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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魔法] 白狐天下 作者︰洛水 (已完成)

第三冊 第二章 鏡中章魚

    “無論你選擇哪一只碗,你都已經輸了。”

    兩只茶碗依然倒扣在茶幾上,還沒有被打開。法妝卿漠然地看了一眼火鴉,後者現出了原來的面目,凌亂的紅發遮面,手執一柄顏色血紅的掃帚,指甲彎曲地垂到了地面。

    “請主人指點。”

    火鴉露出一絲迷惑不解的神色。

    “伊藤照是個什麼樣的人?”

    法妝卿淡淡地問。

    “他,應該是很有心計、心狠手辣——”

    “他是個只肯打百分之一百勝率戰斗的人。”

    法妝卿不緊不慢地道︰“以伊藤照的能力,為什麼還要花那麼大的代價,委托我們去殺緋村櫻君呢?原因只有一個,因為他不打沒有把握的仗。”

    “這就是伊藤照的個性。”

    法妝卿美目中露出一絲譏諷︰“這樣的人,會和你賭彼此都有百分之五十勝率的賭局嗎?”

    火鴉面色一變,雞爪般的手掌猛扣桌面,“啪啪”,兩只茶碗跳到半空,碗里什麼東西也沒有。

    “那些木偶線蟲呢?究竟去了哪里?”

    “既然不在碗中,自然還留在竹筒里。”

    法妝卿低嘆了一口氣︰“在伊藤照拿起左面的茶碗,即將扣上玩偶線蟲的一剎那,左手尾指突然一彈,將茶幾上的玩偶線蟲重新掃入竹筒。你既看不出他的閃電手法,又沒能掌握他的心理,無論斗智斗力,都已經輸得一敗涂地。如果再用佔卜感靈的巫術作弊,豈不是丟盡了我的臉面?”

    火鴉身軀一震,跪倒在地,顫聲道︰“是我替主人蒙羞,請您懲罰吧。”

    法妝卿擺擺手,淡淡地道︰“這也是一件好事,暴露了伊藤照處事上的弱點,今後我們可以加以利用。”

    “我不太明白主人的意思。”

    “每一件事都需要百分百的把握才肯去做,這是伊藤照的優點,也是他致命的弱點。”

    法妝卿淡淡地道︰“機會稍縱即逝,怎麼可能每次都奢望百分之一百的勝率?真正的人物,只要有百分之一的機會,那也就夠了。”

    火鴉心悅誠服地點點頭,目光落在桌上緋村康的資料上。

    “如果要殺的是安全總署的人,反倒好辦。”

    “蘭斯若這顆棋子,又可以發揮他的作用了。”

    法妝卿低笑一聲,美目中射出冷漠的光芒。

    帝凡納集團的公關部里,托尼一大早就無精打采地靠在椅子上,顯得垂頭喪氣。

    風照原慢吞吞地走進辦公室,他這幾天顯得心不在焉,那一夜老妖怪的話不斷在他耳邊回響,讓他感到不安。

    “你是愛上這個女人了吧?”

    風照原茫然地望著窗外,難道自己真的愛上了一個只見過兩次面的女人?

    這實在太荒唐了,到目前為止,自己連重子的性格、愛好、背景都一無所知,還談什麼愛情?

    “嗨!”

    看見風照原上班,托尼像是抓住了訴苦的對象,大叫道︰“不好了,重子搬家了。這幾天一直看不見她的人影,今天早上我去她茶館再次求愛時,發現門口掛著‘已搬遷’的木牌,里面空無一人。”

    風照原身軀一震,這原本是意料中的事情,為了避開那些忍者、巫師的追殺,重子一定會離開茶館。然而由托尼親口說出這個結果,還是讓他的心微微一痛。

    清晨的陽光透過敞開的玻璃窗,在辦公桌上灑下斑駁的光點。白色的窗簾在微風中飄動,猶如漸漸遠去的白色和服,在視線中模糊。

    重子也許已經離開了羅馬。

    “算了托尼,就當作是一場夢吧。”

    風照原拍了拍托尼的肩膀,嘴中感到一絲淡淡的苦澀。

    重子究竟是什麼樣的女子,自己是否愛上了她,都已經不再重要。隨著她的離開,那白色雨傘上的櫻花,終將在時光中褪去。

    托尼點點頭,嘆了口氣︰“我算是徹底死心了,從今天起,我要豎立新的目標!”

    風照原吃了一驚︰“你不是剛剛才失戀嗎?”

    “朋友,意大利人怎麼可以沒有愛情和通心粉呢?哪里失敗,就要從哪里爬起來!”

    托尼正色道,鼠標在電腦屏幕上一點,QQ男女交友的網站跳出網頁。盯著一個千嬌百媚的金發女郎照片,托尼摩拳擦掌,意氣分發,開始了公關職員的新一天。

    風照原苦笑著搖搖頭,想起重子,又是一陣惘然若失。

    “各位,我們公關部需要立刻舉辦一個新聞發布會。”

    甦珊夾著一疊文件匆匆走進,臉上陰雲密布。

    “嗨,發生了什麼事?”

    托尼不解地問道。

    “有謠言說老板暗地里洗黑錢,我們需要通過新聞發布會澄清事實,以免對公司造成不良的影響。”

    風照原心中微微一動,無風不起浪,帝凡納這個人,與巫師秘密接觸,又涉嫌洗黑錢,讓人越來越覺得有問題。

    “甦珊,是從哪里傳出這樣荒謬的消息呢?”

    “听說是前任的財務部經理向小報透露的。”

    甦珊一面打電話聯絡新聞發布會的記者,一面道︰“他大概是和老板鬧翻所以才散布謠言的吧,據說他還聲稱有確鑿的證據呢。”

    風照原立刻翻開員工目錄表,很快查到了前任財務部經理的電話、地址。

    “誰去聯系新聞發布會的場地安排?”

    甦珊看了看風照原和托尼。

    “我去吧。”

    風照原欣然道,他當然另有打算,預定好新聞發布會的酒店之後,風照原趕到前任財務經理的公寓,希望從他那里了解一些帝凡納的情況。

    正要舉手敲門,里面忽然傳出古怪的聲音,鮮紅色的血水從門縫里緩緩滲出,一點點流到了風照原的腳邊。

    “砰”的一聲,風照原猛力撞開房門,一個中年男子血肉模糊,木然站在大廳的鏡子前。透明的鏡子里駭然鑽出了一只類似章魚的怪物,半身隱沒在鏡中,半身露出鏡子外。十幾條鮮紅的觸手纏住男子的全身,觸手頂端的吸盤腫脹得像饅頭,花花綠綠的腸子從男子破開的肚子里流入吸盤。

    風照原驚呼一聲,毫不猶豫地拿起一把椅子,用力扔向鏡子。

    鏡子被砸得粉碎,中年男子頓時像一只破麻袋般摔倒在地上,章魚怪物也從鏡子里消失了。

    風照原剛喘了一口氣,散落在地上的鏡子碎片突然一片片移動起來,迅速向中間凝聚,重新拼湊出一面鏡子。

    章魚怪物從鏡子里幽靈般地爬出,發出淒厲的怪叫聲,向風照原迅猛撲來。

    十幾條觸手封住了風照原所有躲避的角度,吸盤同時張開,如同惡魔的巨嘴,滴淌下粘稠的紅色液體。

    風照原退到了牆根,左手變化秘術手印,右手按在背後,十幾只雪鶴從他掌心翩然飛出,叫聲清唳,雪白的鶴嘴閃電般啄向吸盤。

    風照原宛如一只雪鶴,輕盈舞動,十幾只雪鶴環繞在他的身邊,隨著變幻的秘術手印靈動翻飛。章魚的觸手一踫到雪鶴,便如同遭受了電擊般急劇顫抖,再也無力侵犯。

    雪鶴滿室飄舞,章魚怪物不斷後退。一只只雪鶴從風照原的掌心不斷飛出,將章魚怪物牢牢圍住,翅膀翻飛,近百只鶴嘴同時啄下。

    章魚怪物怪叫一聲,渾身突然炸開,激濺的碎屑在空中凝聚成一片火紅色的羽毛,迅速向地面上殘破的鏡片飄去,似乎要從那里逃走。

    風照原左掌再次結出秘術手印,雪鶴紛紛追擊羽毛,地上的鏡片被翅膀撲扇的風帶動,散亂了一地。

    羽毛發出“呱”的一聲怪叫,左閃右躲,慌亂逃竄,終于被一只鶴嘴閃電般叼住。它竭力掙扎,痛苦地扭曲著,鶴群圍了上來,一點火紅色在一片雪白中被一點點吞噬,直到消失得無影無蹤。

    雪鶴飛回了風照原的掌心,他走到中年男子身邊,這個帝凡納集團的前任財務經理早已斷氣,身軀支離破碎,死相極慘。

    這是典型的殺人滅口,而且一定和帝凡納有關。

    那只可怕的章魚怪物可能是某種巫術變化出來的,所幸自己學會了雪鶴流的秘術,否則真是難以應付。

    風照原沉吟片刻,開始在公寓里四處翻找,半個小時後,終于在一間壁櫥里發現了一只保險箱。

    “老妖怪,幫幫我,打開這只保險箱。”

    風照原低聲道,不知不覺,他對附身的妖怪從畏懼到坦然,現在逐漸生出了一絲依賴感。

    銀白色的厲芒猶如刀割豆腐一般,輕松切開保險箱。風照原暗贊一聲,取出一疊文件,細看了幾分鐘,滿意地藏入懷中。

    在街道的公用電話亭里,風照原撥通了帝凡納的直線電話,刻意改變嗓音,擺出一副敲詐勒索的無賴口吻。

    只有通過這個方式,才能逼迫帝凡納背後的勢力現身。

    如果對方只是一些巫師和忍者的話,那麼學會了雪鶴流秘術的自己,未嘗沒有一拼的實力。萬一帝凡納背後真的是法妝卿在支持,自己只有三十六計,逃為上策,將情況上報給罕高峰,讓他頭痛去吧。

    掛斷電話,風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氣,神色凝重。正面的交戰就要開始,能不能完成任務活著返回紐約,就在此一搏了。





第三冊 第三章 台伯河底

    聖彼得教堂的懺悔室里,帝凡納雙目微閉,低聲禱告。

    室外傳來隱隱約約的唱詩班歌聲,純淨悠揚,宛如天籟,洗滌世人雜亂的靈魂。

    一只火鴉撲扇著翅膀從窗口飛入。

    “是不是出事了?”

    火鴉盯著帝凡納,混濁的眼珠閃動著邪惡的光芒。

    “你們,你們殺了我的前任財務經理?”

    “是的,這是主人的意思。警方已經注意到了這件事,主人不希望你惹上麻煩。”

    帝凡納默然良久,茫然道︰“一定要殺人才能解決問題嗎?”

    “這是最有效也是最簡單的方式。”

    “今天下午,有個人打電話給我,說他掌握了公司洗黑錢的證據,是從財務經理公寓的保險箱里找到的。”

    火鴉怪叫一聲︰“是什麼人?”

    “不知道,听聲音好像是個說話嘶啞的中年男人,他讓我帶好二十萬美金,半夜十二點在戰神廣場的萬神廟前見面。”

    “想敲詐?找死。”

    火鴉獰笑道︰“你就按時赴約,這件事我自然會稟告主人處理。”

    “不要再殺人了。”

    帝凡納臉上露出了痛苦的神情,莊嚴的聖母雕像在前方注視著他。

    火鴉發出一陣不寒而栗的叫聲,飛出了懺悔室。背後,傳來帝凡納劇烈咳嗽的聲音。

    黃昏的台伯河仿佛鍍上了一層金箔,在夕暉下涌動著明亮的光輝。火鴉貼著河水掠過,突然扎入水浪,向幽深的河床潛去。

    穿過一團團搖曳的濃密水草,火鴉在一塊巨大的灰色岩石前停下,桀桀地叫了一聲,恢復了巫神使者的原形。

    低聲念出一段古怪的巫術咒語,火鴉舉起血紅色的掃帚,在岩石上敲擊了三下,一道柔和的光驀地射出,罩住火鴉,將它瞬間吸入岩石。

    小小的岩石內,竟然是一個無限寬廣的世界。

    成千上萬只類似水蟄的生物在四周緩緩飄動,美麗的觸須紛紛張開,閃動著幽藍色的微光。

    火鴉跨坐在掃帚上,一路曲折環繞,小心翼翼地避開那些水蟄,靈活地向前飛去。

    穿過水蟄的海洋,前方垂下一根根極細的合金鋼絲,懸吊起一座座透明的水晶棺材。法妝卿負手而立,目光悠然地望著一具標著完美基因體的水晶棺材。

    “真是有史以來最完美的人類。”

    法妝卿低嘆一聲,水晶棺內的男子有一雙藍寶石般閃亮攝人的眼楮,他渾身赤裸,半躺在乳白色的溶液里。強壯偉岸的身軀不停地抖動,似乎隨時都會從棺內站起。

    “無論是俊美的外表,還是肌肉的內在爆發力,每一個細胞都已經達到了人類的極限。在亞歷山大和安全總署聯合開發的物種基因庫中,它可以算是最有價值的東西了。”

    法妝卿緩緩轉過身︰“火鴉,你的心跳很急促,出了什麼事?”

    “主人,帝凡納遇到了麻煩。”

    火鴉低著頭,態度恭敬,將帝凡納的話轉告之後,又道︰“最奇怪的是,我動用了化身巫術去殺那個財務經理,可是作法的羽毛卻始終沒有回來。”

    “你的意思是,勒索帝凡納的人當時可能正好在場,破解了你的巫術,並拿走了洗黑錢的財物文件。”

    “有這個可能。”

    “你不覺得對方勒索二十萬美金太少了點嗎?”

    火鴉一愣,法妝卿冷冷地道︰“能夠破解你化身巫術的人,至少也算得上是二、三流的秘術或者異能力高手吧。這樣的人,會在乎這麼一點錢?如果換作是你,至少也會開出一個驚人的數字吧。”

    火鴉沉吟著點點頭︰“主人說的是,對方既然掌握了洗黑錢的證據,以帝凡納集團的財力來說,他盡可以開出高價。現在只要二十萬美金,確實讓人懷疑。”

    “對方顯然另有目的。”

    法妝卿目光一閃。

    “這件事交給我辦吧。”

    火鴉面目猙獰︰“不管他有什麼目的,我都要讓他嘗嘗被折磨得死去活來的滋味。竟敢毀掉我的羽毛,讓我的巫力損失不小。”

    法妝卿淡淡一笑︰“這件事讓飛天流的人出面吧。這本來就是幫他們洗的黑錢,現在出了事,自然應該由伊藤照去解決。”

    火鴉臉上露出猶豫的神情︰“伊藤照那個小子十分狡猾,當時委托我們替他洗黑錢時,說好是所有的後果由我們一力承擔。現在出了事,不知道他肯不肯出力?”

    “把這件東西帶給他。”

    法妝卿袍袖流雲般地拂起,一個黑乎乎的東西飛落在火鴉腳下,須發眉張,五官溢血,赫然是緋村康的人頭!

    “剛替他殺了這個人,總該還我們一個人情吧。何況一旦洗黑錢曝光的話,受損失最大的是他。”

    法妝卿冷漠地道。

    火鴉驚呼一聲︰“這麼快就得手了?主人真不愧是天下第一高手啊!”

    “是蘭斯若殺了他。”

    法妝卿搖搖頭︰“沒想到緋村康竟然是個瘋子,被鐵鏈鎖在安全總署的地下密室里。不過蘭斯若這個人做事很有頭腦,能文能武,是個難得的人才。”

    火鴉的眼中閃過一絲妒忌之色,法妝卿看在眼里,曼聲道︰“火鴉,斗力不如斗智,你明白嗎?”

    “是,多謝主人指點。”

    火鴉低下了頭,心里卻在想,蘭斯若算什麼東西,自己跟隨主人已經近百年,向來忠心耿耿。蘭斯若不過效忠了才兩、三年,就想和自己爭寵。哼,以後有他小鞋穿的。

    拿起緋村康的人頭,火鴉躬身告退。

    天色逐漸黯淡,黑夜張開巨大的翅膀,輕輕覆蓋了羅馬市。

    火鴉走進豪華的希爾頓賓館,在二十九樓的總統套房前停下腳步。

    十多個戴著墨鏡的日本人守衛在走廊上,個個目光森冷,神情彪悍,黑色的西裝里,依然可以看見緊身的忍者服裝。

    “我要見伊藤照。”

    火鴉傲慢地道,將手中的皮箱遞給為首的日本大漢。

    “請閣下稍等片刻。”

    日本大漢敲了敲套房的門,尊敬地道︰“稟告首領,法妝卿小姐的手下有事求見。”

    火鴉鼻中發出一聲不滿的冷哼,這些日本人真不知道天高地厚,主人的名諱竟然也敢直呼。還說什麼求見,一點也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請他等一會。”

    伊藤照的聲音從房間內傳來,隱約還夾雜著女人放蕩的笑聲。

    足足等了半個小時,房門才打開。兩個千嬌百媚的意大利美女懶洋洋地走出來,揚長而去,日本大漢對火鴉做了一個請進的手勢。

    火鴉強忍著滿肚的火氣,走進房間。伊藤照穿著潔白的中袖和服,坐在沙發上,依然如少女般的秀氣靜美。

    “火鴉先生,讓你久等了,請坐。”

    伊藤照點燃一根煙,深深地吸了一口,彈去煙灰。簡單的幾個動作看起來連貫舒暢,仿佛水的綿綿流動。

    火鴉心中一凜,他是個識貨的人,伊藤照的姿勢瀟灑自然,好像合著節拍做出來的一樣,充滿了某種奇異的力量。

    日本的忍術看來確實別有一番奧妙。

    火鴉暗忖道,擺擺手︰“看一看我主人帶給你的東西吧。”

    日本大漢打開皮箱,一顆人頭從里面滾了出來。

    伊藤照面色微變,仔細審視著人頭,很久才抬起頭,道︰“果然是緋村康的人頭,大宗師的手段真是讓人佩服,這麼快就為我們解決了心腹大患。”

    “這算什麼。”

    火鴉得意地笑了笑︰“這個世界上,還有什麼是主人不能做到的事情呢?”

    伊藤照揮了揮手,幾名大漢立刻拾起人頭裝好。

    “今晚我來,還有一件事,需要你們飛天流的協助。”

    火鴉的聲音干澀生冷︰“不過听我主人說,閣下做事務必要求有必勝的把握,否則是不會輕易出手的。”

    “大宗師言重了。”

    伊藤照不動聲色地吐出了一個煙圈︰“能為大宗師效勞,伊藤深感榮幸。就怕力不能及,壞了你們的大事。

    火鴉冷笑道︰“這件事,和伊藤先生你也有很大的關系。”

    “閣下請直言吧。”

    “還記得我們簽訂的洗黑錢協議嗎?”

    “伊藤當然記得。怎麼,難道貴方出了問題?”

    “不過是點小麻煩罷了。主人的意思,是讓你們自己去解決。”

    火鴉陰惻惻地道,盯著伊藤照的目光中帶著尖銳的譏誚︰“伊藤先生不會總是躲在我主人的背後,做個縮頭烏龜吧。”

    幾名日本大漢紛紛怒喝起來,伊藤照擺擺手,神色平靜,指間閃亮的煙頭卻突然斷落,仿佛被一股無形的力量掐滅。

    “承蒙夸獎,烏龜在日本是吉祥的聖物,很受歡迎。這件事既然大宗師開了口,伊藤當然只有照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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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四章 午夜之約

    與罕高峰的通話結束了很久,風照原依然呆呆地握著電話,話筒里傳出“嘀嘀”的忙音,機械地回響在耳畔。

    緋村康前輩竟然被殺了!

    茫茫的夜色中,風照原仿佛又看見了那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的老人,他渾身綁著鐵鏈,蜷縮在陰暗的地下室里,目光呆滯。他翩然起舞,雪鶴環繞,又如同神采飛揚的少年。隔著一道道鋼柵,他遠遠地望著自己離開,目光中充滿了期待。

    這樣的英雄也會被人殺害,這個世界究竟還有沒有公理!

    真是天道不公!

    風照原忽然想對天怒吼,血管里的血液憤怒得幾乎要炸開。

    “因為有正義,所以才會有邪惡嗎?”

    風照原喃喃地重復著電話里罕高峰說過的話,過了很久,悲痛的情緒才慢慢地壓抑住,將注意力集中到眼前的任務。

    對面的別墅依然沒有動靜,帝凡納的臥室里亮著燈,透過高倍望遠鏡,可以清楚地看到帝凡納來回走動的身影。

    午夜十一點整。

    別墅並沒有顯示出什麼異樣,也沒有進出過什麼陌生的人。看來對方應該在戰神廣場布置好天羅地網,等著自己上鉤。

    那就好好地拼一場吧!緋村康的噩耗深深刺激了風照原,原來只是為生存而加入安全總署的少年,如今握起了雙拳,沸騰了向邪惡挑戰的熱血!

    雙目閃動著逼人的光芒,風照原慢慢拉開門,離開公寓,向對面的別墅走去。

    他靈巧地翻過圍牆,借著夜色的掩護,悄然逼近了停在草坪邊上的豪華轎車。

    頭戴鴨舌帽的司機趴著方向盤在打瞌睡,看來已經接到了今晚要用車的通知。也就是說,帝凡納將肯定前去赴約。

    風照原從手表中抽出一根鋼絲,伸入轎車的鎖孔,來回轉動。

    “咯 ”一聲輕響,風照原拉開車門,司機渾然不覺,兀自流著口水。

    風照原毫不猶豫地一掌猛切在司機的脖子上,後者頓時昏迷,風照原脫掉對方的制服換好,戴上鴨舌帽,然後綁起司機,用一塊破布塞住了他的嘴,將他扔入轎車的後蓋箱。

    午夜十一點二十四分。

    臥室的燈光突然熄滅,過了幾分鐘,身披灰色風衣的帝凡納提著一只密碼箱出現在視線中,鑽入轎車。

    “去戰神廣場的萬神廟。”

    坐在後排的帝凡納低聲道,絲毫沒有察覺到異樣。

    風照原點點頭,轎車慢慢駛出別墅,逐漸加速。

    寂靜的街道上人煙稀少,偶爾有幾輛車飛馳而過,閃爍的照明燈光將帝凡納憂郁的臉映在車窗上。

    “漢頓,今晚的事情,你不要告訴任何人。還有我得了癌癥的事,也不要對其他人說。”

    帝凡納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

    風照原嘴里含糊不清地應了一聲。帝凡納居然身患癌癥,真是出乎意料。

    “死了以後,我也許會下地獄吧。”

    帝凡納望著車窗外飛速後退的景物,目光朦朧︰“上帝是不會接受我這個罪人的,但為了女神,我並不後悔。”

    風照原心頭微震,帝凡納口中的女神又是誰呢?

    午夜十一點五十二分,轎車在戰神廣場南側的萬神廟前停下。

    這里是古羅馬城的遺址,肅穆莊嚴的神廟屹立在夜色中,風穿過神廟的八根石柱,向褐色的三角形檐牆訴說著昔日的榮耀。

    帝凡納看了看表,提著密碼箱走下轎車。

    四周空曠無人,帝凡納不安地四處張望,不停看看手表。

    風照原冷靜地坐在駕駛座上,並不急于現身。

    午夜十二點十分。

    一個醉漢忽然從萬神廟里走出,手中揮舞著酒瓶,搖搖晃晃地向帝凡納走過來。

    一線寒光陡然閃過,醉漢的身軀立刻裂開兩半,包括手中的酒瓶,都在瞬間消失在茫茫夜色中,仿佛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

    周圍依然沒有任何動靜,星光在萬神廟的門廊前投下柔和的光芒,然而更多的地方卻隱沒在一片漆黑里。

    風照原暗暗心驚,看來這里已經被對方嚴密封鎖,無論任何人出現,都會被無情狙殺。

    午夜十二點五十八分。

    帝凡納終于等得不耐煩了,超過約定的時間已經一個小時,附近連個人影都沒有,權衡再三,他決定離開。

    一柄冷硬的槍管頂住了帝凡納的太陽穴,風照原慢慢地從車里鑽出,鴨舌帽遮住了半張臉。

    “漢頓,你瘋了!不對!你不是司機漢頓!你是誰?想要干什麼?”

    帝凡納吃驚地叫起來。

    “告訴我,你為什麼人洗黑錢?你和那些巫師是什麼關系?還有你剛才說的女神又是誰?”

    風照原厲聲道,目光掃過廣場四周。他原想讓隱藏在暗中的那些人主動現身,采取以靜制動,後發制人的戰略。可惜對方偏偏很沉得住氣,無奈之下,只好扣住帝凡納作為人質,逼出對方。

    “你就是電話里的那個人?”

    “回答我的問題,否則我立刻把財務文件交給警方。”

    風照原反手扭住帝凡納的手臂,將他按在車門上,槍口狠狠頂住對方的咽喉︰“不想死的話就快說!”

    “我,我是不會告訴你的。”

    帝凡納喘著氣,眼中沒有絲毫的畏懼︰“你就算不殺我,我也沒有幾天可以活了。”

    風照原無聲冷笑,膝蓋猛敲在帝凡納的脊背上,後者爆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撕破戰神廣場的岑寂。

    腳下的石板地忽然有了一絲顫動,幾十道細絲般的寒光從石塊的縫隙中閃電射出,風照原立刻向後疾閃,手槍發出一連串的怒吼,子彈在地上激濺起耀眼的火星。

    一根黑色的長索倏地從黑暗中飛出,卷住帝凡納,將他高高拋向半空。火鴉的身影陡然閃現,騎著血紅色的掃帚一掠而過,抓起帝凡納,桀桀怪笑著飛射而去。

    四周不斷閃過一道道寒光,縱橫交錯,宛若密集的蜘蛛網,將廣場完全封鎖。

    黑暗中依然看不見任何人,只有犀利的光網閃動,手中的人質已經失去,風照原在瞬間陷入了劣勢。

    背後猛地傳出骨碌碌的沉重聲,風照原回頭望去,一只紅通通的巨大火球向他滾來,火舌噴吐,速度極快。

    風照原立刻扣動扳機,一連串子彈呼嘯射出,火球卻毫發無損,眨眼間已經滾到了他的面前。

    風照原暗叫不妙,左手結出秘術手印,異體同化秘術即刻施展,身軀遁入地面。

    大火球轟然滾過,繼續向前沖去。風照原閃電般從石板地鑽出,緊隨在火球背後,試圖借它突出重圍。

    “嗖嗖嗖”,火球一接觸到前方密集交錯的寒光,立刻四分五裂,被切割成零碎的殘塊。風照原駭然停下腳步,兩道寒光緊貼著他的胸膛擦過,衣服頓時撕裂。

    風照原足尖點地,飛速後退,幾十顆尖銳的六角形鋼錐追著他飛退的身形射來,“篤篤”地直插入地面,濺起藍汪汪的火星。

    半空中傳來極其輕微的振動聲,無數枚黑色的鱗片旋轉著飛下,仿佛飛舞的黑色雪花,又薄又輕,混跡在夜色中難以察覺。

    風照原臉上微微變色,左手迅速結出異體同化的秘術手印,一片濃霧從他身後緩緩飄來,色彩斑斕,無聲無息,濃霧中人影晃動,如同詭秘的幽靈。

    “是個厲害的角色嘛,好像還會忍術中的隱身術。”

    在廣場中心高聳的英雄紀念碑前,伊藤照彈落手中的煙頭,淡淡地道。

    “竟然連密集如雨的烏鱗雪也被他躲過,這個人確實值得我們出手。”

    伊藤照身邊的一個男子低聲道,他的手腕上纏著一根黑色的長索,相貌極其平庸,語聲也令人感到平淡無味。

    “暗忍,你可別跟我搶,這個人是我的。”

    說話的是一個女忍者,從頭到腳緊裹的黑色皮衣勾勒出一副凹凸惹火的曲線。她的目光緊盯著遠方重新鑽出地面的風照原,仿佛很興奮,伸出舌頭,輕舔著豐潤的嘴唇。

    “怎麼,妖蠍你對他感興趣了?”

    伊藤照摟住女忍者細長的腰肢,手掌在她豐隆的臀部上來回游走。

    妖蠍扭動身軀,迎合伊藤照的撫摸,嫵媚的眼楮里露出一絲歹毒的冷笑︰“我只對割掉他胯下的玩意感興趣。”

    “躲到廟里去了?”

    名叫暗忍的中年男子皺了皺眉,風照原在彩霧逼近身後的一剎那突然閃入萬神廟中,令他們後續的攻擊手段完全落空。

    “速度還挺快呢,應該是個擁有異能力或者秘術的人。”

    妖蠍的眼神更加亢奮,伊藤照的手拉開她皮衣的胸前拉鏈,豐滿的乳房裸露在夜色中,雪白得令人目眩。

    彩霧中十多個黑衣忍者紛紛現出身來,飛快撲入萬神廟。

    “啊,我受不了了。我要殺人,要殺人!”

    妖蠍的喉中發出聲聲嬌喘,紫黑色的乳頭被伊藤照雙指夾起,迅速變硬,乳暈周圍的蠍子紋身栩栩如生,揚起的蠍尾似要滴出血來。

    伊藤照緩緩抽出手,拍了拍妖蠍的翹臀,微笑得如同初春的少女︰“去吧,殺了他,別忘記割下你的戰利品。”

    風照原的身影突然在神廟中失蹤。

    十幾個忍者自動分散開來,四處搜索。妖蠍鬼魅般地站在神廟門口,目光緩緩掃過每一個角落。

    寬廣的萬神廟內充滿了靜穆的宗教氣氛,四壁雕刻的神像籠罩在陰影中,威武而莊嚴,靜靜俯視著彩色大理石地面。神廟的穹頂中央開了一個寬大的圓洞,乳白色的星光從洞孔中灑下,使人不自覺地仰面向上,感到那就是通向萬神國度的道路。





第三冊 第五章 血戰忍者

    一聲悶哼突然從東面的角落里傳來,一名忍者突然摔了出去,撞上牆壁,頭軟軟地垂在胸前,竟然被人一拳打斷了頸骨。

    數百根鋼針暴雨般地射出,其余的忍者閃電般撲了過來,寒光在手中閃耀,十多雙眼楮虎視眈眈。

    風照原依然不見蹤影。

    妖蠍冷哼一聲,雙手在胸前迅速交叉三次,猛擊地面,低喝道︰“破隱身!”

    一條濃黑色的陰影沿著手掌出現在地面上,彎曲狹長,頭部尖尖,宛如蠍子的尾巴,蛇一般向前竄去。

    陰影在萬神廟內急速游走,不放過每一處角落,爬過的地方亮起淡淡的血光。當它游過東側一根粗壯的圓柱時,血光陡然大盛,猛地罩向石柱。

    “撲通”一聲,風照原從石柱中跌了出來,異體同化的秘術被破去。

    疾風驟雨般的鋼針、鐵蒺藜、薄刀片、旋轉十字劍紛紛射出,忍者們迅速沖了過來,將風照原四面包圍。

    風照原的速度快得驚人,在地上一陣急滾,避開各種呼嘯的暗器,靈活躍起,貼住了正前方的一名忍者,揮拳猛擊。右手同時扣動扳機,子彈精準地射入背後一名忍者的咽喉,濺起一道血雨。

    對面的忍者封住了風照原的一拳,一連串拳掌交擊聲響起,風照原與對方糾纏在一起,迫使其他的忍者投鼠忌器,不敢再用暗器發射。

    “砰”的一聲,風照原右腿橫掃過對方的膝蓋,不等他站穩,已經撲到他的背後,左掌切向動脈,六顆子彈同時從袖口滑落,閃電般裝入槍膛。

    “速度很快,槍法也準,真是使人血脈賁張的獵物啊。”

    妖蠍的眼中閃動著狂熱的神色,手掌搖動,地面上的蠍尾陰影突然跳向半空,尖銳的尾巴掃過,將風照原的手槍打飛了出去。

    風照原駭然變色,陰影重新落回地面,扭曲蠕動,似乎悄悄窺視著他,等待下一次進攻的良機。

    其余的忍者肆無忌憚地搶逼上來,兩柄又細又薄的刀刃當先沖至,揮刀的忍者氣勢洶洶,將刀舞成一團密不漏風的寒光。

    風照原的身法也在這一刻發揮到了極限,怪異的躲閃姿勢出人意料,在眾人的圍攻中還不時發動反擊,敏捷得就像是一只狐狸。

    “ 當”,揮刀的忍者被風照原一腿踢飛,手中的刀刃跌落在地。地面上的陰影毒蛇般竄向刀刃,兩柄鋼刀自動彈起,飛射風照原的胯部。

    一名忍者突然倒地,像皮球一般急速滾向風照原,手中多出一柄布滿尖刺的榔頭,對準風照原小腿敲去。

    與此同時,其他的忍者迅速後退,一張漫天大網從空中罩下,一個身材瘦小的忍者怪叫著收緊大網,網孔的繩索上豎起一根根倒鉤。

    風照原雙掌疾拍,兩柄鋼刀改變方向,斜斜地向上飛出,正好沖入落下的大網中,將整張網略微向上帶起,減緩了下落的速度。

    利用這寶貴的半秒鐘,風照原已經貼地竄出大網的籠罩,剛一落地,小腿倏地標出一道鮮血,原來地上滾動的那名忍者把握住了機會,一榔頭敲在他的左腿上。

    風照原身軀微晃了一下,右腿後掃,將榔頭踢飛出去。迅速橫移兩米,揮拳猛擊,重新準備張網的忍者慘叫一聲,胸膛被拳頭打得凹陷下去。

    風照原腳不停步,抓住對方的尸體擋在胸前,旋風般沖向左側的兩名忍者。

    “好棒的男人。我一定要殺死你,慢慢地殺死你,折磨你。畜生,你他媽完了。”

    妖蠍雙眼放出饑渴的光,最後一個“了”字說完,她已經閃電般掠到風照原的背後,右掌拼起如刀,直插對方的小腹。

    “呲啦”一聲,衣帛裂開,妖蠍的速度實在太快,風照原雖然勉強扭腰,避開她的手刀,但小腹被掌背蹭過,依然覺得刀割般的疼痛。

    一名忍者不失時機地出腿橫掃,風照原步履跟蹌,向後退去。

    “你們都讓開,讓我好好跟他玩玩。”

    妖蠍的舌頭舔了舔嘴唇,盯著風照原,如同面對一盤誘人的美餐。

    四周的忍者紛紛散開,風照原一直退到牆壁前,眼角瞄向遠處的左輪手槍。不到關鍵時刻,他不打算施展最具威力的雪鶴秘術,那已經是他壓箱底的救命絕招了。

    妖蠍冷冷一笑,慢慢捏緊了左掌,地面上的蠍尾陰影突然纏上手槍,“ 啪”一聲,精鋼制造的昂貴名槍裂成了兩半。

    風照原低喝一聲,猛然向妖蠍沖去。

    妖蠍靜立不動,在拳鋒抵達她咽喉的一瞬間,身影忽然消失了。

    “我在你後面,寶貝。”

    背後傳出了妖蠍的冷笑聲,風照原駭然轉身,有力的一腳已經踹向他的左肋,肋骨斷裂的聲音清晰可聞。

    “你不是很快嗎?那就試試我的速度吧。”

    妖蠍的嘴唇紅得像鮮血,對著風照原豎起右手中指,做了一個下流的手勢。

    風照原強忍疼痛,收攝心神,不敢再貿然出擊。

    妖蠍撲了上來,她的速度快得令人驚詫,那已經不是人能夠達到的速度,像一縷輕煙,快得讓你根本無法做出反應。

    妖蠍拼起的手掌鋒銳無比,直直地插入風照原的肩窩,後者悶哼一聲,血如泉涌。妖蠍飛起一腳,將風照原踢飛出去。

    “這只不過是我一半的速度。怎麼,受不了了?”

    妖蠍狂笑道︰“別急,我還要慢慢地玩呢。”

    戰神廣場上,伊藤照優雅地吐出一個個煙圈,凝神望著裊裊飄散的煙霧︰“你說妖蠍幾分鐘可以解決戰斗?”

    “五分鐘吧,如果全力施展的話,也許只要一分鐘。”

    暗忍面無表情地道。

    “我們打個賭吧。”

    伊藤照輕輕彈落煙灰︰“我賭她半個小時後才能出來。”

    “我不打賭。”

    暗忍的聲音依然索然無味。

    “為什麼不賭?”

    “您從不為沒有把握的事情打賭。既然賭了,我就一定輸。既然我會輸,為什麼還要打賭?”

    “你這個人真是沒有趣味。”

    伊藤照拍了拍暗忍的肩膀,微笑道︰“我們這只母貓遇上了公耗子,總要慢慢地玩弄一番呢。我想妖蠍現在,一定興奮得連乳頭都發硬了。”

    妖蠍的確興奮極了,雖然對方已經遍體鱗傷,可是每次被她擊中的剎那間,風照原總是能夠及時避開身體的要害部位。盡管受傷,但傷得並不重。

    鮮血流滿了風照原的全身,淡淡的血腥氣讓妖蠍激動得顫栗,又憤怒得發抖。這樣的氣味,這樣的鮮紅色,仿佛讓她想起多年前,在東京黑暗的小巷中,幾名大漢將她輪流強暴。在少女絕望的慘叫中,鮮血從雪白的大腿間流出。

    “殺了你們,殺了你們這些臭男人,豬狗不如的畜生!”

    妖蠍像一只母獸般地吼叫,手刀化作一道看不見的厲風,劈向風照原。

    堅硬的手刀劃破空氣,插入肌膚,四周的空氣因為高速的摩擦而“呲呲”作響。這樣驚人的速度,快得讓風照原根本無法反應,快得他根本透不過氣,竟然比妖蠍前面的動作還要快上一倍!

    風照原跟蹌後退,左手捂住胸口,鮮血從指縫間滲出。

    “這才是我真正的速度——亞音速。”

    妖蠍慢慢地逼近風照原︰“游戲結束了,我的寶貝。”

    妖異的聲音忽然響起︰“我來吧,她的速度實在太快了,只比聲音慢上一線而已。”

    “不!”

    風照原搖搖頭,勉強擺出了防守的架勢︰“如果總是你幫我,那我永遠也無法變得強大。讓我自己試一次吧,用我的力量。”

    妖異的聲音沉默了,妖蠍卻在狂笑︰“害怕了吧?嚇得自言自語了?嚇得褲子都濕透了?你為什麼不發抖?為什麼不求饒?難道你以為還有機會?沒用的卵蛋!讓我在你臨死前把你操得精盡人亡!”

    眼前的妖蠍就像是一個瘋子,臉漲得通紅,慢慢地舉起手掌,猛力斬向風照原的下體。

    “記住,進攻是最好的防守!”

    虛擬世界里戰神男子的話音突然閃過風照原的心靈。

    揮拳,出擊。

    拳頭刺向妖蠍的咽喉,帶著一往無前的勇氣。就算對方重傷了自己,這一拳也會同樣要了對方的命。風照原完全放棄了防守,寧可兩敗俱傷,玉石俱焚!

    眼前一花,妖蠍的身影鬼魅般閃到了風照原的身後,一腳快似毒蛇,將他凌空踢飛。

    “砰”的一聲,風照原重重地摔倒在地,恰好落在大網上,尖銳的倒鉤立刻鑽入臀部,傳來錐心般的刺痛。

    穹頂的星光投射在風照原的臉上,顯得異常蒼白。他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抬起頭,望著頭頂上方的那束星光,傳說中通向天國的通道,在這一刻仿佛做出了死亡的安排。

    “還是我來吧。”

    妖異的聲音嘆息道。

    “不!”

    “下地獄去吧,畜生!”

    妖蠍怒吼著沖了過來,瞬間逼到身前,手刀呼嘯著斬向風照原的胯部。

    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手刀,死亡近在眼前!

    “格斗的最高層次是一種無意識的感覺,憑純粹的本能去進攻和防守。到了那個層次你就會發現,任何簡單或者復雜的技巧,都將成為多余。”

    隨著妖蠍的手掌在視線中由小變大,很久以前戰神男子的話在心中清晰流過。

    沒有意識,只靠本能!

    “啪”的一聲,拳掌交接,清亮的聲音響徹神廟。

    風照原第一次封住了妖蠍的進攻。

    妖蠍微微一愣,風照原已經發動了狂風暴雨般的反攻。

    每一拳,每一腳,出手時都不再去刻意地考慮。揮灑自如,順勢而為。沒有技巧,沒有招式,一切依靠野獸般的本能去感覺!

    在生死存亡的一線間,風照原終于徹悟了格斗的最高層境界!

    盡管妖蠍的動作快似閃電,但這時風照原完全不管她攻擊的方向,憑身體的直覺騰挪躲閃。妖蠍剛剛出招,風照原已經本能地做出反應,發動反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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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六章 天道意義

    拳掌的交擊聲不絕于耳。

    激戰中,風照原大吼一聲,雙腿凌空連環踢出,將妖蠍硬生生地逼退一步。

    四壁上羅馬神話中的各種天神仿佛也在注視著這場搏擊,風照原似乎感受到遠古傳說時代,諸神交戰的廝殺場面。刀劍和盔甲閃動,雷鼓和天空咆哮,鮮血狂濺,神獸怒吼。戰神跨著飛龍呼嘯而來,排山倒海般的殺氣踏破天地。

    殺氣融成一拳,一拳擊出,已凝聚了最原始的力量。

    “砰”,妖蠍中拳後退,鮮血從唇邊緩緩滲出。

    “精神的速度,永遠比肉體更快。”

    風照原看著妖蠍,淡淡地道。憑本能和無意識的感覺去格斗,那已經上升為一種精神的境界。這種境界,才是格斗的最高層次。

    妖蠍厲嘯一聲,圍著風照原風車般地旋轉起來,地上的陰影直撲他的腳下,蠍尾宛如一個幽靈,無聲無息地躍起。

    風照原突然向後疾退,人已經站在了神廟穹頂的正下方。

    從洞孔投射下來的星光正好罩住身軀,追擊的蠍尾陰影一踫到光,頃刻消失。

    用光破除陰影,正是最科學的原理。

    “再見了,想要操我的美人。”

    風照原怪笑一聲,足尖輕挑,地上的大網已被他抓在手中,猛力一抖,向上飛去,網上的倒鉤掛住穹頂的洞孔。風照原拽住垂下的大網,一溜煙地爬上去,向妖蠍做了個鬼臉,消失不見。

    “妖蠍失手了。”

    伊藤照踩滅煙頭,冷冷地望著一條人影從萬神廟的廟頂竄出,在夜色中飛射而逝。

    暗忍微微一呆︰“沒想到對方竟然會從廟頂逃跑,那里是我們唯一沒有設防的地方。”

    妖蠍咬著牙,慢慢地從萬神廟中走出,心中的感覺好像又被人強暴過一次,憤怒得幾乎要爆炸。

    “這個畜生是我的,我一定要親手殺了他。”

    妖蠍走到伊藤照的面前,嘶聲吼道。

    “啪”,一記清脆的耳光落在妖蠍的臉上,白嫩的面頰上多出了五道紅印。

    伊藤照看也不看妖蠍,掏出手絹,擦了擦手,然後將它扔在地上。

    “暗忍,用你的追蹤術去查一下對方落腳的地址,然後干掉他。”

    星光下伊藤照唇紅齒白,溫文爾雅,聲音卻冷得像冰一樣。

    暗忍應了一聲,飛身躍上廟頂,消失在茫茫夜色中。

    忍者們抱起同伴的尸體,跟隨著伊藤照鑽入一輛子彈房車。空曠的廣場上只留下妖蠍一個人,捂著臉,在風中木然而立。

    暗忍一路走得很慢,不時仔細察看地上的痕跡,雖然在常人看來並無異常,但在他眼里,留下的腳印卻清晰無比,何況地面上暗淡的血跡,已經說明了一切。

    走出廣場大約兩公里左右,在十字路口,腳印和血漬同時消失,暗忍看見了車胎駛過的痕跡。

    “應該是在這里遇到了出租車。”

    暗忍自語道,盯著車胎和地上灰塵的軌跡看了很久,掌心突然鑽出了一根細絲。亮晶晶的細絲微微顫動,如同蛛絲一般,在輪胎的印痕上略微停留,便沿著東面的街道向前延伸。

    大約一個多小時後,蛛絲在一幢公寓樓的門口驟然停住,顫動了一會,“嗖”地自動縮回暗忍的掌心。暗忍抬起頭,黑漆漆的大樓中,只有十二樓A座的燈光還亮著。

    暗忍慢悠悠地走進公寓,按動了一下電梯開關。電梯門旁的指示燈亮起,顯示出電梯正從十二樓開始下降。也就是說,最後一個走進公寓的人,應該是十二樓的住客。

    暗忍的臉上依然毫無表情,沉吟了一會,轉身離開。電梯門在他的身後打開又關閉,物業管理處的保安警覺地看了他一眼。

    此時十二樓A座的燈光剛好熄滅,暗忍走到大街上,發現公寓樓正對面的恰巧是帝凡納的別墅。

    “應該是住在這里,不會錯了。”

    暗忍深深吸了口氣,知道這個人的命運已經被他牢牢捏在了掌心。

    關上燈,床上的風照原依然興奮得睡不著覺,他躺倒又坐起,舉手比劃拳腳,沉浸在剛剛領會的格斗精義中。

    如果不是感覺到廣場上還有更可怕的敵人存在,他一定會與妖蠍繼續戰斗下去,錘煉自己的搏擊術。

    妖異的聲音忽然響起︰“你的天賦真是驚人,如果只論肉體搏擊的話,相信這個世界上已經沒有什麼人是你的對手了。”

    風照原樂得眉花眼笑,連連點頭。

    “在面對死亡的一瞬間,常人只會因為恐懼而發呆,你卻爆發出了生命的潛能。就連速度堪比音速的格斗高手,也敗在你的手里。”

    “是的,是的。”

    風照原像是一只被母猴搔癢抓蚤的大公猴,每一個毛孔都舒服得一塌糊涂,手舞足蹈,臉上露出暴發戶般的得意笑容。

    “所以我決定,以後在你生死存亡的時候,我不再出手。”

    “什麼?什麼!”

