也只是煉成,沒有施展,還能讓時光倒轉?聽起來似乎很神奇啊,原虎對這類法術並沒什麼概念,因此只是驚歎一番,並沒有像鄭清浪那麼大感觸。

    忽的,他的耳中傳來鄭清浪的密音:「使用這種陣法有違天地運行之理,因此四大天師才不肯施展,就連西王母也準備達百年之久,可見此陣厲害。如果我沒有猜錯,崑崙定是有極其重要的人物將死,因此西王母才想利用此陣倒轉時間延續其性命,所以那陸吾才會對殺死鳳凰的狐妖族恨之入骨。」

    「什麼!?」原虎一下轉頭望著鄭清浪,滿臉不敢置信的神色。這個猜測非常大膽,但也很有用,看來崑崙之內定是有些非常變故。

    「崑崙不是有不死藥嗎?為何西王母還要費心弄這個九儀反生陣?」原虎也以密音詢問道。他對山神氣控制自如,吐出一根氣絲凝聚聲線對他而言輕而易舉。

    「老夫也在奇怪,難道說傳聞中的不死藥有什麼問題,或者根本不存在?」鄭清浪迷惑的答道,他的聲音裡有一種很奇怪的意味。

    這時場上的爭吵也到了白熱化,陸吾不住要求西王母不要輕易放過狐妖族,甚至準備將胡成等人扣押下來。可憐胡成百般辯解也無濟於事,真的只差把肚子剖開來表示誠心了,西王母卻一直沒有任何表示,任由下方爭吵。

    「你們別說了,鳳凰是我殺的,一人做事一人當,本姑娘任由你處置,這下你滿意了吧。」一直皺著眉頭的胡鈴忽的對陸吾大聲叫道。

    「虧你還敢來,我自然不會放過你。不過你們狐妖族也非好東西,我看你們此次前來,恐怕不止想講和,還打有別的主意吧?」陸吾冷笑道。

    「你說誰不是好東西!?」胡薇面色一沉就要發作,總算她想起族長派自己和胡成前來的目的,硬生生將後面的話吞了回去。

    原虎見勢不對,連忙站出對鑾台上西王母道:「王母,我以山神的身份保證,胡姑娘絕非有心殺死鳳凰,更不知會引起這麼嚴重的後果,還望你能明察。不知此事我可能幫上什麼忙?西嶺雖不如崑崙,但只要我有的,必定雙手奉上。」

    「還是那句話,只要你能讓飛焰在三年之內長為成鳥,我陸吾向你磕頭認罪都可以,否則一切都是枉然。」陸吾並不領原虎的情。

    山神氣可以使植物加速生長,對動物自然沒這個功效,原虎有些為難的撓了撓腦袋,還待再說,卻又不知該從何說起,唯有僵在那兒。胡成那方連受陸吾呵斥,胡成知道再怎麼解釋也打消不了陸吾的念頭,因此也不再說,只是看著在鑾台上沉思不語的西王母,看她最後如何示下。

    這時,一直泥塑般不言不動的那名女官忽的開口對原虎道:「山神,方纔你說,願意盡力提供幫助,這話不知是真是假?」

    「啊,真有我能幫忙的地方,一定全力以赴。」原虎愣了一下,依實答道。

    聽她這話,陸吾奇怪的道:「女魅,你這是什麼意思?」

    那個叫女魅的女官淡淡道:「我突然有一個主意,可能會對事情有所幫助。」

    「什麼主意?你的腦子裡又在想些什麼?」陸吾滿臉不解。不過非只是他,在場所有人都露出副急欲知道的表情。

    「你別急,待我問問王母看行不行。」女魅說著嘴唇微動,顯正以密音相詢。

    一直閉目沉思的西王母突然輕咦了一聲,並坐直身子,顯然這時女魅所說的事定對她有很大震動。這一來胡成等人越發的緊張起來,眼巴巴的看著女魅和西王母,就連陸吾也受到感染,露出一絲焦急之色。

    「嗯…說不定可行。」這時西王母突然喃喃自語的道,隨後她對原虎道:「山神,我又一個不情之請,不知一會兒可與你單獨相商?」

    西王母這麼一說,等於是事情已出現轉機,不知胡成等,就連原虎心裡也不由鬆了口氣,他毫不猶豫的道:「沒問題,但憑王母吩咐。」

    西王母對疑惑的陸吾道:「我知道你也很著急,一會兒也跟我來好了。」

    然後她這才對胡成等人道:「其實對於鳳凰一事,我並不怎麼怪罪狐妖族,不過它牽連太過廣大,因此陸吾才會這麼焦急。現在我們有個辦法可以一試,需要山神幫忙,請狐妖族和人族的朋友先下去歇息可好?」

    說著後面兩名女衛士走上將鄭清浪等引向殿外客舍,胡成有心還想說些什麼,但終於作罷。鄭清浪在經過原虎身邊時小聲道:「不知他們想做什麼,你見機行事,有什麼困難可找我商量。」原虎心下感激,連忙點了點頭。

    胡鈴走過時則道:「要我死或什麼你儘管答應,反正我來就沒準備活著回去。」

    對她的話,原虎唯有無奈苦笑,他拍拍胡鈴的香肩示意她不必擔心:「不會有事的,我既然答應保你周全,就一定可以做到。」

    等到幾人全部下去,西王母將手向殿後一迎:「山神,請隨我來。」

    看到跟在原虎身後的石煉,陸吾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西王母擺擺手阻住他道:「山神山鬼從來形影不離,讓他跟著去吧,沒有關係。」

    在女魅的帶領下,幾人來到大殿後一處似是議事廳的地方,西王母屏退侍立門口的兩名女衛士,這才對原虎道:「我為何找上山神,你應該已猜到了吧?」

    「可是要借助我的山神氣?」原虎點了點頭,在西王母示意下坐入身後椅內。

    「據我所知,山神氣不僅能操控土木,在療傷這一方面也極具神效,如果氣息充足的話,就算內腑盡碎,手足折斷也能復員如初,不知是不是?」侍立在西王母身後左側的女魅這時插嘴問道。

    原虎知道現在做些無謂的謙虛也沒什麼用,乾脆點頭答道:「不錯。」

    「那就太好了,我們正是打算借助山神氣的奇效,希望還能做一些挽回。王母,現在是否可以對山神做下說明?」女魅向西王母請示道。

    「我想,那位鄭先生已經把大致的事對山神講了吧?」西王母忽然笑道。

    原虎微微一驚,這才知道西王母已經把他和鄭清浪間的密語聽了去。他遂點頭道:「是的,不知西王母想用九儀反生陣救什麼人?」

    「這個陣法是我留給自己用的。」哪知西王母輕輕一歎對原虎道。

    「什麼!?這、這怎麼可能?」原虎大吃一驚,幾乎要跳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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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你以為神仙就不會死了?」西王母似笑非笑的看著原虎的反應。

    「這…是,我一直都以為神仙會永遠活著。」原虎迷惑的道,難道自己錯了?

    「這個世上,又怎會有不死的人?神仙也一樣,不過比凡人活得久一些罷了。否則我崑崙的不死藥,又怎麼會連天界也覬覦。」西王母蔚然歎道。

    「說起不死藥,王母為何不自己服用,卻還費力弄這個九儀反生陣?據鄭前輩說,此陣有違天和,用的話似乎不太好。」原虎突然想起道。

    「哼,都是你們這些凡間的人胡亂傳說,所以才搞得我們崑崙將自己封閉起來,與世隔絕。這個世上既沒有不死的人,又怎麼會有不死的藥?就連西天法力無邊的大如來佛祖也有死期,再追求不死,不是太可笑了麼!」陸吾忽的冷笑道。

    「這麼說崑崙有不死神藥,都是假的咯?」原虎還似有些不相信。

    「我知道你們下界是怎麼傳說的,當年南瞻部州那個周穆王無意中闖入崑崙,容王母好心收留,給他吃了些強身健體的異果,所以比普通人多活了幾年。結果他回去後依王母吩咐閉口不提這裡的事,反而在愚夫胡亂傳說下變成吃了什麼不死藥。後來為免麻煩,王母將他再次接來崑崙,所以世人才找他不到,真的算起,他不過活了三百一十七歲,離不死可天差地遠。你要不信,他的墳還在第四重增城,恐怕屍骨已化為朽土不知多少年了。」對原虎的話,陸吾極為不屑。