    風照原一屁股滑落在地,仿佛從雲端墜落,叫嚷道︰“喂,老妖怪,你可千萬別這樣啊!萬一我死了,你也活不了啊!”

    “你不是想擁有可以決定自己命運的力量嗎?只有面對死亡關頭,你體內蘊藏的潛能才會被挖掘出來。”

    被風照原總是慣以“老妖怪”稱呼的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何況生死對于我來說,其實也沒有多大的意義。”

    “為什麼這麼說?是不是因為我沒有把靈魂交給你,你只能困在我的體內,所以覺得活著沒意思了?”

    風照原不好意思地抓抓頭。

    千年白狐低嘆一聲︰“你是不會了解的,我已經歷經千年光陰,人世滄桑。生生死死,並不像你們人類看得那麼重。”

    “那我就不明白了。”

    “我和你追求的東西不同,何況現在的你還遠沒有達到我所在的境界,所以說了你也不會明白。打個比方,就好像從前的你,不能理解格斗的最高境界,但一旦達到那個層次,就會突然領悟。”

    風照原的興趣上來了,爬起來泡了杯熱咖啡,舒服地喝了一大口,追問道︰“別總是吹得神乎其神的,具體說來听听嘛。你是老妖怪,我是時尚少年,當然存在代溝了。既然我們相處了那麼久,彼此了解溝通也是必要的。”

    千年白狐沉默了一會,道︰“我追求的,是循環不息的天道。”

    “天道?難道你想長生不老?可我看你好像已經活得有些膩味了嘛。”

    “不是長生不老那麼簡單。那是另一種精神境界,放眼生命的本原,追尋宇宙的奧妙。”

    “我有點明白了。”

    風照原恍然大悟︰“那就是你既想要長生不死,又不想說自己怕死。”

    “OH,SHIT!”

    千年的白狐氣得吐血。

    “簡單點說吧,你現在的目標是什麼?”

    風照原挺起胸膛,朗聲回答︰“成為像尊將那樣的第一流秘術高手!還有,消滅邪惡!”

    “那成為第一流秘術高手之後的目標又是什麼呢?”

    “邁入秘能道的境界吧。”

    “那再以後呢?”

    風照原訕訕地一笑︰“當然是希望掌握傳說中那種真正的力量啦,不過可能性很小就是了。”

    “說得對!掌握了那種力量,你才會領悟到那個層次的境界。告訴你,那種力量就是通向天道的橋梁!”

    風照原滿臉震驚之色︰“你的意思是,那樣就可以成仙?”

    千年白狐淡淡地道︰“成仙只是非常籠統的說法。破碎虛空,通曉宇宙,在每一個異度空間里都能來去自如,共生共滅,才是真正的天道,也就是永恆。”

    千年白狐的語聲中帶著深深的向往︰“風照原,你可明白永恆的意義嗎?那不是瞬間的燦爛,不是剎那的悲喜,而是永遠,永遠。”

    “永恆?”

    風照原喃喃地道,當他與卡丹婭在訓練大廳里歡好後,心頭驀然升起一種空虛失落感。歡愉都是短暫的,包括男女間濃烈的性愛。世上萬物,人間冷暖,可有什麼是永恆的嗎?

    也許那白色雨傘上的朵朵櫻花,會永遠地珍藏在心中吧。可是自己死去之後呢?那濕潤的櫻花是否也將枯萎,風化成時間的流沙?

    風照原和白狐一時間都沉默了,各自想著心思。

    過了很久,千年白狐才低聲道︰“現在你有點明白了吧?我的目標就是那縹緲而不可及的天道。如果不能把握永恆,活上幾千年和活上幾個月,又有什麼不同?”

    “老妖怪,你的力量應該已經達到秘能道的境地了吧?”

    “我早已經到了秘能道的上限,可是始終難以邁出最後一步。”

    千年白狐蒼涼地道︰“我的天賦,恐怕只能走到這個地步了。等你百年死後,我的生命也將就此結束。”

    風照原惘然地長嘆一聲,忽然靈機一動︰“那等我死之前,將靈魂交給你不就行了!”

    “不必了,這段時間我思前想後,其實受困在你體內,我也有好處。”

    千年白狐低聲道︰“可以免遭天劫。”

    “天劫?那是什麼意思?”

    “是上蒼的劫數。像我這樣修煉成精的妖怪,一旦靈肉合一,是要遭天打五雷轟的。”

    風照原點點頭︰“我在中國古代的小說中好像看到過類似的傳說,沒想到是真的。對了老妖怪,有個問題我一直想問你,你是怎麼附到我體內的?能告訴我嗎?”

    “如果你想找回你失去的記憶,我可以告訴你。”

    千年白狐的聲音仿佛一記重錘,轟然敲擊在風照原的心頭。

    淡淡的曙光穿過窗戶,照在風照原蒼白的臉上。隱隱約約中,他似乎有一種不祥的預感,他的過去,一定異常悲慘!

    終于還是搖了搖頭。

    也許是逃避吧,他已經不願再記起往事。何況記起來又有什麼用呢?就像從前詹姆斯告誡他的,一旦進入安全總署,就要和過去一刀兩斷。

    窗台上已經映出了粉紅色的霞光,風照原推開窗,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晨風帶來了清脆的鳥鳴。

    面對天空絢爛的朝霞,深深地吸了口氣。

    “還是向前看吧。”

    風照原的眼中閃動著光芒︰“我始終覺得,能夠堅持活下去,就是一種對命運的勝利。而老妖怪,你和我,都在向著這個目標努力,不是嗎?”






第三冊 第七章 反客為主

    整整一天,伊藤照的總統套房里還是房門緊閉,里面不斷傳來女人放蕩的尖叫聲。

    暗忍皺了皺眉,詢問守衛在門前的忍者︰“首領一直沒有出來過嗎?”

    “是的。”

    忍者恭敬地道︰“清晨四點的時候,首領讓我們找了幾個意大利女人進去,後來就再也沒有出過門,還吩咐我們不要打擾他。”

    “這都是我的錯。”

    妖蠍斜靠在走廊的牆壁上,面色黯然︰“首領安排的行動向來都是百分之一百的成功,沒想到昨晚竟然失手,一定很受打擊。”

    暗忍面無表情︰“行動失敗,那些應召而來的意大利女人可就慘了。”

    幾名忍者會心一笑。

    房門忽然打開了。

    伊藤照平靜的聲音從里面傳出︰“你們都進來吧。”

    房間的地板和豪華的大床上灑滿了花花綠綠的美鈔,四個穿著性感內衣的意大利美女正忙著彎腰拾錢,個個臉上又紅又白,金發散亂,神情顯得慵懶無力。伊藤照坐在陽台的躺椅里,夕暉映上他柔和的臉部輪廓,雪白的和服灑滿金黃,宛如從黃昏中誕生的神話美少年。

    “送她們出去。”

    伊藤照揚了揚手,對這些和他瘋狂做愛一天的美女沒有絲毫的留戀。

    妖蠍站在角落里,低著頭,不敢說話。暗忍關上房門,淡淡地道︰“稟告首領,我已經查到昨晚那個人的住址。”

    伊藤照點點頭︰“那你應該知道怎麼辦了?”

    “我已經在他的公寓里裝置了炸彈,可以隨時引爆。”

    妖蠍咬了咬牙,低聲道︰“如果那個人今晚不回公寓呢?”

    “引爆裝置與客廳的電話暗中相連,而我已經弄到了房間的電話號碼。我們打過去時,如果沒有人接听電話,炸彈自然不會爆炸;而一旦電話接通,整間公寓將立刻變成廢墟。”

    “你永遠都是用最省力的方法達成目的。”

    伊藤照笑了笑,對妖蠍招招手,示意她過來。

    修長白皙的十指輕柔摩挲著妖蠍的臉頰,伊藤照溫柔地道︰“妖蠍,知道自己做錯了嗎?”

    “是的,首領。”

    妖蠍馴服得像一只貓,乖乖地蜷縮在伊藤照的腳下。

    “忍者這個詞起源于幕府時代,最初的意思就是狙殺。用最快最有效的方式殺人,不讓對手有發揮自己實力的機會。”

    伊藤照的目光緩緩掃過房間里的每一個人︰“作為忍者,你們必需永遠記住這一點。”

    “哈伊。”

    眾人齊聲彎腰喝道。

    伊藤照點起一根煙,神色悠然︰“今天我們的人在意大利的威尼斯發現了緋村櫻君的行蹤。”

    暗忍道︰“那我立刻通知法妝卿,讓他們前去圍殺。”

    “不必了,我們自己去。”

    妖蠍露出了困惑的眼神︰“為什麼?首領當時不是和法妝卿談好條件了嗎?”

    “那是當時,緋村康還沒有死。我們不得不利用法妝卿的力量。現在只剩下緋村櫻君孤身一人,難道妖蠍你沒有信心對付她嗎?”

    暗忍點點頭︰“我明白了,緋村康已死,對付緋村櫻君自然毫無顧慮。如果由我們殺死緋村櫻君,當初答應過法妝卿的條件就不必遵守了。”

    妖蠍恍然大悟︰“那就等于法妝卿免費為我們殺死緋村康,而得不到任何的好處。”

    伊藤照的微笑比窗外的晚霞還要絢爛︰“法妝卿的胃口太大,既想要飛天流的忍術機密,又試圖吞並我們,哪有這麼容易的事?”

    暗忍不動聲色地道︰“萬一法妝卿和我們翻臉,”

    伊藤照擺擺手,打斷了暗忍的話︰“如果緋村櫻君死在我們手里,雙方的協議自然作廢。法妝卿一代異能宗師,總會顧忌自己的身份,不至于耍無賴手段。這一點從我和她手下火鴉打賭時,便可以觀察得知。”

    暗忍沉吟了一陣,道︰“這倒是,法妝卿也只有打落牙齒往肚子里咽了。”

    伊藤照淡淡地道︰“法妝卿再厲害,不過是一個女人罷了。我對付女人的手段,暗忍你還不清楚嗎?”

    一名忍者諂笑道︰“首領想要對付的女人,哪一個不是被您弄得服服帖帖。既害怕您,又愛您愛得死去活來啊。”

    伊藤照微微一笑,左手在妖蠍豐滿的胸脯上揉搓起來,後者“嚶嚀”一聲,臉上紅艷似火。

    暗忍看了看手表︰“現在晚上六點,可以打個電話試試了。”

    電話被設置在免提上,暗忍撥通了風照原房間的電話。

    “嘀——嘀——嘀。”

    電話在響到第六記時傳來對方的語聲。

    轟然一聲,爆炸的聲音震得耳膜都在發顫。

    眾人松了一口氣,伊藤照滿意地點點頭︰“收拾一下,我們今夜趕往威尼斯。”

    此時,風照原站在希爾頓酒店的一樓總台前,拿著手機,清晰地听見話筒里震耳欲聾的爆炸聲。

    “請問先生,您怎麼了?”

    總台服務小姐奇怪地看著風照原,後者的臉上神色變幻,過了一會才搖搖頭,關上手機︰“沒什麼,我只是想詢問一下你們酒店有沒有最近到達的大批日本朋友?”

    小姐在電腦里搜索了幾分鐘,點點頭︰“日本客人的確有不少,是以旅游團的名義登記的。不過限于酒店的規定,如果您無法說出他們的姓名,我不能將房間號透露給您。”

    “沒關系,我自己再去查一下好了。”

    風照原鎮靜地道,轉身離開,在酒店斜對面的露天咖啡店里找了個座位,陷入沉思。

    手機里傳來的爆炸聲是怎麼回事?因為事先對公寓的電話設置了轉移呼叫功能,所以凡是打到公寓的電話,如果沒有人接,就會自動轉到手機上。

    公寓的電話只有罕高峰知道,而自己在五分鐘前剛與他通過話,也就是說,那個電話是其他人打來的。

    風照原忽然感到一陣寒意,自己在查找那些日本忍者蹤跡的同時,焉知對方沒有在追蹤自己?

    半個多小時後,咖啡店的電視機里播出了公寓樓爆炸的新聞。

    一絲森冷爬上了風照原的脊背。

    一群日本人走出希爾頓酒店大門,鑽入停車場上的一部豪華房車,揚長而去。風照原一眼就認出了其中的妖蠍,她戴著墨鏡,依然穿著昨晚那套性感的緊身皮衣。

    風照原立刻攔下一輛出租車,尾隨而去。

    前面的房車逐漸駛出了羅馬市區,沿著高速公路飛馳。司機回過頭問道︰“是不是要繼續跟下去呢?再往前走就離開羅馬了。”

    “跟下去,不過不要靠得太近。”

    風照原遞上了三張百元美金,罕高峰給他下達的命令是追蹤那批忍者,察看對方是否與法妝卿有關系。帝凡納這條線索只有暫時放棄,因為經過昨晚,對方一定加強了戒備。

    帝凡納的背景實在是太復雜了,既有凶殘的日本忍者,也有古怪的巫師。還有他口中吐露的女神,會不會是法妝卿呢?

    最令風照原困惑的是,這其中還牽涉到了重子。

    夜幕低垂,群星閃耀。風照原靠在座椅上打起了瞌睡,也不知過了多久,睜開眼時,天空竟然泛起了魚肚白。

    房車依然在前方飛速行駛,司機打著哈欠,看了一眼計程表︰“朋友,我們都快貫穿半個意大利了。”

    風照原會意地再遞上五百元美金︰“現在到哪里了?”

    司機接過錢,回答道︰“這里是威尼斯近郊,順著這條路開下去,十五分鐘後應該到達威尼斯碼頭。”

    威尼斯?原來對方的目的地是在這里。

    風照原讓司機放慢速度,搖下車窗,清冽的晨風夾著水汽沁入心脾,使人精神一振。

    房車終于在前方停下。

    旭日照射下的大海撲面而來,金紅色的海水熠熠生輝,輕輕簇擁著碼頭。海鷗的鳴叫聲掠過天空,哥特式建築的威尼斯城佇立在海天之間,留下搖曳多姿的倒影。

    雖然時間還早,碼頭上已有很多慕名前來的游客。風照原跟著妖蠍等人登上一艘公共汽船,駛向著名的水上城市——威尼斯。

    海面艷麗無匹,海水隨著紅日高升不斷變幻著色澤,時而紫紅色,時而橙黃,最後又化做純淨的藍色。汽船劃過海面,粼粼的波光輕柔蕩漾,猶如匹練般的水晶之夢。

    兩岸林立的古老教堂和鐘樓在視線中擦過,風照原不覺由衷贊嘆,這座水城風情綺麗,卻建立在最不可能建立城市的地方。人類的想象力,真是永遠也沒有極限。

    船行半個多小時後,在威尼斯中心的里阿托島靠岸。

    妖蠍等人下了汽船後,直奔酒店。風照原遠遠地跟在後面,在他們住宿的酒店對面找了一家小旅館,買好望遠鏡,開始了全天候偵查。

    “真是份苦差事啊。”

    風照原一面咬著干硬的匹薩餅,一面透過陽台的窗戶,密切注視著酒店的大門。

    千年白狐的聲音忽然響起︰“你要小心,這些日本人中有一個非常可怕。”

    風照原驚訝地叫道︰“老妖怪,你是怎麼知道的?”

    “有一個人的身上,散發著一種十分怪異的妖氣。雖然隔得很遠,但我能夠感覺到。”

    “妖氣?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對方也像我一樣,被妖怪附了身?”

    “這我就不清楚了。”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不過,真的是非常怪異的妖氣,妖艷幽玄,仿佛沉澱了宿命輪回的詛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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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八章 再逢玉人

    伊藤照盤膝坐在床上,雙目低垂,進入深思冥想的狀態。

    暗忍已經默默等候了很久,望著伊藤照的目光中有一絲驚異。十八歲就主掌飛天流的少年,此時臉上不斷變幻色彩,蒼白、緋紅、紫黑、深藍、翠綠、鵝黃——,肌膚竟然如同彩虹般艷麗照人。

    伊藤照緩緩睜開眼楮,臉色又重新變得白膩如玉。

    暗忍以一種敬畏的語氣道︰“首領的忍術似乎又有突破。”

    “這不是飛天流的忍術。”

    伊藤照淡淡地道。

    暗忍微微一愣,伊藤照站起身,窗外暮色無聲蔓延,伊藤照秀挺的身姿在地上垂下陰影。

    “作為忍者,難道只能學習忍術嗎?”

    伊藤照凝視著下方波光粼粼的海面︰“任何一種技能都有它的局限性,忍術也不例外。要想變得強大,飛天流就決不能固步自封。從這一點來說,緋村康是個智者。”

    暗忍露出震驚的神色︰“可是緋村康暗自偷學雪鶴派的秘術,觸犯了飛天流的禁忌啊。所以您已故的父親才會將他列入叛逆名單,對他下達了追殺令。”

    “那只是我父親的想法。”

    伊藤照神情冷漠︰“緋村康當然該死,因為他私自偷走了飛天流的忍術卷軸。但他要將天下技能融會一爐的心胸,是值得肯定的。”

    暗忍沉默不語,對于門戶之見向來嚴厲的飛天流來說,這樣的話簡直大逆不道。可是眼前的首領以弱冠之年,執掌飛天流,短短三年間幾乎橫掃整個日本,早已樹立了絕對的權威。

    伊藤照的話永遠只有服從,因為在飛天流忍者們的心中,他已是一個神!

    “幕府時期的飛天流,只不過是那些權貴的殺人工具。但是今天的飛天流,卻擁有了主宰日本各界的力量!”

    伊藤照慢慢地轉過身,一字一頓地道︰“窮則變,變則通。沒有約定的規則,只有絕對的力量!”

    暗忍默然良久,忽然跪下︰“多謝首領指點,暗忍茅塞頓開。”

    伊藤照擺擺手︰“起來吧,你找我有什麼事?”

    “緋村櫻君的住所已經查到了。”

    “好,你和妖蠍跟我去吧。”

    暗忍露出了一絲興奮之色︰“首領決定親自出手了嗎?”

    微微一笑,伊藤照灑然走出了房間。

    威尼斯是世界上唯一沒有汽車的城市。除了公共汽船以外,它的交通工具還有一種叫做“貢多拉”的小船。船的首尾尖翹,中間扁平,左右兩邊並不對稱。船身由數百塊木板組成,船頭瓖著一件別致的鐵制裝飾品,可以稱得上是極富地域特色的游船。

    伊藤照、暗忍和妖蠍包了一艘貢多拉,駛離岸邊。跟在後面的風照原也如法炮制,雖然這兩天跟蹤費用驚人,不過好在公款旅游,不必為錢操心。

    沿途夜色明媚,風光怡人。古色古香的建築夾岸迎來,悠揚的手風琴聲飄過水面,蕩起上個世紀的波光。

    “五分鐘前,緋村櫻君離開了住所,現在我們的人正盯著她。”

    暗忍放下手機,向伊藤照低聲匯報。

    妖蠍皺起了眉頭︰“這就麻煩了,外面有很多游人,不太方便下手。”

    “隨機應變吧。”

    伊藤照站在船頭,淡淡地道。他神色悠然,目光寧靜,仿佛陶醉在充滿異國風情的水景中,看不出一絲殺人前的戾氣。

    貢多拉穿梭在彎彎曲曲的水道中,船槳撩碎海面上璀璨的燈火光影,船夫哼起了意大利民歌。駛過一座拱橋時,船夫向風照原介紹道︰“這就是著名的嘆息橋。”

    風照原仰起頭,橋上身穿雪白和服的麗人身影撲入眼簾。

    熙熙攘攘的人流中,重子獨立在嘆息橋頭,垂首凝睇,身姿依然曼妙高雅,容顏倒映在水面上,恍若一個驚艷的夢。

    兩人的目光在瞬間交匯,風照原身軀微微地一顫。

    貢多拉緩緩駛過橋梁。

    前方的貢多拉忽然靠岸,妖蠍等人隨著穿流的人群,慢慢走向嘆息橋。

    風照原心頭狂震,大叫了一聲︰“重子!”

    暗忍、妖蠍一左一右,守在橋尾。伊藤照不緊不慢地走向重子,在人流中忽隱忽現。

    “重子,快走!日本忍者來追殺你了!快走啊!”

    風照原焦急地大聲疾呼,揮動手臂,心跳得仿佛要從胸口蹦出來。

    橋上的游客紛紛向風照原投來好奇的目光,重子聞言臉色微微一變。

    “糟了,是他!是萬神廟中的那個家伙!”

    妖蠍駭然叫道。

    暗忍盯著風照原,眼角跳動︰“怎麼可能是他?他不是已經被炸死了嗎?”

    此時,伊藤照已經走到了重子身後。

    在游人們的驚呼聲中,重子輕盈躍下橋頭,宛如凌波的仙子,落在風照原的貢多拉船上。

    伊藤照站在重子剛才的位置,目光閃動,貢多拉迅速轉過左面的水道,再繞了一個彎,消失在眾人的視線中。

    暗忍趕到伊藤照身邊,澀聲道︰“是那個在萬神廟與妖蠍激戰的少年。對不起首領,這都是我的過錯。”

    妖蠍眼中厲芒一閃︰“我和暗忍立刻追下去。”

    “不用。”

    伊藤照出神地注視著海面,過了一會兒道︰“你們帶人封鎖住威尼斯碼頭,不要讓他們離開這里。至于那兩個人,就由我親自動手吧。”

    貢多拉穿梭在綺麗的夜色中,華貴的鳳凰歌劇院里傳來隱隱的歌聲。風照原默默地看著重子,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您已經是第二次救我啦。”

    重子輕輕一笑,笑容清越明澈,在水面上盈盈綻開。

    “重子,那些忍者為什麼要追殺你?”

    話一出口,風照原不由暗罵自己豬頭,哪有這樣單刀直入的問話啊。畢竟和對方只見過兩次面,又怎能不避忌諱,打听重子的隱秘呢?

    可是重子的回答又讓風照原覺得欣喜︰“那是飛天流的忍者,因為他們的忍術卷軸在我手里,所以一直追蹤我。風照原君,你又怎麼會來到威尼斯的呢?”

    “我,我。”

    “不方便說也沒有關系。”

    “不是的。”

    風照原生怕重子誤會,一咬牙,道︰“我正在追蹤那批日本忍者的底細,沒想到恰好看見重子。”

    重子秋水般的目光在風照原臉上略一停留︰“風照原君也是個不尋常的人物呢。”

    想起在茶館變身妖怪的那一幕,風照原有些惴惴不安︰“重子,我上一次沒有把你嚇壞吧?”

    重子微笑道︰“剛開始還真把我嚇一跳呢。後來想想,這大概是一種幻術吧。”

    “是的,是的,幻術,幻術。”

    風照原頻頻點頭,樂不可支,千年妖狐不滿地嘀咕︰“臭小子,見了美女就這副嘴臉,真受不了。”

    “飛天流的忍者很危險,風照原君還是小心一點好啊。”

    重子坐在船頭,清麗的側影映在波光中。

    “重子,你也要小心。”

    “肉麻啊!這種蹩腳的愛情對白一千年前就讓我想吐!拜托換一點新潮的可以嗎?”

    千年白狐怪叫道。

    風照原心中大罵老妖怪,一面問道︰“重子,你為什麼還沒有離開意大利呢?”

    重子沉吟了一會,低聲道︰“先母是意大利人,家父是日本人,我從小就出生在這里,意大利可以算是我的故鄉吧。雖然準備離開躲避飛天流的追殺,可總還是覺得有些戀戀不舍。”

    重子的目光在夜色中朦朧︰“站在威尼斯的嘆息橋頭,總想起幼時隨父母出來賞玩的往事。仿佛一低頭,時光就在水波中無聲倒流。”

    “嘆息橋的名字真是奇怪。”

    “嗯,那座石橋把公爵宮與河對岸的監獄連接起來,是當時死囚走向刑場的必經之路。每當囚徒走到這里,見到橋下船上的親人等候訣別的情景,總是哀嘆不已。所以叫嘆息橋。”

    重子低下頭,嘆息聲比雲煙還要輕︰“人生是否總要經歷離別呢。我的母親早已不在,父親也不知所蹤。曾經熟悉的景物中,只剩下我一個人。”






第三冊 第九章 妖花雪鶴

    貢多拉輕輕地靠了岸,修道院的鐘樓里傳來渾厚的鐘聲。夜色已深,游人漸漸絕跡。

    “風照原君,真的很感謝你,我告辭了。”

    重子俏立岸邊,向風照原欠了欠身。後者站在船頭,想說些挽留的話,卻又不知該如何說出口。

    重子雪白的身影在夜色中明艷照人。

    “重子!”

    風照原驀然跳上岸邊,支支吾吾了半晌,鼓足了勇氣說道︰“我,我以後可以再見到你嗎?”

    默然良久,重子搖搖頭︰“告辭了,風照原君。”

    宛如一柄重錘敲擊在風照原的心頭,他呆呆地看著重子轉過身,目光一點點黯淡下去。

    這就是愛情嗎?

    來得那麼突兀,那麼恍惚,那麼灼熱,像凌厲的閃電,擊中了悵然而立的少年。

    相比之下,與卡丹婭的感情,更多的只是肉體與感官的刺激吧。

    風照原魂不守舍地望著遠去的背影,重子突然輕呼了一聲,停下腳步,慢慢後退。

    風照原頓時生出一絲不祥的預感,急速追上。

    黑暗的古巷中,幽靈般地爬滿了一朵朵艷麗的玫瑰花,睫葉不斷向四周蔓延,發出的聲音,縱橫交錯,將前方的去路阻隔。

    “出了什麼事?”

    風照原驚異地問道。

    重子搖搖頭,神色凝重。

    “這里不太對勁,我們最好立刻離開。”

    風照原警覺地道,他剛剛轉過身,就是觸目驚心的一片殷紅。

    夜色中的玫瑰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堵住視野,將小巷的兩頭完全淹沒。

    風照原感到自己好像進入了一只玫瑰編織的大籠子,他看到重子在對他說話,但是耳朵卻一點也听不見,他大聲地叫重子,同樣听不見自己的聲音。

    美艷的玫瑰籠子隔絕了一切,包括聲音!

    突然,一條花藤像蛇一般游了過來,風照原心中駭然,揮拳擊去,正中枝頭的玫瑰。

    花藤倏地縮了回去,零亂的花瓣飄灑落地,風照原覺得拳頭一陣刺痛,低頭一看,翠綠色的玫瑰花刺嵌入手指,濺出幾滴鮮血。

    鮮血紅得就像玫瑰。

    “交出飛天流的卷軸。”

    風照原突然听見了聲音,聲音竟然是從每一朵玫瑰花中發出的,花瓣層層顫動,像一張張紅艷的嘴唇,說不出的妖異。

    風照原心中一動,悄悄從褲袋中掏出打火機,“噌”地點燃,扔向前方。

    火苗“滋滋”燃燒,玫瑰卻絲毫無損,花瓣層層綻開,仿佛大力吸吮火焰。到了最後,火焰竟然被花海一絲絲地吞噬,玫瑰顯得更加嬌艷欲滴,紅艷似火。

    風照原目瞪口呆,沒想到這些玫瑰居然不怕火燒,還像吸食補品一樣,真是令人感到恐怖。

    “交出飛天流的卷軸。”

    玫瑰花海冷漠地重復道︰“否則千百條花藤纏上來,數萬根花刺一起扎入體內的感覺,相信你們不太願意嘗試吧。”

    風照原心中凜然,這片艷麗多刺的玫瑰海洋撲上來的話,確實難以力敵,或者說根本就不知道該如何應對。

    “我沒有把卷軸帶在身邊。”

    重子神色鎮定,風照原暗暗欣賞她的機敏,如果對方確認卷軸在重子身上的話,立刻就會發動攻擊,殺死他倆之後,再從容取回卷軸。現在對方為了得知卷軸的下落,必然出手時有所顧忌。

    “那就先殺另一個吧。”

    話音剛落,數百根花藤“嗖嗖”地竄出,交織成一片密集的花網,向風照原急速纏去。

    “等一下。”

    重子低喝道,花藤在風照原周圍半米處驀地停下,玫瑰顫動不已,艷麗得似乎要滴出血來。

    “你要是殺了他,就休想得到忍術卷軸。”

    重子語氣平靜,卻透著剛毅的韻味。

    “想威脅我嗎?”

    玫瑰花帶著淡淡的譏誚聲︰“那就把你們一起帶回去,慢慢地審問。”

    花海層層涌動,玫瑰的顏色越來越淡,漸漸褪成白色,花瓣迅速膨脹,變得又肥又大,花刺也消失不見。

    鮮紅色在瞬間變成了白色的海洋。

    碩大豐厚的雪白色花朵爬滿四周,空氣中飄散出濃郁的香氣,聞到鼻中如同喝了醇酒一般,令人昏昏欲醉。

    風照原瞪大了眼楮,周圍發生的一切越來越詭秘。

    “曼陀羅花!”

    重子目光閃動。

    “不錯,是具有麻醉作用的曼陀羅花。兩位,請好好地享受這醉人的芬芳吧。”

    香氣越來越濃烈,風照原只覺得頭腦暈暈沉沉,渾身乏力,四肢漸漸綿軟。

    “快點屏住呼吸。”

    重子沉聲道,風照原心中恍然,立刻依言照辦。

    “沒有用的,你們能屏住氣息多久呢?”

    每一朵曼陀羅花似乎都在夜風中冷笑,風照原縱身躍起,雙拳聚起全身力量,向前沖去。

    “砰”的一聲,花睫紛紛斷裂,花瓣殘碎一地。然而斷裂處奇跡般地愈合,新的花苞冒出,盛開,綿綿密密,永無窮盡,像一堵又厚又軟牆,根本無法沖破。

    風照原的拳頭漸漸發麻,這些曼陀羅花似乎連踫也不能踫,不止是香氣,就連花瓣也具有強烈的麻醉作用,一旦接觸就滲入肌膚,使人麻木。

    可是被動地站在原地的話,自己和重子又能屏住呼吸多久呢?

    千年白狐的聲音幽幽響起︰“好強烈的妖氣。”

    風照原心中一沉,難道對方就是老妖怪所指的妖物嗎?

    一定要沖出去!

    風照原左手結出秘術手印,壓箱底的雪鶴秘術立刻施展。

    鶴聲清唳。

    第一只雪鶴竟是從重子的掌心飛出!

    白色的花海中,風照原和重子翩然舞動,一只又一只雪鶴從倆人的掌心飛出,數百只雪鶴展翅齊飛,帶著不可一世的清麗。

    風照原和重子同時發出驚異的呼聲,誰也沒有料到,身邊的人居然也會雪鶴流的秘術。

    鶴群沖向曼陀羅花,花瓣宛如雨點繽紛,四處飄灑,發出怪異的呻吟聲。

    風照原和重子仿佛是一對飛天的舞者,翩若驚鴻,身姿飛揚。雪鶴不斷地飛向花海,像洪流沖擊堤壩,白色與白色之間,展開激烈的攻防戰。

    漫天都是飛舞的白色,曼陀羅花枝葉橫飛,迅速殘落,厚軟的花牆逐漸稀疏,似乎就要被鶴群沖破。

    而雪鶴的數量也在一只只減少,不斷有飛舞的雪鶴從花海中墜落,化作虛幻的泡影,消失不見。

    風照原腳下忽然一個跟蹌,原來他屏息太久,終于忍耐不住吸了一口氣。馥郁的花香侵入心扉,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四肢酸軟。

    幾十只雪鶴受到感應,搖搖欲墜,頃刻便被曼陀羅花海吞噬。

    空中只剩下近百只雪鶴,殘敗的花海卻不斷生長出新的花苞,此消彼長之下,風照原和重子的形勢立刻危急。

    風照原面色脹得發紫,竭力忍住呼吸,腳步已經有些虛浮。

    重子神色微變,她雖然還能支持一會,但人始終都要呼吸,如果不能一口氣沖出去的話,此戰必敗無疑。

    左手再結秘術手印,重子的手勢眼花繚亂地變化。雪鶴紛紛聚攏起來,一聲清亮的鳴叫響徹夜空,近百只雪鶴融為一體,一只碩大無朋的雪鶴破空飛出,展開垂雲般的羽翼,沖向花牆。

    風照原震驚無比,沒想到重子的雪鶴秘術已到了第二階段的化繁為簡,比起自己,無疑高出了很多。

    “ 里啪啦”的爆裂聲不絕于耳,雪鶴勢如破竹,沖破重重花海。風照原心情一振,緊跟著重子向前沖去。

    雪鶴掠過,曼陀羅花紛紛凋零,前方出現了巷口。

    一根紫金色的花苗倏地鑽出地面,迅速竄升,足足長至四、五米多高,半米長的翠葉搖曳,頭顱般大小的花苞攔住了雪鶴,就像是一只妖艷而幽深的眼楮,帶著深深的詭秘。

    重子遙控雪鶴,對準花苞沖去。

    絲帶般的翠葉突然展開,如同可怕的八爪魚,紛紛纏繞雪鶴,花苞猛地張開,像一只惡獸的血盆大口,狠狠咬住雪鶴的長頸。

    “日輪花!”

    重子望著掙扎的雪鶴,面色蒼白。

    風照原心中一寒,日輪花,就是生長在亞馬遜流域的食人花!

    雪鶴的大半只身軀被拖入花苞,逐漸吞噬。日輪花散發出妖艷的光澤,根睫粗腫成水桶,就像是一條吞掉大象的蟒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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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十章 脈輪妖術

    “不要再考驗我的耐心了。”

    日輪花的翠葉慢慢晃動,帶著一絲陰森︰“再不束手就擒,就殺了你們。”

    重子朗聲道︰“我身邊的人與此事無關,你先讓他離開,我自然會交出忍術卷軸。”

    “不!”

    風照原大喝一聲︰“我不能扔下你走!重子,別這麼瞧不起人!我是不會獨自逃生的!”

    話音在重子的心湖中掀起波浪,風照原的目光逼視著她,帶著凜然毅然的豪氣。

    那是不畏生死,刀山火海,也不會離開她的決心!

    “別這麼瞧不起人!”

    力量還不如自己的少年,就這樣高喝一聲,擋在身前,面對恐怖的日輪花!

    重子的目光微微顫抖了起來。

    雖然不知道風照原與父親是什麼關系,但既然他也會雪鶴流的秘術,想來不是外人。然而即便不是外人,為了保護她,也不惜犧牲最寶貴的生命嗎?

    臉上不覺泛起紅暈,重子忽然想起,父親曾經開玩笑地說過︰“雪鶴流的秘術,就送給你做嫁妝吧。”

    難道眼前俊秀的少年,就是父親選中的人嗎?

    他是不是帶來父親的消息,或者是父親讓他暗中照顧自己呢?

    一時千頭萬緒,涌上心頭。凝視著風照原山一般不可移動的身軀,重子心中柔腸百轉,全然忘記了死亡的威脅。

    “還是讓我來吧。”

    千年白狐忽然開口︰“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妖物,我也很感興趣呢。”

    風照原沉默了一會,點點頭。

    氣溫在剎那間降到了零點,又迅速熾熱。

    銀芒猶如萬蛇攢動,閃電狂舞,劈開小巷的黑暗。空氣仿佛要爆裂開來,卷成了一個又一個漩渦。

    銀色的光圈環繞著風照原,千年白狐淒厲尖嘯,鋒銳的利爪鑽出風照原的十指。

    日輪花倏地不見了。

    它鬼魅般地出現,又鬼魅般地消失。夜風吹過空蕩蕩的小巷,仿佛什麼事也沒有發生過。

    風照原愣在當場,千年白狐慢慢收回了妖力。

    “走吧,它已經知難而退了。”

    千年白狐傲然道。

    直到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古巷的盡頭,黝黑的磚牆中,一點點浮出伊藤照的身影。

    “真是令人恐懼的妖力。”

    伊藤照喃喃地道,秀美的臉龐隱沒在陰影中。

    在沒有充分了解敵人的實力以前,決不冒進,這是伊藤照一貫的原則。

    所以見到風照原的力量初露端倪,他便立刻選擇了放棄。

    盡管還有更厲害的殺著沒有使出。

    默立良久,伊藤照撥通了法妝卿的手提電話。

    遠處教堂的鐘樓里透著一點燈光,斜照在水面上。蛛網般的水道上看不見船只,只有昏暗的光影。

    重子佇立在岸邊,凝視著風照原。

    “你怎麼會雪鶴流秘術呢?”

    兩人異口同聲地問道。

    重子輕輕一笑︰“家父緋村康,不知風照原君是否認識?”

    風照原身軀劇震,駭然叫道︰“什麼?你是緋村康前輩的女兒?你不是叫重子嗎?”

    重子點點頭︰“我叫緋村櫻君,重子是我的小名。”

    風照原恍然大悟,難怪重子也會雪鶴流的秘術,原來她就是緋村櫻君!

    呆立半晌,風照原從懷中掏出半塊玉墜,手微微地顫抖,雪白的鶴仿佛在夜色中引頸悲鳴。

    “啊,這是家父的玉墜!你知道他現在在哪里嗎?”

    看著緋村櫻君急切的眼神,風照原心情驟然一沉。

    “緋村康前輩,他,他已經死了。”

    風照原低下頭,痛苦地道,不敢去看緋村櫻君的眼楮。

    四周死一般的沉寂,清冷的夜風吹過,只有風照原喃喃述說的聲音,慢慢飄過幽靜的水面。

    緋村櫻君的倒影隨著水波微微震顫。

    “事情的經過就是這樣。”

    風照原澀聲道,過了良久,緋村櫻君還是沒有說話。

    “重子,你,不要太難過了。”

    “對不起,風照原君,我想獨自安靜一會,可以嗎?”

    緋村櫻君的聲音空空蕩蕩,如同迷路的一點螢火。她坐了下來,低著頭,木然望著水面,雪白的和服在夜色中更顯淒清。

    風照原低嘆一聲,轉身離開。

    走了很遠,風照原還是忍不住回頭,就這樣遠遠地望著岸邊憂傷的女子,再也挪不動腳步。

    “舍不得離開吧?”

    千年白狐惡作劇般地嘲笑︰“還是不放心她,擔憂她的安全?嘿嘿,不過以你目前的力量,是無法保護她的。”

    風照原不滿地道︰“你不也說過,剛才我們遇到的是個妖物嘛。人怎麼會是妖怪的對手呢?那些該死的曼陀羅花,弄得我現在頭腦還暈暈沉沉的。”

    “小笨蛋!對付曼陀羅花,不用口鼻呼吸不就可以了?”

    “老妖怪,你出的什麼餿主意啊!”

    風照原搖搖頭︰“那我不是要被活活憋死嗎?”

    “井底之蛙。”

    千年白狐毫不客氣地道︰“呼吸的方式共有三種,用口鼻呼吸,不過是普通人類的方法罷了。”

    風照原心中一動,千年白狐續道︰“另一種是中國道家的呼吸方式,在體內形成先天氣息,用丹田呼吸,又叫做胎息。不過這種方式早已失傳。”

    “原來很多修仙小說中提到的先天氣息是確有其事。”

    風照原喃喃地道︰“像初生的嬰兒,在子宮內用臍帶呼吸一樣,那是多麼奇妙啊。”

    千年白狐不斷冷笑︰“先天氣息,未必就高明了。”

    風照原微微一笑︰“老妖怪,听你的口氣,你似乎是用第三種呼吸方式了?”

    “脈輪齊轉,吞吐天氣。那是我們妖怪呼吸的方式。”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一千多年的光陰仿佛在眼前倒流。一起修煉的妖怪們,都死在道術或者天劫之下。那時的滄海桑田,如今變成了陌生的城市。汽車、飛機、各種電器,不再有它熟悉的東西。有時,也許寧可躲在風照原的體內吧。千年白狐默默地想,面對一個完全陌生的世界,感覺是多麼孤獨啊。

    夜空中的星光照在深沉的水面上,泛著清冷的白光。風照原嘆了一口氣,遙望著緋村櫻君,心中黯然︰“老妖怪,你說得對。以我的力量,是不能保護別人的。”

    默然良久,千年妖狐的聲音突然響起︰“脈輪齊轉,臭小子你可有興趣嗎?”

    風照原大喜過望︰“你願意教我嗎?”

    “這可是邪惡的妖怪們的修煉方法,難道你不在乎嗎?”

    風照原想了想,搖搖頭︰“我們相處了那麼久,說實話,我並沒有覺得你如何邪惡。”

    “剛開始的你,的確讓我恐懼。可是現在,我覺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風照原的眼中透著誠摯的光芒,一字一頓地說道︰“誰說妖怪就一定邪惡?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當作朋友來看待的吧。”

    “臭小子,胡說什麼。”

    千年白狐澀聲道,語聲仿佛有些酸楚︰“亂七八糟,想學就學,說那麼多廢話干什麼?”

    站在岸邊,風照原目光仰視蒼穹。

    千年白狐的聲音在心中響起︰“脈輪,是動物體內的經脈和穴位的總稱。沒有經過修煉的人,體內的脈輪呈封閉狀態。吸收天地的精氣,打開封閉的脈輪,稱作脈輪齊轉。”

    “陽光,月光,星光,甚至空氣之中,都蘊藏了天地的精氣。按照現在人類流行的說法,又叫能量。”

    “現在,用你的精神力量去體會一下夜空中的能量吧。”

    浩瀚的天空,在風照原眼前展開玄妙的畫卷。每一顆星辰,都以獨特的方式存在,閃爍光輝。

    夜空從來沒有像此刻般絢爛,風照原忽然覺得自己變成了一顆星辰,在閃爍,在跳躍,在無盡的虛空中,劃出生命的軌跡。

    體內氣息跳動,脈輪振蕩。

    “按照我告訴你的口訣,開啟脈輪,吸納天氣!”

    千年白狐斷然喝道。

    剎那間,漫天的星光潮水般從頭頂貫入,全身毛孔齊齊打開,璀璨的星華流過每一道脈輪,宛如水銀瀉地,讓風照原渾身劇烈抖動。

    時間無聲流逝,星辰的精氣在風照原體內不斷流轉,脈輪吸納精氣,精氣沖洗脈輪。也不知道過了多久,耳畔“嗡”的一聲,風照原內腑突然猶如刀絞,傳來抽筋般的疼痛。

    “忍住疼痛,這是脈輪即將打開的先兆。”

    千年白狐沉聲道。

    風照原痛得額上青筋暴現,冷汗淋淋,仿佛有千萬把鋼刀在體內猛沖猛撞,將內髒活活割開一般。

    每一秒鐘都如同一個世紀的漫長。

    風照原苦苦承受著慘痛煎熬。

    “不要去對抗這種疼痛,而是與它融為一體。就像干涸的荒田,不會拒絕甘甜的雨水。”

    千年白狐語聲幽幽︰“想要脈輪齊轉,這是你必需邁過的關口。”

    風照原咬牙點點頭,竭力在腦海中淡化這種疼痛,將思想與身體的感覺慢慢分離。好比人坐在大火爐中,偏偏去想象周圍冰天雪地,寒風刺骨。

    疼痛的感覺果然大為減輕。

    “蓬”!

    體內仿佛爆炸開來,脈輪急速膨脹、收縮了無數次,星之精氣瞬間沖破封閉的脈輪,猶如洪水決堤,斧劈高山!

    封閉的脈輪轟然張開!

    幾百道細小的血箭從風照原身上標出,肌膚在瞬間崩裂。風照原慘呼一聲,搖搖欲墜。千年白狐立刻施展法力,銀環上下滾動,替他止血生肌。






第三冊 第十一章 雙鶴合一

    天色微明,淡青色的天畔抹上了一層紅暈。

    風照原站在岸邊,只覺得渾身精力彌漫,無窮無盡。盡管一宿沒睡,仍然神采奕奕,好像雨後的春筍,充滿了勃勃生機。

    整座威尼斯水城在眼中變得迥然不同。

    身旁古老的鐘樓,河面上斑駁的橋梁,對岸古樸濃郁的聖馬可廣場,仿佛染上了奇異的光澤。每一種顏色,每一種形態,包括牆角那些被風雨侵蝕的細小裂縫,都秋毫畢現,層次分明。

    遠處的緋村櫻君依然坐在岸邊,烏發隨著晨風微微飄拂,露出雪白的頸。

    頸根有一顆圓圓的紅痣,美得像是一朵盛開在雪地里的櫻花。

    風照原驀然醒悟,自己在一夜間竟然視力大增。

    “屏住口鼻,用你的脈輪呼吸。”

    千年白狐的聲音響起。

    一分鐘,兩分鐘,五分鐘,直到風照原眼前一片漆黑,憋得幾乎要窒息過去時,體內轟然一聲,仿佛炸開一個響雷。

    脈輪齊齊轉動。

    空氣不再由口鼻呼吸,而是從渾身張開的毛孔進入。經過層層過濾,最新鮮的負離子被脈輪吸收。就好像一頭肥牛送上餐桌,廚師剔去所有骨肉,只留下一小塊後腿的精華,制成美味牛排。

    風照原成為了第一個開啟脈輪的人類。

    “現在你的脈輪剛剛打開,一定要勤加修煉,否則脈輪會慢慢關閉。”

    千年白狐嘆了一口氣︰“脈輪齊轉,並不僅僅是一種呼吸方式。它通過吸收日月精華,激發起體內蘊藏的潛力。你是人類,還可以吸收陽光的精氣。不像我們妖怪,只能在晚上吸納星月之氣。”

    風照原心花怒放︰“要是我們人類修煉脈輪齊轉的話,不是比你們妖怪更厲害了嗎?”

    “OH,SHIT!”

    千年白狐咒罵一聲︰“臭小子,這麼快就得意忘形了。脈輪齊轉,等于逆天而行,違反自然規律。要不是我替你止住血,在脈輪打開的一剎那,你小子早就精血破裂,翹辮子見閻王爺啦!”

    風照原微微一笑,向遠處的緋村櫻君走去。

    “可是現在,我覺得你更像是我的朋友。”

    “老妖怪,在你的心里,也是把我當作朋友來看待的吧。”

    想起風照原的話,千年白狐心潮澎湃。人類與妖怪做朋友嗎?這樣的話,在遙遠的一千年前,在那恍若煙雲的記憶中,也曾經有人對自己說過。

    听見身後的腳步,緋村櫻君驀然回首。

    兩人的目光相遇。

    “你,你一直沒有走?”

    緋村櫻君顫聲道,她的臉色蒼白,仿佛在一夜間憔悴了許多。

    “我,我怕那些忍者會偷襲你。所以,所以不太放心。”

    風照原笨拙地道,智商二百多的少年,遭遇愛情也一樣變得傻乎乎。

    清新的微風從兩人身邊穿過,靜得能听見聲音。玫瑰色的晨曦照在河面上,教堂的鐘樓里飛出鴿群,彎彎的拱橋下,一艘貢多拉靜靜穿過。

    天空藍得就像是一個溫柔的眼神。

    緋村櫻君的眼神漸漸柔和。

    “家父原來是飛天流的忍者。”

    緋村櫻君垂下頭,低聲道,宛如天鵝垂下了優雅的長頸。

    “有一次,家父無意中發現了一束古老的練功卷軸,被上面記載的雪鶴流秘術所吸引,開始秘密修煉。因為飛天流門規嚴厲,絕不允許修習其它門派的技能。再加上當時飛天流開始參予黑道的爭霸,犯下許多血腥的罪行,所以家父毅然脫離飛天流,四處漂泊。”

    緋村櫻君輕輕擦了一下眼角︰“也就是在那時候,父親加入了聯合國安全總署。在一次去意大利執行任務時,他結識了我的母親。後來,就有了我。”

    風照原插口問道︰“那麼飛天流的忍術卷軸怎麼會在你手里呢?”

    “飛天流不能忍受家父的背叛,不斷派出忍者追殺他。那些忍者甚至還找上了我,恰逢母親又正好病故,父親一怒之下,竊走了飛天流的忍術卷軸,交給我保存。這樣萬一他們要傷害到我的話,我還可以憑借這束卷軸脫身。”

    緋村櫻君的聲音不勝悲涼︰“十三年前,父親突然失蹤了。我去安全總署詢問過很多次,他們只交給我一封父親手寫的書信,說是在很遠的地方,讓我不用牽掛。當時我就有了不祥的預感,可總還是不願去相信。”

    風照原長長地嘆了口氣,緋村康變成了一個可怕的瘋子,一定也不想讓緋村櫻君知道,怕女兒為自己擔心。所以寧可狠下心腸,避而不見。

    “重子,我一定會找出殺害前輩的凶手,為他報仇的!”

    風照原握緊雙拳,沉聲喝道。

    緋村櫻君抬起頭,兩行清淚滾落臉頰。

    輕輕地拭去淚水,緋村櫻君從和服的內袋里取出半塊玉墜。

    兩塊玉墜合在了一起。

    陽光照在溫潤的玉墜上,清澈如水。一只雪鶴靜立望天,另一支雪鶴在上方盤旋,雙鶴互相凝視,神韻動人。

    過了許久,緋村櫻君低聲道︰“風照原君,你累了一天,早點回去休息吧。”

    “我一點都不累。”

    風照原朗聲道,對于此時脈輪齊轉的他,當然不是客氣的話,但听在緋村櫻君的耳中,更像是眼前的少年為了保護她,而甘願受累。

    “照原君,真是連累了你。”

    緋村櫻君目光清麗如水,照原君的稱呼,更是讓風照原的心忍不住怦怦直跳。

    遠處的公共汽船拉響了汽笛,城市開始喧鬧起來。旭日寬廣的光波在水上閃閃跳動,不時有船只和游客的身影而過,剪碎耀眼的光波。

    “照原君,我們先離開這里吧。”

    緋村櫻君低聲道。

    陽光明媚,空氣純淨。明淨的海水和碧藍的天空互相映照,給人一種水靈靈的舒適感覺。風照原和緋村櫻君並肩走在古樸的巷街上,體內脈輪自由轉動,盡情吸納清晨的新鮮天氣。

    對于風照原來說,現在用脈輪齊轉的方式呼吸,已經變得和口鼻呼吸一樣方便。走路,吃飯,睡覺——,幾乎可以無時不刻地進行。

    最奇妙的是,脈輪齊轉,吞吐天地精氣,原本是妖怪修煉成精的方法。而人與妖在基因、細胞、神經以及生理結構上截然不同,像風照原這樣大膽嘗試脈輪齊轉,將來的變化,恐怕連千年白狐自己也無法預測。

    這是一條從來也沒有人走過的道路。

    緋村櫻君在一所牆上爬滿常青藤的尖頂老宅前停下腳步,輕輕地道︰“照原君,請在門口等我一會兒好嗎?”

    “重子,這里是?”

    “這是我在威尼斯的住所,也是我從小生活過的地方。”

    緋村櫻君的目光中露出一絲悲傷的神色,推開斑駁的黑灰色木門。

    風照原知道她想單獨呆一會,便守在門口,警覺留意著過往的行人。

    按照他的判斷,緋村康的死,一定和日本忍者脫不了關系。現在就算對方肯放過他,他也不會放過那些飛天流的殘忍凶手。

    不過以雙方目前的實力,如果和他們正面硬拼的話,自己和重子取勝的可能性很小。

    也許能否活著離開威尼斯都會是一個問題。

    風照原暗暗擔心起來。

    “小笨蛋,為什麼不抓緊時間吸取太陽的精氣?”

    千年白狐的聲音突然響起︰“與其為生存擔憂,不如盡快激發自己的潛力。”

    風照原立刻照辦。

    附身的老妖怪,現在似乎變成了他的良師益友,

    陽光流入脈輪的感覺,和昨晚吸取星光之氣又有些不同。

    體內變得暖洋洋的一片,仿佛五髒六腑都被沸水滾過,舒適無比。脈輪慢慢轉動,隨著陽光的精氣不斷吸入,風照原清晰感覺到,在他的體內,一共有九個地方在收縮膨脹。

    風照原心中詫異,昨晚吸取星光的分明是另外九個不同部位的脈輪,難道吸取的精氣性質不同,開啟的脈輪也不同嗎?

    千年白狐同樣驚訝無比,對于妖怪來說,只能吸取夜晚的星月光華,因此開啟的脈輪只限于九只。但風照原目前的情形,似乎有十八只脈輪被開啟了。

    “真是便宜了你這小子。”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開啟的脈輪越多,你得到的好處就越大。真沒想到,你開啟的脈輪比我還要多。”

    風照原頓時眉飛色舞︰“老妖怪,你的意思是,我很快就會成為超過你的高手了?”

    “做夢!”

    千年白狐又好氣又好笑︰“激發的潛力取決于脈輪轉動的速度,你的脈輪轉動慢得就像烏龜爬一樣,而我一只脈輪轉動的速度,比你十八只加起來還要快上幾百倍。想跟我比,差遠了!”

    風照原不滿地嘀咕了一句,千年白狐陰笑道︰“不過有一樣,你確實比我強很多。”

    風照原精神一振︰“是什麼?”

    “你的皮比我厚。”

    千年白狐鄭重其事地說道。

    這時,緋村櫻君從里面走出。

    她已經換下和服,穿上了一套米黃色的西式套裙,顯得淡雅而高貴。裸露出來的小腿縴長筆直,如同凝脂一般光潔白膩。

    風照原當然明白對方換衣服的用意,穿著那套和服實在過于顯眼,容易招致飛天流的注意。可他還是死盯著緋村櫻君看了一會,忍不住道︰“重子,你真是太美了。”

    紅暈浮上緋村櫻君雪白的臉頰,她低聲道︰“飛天流遲早會找到這里,我們先離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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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十二章 劇院魅影

    威尼斯碼頭上,風照原一眼就望見了那輛豪華房車。

    一群日本大漢守在車前,目光不放過離開這里的每一個游客。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對視一眼,悄悄退後。

    “這里都是飛天流的人。”

    風照原沉聲道︰“這些人也太囂張了,竟然這麼明目張膽地封鎖碼頭。”

    緋村櫻君神色平靜︰“這是意料中的事。”

    風照原思索了一陣,道︰“如果這些忍者真的是殺害緋村康前輩的凶手,相信安全總署是不會放過他們的。”

    “照原君是想通過安全總署的力量來為我父親復仇嗎?”

    “是的。重子,你我兩人的力量畢竟有限。”

    風照原的聲音漸漸低微,將心中的打算慢慢說出。

    人群中,一個意大利男孩突然擠了過來,在緋村櫻君身上一撞,隨口說了聲對不起,飛也似地向前跑去。

    風照原覺得有些不太對勁,緋村櫻君摸了摸口袋,面色微變︰“我的錢包不見了,那兩塊玉墜在里面。”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立刻追了上去,意大利的竊賊舉世聞名,沒想到恰巧讓兩人踫上。

    男孩在擁擠的游客中迅速鑽來鑽去,靈活得像是一條泥鰍。穿過兩、三道拱橋,男孩的身影在鳳凰歌劇院門口一閃不見。

    “對不起,歌劇要等晚上九點才能開演,現在暫不開放。”

    劇院門口的保安擋住了兩人。

    “可是我看見剛才有人進去了。”

    緋村櫻君臉上露出了焦急之色,保安冷漠地道︰“您一定看錯了。”

    風照原明白玉墜對于緋村櫻君的意義,一咬牙,揮拳擊出,將那名保安擊昏在地。

    兩人立刻沖入歌劇院。

    男孩的身影剛剛消失在過道處。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互換了個神色,都覺察出一絲蹊蹺。這座歌劇院中,似乎暗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隱秘。

    劇院內門窗緊閉,光線昏暗。兩人順著過道追去,舞台後面化妝間的門微微搖動,隱約傳出尖銳的聲音。

    兩名面相凶惡的彪形大漢守在門口,看見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剛要呼叫,風照原眼明手快,閃電般撲出,將兩人無聲放倒。

    脈輪開啟之後,他無論速度、反應還是力量,都在無形中有了長進。如果再讓他和妖蠍決斗的話,絕不會像上次勝得那麼狼狽了。

    透過虛掩的門縫,兩人看見地上跪著十多個孩子,衣衫襤褸,雙手高舉過頭,偷走緋村櫻君錢包的男孩也赫然在內。

    一個高瘦的猶太人正從男孩們的手中接過一只只錢包。

    風照原微微一愣,看這樣子似乎是個盜竊團伙,但那些男孩的表情異常古怪,齜牙咧嘴,舌頭伸得很長,臉色又青又白,倒像是一些僵尸。

    猶太大漢把鼓鼓囊囊的錢包塞入懷中,滿意地點點頭,吹響了懸掛在胸前的銀哨。

    那些男孩立刻靈活地爬起來,手舞足蹈,似乎听到了美妙的哨音,興奮不已。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面面相覷,都覺得十分怪異。風照原一腳踢開房門,沉聲道︰“把我們的錢包交出來!”

    猶太大漢大吃一驚,隨即獰笑一聲,揮拳擊向風照原。

    風照原輕松閃過,一記左鉤拳準確無誤地擊中對方的下巴。

    “砰”的一聲,猶太大漢中拳飛出,眼看背部就要撞上牆壁,卻突然貼住牆向上滑去,一直竄到天花板上。

    風照原心中駭然,對方這個姿勢完全違背物理規律,僅以背部貼住天花板,身軀還能自如滑行,簡直如同鬼魅。他緊緊地盯著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原本藍色的雙目,驀地變成一片黑色。

    也就是說,那雙眼楮突然變得既沒有眼球,也沒有眼白,只是一片濃墨般的黑色!

    猶太大漢吹響了銀哨。

    “照原君,小心。”

    緋村櫻君輕蹙眉頭。

    十多個孩子就像發了瘋似的,惡狠狠地向兩人撲來,個個如狼似虎,嘴角還流著絲絲的白沫。

    “重子,你別動手,看我的。”

    風照原有意在美女面前賣弄,擋在緋村櫻君身前,一陣拳打腳踢,秋風掃落葉般將十多個孩子放倒。可他們又立刻爬起,向兩人繼續撲來,似乎根本就不知道疼痛。

    哨音越來越急促,男孩們的動作也越來越凶猛,喉中發出野獸般的吼聲。

    風照原打得手都發麻了,他的力量不知不覺地加重,不斷將對方擊倒,可偏偏這些弱小的孩子完全不像血肉之軀,不要說受傷了,就連一點痛苦的反應都看不出。

    風照原暗暗焦急,除非下毒手攻擊要害部位,否則難以結束戰斗。可是面對這些孩子,又怎麼忍心下手呢?

    十幾點寒光忽然從緋村櫻君的掌心暴出,急速射向天花板上的猶太大漢。她已經看出,這些孩子似乎被哨音操縱,失去了自主能力。

    猶太大漢身軀倏地橫移,十幾根銀針閃電般從身邊擦過。他依然貼住天花板,急速吹奏怪異的哨音。

    一聲慘叫,哨音驟停。

    猶太人如被重擊,口中突然噴出一道鮮血,從半空中摔落在地,昏了過去。

    孩子們停止了攻擊,“撲通撲通”仰面跌倒,口吐白沫,似乎在瞬間被抽去了魂魄。

    一個男子幽靈般地浮出天花板,代替了猶太大漢原來的位置。

    他的背緊貼牆頂,戴著一副陰森森的青銅面具,遮住了半張臉,另半張臉蒼白如紙,輪廓清秀而柔和。

    風照原震驚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我對兩位並沒有惡意,否則也不會出手,替你們對付魔音家族的人了。”

    男子的聲音異常動听,背脊貼住天花板,慢慢滑下,落在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的身前。

    “魔音家族?”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都有些茫然不解。

    “听過著名的死亡鋼琴曲——《黑色星期天嗎》?曲作者魯蘭斯,就來自那個家族。”

    面具男子走到猶太大漢身前,凝視著他懸掛在頭頸的銀色口哨,露出一絲悲哀的神色。

    《黑色星期天》由猶太人魯蘭斯創作于一百多年前,听過這首鋼琴曲的人,前前後後共有一百多人離奇地自殺身亡,因此遭到了當局的查禁。而這首妖異誘惑的鋼琴曲,被稱為地獄魔鬼的邀請書。

    風照原看了看地上那些昏迷的兒童,皺眉道︰“我知道《黑色星期天》這首曲子,但是魔音家族的名字卻從來沒有听說過。望文生義的話,是否指這個家族專門創造出一些魔異般的音樂呢?”

    面具男子剛要回答,忽然面色一變,身軀游魚般地溜上天花板︰“魔音家族的人來了,我們必需立刻離開這里。”

    風照原雙耳輕輕顫動,以他的驚人耳力,此時才听到一些細微的聲響,仿佛還在很遠的地方。

    面具男子挪開一塊天花板,露出了一個黑  的洞,翻身躍上,向兩人焦急地招手︰“快跟我來!”

    緋村櫻君拿回錢包,猶豫地看了風照原一眼,後者點點頭,他相信面具男子對他們沒有惡意,何況自己確實听到了越來越清晰的腳步聲。

    一根鉤索從緋村櫻君的手中飛出,搭住天花板,兩人迅速攀爬而上,面具男子蓋好天花板,下方已經隱隱傳來呼喊聲。

    周圍一片漆黑,天花板上是一條低矮狹窄的通道,只能匍匐前進。風照原和緋村櫻君跟著面具男子爬行了近千米的距離,前方一根粗壯的雕花大理石柱擋在去路。

    面具男子伸手按動,露出一個狹長的暗門。

    面具男子閃身進入暗門,風照原雖然不知道對方的用意,但是強烈的好奇心還是迫使他跟了上去。

    暗門在三人身後悄然關閉。

    大理石柱內是一條長長的鎖鏈,面具男子背貼著鐵鏈向下滑去,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卻沒有他那樣的奇特技能,只好雙手拉住鎖鏈,慢慢滑下。

    三人先後著地,四周靜寂無聲,黑暗像一張無聲的大網,籠罩了一切。

    “現在安全了。”

    面具男子輕輕舒了口氣。

    風照原連忙向對方道謝,心中卻狐疑不已。面具男子的突然出現,聞所未聞的魔音家族,歌劇院里復雜的暗道,無不充滿了難以言語的神秘感。

    面具男子似乎了解兩人心中的疑問,解釋道︰“這里的暗道是我無意中發現的,估計是在二戰時期為了對抗納粹而秘密挖掘。其中的機關、設置不計其數,甚至可以監測到歌劇院內每個角落所發生的一切。從你們悄悄潛入歌劇院的時候,我就看到你們了。”

    面具男子笑了笑︰“原本我還以為你們和魔音家族有仇呢。直到你叫出‘把我們的錢包交出來’,我才知道兩位是遭竊的游客。”

    風照原暗呼一聲慚愧,原來自己和緋村櫻君的行蹤早就落入對方眼中。

    面具男子又道︰“我可以帶你們參觀一下,住在這里整整兩年,你們還是我的第一批客人呢。”

    風照原驚訝地問道︰“你是說你一直住在歌劇院的暗道里嗎?”

    面具男子目光暗了下去,語聲里有說不出的孤寂︰“是的,我一個人住在這里,已經很久了。這條秘密通道,就連歌劇院的擁有者——魔音家族也不知道。”

    緋村櫻君淡淡地道︰“魔音家族,究竟是個什麼樣的家族呢?”

    “魔音家族,是世界上最古老也是最神秘的三大家族之一。”

    面具男子向前走去,拐過一個彎,甬道的右側是一道灰色的牆,左面是厚厚的隔板,無數根梁柱穿插其間。

    風照原追問道︰“還有其他兩個家族是什麼?”

    “天工家族,以及暗夜世家。”

    “暗夜世家?”

    風照原神色駭然,天工家族他雖然沒有听說過,但暗夜家族卻是赫赫有名,是指歐洲傳說中的吸血鬼家族。根據記載,十八世紀時這些可怕的生物橫行一時,每到深夜便出來吸食人血。可是到了今天,沒有人再見過吸血鬼。暗夜世家,也就僅僅成為一種荒誕的傳聞。

    按照對方所述,難道吸血鬼真有其事?

    而那個魔音家族,也像吸血鬼家族那麼可怕嗎?

    前方是一道向上的石階,階梯的右面瓖著一塊巨大的玻璃,閃著微微的光亮。

    風照原震驚地在玻璃前停下,從玻璃里,他可以清晰地看見剛才那間化妝室!

    面具男子解釋道︰“這面玻璃的背面其實就是化妝間的鏡子,不過設計得異常巧妙。從這里可以看到外面,但外面的人卻看不到這里。”




第三冊 第十三章 家族秘聞

    化妝間里,昏迷的猶太大漢已經甦醒,躺在椅子上,不住地痛苦呻吟。他的對面站著一個中年男子,膚色深褐,面目冷峻,藍黑色的眼楮沒有任何的表情。

    面具男子身軀微微一震︰“怎麼他也來了?”

    “他是誰?”

    “魔音家族的總管家——獵牙。”

    面具男子猶豫了一下,低聲回答。對于魔音家族,他似乎十分熟悉。

    化妝間的聲音清楚地傳入三人耳中。

    “究竟是怎麼回事?”

    獵牙的聲音抑揚頓挫,宛如悅耳的音樂,這一點和面具男子倒是十分相象。

    “我也不知道。”

    猶太大漢哭喪著臉︰“一對狗男女突然沖了進來,身手十分厲害,正在激戰時,我突然背部一陣劇痛,接著就昏過去了。”

    獵牙冷冷地哼了一聲︰“真是沒用的家伙,家族的臉都被你丟盡了。”

    猶太大漢心驚膽寒地低下頭,獵牙皺眉沉吟一陣,道︰“這件事暫時無暇追究,明天交易的二百個兒童準備好了嗎?”

    猶太大漢怯生生地道︰“原來是有兩百個兒童,不過您也看到了,剛死了十一個,不過今晚我一定補齊。”

    風照原心中一震,失聲道︰“剛才化妝間里的那些孩子都死了嗎?”

    面具男子的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他們體內所有的潛力都被哨聲催發,透支過度,所以——”

    獵牙的聲音又響起︰“獵坦家長將會親自參加明天晚上的交易,要是再出什麼紕漏。哼,別怪我執行家法。”

    猶太大漢點頭如搗蒜︰“小人不敢,請您放心。這些兒童個個身體健康,器官非常良好,一定會讓獵坦家長和交易的客人滿意。”

    獵牙漠然道︰“獵坦家長將在今晚到達威尼斯,這幾天歌劇院的保安工作一定要做好。”

    听著兩人的談話,面具男子的臉上不斷變色,直到獵牙和猶太大漢走出化妝間,他才澀聲道︰“我們走吧,我先護送兩位離開這里。”

    爬過石階,遠處光亮閃動,好像是一個岔路口,沿途布滿了木架、轉盤、絞輪等復雜的機關。道路曲折,暗道的數量眾多,仿佛是一座龐大的迷宮,令人嘆為觀止。

    牆壁間回蕩著三人低沉的腳步聲,隱隱中有水聲潺潺。

    走了一會,風照原忍不住道︰“听剛才那兩個人的對話,似乎魔音家族要在這里進行兒童買賣。”

    緋村櫻君冷靜地道︰“似乎還涉及到了骯髒的器官交易。”

    風照原面色駭然︰“難道有人想買賣兒童的器官嗎?”

    面具男子看了看兩人,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我也萬萬沒有想到,魔音家族竟然墮落到了這個地步。”

    一股壓抑不住的憤怒涌上風照原的心頭,他厲聲道︰“魔音家族實在是太邪惡了,竟然利用無辜的兒童進行器官交易。我一定要報警!”

    面具男子神色黯然,盯著風照原看了很久,嘆氣道︰“過去的魔音家族並不像現在這樣是非不分,雖然不會無償行善,但也不會刻意作惡。”

    “閣下究竟是誰?為什麼會清楚魔音家族的事呢?”

    緋村櫻君凝視著面具男子,不動聲色地問道。

    面具男子苦笑一聲,繼續向前走去。空氣中的濕氣越來越盛,前方是一片河面,忽明忽暗的光亮下,風照原看見一艘小木筏被系在岸邊的鐵環上,隨波輕蕩。

    風照原目光一閃︰“這里直接和威尼斯的水道相通吧?”

    面具男子點點頭,跳上木筏,解開鐵環上的繩索。

    木筏又陷入了黑暗中,四周伸手不見五指,只有面具男子的青銅面具泛著金屬的光澤。淙淙的流水聲傳入耳中,仿佛也帶著某種魔異的聲響。

    “魔音家族的第一代創始人,是一位吹笛子的流浪樂手。”

    面具男子劃動船槳,藍黑色的眼楮凝視著幽深的水面。

    “那是在公元一二四八年,在德國的一座古鎮中,成千上萬的老鼠為患,惹得當地居民無法安生。”

    面具男子柔聲說道,他的聲音宛如起伏的音律,吸引著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凝神傾听。

    “有一天,鎮上突然出現了一名身穿五彩長袍的神秘吹笛手,聲稱如果給他一筆酬金就可驅逐老鼠,鎮長與居民們欣然答應。

    吹笛手拿出笛子吹奏起來,老鼠受到笛聲的魔力吸引,紛紛從房屋中奔到街上。鼠群跟著吹笛手來到河邊,被引誘溺死在河水中。”

    緋村櫻君听到這里,忽然道︰“我好像听過這個神奇的故事,接下去是當吹笛手要領取酬金時,鎮上的居民卻拒絕付款。吹笛手于是再次吹起了笛子。這次笛聲引來的竟然是兒童,他們一個個都像夢游了一般,跟隨吹笛手走到附近的深山。山上有個巨穴,仿佛張開的大口,將那些兒童統統吞噬,從此再也找不到他們的蹤影。”

    面具男子搖搖頭︰“這不是什麼童話,而是真實的記載。魔音家族善于用音律控制生物的魂魄,你們今天不也見到了嗎?”

    風照原恍然大悟︰“難怪那些孩子這麼怪異,一個個都像惡魔似的,原來被哨聲控制了神智。”

    “閣下也是魔音家族的人吧?”

    緋村櫻君盯著對方的目光冷如冰針。

    “我叫獵奇。”

    面具男子沉默了一會,慢慢地道︰“是魔音家族這一代的繼承人。”

    風照原目瞪口呆,雖然知道對方必然與魔音家族有很深的淵源,可是完全沒想到,獵奇的身份竟然是邪惡的魔音家族的首領!

    “你們一定很奇怪吧,身為繼承人的我,為什麼反而幫助你們對付魔音家族的人。”

    獵奇苦笑一聲︰“因為我的繼承人身份,早在兩年前就被剝奪了。”

    “魔音家族,並不像你們想的那樣邪惡。”

    獵奇孤獨的聲音回蕩在水聲中︰“我們的先祖吹笛手,為了報復世人的無恥欺騙,所以才將那些兒童引誘入山。而我的外祖父魯蘭斯創造的《黑色星期五》,雖然讓不少人自殺身亡,可他的用意並非如此。何況這首曲子,也被公認為人類音樂的奇妙杰作。”

    風照原冷笑道︰“那麼今天這些無辜喪命的孩子,你又作何解釋呢?”

    “現在的魔音家族,已經完全變質了。”

    獵奇神色痛苦地低下頭,放下船槳,任憑木筏緩緩地向前飄去。

    “魔音家族的現任家長,是我的堂叔獵坦。兩年前,他篡奪了家族的家長位置,並派人對我四處追殺。從那以後,魔音家族就在獵坦的帶領下,走上了一條邪惡的道路。”

    緋村櫻君和風照原交換了個眼色,道︰“獵奇先生,您不會是讓我們幫助您重返魔音家族吧?”

    “當然不是。”

    獵奇搖搖頭,這個回答出乎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的意料,原本他們听完獵奇的一番話,認為對方一定有事相求,誰料根本不是這麼回事。

    “我知道兩位都是身懷絕學的人,不過魔音家族的力量非常可怕,就算你們全力幫助我,也沒有多少勝算。”

    獵奇語氣平靜︰“何況我根本就沒有重返家族家長位置的打算。”

    望著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困惑的神色,獵奇笑了笑︰“我很喜歡現在的自己。像所有平凡的人一樣生活著,不需要承擔家族的壓力和責任,我覺得這樣很好。”

    風照原怔怔地看了獵奇一會,從他平和的微笑中,看不出任何不滿、嫉恨的情緒,那是一個人發自內心的滿足笑容。

    風照原不覺肅然起敬,沒有寬厚的胸懷,是無法做到這一點的。也就是說,眼前的魔音家族繼承者,根本就沒有什麼奪回家族權利的復仇念頭。

    獵奇低聲道︰“我只有一件事想求二位。”

    風照原毫不猶豫地道︰“有什麼要求,獵先生請直說吧。”

    “明天魔音家族買賣兒童的交易,希望你們不要去報警。我,我會自己解決這件事,絕不會讓這樁丑陋的交易得逞。”

    緋村櫻君目光閃動︰“獵奇先生想要阻止這場交易嗎?不怕損害貴家族的利益嗎?”

    獵奇苦笑一聲,眼中浮起了淡淡的煙霧︰“我不願意看到家族一步步錯下去,雖然我已經不再屬于那里。”

    風照原聳然動容︰“你準備獨自對抗整個家族?”

    獵奇點點頭,嘴唇抿成了一個堅毅的弧度。

    風照原沉默不語,木筏飄行了一陣,慢慢停下。前方是大片叢生的水草、藤蔓,嚴嚴實實地擋住了去路,刺眼的光線從藤草的枝葉縫隙間射入。

    獵奇用船槳撥開蔓草,將木筏上的救生圈遞給風照原和緋村櫻君,歉然道︰“我只能把你們送到這里,只要向前游上幾百米的距離,就會到達附近的一個小島,你們可以從那里乘坐公共汽船返回住所。”

    風照原接過救生圈,默然半晌,道︰“你已經決定了嗎?再考慮一下吧。”

    獵奇微微一愣,隨即明白了風照原的意思,微笑著伸出手︰“不必為我擔心,能夠認識你們,我感到很高興。再見了,我的朋友。稱你們做朋友,我可以這樣說吧?”

    雖然是很常用的客套話,但獵奇說起來卻透著真摯的味道。風照原想起對方為了躲避家族追殺,在暗無天日的秘道里過著寂寞的生活,心中不禁涌上一陣悲哀。

    “獵奇朋友,希望我們真的可以再見。”

    風照原緊緊握住了獵奇的手。

    兩人四目相對,獵奇喃喃地道︰“魔音家族,其實並不是個邪惡的家族。朋友,你相信嗎?”

    風照原用力點點頭︰“我相信,我相信。”

    獵奇身軀微震,眼里露出深深的感激之色,凝視著風照原良久,慢慢摘下了臉上的面具。

    那是一張極為丑陋的臉,右臉雖然清秀,但左臉卻生出一大塊青綠色的胎記,從眼角到耳根還有兩道紫色的疤痕交叉劃過,顯得觸目驚心。

    “很可怕吧。”

    獵奇重新戴上面具,低聲道︰“我並不願意讓人見到我這張臉,我知道自己長得很丑。可是你把我當作朋友,無論在家族里還是離開以後,我都沒有朋友。所以,”

    後面的話沒有再說下去,因為風照原又緊緊握住了他的手。

    木筏漸漸遠去,望著獵奇孤獨的身影,緋村櫻君低聲道︰“他是個很善良的人呢,幫助了我們,也不求任何回報。”

    風照原眼眶一熱,突然大聲喊道︰“獵奇朋友!請等一等!”

    聲音劃破寂靜的水面,風照原已經奮力向木筏游去。

    緋村櫻君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她已經明白了風照原的想法,盡管現在兩人自身難保,更不用說再惹上可怕的魔音家族了。然而眼前的少年卻依然游了過去,義無返顧,滿腔熱血地游了過去。

    “明晚你的行動,加上我們兩個吧。”

    風照原攀住木筏,水珠順著濕漉漉的頭發滴落,目光中閃動著熾熱的神采。

    “不行,那樣,那樣太危險了!”

    “斗智不斗力嘛!再說你說過的,我們是朋友。”

    風照原爬上木筏,大聲嚷道。

    獵奇的雙手劇烈顫抖,盯著風照原,什麼也沒有說。因為他的喉嚨已經哽咽,只是握著風照原的手,握了又握。

    遠處的緋村櫻君也已經游了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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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十四章 魔音秘術

    “魔音,其實是一種音律的秘術。”

    在鳳凰歌劇院幽暗的甬道地下室里,獵奇緩緩地說道。

    “秘術?原來魔音家族也是通曉秘術的家族啊。”

    “是的,不過和一般的秘術有所不同。”

    望著風照原好奇的眼神,獵奇笑了笑,故意停住口,賣起了關子。

    “應該和聲音的傳播有關吧。”

    緋村櫻君平靜地道。

    獵奇臉上露出佩服的神情︰“緋村櫻君小姐果然厲害,說得一點也沒錯。我們所能听到的聲音,是由物體的振動產生聲波,再通過媒介,比如空氣,水等物質傳播,最後傳入耳朵。而我們魔音家族的魔音秘術,就是有效利用聲波,任意改變它的頻率,由此產生強大的殺傷力。”

    風照原點點頭,若有所思。

    聲波的確是一種很奇特的東西,頻率不同,給人的感受也不同。刺耳的噪音音波會使人崩潰,柔和的音波則令人心曠神怡。

    “所以要對付魔音家族,必需學會對抗魔音秘術。”

    獵奇從懷中抽出一根閃閃發亮的銀笛,放在唇間,隨意吹了幾個音符。

    風照原駭然道︰“獵奇,你這根笛子,該不會是當年的吹笛手留下來的吧?”

    “正是先祖的遺物,也是魔音家族每一代家長的信物標志。”

    獵奇苦笑一聲︰“獵坦堂叔之所以派人到處找我,也是想得到這根銀笛吧。”

    笛音再次響起,這一次忽高忽低,音色極其尖銳刺耳,仿佛玻璃在黑板上刮過一般,听得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的心髒也像被針刺一樣難受。

    笛音又變,哀傷纏綿,低柔回蕩,仿佛母親思念多年不歸的游子,相愛的人面臨不得已的分手,緋村櫻君想起父親,心神震蕩,眼淚忍不住滑落眼角。

    笛音漸漸飄忽不定,周圍像是籠罩了一層陰森森的黑霧,霧中無數可怕的幽靈不斷徘徊,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心驚肉跳,如同陷身在恐怖地獄中。

    兩人的心神不知不覺中已經完全被笛音操控。

    獵奇放下銀笛時,風照原已經是大汗淋灕,面色慘白,連連叫道︰“真是太可怕了。”

    “這只是魔音家族比較粗淺的秘術。”

    獵奇面色肅然︰“最厲害的魔音秘術,幾個笛音便可以令敵人發狂瘋癲,血管迸裂。”

    風照原咋舌道︰“那我們把耳朵用棉花球塞住不就行了嗎?”

    “沒有用的。只要有媒介,不管是固體還是液體的物質,聲波都可以傳播。棉球只能略微阻擋聲波的傳輸,卻不能改變魔音秘術的聲波頻率。”

    “也就是說,只要我們也能夠改動聲波的頻率,就不用懼怕魔音秘術了,是嗎?”

    獵奇向風照原點點頭︰“這就是破除魔音秘術的兩大方法之一。”

    “難道還有其它的方法?”

    風照原皺眉沉思,關于聲波的科學理論在腦中不斷閃過。

    獵奇充滿興趣地看著他,忽然多出了一個朋友,對于早已習慣孤獨,內心深處卻又渴望與人交流的獵奇來說,實在有著說不出的快樂。

    “我知道了!”

    風照原目光閃亮︰“聲波需要媒介,在真空中是不能傳播的。只要我們將周圍的空間抽成真空。天啊,這好像不太可能。”

    “完全正確!”

    獵奇大聲叫道︰“照原你真是太聰明了,不過這樣的方法只能限于理論。事實上,就算一流的秘術高手也無法做到呢。”

    緋村櫻君道︰“也就是說,只有改變聲波的頻率,才是實際可行的方法。”

    獵奇點點頭,雙手分放在兩耳旁,結出了一個奇怪的秘術手印,好像兩只豎起的犄角,靈巧搖動,十分有趣。

    “只剩下二十四小時了,兩位,請仔細听我的講述。”

    獵奇壓低了聲音,手印變幻,慢慢說出秘術訣竅。

    幾個小時後,風照原已經心有所悟。

    簡單的說,對抗魔音秘術,就是要讓人的耳朵听不見魔音發出的聲波。海洋的風暴、地震和海嘯引起的次聲波,數千公里外的鯨魚能夠感知,而人類卻毫無反應。還有一種超聲波,人耳同樣听不見,但蚊子、蝙蝠、貓、狗等家畜卻能听到。

    所以只要將聲波改變成次聲波或者超聲波,便可以對魔音听而不聞。

    獵奇的銀笛聲再次悠悠響起,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結出秘術手印,開始了演練。

    隨著時間慢慢流逝,笛聲再也不能輕易控制住兩人心神,耳中只听到一些模糊的聲音,雖然偶爾能使他們心動神搖,但已經完全失去了先前的巨大魔力。

    獵奇停下吹奏,欣然看著兩人︰“你們的領悟力真強。練得差不多了,你們早點休息吧,明晚還有一場激戰呢。”

    風照原看了看手表,啞然失笑︰“現在凌晨三點,應該是今晚的激戰了。”

    緋村櫻君蹙眉道︰“就憑我們幾個小時的修煉,今晚的行動究竟有幾分取勝的把握呢?”

    獵奇沉默片刻,目光深深地望向兩人︰“只要再在耳朵里塞上兩團棉球,便可以勉強抵擋住魔音家族一般的高手了。不過如果獵坦和獵奇親自出手的話,成功的希望很小。”

    “關鍵是要控制住交易的另一方。”

    風照原顯然醞釀好了計劃,侃侃而談︰“購買兒童的人,恐怕是一些專門出賣人體器官,見不得光的醫療機構,對付他們應該容易一些。嘿嘿,柿子要挑軟的捏嘛。只要我們冒充警方人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先控制住他們,然後乘亂逃出。這樣一來,魔音家族的交易敗露,一定會擔心警方追查,只好乖乖放跑那些兒童,絕不敢留下交易的證物。”

    緋村櫻君微微一笑︰“照原君你的智商真是驚人,這個計劃既保全了魔音家族,也救出了那些孩子。不過,我們怎麼冒充警方人員呢?”

    “鳳凰歌劇院中,不會連警察的演出服也找不到吧。”

    風照原自信地道,伸了個懶腰,倒頭就躺在牆角的一張床上,打了個哈欠。

    獵奇向兩人說了聲晚安,帶上門,到隔壁的一間暗室中休息。風照原忽然坐起身,低聲道︰“重子,你沒有怪我吧?對抗魔音家族,恐怕連累了你。”

    搖搖頭,緋村櫻君目光寧靜︰“照原君想做的事,重子一定會支持的。樂意助人,相信父親在天之靈也會很高興呢。”

    “重子。”

    風照原心中一陣激動,望著面前清麗絕世的玉人,一時說不出話來。

    因為兩人昨晚都沒有睡,這一覺足足睡了七個多小時,風照原率先醒來,看了看表,不由得大驚失色。

    交易就在今晚,可是現在將近晚上十一點,也就是說,交易也許已經開始,也許已經結束了。

    獵奇呢?他應該進來叫醒他們的,他的人呢?

    風照原緊張地叫起緋村櫻君,兩人推門,門卻紋絲不動。

    “獵奇,獵奇!”

    風照原用力敲著門,厚重的鐵門被拍得 當作響,外面卻沒有任何的反應。

    緋村櫻君面色一變,兩人面面相覷,緋村櫻君沉默了一會,低聲道︰“我們會不會被獵奇騙了?”

    “不可能!我相信他!”