    想不到在四州甚至天界流傳了這麼多年的崑崙不死藥之說,其真相竟是這麼簡單荒謬,一時間原虎又是驚訝,又是好笑。原來是這樣,所有因爭奪霜雪珠而喪命的人,不過是在爭奪一個虛無的東西,原來四州所有的人都不過是一群最大的傻瓜罷了。可笑的是,這樣的事,縱然他回去後說出真相,也不會有人相信,或者沒人會願意相信,因為「不死藥」的傳說太寶貴了,可以為太多人帶來利益,也足以為太多人帶來希望,如果假的東西所有人都認為它是真的的話,那麼,它就已經是真的了,這一刻,原虎忽的明白了這個簡單卻又並不簡單的道理。

    「哈哈哈哈∼∼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想起在海鏡那些人為爭奪霜雪珠的種種醜行,想起為此珠無辜喪命的人,想起武神唐烈,原虎沒法不笑。

    陸吾見原虎竟在此肆無忌憚的縱聲大笑,不由勃然大怒:「你笑些什麼!」

    西王母揮揮手阻止陸吾:「你不明白我們並沒有的不死藥對那些只有百年壽命的人而言,是多麼寶貴的東西。人一生匆匆,有太多想做而沒時間去做的事,因此他們對無限的生命才這麼渴望。不知道是誰第一個編造不死藥的傳說,但我想會有這麼多人深信不疑,並非不死藥本身,而是所有人對生命的渴望追求。現在這個夢想突然破滅,所以沒人能保持平靜,是麼?」最後一句她是對原虎道。

    「我並非為不死藥而笑,而是為那些仍然上當而追求它的人,為為了它無端送命和付出一生的人而笑。如果可以選擇,我決不會要不死的生命,因為我覺得,有時候活得太久,也並非什麼好事。」原虎忽的收止笑聲,正色對西王母說道。

    西王母定神看著原虎,好半晌才淡淡的道:「難怪山神能於一年內得到山神玉的承認,不止有非凡手段,原來思想竟也這麼大異常人。」

    「那麼王母呢,我想你已經活了幾千,或者幾萬年了吧?為什麼仍然不惜違背天理也要延續自己的壽命?對神仙而言時間仍未足夠嗎?」原虎突然反問道。

    「大膽!你可知你在跟誰說話?」陸吾勃然大怒道。

    而女魅則黯然呼出口氣,緩緩對原虎道:「山神恐怕還不知道吧?在沒有不死藥的傳說以前,崑崙雖隱於世外,卻也沒像現在這麼難以找到,並且仍在四州所在的世界中。但自從不死藥的傳說傳開以後,便不斷有各族尋藥的前來,甚至連天界也蠢蠢欲動,長此下去,崑崙勢必遭受極大災禍。因此王母以她的通天法力將整個崑崙搬運至這處,但這裡並不適合我們生存,王母為保崑崙萬千無數生靈性命,唯有不惜損耗真元,用自身法力將崑崙包裹起來,這才使得崑崙得以在這個世界留存。不過縱然這樣,崑崙的生靈仍受到很大的影響,還不到三千年,原本與四州無異的鳥獸盡數變做現在的古怪模樣,就連我們這些隨王母一塊兒來的,身體也出現奇異的變化。」說著,女魅看了看自己爪子般的雙腳。

    「正因為這樣,大大減短了王母的壽命,這已是王母第四次使用九儀反生陣,帶來的後果則是王母法力大減,需要使用此陣的次數越來越多,所需時間也越來越久,這次竟然準備達百年!哪知竟被那只無知的狐妖殺死最重要的鳳凰,以至功虧一簣,你說我怎麼不怒?」陸吾接著女魅的話說道。

    至此原虎才明白崑崙為何會突然消失而到了這裡,為何殺死鳳凰會令陸吾這麼憤怒,原來其中竟有這麼多的曲折。同時他也對西王母這種博大的胸懷肅然起敬,心裡暗下決心無論如何也要幫助西王母延續壽命。

    「好,要我做什麼,王母請儘管開口,我絕對全力以赴。」原虎長長的吁了口氣,抬起頭對西王母認真的說道。

    「那就有勞山神了,說起來,我這是第二次承你們西嶺山神的情呢。當初為完整的將崑崙搬運至此,我暗中請來四州的山神助我穩定整個崑崙的山土,那時東勝神州的西嶺山神,南瞻部州的秦嶺山神,北俱蘆州的子桐山神和西牛賀州的雍陽山神均出了極大的力,事後同時拒絕我奉上的」蘊仙果「,並再也絕口不提此事,山神你真有當初他們的風範呢。」西王母嘴邊溢出一絲微笑,完全沉浸在對過去之事的追憶中,眼裡滿是唏噓和感慨。

    「王母為崑崙萬千生靈,不惜損耗自己的生命,如此高義無論換做是誰,都會鼎力相助,比起先輩所為,我又算得什麼?只恐我得到山神玉不久,無法完全發揮它的效用,有負王母所托。」原虎心下激盪,說著說著乾脆站起恭恭敬敬的對西王母躬身一拜,以表達自己的尊敬之情。

    「呵呵,山神不必過謙,你能運用山神氣一次將百餘土嶙全給封凍,可說已完全掌握了山神玉內的力量,如果這次不能成功,也只是我的方法不對罷了。」西王母笑著對原虎道,並微微抬身示意他坐回椅內說話。

    原虎想不到自己在旒圃池的所為已全被西王母知曉,恐怕也是在那時她認出自己是山神,才會讓陸吾帶己方到增城來吧。他頗不好意思的撓頭道:「那時只是一時情急之下不得已為之,還望西王母不要見怪。」

    「嗯,這個我明白。好了,客氣話就不要多說了,女魅,你就對山神說說該怎麼請他幫忙吧。」西王母轉頭對侍立身後的女魅說道。

    「是這樣,九儀反生陣的作用是引動陣內時間倒轉,但這麼做並不能延續王母的壽命。所以我們將成年的鳳凰鮮血放入陣中,鳳凰能浴火重生,它的鮮血對減緩所有生靈肉體的衰老均有奇效,因此蘊含了九儀反生陣倒轉光陰的力量的鳳凰血,便能延續王母性命。但飛焰被那狐妖族的女孩殺死,雖及時重生,但幼鳳的血氣太弱,無法使用,因此我們希望能借助有療傷神效的山神氣,將它注入鳳凰血中,增強它的活性,以便能保存足夠九儀反生陣的能量。不知道山神有沒有問題?」女魅很快簡單扼要的對原虎解釋了為何需要借助他體內的山神氣。

    「大致是明白了,不過我該怎樣將山神氣注入鳳凰血呢?這種事我以前可從未做過。」原虎仔細想了想,對女魅道。

    「這一點山神儘管放手施為,如果有什麼困難,我到時再看能否幫你解決。」西王母輕輕接過女魅肩上的幼鳳,一邊對原虎道。

    跟著西王母捏住幼鳳的雙翅,食指尖輕輕在它翅下一劃已放出一滴鳳血。鳳凰血比之人血要艷紅許多,流淌在女魅事先放置的杯碟中幾乎像朵火苗也似,隨後西王母將碟子遞給原虎,示意他開始準備。

    原虎吸了口氣壓下略顯緊張的心情,跟著將體內山神氣提到右手上並凝起一股到食指尖端。他小心翼翼的把手指湊過去,恰好以不差毫釐的力道與那滴鳳血相觸,跟著山神氣透過指尖皮膚開始向鳳血內注入。

    一開始還算順利,鳳血果然有很強的容納性,原虎已輸入不少山神氣,但鳳血表面仍無一絲變化。然而漸漸的,鳳血之內的山神氣便開始不受原虎控制起來,大部分在其中逗留一會兒便四溢而出,而僅能剩下的小部分也分散開來,根本無法達到要求。原虎漸漸有些焦躁起來,他一狠心,猛的加大輸入勁氣,哪知只聽啪的一聲輕微炸響,不堪負荷的鳳凰血竟被過多的山神氣給擠個粉碎。

    原虎這一驚可非同小可,他驚呼一聲連忙收止力道,可惜本就很少的一滴鳳血炸成無數的血珠後,頃刻就濺得沒了蹤影。旁邊西王母不緊不慢的舉起手在半空中虛抓一下,不知怎麼已將鳳血重又聚攏,再次置於小碟中。