    風照原斷然搖頭。

    緋村櫻君點點頭,目光在地下室里掃過,忽然看到了桌上的一封信。

    蒼白的信紙,仿佛獵奇露出面具的半張蒼白臉龐。

    “照原,緋村櫻君小姐︰

    當你們看到這封信的時候,我可能已經不在人世了。能夠認識你們,我真的很快樂。

    今晚的行動太危險,還是讓我獨自去承受吧。對不起,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朋友陪我去冒險。

    我已經發動了機關,鐵門會在明天早上自動開啟,到時你們可以乘坐木筏安全離開,請原諒我的自作主張。

    真的很對不起,我欺騙了信任我的朋友。

    獵奇。”

    風照原顫抖著松開手,信紙像一只受傷的蝴蝶,慢慢飄落在地。

    緋村櫻君低下頭,神色黯然︰“他恐怕早就決定這樣做了。”

    風照原沉默良久,忽然沉聲道︰“我們一定要想辦法出去,也許現在還來得及。”

    “怎麼出去呢?鐵門一定被反鎖上了。”

    “不可能會被反鎖,如果是這樣的話,除非有人開門,否則我們絕對出不去。而獵奇的信中,提到的卻是機關。”

    風照原的目光漸漸冷靜,越是危急時刻,他便越是顯露出遠超常人的智商。

    “暗道機關是在二戰時期制造,為了躲避納粹而用。如果藏在這里,而外面的敵人無意中觸踫機關的話,里面的人豈不是被活活困死嗎?這一點,設計機關的人應該會考慮到。”

    緋村櫻君眼神一亮︰“這個房間里應該有控制鐵門的機關。”

    風照原立刻滿室搜索起來。






第三冊 第十五章 交易突變

    透過甬道壁上的水晶薄片,獵奇緊緊注視著劇院中心的大舞台。

    今晚的最後一場歌劇已經結束,觀眾早就退場,帷幕正在徐徐拉上。

    幾十個工作人員正在打掃場地,空蕩蕩的觀眾席上,只有一個衣服皺皺巴巴,白發蒼蒼的老人低著頭,背靠在座椅上,似乎已經睡著了。

    獵牙無聲無息地從帷幕後走了出來。

    十二點整。

    工作人員忽然放下了手中的活,齊齊走到獵牙面前,昨晚的猶太大漢也赫然在內。

    “稟告總管家,東、南、西三面的進、出口都已經關閉,劇院內也反復搜查過了兩遍,沒有發現任何閑雜人員。”

    獵牙點點頭︰“你們分成兩組,一組守住北面的出、入口,準備迎接客人,另一組留在這里,負責警戒。”

    工作人員齊齊脫下身上的工作衣,露出里面色彩鮮艷的奇異服裝,胸前都掛著閃亮的銀哨。一組人員迅速離開,另一組紛紛散布在舞台周圍,有的滑上了高高的大理石柱,有的竄到牆壁上,仿佛一條條靈活的游魚,全憑背脊自如滑動。

    獵牙走到觀眾席上的老人身前,以一種很尊敬的語氣道︰“獵坦家長,一切準備工作已經就緒。”

    老人慢慢抬起頭,打了個哈欠,惺松的睡眼剎那間精光四射。

    詭異的銀哨聲響起,兩百名兒童手拉著手,神色痴呆,仿佛夢游一般跟在猶太大漢身後,出現在舞台下方。

    獵奇的瞳孔微微收縮,他的手放在一只轉盤的鐵桿上,只要用力上扳,腳下的這塊地方就會急速下降,直接把他送到舞台的某個角落。

    現在只等交易的另一方出現了。

    “十二點零七分,交易的時間已經過了。對方為什麼還沒有來?”

    獵坦眯起眼楮,宏亮的聲調宛如一曲交響樂。

    獵牙看了看手表︰“應該馬上就會到了,請您耐心再等幾分鐘。”

    “我只再等三分鐘,否則取消交易。”

    “獵坦家長,對方願意用傳說中的黑鳳凰精石來與我們交易啊。如果取消交易,有些太可惜了。”

    “如果不是為了黑鳳凰精石,我也不會親自來這里了。”

    獵坦眼中露出一絲譏誚的神色︰“二百個兒童就能換取黑鳳凰精石,這筆交易未免太合算了點。依我看,對方一定另有目的。”

    “我想他們並不清楚黑鳳凰精石的用處。除了我們和天工家族之外,不會有其他人知道這個秘密。”

    “但願如此。”

    獵坦目光森冷地瞥了一眼獵牙︰“這筆交易從頭到尾一直都是你在負責,如果出了差錯,你要跟我回家族解釋。”

    一滴冷汗從獵牙的額頭滲出,他看著獵坦,神情卻顯得更為恭順。

    “唰”的一聲,舞台上的幕布忽然向兩邊分開,如同背後有一只無形的大手在操控。

    兩個人從幕布後面慢慢走了出來。

    獵牙的嘴角露出一絲莫測的笑容︰“家長,他們來了。”

    買方終于出現了。暗道中的獵奇握住鐵桿,眼前忽然浮現出風照原在河道上奮力向他游來的情景。

    “風照原,緋村櫻君,再見了。”

    獵奇默默地念道,手掌就要發力上扳。

    一只手陡然斜向里伸出,牢牢握住了獵奇的手腕。

    “是你們!”

    望著突然出現的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獵奇目瞪口呆。

    風照原神色異常緊張,死死按住獵奇的手,盯著水晶片,聲音都有點發顫︰“不要輕舉妄動,我們的計劃必需立刻取消。”

    緋村櫻君心中掠過一絲不安,她從來也沒有見過風照原,露出如此畏懼的表情。

    幕布後面最先走出的是一個風華絕代的美女,肌膚勝雪,涌動的復古長袍宛如黑色的波浪,右肩上停著一只火紅色的烏鴉,。

    一個姿容宛如少女的美少年跟在她的身後,潔白的和服一塵不染。腳步不緊不慢,身姿瀟灑,仿佛迎合了某種奇異的節奏。

    望著出現在舞台上的美女,獵坦忽然想起了一個人,以他深沉如淵的城府,此時也不免臉上微微變色。

    “獵牙!”

    獵坦低聲喝道,身邊的總管家已經遠遠地退了出去,一直退到了角落。“獵坦家長,還不歡迎我們尊貴的交易客戶,百年前的異能大宗師法妝卿小姐嗎?”

    獵牙盯著獵坦的目光中,有說不出來的嘲諷。他轉過身,恭恭敬敬地向法妝卿行了個禮。

    獵坦的心慢慢沉下去,他已經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可怕的圈套中。

    “法妝卿?”

    听到獵牙的話,獵奇不能置信地叫道︰“這次交易的客戶,竟然是法妝卿?她不是早就死了嗎?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風照原苦笑一聲,獵奇忽然感覺到風照原按住自己的手,已經一片冰涼。

    法妝卿負手而立,遠遠地看著獵坦,帶著居高臨下,優雅出塵的氣勢。

    “沒想到異能大宗師竟然還在人世,真是讓我又驚又喜。”

    獵坦的臉色已經恢復了正常,慢慢地迎上前去。魔音家族的家長,畢竟有著過人的鎮定風範。

    法妝卿冷漠地點點頭,獵坦目光掃過周圍魔音家族的成員,不動聲色地道︰“你們還不下來,迎接法小姐的大駕光臨。”

    “不必了。”

    法妝卿身邊的美少年溫文爾雅地道,人突然凌空飛了上去。

    一道白線眼花繚亂地掃過,如果妖蠍的速度是亞音速,那麼他的速度就是超音速!

    “撲通撲通!”

    十幾具尸體從天花板上、梁柱上、高高的牆壁上摔了下來,胸前的銀哨沾滿鮮血。可怕的魔音秘術,竟然沒有一點發揮的時間。

    “我已經請他們下來了。”

    美少年以一個絕對秀雅的姿勢飄落舞台,向獵坦禮貌地欠了欠身,抽出一塊雪白的手絹,擦干淨手掌上的血漬。

    “這位是飛天流忍術的首領,來自日本的伊藤照先生。”

    法妝卿淡淡地對獵坦說道。

    伊藤照微微一笑,法妝卿邀請他今晚來這里,目的不過是讓他看看法妝卿收服魔音家族的手段,暗中含有收攪飛天流的意思。所以自己也要展示一下威力,讓她有所忌憚。

    望著滿地的尸體,獵坦的臉色終于大變。

    “法妝卿!你想做什麼!”

    獵坦退後一步,目光噴火般盯著法妝卿,滿頭的白發無風自動,一管銀色的口琴從袖口滑入掌心。

    冰涼的口琴在手,獵坦的心略微寬慰下來。

    法妝卿漠然看了他一眼,玉容毫無表情。

    “獵坦,不準對法小姐無禮!”

    角落里的獵牙厲聲道,這時的他完全沒有了先前恭順的態度,氣焰逼人,直指魔音家族的最高權威。

    獵坦理也不理他,對法妝卿冷笑一聲︰“我不知道獵牙和閣下究竟達成了什麼交易,不過,你可要想清楚惹上魔音家族的後果。就算你力量超人,也難以逃過我們家族近千人的追殺!”

    “獵牙家長,他說的是真的嗎?”

    法妝卿的聲音冷得像一塊寒冰。

    獵牙慢慢地走到法妝卿面前,看了看獵坦,眼神陰騭得像是一只禿鷲︰“法小姐不要听他胡說八道,魔音家族從今以後,將會全力為您效忠。”

    “獵牙家長?”

    獵坦仰天狂笑,惡狠狠地盯著獵牙︰“你之所以安排今天的交易,什麼黑鳳凰精石,什麼想購買人體器官的醫療機構,都是為了鏟除我,篡奪家族家長的位子吧!沒想到你為了這個位子,竟然喪心病狂,出賣整個家族!”

    獵牙好整以暇地道︰“什麼叫篡奪?您的位子,當初不也是從獵奇那個倒霉鬼手中篡奪的嗎?”

    獵坦不再說話,再說也是多余。獵牙勾結法妝卿,以黑鳳凰精石做誘餌,設好圈套,斷然不會讓自己活著離開了。生死存亡之際,獵坦就像是一只被獵人圍困的猛獅,豎起根根鬃毛,亮出尖銳爪牙,決定拼死一搏。

    凝視著法妝卿,銀色的口琴已經放在獵坦的唇邊。

    法妝卿微微一哂,肩上的火鴉怪叫一聲,飛上了半空。

    “就讓我領教一下傳說中勾魂攝魄的魔音秘術吧。”

    法妝卿向前邁出一步,黑袍緩緩飄動,銀色的長發宛如焰火,帶著驚人的艷麗。

    尖銳的琴聲響起,僅僅第一個音符吹出,就猶如鬼哭狼嚎,猿啼鮫泣,听得人毛骨悚然,噤若寒蟬。

    盡管身在暗道,琴聲已不那麼清晰,風照原和緋村櫻君依然覺得心神震顫,手腳發軟,立刻施展獵奇教授的秘術手印,結在耳旁,苦苦抵抗琴聲的侵襲。

    魔音家族的一家之長,果然有著驚人的實力。

    火鴉的羽毛根根豎起,宛如一層嚴嚴實實的厚布,將自己裹成了一個圓球。

    獵牙雙手結出秘術手印,慢慢退到了幕布後面,沿著過道,向劇院深處狂奔。獵坦的魔音秘術,他知道自己抵擋不了。

    伊藤照靜靜地站在舞台上,仿佛人類听到超聲波或者次聲波一般,根本毫無感覺。

    法妝卿冷哼一聲,黑色的長袍狂舞得就像是一道颶風,將口琴傳出的音波全部反射了回去。

    獵坦心中稍安,看來獵牙並沒有將抵抗魔音秘術的技藝泄漏給對方,如果光憑法妝卿目前的方法,只能減弱音波的侵襲,斷然無法抵抗住不斷加強的魔音。

    一代異能大宗師,看來也不過如此。

    想到這里,獵坦信心大增,身形閃動,背脊貼著牆壁忽左忽右,忽上忽下地飛速滑行,仿佛一只滿室游走的壁虎,不停地用魔音向法妝卿發動攻擊。

    琴聲宛如張牙舞爪的魔鬼,尖聲厲嘯,在整座歌劇院淒慘回蕩。暗道里的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已經面色蒼白,耳朵發脹,甚至連呼吸都感到困難。

    就連獵奇也神色莊重地施展秘術,抵抗充滿魔異力量的琴聲。

    “砰砰砰!”

    觀眾席上的椅子紛紛震碎,大理石石柱上出現了一道道裂痕,四面的牆壁石粉簌簌滾落,整面牆仿佛都在琴聲中瑟瑟發抖。

    火鴉怪叫一聲,如遭電擊,一口鮮血從尖嘴中噴出,倉惶飛竄了出去。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幾乎就要崩潰,心動神搖,頭暈目眩,好像置身在狂濤駭浪,怒海咆哮中,一個個巨浪迅猛打來,全身都被無情地撕裂。

    去死吧!法妝卿!

    獵坦在心中厲吼道,嘴角露出一絲獰笑,一連串地獄烈焰般的音符吹出,將魔音催發到了極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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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十六章 銀笛柔音

    法妝卿雪白的手掌慢慢伸出袖口,向獵坦的方向虛按。

    獰笑倏然凍結在獵坦的嘴角。

    他突然發現自己再也無法自由滑動,四周的空氣就像是結實的厚牆,將他牢牢鎖住。

    就連音波也被關在了一只透明的籠子里,來回打轉,再也無法傳出。

    周圍像是布下了真空的結界!無論獵坦如何吹奏,卻始終听不見琴聲。

    獵坦滿頭冷汗,不能置信地看著法妝卿,汗水從他的額頭滴落,竟然懸掛在半空中,如同遭遇了無形的障礙物,不能落下。

    法妝卿氣定神閑,一步步向他走去。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同時舒了一口氣,琴聲驟然消失,兩人這才發覺,全身都已經被汗水濕透。

    獵奇震驚地道︰“沒想到以獵坦的魔音秘術,竟然也不是法妝卿的對手。”

    “音波的傳播,需要通過媒介。”

    法妝卿抬起頭,看著上方的獵坦。後者早已經被鋼鐵般堅硬的空氣牆壓在天花板上,手中拿著口琴,無法動彈,樣子十分滑稽。

    “這里的媒介就是空氣,只要將你周圍的空氣封鎖住,琴聲當然就傳不出去,等于形成了一個真空結界。”

    法妝卿淡淡地道,伸出手,十幾米高的空間仿佛在剎那間被她縮短,根本不用跳躍,就輕松拿掉了獵坦手中的口琴。

    面對如此奇異的現象,獵奇和緋村櫻君都瞠目結舌,只有風照原明白,法妝卿對空間的把握能力早就出神入化,以真空破除魔音秘術,這個世界上,恐怕也只有她能夠做到。

    純銀的口琴變成了細沙,從法妝卿的指縫間簌簌落下。

    伊藤照一動不動地站在舞台上,凝視著法妝卿,目光閃動,若有所思。

    獵牙不知道從什麼地方鑽出,走到法妝卿跟前,諂笑道︰“異能大宗師真是厲害啊,我們魔音家族從此在您的帶領下,一定會大展雄圖,風光無限啊。”

    火鴉撲扇著翅膀飛到了法妝卿的肩上,怪叫著道︰“何止你們,傳說中的另外兩大家族,主人都會一一拜訪他們的。”

    拜訪本來是客氣的字眼,在火鴉的口中卻顯得盛氣凌人。風照原听得暗暗心驚,原來法妝卿準備一舉收服三大家族,她的野心這麼大,又擁有了物種基因庫,真不知道這個女人究竟想干什麼。

    獵牙抬起頭,對著獵坦,雙目中露出充滿野心的熾熱火焰︰“獵坦,從今天起,我就是魔音家族的家長了。”

    四周的空氣不斷擠壓,獵坦的身軀開始慢慢變形,四肢扭曲,鮮血從五官溢出,整張臉顯得十分可怕。

    暗道中的獵奇突然沉默了,他盯著水晶片里的獵坦,目光中露出一絲痛苦的神色。

    法妝卿手掌輕揮,“砰”的一聲,獵坦從天花板上落下,摔倒在獵牙的腳下。

    “獵牙,你,你勾結外人,出賣家族,你,你!”

    獵坦咬著牙,掙扎著伸出手,指著獵牙。後者森冷一笑,抬腳向獵坦踏去,粗糙的皮鞋底用力踩壓對方的臉︰“你懂什麼?只有為法小姐效力,我們魔音家族才會有輝煌的前途。出賣?我就是要出賣你,出賣家族,你能拿我怎麼樣?老東西,你他媽早就該死了。”

    獵坦在獵牙肆意的折磨和侮辱下,喘著粗氣,白發凌亂地遮住了眼楮,身軀痛苦地蜷縮成一團,像是條受傷嗚咽的野狗。

    獵奇忽然嘶聲叫道︰“我要出去!”

    風照原駭然道︰“獵奇,你怎麼了?”

    “我要出去!堂叔雖然對不起我,可是他並沒有對不起魔音家族。”

    獵奇胸膛起伏,聲音在不停地顫抖︰“我不能,我不能讓他這樣受人污辱,我不能讓獵牙出賣整個家族。因為我是魔音家族,我也是魔音家族的一員啊。”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怔怔地望著獵奇。

    獵奇一咬牙,猛然推開兩人,用力扳動轉盤上的鐵桿。

    腳下的地面急速下沉,上方傳來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的驚呼聲。

    黑暗在獵奇的身旁擦過,耳畔風聲呼嘯,一些很遙遠的往事閃電般掠過心頭。

    在家族里出生,在家族里長大,笑過,煩惱過,也被傷害過。就算被家族四處追殺,就算離開家族過得很滿足,可是在內心最深的地方,依然會認為自己是魔音家族的一份子吧。

    那是永遠也無法割舍的東西,那已經深入骨髓,滲入血脈。

    因為家族親人的鮮血,必定濃于水!

    “砰”的一聲,舞台上的木板沖天飛起,獵奇倏地竄出,手中的銀笛吹出一首纏綿悱惻的曲子,身軀貼住天花板,高速向獵坦滑去。

    法妝卿等人面對眼前的突變,一時都來不及做出反應。

    笛聲哀怨,仿佛細密的雨絲,淅淅瀝瀝地飄落,滲入每一個人的心中。這樣憂傷的笛聲,使人心中充滿了傷感,再也無心戰斗或者殺戮,只想靜靜地坐在角落里,回憶雲煙般的往事。

    就連縱橫無敵的法妝卿,在那一瞬間,美目中也露出一絲惘然的神色。

    雖然只是一瞬間,但對獵奇來說,已經足夠了。

    一把抱起獵坦,獵奇飛速向東南面的牆角退去。他熟知歌劇院的所有機關,只要被他退到牆角,就可以從容進入暗道。

    眼前一黑,法妝卿宛如黑色的流雲,攔在了獵奇的身前。

    距離機關的位置只有一米,卻咫尺天涯,難以逾越。

    獵奇在心中無奈地發出一聲嘆息。

    緋村櫻君低聲道︰“照原君,我們不去救他嗎?”

    “等待時機。”

    風照原深深吸了口氣,臉上的驚慌慢慢消失,他極力壓抑住內心對法妝卿的畏懼,緊急思索對策。

    “你,你是獵奇!”

    獵牙震驚地盯著對方手中的銀笛,忽然大叫起來︰“法小姐,這根銀笛,就是魔音家族世代傳承,最具有魔力的樂器啊!”

    獵坦渾身顫抖,無力的眼神呆呆看著獵奇︰“獵奇?你是獵奇?你,你救我?”

    “堂叔。”

    獵奇低聲叫道,懷中的老人已不復從前的凶猛,軟弱、疲憊、絕望交織的臉上,淌滿鮮血。

    法妝卿盯著銀笛,美目閃過一絲異彩。

    “法小姐,你能否放過我的堂叔?”

    獵奇手按銀笛,神色儼然。

    “哈哈哈哈!”

    獵牙像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可笑的事情,狂笑不止︰“獵奇,沒想到過了兩年,你還是像從前一樣愚蠢啊!獵坦奪去了你家族繼承人的位子,對你四處追殺,你這個傻瓜還要救他?”

    “住口,你這個出賣家族的叛徒!”

    獵奇憤怒地叫道。

    法妝卿神色冷漠︰“你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呢?就憑你手中的銀笛嗎?”

    “我知道自己不是法小姐的對手,但我絕不會讓你傷害我的堂叔。”

    獵奇昂然而立,雙目中閃動著堅定的神采,吹響了銀笛。

    笛音裊裊,和獵坦吹奏的琴聲截然不同。獵坦的琴聲讓人恐懼,讓人心驚膽戰,讓人發狂崩潰,而獵奇的笛聲輕柔緩和,宛若吹過草原的春風,使人的心中充滿了祥和與安寧。

    這樣的笛聲,你根本不會想要去抗拒。你只想靜靜地站著,靜靜地傾听,靜靜地迷失在魔異般的音符中。

    所有的人一時都忘記了眼前的局面,獵牙默默地沉思,火鴉將頭埋入了翅膀,法妝卿冷漠的臉上,仿佛也因為溫柔的春風吹過,蕩起了細微的漣漪。

    只有舞台上的伊藤照,完全不動聲色。

    原來像法妝卿這樣的人,也一樣有弱點。

    伊藤照的眼楮慢慢亮了起來,看來只要是人,內心深處就會有柔軟的東西,只要找到那個東西,就找到了弱點,從而將對方徹底控制。

    這一刻,法妝卿在伊藤照的心中不再可怕。他甚至想突然出手,解決掉這個女人。這是個絕佳的機會,乘法妝卿心神最脆弱的時候,一舉狙殺了她,自己也許就能成為第一高手,也許就能將她手下所有的勢力納入麾下。

    獵奇一面吹笛,一面抱著獵坦,以幾乎難以察覺的慢速度,一點點向前挪動腳步。只要再走一米,他就可以靠近機關,設法逃脫。

    “你想走?”

    法妝卿美目一閃,驟然清醒過來,手掌伸出,就要凝結真空,封住笛音。

    “砰!”

    舞台上的木板再次翻飛,風照原、緋村櫻君閃電般地躍出,一只碩大的雪鶴清唳一聲,騰空而起,盤旋在兩人的頭頂上空。

    “老妖婆,我們又見面啦!”

    伴隨著一聲大叫,風照原旋風般地逼至,拳腳齊施,對準法妝卿就是一陣暴風驟雨般的攻擊。緋村櫻君迅速與獵奇會合,搖控雪鶴,隨時準備加入戰圈。






第三冊 第十七章 突出重圍

    看清楚了風照原的臉,法妝卿悚然動容,就像是看見了鬼似的,急速飄上半空。

    被親手打入異度空間的少年,突然奇跡般地出現在眼前,實在大出她的意料。

    “沒想到是我吧?老妖婆,謝謝你送我去另一個宇宙免費旅行。”

    風照原對著法妝卿擠眉弄眼︰“多日不見,你好像豐滿一點了嘛?”

    “不對不對。”

    風照原又煞有介事地搖搖頭︰“是變得風騷了一點,身邊還帶著一個小白臉。嘿嘿,原來是老妻少夫啊!異能大宗師,口味果然與一般的人不同。”

    法妝卿氣得渾身發抖,臉色鐵青,黑袍劇烈飛舞。又是這種粗俗的語氣,又是這副嬉皮笑臉的模樣!這個無賴般的少年,究竟是什麼人?

    獵牙傻了眼,在這個世界上,竟然還有人敢這樣對法妝卿說話。

    此時,緋村櫻君和獵奇慢慢退到了牆角。

    風照原眼角余光一掃,心中立刻安定下來,咳嗽一聲,仰起頭對法妝卿道︰“老妖婆,你怎麼不說話?有朋自遠方來,也不樂一樂,怕你身邊的小白臉吃醋啊。”

    法妝卿強忍住滿腔怒火,想起上次交戰時對方爆發出的威力駭人的銀色光流,心中頓生警惕。

    從半空中慢慢飄落,法妝卿的目光恢復了冷靜︰“你究竟是什麼人?”

    “他大概是緋村櫻君的小白臉吧。”

    舞台上的伊藤照從容走近,淡淡地道︰“大宗師,他身後的女子就是緋村櫻君,還請您替我們飛天流解決。”

    風照原冷哼一聲︰“原來飛天流和老妖婆真的搞在了一起。”

    法妝卿滿腔的怒火再也克制不住。她還是個冰清玉潔的處女,風照原當著眾人的面,左一句小白臉,右一句搞在一起,實在是狗嘴噴糞,污濁不堪。

    銀色的長發像憤怒的火焰,激烈飛揚,法妝卿雙掌伸出,厲聲道︰“來吧,不知道死活的東西!”

    一道道氣流四處亂竄,空氣像烈火中的干柴,“ 啪”爆裂。四周溫度劇變,冷熱急速交替,風照原全身亮起了銀色的眩目光華。

    法妝卿神色凝重,後退一步,雙掌謹慎地在胸前交叉,采取以靜制動的守勢。自從上次兩人交戰後,她對風照原的實力深具戒心。

    伊藤照目光閃動,也連連後退。盡管風照原還沒有進攻,但此刻顯示出來的鋒芒,已經使他感到一旦對方出手,必然是石破天驚的可怕力量。

    “我不來了,讓給你的小白臉吧!”

    風照原高呼一聲,閃電般退到牆角。緋村櫻君操控雪鶴,攔在法妝卿身前。獵奇伸手按動,地上倏地裂開一個大口,三人急速向下沉去,裂口立刻封閉。

    法妝卿和伊藤照愣在當場。

    碩大的雪鶴清唳一聲,化作幻影,消失不見。

    “砰”的一聲,法妝卿揮拳擊向牆角,憤怒的拳頭擊穿地面,大理石地磚紛紛碎裂炸開,煙霧彌漫,下面露出一個深深的洞穴。

    法妝卿沖入洞穴。

    她現在像一座咆哮的火山,怒火岩漿般地噴薄。看對方驚人的氣勢,原本以為要和自己生死一搏。沒想到一切只是虛張聲勢,對方竟然腳底抹油,狡猾逃跑。

    縱橫無敵的她,居然被對方耍了一道!

    伊藤照緊跟在法妝卿的後面,黑  的甬道中,不斷傳來“砰砰”之聲,一扇扇封閉的鐵門在拳頭下四分五裂。法妝卿就像一道吞噬萬物的黑色龍卷風,狂暴席卷甬道,所向披靡。

    她終于被風照原激起了前所未有的殺機,這麼多年來,法妝卿還是第一次這麼想殺死一個人。

    伊藤照心中一陣發寒,發怒了的法妝卿,實在是太可怕了。

    風照原、緋村櫻君、獵奇高速狂奔,由風照原抱著獵坦,獵奇不斷發動沿途的機關。

    不遠處暗門的碎裂聲頻頻傳來。

    獵奇神色微變︰“這麼下去,所有的機關都會被毀壞,他們遲早會追上來的。”

    “老妖婆實在太可怕了,我們從河道逃出去吧。”

    風照原一面狂奔,一面喘著氣道。

    “但願在法妝卿沒有追上我們之前。”

    獵奇拉動三根交叉在一起的杠桿,前方出現了三條岔路,沿著最左面的那條路疾奔,在一座三角形石牆的夾縫中,抽出一面鏡子,將它旋轉三百六十度之後,他們腳下的地面緩緩向上升去。

    大約上升了近百米,驟然停止,一條甬道出現在三人身前。甬道的盡頭,有一點細微的光亮閃動。

    獵奇微微松了一口氣︰“前方就是河道。”

    “砰”的一聲,磨盤大的鐵滑輪被法妝卿一拳擊碎。凡是暗門、杠桿、轉盤之類的機關,一旦發現,都在她的拳頭下灰飛煙滅。

    前方出現了三條岔路。

    伊藤照目光銳利地一掃,立刻道︰“他們是從最左面那條路走的。”

    “這樣跟在後面太浪費時間。”

    法妝卿冷冷地道,停下腳步,閉上眼楮,擯棄腦海中所有雜念。

    異能力被慢慢調節到了最靈敏的狀態,向四周波狀擴散。

    一片寂靜的空靈中,異能力忽然感應到,在偏左大約四十五度的上空,距離這里一百米高度左右,似乎有物體在隱隱移動,雖然感覺還很模糊,但對她已經足夠。

    法妝卿翩然飄起,揮拳擊向左上方的甬道頂壁。

    “砰砰砰!”

    一拳接連穿破三層近百米的厚牆,磚石炮彈般地四射,一只雪白玉掌驟然出現在風照原的腳底,地面破開一個大洞。

    三人驚呼一聲,法妝卿飄飛的銀發出現在洞口,緋村櫻君結出秘術手印,一只巨大的雪鶴翩躚飛出,撲向沖上來的法妝卿,硬生生地將她逼下。

    法妝卿冷笑一聲,玉掌翻出,雪鶴擦著她身旁飛過,轉了個圈,倒飛而回,沖向風照原等三人。

    三人當中,以風照原對法妝卿改變空間的異能力最為了解。秘術手印早就蓄勢待發,數十只雪鶴展翅飛舞,截住倒飛而回的大雪鶴。

    獵奇左臂迅速伸出,按向牆上深陷的一道石槽。

    法妝卿又從洞口沖了上來。

    緋村櫻君和風照原同時結出數百只雪鶴,群鶴飛舞,將三人重重護住。

    石槽發出一陣“咯吱咯吱”的聲響,一面厚牆陡然凸出,飛快向右側滑動,眼看就要將三人和法妝卿隔開。

    法妝卿深吸了一口氣,一步踏出,已來到牆壁前,就要沖入。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催動雪鶴,紛紛飛向法妝卿。

    厚牆還剩不到半米便可以完全關閉。

    法妝卿目光一掠,來不及沖到三人身前,手腕急速轉動,快得仿佛風車一般。

    三人的眼前陡然天旋地轉。

    獵奇首先驚叫一聲,原本他們的身側就是石槽,此時卻距離石槽足有六、七米遠。原本他們面對法妝卿,移動出來的厚牆應該攔在雙方當中,這時卻站在法妝卿的後面,而石牆擋在所有人的前方,已經關閉,將通向水道的路完全封鎖。

    三人的位置竟然被大幅度挪動了。

    風照原恍然大悟,為了不讓厚牆隔開雙方,整個空間在剎那間被法妝卿旋轉了一百八十度!

    法妝卿臉色蒼白,這樣大幅度的空間轉移十分耗費異能力,但她恨透了風照原,務必要使出全力,將三人留下。

    伊藤照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三人背後。

    風照原狂吼一聲,渾身銀芒閃耀,像是翻滾著猛烈的銀色風暴。

    伊藤照和法妝卿不自覺地後退一步,像他們這樣的頂級高手,面對對手最強勢的攻擊時,往往不會硬踫硬,而是先避開對方的鋒芒,然後抓住機會,進行致命反擊。

    這已經成為了一種本能的戰斗方式。

    然而這一次他們又被風照原耍了。

    銀光倏地消失,風照原沒有發動任何進攻,三人閃電般竄到法妝卿剛才擊穿的大洞前,跳了下去。

    等到法妝卿躍下時,三人的身影已經消失不見。

    冷笑一聲,法妝卿再次閉上眼,施展異能力的感應術。只要對方還在移動,距離不是太遠,她就能大致感應到他們的方位。

    下一次,這些人就不會這麼幸運了。

    風照原三人在甬道內飛速奔逃。

    獵奇嘶聲道︰“去河道的那條路是行不通了,怎麼辦?現在逃不出歌劇院,只能在暗道里捉迷藏了。”

    緋村櫻君黛眉輕蹙︰“法妝卿似乎能夠準確捕捉到我們的位置呢,這樣逃下去不是辦法。”

    “回去!獵奇,帶我們回到歌劇院的舞台大廳!”

    風照原沉聲喝道。

    “回去?你是說再回到歌劇院的舞台,從那里逃走?”

    緋村櫻君心中一動,既然不能走河道,那麼就從歌劇院正規的出口離開,反倒出乎對方意料。

    風照原點點頭,瞥見沿途的轉盤、杠桿等機關,不管三七二十一,全部發動。

    暗牆紛紛滑動,秘道紛紛出現。一時間內,好幾處的機關都開始上下左右地活動。

    四周到處響起機關開啟時的“咯吱”聲。

    風照原得意地一笑︰“雖然我不知道法妝卿如何捕捉我們的位置,但這麼一來,至少可以干擾她一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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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十八章 疲于奔命

    法妝卿屹立不動,微微皺眉。

    東南西北,上下左右,似乎都有物體在不斷移動。

    異能力再也感應不出風照原他們的確切位置。

    伊藤照看了法妝卿一眼,微笑道︰“我能找到他們。”

    一朵白色的小花幽靈般鑽出他的掌心,花瓣酷似舌頭,黃色的花蕊像一根管子般豎起,探出花瓣。

    花瓣齊齊顫動,花蕊慢慢地旋轉起來,忽然停下,筆直地指向東南方向。

    “他們在那里!”

    伊藤照淡淡地道。

    “確定嗎?”

    法妝卿目光一閃,自己的異能力都無法感應,伊藤照又是怎麼做到的呢?

    “這種花叫做白花婆婆針,是一種草本類的花。它的果萼長有倒刺,可以牢牢地依附在人畜身上。”

    伊藤照凝視掌心,慢條斯理地回答︰“剛才您與他們交戰的瞬間,我已把倒刺悄悄射入獵坦的頭發。無論他們走到哪里,我這朵白花婆婆針都會對倒刺生出感應,從而指出他們的位置。”

    法妝卿露出詫異的神色,但沒有再問。曼妙飛起,一拳擊向東南方的牆壁。

    牆壁轟然倒塌,兩人穿過厚牆,花蕊旋轉,再次指向右上方。

    厚實的石牆、鐵門被法妝卿連續擊毀,迷宮般的暗道幾乎變成寬敞的大廳,一覽無遺。

    花蕊不斷指示著方向。

    “砰”!

    頭頂上方的木板化作碎屑飛濺,法妝卿和伊藤照閃電沖出,卻發現兩人站在歌劇院的舞台上。

    獵牙捧著肚子坐倒在地,滿臉痛苦。

    “他們剛從這里逃走!”

    火鴉怪叫著飛到法妝卿的肩頭,它羽毛凌亂,神色委頓,顯然也受了傷。

    白花婆婆針的花蕊指著歌劇院的三號出口,等到法妝卿趕到,劇院外陽光耀眼,人潮涌動,風照原他們早就不知所蹤。

    天色已經大亮。

    法妝卿面無表情,伊藤照平靜地道︰“您不用擔心,我的人已經封鎖了威尼斯碼頭。只要跟著白花婆婆針指明的方向,他們根本逃不出我們的掌心。”

    沉默良久,法妝卿忽然一笑。

    仿佛荒涼的冰原上突然飄灑起天女的鮮花,艷光令人不敢直視。

    火鴉心中詫異,跟隨主人近百年,還是第一次見到她的笑容,竟然還是在遭受失敗的時候。

    就連伊藤照也以為法妝卿只是怒極而笑。

    “當世事不再由自己掌控,而變得撲朔迷離時,人生是多麼刺激啊。”

    法妝卿笑得如此燦爛,湛藍色的美目中蕩起異樣的光彩。

    火鴉恍然道︰“我明白主人的意思了,如果一切盡在掌握,予取予求,未免太沒趣了一點。”

    “讓我們玩一玩這個甕中捉鱉的游戲吧。”

    法妝卿笑容消失,臉色重新變回冷漠。

    獵坦已經不行了。

    他躺倒在旅館的小床上,鮮血不斷從鼻孔中流出。

    周身骨骼全部碎裂,再也不能動彈。

    獵奇守在床前,身軀不停地顫抖著。

    “真的是你嗎?獵奇?”

    獵坦語聲虛弱,突然一陣劇烈咳嗽,口中鮮血狂噴,濺得床單上到處都是。

    “堂叔。”

    獵奇摘下青銅面具,緊緊地握住獵坦的手。

    風照原和緋村櫻君悄悄退出門去,給他們最後相處的時間。過道上,旅館老板依然痴痴呆呆地站著,為了避免麻煩,獵奇暫時用魔音迷住了他的神智。

    “我,我。”

    獵坦嘴唇蠕動,聲音輕得幾乎听不見。心狠手辣,叱 風雲的家族家長,像是在寒風中搖曳的微弱燭火,隨時都會熄滅。

    恩怨往事在叔佷兩人的心中瞬間流過。

    “我听見了你的笛聲。”

    獵坦喃喃地道︰“很動听,很美。還記得你六歲的時候嗎?獵奇,那時我教你學習魔音,可是你總覺得那太殺戮,太陰暗。你對我說,魔音不該是這樣的。”

    獵奇的嘴角微微抽搐著。

    “那時我覺得你並不適合做家族的繼承人,因為你太善良,太柔弱,太多情了。我擔心,強悍的魔音家族會毀在你的手里。”

    獵坦痛苦的聲音在呻吟︰“所以我,所以我,”

    急速地喘著氣,獵坦的臉上忽然泛起異樣的紅光︰“可是我錯了,我做錯了。獵奇,你的魔音,比我的強。”

    “別再說了,堂叔,我從來沒有怨恨過您。”

    獵奇心中黯然,知道對方已經到了回光返照的最後時刻。

    “打動靈魂,而不是控制靈魂。那才是家族真正的魔音吧,那才是家族真正的繼承人吧。我,我好後悔。”

    用力握緊了獵奇的手,獵坦雙目圓睜,鮮血不斷從嘴角涌出。

    滿頭白發軟弱得像是落幕的布。

    “能原諒我嗎,堂佷?”

    獵坦低聲道,慢慢地松開手,無力地垂落在床沿上。

    一滴血淚從他的眼角流出,閃著光。

    周圍一片寂靜,老人兀自圓睜著眼楮,卻再也無法听到獵奇的回答。

    過了良久,獵奇顫抖著舉起銀笛。

    笛聲幽幽響起。

    憂傷的笛聲,仿佛穿過歲月,穿過嘴唇,穿過痛苦的容顏,化作一聲聲嘆息,在房間內久久徘徊。

    笛音終于消散,獵奇的淚水從臉頰滾滾而落。

    獵坦圓睜的眼楮忽然奇跡般地閉上。

    “獵奇,你沒事吧?”

    風照原推開門,關切地看著獵奇。

    獵奇搖搖頭,戴上面具,用床單慢慢裹起獵坦的尸體。

    “對了,剛才在劇院里,如果不是你們及時出現,我恐怕早就死在法妝卿的手里。”

    獵奇抱起獵坦,臉上露出感激的神色。

    “沒什麼,反正我早知道牆角有機關可以逃跑。”

    風照原眨了眨眼楮︰“當時牆角距離你的位置最遠,可你偏偏往那個地方跑,我就知道有花樣。”

    “獵奇,你以後有什麼打算?”

    緋村櫻君問道。

    “我想先安置好堂叔的遺體,然後設法阻止獵牙出賣魔音家族的陰謀。”

    “家族的人會相信你嗎?”

    風照原皺眉道︰“在獵牙的蠱惑下,他們一定會認為是你殺死了獵坦。”

    獵奇黯然無語,他知道風照原說的是實情,可是他沒有選擇。

    “法妝卿!”

    緋村櫻君凝視窗外,面色微微一變。

    窗簾被清風吹得向外飄起,游客的人流中,法妝卿和伊藤照正沿著石板路,向旅館的方向走來。

    三人立刻離開房間,從旅館後門逃跑。獵奇還不忘吹出一個音符,將痴迷的旅館老板喚醒。

    “為什麼他們那麼快就追來了?”

    坐在貢多拉船上,風照原皺起眉頭,困惑不解。

    盡管裹著被單,但獵奇抱著一具尸體實在太過顯眼。所以三人雇了貢多拉,沿著蛛網般的水道曲折繞行,目的地是附近的一座小島。那里人跡罕至,適合處理獵坦的尸體。

    船夫獨自站在船尾,雖然他不時用眼角瞄著獵奇懷中的尸體,可是風照原花花綠綠的美元大鈔,讓他識相地閉上了嘴。

    緋村櫻君沉吟道︰“我們最好盡快離開威尼斯。”

    “碼頭被封鎖了,很難順利離開。沒想到,飛天流會和法妝卿勾結在一起。”

    風照原沉思了一會,說道。現在他基本可以確認,帝凡納與飛天流、法妝卿他們的關系。罕高峰交代的任務,也算是基本完成了。

    也許只能借助安全總署的力量逃離水城了。

    風照原忽然覺得有些悶悶不樂,這種尋求庇護的感覺,讓他不太舒服。

    河岸邊的街道上,小販們到處兜售著五彩繽紛的面具。幾艘貢多拉小船與他們擦身而過,船上的游客戴著面具,嘻嘻哈哈地揮動手臂。

    “今天買賣面具的人怎麼這麼多?”

    風照原好奇地問道。

    緋村櫻君想了想,恍然道︰“今天晚上是威尼斯的狂歡節,按照習俗,大家要戴著面具,徹夜狂歡歌舞。”

    風照原無言苦笑,別人在狂歡,他們卻要逃命。

    兩個多小時後,貢多拉在一座孤島靠岸。

    島上寂靜無人,空曠荒蕪。由于近年來海平面不斷上升,小島已經名存實亡,只剩下幾百平方米露出海水。

    島上的雜草齊腰而高,獵奇半跪著,點燃了火。青煙升騰,獵坦的遺體立刻被火焰吞噬。

    獵坦舉起銀笛,安魂曲的樂聲靜靜回響。

    緋村櫻君凝視著碧藍色的海水,目光顯得很沉重。

    風照原低聲道︰“重子,你是在為你父親報仇的事擔心吧。”

    “嗯。飛天流的勢力已經非常強大,如果再加上法妝卿,報仇的事忽然變得很渺茫。”

    “會有辦法的。”

    風照原安慰道,對付法妝卿,只有借助安全總署的官方力量。不過就算是安全總署,真的能對付得了她嗎?

    風照原突然升起一種無能為力的感覺。就好像體弱的兒童,站在一頭凶猛的龐然大物面前,只能疲于奔命。

    根本就不是一個級別的對手。






第三冊 第十九章 分道揚鑣

    獵坦的尸體化作一堆黑灰。

    獵奇收拾起他的骨灰,仔細藏好。

    三人坐著貢多拉離開小島,緋村櫻君蹙眉道︰“照原君,現在該去哪里呢?如果不能離開威尼斯,我們遲早會落到法妝卿的手里。”

    獵奇苦笑一聲︰“要想離開,除非我們改頭換面,去做整容。”

    “改頭換面?”

    風照原大叫一聲,從船頭一躍而起,雙目中射出興奮的光芒。

    “照原,我是在說笑啊,怎麼可能有時間去整容?”

    獵奇喃喃地道。

    風照原神秘地一笑,拍了拍獵奇的肩膀︰“獵奇,讓我們重現當年德國小鎮的那一幕往事吧。”

    碧波在微風中蕩漾,伊藤照和法妝卿立在船頭。前者忽然揚揚手,喝令船夫停下。

    艷麗的陽光照在伊藤照的臉上,秀美得令人感到妖異。

    他正低下頭,盯著掌心中的白花婆婆針。

    貢多拉停止了前行,船夫無奈地搖搖頭,望著站在船頭的日本人。

    這一男一女一會兒要向左,一會兒要向右,也不說明具體的目的地。如果不是為了多看幾眼船上的超級美女,他早就不耐煩了。

    最可恨的是這個長得像娘們般的日本人,竟然不給小費!

    船夫悻悻地放下船槳,意大利的國罵在肚子里翻滾。

    伊藤照掌心的白花婆婆針垂下花蕊,停止了轉動。

    法妝卿淡淡地道︰“看來獵坦已經死了,連尸體都被處理干淨。”

    伊藤照點點頭,露出一絲憾色︰“可惜。如果不是在白天,我們也不用怕暴露行藏,可以放開速度追殺。”

    “這樣不是更有意思嗎?”

    法妝卿美目閃動,似乎根本沒有為失去線索而失望。

    伊藤照看了法妝卿一眼,對方這種宗師的氣度,是自己永遠也比不上,也無法理解的。

    難道這就是人類與自己的區別?

    “那就讓我們守候在碼頭,喝一杯咖啡,欣賞水城的風光,靜靜等待獵物的現身吧。”

    伊藤照點起一根煙,微笑道。裊裊的淡藍色煙霧,遮住了他深不可測的目光。

    夜幕漸漸降臨。

    威尼斯城內到處燈火通明,鼎沸的人聲響徹夜空。

    街道上到處都是狂歡的人流,市民,游客,個個奇裝異服,戴著各式各樣的面具,興高采烈地大聲呼叫。

    五顏六色的煙花升上夜空,交織出絢爛的光芒。禮炮鳴響,一些人吹奏起歡快的樂曲,一些人扭動著身軀,在樂聲中縱情地熱舞歌唱。

    小偷開始樂不可支地活動。

    有人猛然脫掉褲子,一路裸奔。

    一個單身漢用力捏一把前面美女的豐臀,逃入人海。美女咆哮一聲,扯下長長的假發,原來是個男人。

    水城陷入了一片沸騰的氣氛中。

    一絲笛音突然鑽出。

    盡管四周非常吵鬧,但是笛聲充滿了強勁的鑽透力,在炸開鍋般的喧鬧聲中脫穎而出,傳入每一個狂歡人的耳中,異常清晰。

    笛音無比美妙,不斷回響。撩動起所有人的靈魂深處,令人魂不守舍。

    在那一瞬間,人們突然感到,這一輩子最夢想的東西,就藏在笛聲中!