    「山神不必著急,你不要光顧輸入山神氣,這樣輸進再多也沒有用。你可以試著以山神氣為媒探詢這滴鳳血之內的變化,找出最為適合的方式將山神氣與它結合。」西王母將小碟向原虎輕推了過來,並指點他道。

    原虎想起幻柳教自己控制植物的情景,暗想說不定可以用那方法試試,於是他點點頭,再次將食指尖觸及鳳血。這次他只將很小的一根氣絲注入其中,以保持自己對山神氣絕對的控制,隨後就凝神用這根氣絲探尋起鳳血之內的情景來。

    很快他就發現,鳳血內部是由無數小得不能再小獨立的類似水滴的東西構成,這些東西緊緊挨靠,並互相吸引,從而構成整滴鳳血。令他高興的是,所有這些獨立的「水滴」內部都有一定空間,可以容納自己的山神氣。

    漸漸的原虎腦中開始有了具體的想法,他先做個深呼吸穩定自己的心緒,然後將氣絲分散開來分別注入這些細小的空間內,待用盡後再注入下一條氣絲。就這麼緩緩施為,最後竟成功的將山神氣完全注入,由於這些獨立的個體都有單獨的空間,就算偶有洩漏也無關大局,就這樣,他成功完成了這次嘗試。

    「好的,成功了。」原虎長長出了口氣,語氣裡有掩飾不住的得意。

    「山神請試著令其中的山神氣活動起來。」女魅有些緊張的對原虎要求道。

    原虎點點頭,他閉上眼睛,完全將心神放入面前這滴鳳血內,並將自己和其中的山神氣聯繫起來。跟著他試著先令一個空間內的山神氣緩緩而動,隨著山神氣的流動,包容這個空間的小個體也呈現出一定的活力,看來是成功了。

    這讓原虎信心大增,他試著一次控制十個,沒有問題,接著是百個,也輕易做到。而在原虎全力施為時,一旁陸吾和女魅均神情緊張的看著他,看來這一步能否成功將至為關鍵。就這樣原虎逐漸加快令鳳血內山神氣流轉的進度,終於在半柱香的工夫內成功使鳳血內大部分山神氣全部自發的流轉運行起來。

    終於,鳳血本身也出現變化,本是靜靜呆在小碟內的鳳血顏色逐漸加深,由火苗一樣的艷紅逐漸變做深紅,最後直如黑色一般,由其中隱隱透出一股亮光。

    「成、成功了!」女魅與陸吾對看一眼,均驚喜的叫道。

    現在這滴鳳血就像粒暗紅色的寶石般,靜靜的發出閃爍的光澤,同時一股給人以火般燥熱感覺的異香悄然遍傳室內。






第七章

    「王母,成功了,這下崑崙生靈終於有救了!」此刻在心情激盪下,一直冷靜淡然的女魅也禁不住聲音顫抖。

    陸吾則走到原虎身前瞪著他:「我已說過,如果你能令鳳凰在三年內長成,我就給你跪下。現在你雖沒做到,效果卻是無二,受我一跪!」說著竟真的屈膝跪了下去,嚇得原虎連忙伸手扶住他,嘴裡連聲道此是小事一件,不值一提。

    女魅正色對原虎道:「山神可別這麼說,你可知道如果不能成功的話,王母唯有將自己」冰藏「,等到百餘年後飛焰再次長成,才能施展九儀反生陣。失去王母法力保護,恐怕整個崑崙將有三分之一的生靈難以存活,陸吾這一拜你絕對受得起,我在這兒也給你拜下了。」說著不理原虎阻止,女魅也拜了下去。

    成功喚起鳳血的活性,西王母也心情大好,她笑瞇瞇的道:「此次我能延續性命只是小事,崑崙生靈得以賴山神而存,這讓我們怎麼感謝也不過分。不知山神可有什麼要求?除了沒有的不死藥,其餘我均可滿足你,崑崙也頗有些對修為極有幫助的仙果或上古神器,山神需要可儘管拿去。」

    原虎搖了搖頭對西王母道:「這正是我要請求王母的,目下神州一片大亂,各族之間爭端並起,即將有極大禍事發生。不瞞王母說,這次我與狐妖族一道前來只是個交換,如果我能成功解決崑崙與他們的矛盾,狐妖族將助我化解神州的亂局。因此我只有一個請求,就是希望崑崙能與狐妖族握手言和。」

    「嗯,原來如此。其實我崑崙久不與四州發生糾葛,本來也不會揚言與狐妖族為敵。只是這次飛焰的死關係太過重大,陸吾情急之下才會不顧一切,現在既然已能解決,我們自然不會再尋他們的麻煩。」西王母立刻答應道。

    「如此那就太好了。」經歷這麼多曲折終把事情給解決,原虎打心眼裡高興。

    「王母,還有一件事,就是他們這次能進來……」這時陸吾忽然對西王母道。

    「我明白你的意思,你是想讓山神將那只暴雪貂交出來,以免以後再有人利用它潛入崑崙,是不是?」西王母看著陸吾道。

    「是…屬下也知這個要求無理,不過您正是為了避開四州之人的糾纏,才付出這麼大的代價將崑崙搬移到此。如果除了霜雪珠,還有別的方法能進入崑崙,那麼一切不都白費了麼,我也是為了崑崙安全,還望山神能理解。」陸吾低著頭,面有愧色的答道,最後一句他卻是對原虎所說。

    這麼一說,原虎也不禁有些為難,以陸吾崑崙守護神的立場而言,他這麼做的確無可厚非。但顱內丹珠對暴雪貂重逾性命,一旦失去它將生不如死,且暴雪貂本身無辜,叫他怎麼下得了手?一時間原虎大感躊躇,不知該如何是好。

    西王母看出原虎為難之處,她有些責怪的對陸吾道:「山神已經幫了我們這麼大的忙,你怎麼還能提出如此要求?」跟著她轉頭對原虎道:「這樣好不好,不知山神能否答應不將暴雪貂的丹珠能代替霜雪珠以及使用那種傳送陣的方法的秘密講出去,並在回去以後代我毀去那處密室?」

    這一點原虎自然能夠接受,他連忙點頭答應,陸吾也就不再說什麼。

    西王母這才露出放心的笑容,她有些唏噓的感歎道:「當年初由四州到此,我心裡仍是難以割捨,所以才造了不少那種傳送陣法散佈四州各處,以方便隨時回去看看。誰知就這樣也難以阻擋那些求不死藥的人,最後唯有憑記憶毀去一部分,剩下一些則連我也不知道在哪兒,造成不小的隱患。」

    「王母準備什麼時候開啟九儀反生陣?我好有個準備。」原虎忽然問道。

    「我們本以為沒了希望,所以將陣法封閉,目前也需要些時間將它重新開啟,這幾日還要收集飛焰的鮮血,可能最快也要三日後。」女魅想了想答道。

    「三日後的午夜正是丹泉潮湧之期,正好合適。」陸吾也插口道。

    「那麼就三日之後吧,耽擱山神這麼久,你一定也累了,請下去歇息,三日後再勞煩你多多費心。」西王母點了點頭,站起身對原虎道。

    原虎道一聲不敢,便帶著石煉隨被陸吾召來的女衛士向宿處行去。

    他們住的地方是這座宮殿旁的一處院落,挨靠來時道路不遠,四周被很多赤紅色枝幹,黃邊紫葉的怪樹包繞,顯得非常幽靜。院落門口有兵甲齊全的女衛士守衛,或許已得到吩咐,見到原虎前來均很恭敬的向他行禮。

    院子中胡成正焦急的走來走去,胡薇靜靜靠在一棵樹下,顯然正等著原虎的消息。見他回來,胡成立刻走上問道:「如何,事情怎麼樣了?」

    原虎欣慰的對他道:「幸不辱命,西王母已答應不再和狐妖族為難。」

    這個消息終於讓胡成懸了半天的心放下,他興奮得連連搓手:「太好了,太好了,說來起真要謝謝山神你,要不是你從中周旋,事情也不會這麼順利。」

    「我既已答應了你們族長,自然會盡力辦到。不過我還有些事要幫西王母辦,沒法立刻離開,成兄如果急的話,可以……」能夠化解崑崙和狐妖族的矛盾,避免一場無謂干戈,原虎也感到非常高興,不禁深覺這一月多的辛苦沒有白費。