    眾人紛紛尋找笛音的出處,然而人潮洶涌,大家都戴著面具,手里又拿著亂七八糟的狂歡道具,根本看不見吹笛的人。

    笛聲向前飄去,狂歡的人潮情不自禁地向前走去,跟著醉人的笛聲,完全被誘惑。

    人群中,風照原、緋村櫻君戴著面具,跟著人流涌動。獵奇走在兩人中間,黑色的斗篷遮住了頭臉,銀笛藏在斗篷中,吹奏出來的笛音在夜空飄揚。

    人潮盲目地追隨著笛聲,漸漸向威尼斯碼頭涌去。宛如多年前的德國小鎮,被笛聲引誘的鼠群和兒童。

    站在威尼斯碼頭上,妖蠍吃驚地叫道︰“你們看,遠處怎麼來了那麼多人!”

    洶涌的人群不斷向碼頭逼近。

    “是魔音家族的魔音。”

    法妝卿聆听著越來越近的笛聲,心頭掠過一絲不祥的預感。

    人海的波浪終于涌上碼頭。

    仿佛炸開閘的滾滾洪水,洶涌沖下,所向披靡,將攔在碼頭上的飛天流忍者沖得東倒西歪,四分五裂。

    局勢一片混亂,幾萬個狂歡的人都戴著面具,紛紛沖來。法妝卿他們根本無法區分出,誰是風照原,誰是緋村櫻君,誰又是吹笛的獵奇。

    伊藤照面如死灰。

    笛聲仍然在夜空中無休無止地回蕩。

    法妝卿木然而立,任憑人群從身畔潮水般流過。

    整座碼頭被擠得水泄不通,遠處,一輛停靠的轎車被鋼絲撬開。

    風照原三人迅速鑽了進去,轎車發動,急速駛向茫茫夜色中。

    笛音終于消失了。

    人群茫然而立,停止了涌動。過了一會兒,一些意志力比較頑強的人率先清醒過來。

    白天被伊藤照雇佣的船夫瞥見人群中的伊藤照,心頭火起,慢慢地靠近他,猛然一腳踹去。

    妖蠍尖叫一聲,原來她的胸脯上陡然多出好幾只毛茸茸的手掌。

    火鴉被一些熱衷養寵物的人追得到處飛竄。

    第二天的威尼斯時報這樣寫道︰“令人魂牽夢系的美妙音樂,像天使一般降臨狂歡節。”

    那一夜,共有三十八名小偷被當場抓獲。因為笛聲結束時,他們的手還插在別人的口袋里,緊緊攥著錢包。

    一百零七對情侶十個月後宣布結婚。他們對采訪的記者說,笛音消失後,他們的心中澎湃無法克制的愛火,紛紛做愛,結果忘記了防範措施。

    一名懷孕五個月的狂歡孕婦當場早產,幸好母子平安。

    還有個船夫因為骨折躺倒在醫院里,據他聲稱,因為踢一個日本人的下陰,結果莫名其妙地斷了腿。

    更多的人淚流滿面,聲稱他們看見了天使。遠在羅馬梵蒂岡的教皇因此收到了有史以來,最多的“粉絲”信件。

    威尼斯時報的最後一句寫到︰“歡迎你明年再來狂歡節,威尼斯政府熱情歡迎觀光游人。酒店、旅館、風景區門票,一律九折酬賓。”

    人潮終于散去,碼頭上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忍者們面面相覷,伊藤照的臉色陰沉得像是雷雨前的天空。

    火鴉狼狽地飛回了法妝卿的肩頭。

    “他們一定乘著混亂離開了。”

    過了半晌,伊藤照心有不甘地道。

    法妝卿依然沉默著,在夜色中,她仿佛看到那個俊秀的少年,正對她做著鬼臉。

    “主人。”

    火鴉不安地叫道。

    “終于等到了。”

    沉默許久,法妝卿抬起頭,仰望天空,黑袍無聲涌動︰“這麼多年來,終于出現了一個可以作為我對手的人。今後的我,不會再感到寂寞了。”

    “今天這一仗,我們已經輸了。”

    法妝卿淡淡地道,頭也不回地離開。

    望著法妝卿的背影,伊藤照嘆了一口氣,鑽入了碼頭上的豪華房車。

    發動半天,房車卻停滯不前,車胎底部,赫然插著一柄雪亮的匕首。

    轎車飛速行駛在高速公路上。

    面具被從車窗扔出,旋轉著飛舞在夜風中。

    風照原痛快地大叫一聲,緋村櫻君看著他,目光宛若櫻花般的明艷。

    “照原,他們不會馬上追來吧?”

    獵奇謹慎地看著反光鏡。

    “放心,沒那麼快啦。飛天流的那部車我認得,早就乘亂做了手腳。”

    風照原得意地道。

    獵奇寬慰地松了一口氣︰“總算逃出來了,就是對不起這輛車的主人。”

    “你可真是個好人啊,我會查出這輛車的主人,將支票寄給他的。”

    風照原微笑道。

    一路疾駛,曙光漸漸映上車窗。在經過佛羅倫薩時,獵奇忽然低聲道︰“我想從這里下車。”

    “獵奇,你真的要返回家族嗎?”

    風照原停下車,惘然若失。

    “這是我的責任,是我無法逃避的。不過你們不用為我擔心,我會小心從事的。”

    獵奇抬起頭,目光顯得依依不舍︰“照原,緋村櫻君小姐,我要告辭了。”

    “魔音家族,是在很遠的地方吧。”

    風照原傷感地道,想起了從前與尊將的離別。那個劍氣一般的男子,此時又在那里漂泊呢?

    “但是你們,和我卻會很近。”

    獵奇微笑道,他指了指自己的心。

    風照原點點頭,在一張紙上寫下了自己的手機號碼。默然看了獵奇一陣,忽然用力抱住了他。

    兩人緊緊地擁抱在一起,男人的真摯擁抱,讓緋村櫻君的眼楮有些濕潤了。

    “做個紀念吧。”

    獵奇慢慢地摘下青銅面具,遞給風照原,雙眼放著光。

    鑽出車,獵奇大踏步地走在旭日的陽光中。凝視著他的背影,緋村櫻君忽然道︰“我想從今以後,獵奇不會再需要面具了。”

    沉思了一會兒,風照原點點頭,嘴角露出一絲燦爛的笑容。

    “你打算去哪里?”

    “羅馬!”

    風照原發動轎車,駛向漫天朝暉︰“先回到那里,等待罕高峰的指令吧。也許,還有繼續的戰斗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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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冊 第二十章 許願泉畔

    羅馬的一所公寓內,風照原結束了與罕高峰的通話,放下手機,低頭沉思。

    緋村櫻君從浴室中走出,她剛洗過頭,一頭青絲濕漉漉地垂在肩頭,光亮得可以照出人影。

    風照原痴痴地看了她一會,低聲道︰“罕高峰讓我再監視帝凡納一周,如果沒有特殊情況,就要返回紐約了。”

    緋村櫻君明艷的眼神微微一暗。

    “我把所有的情況都向他做了匯報。你父親的死,安全總署已經立案了。他們會聯絡日本的國際警察,相信飛天流很快會受到調查的。”

    緋村櫻君點點頭,沉默了一陣,道︰“今後你要小心法妝卿。”

    “安全總署已經知道法妝卿與物種基因庫失竊有關了,現在正緊急研究對策。對付法妝卿那樣的特殊品種,應該不會輪到我了。”

    風照原竭力使自己的語氣變得歡快,與緋村櫻君分別在即,他的心很不好受。

    兩人一時都無語,越是想找出一些令人輕松的話題,越是辭不達意。

    許久,緋村櫻君忽然掏出雪鶴玉墜︰“還記得在歌劇院里,獵坦他們提到過的黑鳳凰精石嗎?”

    “記得,那到底是什麼古怪的東西啊?”

    “那是一種煉制秘器的珍稀材料。”

    “秘器?”

    “是的,傳說中的秘器,是修煉秘術的人才能操控的一種武器。它和主人心意相通,可以融入血肉,用來進攻或是防身。不過煉制秘器的材料堪稱無比珍貴,所以擁有秘器的秘術高手十分罕見。”

    緋村櫻君輕輕撫摸著兩塊雪鶴玉墜︰“這兩塊玉墜,據我父親判斷,很有可能是煉制秘器的一種材料,和黑鳳凰精石、水脈乳、嗜血眸並稱為四大秘器材料的雪玉。”

    風照原怔怔地看著玉墜,像是在听一個神話故事。

    “這兩塊玉墜是父親在雪鶴流秘術的卷軸中發現的。父親說,如果能將它們合二為一,假以時日,就可以煉制出一種威力強大的秘器。”

    听到這里,風照原露出興奮的神色︰“重子,如果你煉制成了秘器,那麼報仇就有望了!”

    “照原君,人家想把它留給你呢。”

    緋村櫻君低下頭,雪白的頸部泛起了紅暈。

    風照原頓時心花怒放,連連搖頭︰“我根本就不需要,何況也不會煉制什麼秘器。重子,還是把它留在你這里。不過,我們怎麼把這兩塊玉墜合二為一呢?”

    “需要一對精通雪鶴流秘術的男女,各持半塊玉墜,用雙方的鮮血融合玉墜。”

    緋村櫻君的聲音漸漸低微︰“不過听父親說,必需是,必需是相愛的男女才可以。因為,因為傳聞雪鶴流秘術的創始人,就是一對情侶。他們在幕府的戰亂中被迫分離,將原本整塊的玉墜破開,留待日後相聚,再將玉墜合二為一。”

    “那還等什麼?我們現在就讓玉墜合二為一吧!”

    風照原從椅子上一躍而起,忽然發現泄漏了自己的心意,一顆心怦怦亂跳。

    黃昏的風吹過窗簾,灑下一片金黃的夕暉。

    窗外濃密的榕樹上,知了熱鬧地鳴叫著,更增添了室內的寂靜。

    緋村櫻君慢慢抬起頭,絲緞般的烏發如同流泉傾瀉在肩上,目光美麗而羞澀,如同一個最甜美的夢。

    風照原緊張得掌心滿是汗水。

    兩人久久地凝視著,緋村櫻君顫抖著伸出手,將半塊玉墜遞給風照原,聲音輕得像蚊子叫︰“照原君,那我們開始吧。”

    風照原歡喜得幾乎要窒息過去。

    兩人各持半塊玉墜,左手結出雪鶴流的秘術手印。

    潔白的雪鶴紛紛飛出,在兩人的操控下,像一片片雪花,慢慢向玉墜鑽入。

    玉墜忽然泛起一層柔和的光暈,光華越來越強,最後竟然變得無比璀璨。仿佛兩團明艷的白色焰火,在掌心燃燒。

    雪鶴一只只鑽入玉墜,直到兩人力竭,無法再幻變出雪鶴,才停止結出秘術手印。

    “滴血吧。”

    緋村櫻君低聲道,拿起早已經準備好的細針。

    殷紅色的血珠從指尖滴落,滲入兩塊玉墜。

    房間里忽然響起了兩聲清涼的鶴唳,聲音清晰可聞。玉墜仿佛有了靈魂,上面的兩只雪鶴倏地活動了起來,翩翩展翅,仿佛要羽化飛去。

    “噗!噗!”

    兩塊玉墜陡然從風照原、緋村櫻君的手里自動飛出,在半空中相撞。絢麗的異彩流轉,一塊完整的玉墜靜靜落地。

    風照原一陣狂喜︰“重子,我們成功了!”

    玉墜上看不出任何的裂紋,兩只雪鶴的位置發生了驚人變化,竟然交頸而立,宛若一對熱戀的情侶。

    看著玉墜,緋村櫻君嘴角露出一絲笑容︰“如果玉墜真的是雪玉,那麼只要煉制一段時間,就可以成為秘器。”

    風照原點點頭︰“重子,你加緊煉制吧。只要煉出秘器,我們就有與飛天流一拼的實力了。”

    “嗯,等我煉制完了,就交給照原君。”

    風照原頹然嘆了一口氣,如果不靠老妖怪,單以自身力量而論,在獵奇、尊將、緋村櫻君幾人當中,他是最弱的一個,難怪緋村櫻君擔心他的安危,要將秘器交給他了。

    凝視著緋村櫻君,風照原忽然道︰“重子,相信我的實力吧。一個要靠女人保護的男人,對我是一種污辱呢!”

    緋村櫻君心弦顫動,風照原臉上的神色,讓她想起在黑暗的威尼斯古巷里,少年攔在身前,面對妖異的食人花,那種堅定凜然的神采。

    “我相信照原君呢。”

    良久,緋村櫻君喃喃地道。

    六天後,緋村櫻君向風照原告別。

    月光如水,柔和地流過古老的西班牙廣場。

    特萊維許願池畔,噴濺的泉水像一片迷離的雨霧,在月光下閃爍。

    “照原君,我要走了。”

    緋村櫻君凝視著泉水中少年的倒影,目光中仿佛也浮上一層水霧。

    “沒關系,反正會再見的。”

    風照原強顏歡笑道。

    “本來想和照原君一起離開羅馬。”

    緋村櫻君的聲音清澈得像是泉水︰“可是,與其面對照原君的離別,不如讓我先離開吧。這樣的話,心中的難過會減弱一些呢。”

    “重子!”

    風照原顫聲道。

    兩人凝視良久,風照原忽然伸出手臂,將緋村櫻君拉入懷中。

    緋村櫻君“嚶嚀”一聲,將頭靠在風照原的肩上。柔亮的長發散發著處子的幽香,沁入風照原的心脾。

    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風照原那麼地渴望,時間可以暫時停止。

    泉水潺潺,月光仿佛也在柔情合奏。

    緋村櫻君的身軀如此柔軟,風照原抱著她,仿佛看見一朵緋紅色的櫻花,在雨水中濕潤綻放。

    時光無聲流逝。

    天色終于泛起了魚肚白。

    背對著特萊維許願池,兩枚硬幣從風照原和緋村櫻君的掌心拋出,激濺起叮咚的水花,慢慢沉入池底。

    不需要問許願的內容,在情人的心中,願望永遠是相同的。

    不知過了多久,風照原還在凝視著遠方。緋村櫻君的身影消失了很久,又仿佛從來沒有消失過。

    清晨散步的人們陸續來到,風照原低嘆一聲,轉身離去。

    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傳入耳中。

    “親愛的甦珊,我不是一大早就陪你來了嘛。”

    “還不是我打電話把你叫醒的!你這個懶鬼!”

    遠處,托尼和甦珊一面摟抱,一面吵吵嚷嚷地向許願噴泉池走來。

    風照原好奇地躲在一旁。

    “願我們永遠相愛。”

    “願我們永遠相愛。”

    兩人重復著道,拋出硬幣,深情地凝視著,熱吻起來。

    清新的晨風吹過許願池畔,無數枚硬幣浸在水底,無聲驗證著人們心中美好的願望。

    風照原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悄悄離開,心情不自禁地愉快起來。

    生活,從未變得如此美好。

    (第三冊完)






第四冊 第一章 特殊來客

    在風照原即將登機返回紐約的前一天,罕高峰下達了安全總署的最新決定——逮捕帝凡納。

    “我們懷疑物種基因庫的失竊和法妝卿有關,既然證實了帝凡納與法妝卿的關系,那就先逮捕帝凡納,采取引蛇出洞的戰略,設法引出法妝卿。”

    電話那頭,罕高峰的命令不容置疑。

    “我明白了。”

    風照原只覺得嘴里又苦又澀。引蛇出洞?引狼入室才是真的。以法妝卿的異能力,誰能是她的對手?

    “安全總署的紀律執行隊將在今晚到達羅馬,你要協助他們的行動。”

    罕高峰頓了一頓,道︰“你放心,以紀律執行隊的實力,應該可以應付法妝卿了。”

    “來得這麼快?”

    風照原心中一動,裝作隨意地問道︰“紀律執行隊,是否就是奉命追捕尊將的那些人呢?”

    “嗯,不過那次行動失敗了。”

    罕高峰的語聲中沒有絲毫沮喪。得知尊將安全的消息,風照原的心情立刻變得愉快起來。掛斷電話,風照原不禁想到,在罕高峰的心中,是否也在為尊將的逃脫而暗自慶幸呢?

    午後的羅馬市,突然下起了罕見的暴雨。

    驟急的雨點敲擊在窗戶上,外面的世界白茫茫一片。坐在公寓里,風照原倏然感到心中一片平和。大自然的暴動與室內的平靜,形成鮮明對比。在這一剎那,風照原似乎感悟到了什麼。

    “還不轉動你的脈輪?”

    千年白狐的聲音突然響起。

    “風、雨、雷、電、霜、雪,和日、月、星光,盡管屬性不同,但本質一樣,都是宇宙的能量,脈輪盡可以將它們吸收。”

    千年白狐沉聲道︰“你不是不願意利用我的力量去戰斗嗎?那就盡快加強你自己的力量。”

    風照原微微一笑︰“別逼得我這麼緊嘛。老妖怪,這幾天我可是一直勤加修煉。”

    “等你十八只脈輪轉動的速度不再慢得像烏龜爬,我可以教你一些東西。”

    “是妖怪的妖術嗎?”

    “是的。這麼多年過去了,妖術,恐怕也沒有傳人了吧。”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陷入了沉思。

    風照原打開落地窗,風雨撲面而來。

    白亮的雨點連成一片,灰蒙蒙冷颼颼,將一切景物裹在里面。地上濺起無數道水箭,天空落下萬千條瀑布,天地已經分不開,視野中盡是升騰的煙霧,耳旁風雨聲陣陣呼嘯。

    風照原體內脈輪受到感應,不由自主地加速轉動。

    雨聲漸漸模糊,心靈進入寂靜無聲的狀態。不知過了多久,等風照原停止修煉脈輪時,滂沱雨聲才重新變得清晰可聞。

    風照原忽然想起獵奇的魔音秘術,既然雨聲是人類可以接受到的音波,那為什麼自己在專注轉動脈輪時,听不見任何聲音呢?

    原因只有一個,就是脈輪轉動時,令精神過于專注,所以反而忽視了周圍的感受。這麼說來,對付魔音秘術,豈不是有了第三種辦法?正因為人類的精神力不可能百分之一百的集中,所以才會被魔音引誘,如果轉動脈輪,高度集中精神,就不會受到音波的干擾。

    再反過來說,魔音秘術的精髓,就是控制人的精神。

    一念及此,風照原恍然大悟。

    脈輪轉動,周圍的聲音已隨著他的精神力而變化,風中樹枝的搖動聲,街道上一駛而過的汽車聲,雨點打落屋頂的聲,要清晰就清晰,要模糊就模糊。

    一陣狂喜掠過風照原心頭,獵奇雖然只教會了他如何對抗魔音秘術,但他舉一反三,已掌握了施展魔音秘術的原理。

    “啪!啪!”

    風照原沉思良久,忽然雙掌相擊,帶著某種奇特的節奏,仿佛打出來的音樂節拍,充滿了魔力的韻律,使人听了忍不住想翩翩起舞,不能自制。

    掌聲頻頻響起,不需要借助任何樂器,純粹以轉動的脈輪牽引精神力,通過雙掌敲擊,發出奇妙的聲音。

    這可以算得上是一種脫胎于魔音秘術,卻又迥然不同的技藝!

    這是風照原自己所創的秘術!

    直到此時,他才對音波有了真正的領悟。

    風照原興奮地呼喊一聲,開始反復練習自己新創的秘術。

    夜幕低垂,亮起萬家燈火。從落地窗望去,茫茫的雨幕夾著燈光,朦朧閃爍著,給人忽明忽暗的感覺。因為罕見的暴風雨,街道上仿佛無數條河流在竄動,幾乎看不見一個行人,路過的車輛也很少。

    一輛出租車濺起積水,在風照原的公寓前停下。

    一分鐘後,低沉而有規律的敲門聲突然傳入耳中,三長一短,正是罕高峰和風照原約定的聯絡暗號。

    應該是紀律執行隊的人到了。

    風照原看了看表,時間吻合。打開門,進來的只有一個人。

    這個人看起來很普通,即使見過一面,也很難令人留下深刻的印象。茫茫人海中,這樣的面孔實在太多。

    雙方各自出示了證件,檢驗無誤後,對方溫和地笑道︰“你好,風照原先生。我是喬丹,奉命前來,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工作。”

    “沒有問題。”

    風照原聳聳肩,看門見山地道︰“我們什麼時候開始行動?”

    “行動已經開始了。”

    喬丹打量著風照原︰“帝凡納現在在我們手里。”

    風照原暗自心驚,紐約到羅馬的航班應該在今晚九點到達,現在十點三十分,扣除機場到市區一個多小時的路程,也就是說,幾分鐘內,紀律執行隊已經將一個素未蒙面的人控制住。

    半個小時後,風照原跟隨喬丹來到帝凡納的別墅。

    大雨沖洗去了一切痕跡,別墅籠罩在滂沱大雨中,看不出有任何的變化。帝凡納的房間里亮著燈,里面空無一人。

    “帝凡納在哪里?”

    喬丹笑了笑,伸出手掌,將臉上的肌肉面團似的揉動了幾下,一張帝凡納的臉出現在風照原面前。

    風照原吃了一驚,喬丹渾身的骨骼咯吱作響,四肢一陣扭曲,竟連身材也變得和帝凡納完全相同。再帶上銀白色的假發,簡直就是活生生的帝凡納。

    “真正的帝凡納被關押在車庫,我們就在這里,慢慢等待法妝卿的光臨。”

    喬丹拍了拍手掌,兩個幽靈般的影子從門外閃入,拿出繩索,將喬丹綁在床上。不等風照原看清楚他們的臉,兩人又迅速消失。

    “紀律執行隊已經埋伏在別墅四周。”

    喬丹淡淡地道︰“加上我一共七個人,都算得上是第一流的秘術高手。不過要委曲你一下,充當綁架帝凡納的角色。”

    風照原點點頭,喬丹的計劃他已經明了,只要帝凡納突然消失,法妝卿一定會找到這里來。到時只要冒充帝凡納伏擊法妝卿,就能攻其不備,出奇制勝。

    “佣人、司機,都已經換成我們的人了吧。”

    “是的,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等待。”

    熄滅了燈,室內沉浸在一片黑暗中。

    “法妝卿,究竟是一個怎樣的人?”

    過了許久,風照原打破了沉默。想到又要面對這樣可怕的敵人,他的心緒實在難以平靜。除非附身的老妖怪幫助,否則遇上法妝卿,他是死路一條。

    可是老妖怪附身畢竟是一個秘密,不能讓太多外人知道。不然的話他恐怕先被安全總署抓起來,拿去做人體研究了。

    “听說一百多年前,她曾經是一個杰出的舞蹈藝術家。”

    喬丹低聲回答︰“就在即將結婚的前夕,新郎突然心髒病發作而死。從那以後,法妝卿消失在演藝台上。三年後再度出現,竟然成為擁有異能力的人,並擊敗了當時秘術界的第一秘術高手,成為公認的異能大宗師。”

    “這樣的人也會結婚嗎?”

    風照原嘲弄地道,在他心目中,法妝卿是個不折不扣的老怪物。

    “新郎也是個舞蹈演員。兩人合作的雙人現代舞,曾經獲過法國國際舞蹈節的銀獎,不過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風照原想了想,又問道︰“法妝卿後來又為什麼突然失蹤呢?”

    “安全總署沒有這方面的資料,大家都以為她已經死了。如果不是根據你的報告,實在難以相信。”

    風照原苦笑一聲︰“法妝卿的力量我親眼所見,實在是太可怕了。在她面前,你感覺就像是一個手無寸鐵的嬰兒,根本無法對抗。”

    喬丹沉默了很久,忽然開口道︰“只要她來到別墅,就必死無疑。”

    風照原心中猛然一震︰“安全總署不打算留她活口嗎?”

    “如果不能活捉,死的也要。當然,這是不得已的辦法。畢竟物種基因庫是安全總署志在必得的東西。”

    風照原嘆了口氣,不再說話。專心轉動體內的脈輪,養精蓄銳,準備接下來的戰斗。

    經過一天脈輪轉動,他似乎又有了一些不同的收獲。吸收日月光華時,脈輪是穩定而干燥的,但面對暴風雨時,脈輪是跳躍和濕潤的。也就是說,吸收的天地精氣不同,脈輪的屬性也在發生變化。

    時間悄悄流逝,風照原沉浸在轉動脈輪的奇妙境界中。室內的光線漸漸明亮,玫瑰色的曙光染上窗帷。

    四周倏然靜寂,雨已經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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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二章 各顯神通

    “帝凡納公司的秘書說他請假養病,已經三天沒去公司了。”

    火鴉轉動手中的方向盤,豪華的勞斯萊斯轎車拐了一個彎,駛向帝凡納的別墅。

    後座的法妝卿微微皺起眉頭,沉吟不語。

    “手機關機,連教堂的懺悔室也找不到他,這家伙不會出什麼問題了吧?”

    火鴉不安地道。他不再穿著古怪的長袍,一身司機制服,戴著白色手套,寬大的鴨舌帽壓住了滿頭紅發。

    “伊藤照那些人都離開意大利了嗎?”

    法妝卿沒有回答火鴉的話,反問道。

    “昨晚我親自送他們上飛機的。听說飛天流在日本遇上了很大麻煩,政府正在調查他們,所以伊藤照急著回去處理。”

    “山雨欲來風滿樓。”

    法妝卿曼聲道,望著車窗外滿地的殘枝落葉,忽然感到一絲隱隱的不安。

    帝凡納的別墅沐浴在橘紅色的夕陽下,輪廓柔和得像是掠過庭院的風。

    園丁在修剪草坪,司機在沖洗轎車,白發的管家听見電鈴聲,邁著蹣跚的腳步出來開門。從外面望去,一切都顯得盡然有序。

    火鴉鑽出轎車,迷惑不解地道︰“看上去好像沒出什麼問題,帝凡納到底在搞什麼鬼?”

    法妝卿不動聲色地盯著管家︰“我姓法,是帝凡納的朋友。”

    “老爺的身體不舒服,正臥病在床,您跟我來吧。”

    沿著扶梯,管家領著法妝卿和火鴉來到臥室,推開門,就看見坐在沙發上的風照原,高高翹著二郎腿,面帶微笑地看著他。

    管家驚呼一聲,倒退幾步︰“你是誰?”

    法妝卿目光掠過,帝凡納躺倒在床上,四肢被繩索牢牢捆住,雙目緊閉,顯然失去了知覺。

    “是你這個小子。”

    火鴉怒吼道,甩掉鴨舌帽,滿頭的紅發激烈飛揚,就要猛撲過去。

    “等一等。”

    法妝卿微一擺手,制止了火鴉,目光深不可測地看著風照原︰“沒想到威尼斯分別後,我們這麼快又見面了。”

    “是啊,大美人,我們有緣。”

    風照原舉了舉手中的香檳酒,瀟灑地道︰“這是著名的法國狄爾伯爵香檳,不嘗上一口嗎?”

    法妝卿沉默了一會,忽然展顏道︰“好。”

    淡黃色的香檳流入高腳玻璃杯,芳香撲鼻,泛起乳白色的泡沫。法妝卿優雅地舉起酒杯︰“為慶祝我們的重逢,干一杯。”

    這次輪到風照原有些不知所措,他沒有料到法妝卿會這樣鎮定,原本想重施故伎,擾亂對方心態的打算,看來是落空了。

    “是一九八二年生產,芬芳濃郁,口感滑爽。不愧是專供歐洲皇室享用的上等香檳。”

    法妝卿品著香檳,娓娓道來,神色自如輕松,猶如老朋友般與風照原聊起天來。

    “不愧是一代宗師,我服了。”

    瞪視法妝卿半晌,風照原突然哈哈大笑起來︰“看見你的手下被我綁架,竟然漠不關心,這樣冷血無情的氣度,真讓我佩服。”

    “你綁架帝凡納嗎?這是犯法的。”

    法妝卿淡淡地道︰“身為安全總署的職員,知法犯法,罪加一等吧。”

    風照原的臉色終于一變。分開不過一周,法妝卿竟然查出了他的底牌。是誰泄露了自己的身份?難道安全總署內部,也暗伏了法妝卿的手下?

    “你一副有恃無恐的樣子,不像是特意來送死的。”

    暮色溢入窗帷,法妝卿凝視著風照原,長長的銀發隨風輕揚,仿佛黃昏的波浪︰“說吧,開出你的條件,我可以考慮。”

    風照原掌心悄悄滲出汗珠,這一次與法妝卿對壘,感覺似乎處處都落在下風,再難以像過去那樣掌握主動。好在己方早有埋伏,否則一定腳底抹油,逃了再說。

    “不是條件。”

    風照原的眼角火速瞄了一下腕表,從法妝卿進門算起,已經整整五分鐘了,按照事先的計劃,紀律執行隊的人應該準備就緒。

    “你沒有權利和安全總署談條件。”

    風照原說出了正式開始行動的暗語,急速向後退去,一直退到了牆角。

    地板上陡然冒出兩只粗壯的手臂,猛地扣向法妝卿的腳踝。

    一縷細小的紅色煙霧倏地從牆壁鑽出,猶如一條細長的火蛇,迅速纏向法妝卿的腰肢。

    陽台的窗口一個人無聲無息地出現,從側面撲向法妝卿。

    地板上冒出的手臂仿佛細菌分裂,兩變四,四變八,最後化作十六條鋼筋般堅硬的手臂!

    紅色煙霧也猛然暴漲,火蛇變成巨蟒,水桶般的身軀上竟然閃動著鱗甲。

    撲向法妝卿的那個人一拳擊出,四周的溫度冷到了極點,臥室似乎變成了南極的冰天雪地,空氣發出撕裂的聲音,幾顆圓溜溜的冰珠凝結落下。

    風照原看得雙眼發直,三個第一流秘術高手同時發動的攻擊,令人嘆為觀止。

    法妝卿淡淡一笑,身軀屹立不動,十六條堅實的手臂剛扣上她的腳踝,便一一斷裂。紅色的巨蟒眼看就要纏住她的腰肢,一眨眼,卻莫名其妙地纏上了旁邊的梳妝台,鏡子嘩啦啦地碎裂。

    “砰”的一聲,拳掌相擊。撲向法妝卿的人倒飛而回,猛然撞上牆壁,身軀的骨骼寸寸碎裂,滑落地上時,已經變成一灘爛泥。

    火鴉呱呱怪叫,掌心鑽出一柄細小的掃帚,迅速放大,擊向紅色巨蟒,隱隱中竟然有風雷之聲。

    法妝卿負手而立,對風照原淡淡一笑︰“這就是你留的後手嗎?未免也太小看我了。”

    風照原頭皮發麻,一把抓起床上的喬丹︰“要是你敢輕舉妄動,帝凡納就活不成了。”

    法妝卿凝視風照原良久,忽然道︰“過來幫我吧,做我的手下。你想要什麼,就可以得到什麼。”

    “我不希罕。”

    風照原微微一愣,拍醒床上的喬丹,拉開繩索,沉聲道︰“交出物種基因庫,用來交換帝凡納。這就是我的條件。”

    “救我!”

    喬丹睜開眼楮,對法妝卿嘶聲叫道。風照原不禁暗暗佩服,喬丹用秘術模擬出來的帝凡納惟妙惟肖,竟連聲音也一模一樣,不怕法妝卿不上當。

    法妝卿冷哼一聲,黑袍飄動,閃電般撲向風照原,後者猛一甩手,按照計劃,將床上的喬丹擲向法妝卿。

    一聲慘叫!

    法妝卿手掌扣住喬丹,後者的腕骨竟被她扳斷。一股莫可沛御的沖擊力順著手腕沖入體內,手臂、肘部、肩膀,一一順次爆裂,將喬丹炸成了半個血人。

    風照原當場呆若木雞。

    “用秘術模擬出來的帝凡納嗎?”

    法妝卿露出不屑的冷笑,隨手揮出一掌,與火鴉激戰的巨蟒如被電擊,蟒身一陣狂亂抽搐,不斷變小,恢復成一縷細小的紅煙。火鴉獰笑著舉起掃帚,猛然掃去。紅煙爆發出一聲淒厲的嚎叫,黏附在掃帚上,掙扎搖擺,竟然變做一片火紅色的羽毛。

    “桀桀,我的黑巫術力量又可以增強了。”

    火鴉把羽毛往自己的頭上一插,一頭鮮艷的紅發舞動得如同燃燒的火焰。

    “帝凡納在哪里?”

    法妝卿隨手扔下喬丹,一步步逼近風照原,湛藍色的眼楮令人生寒。

    “你怎麼知道他不是帝凡納?”

    風照原強作鎮定地反問道,望著只剩下半條命的喬丹,心中亂作一團。

    “因為眼神。”

    法妝卿的聲音仿佛帶著一絲惆悵,多年前救下的那個孩子,即使現在已是老人,但看著她時,永遠是無限仰慕的目光。

    他也不會讓任何人利用他的安全來威脅自己。

    他不會向她開口求救,他只會讓她離開,離開危險,不要去管他的安危。

    這麼多年來,自己是否一直忽略了帝凡納的感受?

    法妝卿的心頭掠過一陣茫然,向晚的涼風從窗外吹入,她不由地打了一個冷顫。






第四冊 第三章 最後一招

    “法妝卿,你死定了。”

    喬丹喘著氣,瞪著法妝卿,受傷的血肉像漿糊般蠕動,顯得十分可怖︰“剛才你雖然擊殺了一名隊員,但他的寒冰秘術已經滲入你的身體。十二個小時內,你的血會凝結成冰,所有的血細胞慢慢壞死。”

    法妝卿臉色蒼白,陣陣寒氣正從她體內滋生,向血管侵襲。

    喬丹厲聲道︰“交出物種基因庫,我們會有專人替你醫治。”

    “現在你們還有什麼資格和我談條件?”

    法妝卿斷然拒絕,再生體的異能力全力施展,修復被凍結的血細胞。一會兒,裊裊的白氣從她的黑袍上冒出,寒冰秘術被徹底排出體外。

    喬丹的臉色也變了,寒冰秘術的厲害他很清楚,沒想到對法妝卿竟然構不成任何威脅。第一套行動方案,至此已經宣告失敗。

    “我再問一遍,帝凡納在哪里?”

    法妝卿上前一步,美目中閃動著刀光般的殺機。

    “在車庫。”

    喬丹咬咬牙,目光中掠過一絲奇異的神色。

    “帶我去,你們都去。”

    法妝卿森然盯著風照原,後者慢吞吞地挪動腳步,向別墅的地下車庫走去。

    地板上斷裂的十多條手臂突然竄起,從背後撲出。法妝卿頭也不回,手臂撲到半途似乎遇上一道透明的牆,再也無力前進半寸。

    “啪”的一聲,空氣急劇壓縮,如同一個強力榨汁機。手臂立刻被碾碎,化作激射的血雨,濺在雪白的牆上。

    沿著水泥斜坡向下走去,車庫的壁頂上閃著昏黃的燈光。法妝卿剛走入車庫,身後的鐵門便轟然關上。

    風照原突然瞥見喬丹暗中松了一口氣。

    園丁、司機、管家鬼魅般地出現在法妝卿對面。

    “不再偽裝了嗎?”

    法妝卿語帶譏諷地道。

    喬丹面無表情,一瘸一拐走向車庫角落停著的一輛黑色轎車,打開後蓋箱,一把揪出里面的帝凡納。

    三個紀律執行隊員身形展動,退到車庫門口,牢牢封住唯一的出路。

    一絲不屑從法妝卿眼中閃過,帝凡納的雙手被繩索反綁,臉上蒙著眼罩,嘴里塞了一團破布,喉中不斷發出咿咿呀呀的聲音。

    喬丹的手掌捏住了帝凡納的喉結,神色冷酷。風照原相信,只要法妝卿稍有異動,帝凡納的喉結立刻會被硬生生地捏碎。

    “有什麼遺言想對你主人說嗎?”

    喬丹撕開帝凡納的眼罩,冷冷地道。

    帝凡納容顏憔悴,面色灰白,顯然這幾天吃了很大的苦頭。看見法妝卿,他立刻神色激動,拼命搖著頭,似乎想要竭力說些什麼。

    風照原心中疑惑,從目前的形勢來看,他們與法妝卿的交手是一敗涂地,可是喬丹明明說過,法妝卿只要來救帝凡納,就必死無疑。難道在這座車庫里,他們布下了萬無一失的絕殺計劃?第一套行動方案已經失敗,而後備方案是什麼,就連風照原自己也不清楚。

    雙方的實力都已經驗證過,三個一流秘術高手全部死亡,就算喬丹沒有負傷,以目前的人力,他們也沒有戰勝法妝卿的可能。

    除非喬丹埋伏了最後的殺著。

    有什麼方式可以令強大無敵的法妝卿也必敗無疑呢?

    風照原的目光掠過守住鐵門的三個人,陷入沉思。

    “交出帝凡納,我可以讓你們活著離開。”

    法妝卿慢慢地伸起手,手掌在昏暗的車庫中顯得雪白如玉,泛著攝人的光澤。

    “最後再對你說一次,法妝卿,交出物種基因庫。”

    喬丹針鋒相對地道。

    法妝卿冷笑一聲,黑色長袍開始飄動,如同水一般蕩起細微的漣漪。

    風照原知道這是對方出手的先兆,左手結出雪鶴流秘術手印,準備迎戰。

    喬丹顯得毫不在意,從帝凡納的口袋里掏出一個微型遙控器,迅速按動之後,突然放聲狂笑起來。

    法妝卿的手掌已經拍出。

    盡管喬丹一步沒動,但他的位置倏地拉近到法妝卿面前,兩人變成面對面站立,整個空間再一次被法妝卿移動。

    右手揮動,喬丹悶哼一聲,彈丸般飛了出去,帝凡納輕松落入法妝卿的掌中。

    玉指利刃般剪破繩索,取出塞住帝凡納嘴巴的破布,法妝卿淡淡地問道︰“你沒事吧,帝凡納?”

    “女神,請不要靠近我。”

    帝凡納觸電般地後退,雙手慌亂揮動,聲音嘶啞而急促︰“我的身上被他們裝置了奇怪的東西。”

    “滴答滴答。”

    極細小的聲音從帝凡納身上傳出,清楚傳入風照原的耳朵。

    定時炸彈!

    風照原身軀狂震,霍然轉身,緊緊盯著喬丹。

    他終于知道了對方最後的計劃。

    “加入安全總署,我們就隨時準備犧牲生命。”

    喬丹冷漠地與風照原對視,這一刻,他仿佛已不再是相貌普通的平凡人,他的神情堅如磐石,他的眼中閃動著光芒,玉石俱焚的光芒!

    “烈性炸彈將在一分鐘後引爆。”

    喬丹慢慢地坐倒在地上,鮮血從嘴角不斷流出,法妝卿那一擊,顯然徹底摧毀了他。

    “沙之結界,不要讓他們逃出去。”

    喬丹嘴唇蠕動,艱難地轉過頭,望著鐵門前的三個人,閉上眼,咽下最後一口氣。

    三個人守住鐵門,如同崇山峻嶺般難以撼動。六只手掌糾結在一起,忽高忽低,左右變幻,結出一種奇異的秘術手印,又仿佛是個奧妙的陣式。

    車庫內響起的聲音,無數顆黃沙從四面八方鑽出,潮水般地涌動,在瞬間形成一片海洋。

    黃色的沙之海洋。

    沙海環繞著眾人,形成一個又一個圈。重重沙浪洶涌翻滾,不斷攀高。一分鐘之內,如果不能沖出車庫,不能沖出三個人秘術結出的沙之結界,帝凡納身上的炸彈就會爆炸,所有人都會尸骨無存。

    沒想到喬丹讓自己也成為陪葬,風照原心中怒罵,奮力揮拳擊去,沙海不但毫無損傷,還具有超強的引力,差點將他吸入吞噬。

    風照原跟蹌後退,忽然想起喬丹說“法妝卿必死無疑。”這句話時,眼中閃過的奇異神色。

    喬丹早就做出了最壞的打算,只要殺死法妝卿,物種基因庫可以慢慢地再找。

    “不要慌。”

    法妝卿冷靜地對火鴉道,一股昏眩突然涌上大腦。

    “主人,你的手!”

    火鴉驚駭地叫道。

    法妝卿低頭看去,她的手掌沾滿了喬丹的鮮血,血在此刻竟然變成藍色,一絲一絲,像活蹦亂跳的蛆蟲,向掌心鑽去。

    那是一種以自己的血液為媒介,化作異類生物的東南亞降頭秘術。喬丹不惜以自己的生命為代價,甘受她的重擊,就是為了施展降頭秘術,讓她暫時無力破除沙之結界,爭取寶貴的一分鐘。

    一念及次,再生體的異能力全力施展,治愈降頭秘術的入侵。法妝卿沉聲喝道︰“火鴉,你抱住帝凡納,準備沖出去。”

    沙海封鎖了車庫四周,密集一片,就連屋頂上也在瘋狂蔓延。

    “女神。”

    帝凡納喃喃地道︰“別管我,您走吧,別管我!”

    在他的手腕上,被植入了一顆黃豆般大小的東西,隨著脈搏而微微跳動。

    “真想回到從前,在聖馬可教堂里,有您保護著我,我什麼都不怕。”

    帝凡納看著法妝卿,夢囈般地說。混濁的淚水從他的眼角滑落,燈光昏黃,仿佛搖曳的教堂燭光。

    “那個時候我能夠救你,現在也一樣能。”

    法妝卿一字一頓地道,手掌上的血絲奇跡般地褪去,重新變得潔白無暇。

    時間飛快流逝,只剩下不到十幾秒鐘了。

    “讓我為您犧牲一次吧。”

    帝凡納突然狂吼一聲,猛然掙開火鴉,一頭撞向鐵門。

    洶涌的沙海立刻將他吞沒,無聲無息,滿頭的白發化作一點,消失不見。

    法妝卿就算想救他也已經來不及了。

    四周只看見層層疊疊的黃沙,無窮無盡。這樣的秘術結界,不是進入秘能道的高手根本無法破除,而就算是法妝卿,想在十幾秒內破開結界,也絕無可能。

    一聲淒厲的叫聲從法妝卿口中發出。

    空氣漩渦般地轉動,暴風呼嘯,一個黑色的洞陡然出現在車庫中。

    法妝卿抓住火鴉,高速射向黑洞。

    “快跟上她,這是唯一離開這里的辦法。”

    千年白狐突然叫道。

    風照原恍然大悟,足尖一點,緊隨著法妝卿投向黑洞。

    “轟隆”一聲,整座車庫爆炸,火光沖天,帝凡納的別墅化作熊熊廢墟,屋頂掀飛向了半空。

    風照原和法妝卿已經置身在另一個宇宙中。

    這個宇宙看起來異常狂暴,黑色的星雲劇烈翻滾,四周的空氣滾燙無比,遠處不斷有呼嘯飛射的星體互相撞擊,光芒耀眼,發出驚人的爆炸聲。

    法妝卿毫不猶豫地一拳擊出,新的黑洞再次出現。

    眼前一黑,他們在瞬間又回到原來的宇宙。

    風照原暗暗抹了一把冷汗,這時他們站在台伯河的河畔,依稀還可以看見,帝凡納別墅的方向,火光映紅了夜空。

    救火車刺耳的笛聲掠過街道。

    漆黑的夜色下,河水淙淙流動。法妝卿沉默得像是一尊石像,美麗的銀發卻在激烈飛舞。

    河水仿佛倒映出帝凡納的面容。

    孩提的帝凡納,少年的帝凡納,年老的帝凡納,甘心被她利用的帝凡納。

    唯有不變的是對方凝視她的目光。

    “你是聖母瑪麗亞?”