    「這樣啊,不知原兄還要耽擱幾天時間?」胡成微微一愣問道。

    「或者三五天,或者七八天,我也說不清楚。成兄不必管我,反正這兒已不會再有什麼事,你就和胡姑娘她們先回狐妖族去吧。」原虎看出胡成急欲回去報告喜訊的心思,便乾脆做個順水人情,讓他先行離開。

    「那麼這樣吧,胡薇,你帶著鈴丫頭先走,等山神辦完事,我再和他一起離開。」胡成總算還有點人情味,考慮了一下對後面的胡薇道。

    胡薇點了點頭,她正要轉身離開,忽然又回身走到原虎身邊道:「由始至終我也不喜歡你們人族,以後也不會,但這次我還是要感謝你為我族做的一切。」

    原虎知道胡薇脾氣,這已是她能做的最大限度,因此他笑著道:「我也知道你不喜歡我,不過沒有關係,今後說不定咱們還得一塊兒做事呢,哈哈。」

    胡薇被他的言語逗得噗哧一笑,但立刻又板住了臉:「如果是為我狐妖族,我可以任你差遣,否則你想都別想命令我。」說完不理原虎。轉身向屋子走去。

    「胡薇就是這樣,她其實也很佩服山神,你別見怪。」胡成連忙打圓場。

    原虎點點頭表示不介意,他正想去見鄭清浪,忽聽身旁屋子裡傳來胡鈴驚訝的聲音:「現在就要我和你回去?為什麼?我不走……」

    說著胡鈴大步出屋來到原虎跟前,杏眼一瞪,不待原虎說話便搶先道:「我問你,你是不是嫌我一路上礙手礙腳,所以現在要趕我回去?」

    「不…其實是…我……」原虎心道好刁蠻的丫頭,心裡一急,便有些結巴。

    「不是什麼,那你為什麼要薇姨現在就帶我走,你很想我離開麼?」見原虎半天沒「不」個什麼出來,胡鈴越發認定自己的猜測,聲線陡然提高許多。

    「鈴丫頭,不准胡鬧!山神已經和西王母談好,現在事情辦完,我們自然要離開,你又不是來遊山玩水的。」胡成眉頭一皺,低身喝道。

    「那成叔你怎麼又不回去?」哪知胡鈴根本不怕胡成,反問道。

    「我、我是留下來看看還有什麼能幫山神的,小姑奶奶,你別鬧了好不好?趕快和你薇姨回去吧!」胡成苦笑不得,連連跺足歎道。

    「既然這樣,我也要留下來,這兒這輩子也不知能不能再來了,我得好好玩玩,反正也沒事了,沒有關係吧?」胡鈴不由分說逼視著原虎的眼睛問道。

    「不…沒關係……」原虎無奈回答,同時心裡暗歎女人真麻煩。

    由於順利解決和崑崙的爭端,胡成胡薇心情俱都大好,因此對胡鈴的吵鬧也就不甚在意。他們低聲商議一番,最後決定由胡薇先回去報信,胡成和胡鈴則留下來,等原虎把事辦完後一起回去。

    目的達到,胡鈴便放過對原虎的逼問,高高興興的和暴雪貂回房去了。原虎看著她嬌好的背影,心裡升起一種很奇異的感覺,胡鈴這樣蠻不講理並沒讓他覺得厭煩,相反,原虎還從中感到一絲樂趣。他突然有些疑惑的撓撓頭,該不會她對自己……心裡想法才起,他忙甩甩頭將其揮去,現在可不是想這個的時候。

    叫過胡成胡薇,將西王母要他保密的要求對二人說過後,原虎這才喚過一名女衛士將女魅找來,對她說明胡薇的去意。女魅滿口答應,跟著便帶著胡薇徑直離開,鄭清浪聽說女魅要送胡薇離開,便表示自己對崑崙的奇異法術很有興趣,希望能隨行前去看看,女魅也答應下來。走之前原虎特別向鄭清浪表示晚上想去找他,得到肯定答覆後他這才有時間回房歇息。

    當晚他來到鄭清浪的宿處,將私下和西王母會談的內容一點不漏的告訴了他,準備聽聽鄭清浪的意見。哪知當說到崑崙根本沒有傳說中的不死藥時,只見鄭清浪手不由自主的一抖,竟然將手中的茶杯一下摔落地碰個粉碎。