    很久以前,一個男孩拉著自己的手,藍色的眼楮里閃著光,無限尊敬和仰慕地看著她。

    “我不是聖母瑪麗亞,叫我女神吧。”

    凝視著台伯河水,法妝卿喃喃地道,時光倒流,多年前的回答重新說出口,充滿了苦澀的滋味。

    沉重的教堂鐘聲響起,飄過河面。鴿群歸巢,空中翅膀撲扇,劃出白色的軌跡。

    風照原悄悄退後,法妝卿看也沒有看他,只是抬起頭,默默地望著鴿子一只只飛入教堂,一動也不動。

    時間像翅膀一樣流過,留下的可是永恆?

    在那一刻,風照原第一次看到,法妝卿眼中深深的寂寞。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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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四章 組友重逢

    又回到熟悉的安全總署大樓。

    電梯帶著風照原徐徐上升,意大利之行,仿佛已經是一個遙遠的舊夢。

    想起車庫的一幕,風照原不由感到一陣後怕。紀律執行隊的冷酷令人震驚,為了殺死法妝卿,竟然不惜犧牲一切。

    電梯門打開,罕高峰、尤妃麗和尤爾德署長出現在他的面前。

    “把你的經歷詳細地向我匯報一遍。”

    頂樓的保密室里,尤妃麗作著筆錄,尤爾德凝神傾听,罕高峰不時地向風照原提出疑問,咨詢細節。

    “你的意思是,法妝卿可以憑個人力量,制造出宇宙黑洞?”

    尤爾德滿臉狐疑地反問道。

    “听起來很荒誕,但的確是事實。如果不是這樣,我也沒命回來了。”

    風照原木然回答,心中生出強烈的不滿。自己出生入死,這些人不但毫不關心,還不斷質疑自己的報告,實在令人心寒。

    “如果她真具備這樣的能力,那麼物種基因庫一定落在法妝卿的手里。只有瞬息轉移空間,才能將整座物種基因庫從亞歷山大的城堡挪走。”

    尤妃麗放下筆,沉吟道。

    罕高峰皺起眉頭︰“現在連紀律執行隊都對付不了她,我們已經沒有更強的人手了。”

    手指輕輕地敲擊著桌子,尤爾德陷入了沉思。

    罕高峰看了看風照原,問道︰“尤爾德署長,還有什麼問題嗎?如果沒有,就讓風照原先好好休息吧。”

    “暫時沒有了,風照原,你可以離開。”

    尤爾德點點頭,嘴角擠出了一絲笑容。

    風照原默默地站起身,獨自走出保密室。

    背後響起了腳步聲。

    “辛苦你了。”

    罕高峰從後面追上,拍了拍風照原的肩膀。

    “這是我的責任,談不上辛苦。”

    風照原澀聲答道。

    罕高峰沉默了一會,道︰“紀律執行隊有他們行動的原則,用炸彈對付法妝卿的計劃,事先連我也不知情。”

    “就算知道,您也阻止不了吧。”

    風照原苦笑一聲,孤獨的腳步聲回蕩在走廊上,晌午的陽光從窗外射入,白晃晃地刺眼。

    回到職工宿舍,迎接他的是札札熱情的擁抱。

    “朋友,這段時間你去哪兒啦?罕高峰說你外出執行秘密任務,我可擔心死了。哈哈,總算你平安回來,今晚我們一定要痛快喝上幾杯,好好慶祝一下。”

    望著札札興奮的神色,風照原心中涌上一陣暖意,揉了揉他卷曲的頭發,微笑道︰“你還好吧。”

    “我們最近奉命保護該死的亞歷山大,整天陪著那個家伙,真把我悶死了。”

    札札不滿地嚷道。

    風照原搖搖頭,目光落在宿舍的桌上,尊將刻過的字跡依然清晰。

    珍貴的青春歲月,難道只能在安全總署中渡過嗎?

    風照原嘆了一口氣,推開窗。湛藍色的天空中,鳥兒張開翅膀,在自由地飛翔。

    “其他組員的近況如何?”

    “莫里也被派去執行一項秘密任務了。奧馬爾還是一天到晚陰沉著臉,只有在訓練大廳才能找到他。畢盛克這家伙最吝嗇,每次溜出去喝酒都要我付賬。至于蘭斯若和卡丹婭嘛,”

    札札詭異地擠了擠眼楮︰“他們最近好像打得火熱噢。”

    “卡丹婭和蘭斯若?”

    風照原詫異地叫道,雖然他心中深愛緋村櫻君,不過畢竟和卡丹婭有過一夜情緣,得知擁有過的女人投入他人懷抱,心里還是覺得有些不舒服。

    “是啊,開始我還以為卡丹婭對老大你有意思呢。搞了半天,原來她喜歡的是蘭斯若。真是不明白,那個娘娘腔的家伙有什麼吸引女人的地方?我札札比起他,要有男子氣概多了。”

    札札嘴里嘟囔著。

    風照原的心漸漸平和下來,自己不辭而別,離開這麼長的時間,卡丹婭心中寂寞,愛上蘭斯若是很正常的結果。蘭斯若學識淵博,風度翩翩,任何女人都難免受他吸引。何況自己和卡丹婭不過是一時的異性相吸,沒有任何感情基礎可言。

    來得快也去得快,時下都市男女的一夜情,莫不如此。

    只有與重子之間,才是一起出生入死,共同患難的真正愛情吧。

    想到這里,風照原的嘴角露出一絲微笑。

    “朋友,你怎麼了?沒發燒吧?”

    札札摸了摸風照原的額頭,戲地道︰“怎麼笑得這麼古怪?目光溫柔,像發了情的非洲山貓一樣。”

    “去你的。”

    風照原笑著一拳捶向札札的肩膀,如果說在安全總署有什麼收獲,就是結識了札札這樣一個性情朋友。

    世事變遷,萬物更新。也只有人與人的感情,才是最值得珍惜的吧。

    “老大,如果你真的春心萌動,今晚倒是有一個好地方。”

    “什麼意思?”

    “今天是月底,晚上八點半,安全總署會照例舉行職員舞會。到時你可以四處獵艷。嘿嘿,以老大的才貌,一定收獲不小。”

    札札說得摩拳擦掌,唾沫橫飛。

    瞪了札札半天,風照原恍然道︰“原來是你的春心動了。”

    札札走後,風照原美美地睡了一覺,醒來時,窗外已是萬家燈火。

    燈光璀璨,宛如繁星點點。落在他的眼中,光與影顯得層次分明,充滿立體感。自從開啟脈輪以後,風照原感覺整個人與從前迥然不同,,渾身精力彌漫,視覺和听覺大有增進。

    吃過晚餐,札札就拉著他直奔舞廳。

    美麗柔和的燈光下,安全總署的職員們三五一群,或者飲酒交談,或者翩翩起舞,放松一個月來的緊張情緒。

    吧台邊,一個長裙女子坐在黑色鋼琴前,低沉的爵士樂悠悠回蕩,充滿了懷舊感。

    “你怎麼了?”

    札札瞧著風照原的臉色,關切地問道。

    “沒什麼,好像很熟悉的樣子。”

    風照原搖搖頭,向那架鋼琴走去。腦中朦朦朧朧地閃過一些人影,卻怎麼也捉不住。

    “能讓我彈奏一曲嗎?”

    風照原問那個女樂手,他不知道為什麼要這麼說,仿佛一切純粹出于本能,仿佛他就應該坐在這里,坐在這台鋼琴前。

    女樂手詫異地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琴聲響起。

    如同憂郁的月光,傾瀉流淌,編織出一張溫柔的網,慢慢滲透每個角落。似真似夢似幻,蕩起水一般的漣漪。

    風照原按動琴鍵,在淙淙琴聲中,他仿佛回到了羅馬的特萊維噴泉池畔,遙望著緋村櫻君的背影,在視線中越來越遠。

    重子,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再見?

    一曲結束,女樂手佩服地道︰“是肖邦的離別曲吧,您的指法真是專業嫻熟。”

    “是叫離別曲嗎?”

    風照原喃喃地道,為什麼,為什麼自己會彈,卻叫不出曲子的名稱,難道和自己失去的記憶有關嗎?

    “這不是風照原嘛。”

    舞廳中一個正在跳舞的男子突然停下,向風照原走來。米黃色的阿瑪尼西裝穿在他身上,顯得有款有型。

    他的舞伴微微一愣,無奈被他緊緊摟住腰肢,只好跟了過來。

    “蘭斯若,你好。”

    風照原站起身,禮貌地與對方握手。

    蘭斯若的舞伴表情有些尷尬,她金發碧眼,身材豐滿,雙腿修長,正是久別的卡丹婭。

    “好久不見了,大家都很想念你。”

    蘭斯若左手扶了扶金絲邊眼鏡,右手依然摟住卡丹婭。神色親昵,宛如熱戀中的情侶。

    “我也很想念你們。”

    風照原微微一笑,心中一片坦然,本來他這次出去執行任務,結識了緋村櫻君,正發愁如何對卡丹婭開口分手,現在既然卡丹婭另有新歡,他也正好解脫。

    “卡丹婭經常說起你呢。”

    蘭斯若看似隨意地道,順手拍了拍卡丹婭的香臀。

    風照原心中一震,看蘭斯若的樣子,似乎隱隱在向自己示威。難道卡丹婭將兩人的關系告訴了蘭斯若?不過這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風照原,你好。”

    卡丹婭向風照原打了個招呼,表情漸漸放松起來。

    “看來我要恭喜你們了。”

    風照原擠了擠眼楮,神色自如,看不出任何沮喪。

    卡丹婭的臉微微一紅,蘭斯若溫柔地撫摸著卡丹婭金色的長發,道︰“能夠和這樣的美女傾心相愛,是人生最完美的事。每一分鐘甚至每一秒鐘,都令人魂牽夢系。”

    風照原不動聲色地笑了笑,這樣的話雖然男人听起來肉麻,但是女人卻非常愛听。蘭斯若果然有一套,難怪卡丹婭會移情別戀。

    “哇。”

    札札夸張地做了個嘔吐的姿勢。

    “時間寶貴,我們以後再聊吧。”

    蘭斯若別有深意地看了風照原一眼,摟著卡丹婭揚長而去。

    “媽的,這小子太囂張了!”

    札札盯著蘭斯若的背影,不滿地叫道。

    “不用理他,我們來首歡快一點的曲子吧。”

    風照原不在意地擺擺手,站在鋼琴前,十指跳動,充滿動感的音樂噴涌而出。

    活力四射的樂曲令人興奮。

    舞廳的職員們紛紛狂熱搖擺起來,舞廳內逐漸陷入沸騰。

    風照原接過札札遞來的白蘭地,一口喝干。彈奏出來的樂曲更是飛揚跳脫,激情十足。

    今夜,是徹底放松的時刻。





第四冊 第五章 龍爭虎斗

    第二天風照原酒醒後,立刻匆匆趕往訓練大廳。除了莫里以外,所有的組員都已經到齊。

    九點整,罕高峰和尤妃麗也到了。

    “今天集合的目的,是進行一場考核。”

    罕高峰沉聲道︰“經過在安全總署這段時間的工作,你們想必也都清楚,什麼才算是真正的高手。而你們和高手之間,又有多大的差距。”

    尤妃麗嫵媚一笑︰“最近不少組員都在刻苦訓練,有人甚至掌握了基本的秘術。我們把大家叫來,就是想檢驗你們的成果,以便可以對你們采取針對性的輔導。”

    組員們顯得很興奮,紛紛議論起來。自從在亞歷山大別墅受挫于尊將之後,大家都認識到各自的不足,憋了一股勁,暗自苦練。

    “札札,你先開始吧。最擅長的是什麼本領?為大家表演一下。”

    罕高峰下令道。

    札札斗志高昂地大喝一聲,跨前一步,渾身的骨骼咯咯作響。

    肌肉開始膨脹,骨架開始增大,瘦小的札札像充氣的皮球,不斷鼓脹。不一會兒,一個孔武有力、肌肉賁張的雄偉大漢站在眾人面前。

    在組員們的驚嘆聲中,札札的身軀還在擴張,頭頂住了天花板,嘹亮的笑聲雷鳴般在上空滾動。腳掌像兩只小船,一腳就踏碎了地上的沙袋。

    卡丹婭突然羞澀地轉過頭去,原來札札的衣服全部破裂,碎布從身體各處飄落,整個人近乎赤裸。

    組員們哄堂大笑,札札面色尷尬,急忙彎下腰,蒲扇大的手掌捂住下身。

    尤妃麗強忍住笑,道︰“可以了,快變回原身吧。再這樣增大下去,我們訓練大廳也要被你弄塌了。”

    札札身軀一陣晃動,像泄了氣的皮球立刻縮小,等到恢復原來的身材時,依然繼續縮小,直到組員們看到一個身高只及他們腰間的侏儒,靈活地在周圍上跳下竄。

    罕高峰點點頭︰“你的瑜珈秘術能夠堅持幾分鐘?”

    “變大變小各三十分鐘左右。”

    札札洋洋得意地道。

    “瑜珈秘術練到極至,可以生吞鋼炭,忍受針刺。可以在火焰上行走,可以被埋在地下一個月依然生存。改變身軀只是最基本的技術,你還差得很遠,需要勤加練習。”

    罕高峰沉聲道︰“下一個,奧馬爾。”

    奧馬爾默然走出,目光如有實質,閃電般射向大廳的一張桌子。

    “呼”的一聲,桌子突然自動飛起,在空中飛速旋轉。奧馬爾目光移動,大廳里的陳設一一飛起。只要他目光落到哪里,哪里的東西就被他遙控。一時之間,空中飛舞著幾十件東西,按照不同的軌跡高速運動,令人眼花繚亂。

    組員們紛紛鼓掌喝彩。

    罕高峰擺擺手︰“做得很好,奧馬爾。我想知道,你目前所能操控的物體最重可以達到多少?”

    “九十五公斤,組長。”

    “嗯,力量還需要加強。根據記載,以意念操控物體的最高記錄是五百公斤。”

    札札吐了一下舌頭,低聲對風照原道︰“奧馬爾這小子練起功來不要命,我看過不了幾年,他一定會破五百公斤的記錄。”

    “下一個,卡丹婭。”

    拳腳呼嘯,沙袋、鋼板仿佛紙糊的一般,被擊得粉碎。望著卡丹婭的英姿,風照原心中不免感到一絲悵然。轉過頭,忽然發現蘭斯若饒有興趣地盯著自己,目光在鏡片後深不可測。

    罕高峰做完對卡丹婭的點評後,下一個輪到畢盛克。

    他挺著大肚子,愁眉苦臉地站在原地,一動也不動。

    尤妃麗柔聲道︰“你想展示什麼技能啊?”

    “我?我的嗅覺靈敏,可是無法表演啊。”

    罕高峰又好氣又好笑︰“難道除了鼻子,這段時間你就沒有學會其它本領嗎?”

    畢盛克抓耳撓腮,支支吾吾地說不出話來。札札幸災樂禍地道︰“其實他最擅長的是吃白食,這一點大概可以打遍地球無敵手了。”

    風照原啞然失笑,罕高峰無可奈何地搖搖頭︰“今天就算了,接下來一個月,我會對你進行特別輔導。”

    畢盛克如釋重負地舒了一口氣。

    場上只剩下蘭斯若和風照原。

    “你們兩個人的能力我很清楚,論綜合實力,應該是全體組員中最強的。”

    罕高峰的目光落在兩人身上,平靜地道。

    尤妃麗嫵媚一笑︰“所以我們想讓你們兩個比試一下。”

    風照原和蘭斯若對視一眼,目光猶如刀劍相擊,濺起火花。

    組員們有熱鬧可看,都紛紛叫好。札札更是興高采烈,揮舞著拳頭對風照原嚷道︰“老大,給他一點顏色瞧瞧!我永遠支持你!”

    “贏的人請客喝酒。”

    畢盛克緊緊把握住每一次吃白食的機會。

    卡丹婭美目在兩人之間轉來轉去,最終還是停留在蘭斯若臉上,充滿了關切。

    尤妃麗道︰“兩位都沒有意見吧?雖然這只是友誼性質的切磋,但希望你們能夠全力以赴。”

    “我沒有意見。”

    蘭斯若灑脫地回答。

    “我,也沒有。”

    風照原暗暗皺起眉頭,猜不透罕高峰讓自己和蘭斯若比試的用意何在。如果只是單單為了分出高下,未免兒戲了一點。

    “比試共分三場,三局兩勝制。”

    罕高峰微微一笑︰“第一場——電玩游戲。”

    電腦室中,兩台裝上游戲軟件的電腦已被開啟運行。組員們面面相覷,迷惑不解。比試的內容應該是讓兩人大打出手,比賽異能力或者秘術,現在怎麼變成玩電腦游戲了?

    在罕高峰的示意下,風照原和蘭斯若分別戴上游戲頭盔、絕音耳塞,電腦屏幕上出現了一幅曲折環繞的迷宮圖樣,在迷宮左右兩個入口處,有紅、綠色兩個人形,分別代表了風照原和蘭斯若。

    罕高峰解釋道︰“游戲的規則很簡單,誰先走出迷宮,誰就可以獲勝。按動電腦鍵盤上的字母,可以發射武器。K字母代表槍支,B字母代表炸彈。”

    組員們被勾起了強烈的好奇心,都圍攏上來,爭先恐後地目睹這一場別開生面的比賽。

    風照原暗自沉吟,按照罕高峰話里的意思,雙方都可以發射武器。也就是說,為了比對方搶先一步走出迷宮,可以采取互相狙殺的戰略。只要有一方半途被擊斃,那麼另一方自然就穩操勝券了。

    “叮咚”一聲,游戲進入了開始程序。游戲頭盔中閃爍起眩目的紅光,風照原只覺得眼前一黑,已經進入游戲環境的迷宮中。

    四面都是高高的石牆,在迷宮游戲里,風照原看不見蘭斯若,蘭斯若也看不見他,但旁觀的組員們卻看得很清楚,屏幕上,只見雙方從不同的入口走進迷宮,便停下腳步,站在原地不動。

    時間對于雙方來說,同樣寶貴。但兩人都不急于向前走,而是極力回憶剛才見過的迷宮圖樣,希望在腦海中先找出路徑,然後行動,以免多走冤枉路而浪費時間。

    畢盛克想了想道︰“看來誰能記住剛才屏幕上那張一閃而過的迷宮圖樣,誰就可以先走出迷宮。”

    札札一拍腦袋,恍然道︰“原來這是考察雙方記憶與觀察能力的比賽啊。”

    尤妃麗神色莫測地笑了一笑,沒有說話。

    風照原已經開始向前走了,迷宮圖非常復雜,雖然以風照原驚人的智商,所回想起來的,也不過只有一大半。但他不能再等了,記不住的部分,似乎也只有靠運氣。

    四周的景物都是單調的高牆,風照原忽左忽右,拐了無數個彎,不斷向迷宮中心接近。

    腳下的地面原本是黑色的,但走到中途,卻變成了五顏六色的方塊形地磚,毫無規律地瓖嵌在一起。風照原頓時生出一絲警惕,停下腳步。

    難道這座迷宮還暗藏了什麼玄機?

    風照原試探著伸出左腳,在前方一塊紅色的地磚上用力一點,隨即縮回。

    “轟隆”一聲,紅色的地磚立刻向下陷入,消失在他的眼前。

    風照原倒吸了一口涼氣,原來迷宮里還布置了許多陷阱。看來這款游戲的設計,還不止考核記憶力那麼簡單。

    既然紅色的地磚不能踩,風照原小心翼翼地左腳先踏上一塊白色地磚,見沒有反應,才放大膽子,只挑白色的地磚行走。

    剛走了一段路,兩側突然發出“轟轟”的聲音,石牆開始滑動起來,一堵堵石牆交錯變化,前方一條明顯的通路被橫生出來的石牆堵死,竟然變成了死胡同。

    風照原心中叫苦,原來白色的地磚也是不能走的,不過程序設計得非常巧妙,直到游戲者連續踩上幾塊白磚後,機關才會發動。

    周圍的環境發生了迥異的變化,原本是高牆的地方反倒有了路,對于風照原來說,他牢記的迷宮圖樣,已經變得毫無用處。

    因為踏上了白磚,迷宮的環境完全改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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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六章 斗智斗勇

    一個小時過去了,風照原還在迷宮里打轉。

    他開始迷失方向,因為不斷遇上死胡同,只好往回走,重新選擇新的道路。一次次地往返,他的心情越來越沮喪。心態一亂,便無法保持冷靜的判斷能力。

    也許蘭斯若已經接近迷宮的入口了。

    風照原嘆了一口氣,望著前方的高牆,心中突然一動。

    既然因為自己誤踩上白磚而改變了整座迷宮的格局,那麼對于蘭斯若而言,迷宮圖樣也同樣失去了效用。也就是說,自己的失誤,同時連累了蘭斯若。

    想到這里,風照原精神一振,依此類推,蘭斯若也很可能不小心觸動迷宮的機關,從而改變迷宮的布局。那麼即使自己沒有踩上白磚,迷宮也同樣會因為蘭斯若的失誤而改變,如果自己按照原先的迷宮圖樣走,也許永遠都找不到出口。

    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組員們望著電腦屏幕上不斷變化的迷宮格局,驚異地議論起來。

    因為風照原和蘭斯若雙方都戴著絕音耳塞,所以根本听不見他們的對話。

    “科學界中有一種原理,叫做混沌理論的蝴蝶效應,被巧妙地運用在這款游戲中了。”

    卡丹婭自言自語地道。

    “蝴蝶效應?那是什麼玩意?”

    札札抓了抓頭,雙目中露出迷惑的神色。

    “原本固定的環境,會因為某一個因素的變化而全然改變。巴西叢林里的一只蝴蝶偶然扇動翅膀,可能會在美國得克薩斯州掀起一場龍卷風。”

    尤妃麗解釋道︰“這款游戲也是這樣,雙方都觸動了迷宮機關,互相影響了彼此的路線,而整個迷宮格局也因為雙方的一次次失誤不斷變化。”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風照原的心情逐漸冷靜下來,經過了無數次踫壁回頭之後,他開始向出口接近。

    幾束紅色的激光“嗖嗖”地從左前方的石牆後射出,代表蘭斯若的綠色人影出現在牆後,正向他發動突然襲擊。

    這款游戲的仿真效果非常出色,激光射在風照原身旁的石牆上,碎石屑到處激濺。

    風照原倉促向後退去,沒想到,蘭斯若竟然一直匿伏在迷宮的出口附近,靜候他的出現。

    “轟隆”一聲,火光沖天,組員們發出惋惜聲,象征風照原的紅色人影剛退到牆角,四周就紛紛爆炸。

    “叮咚”,風照原的電腦屏幕上出現了“游戲結束”的字樣,他摘下電腦頭盔,心中一陣陣懊喪。

    蘭斯若一定是在通向迷宮出口的各個地方埋下炸彈,設好埋伏圈狙殺自己。對方的戰略並不是比誰先走出迷宮,而是先干掉自己,再尋覓出路。

    札札拍了拍風照原的肩膀,安慰道︰“蘭斯若也不一定能贏,你仔細看看迷宮的出口。”

    風照原心中一動,只見屏幕上通往迷宮出口的路都被高牆堵塞,現在的迷宮,根本走不出去。

    “你們改變了迷宮的格局,蘭斯若要想走出去,必需重新踩踏那些白色地磚,通過發動機關移動石牆,恢復原來的格局。”

    听札札這麼一說,風照原如釋重負,這雖然是唯一走出迷宮的辦法,但要經過無比精確的計算,還要將風照原觸動的機關考慮在內,所以幾乎沒有成功的可能。如果蘭斯若也走不出迷宮,那麼這一局雙方就戰成了平手。

    屏幕中的蘭斯若默立了一會,忽然向前方的死胡同筆直走去。

    “他瘋了?”

    札札瞪大了眼。

    “轟隆”一聲,火光冒起,碎石飛濺,蘭斯若按動鍵盤,炸彈將前方的高牆炸得粉碎。

    隨著蘭斯若不斷轟炸,一堵堵高牆被毀滅,蘭斯若直線向前,迷宮的出口以最簡單、最直接的方式出現在他的面前。

    蘭斯若摘下頭盔,輕松地道︰“這局我贏了。”

    組員們目瞪口呆,沒想到蘭斯若竟然以這樣的方式走出了迷宮。

    “難道隨意破壞迷宮也可以嗎?”

    風照原皺了皺眉。

    蘭斯若聳聳肩︰“照原你不會輸不起吧?游戲並沒有定下走出迷宮的規則,只要誰先走出迷宮誰就獲勝。”

    罕高峰低嘆一聲,對風照原道︰“第一場比賽,其實是考察你們打破常規的思維方式。在我們執行任務的時候,沒有既定的規則,只要能夠完成任務,規則是可以被打破的。不管蘭斯若用什麼方法走出迷宮,但結果是他贏了。所以第一場比賽,你敗了。”

    風照原沉默無語。

    蘭斯若瀟灑地走到風照原身前,聲音低得只有他們兩人才听得見︰“照原,其實這是你輸給我的第二場了。”

    示威般地一笑,蘭斯若的目光故意在卡丹婭臉上掃過,意思已經十分明顯。

    “老大,還有第二場,加油!”

    札札揮舞著拳頭,拼命為風照原打氣。

    風照原紛亂的心逐漸安定下來。

    因為先輸一場,他已經陷入背水一戰的境地,這時更要保持冷靜。否則心神一亂,就會輕易再輸第二場。那麼第三場根本也不用比了。

    原本他並不一定要與蘭斯若分出高下,可現在對方猖狂的態度徹底激起他的斗志。

    凝視著蘭斯若,風照原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開始第二場吧。”

    一抹異色從蘭斯若鏡片後閃過。

    沒想到風照原這麼快就恢復信心,在三場兩勝制的比賽中,第一場尤為關鍵,誰先獲勝一場,就等于掌握了全局的主動,信心也會大大增強。而輸了第一場的人,因為微妙的心理變化,會直接影響到下一場比賽的心態。

    所以蘭斯若不等風照原調整好心態,立刻用卡丹婭刺激風照原,讓對方因為嫉恨而進一步陷入沮喪。看似隨意的言語,實質上再次打擊風照原的信心,暗藏戰略的手段,堪稱將心理學的知識發揮得淋灕盡致。

    無奈眼前的風照原,卻似乎根本不受影響。如果要說有什麼不同,那就是他眼中的自信與斗志更強烈了。

    蘭斯若心中一凜,難怪主人也會對風照原另眼相看。這個少年,和一般的人確實大不相同。

    “第二場比賽,也很簡單。”

    罕高峰拿出一張白紙,隨手在紙上畫了一條直線,出示給蘭斯若和風照原︰“告訴我你們看到了什麼,誰說出的種類越多,誰就獲勝。不過已經說過的就不能再重復了。”

    蘭斯若微微一笑,這只是考核人類想象力的小游戲罷了。早在中學的時候,他這方面的能力就遠在同齡人之上。

    罕高峰道︰“蘭斯若,從你先開始吧,限時五分鐘。”

    “這不公平!”

    札札替風照原叫屈︰“先說的人會賺很大的便宜,類似直線的東西都被蘭斯若說光了,讓風照原說什麼?”

    尤妃麗笑著解釋︰“第二個人並不吃虧,風照原可以多出五分鐘的時間去思考,而且容易受到蘭斯若的啟發。順序先後,各有長處。”

    札札噘了噘嘴,不再說話。

    罕高峰開始用秒表計時。

    “這條直線可以是尺、發絲、電線、竹竿、地平線——”

    蘭斯若一口氣說出幾十種直線物體。然後速度漸漸放慢,沉思了一會,又說出幾種,等到最後一分鐘,他的思維終于枯竭,就算絞盡腦汁,也想不出其它的東西了。

    “一共六十九種物體。”

    罕高峰點點頭︰“風照原,你可以開始了。”

    札札焦急得雙手冒汗,類似直線的物體幾乎都被蘭斯若說完,風照原又不能重復,這場必輸無疑啊。

    風照原盯著白紙上的直線,沒有說話。時間一秒一秒地過去,組員們紛紛搖頭,都以為他已經放棄。

    兩分鐘了,風照原還是苦思不語。

    蘭斯若的臉上露出一絲喜色。

    突然,風照原拿起白紙,將它彎曲,形成了一個圓筒狀。

    蘭斯若微微一愣,罕高峰的眼神卻亮了起來。

    “它是球,是鐵環,是車輪,是數字零,是字母O,是太陽。”

    風照原滔滔不絕地道,因為紙被彎成筒狀,所以上面畫的直線正好形成了一個圓。

    札札驚喜地張大了嘴,風照原這一手真是太絕了,巧妙地將直線彎曲成圓形,等于移花接木,創造出新的形狀。這樣一來,說的物體就不會與蘭斯若重復了。

    又過了兩分鐘,風照原已經說出了近五十種圓形物體。

    蘭斯若看了看表,放下心來。這樣的想象越到後來就越困難,圓形的物體差不多也被風照原說光,要想在剩下一分鐘內再說出十多種物體,實在是難如登天。

    風照原忽然將白紙松開,彎曲成半圓形,續道︰“是彩虹,是拱橋,是半個括號。”

    再將白紙撕成兩半,上面的直線分成兩條直線,風照原將它們交錯搭在一起,又是一個“十”字。

    蘭斯若面如死灰。

    直到時間結束,風照原的聲音還不絕于耳︰“是加號,是十字架,是個叉——”

    “已經足夠了。”

    罕高峰打斷了風照原的話,目光中充滿嘉許︰“一共七十四種,這一場,風照原獲勝。”






第四冊 第七章 秘術正統

    蘭斯若胸膛起伏,不甘心地道︰“組長,這樣也可以算嗎?”

    “沒有既定的規則。只要能夠完成任務,規則是可以被打破的。不是嗎?”

    風照原凝視著蘭斯若,反唇相譏道。

    周圍響起組員們此起彼伏的喝彩聲,札札更是興奮得拍紅了手掌。這一場,風照原贏得十分漂亮。

    “我們學習的秘術是前人所創,作為晚輩,為什麼我們不能創造出新的秘術呢?只要理解秘術的基本原理,就可觸類旁通,舉一反三,創造出屬于自己的技能。”

    罕高峰的目光掠過所有的組員,語重心長地道︰“創造力,才是這場比賽的真正意義,希望你們可以明白。”

    最後一場決勝負的比賽開始了。

    原來只是組員間的技藝切磋,因為比賽的內容新鮮有趣,過程扣人心弦,充滿懸念,結果又峰回路轉,出人意料,將所有人牢牢地吸引住。

    誰都想知道最後一場比賽誰會勝出。

    一個工作人員抱著一只木箱走了進來。

    木箱四處封閉,只在頂端開了一個小小的洞口,恰巧容得下一只手伸進去。

    “這只木箱里一共有九只球。”

    罕高峰轉過身,對風照原和蘭斯若道︰“八只白球和一只紅球,每一只球的形狀、體積、重量完全相同。你們輪流從木箱里摸出一只球,誰先摸出紅球,誰就贏得比賽。”

    眾人一片嘩然,卡丹婭迷惑地道︰“這不是在賭運氣嗎?”

    “比賽的內容就是賭一賭運氣。”

    尤妃麗深深地笑了笑︰“人力再強,終究是有限的。在關鍵時刻,我們常常需要依賴一些運氣。一位智者曾經說過,有的人天生勇敢,有的人天生機敏,但卻都不如天生就幸運的人。”

    四周響起了組員們的感慨聲,運氣對于人來說,確實非常重要。有的藝術家用盡一生的努力,始終默默無聞,為生存煩惱;而有的人資質平庸,卻能得到天上掉下來的餡餅,快活享受人生。

    這一場比賽由風照原先開始。

    風照原的手伸入木箱。

    罕高峰說得沒錯,箱里的九只球大小相同,重量也都一樣,根本難以區分。要想在九只球里摸出唯一的一只紅球,似乎也只能靠運氣。

    組員們緊緊盯著風照原的手,手掌慢慢地從木箱中抽出。

    一只白球!

    蘭斯若松了一口氣,看來風照原的運氣並不算好。

    輪到蘭斯若時,他摸出的也是一只白球。

    木箱中只剩下七只球,當前一個人沒有摸出紅球時,後面的人摸到紅球的概率就會增大。對于風照原來說,他現在只需要在七只球中摸出那一只紅球。

    遺憾的是他也失敗了。

    蘭斯若信心大增,將手伸入木箱。

    札札幸災樂禍地大呼萬歲,蘭斯若拿出來的又是一只白球。

    雙方依次摸過幾輪後,誰也沒有拿到紅球。

    這時木箱中只剩下三只球了。

    輪到風照原。

    組員們屏住了呼吸,札札緊張地捏緊了拳頭。風照原現在摸到紅球的概率是百分之三十三,如果這一次他又失敗,再輪到蘭斯若時,他只要在兩只球里選中紅球,概率增大,有一半的獲勝希望。

    除非蘭斯若再次失敗,那麼木箱中剩下的最後一只球自然是紅球,則被風照原幸運地得到。

    這純粹是一場賭運氣的比賽。

    風照原的手在木箱洞口上停住,目光轉向已經拿出來的六只白球上,久久打量。

    蘭斯若暗中冷笑一聲,這些球他早就反復觀察,根本沒有規律可尋。風照原要想尋找一些竅門,也是白費力氣。

    默默考慮了很久,風照原終于把手伸入木箱。

    他似乎在反復觸摸箱中的最後三只球,手一直也沒有拔出。

    蘭斯若的心仿佛提到了喉嚨口,他再也無法保持鎮定,緊緊地盯著風照原的手臂,看著它一點點往外挪動。

    每一個組員的神色緊張而興奮,在這一瞬間,風照原的手仿佛變成世上最具有魔力的東西,吸引住他們的眼球。

    風照原終于抽出了手。

    紅球!

    正午燦爛的陽光從窗外射入,照在風照原攤開的掌心上。鮮紅色的球光潔滑潤,閃動著柔和的光澤。

    札札忘情高呼起來。組員們繃緊的神經放松下來,第三場比賽內容最簡單,但其中的驚心動魄,卻勝過前兩場。

    因為第三場具有最強烈的不可預知性,人的力量在這一刻,被減弱到最小——一切取決于天命。

    運氣最終還是站在了風照原這一邊。

    蘭斯若沉默了一陣,冷冷地道︰“你的運氣確實不錯。”

    “不僅僅是靠運氣。”

    風照原轉動著手中的紅球,嘴角露出一絲勝利者的微笑︰“這只紅球,的確和其它白球不太相同。”

    “不是吧?明明一模一樣啊!”

    札札好奇地拿過紅球,與桌上的白球反復比較起來。

    “球上涂的油漆並不相同。”

    風照原的話音像一條毒蛇,咬噬蘭斯若的心︰“你仔細地用指尖去觸摸,涂了紅色油漆的球,表面更潤滑一些,而白球摸上去略顯粗糙。當然,這個差別極其細微,剛開始因為木箱里的球數量太多,根本無法一一分辨。然而當剩下三只球時,只要反復撫摸,就能比較出一點點的不同。”

    組員們發出嘖嘖的驚嘆聲,听風照原說起來似乎很容易,但在緊張的比賽中,又有誰能夠留心這麼小的細節之處?

    只有始終保持冷靜的人才能做到!

    “紅球與白球上涂的油漆,是兩個不同廠家生產的品牌,摸上去當然有所差異。”

    罕高峰渾厚的聲音在訓練大廳回蕩,他欣慰地看著風照原,點點頭︰“運氣固然重要,但它只偏愛付出努力的人。能夠成功,並不只靠運氣。這是第三場比賽想要告訴大家的,現在散會休息,風照原你留下。”

    蘭斯若深深望了風照原一眼,頭也不回地走了。

    組員們陸續離開,大廳中只剩下罕高峰、尤妃麗和風照原三個人。

    掌聲響起。

    罕高峰大力鼓掌︰“非常精彩的表現,難怪你有實力從法妝卿的手中逃命回來。”

    風照原平靜地道︰“比賽的目的,不會僅僅是讓我和蘭斯若分出高下吧?”

    罕高峰的眼中露出笑意︰“當然不是,我們想挑選出異能組中最杰出的人才,與尤妃麗副組長共赴希臘,學習秘術。”

    風照原這才明白比賽的真正目的,心情不由得大為振奮。秘術發源于希臘的愛琴海文明,能去那里學習最正統的秘術,實在是求之不得。

    “為什麼不讓全體組員一起去呢?”

    風照原想了想,問道。

    罕高峰苦笑一聲︰“秘術界的一代泰斗相龍大師,又豈會輕易收徒?”

    望著風照原不解的眼神,尤妃麗娓娓解釋︰“秘術界的相龍大師,隱居在希臘雅典,被稱作西方秘術界的第一高手,盛名並不遜色于法妝卿。安全總署原來打算向他求援,希望相龍大師出手對付法妝卿。”

    罕高峰接下去道︰“遺憾的是這位秘術大師生性淡泊,不問世事,所以拒絕了我們的請求。

    不過,相龍大師年歲已高,希望在死前找到傳人,繼承他獨步天下的秘術。因此安全總署想在內部選拔最杰出的人才,學習大師的秘術,也好增強對付法妝卿的力量。”

    尤妃麗對風照原妖媚地一笑︰“安全總署原計劃讓我和罕高峰組長前去雅典,但是組長卻對你另眼相看,認為你是個難得的人才,自願將這個寶貴的名額讓給你。”

    風照原身軀一震,感激地看著罕高峰,一時說不出話來。

    罕高峰拍了拍風照原的肩膀︰“我已經老了,機會應該讓給年輕人。何況我資質平庸,就算去了雅典,相龍大師也不見得會收我為徒。”

    尤妃麗微笑道︰“我卻認為蘭斯若比你更有才能,與組長爭執不下,所以才有了今天的三場比賽。”

    罕高峰哈哈大笑︰“事實證明,我比你更有眼光。”

    紐約初夏的陽光,明媚地灑在罕高峰堅毅的臉上。蒙古漢子爽朗的笑聲,像陽光般溫暖風照原的心。

    罕高峰、緋村櫻君父女、札札、尊將,還有附身的老妖怪,在他們心里,也許都對自己寄托了希望吧。

    為了別人的希望而奮斗,這樣的自己,也許活著更有意義。

    風照原靜靜地站在訓練大廳中,少年的斗志,像火焰一般熊熊燃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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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八章 拜師風波

    飛機在雅典機場徐徐降落。

    雅典市三面環山,一面靠海,是西方文化的搖籃。它歷史悠久,文明燦爛。無論是藝術、哲學、法律還是科學,都為人類做出過杰出的貢獻。

    出租車飛快行駛在這座世界名城中,風照原搖下車窗,盡情欣賞起沿途的異域風情。

    午後的雅典市內人煙稀少,街道上的商店、餐館大門緊關。據說這里的人每天下午停止辦公,回家午睡。直到下午五點後,才真正開始活動。

    尤妃麗搖搖頭,充滿感慨︰“真是世外桃源啊,哪像我們,整天都在繁忙工作。”

    出租車沿著海岸線前行。愛琴海清涼的海風吹過,濤聲隱隱傳來。遠處的雅典衛城雄偉壯觀,潔白的大理石柱仿佛一根根豎琴弦,無聲奏出絢麗的樂章。

    出租車在碼頭停下,風照原和尤妃麗雇了一座小型游艇,向愛琴海駛去。

    碧空如洗,海水湛藍。浪花卷起白色的泡沫,飛雪碎玉般地激濺。海燕飛翔在眾多的礁石島嶼中,發出一聲聲清脆的鳴叫。

    相龍大師就隱居在愛琴海的一座小島上。

    島邊停泊著一艘華麗的摩托艇。

    島上懸崖陡峭,巨石嶙峋,呈現出千奇百怪的形狀。因為侵蝕和風化,山石上密布了很多洞孔,風一吹過就發出淒厲的嗚咽聲。

    風照原跟著尤妃麗走在小島上,心中稱奇。這里環境惡劣,荒無人煙,真不明白相龍大師為何選擇這樣清苦的生活。

    尤妃麗忽然在一座形狀宛如手掌的懸崖前停下腳步,仰起頭,望著崢嶸高聳的崖頂。

    風照原不由一愣,難道相龍大師住在懸崖頂上嗎?目光掠過,懸崖由上往下垂著一根長長的麻繩,繩上系著幾只碩大的銅鐘。色澤斑斕,看上去顯得十分沉重。

    尤妃麗用力搖動繩索,銅鐘發出“嗡嗡”的渾厚聲響。

    “又是誰啊?”

    懸崖頂上傳出了一個比銅鐘還要渾厚的聲音,語聲凝而不散,富有極強的穿透力。

    “安全總署尤妃麗、風照原求見相龍大師。”

    “自己上來吧。”

    尤妃麗向風照原點點頭,雙手拉住繩索,足尖在懸崖上連連踏過,猶如蜻蜓點水一般,輕盈向上竄去。不一會兒,視線中只剩下一個小小的黑點。

    風照原效仿她的方式,雙手抓住繩索,用力攀爬。

    “不用這樣費勁。”

    千年白狐的聲音突然響起︰“你的脈輪修煉了不少時間,可以嘗試一下飛檐走壁。”

    風照原吃驚地道︰“飛檐走壁?”

    “對!不需要抓住繩索不放,手足攀附在懸崖上,用脈輪轉動的力量向上爬。”

    “放開繩索?”

    懸崖高達近百米,風照原這時只爬到一小半。盡管如此,如果摔下去也是粉身碎骨。低頭往下看,岩石張牙舞爪,呼嘯的海浪拍打懸崖,飛沫沖天,濤聲雷鳴,令人頭暈目眩。

    風照原壯著膽子,按照千年白狐的辦法,戰戰兢兢地往上攀爬。

    脈輪轉動,四肢陡然生出奇異的力量,仿佛緊緊粘在了懸崖上。風照原心情一振,手足靈活並用,飛速向上竄去。

    尤妃麗正站在崖頂上。

    她的對面是一個深深的洞穴,洞穴口站著一個陌生的青年男子,相貌英俊,身材挺拔,古銅色的肌膚在陽光下閃閃發光。男子的眉宇間充滿了傲氣,似乎令人難以接近。

    “我說過很多次了,你並不適合學習我的秘術。”

    渾厚的聲音如雷震耳,風照原這才發現,對面還站著一個人。

    這個人實在太小了,被青年男子高挺的身軀擋住了風照原的視線。他不開口,風照原根本發現不了。

    他又矮又瘦,簡直像童話傳說中的小精靈。耳朵很長,鼻子很尖,銀白色的胡須一直垂到胸前。古怪的小褂大概很久沒洗,邋遢得分不清是什麼顏色。沒有穿鞋,兩只腳掌裸露在外,就像鴨子肥厚的蹼。

    風照原瞪大了眼楮,就听到身邊的尤妃麗恭恭敬敬地道︰“您好,相龍大師。”

    風照原目不轉楮地盯著對方,這樣的小不點老頭,竟然名字中還有龍?竟然還是西方秘術界第一高手?

    “相龍大師,我到底有什麼地方讓您覺得不滿意?”

    青年皺眉道,他服飾華貴,襯衣半敞,頸上的項鏈上拴著一枚金色飛鷹的徽章,目光也如鷹眼般的凌厲。

    尤妃麗的臉色突然微微一變。

    “不適合就是不適合,不管你求多少次,我也不會收你為徒的。”

    相龍大師不耐煩地揮揮手,目光投向風照原和尤妃麗,咧嘴一笑︰“你們兩個孩子看上去倒很順眼。”

    青年回過頭,冷然注視著兩人,沉默了一會,對相龍大師鞠了一躬,轉身離開。

    懸崖下響起了摩托艇的馬達轟鳴聲。

    “是來自鷹巢的客人?”

    直到摩托艇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尤妃麗才警覺地問道。

    “管他什麼鷹巢鳥巢,我沒興趣。”

    相龍大師吹胡子瞪眼,風照原不解地問︰“鷹巢是什麼?”

    “那是一個世界聞名的殺人社團。”

    尤妃麗解釋道︰“據說成員身上都掛著金色的飛鷹飾品。”

    相龍大師雙手放在背後,繞著風照原和尤妃麗走了幾圈,仔細打量一番︰“你們雖然是安全總署介紹的,不過是不是能做我的徒弟,還要經過我的考試。如果通不過,只好請你們回去啦。”

    風照原見這個小老頭一派老氣橫秋的樣子,忍不住想發笑。

    “我知道在秘術界里,想跟相龍大師學習秘術的人多如牛毛,您卻沒有收過一個徒弟。”

    尤妃麗尊敬地道︰“如果我們通不過大師的考核,一定會知趣地離開。”

    相龍大師翻了翻白眼︰“考試的內容很簡單,我提三個問題。你們的答案順耳,就通過,要是我不愛听,你們立刻就走。”

    “大師請講。”

    “第一個問題,你喜歡吃燕窩嗎?第二個問題,你想做野人嗎?第三個問題,天上的星座中你最喜歡哪一個?”

    尤妃麗和風照原面面相覷,沒想到相龍大師居然提出這麼古怪的問題,後者更是忍不住捧腹大笑起來。

    相龍大師嘻嘻一笑,拍了拍風照原︰“你很有幽默感,我喜歡。”

    風照原哭笑不得。

    尤妃麗沉思了很久,才慢慢地道︰“我不喜歡吃燕窩,我想做野人,我最喜歡獅子星座。”

    相龍大師搖頭晃腦︰“真是個狡猾的小姑娘,你大概是看我住在懸崖頂上,穿戴生活得像個野人,所以說喜歡做野人,投我所好吧?”

    尤妃麗俏臉一紅,心事被相龍大師完全猜中。

    輪到風照原回答了,他隨口道︰“我喜歡吃燕窩,因為它是補品。我也喜歡做野人,因為沒做過。我最喜歡的星座是天枰座,因為我就是這個星座。”

    “哈哈哈哈!”

    相龍大師胡須抖動,爆發出一陣宏亮的笑聲︰“不錯不錯,回答得我很滿意。小伙子,第一關你通過了。大美女,請你立刻回去吧。”

    尤妃麗瞠目結舌,就這樣被拒絕了?難道相龍大師的問題深藏哲理,而自己沒有參悟出來?可是風照原的回答完全是兒戲,一點看不出什麼深刻的地方。

    “相龍大師,能不能解釋一下您的問題?”

    “沒什麼好解釋的,你的回答我听得不順耳,你快點走吧。”

    相龍大師挺了挺胸脯,理直氣壯地道。

    尤妃麗苦笑一聲,搖搖頭,仔細叮囑了風照原幾句,悵然告辭。

    “你也別得意,要是第二關通不過,你也得乖乖走人。”

    相龍大師對風照原道。

    “還有第二關?你不是說好就三個問題嗎?”

    “我樂意,反正這由我說了算,嘻嘻。”

    相龍大師眯起眼楮,滿臉的皺紋舒展開,笑得就像是一只狡猾的狐狸。

    一只又老又小的狐狸。

    “第二關也是一個問題,回答得我滿意就算通過。”

    相龍大師指了指懸崖下的大海︰“告訴我,你看見了什麼?”

    現在正是漲潮的時候,深藍色的海水波濤洶涌,從遠處席卷,萬馬奔騰般沖向山崖,卷起千堆雪。震耳欲聾的濤聲像一聲聲戰鼓,響徹天空,整座懸崖似乎都在大海的恣意怒吼中顫抖。

    在清寒激越的海風中,風照原只覺得心胸無限寬廣,仿佛整個人就將乘風而去,融入無比神奇的大自然中。

    “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相龍大師的聲音像海潮般在耳旁轟鳴。

    “我什麼也沒有看見,又仿佛看到了很多。”

    風照原喃喃地回答,永恆,瞬間,又或者什麼也沒有。大海呼嘯,他的腦中變得一片空白。

    直到過了很久,潮水退去,大海慢慢恢復了平靜。

    紅色的夕暉悄然飄過,落在海面上,金子般地閃著光。

    眼前的愛琴海溫柔得就像是一片羽毛。

    “動與靜,充滿了平衡的美感。”

    風照原突然長嘆一聲,尊敬地凝視著相龍大師︰“無論我的回答是否令您滿意,我都不虛此行。”

    “還有最後一關,跟我來。”

    夕陽的光芒在相龍大師的眼楮里閃動,他轉過身,向懸崖上的洞穴走去。

    風照原興奮地舉起了拳頭。






第四冊 第九章 系統訓練

    枯燥的學習課程開始了。

    風照原日復一日地爬上山崖,海燕的啄食已經成為家常便飯。時間一長,他的手腳越來越靈活,爬山崖就如同走在平地上。整個身體仿佛一架精密儀器,所有的肌肉完美配合,和諧運作,隨著體內的脈輪轉動,感覺就在飛檐走壁一般。

    不過風照原的衣服卻越來越破,頭發蓬亂,成天沾滿臭烘烘的鳥糞,就像是一個野人。

    如果這時相龍大師再問他,你喜歡做野人嗎?風照原的回答一定是“無所謂,因為我已經習慣了。”

    他做了整整一個月的野人,就連相龍大師見到他,也皺眉捂住了鼻子。

    “你能不能去洗個澡?”

    “等我能夠摘下燕窩的時候。”

    站在山崖下,仰望著蜂窩般的燕巢,風照原露出一絲平靜的笑容。

    身體已經完全放松,每一寸肌肉、每一根神經都以最自然的狀態存在。似乎一陣風吹過,身軀就可以飄起。

    精神也完全放松,寧靜而和諧,如同輕柔起伏的海浪。在動與靜之間,達到完美的切入點。

    海風吹過,風照原躍上山崖。

    海燕不斷從身邊飛過,紅色的尖喙在陽光下閃著光。風照原仿佛成為它們中的一部分,在清亮的燕鳴聲中,他像一只飛翔的海燕,呼吸自如,伸出手臂,摘下了第一只燕窩。

    對面陡峭的懸崖上,相龍大師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真是萬幸,風照原終于可以去洗澡了。

    海風吹過,被海水洗淨的肌膚舒適無比。風照原心情愉快地煮著燕窩,作為附帶品,他還順手摸了十多只鳥蛋。

    “第一課的基礎訓練你總算完成了。”

    相龍大師笑嘻嘻地摸著胡須︰“接下來,你要開始五感的鍛煉。”

    “所謂五感,指的是視覺、听覺和嗅覺。要將它們練到最靈敏的狀態,也就是說,要竭力達到人類的極限。”

    風照原心中一松,自從脈輪轉動以後,別的不敢說,他的視力和听力都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比起一般人,那是強太多了。

    相龍大師站起身,目光望著黃昏籠罩下的大海︰“告訴我,現在一共有多少只海燕在海面上飛翔?在這些海燕中,有幾只在追逐嬉戲?有幾只在獵食游魚?有幾只返回了巢穴?每一只海燕飛過的軌跡又是怎樣?哪一只飛得快,哪一只飛得慢,哪一只翅膀上受過傷?”

    風照原頓時傻了眼。

    “等到你能夠看清的那一天,再來告訴我。”

    相龍大師打了個哈欠,懶洋洋地躺倒在懸崖上。

    風照原又開始了新的訓練。

    每天除了三次采摘燕窩,就是凝神注視飛翔的燕群,鍛煉視覺。另外,他還要訓練听覺與嗅覺,四周的每一個細微聲音,海風帶來的不同氣味,相龍大師都要求風照原明確分辨。

    又一個月過去了。

    一大早,風照原輕快自如地爬上山崖,摘下幾個燕窩。燕群從他身邊掠過,帶來海水的潮濕氣息。風照原仰起頭,遐意地深深呼吸,充滿趣味地看著海燕從燕窩里進進出出,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喜歡上這種人與自然的完美和諧。

    突然,一種突兀感闖入心靈。

    就好像和諧的畫面上,冒然多出了什麼東西,打破了原有的平衡。

    四周的海燕倏地竄向天空,尖叫起來。風照原留意到,海燕撲扇翅膀的速度明顯加快,聲音也與平時不同。

    某種危險的預兆閃電般掠過心頭。

    風照原猛然向山崖的斜上方竄去,“砰”的一聲,一顆子彈射在他原來的位置,濺起幾點火星。

    “咦?”

    山崖下方傳來一個人詫異的聲音,他萬萬沒有想到,風照原的背後就像長了眼楮,能夠及時躲過子彈的射擊。

    風照原閃入懸崖上一個凹陷的洞穴,心怦怦直跳。是誰?究竟是誰想暗殺他?

    僵持了一會,不和諧的感覺突然消失。海面上,響起摩托艇的馬達轟鳴聲。

    放眼望去,摩托艇上的青年男子面目如此清晰。風照原驚呼一聲,竟然是兩個月前要向相龍大師拜師學習的那個人。

    懸崖的山石上,風照原劃上第六十三道刻痕。這里與世隔絕,記錄時間也只能用最原始的方式。

    海面上,天空中,每一只海燕飛翔的軌跡異常清晰。山崖上,有十八只海燕的鳥蛋被啄破,擠出濕漉漉的幼鳥腦袋。一只海燕因為負傷,叫聲與其它的海燕明顯不同。黃昏時的海風吹過,氣味比平時略微有一些干燥。

    周圍的一切信息,準確無誤地被風照原的五感接收。

    相龍大師的臉上露出滿意的笑容。

    風照原由衷地道︰“如果不是老師教會了我和諧的精義,昨天我就死在冷槍的暗算下了。”

    千年妖狐的聲音不滿地響起︰“怕什麼,我的妖力會替你治愈傷口。”

    相龍大師嘻嘻一笑︰“現在除了真正的高手,恐怕沒有什麼人可以暗殺你了。只要與周圍的環境保持和諧,任何外物的潛入,都會引起你心靈的警兆。”

    風照原點點頭︰“老師,那個人究竟是誰?為什麼要暗殺我?”

    相龍大師吐了吐舌頭︰“大概有很多不懷好意的家伙,想學習我的秘術。不過我的學生只能有一個。如果他們殺了你,我又得去找傳人,他們就有機會啦。”

    “原來是這樣。”

    “嘻嘻,這樣也好,你正好借助他們來鍛煉我教你的東西,試驗一下你的學習成果。”

    相龍大師長長的胡須迎風飄動,扮了個鬼臉。

    風照原苦笑一聲,以別人的暗殺來鍛煉自己,真是開玩笑的訓練方法。相龍大師有時令人感覺深不可測,充滿智慧,有時卻像是一個老小孩,天真滑稽。

    新的課程開始了。

    這次是純粹的體能訓練。

    風照原要在每天漲潮時,去波濤洶涌的海水中游泳,直到退潮時才能返回。盡管他脈輪開啟,擁有遠超常人的體能,也被折磨得精疲力竭,一回到懸崖,倒頭就睡。

    在一天天的疲憊訓練中,他的筋骨日益強健,體力越來越充沛。游泳以後也不再渾身乏力,反倒像精力無處發泄一般,拉著相龍大師,不斷詢問新的秘術知識。

    “你已經學得差不多了。”

    相龍大師躺在懸崖上,仰望滿天星光。

    風照原茫然道︰“您鍛煉了我的五感和體力,可是這些都只不過是基礎。關于秘術,我還知道得很少。”

    “學會爬,才能走嘛。我問你,秘術是什麼?”

    “是一種以強大的精神力量達到操控物質元素目的的技能。”

    “錯!”

    相龍大師打斷了風照原︰“不是操控,而是打破平衡。”

    “宇宙的所有物體,在內部都保持著奇妙的平衡。”

    相龍大師緩緩地道︰“相同數量的正負電子,一旦被打破,元素的本質就會發生改變。好像是天平,托盤的一端放上石塊,天平就會傾斜。而秘術,就是那塊放上天平的石頭。”

    “秘術就是打破平衡的石頭?”

    風照原的眼楮亮起來,仿佛進入了一個前所未有的嶄新境界。比起傳統意義上對秘術的理解,相龍大師的觀點,顯然新鮮奇特,別具一格。

    “秘術打破了物體內部的平衡,自然就會使施術對象發生變化。然而秘術的最高境界,並不以打破平衡為結束。物體的和諧不能被破壞,因此,你要用秘術達到新的平衡。就像你放在天平右端的石塊。”

    風照原拼命點頭,大師就是大師,雖然個頭矮小了一點,說出來的話卻如雷貫耳,發人深省。濃縮的東西都是精華,這一點在相龍大師身上得到了完美驗證。

    “陪我看看星星吧。”

    相龍大師嘻嘻一笑︰“對于你來說,漫天的星辰意味著什麼呢?”

    就是我轉動脈輪的工具啊。

    風照原在心中暗叫道。

    繁星懸掛在深藍色的蒼穹,眨著眼楮,明亮閃耀。

    “星象學也是人類一項古老的文明。不管是歐洲人還是東方人,都不約而同地興起佔星術,通過星象預測人的命運。”

    過了很久,相龍大師開口道。

    風照原搖搖頭︰“這是不科學的。”

    “科學?什麼是科學?”

    相龍大師緩緩地道︰“從前,愛因斯坦說地球沿著直線運行,所有的人都認為他是個傻瓜。可是今天,誰會嘲笑愛因斯坦?地球的確沿著一條最短的路線,在彎曲的空間中運行。對不了解的事物,就可以稱作不科學嗎?”

    風照原愣了一下,相龍大師每晚都有觀星的習慣,難道這也和秘術有關嗎?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11-16 23: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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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十章 星象封印

    “古希臘有一位哲學家曾經說過,天上的星星,指引了地上的命運。”

    相龍大師看了一眼風照原,淡淡地道。

    “可那位哲學家光顧著抬頭看星,結果摔倒在地上的水坑里。”

    風照原想了想,還是不同意相龍大師的觀點︰“人的命運千變萬化,充滿偶然性,星象怎麼能夠預測?”

    “每個人的命運是必然的。”

    壯麗的星空下,在歐洲古典哲學的發源地,一老一少饒有興趣地探討起命運星象的玄學話題來。

    “如果我不進入安全總署,就不會與相龍大師相遇,如果我沒有通過安全總署內部的考核,也不會在這里,如果世界上不存在安全總署,我也不會在這里。無數個如果,都具備了偶然性。”

    “結果是你來到了這里。”

    相龍大師淡淡一笑︰“向前看,一個人的命運確實有無數種可能,無數個如果,但是回過頭來看,一個人的命運只能是一條直線。無數個偶然,結果構成了必然。”

    風照原默默咀嚼著相龍大師的話,沉思不語。

    相龍大師續道︰“在你出生時,月亮經過一個特定的星座,也就是你的本命星座。而太陽、金星、火星、水星,它們也都對你產生微妙的作用。造成你特有的性格,影響你未來的命運。”

    風照原搖搖頭︰“這樣的觀點太宿命了,我無法接受。”

    相龍大師哈哈大笑,用力拍了一下風照原的肩膀︰“到底是年輕人,朝氣蓬勃,對命運充滿了斗志。好!不愧是我選上的學生,我不勉強你。”

    風照原不好意思地一笑,他現在正是意氣分發,年少輕狂的年紀,當然不相信必然的命運。

    “不過從科學的角度來看,星辰是一種充滿能量的天體,具有輻射性,會對人體造成影響。這一點你無法否認吧?”

    風照原點點頭,他的脈輪轉動全靠吸收天體的能量,對這一點深有體會。

    “你跟我來。”

    相龍大師一躍而起,風照原緊跟著他,來到海邊。

    夜色下的大海一片寂靜。波浪輕輕地吻著岩石,無限柔情。幽深的海面上,星光闢開了一條狹長而明亮的路,閃閃發光,隨著水波顫動,仿佛銀色的絲帶。

    “看仔細了。”

    相龍大師沉聲道,伸出雙手,臉上出現了從未有過的嚴肅。

    風照原心中怦地一跳,直覺告訴他,相龍大師要展示的,一定是非同凡響的絕學。

    相龍大師的左手伸向夜空,掌心攤開,仿佛要抓住漫天的星辰。右手輕輕地按在海面上,中指筆直,其余四指或彎或曲,或蜷或勾,結出一個奇異的秘術手印。

    海水突然晃動起來。

    絲絲縷縷的白氣冒出海面,海水像是被不斷蒸發。

    相龍大師低喝一聲,右手的秘術手印連連變化,令人眼花繚亂。

    搖晃的海水陡然平靜,銀色的裂紋紛紛出現,沿著相龍大師右掌按住的地方向大海輻射。

    浪濤聲魔法般地消失了,四周一片沉寂,整片大海仿佛在剎那間被抽干活力,被凍結,被凝固,被催眠。

    起伏的海洋變得靜止不動,如同定格的畫面。

    風照原倒吸一口涼氣,視野中是一塊無邊無際的澄藍色寶石,璀璨生輝。在藍寶石的中心,在銀色裂紋圍聚的地方,風照原看見一顆星辰,美麗得近乎遙遠,仿佛一個若有若無的幻影,發散出神秘的光輝。

    “這就是封印,與結界並稱為秘術兩大巔峰力量之一的封印。”

    相龍大師的話在耳邊渾厚響起︰“借助星辰的能量,將物體的運動改變成絕對的靜止,達到一種新的平衡。”

    “封印?”

    風照原喃喃地道,沒想到神話傳說中的術語封印,竟然是一種頂級的秘術。

    相龍大師縮回了手,海面上的銀色裂紋一條接一條消失,藍寶石在一瞬間融化。定格的畫面開始流動,濤聲輕柔,海水呼吸般地起伏,倒映出滿天的星光。

    沉睡的海洋甦醒了。

    “記住我的手勢。”

    相龍大師緩緩地道,左手接引星光,右手變化秘術手印,嘴唇蠕動,低聲說出運用封印的秘術要領。

    風照原心領神會,模仿著相龍大師,左手伸向夜空,右手結出秘術手印。燦爛的星光下,大海一會兒流動,一會兒靜止,如同被反復按動暫停鍵的錄像畫面。

    風照原開始了封印秘術的苦練。

    時間像越過愛琴海的風,頭也不回地向前。懸崖的山石上,刻痕增加到了第八十道。

    浪濤拍岸,星光隨著水波搖曳。風照原左掌伸向天空,右手結出秘術手印。經過一段時間的練習,他逐漸掌握了封印秘術。雖然還遠遠達不到相龍大師的威力,但要把幾平方米之內的海水變為靜止,還算游刃有余。

    白氣氤氳,銀色的裂紋沿著掌心發散,周圍的海水倏地停止流動,一顆夢幻般的星辰出現在海水中,朦朧閃爍。

    十幾秒鐘後,星辰的影子越來越模糊,慢慢消失,海水恢復了流動。

    風照原心里很清楚,以目前自己的封印能力,要想決戰神話一般的高手法妝卿,還差得很遠。

    按照相龍大師所說,要想達到他的封印威力,至少需要三十年以上的修煉。可是法妝卿會等自己三十年嗎?

    正在沉思時,風照原心中陡然一跳,周圍和諧的感覺被打破。

    風照原想也不想,倏然向後竄去,一柄黑色的鋼刺閃電般從海水中射出,緊擦著他的額頭飛過。

    一個身穿潛水服,頭戴潛水頭罩的男子幽靈般地鑽出海面,手中的魚槍對準風照原,扣動發射。

    銳利的鋼刺一根接一根呼嘯射來。

    風照原身形閃動,在海灘上不斷急速翻滾。鋼刺的速度極快,但在經過五感訓練後的風照原眼中,每一根鋼刺的軌跡異常清晰,只要看準來勢,就能輕易避開。

    “嗖”的一聲,最後一根鋼刺從魚槍中射出。男子一頭扎入海水,向下潛游,消失得無影無蹤。

    憑感覺,風照原知道又是那個暗殺過他的青年。這個人就像是附骨之蛆,死死盯住了他。只要自己一天是相龍大師的學生,對方就一天不會放過自己。

    下次一定要將他捉住,否則身邊潛伏這麼一個殺手,隨時搞個暗殺,誰能受得了。

    風照原沉吟了一會,又坐回海邊,望著水面上粼粼閃爍的星光出神。封印結合了星體的能量與人類的秘術,威力強大。可惜封印秘術本身有一個最大的缺陷,那就是它必需借助于星辰的能量。如果是在白天,根本無法施展封印。

    難道以後面對強敵,只能在夜晚交手?

    “笨蛋,人類不可以,你可以啊!”

    千年白狐久違的聲音突然響起。

    “老妖怪,你這話什麼意思?我難道不是人?”

    “你現在等于是半個妖怪。”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別忘了,脈輪開啟和轉動,那是妖怪的修煉方式。”

    風照原心中一動︰“這和封印又有什麼關系?”

    “因為人體天生的生理結構,人類不能吸收星辰能量,所以只能等到夜晚,借助天上的星體來施展封印。可是你卻不同。只有你,才能不分晝夜,自如運用封印。因為在你的脈輪中,已經儲藏了星辰的精氣。”

    一語驚醒夢中人,風照原心頭一震︰“不錯,平日里我轉動脈輪,早就吸取了星體的能量。”

    千年白狐傲然道︰“這就是妖怪優于人類的地方。”

    “老妖怪,沒想到脈輪轉動的好處這麼多啊。”

    風照原喜笑顏開,他還不知道,在千年白狐的幫助下,他的身體正在發生微妙的變化,如同滄海桑田,向一個神秘而未知的領域悄悄邁入。

    “轉動脈輪,吸收天地精氣,如果逆向轉動脈輪,就可以釋放天地精氣。”

    千年白狐一字一頓地道。

    風照原心中一陣狂喜,只要逆向轉動脈輪,釋放平時吸收的星辰精氣,就可以隨時施展封印,不必局限于夜晚。

    封印秘術的缺陷對于他來說,等于完全不存在。

    海水像一匹柔滑的藍色絲光綢緞,在清爽的夜風中,蕩起層層漣漪。風照原雙手同時按在海面上,既然他不需要借助天上星辰的能量,空出左手,與右手同時結出封印秘術手印,威力等于立刻增強一倍。

    十八只脈輪同時開始逆轉。

    逆轉脈輪要比順時針轉動困難得多,剛開始脈輪幾乎根本不動。千年白狐得意地一笑︰“還是我來助你一臂之力吧,沒用的臭小子。”

    “不用。”

    風照原斷然道,如果脈輪順時針轉動是一種平衡,那麼逆向轉動,就是打破平衡,達到另一種新的平衡。這樣的原理,和封印其實是一樣的。

    過了良久,一絲白氣冒出海面,又一絲白氣冒出,海面上像是升騰起一個蒸籠,十八只脈輪在風照原體內齊聲轟鳴,緩緩逆向轉動。

    深邃的夜空中,突然有隱隱的雷聲滾動。千年白狐心中驀地一驚,將妖術傳授人類,傳說是要遭受天譴的。這莫明的雷聲,難道預告了某種不祥的征兆?







第四冊 第十一章 天平秘器

    日子一天天過去,風照原依靠體內神奇的脈輪,使封印威力不斷增強,就連相龍大師看到風照原的進展,也瞠目結舌,大跌眼鏡。

    風照原心知肚明,通過脈輪直接吸收星光,比在夜晚間接借助星體能量要高明許多,封印的效果當然也不同。

    “你好像是個天才嘛。”

    相龍大師抓抓頭,嘴里嘟囔著。

    “明師出高徒。”

    風照原春風得意地道。

    望著山崖上的一百道刻痕,相龍大師沉默了一陣︰“你跟我學習秘術已經整整一百天,現在是離開的時候了。”

    風照原一愣︰“我還想跟老師再學一點東西。”

    “我會的東西都被你榨干了。”

    相龍大師習慣地眯起眼楮,打趣道︰“走吧,我的孩子,外面才是屬于你的世界。”

    風照原默然無語,三個多月來的相處,他已經和這個矮小的老人建立起深厚的感情。如今即將分別,不由覺得依依不舍。

    相龍大師低頭沉思了一會,道︰“作為我唯一的學生,下個月的月圓那天,你要代表我去赴一個約會。”

    “約會?”

    “是的。照原,你是中國人吧?”

    風照原點點頭,相龍大師微微一笑︰“那你對于中國的道術應該不陌生了。”

    “听說過,不過好像已經失傳很久了。”

    “道術源遠流長,作為東方文明的代表之一,可以算是中國最古老的法術。五十年前,我游覽各國,曾經在中國的蓬萊島遇見了一位罕見的道術高手。哈哈,那一次相遇真令我終生難忘。”

    風照原的興趣被勾起,好奇地問道︰“難道師父和那個道術高手打了一架?”

    相龍大師笑而不答,這時天色漸深,繁星掛滿夜空,展示出宇宙的玄妙圖案。

    相龍大師的手突然筆直指向星空︰“你說這天上,哪一顆星最美最亮?”

    風照原抬起頭,浩瀚星河撲入眼簾。白亮的天鷹座a星,散發著橙黃色光輝的牧夫座星系,暗紅色的天蠍座亮星。猶如形態、色彩各異的寶石、鑽石、明珠、瑪瑙,各具獨特的美麗。

    風照原搖搖頭,覺得難以做出比較。

    相龍大師用力拍了一下大腿︰“就像人類輝煌的文明,無論道術、秘術,東、西方的文化,其實各有各的長處。五十年前,我與那個道術高手難分勝負。當時相約在五十年後,各自派出自己的學生,再一較高下。”

    相龍大師笑道︰“從前我年少氣傲,自以為秘術天下無敵。這些年來,我才明白尺有所短,寸有所長的道理。就像這浩瀚的星空,每一顆星辰都是獨一無二,才能構成偉大的宇宙。”

    相龍大師的聲音仿佛春雷滾動︰“所以五十年後你替我赴約,不是為了打敗對手,而是為了學習道術的精華,與西方秘術融為一體,走出屬于你自己的道路。”

    風照原心中涌起一陣欽佩,只有這樣海納百川的博大胸襟,才能成為一代秘術大師。跟隨相龍大師這段時間,自己學到的東西真是太多了。

    “臨別之前,送你一件禮物。”

    相龍大師攤開手掌,一座流光閃爍的天平出現在風照原眼前。

    “這座天平是用水脈乳制成的。”

    “水脈乳?”

    風照原脫口驚呼道,重子曾經說過,水脈乳是煉制秘器的珍稀材料之一。難道這座天平,竟然是威力驚人的秘器?

    “現在它屬于你了。”

    相龍大師神色鄭重,天平從他的手中自動飛出,慢慢飄向風照原。

    柔和的光在掌心流動,似夢似幻。接過天平,風照原心情激動,沒想到自己能夠擁有傳說中的秘器。

    “只有天枰座出生的人,才能操縱它。”

    相龍大師微笑道︰“讓我告訴你使用秘器的方法。”

    按照相龍大師的指示,風照原劃破指尖,讓鮮血滴入天平。

    天平搖晃,一道彩虹般的七彩光束一閃而過,天平隨即恢復了平衡。

    風照原高度集中精神力,天平像液體一般滲入他的掌心,與血肉融為一體。

    天平秘器的威力,在于打破平衡。當對手進行攻擊時,祭起天平,可以令對方的攻擊失去內在的平衡,從而減小殺傷力。就好像刺過來的是利劍,但在天平的作用下,鋒銳的劍鋒會突然變得遲鈍。

    懸崖上,風照原操縱著天平,漸漸運用自如。

    “永遠不要忘了,天平所代表的意義。”

    相龍大師一字一頓地道,深深看了風照原一眼,目光中似乎是期望、鼓勵、寬慰,還有一絲淡淡的傷感。

    像一縷微風飄起,相龍大師消失在懸崖的洞穴中。

    一塊厚重的山石轟然垂落,將洞口遮得嚴嚴實實。

    風照原心中黯然,知道在這里的學習已經劃上了句號。

    每一次的離別,都令人惘然若失。尊將、獵奇、重子、相龍大師,將來也許還會有許多人,他們相聚,離別,為了相同或者不同的目標走在一起,就像這夜空璀璨的星辰。

    愛琴海在風照原的腳下沉吟,濤聲如同星光般的溫柔,輕輕地,低低地,柔柔地,像微風拂過琴弦,像落花飄到海面上。

    海燕在山崖的巢穴中熟睡,偶爾發出一兩聲啾鳴。

    風照原望著懸崖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

    “公正。”

    風照原莊重地舉起天平,將它融入體內。以一個最和諧的姿態躍入大海,雙臂劃動,向雅典市游去。

    對于每天在漲潮時游泳的他,這點距離簡直是小菜一碟。

    雅典市的碼頭上燈光零星,一片寂靜。遠方的城市中燈火輝煌,車水馬龍,仿佛另一個世界。

    風照原爬上碼頭,突然再次生出不和諧的感覺。

    又來了,一定要抓住這個暗殺自己的人。風照原不動聲色地走出碼頭,攔下一輛出租車,往鬧市駛去。

    不和諧的感覺如同附骨之蛆,一路跟隨。這一次,對方似乎並不急于發動進攻,采取了伺機而動的策略。

    出租車在一家百貨公司門口停下,風照原進去轉了一圈。他的衣服早就破爛不堪,售貨員小姐還以為闖進來一個野人,大叫保安。直到他毫不猶豫地買下一套阿瑪尼西裝,煥然一新地從更衣室里出來,對方的臉上才陰雨轉晴,堆起笑臉。

    看來外表還是很重要的。風照原搖搖頭,走出百貨公司,在街頭的高級理發店里理完發,又去洗了個桑拿浴,精神抖擻地享受起雅典市的夜生活來。

    不和諧的感覺依然緊隨。

    曖昧的街頭燈光下,幾個身穿性感皮裙,黑色絲襪的妓女正在招攬客人。在希臘,妓女是合法存在的。

    一名妓女看見風照原頓時眼神一亮,迎上前來。這時的風照原風采翩翩,藏青色的阿瑪尼西裝更是襯出他健美的身軀,吸引了不少女人的目光。

    “想快樂一次嗎?我的美少年?只要三百美金。”

    妓女湊近風照原,雪白的豐胸起伏,混和脂粉的肉香透出原始的欲望。

    風照原剛想推開她,突然想起匿伏在暗處的跟蹤者,心中一動,微笑道︰“不要說話,就站在這里,一個小時給你三百美金。”

    “在這里?”

    妓女一愣,隨即放肆地大笑,將風照原推向一根燈柱,伸手去拉他的褲鏈。

    風照原苦笑不得,用力按住妓女的手,一邊胡言亂語地應付她,一邊悄悄觀察周圍的異動。現在是自己警惕心最低的時刻,那個人該出手了吧。

    一根針無聲無息地射出,針尖泛著藍色的微光。

    風照原猛然竄起,一把推開妓女,向毒針射出的方向撲去。

    一張英俊而驚慌的臉出現在他面前。

    “真的是你!”

    風照原朗笑道,揮拳擊去,將對方手中的吹管打落在地。

    青年男子冷哼一聲,向風照原揮動右肘,一柄銳利的鋼刺從肘部彈出,刺向風照原的咽喉。

    風照原輕巧地向旁一閃,左掌直切對方動脈。這樣的單純搏擊是他的拿手好戲,幾招過後,已經逼得對方連連退後。

    一拳擊出,對方的身影倏地消失,仿佛融化在空氣中。

    隱身術?

    風照原暗暗心驚,豎起耳朵,聆听周圍的一切聲音。

    左後方傳來輕微的呼吸聲。

    風照原不動聲色,霍然轉身,向傳出聲音的空虛處奮力一腿。

    一聲慘叫,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出現,仿佛突然從異度空間跌入。風照原撲上去拳打腳踢,揍得對方皮開肉綻,鮮血狂噴。

    “不要動。”

    一個稚氣的聲音幽靈般地從背後傳來,風照原心中一驚,慢慢地轉過身,一柄黑洞洞的槍口正對準自己。

    握槍的是一個十幾歲的男孩。

    雪白的襯衣,黑色的領結,考究的燕尾服, 亮的皮鞋,在一個孩子身上出現,顯得有些可笑。他的臉看上去很天真,紅通通的像個隻果。眼楮卻閃動著成熟的光芒,顯得異常冷酷。

    風照原驚訝不已,男孩的出現毫無預兆,完全沒有令他產生任何不和諧的感覺。

    難道對方竟然是一個特級高手?

    “砰”!槍響!

    腳下的青年男子渾身猛然抽搐,中彈斃命。

    遠處的妓女嚇得紛紛尖叫,風照原迷惑地望著男孩,對方手指轉動,槍旋轉著滑入燕尾服的袖口,仿佛雜耍一般。風照原還從來沒有見過一個人像對方那樣,玩槍充滿了藝術般的美妙。

    “鷹巢的叛徒由我們自己解決。”

    男孩紳士般地向風照原彎了彎腰,右手上的戒指閃了一下光,雄鷹的圖案映入風照原的視線。

    男孩消失了,警車的笛聲呼嘯傳來,風照原急忙離開。魂飛魄散的妓女兀自在背後叫喊著︰“該死的,給我三百美金!”


[ 本帖最後由 globe 於 2014-11-16 23:06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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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十二章 道術傳人

    三天後,農歷八月十五,月圓。

    風照原站在希臘北部的奧林匹斯山上,靜靜等待著中國道術的傳人。

    四周雲霧繚繞,積雪覆蓋。橡樹、山毛櫸、梧桐和松林郁郁蒼蒼,在山風中發出天籟般的聲音。

    奧林匹斯山,被古希臘人尊奉為“神山”。希臘人相信,統治世界、主宰人類的諸神就居住在這座高山上。五十年前中國蓬萊島上的道術高手,主動選擇在這里與相龍大師再決勝負,也是別有深意。

    這幾天,風照原游遍了希臘的名勝古跡。華麗的宙斯神殿,雄偉的圓形劇場,古樸的王族墓地,莊嚴的巴特農神殿,這些燦爛的文明無不昭示著人類的智慧,給風照原深深的震撼。

    建築的和諧美,也令風照原對秘術有了深一層次的領悟。

    陡峭險峻的山路上,出現了一個身影。

    風照原立刻收攝心神,全身放松,將肌肉、神經調整到最佳狀態。

    “請問,先生是相龍的學生嗎?”

    對方不緊不慢地向風照原走來,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笑意。淺紫色的長發和著風,絲緞般地翩翩飄揚。

    竟然是一個女人!

    從風照原的角度望去,她的臉龐晶瑩如玉,似乎瓖嵌在絲緞般的夜空中。美妙的輪廓是天地靈氣的完美產物,山岳般起伏分明。

    如果說法妝卿的美是冷漠而神秘,緋村櫻君的美是清麗優雅,那麼這個女人的美則是飄然出塵。就像這灑滿奧林匹斯山的皎潔月光,夢幻得如同仙境。

    看到她,風照原仿佛置身在空山靈雨中,心情平靜,消除了所有塵世的雜念。

    “謫仙”這兩個字,是風照原心頭一剎那跳過的感覺。如果不是落入凡塵的仙女,又怎麼會有這樣的出塵仙姿。

    “我是風照原,相龍大師的學生。”

    “師暮夏,蓬萊島道術傳人。”

    女子穿著白色的亞麻布長裙,簡單樸素,聲音也如同晶瑩的月光,不帶任何煙火氣。

    “開始吧。”

    風照原向後退了一步,拉開架勢,開門見山地道。

    師暮夏的黛眉忽然輕蹙︰“不對,你的身上有很強烈的妖氣。”

    風照原心頭一震,一絲莫明的恐懼陡然涌上心頭,似乎對這個女子異常害怕,連靈魂深處也在微微發抖。

    這種恐懼絕不是風照原自己的,它是附身在他體內的千年白狐,所發出的恐懼!

    “你是個妖怪?”

    師暮夏秋水般清冽的目光凝視著風照原︰“你竟然是個妖怪。”

    不愧是道術傳人,竟然一眼就發現自己被妖怪附身的秘密。風照原暗暗吃驚,表情竭力保持鎮定,聳聳肩︰“大美女,不要開玩笑嘛。有穿著阿瑪尼名牌西裝的妖怪嗎?是你在做夢還是我在做夢?”

    “你騙不了我的。”

    師暮夏淡淡地道。

    “是妖怪又怎麼樣?妖怪就低人一等?什麼年代了,還有種族歧視?”

    風照原不耐煩地叫道,秘密被人識破,又抵賴不掉,他的心情當然不太愉快。

    “是妖怪就要鏟除。”

    師暮夏一臉平靜,右手雪白如蘭花,五指翹起,是標準的道術法訣。

    風照原啼笑皆非,原本秘術與道術的切磋,竟然演變成一場除妖大會,實在出乎他的意料。

    “臨兵斗陣,皆陳列前行!”

    師暮夏清叱一聲,淡紫色的氣芒透指射出,氣貫長虹,化作一張無邊無際的紫色天網,向風照原罩去。

    風照原左手結出秘術手印,雪鶴清唳,紛紛飛出,每一只雪鶴沖向天網,紫色與白色糾纏在一起,踫撞出絢麗的光雨。

    風照原這段時間的苦練顯示出了成效,左掌源源不斷地飛出雪鶴,加入陣營,竟然有七百六十五只。

    他並不打算立刻就施展封印,想用過去所學的秘術,先斗一斗這個道術高手。

    四周氣浪翻滾,松樹林紛紛搖晃,灑落無數的松針。

    天網不斷收縮,雪鶴波浪般向外沖去。

    風照原左掌秘術手印接連變幻,幾百只雪鶴突然匯聚,凝結成一只碩大無比的雪鶴,清唳一聲,羽翼翻飛,沖向天網。

    紫色的氣網立刻碎裂,漫天的紫氣化作紛紛揚揚的影子。雪鶴不作停頓,繼續向師暮夏沖去。

    “天師符錄。”

    師暮夏不慌不忙,手中撒出十多張畫滿紅色符印的黃紙,像長了翅膀的蝴蝶,迎上雪鶴。

    符紙撞上雪鶴,耀眼的紅光噴濺。雪鶴痛苦地抽搐成一團,一道道紅光在雪鶴的身上爆炸,將它炸得無影無蹤。

    第一個回合,雙方似乎戰平。

    風照原深吸了一口氣,道術威力神妙,果然有它的奧秘之處。自己要想辦法逼近師暮夏,施展最擅長的格斗術,也許會有取勝的機會。

    想到這里,風照原怒吼一聲,旋風般向師暮夏沖去。

    自從領悟了格斗的最高境界以後,放眼全球,恐怕也難以找到與風照原在這方面匹敵的人。

    “太虛幻境。”

    對面的師暮夏手捻道訣,雙目清澈如明鏡。

    風照原一拳擊出,眼前突然一片空蕩蕩。

    奧林匹斯山消失了,師暮夏消失了,他已經置身在另一個陌生的空間中。

    四周像水一般地晃動著,蒙蒙的白霧飄散在視野中。所有的景物若隱若現,虛無飄渺,猶如一座海市蜃樓。

    這里是什麼地方?

    風照原驚奇地向前走去,模糊的水霧中,一具紫檀木的棺材慢慢浮出,橫在他身前。

    棺材里躺著一個老人,臉紅得像是烈火在燃燒,無數只色彩斑斕的小蟲子爬滿了他的尸體,不停地蠕動著肥胖的身軀。

    “父親!”

    淒厲的叫聲仿佛是從風照原口中喊出的,又或者說他根本弄不清,這叫聲從何而來。

    風照原茫然地停下腳步。

    “二公子,你總算回來了。”

    一個中年人幽幽地飄過他的身前,就像一個飄過的鬼魂。他身穿復古黑袍,臉形消瘦,雙目有如兩盞綠色的鬼火。

    “是誰?誰是二公子?你們究竟是誰?”

    風照原神思恍惚地問道。

    中年人的臉又變成英俊的青年男子︰“二弟,你先起來吧。”

    他伸手攙扶起風照原,手臂突然熊熊燃燒,整個人化作烈火,向風照原撲去。所有的人影都消失了,四面八方一片火海,洶涌竄動。

    “我是誰?我在哪里?”

    風照原痛苦地抱住頭,大聲呼喊,火焰灼熱得使他喘不過氣。

    焦灼的火海中,一只雪白色的狐狸若隱若現,血紅色的眼楮盯住他,異常詭秘。

    “快逆轉脈輪,封印住你眼前的幻境!”

    雪白色的狐狸尖嘴一張一合,發出人類的語言。

    幻境?

    風照原喃喃地道,自己所在的是一個幻境?可為什麼感受到的痛苦如此真實,像一條毒蛇噬咬他的心?

    “快啊!快運用封印!”

    白狐的聲音焦急地叫喊著。

    無數張臉在火海中閃過,獰笑哭喊,無數張嘴一張一合,發出嘈雜混亂的叫聲。

    “你忘了此刻應該是在奧林匹斯山上嗎?”

    白狐厲聲叫道。

    風照原心頭一震,迷亂的神智猛地清醒。不錯,他是在奧林匹斯山上和師暮夏戰斗,怎麼會到了這里?

    脈輪逆轉,風照原毫不猶豫地結出封印手印。

    轟然一聲,周圍的景物猛然爆炸。一張張臉隨著火海,碎裂成片片。所有的幻影倏地消失,月光清冷,寒意陣陣,風照原站在奧林匹斯山的山頭,蕭索的夜風吹過,衣服已經被汗水濕透。

    師暮夏站在他的對面,美目中露出詫異之色。

    “原來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

    風照原胸膛起伏,呼吸有些急促。

    “沒想到風先生你被狐妖附身。”

    師暮夏平靜地道︰“真對不起,剛才是我誤會了你。讓我為你驅除狐妖吧,否則你的靈魂遲早會被它吞噬,成為妖軀。”

    風照原逐漸冷靜下來︰“不需要。”

    “難道你甘願被邪惡的妖怪附身?”

    “邪惡?”

    風照原忽然爆發出一陣譏諷的笑聲︰“你了解它嗎?你知道它是什麼樣的妖怪嗎?難道妖怪就一定邪惡?你以為你是誰?是主宰一切的奧林匹斯山的諸神嗎?”

    師暮夏凝視著風照原,目光中露出一絲悲哀︰“你已經被妖狐迷失了心智。”

    “見你的大頭鬼!”

    風照原低聲罵道,雙掌輕擊,發出充滿節奏的掌聲。

    掌聲帶著奇異的韻律,聲聲清脆,響徹在寂靜的奧林匹斯山上。這是風照原領悟魔音秘術後,自創的一招。

    師暮夏身軀一震,臉上露出一絲奇異的茫然神色。雙手忍不住輕輕揮動,仿佛迎合風照原的掌聲,隨著節拍而起舞。

    魔力般的掌聲不斷響起,月光下,師暮夏長發飛揚,手足輕舞,仿佛要乘風飛去。

    乘對方一時的心神迷亂,風照原猛虎般地沖了上去,拳腳疾風驟雨,呼嘯縱橫。

    師暮夏雙目驟然一亮,立刻恢復清醒。

    盡管如此,風照原的拳頭已經痛擊在師暮夏的左肋。

    師暮夏黛眉一皺,痛楚的悶哼聲清晰傳來。

    風照原毫不停頓,第二拳再次擊中對方小腹,第三拳正要揮出,一顆金色的彈丸從師暮夏櫻唇中噴出,迎風而長,化作一柄金光耀眼的長劍,凌厲斬向風照原。

    風照原措手不及,暗叫不妙。心意一動,天平立刻從身體內飛出,發出柔和的光澤。金劍似乎驟然遇到阻力,在空中微微一停,風照原扭腰側身,向一旁竄去。金劍沿著風照原頭頂擦過,幾縷頭發被劍鋒掠過,悠悠飄落。

    風照原驚出一身冷汗。

    “你沒事吧?”