    「鄭前輩,你怎麼了?」原虎見狀大奇。

    「沒有…原來所謂的不死藥,根本就不存在……哈哈哈,原來這幾千年,四州所有的人都上當了,根本就沒有不死藥………哈哈哈∼∼」卻見鄭清浪忽的喃喃自語道,跟著仰天狂笑起來,情景倒和原虎初聽這個消息時一樣。

    原虎想起自己,便即釋然,他靜靜坐在一旁等著鄭清浪回復過來,哪知鄭清浪似乎因這個消息而受了不小的刺激,竟然一直狂笑不止,情緒顯得頗為激動。

    「鄭前輩?鄭前輩?你沒事吧?」原虎這才有些擔心起來,連忙扶住鄭清浪。

    「不,沒事,我沒事,只是覺得這個消息有些突然罷了。」鄭清浪啊的一聲止住笑聲,眼神重又回復清明,他對原虎擺了擺手。

    原虎雖還有些懷疑,但仍坐了回去。鄭清浪大力喘了幾口氣,似乎這才將心情完全平復下來,他問道:「這麼說來,西王母究竟要你幫什麼忙呢?」原虎注意到,他的聲音有些干涉嘶啞,可能是剛才笑得太久了吧。

    原虎於是將西王母要自己嘗試用山神氣喚起幼鳳鮮血的活性,從而開啟九儀轉生陣助她延續壽命的事說了一遍。這次鄭清浪聽得非常仔細,還反覆詢問了許多細節,原虎儘管有些不解,但也一一做了回答。

    「這麼說,西王母已經利用九儀轉生陣和鳳凰血為自己延壽很多次了?」最後,鄭清浪長長的舒了口氣,但仍不忘問了這麼一句。

    「是的,聽陸吾說,這已是第四次了。」原虎想了想回答道。

    「第四次,這麼說,很有效啊……」鄭清浪沉思著,嘴裡不易察覺的喃喃道。

    「鄭前輩,你說什麼很有效?」原虎不解的追問道。

    「啊,我是說既已是第四次,那說明這個陣法的確能延續西王母的壽命,這次你的山神氣將是成功的關鍵,你有沒有完全把握?」鄭清浪一下驚醒,忙說道。

    他這麼一問,原虎不渝有它,想了想肯定的點頭道:「我想沒有問題,一滴和一杯都差不多,不過需要費一些時間罷了,我定能完成。」

    鄭清浪眼裡閃過一絲精光,他似乎漫不經意的問道:「那西王母有沒有告訴你,究竟何時會發動九儀反生陣,在什麼地方?」

    「似乎是三天後,地點我不清楚,不過聽陸吾提到什麼丹泉,或者就在那兒吧。鄭前輩,你問這個做什麼?」原虎心下起疑,為何鄭清浪今晚這麼古怪?

    「呵呵,只有三天,你這些天就多休息休息吧,乘機陪那小狐狸逛逛崑崙,我看她似乎對你有點意思啊。」鄭清浪忽然轉口提到了這件事。

    原虎立覺大窘,心裡一點懷疑早被鄭清浪的取笑衝到九霄雲外,他急忙辯解道:「鄭前輩你誤會了,她只是想留下來玩玩,我們……」

    「呵呵,我初見你之時,你就和一隻漂亮的小蛇妖在一起,看來山神你很受妖怪的歡迎啊。」鄭清浪不理原虎的辯解,繼續取消他道。

    原虎越覺窘迫,有心分辨卻不知從何說起,一張臉立刻漲得通紅。鄭清浪見狀忽的起身拍了拍他的肩膀:「人不風流枉少年,這又沒什麼。好了,不取笑你了,你早些去休息吧,如果有什麼難題記得來找老夫。」

    見鄭清浪終於放過自己,原虎心裡暗自鬆了口氣,哪裡還敢逗留,忙告辭而出。待他走後,鄭清浪有些神不守舍的坐回椅內,輕輕拈著鬍鬚獨自在房中沉思。

    半晌,他忽的冷哼一聲:「九儀反生陣……」一揮手熄滅桌上燭火,整個房間立刻陷入一片黑暗,並漸漸與外面的夜色融為一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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