    師暮夏嘴角滲出一絲鮮血,玉手一揚,金劍重新變成彈丸般大小,投入她的口中。

    風照原一言不發地看著她,師暮夏臉上露出歉意的表情︰“你的拳頭實在太具有殺傷力了,我為了自保,不得已祭出道劍。我只想替你除掉附身的妖怪,並沒有惡意。”

    風照原又好氣有好笑,搖頭道︰“你這個人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妖怪附在我的身上,和你有什麼關系?”

    “驅魔除妖,是我們道門的天職,希望你能理解。”

    師暮夏的心情似乎永遠波瀾不驚,風照原的話再無理,也不能激起她絲毫的怒氣。





第四冊 第十三章 人妖齊心

    “風先生小心了。”

    師暮夏深吸了一口氣,左掌伸向天空,右手擺出道術法訣。

    烏雲遮住了明月,天空變得黑壓壓一片,仿佛隨時都會傾倒下來,壓向奧林匹斯山。

    風越來越大,最後竟然狂風大作,雲層中雷聲滾動,隆隆轟鳴。

    師暮夏的左掌冒出耀眼的藍紫色光芒。

    “五雷轟頂。”

    千年白狐顫聲道,每一個字都帶著強烈的恐懼,千年前的劫難仿佛再次重演。

    轟隆一聲,整座奧林匹斯山似乎都在震顫。師暮夏左掌拍出,滾滾的巨雷怒吼,從天而降,排山倒海,向風照原轟了下去。

    風照原一咬牙,脈輪逆轉,雙掌結出封印秘術手印,全力向上迎去。

    一顆星辰帶著夢幻的光輝,出現在他頭頂上空,照亮四周的黑暗。

    蒼雷在風照原的頭頂停住,再也壓不下半寸。封印的力量破壞了五雷道術的內部平衡,雷聲從風照原四周滾落,轟擊在地面上。山石劇烈爆炸,濺起飛射的石塊,地上出現了一個又一個大坑。

    師暮夏臉色蒼白,左掌的藍紫色光芒更盛,天雷滾滾而落。

    雷鳴密集得就像是一片海洋,在風照原的耳畔恣意咆哮。他身處雷海中心,如同茫茫海洋中的小孤島,苦苦承受著天雷以泰山壓頂之勢,從他頭頂上空一寸一寸壓下。

    脈輪逆轉的速度開始放慢,風照原眼前發黑,心頭一陣狂跳,幾乎到了力竭的邊緣。

    頭頂上空的星辰漸漸變得黯淡,似乎隨時都會消失。

    “風先生,我的五雷只會替你驅除狐妖,不會對你有任何傷害。但你要是再保護狐妖,繼續苦撐下去的話,就會摧殘自身。風先生,希望你不要再固執了。”

    師暮夏沉靜的聲音穿過雷鳴,清晰傳來。

    “它就是我,我就是它!要想殺它,你就先殺了我!”

    風照原雙目赤紅,嘶啞地叫道。

    師暮夏低聲嘆了一口氣,搖搖頭,不再勸說。

    “算了,臭小子,不要抵抗了。”

    千年白狐的聲音顫抖著響起︰“放棄吧,放棄我吧。”

    “為了除妖衛道,只好委屈你了,風先生。”

    師暮夏左掌的藍紫色光芒猛然暴漲,明亮得就像是焰火。天雷不斷炸開,無休無止地轟擊,如同一個不會終結的噩夢,風照原結印的雙手開始顫抖,腰背慢慢地彎成了弓。耳朵因為麻木,漸漸地听不到雷聲。

    師暮夏的臉慢慢模糊。

    周圍的一切仿佛都已經離得很遠,包括雷聲。

    “把你的靈魂交給我吧。”

    在虛擬世界的鐘乳石洞里,他第一次听見老妖怪的聲音。

    “你的靈魂,先寄放在你這里。”

    在重子的茶館,老妖怪拒絕了一直想要的東西。

    “OH,SHIT!”

    他還記得老妖怪令人發笑的英語。

    “還是讓我來吧。”

    當他每一次陷入死亡的危急而奮力掙扎時,老妖怪這樣說道。

    然後銀河般的光芒就包裹住了他,那樣瑰麗,絢爛。在伸出的尖利妖爪中,在沸騰的厲嘯聲里,在靈魂的最深處,人和妖,以奇異的方式連成一體!血肉相連,牢不可分!

    “你是不會明白的!”

    抬起頭,凝視著師暮夏,風照原一點點直起了腰。

    頭頂上的星辰奇跡般地亮了起來。

    體內的脈輪急速轉動,比從前任何時候都要快。十八只脈輪像呼嘯的風火輪,突破了極限。在這一刻,少年強大的意志像堅韌不屈的脊梁,挺住了封印,挺起了汪洋雷海。

    秘術,原本就是精神的力量!

    雷聲變得蒼白而無力。

    封印鎖住了天雷,洶涌的雷海慢慢平靜。師暮夏手掌發出的藍紫色光芒淡了下去,微弱地閃爍著,在封印結出的星輝下黯然失色。

    雷聲終于消失了。

    四周悄寂無聲,皎潔的月光利箭般穿透烏雲,撕開濃厚的陰霾。奧林匹斯山籠上一層朦朧的乳白色,雲煙般地浮動。

    剛才發生的一切就像是個夢。

    師暮夏默默地望著風照原,嘆息道︰“為了一個妖怪犧牲自己,值得嗎?”

    “沒有人與妖,只有善與惡。”

    風照原的聲音已經嘶啞,他搖搖晃晃地站著,一陣風似乎就可以將他吹倒。

    “無論如何,我一定會除掉這個妖怪的。”

    師暮夏沉默了一會,淡淡地道,淺紫色的長發隨風飛揚,整個人仿佛變成空氣,神奇地消失在風中。

    “撲通”一聲,風照原跪倒在地,他的體力嚴重透支,再也堅持不住了。

    “謝謝你。”

    過了很久,千年白狐澀聲道。

    “有什麼好謝的?”

    風照原搖搖頭,爬起身,步履蹣跚地向山下走去。

    “老妖怪,剛才師暮夏施展的太虛幻境,究竟是什麼玩意?”

    走了一陣,風照原忽然皺眉問道,想起在太虛幻境中看見的那些臉,他總覺得有些怪怪的。

    “太虛幻境是一種精神力的道術,使人面前出現幻象,暴露心靈的空隙。一千年前,我就是被太虛幻境弄得神智迷糊,再被五雷轟頂的道術打回原形,封印在古畫中的。”

    “一千年前,應該是中國的北宋年間吧。老妖怪,我還不知道你過去的事,能說來听听嗎?”

    千年白狐嘆了一口氣,沉默不語。風照原知道它不想說,也就不再追問。

    走了很久,風照原還沒有走到山腳。明明只要兩個小時的路程,現在卻足足走了三、四個小時。

    “不對!”

    風照原突然停下腳步,望著北面的松樹林,臉上露出驚異的神色。

    四周的地面上一片狼藉,幾十個深深的凹坑透著燒焦的痕跡,他們竟然又返回了原地!

    “鬼打牆?”

    風照原駭然叫出聲來,圓月不知何時消失了,奧林匹斯山上變得漆黑一片。淒冷的夜風吹過松樹林,發出可怖的嗚咽聲。

    風照原不由得全身一陣發寒。

    “不是鬼,是道術的陣法。”

    千年白狐苦笑一聲︰“一定是那個女人布下的道陣,想要困住我們。還記得她臨走時說的那句話嗎?一定要將我除掉。”

    風照原目瞪口呆︰“師暮夏難道還沒有走?”

    “真是個陰險的女人,居然欲擒故縱,玩這麼一手。”

    千年白狐咬牙切齒地道。

    風照原仔細察看了周圍的地勢,沉吟道︰“一直在山上轉圈也不是辦法,遲早都會精疲力竭。那時師暮夏以逸待勞,突然出現,可就麻煩了。”

    “唉,都是我連累了你。”

    千年白狐無精打采地道。

    風照原微微一愣,相處了這麼長時間,他還從來沒有听到過老妖怪的語氣這樣頹廢,似乎毫無斗志,完全沒有取勝的信心。

    “師暮夏倒是一個與眾不同的超級美女。”

    沉思了片刻,風照原眼珠一轉,悠悠地道。雖然他說這句話另有目的,但眼前還是浮現出師暮夏仙風道骨般的出塵之美。

    千年白狐不滿地悶哼一聲。

    風照原揶揄道︰“剛才我和師暮夏打斗的時候,老妖怪你怎麼不幫我?”

    “該死的道術是我的克星!見到五雷轟頂,我根本施展不出任何的妖力。”

    “嘿嘿,原來你的妖力也不過如此,看來平時你是在自吹自擂啊。”

    “臭小子,你知道個屁!”

    “不用覺得沒面子,道術確實很厲害。”

    風照原不懷好意地接著道。

    “你!”

    “剛才你嚇得瑟瑟發抖了吧?我感覺得到。”

    “OH,SHIT!”

    千年白狐終于氣急敗壞︰“我怕什麼?臭小子,道術有什麼了不起的,我現在就破除這個道陣給你看看!”

    風照原微微一笑,老妖怪對道術有很重的心理陰影,自己故意譏諷嘲弄,就是為了使它放松情緒,並激勵起它的斗志。盡管道術是妖術的克星,但風照原相信,在千年妖怪和師暮夏之間,前者的力量無疑要強得多。

    “道陣,是以中國傳統的奇門遁甲為理論,利用周邊環境,生出玄妙變化的陣式。你走不出奧林匹斯山,是因為被眼前的幻象迷住了眼楮。”

    千年白狐的聲音已經冷靜,暫時拋開了對道術的畏懼陰影。

    “你的意思是,眼前出現的下山路徑,未必是完全真實的。”

    “有真有假,虛虛實實。不過所有的道陣都有陣眼,它是陣法的關鍵。只要封印陣眼,就能夠破除道陣。”

    “但怎樣才能找到陣眼呢?”

    “如果水深處有一個漩渦,你用什麼方法找出那個漩渦?”

    風照原心中一動,道︰“投一片樹葉下去,樹葉被水卷入吞噬的地方,就是漩渦的位置。可是尋找陣眼的樹葉是什麼?”

    “妖火。”

    千年白狐幽幽地重復了一遍︰“被稱作最靈異妖力的妖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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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十四章 妖火破陣

    站在奧林匹斯山上,風照原按照老妖怪的指示,全速轉動脈輪。

    妖火依靠脈輪互相摩擦而激發,就和摩擦起火的原理一樣。以風照原目前的能力,他的脈輪處在固定位置,十八只脈輪互相隔開了一段距離,根本無法接觸,自然也談不上摩擦出妖火。

    “我會用妖力使你的脈輪在體內自由移動,不過其中的過程非常痛苦,你要忍耐住。”

    老妖怪的聲音在風照原心頭響起。

    身軀像是突然被分割,一把無形的刀子在風照原體內橫沖直撞,十八只脈輪受到感應,亂作一團,喝醉了酒般地搖晃起來。

    風照原慘叫一聲,痛得渾身直冒冷汗。他仿佛立刻墮入了陰森森的地獄,承受著上刀山、下油鍋、萬針刺、火海烤的各種酷刑。這種痛苦超過了肉體所能忍受的極限,人體完整的生理構造,似乎被拆得支離破碎。

    就在風照原痛得死去活來的時候,十八只脈輪轟然鳴響,如同岩漿猛烈地噴出火山口,在體內標射。

    風照原悶哼一聲,整個人幾乎要虛脫。

    一片銀色的光芒席卷住風照原,閃耀流動。風照原身心一片清涼,疼痛全消,就像剛從腐臭的地獄里鑽出,大口吸收外面清新的空氣。在千年白狐的幫助下,十八只脈輪各自旋轉著納入不同的軌道,在體內有條不紊地運行。

    “用你的精神去控制所有脈輪的軌跡,擦出妖火。”

    千年白狐沉聲喝道。

    風照原精神一振,試著去指揮體內的脈輪,十八只脈輪的運行軌跡被他不斷改變,慢慢聚在一起,如同機械手表中的各個齒輪,緊密切合,有效轉動。

    十八只脈輪開始互相摩擦,濺出妖火。

    一點乳白色的螢火從風照原的鼻孔中噴出,閃爍不定,悠悠地向前方飄去。

    “跟著它。”

    千年白狐有些詫異地道,妖火的顏色應該是綠色或者紅色,而風照原脈輪摩擦出來的妖火,竟然是乳白色的,難道這就是人類和妖怪的區別?

    風照原緊緊跟著妖火走去,有時前方看起來明明是懸崖,可是妖火飄過的時候,突然就多出了一條路。而有時顯而易見的下山路徑,妖火照過以後,竟然出現大片茂密的橡樹林,如果走進去,就只能在樹林里兜圈子了。

    風照原松了一口氣︰“這下可以走出道陣了,沒想到妖火這麼管用。老妖怪,怎麼你從前不教我修煉妖火?”

    “你以為像拉屎、睡覺那麼容易啊?煉出妖火至少需要幾十年脈輪轉動的妖力。現在我冒著被天打五雷轟的危險,強行為你修煉妖火,還耗費了幾十年的妖力。唉,想想真是心疼啊。”

    千年白狐嘟囔道,心里卻十分好奇。煉出妖火,接下來就可以培育內丹,這是妖怪尋求天道成仙的方式。現在一個人類煉成了妖火,還不知道會結出什麼樣的內丹呢。

    乳白色的妖火晃晃悠悠,連續轉過幾座險峻的山坡後,速度陡然加快,向前飛射。

    風照原心中一震,知道妖火已經接近了陣眼。

    前方夜霧彌漫,無聲涌動,灰蒙蒙地看不清任何景物。妖火驟然停下,在霧中不斷轉著圈子,速度越轉越快,到最後只剩下一圈圈乳白色的光影,撕破茫茫灰霧。

    一塊深灰色的奇形山石從霧中慢慢浮出,在妖火的亮光下,風照原看見山石開始變化,稜角消失,顏色變異,到最後竟然轉換成一塊紅、黑兩色的圓石,如同一幅太極道圖!

    “這就是陣眼,快點封印住它!”

    千年白狐急聲道。

    風照原心領神會,雙手結出封印手印,向紅、黑色的圓石拍去。

    淡淡的紫氣倏地從圓石里透出,山石一瞬間變得晶瑩剔透,就像是一面明亮的鏡子。師暮夏絕塵的姿容出現在鏡中,紫氣繚繞,對著風照原微微搖頭︰“風先生為什麼還是執迷不悟呢?我這樣做是為了你好。”

    風照原嚇了一跳,叫道︰“我看你神出鬼沒,更像一個妖怪。”

    師暮夏微微一愣,風照原乘勢雙掌擊出,一顆夢幻般的星辰隨著封印出現,緩緩向圓石落下。

    一條條細縫從太極圓石表面裂開,向四周輻射,猶如破碎的鏡子。鏡中的師暮夏似乎也碎裂成一片片,要隨著圓石消失。

    風照原精神一振,知道陣眼即將被破除。

    “五行挪移術。”

    師暮夏清叱一聲,手捻道訣,指向自己的眉心。五道顏色各異的氣芒倏地射出圓石,結出一團五色祥雲,抵住封印。太極圓石一陣震顫,陡然收縮,凝聚成黃豆般大小,而師暮夏的身影映在黃豆中,更是小得可憐。

    “不好,她要轉移陣眼,快催動你的妖火配合封印,攻擊陣眼!”

    千年白狐急忙提醒風照原。

    不等風照原反應過來,太極圓石倏地掙脫封印,滴溜溜地轉動,在五色祥雲的圍護中若隱若現,似乎要駕雲飛去。

    風照原體內的脈輪高速摩擦,乳白色的妖火受到感應,猛然暴漲,在脈輪的操控下,向五色祥雲閃電般地射去。同時風照原雙手再次結出封印手印,拍向太極圓石。

    電光火石之間,妖火與五色祥雲轟然相撞。

    像兩個互相吞噬的細胞,妖火與五色祥雲纏繞在一起,慢慢變形,收縮,融合成一條閃耀的光線,小蛇般地扭動著,一點一點沒入虛空,直到消失不見。

    四周突然安靜下來,只有一個奇怪的聲音漸漸響起,像是從空氣中鑽了出來。

    在妖火與五色祥雲消失的位置,慢慢裂開一道黃色的口子,像是空間被撕裂開來,口子不斷擴張,擴張,氣流不安分地竄動著,奇異的聲音越來越響。

    風照原吃驚地望著眼前的一幕,他這時全力用封印鎖住太極圓石,不敢稍作動彈。

    奧林匹斯山開始劇烈抖動,成片成片的樹林呼嘯飛起,像是被無形的手連根拔出,在空中瘋狂旋舞。

    颶風從空間裂出的口子中吐出,狂暴厲嘯,幾百道風柱沖天而起,猶如千軍萬馬般席卷奧林匹斯山。

    視野中一片模糊。

    太極圓石首先被颶風卷起,師暮夏意識到危險,手捻道訣,破石飛出時已經太晚。颶風仿佛振蕩的曲線,一波接一波,直到將她傳送入空間裂出的黃色口子,吸噬不見。

    風照原雖然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事,但也看出情況不妙,剛要逃跑,身軀已被狂風掀起,高高拋向半空。周圍旋舞的樹木不斷砸撞在他的身上,猶如重炮轟擊。風照原慘叫一聲,立刻昏厥過去。

    醒來時,頭頂上酷熱的日光白得耀眼。

    沒有一絲風,空氣像一團凝固的蒸汽。四周是連綿起伏,漫無邊際的沙丘,在烈日的照耀下,水一般地晃動起來。

    師暮夏躺倒在前方不遠處,閉著眼楮,似乎失去了知覺。

    風照原茫然爬起身,打量周圍︰“這里是什麼地方?”

    “不知道。”

    千年白狐的聲音幽幽響起︰“剛才你被颶風卷入了空間的黃色裂口,接著就落到這片沙漠里來了。”

    “怎麼會這樣?”

    風照原迷惑地搖搖頭,沙漠空曠而荒涼,靜寂得讓人感到畏懼,與奧林匹斯山完全是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

    難道是妖火與五色祥雲相撞,破開了空間,將他們送往另一個地方嗎?

    “真是怪事。”

    千年白狐的語聲中透著詫異︰“一千年前,我也曾經用妖火與道術的五行祥雲相斗,從來沒有發生過這樣的情況。”

    風照原皺了皺眉,按照老妖怪所說,妖火與五色祥雲相撞不應該出現異常,可現在偏偏發生了空間轉移這樣的怪事,到底是什麼原因呢?

    地上的師暮夏突然“嚶嚀”一聲,睜眼醒來。

    “這里是?”

    “我也想知道。”

    風照原聳聳肩︰“也許是非洲的某個沙漠,也許是亞洲的羅布泊,又或許是在中東。”

    師暮夏美目中露出一絲驚異的神色,看了看四周,眉頭微蹙,顯然在思考目前的處境。

    “在這個鬼地方,我們沒必要再互相斗下去了吧?”

    風照原嘲弄地道。

    師暮夏平靜地望著風照原,沉吟道︰“當務之急,我們必需先走出這片沙漠。”

    還算你明白點事理。

    風照原心中嘀咕,無論兩人是否依然處在敵對的關系,但面對一望無際的神秘沙海,只有暫時攜手合作,才可能有脫困的機會。





第四冊 第十五章 奇異旅伴

    走到第五天,前方依然是荒蕪的沙漠。

    正午的天空刺眼而灼熱,沙漠被曬得又白又亮,仿佛要冒出煙來。零星錯落的仙人掌搭拉著腦袋,蔫蔫地蜷縮在沙丘中,顯得無精打采。

    風照原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停下腳步,微微喘著氣。整整三天的不飲不食,縱然是鐵打的人,也經受不起。

    師暮夏的情況比起風照原更為不如,美目黯淡,紫色的長發蒙上了灰塵,雜亂無光。最要命的是喉嚨,仿佛塞了一塊滾燙的棉絮,嘶啞得說不出話來。

    在這威力無窮的殘酷大自然面前,任何的道術、秘術,都顯得如此渺小軟弱。

    風照原從懷中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是沒有任何信號,腕表也無法聯絡到安全總署。在這片沙漠中,所有的通訊裝置都失去了作用。

    “看來是走不出去了。”

    師暮夏沉默了一會,低聲道,聲音透著罕見的軟弱。

    風照原回過頭,看了一眼師暮夏。沙漠灼熱的日光令他的脈輪受益無窮,雖然又饑又渴,但精力卻得到了一定的補充,不像師暮夏那樣疲憊不堪。

    “現在還沒有必要說放棄。”

    風照原淡淡地道,走到左側的一座小沙丘上,拔出幾棵仙人掌,剔除刺,分出大半給師暮夏,自己拿著剩下的仙人掌大嚼起來。

    “這也能吃嗎?”

    師暮夏接過仙人掌,神情有些猶豫。

    “為了活命,尿也能吃。”

    風照原捉狹地道,舔了舔嘴角滲出的苦澀綠色汁液。看到仙女般的美人因為自己粗俗的話而發窘,心中不由掠過一絲報復的快感。如果不是對方執意除妖,他也不會陷入眼下的困境。

    “是我連累了你。”

    師暮夏凝視著肥厚的仙人掌,許久,最後還是將它們遞還給風照原。

    風照原一愣,隨即明白過來,不由暗自佩服對方的骨氣,知道師暮夏因為心中內疚,所以不願意接受他的幫助。

    “休息一會兒吧。”

    風照原瞥了一眼師暮夏額頭上細密的汗珠。

    “臭小子,管她干嗎?”

    千年白狐不滿地叫道。

    風照原微微一笑,盡管他和師暮夏並不是朋友,但在這片充滿死亡陰影的沙漠中,作為人類,都會升起互相扶助的同情心。這一點,是附身的老妖怪所不能理解的。

    烈日的光芒漸漸微弱,天色暗下來。

    一只土黃色的蠍子從沙地鑽出,靈巧地爬向遠處。

    師暮夏靜坐在沙丘前,以道術的方式盤膝呼吸,恢復元氣。風照原躺在離她幾米遠的沙坑里,看著夜的翅膀慢慢覆蓋住天空,繁星鑽出夜幕,眨著眼楮,在沙漠上灑下斑駁的星光。

    夜間的沙漠氣溫急轉直下,寒氣透骨,白天的火爐一下子變成了冰窖。

    還能夠堅持多久?風照原心頭掠過一絲茫然。以人類正常的生理判斷,最多只能七天不喝水。現在身處灼熱的沙漠,生理承受的期限也要打個折扣。即使以他的體力,再過三天如果還是走不出沙漠,一樣必死無疑。

    “這幾天我一直在想,為什麼奧林匹斯山會發生異變,將我們卷入這片古怪的沙漠。”

    師暮夏站起身,目光平靜。盡管神色憔悴,但她出塵的風姿依然沒有任何改變,說話有條不紊,沒有絲毫慌亂。

    風照原點點頭︰“師小姐的問題我也考慮過。”

    師暮夏接著道︰“奧林匹斯山,在希臘神話傳說中被稱作眾神居住的國度。神話傳說,未必沒有一點道理。也許在這座山上,隱藏著什麼不可知的東西。”

    風照原眼神一亮︰“你的意思是,我們之所以來到這里,和奧林匹斯山有關嗎?”

    “這只不過是我的猜想。在奧林匹斯山上,可能有一條肉眼看不見的神秘空間通道,直接連向這里。你我斗法,正好打通了這條通道,將我們送到這片沙漠。”

    風照原不由暗自佩服師暮夏的想象力,大膽想象,小心求證,是最科學的尋求真理的方法。

    “天地的奧秘真是令人嘆為觀止,能夠經歷這樣奇妙的事情,就算是死,也不覺得遺憾了。”

    師暮夏淡淡地道。

    風照原詫異地轉過頭,盯著師暮夏,後者微微一笑,如同清麗盛開的水蓮花︰“死並不可怕,對于我們學習道術的人來說,不過是陷入另一個輪回罷了。如果不能永生不滅,飛升入道,活著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純粹是封建迷信嘛,風照原暗自好笑,師暮夏這一點和老妖怪倒很相似,都渴求長生不老,其實說穿了就是怕死。

    “風先生好像是亞洲人,您是相龍唯一的弟子嗎?”

    沉思了一陣,師暮夏忽然問道。

    “我是中國人。”

    風照原反問道︰“師小姐不是亞洲人吧?”

    “我出生在希臘,在我很小的時候,跟隨父母去中國旅游。客船在渤海灣附近遭遇到罕見的大風暴,所有的游客和我父母都喪生了。我是唯一的幸還者,被海水沖到山東的蓬萊島,從此與道術結下了一段奇緣。”

    作為西方秘術的大師相龍收了東方人為弟子,而東方文明的代表道術卻傳授給了西方人。風照原和師暮夏不約而同地想到這一點,都生出一絲奇妙的感覺。

    “我們的比試,目前應該算是不分勝負吧?”

    風照原笑了笑道。

    “只要我能將你體內附身的妖狐除掉,就代表我贏了。”

    師暮夏眨了眨眼楮,側過頭,對風照原微微一笑,第一次露出小兒女般可愛動人的神情。風照原看得心中一蕩,千年白狐卻忍不住打了一個哆嗦。

    兩人又隨便閑聊了幾句,各自休憩。經過幾天的相處,雙方的關系已經不像開始時那樣敵對。

    天色逐漸發白,群星斂去。

    沙漠重新變得滾燙無比,烈日鑽出天空,肆孽烘烤,像是把一鍋鍋沸水瘋狂潑下。

    風照原和師暮夏繼續趕路,越往前走,就越是荒涼,滿目都是連綿的黃色沙海,就連仙人掌之類的植物也看不見了。

    他們似乎走偏了方向,深入到沙漠的核心。

    風照原暗暗心驚,喉嚨燥熱得仿佛要冒出火來。炎熱的風吹過,前方卷起了漫天沙塵,在火球般的太陽下飛揚著黃金般的色澤。

    沙塵紛紛揚揚地灑落,很遠的地方,幾個黑點漸漸露出沙塵。

    “是人,帳篷,還有駱駝!”

    風照原指著前方,驚喜地大叫著,渾身顫抖,似乎在剎那間恢復了力量,箭一般向前竄去。

    終于看到了生存的希望!

    最先映入眼簾的是一根造型奇異的石柱,孤獨地聳立在沙漠中,異常醒目。石柱旁有一座臨時搭起的帳篷,遠遠望去,帳篷外共有八只駱駝,每只駱駝身上都背負著厚重的牛皮水囊和干糧袋。一個滿臉皺紋,干枯瘦小的老人正在給駱駝飲水,听見急促的腳步聲詫異地回頭,看到風照原和師暮夏,臉上立刻露出驚駭的表情。

    “你,你們,你們是。”

    老人的水囊從手中滑落,臉上的表情仿佛看見鬼似的,顯得十分恐懼。

    “是你。”

    帳篷的幔布忽然掀開,走出來的人盯著風照原,手上戒指的雄鷹圖案閃動著冷冷的光。

    雪白的襯衣,黑色的領結,考究的燕尾服, 亮的皮鞋,黑與白在黃色的沙漠陽光下,顯得異常鮮亮醒目。

    “怎麼會是你?”

    風照原目瞪口呆地看著對方紅通通的臉蛋,竟然是那個在雅典街頭,槍殺鷹巢殺手的男孩。

    老人看見兩人認識,長長地松了一口氣,疑惑地對男孩道︰“鷹先生,這位是您的朋友嗎?”

    “我沒有朋友。”

    男孩冷漠地看了一眼風照原,目光停留在師暮夏身上,閃動了幾下,似乎也被對方仙女般的姿容所驚愕。

    “原來你姓鷹啊,小弟弟,好酷的姓名。”

    風照原厚著臉皮攀關系,緊緊地盯著駱駝上鼓鼓的水囊,目射奇光,喉頭聳動。

    “小弟弟?”

    老人看了看男孩,又看了看風照原,滿臉困惑︰“你們怎麼會來到這里?”

    “我們在奧林匹斯山上閑逛,莫名其妙就被送到這個鬼地方了。”

    風照原強忍住焦灼的口渴,暗道對方為什麼這麼不識趣,還不快點將水送上,難道還要老子開口乞討嗎。

    老人忍不住驚叫起來︰“難道你們也發現了奧林匹斯山的秘密?”

    風照原和師暮夏對視一眼,奧林匹斯山的秘密?難道這座山真的有古怪?

    “我想你們並不知道奧林匹斯山的秘密。”

    男孩語氣平淡,卻讓人感覺到一種貴族帝王般的傲慢︰“兩位是誤闖進來的吧。”

    “奧林匹斯山的秘密,不就是有一條神秘通道可以直達這里的沙漠嘛。”

    風照原試探著道,眼角余光瞥見老人的臉色變了一變。

    “你們還知道多少?”

    老人猶豫了一下,十指不自覺地緊張扭曲在一起。

    “比你們知道得少一點。”

    見到對方全然不懂國際人道主義精神,風照原終于不耐煩地伸出手,摘下駱駝上的兩只水囊,也不問對方願不願意,一只扔給師暮夏,自己拔開另一只水囊的木塞,仰起頭大口暢飲起來。

    清冽的水流入喉中,說不出的甘甜滑潤,風照原全身的毛孔在瞬間快意地舒張開來。

    老人顯然弄不清鷹眼與風照原的關系,躊躇地看著男孩。後者面無表情,也不阻止風照原的舉動。倒是師暮夏拿著水囊,猶豫著不知是否該飲用。

    一口氣將牛皮水囊的水全部喝光,風照原遐意地抹了一把嘴,不客氣地道︰“肚子餓壞了,有什麼吃的嗎?”

    “給他食物。”

    男孩沉默半晌,突然對等待自己決定的老人道︰“這個人本領還過得去,多個幫手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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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十六章 天工家族

    將生面餅埋在滾燙的沙層下,幾分鐘便傳出烤熟的香氣。風照原扒開黃沙,取出金黃色的麥餅,涂上甘甜的蜂蜜,大口咀嚼起來。

    經過幾天的饑渴煎熬,現在風照原和師暮夏仿佛從地獄一下子飛到了天堂。

    “這里究竟是什麼地方?”

    師暮夏輕輕咬了一口麥餅,問道。

    “玩偶國度。”

    老人顫聲道,打了個哆嗦,岩石般粗糙的臉上露出恐懼的神色。

    風照原微微一愣,老人盯著風照原,慢慢地道︰“風先生,你猜我今年有幾歲?”

    “六十多歲了吧。”

    風照原猶豫地道。

    老人苦澀地一笑︰“我今年剛滿三十九歲。”

    “什麼?”

    風照原和師暮夏異口同聲地叫道,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他的確只有三十九歲。”

    男孩冷冷地道︰“半個月前,當他來鷹巢找我的時候,連我也不敢相信。”

    望著風照原狐疑的眼神,男孩傲然道︰“我就是鷹巢的主人,全球職業殺手排名第一的鷹眼。”

    風照原大跌眼鏡,世界最可怕的殺手組織鷹巢,它的主人竟然是個孩子!

    老人恭敬地對鷹眼道︰“幸好您還記得我。”

    “雖然二十年前見過你,但要不是你出示了昔日的信物,對從前的事情又對答如流的話,我是無論如何也認不出你了。”

    鷹眼淡淡地道。

    風照原身軀一震,驚叫道︰“二十年前?你這個年紀,怎麼可能二十年前見過他?”

    “我今年五十了,小弟弟。”

    鷹眼的嘴角露出一絲冷酷的笑意。

    風照原的嘴里就像突然被塞入了一只臭襪子,五十歲?這個看上去像兒童的鷹眼竟然有五十歲?怪胎啊!

    老人對鷹眼道︰“二十年了,您一點都沒有變,感謝您還記得過去對我們天工家族的承諾。”

    風照原吃驚地看著老人︰“天工家族?你來自三大神秘家族之一的天工家族?”

    “天工家族。”

    老人淒慘地笑了一聲,喃喃地道︰“現在的天工家族,早就名存實亡,成為玩偶國度的奴隸了。”

    風照原迷惑不解地看著老人,鷹眼對老人點點頭︰“把你的故事告訴他們。這一次雖然接下你的生意,但我也沒有成功的把握。如果有他們幫助,也許還有希望。”

    風照原心中一凜,鷹眼的身份是職業殺手,老人請他的目的不言而喻。可對方究竟是什麼厲害的角色,竟然連世界第一職業殺手也毫無把握?

    “可怕的噩夢要從十三年前說起。”

    老人眼神迷離,語聲仿佛是一個空空蕩蕩的游魂,飄蕩在酷熱的沙漠中。

    “十三年前,我還是一個俊美的青年,跟隨家族四處漂泊,足跡遍布世界的每一個角落。

    天工家族是歷史上最偉大的建築師,埃及的金字塔,中國的長城,巴比倫王國的空中花園,希臘愛琴海羅得島的太陽神巨像,都有我們家族先人們的心血。”

    鷹眼淡淡地道︰“還有你們為我建造的鷹巢,也堪稱杰作。”

    風照原驚訝地插嘴道︰“建造中國的萬里長城你們也參與了嗎?”

    老人點點頭︰“家族的日志上都有記載,關于萬里長城,是由一位叫做孟姜女的先人口授下來的。”

    師暮夏露出不解的神色︰“照這樣說,你們家族並不是純粹以血緣為紐帶,否則怎麼會世界各地都有你們的族人呢?”

    “並不完全如此。”

    老人解釋道︰“天工家族的先人們,最初只是一些建築愛好者。大家不分種族和地區,為了對建築的一份熱愛而聚在一起。後來,先人們彼此通婚,才有了天工家族這個稱呼。我們家族中既有亞洲人、非洲人和中東人的血統,還有一些印第安人。後來因為建造了舉世聞名的荷蘭圍海大堤,世人才誤將我們當作是歐洲的神秘家族。”

    原來是混血家族大雜燴啊。風照原仔細端詳著對方,混血兒大多相貌漂亮,可這個老頭卻不敢恭維,三十九歲的年紀老邁到這個地步,實在是匪夷所思。

    老人長嘆了一口氣,頹然地搖搖頭,家族光輝的歷史似乎令他更為傷感︰“十三年前,我們家族的族長收到了一封神秘的邀請信,率領全族,來到了奧林匹斯山。”

    “是什麼樣的邀請信,竟然令你們全族出動?”

    風照原好奇地問。

    “我也不清楚信的內容,只看見族長收到這封信時,臉色慘白得就像是一個死人。”

    老人的雙手微微地顫抖起來︰“到達奧林匹斯山那天,恰好是夜晚。四周靜悄悄的,一片漆黑,伸手不見五指。在奧林匹斯山的最高峰,族長找到了一根形狀奇異的石柱,上面刻滿神秘的文字與符號,似乎是史前文明的遺跡。族長讓我們每一個人伸出雙手貼住石柱,閉上眼楮,什麼也不用想。”

    風照原和師暮夏面面相覷,想到一大群人深夜爬上奧林匹斯山頂,圍著石柱,都覺得有種說不出來的詭異。

    老人續道︰“我一時好奇,悄悄地睜開眼楮,發現天空突然出現了一輪滿月。說實話,我從來也沒有見過這麼詭異的月亮,仿佛是一個不屬于這個世間的異物。淒冶的月光像濃霧般地射下,顯得蒼白而妖異。一眼望去,族中的每一個人仿佛都溶化在月光下,散成絲絲縷縷。就在這一剎那間,我們被吸入了石柱。下一秒再睜開眼,已經身在荒涼的沙漠里。”

    “難道就是這根石柱?”

    風照原駭然轉頭,望著帳篷外的奇特石柱,老人緩緩地點點頭︰“跟它一模一樣。”

    眾人的心里同時生出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風照原深深地吸了口氣,突然想起,在他到達奧林匹斯山的那天,正好也是滿月!

    “後來呢?”

    師暮夏追問道。

    老人正要回答,忽然渾身像觸了電般地一震,猛地抬起頭,望著逐漸黯淡的天空。

    一片片的雪花從空中飄然降落,晶瑩雪白,如同紛紛揚揚的羽毛,又好像大朵大朵的白雲,發出瑟瑟的微音。

    風照原瞠目結舌,真是活見鬼了!這麼炎熱的沙漠,竟然下起了鵝毛大雪。

    “終于等到了,等到了!”

    老人跳起來,雙手瘋狂地舞動,眼中暴射出駭人的光芒,淒厲的叫聲回蕩在四周,听得人心里發毛。

    大雪飛揚,天空一片漆黑,閃耀著絢麗的白光。整座沙漠波濤般地起伏,天旋地轉。一棵棵五彩繽紛的植物鑽出沙地,黃沙不斷沉下去,無數奇異的景物出現在視野里,夢幻般地閃爍著。

    風照原覺得時間停住了,又或者說以另一種他所不能理解的方式運行著。斗轉星移,日出日落,時空悄悄地變化,天地間已是白茫茫、亮燦燦的一片。

    沙漠奇跡般地消失了。

    石柱也不見了,一個極深的洞穴出現在石柱原來的位置。向洞穴內望去,一道長長的冰雪階梯不斷向下伸展,雪亮的寒光在階梯上閃耀,難以看到盡頭。

    風照原和師暮夏面面相覷,不敢相信自己的眼楮。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完全超越了常理。風照原用力扭了一下大腿,懷疑是在做夢。

    鷹眼望著老人,雙目中凌厲的光芒一閃而逝︰“不可思議,沒想到你所說的,竟然都是真的。”

    老人撲通一聲跪倒在鷹眼的腳下,嘶聲道︰“希望鷹先生能夠拯救我們天公家族。”

    風照原仔細察看洞穴,看來老人和鷹眼在這里搭建帳篷,為的就是等待它的出現。

    “我是個殺手,不會救人。”

    鷹眼隻果般的臉蛋上神情比冰雪還要冷酷︰“我只會殺人,殺你委托我殺的人。”

    “十三年前,難道你們的族人也遇上了今天這一幕,然後?”

    師暮夏緊緊地盯著洞穴,忽然問道。

    老人點點頭,慢慢地走到洞穴前︰“那一天,我們全族的人就沿著這條階梯往下走,一步一步,走向那個可怕的地方。”






第四冊 第十七章 玩偶國度

    一步一步,眾人沿著冰雪階梯向下走去。

    洞穴深不可測,腳下的階梯泛著白光,透出嗖嗖的寒意。

    天工家族的失蹤雖然和風照原並沒有關系,但一來他心里覺得非常好奇,想探個究竟。二來又吃又喝別人的東西,不幫忙也說不過去。

    沉重的腳步聲回蕩在階梯上,一步一步,老人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風照原抬起頭,上空已經一片黑暗。

    往下的路似乎沒有盡頭。

    風照原低聲問道︰“我們去那里,是要刺殺囚禁天工家族的人嗎?”

    “沒錯。”

    鷹眼森然回答︰“據說是一個擁有無窮力量的女人,一個近乎于妖魔般的女人。”

    “妖魔?”

    師暮夏美目閃亮,風照原苦笑一聲,知道她的除妖怪癖又上來了。

    老人臉色發青,鷹眼的話勾起了他恐怖的回憶。腳步禁不住哆嗦起來,似乎隨時都會摔倒。

    風照原暗暗心驚,到底是什麼樣的魔女,竟然會讓老人恐懼到這個地步?

    不知走了多久,眼前霍然開朗,階梯已經到了盡頭。

    一個無比奇異的世界映入風照原的視線。

    前方火光熊熊,無數根陡峭粗壯的石柱縱橫交錯,噴射出熾熱的岩漿,流淌成一片紅色的海洋。

    老人停下腳步,神色緊張地盯著火海。過了一會兒,岩漿開始顫動起來,一串串的泡沫嘟嘟地冒起,像是一鍋煮沸的熱粥,劇烈翻滾。

    一個暗赤色的軀體緩緩鑽出,先是巨大的頭顱,接著是蛇一般細長的頸,最後是水桶般粗壯,布滿鱗甲的四肢。隆隆的吼聲從怪物的口中發出,撕扯著風照原的耳膜,驚心動魄地回蕩在四周。

    師暮夏清叱一聲,左手已經捻出道訣。

    “大家不要動。”

    老人擺手阻止道︰“這個怪物不會傷人。”

    怪物閃閃發光的眼楮瞪著眾人,過了一會兒,倏地吐出長長的舌頭,猶如一道拱橋,一直伸到眾人的腳邊。

    老人率先走上了怪物的舌頭︰“它可以帶領我們越過這片岩漿的海洋,各位不用擔心。”

    怪物的舌頭又厚又軟,布滿黏液,寬大得就像是一艘船,可以供近百個人同時站在上面。鷹眼隨後跟上,風照原和師暮夏對視一眼,也小心翼翼地踩上了血紅色的舌頭。

    怪物轉過身,四肢劃動,向岩漿海洋的另一頭游去。

    說來也奇怪,盡管四周熱得就像煉鋼的火爐,但怪物的舌頭卻異常陰寒。站在上面,風照原只覺得渾身清涼,絲毫不覺得有任何熱意。

    一片綠色的叢林在前方徐徐展開。

    怪物在岩漿海洋的邊緣停下,舌頭一抖,將風照原等人送到叢林前,隨後卷起舌頭,懶洋洋地吼了一聲,掉過頭,重新鑽入沸騰的岩漿中。

    “剛才我真有點擔心。”

    風照原望著消失在火海里的怪物,聳了聳肩。

    “擔心什麼?”

    師暮夏問道。

    “要是怪物的舌頭向里一卷,我們都要被它吞到肚子里去了。”

    風照原笑嘻嘻地道,他看見其他人個個神色嚴肅,所以故意胡扯幾句,目的是讓大家放輕松一些。

    “地球上怎麼會有這樣的怪物?”

    鷹眼自言自語地道。

    “也許是史前怪獸吧。在出現人類之前,地球上究竟有過多少物種,恐怕沒有人可以說得清楚。”

    風照原深有體會地道,在安全總署的虛擬世界里,他也見過不少神話傳說中才有的怪獸。

    跟著老人,眾人向叢林走去。

    沿著唯一的小徑穿行在叢林里,每一個人都覺得心驚膽顫。

    整座叢林都在動,各種形狀妖異的植物互相吞噬,瘋狂撕咬。長著黑色鋸齒樹干的大樹,刺蝟般的荊棘,還有顏色鮮紅的藤蔓,它的頂端有一個張開的血盆大口,不斷滴著唾液。這些植物如果不是植根在泥土中,簡直就會被當作一群怪獸。

    師暮夏眉頭微蹙,泛起想嘔吐的感覺。

    所幸這些植物並不攻擊人類,好不容易穿過這片樹林,眾人的臉色個個蒼白如紙,風照原忍不住道︰“種這些植物的人,一定是個超級變態狂!”

    “還不一定是個人。”

    鷹眼面色冷峻,目光緊緊地盯著前方。

    薄薄的雲霧繚繞中,一座雄偉的城鎮若隱若現。

    老人喉頭咕咚一聲,奮力向前奔去。

    眾人立刻緊緊跟上。

    這是一座奇特的城鎮,因為它所有的建築物都是用石頭砌成,個個雄偉高聳,千姿百態。五芒星形,渾圓的球形,金字塔般的三角形,無論哪一座,都與尋常見到的建築物迥然不同。

    灰色石板的街道上靜寂無聲,穿著各種卡通而夸張的服裝,臉上涂滿鮮艷油彩的人們在各種建築物里進進出出,看也不看四個闖入者,人人臉上毫無表情,就像一個個木偶。

    風照原望著一張張毫無生氣,冷漠而泛著油光的臉,倒吸一口涼氣︰“這就是你們的族人嗎?”

    “我的族人不在這里。”

    老人搖搖頭︰“不用理會這些人,他們都失去了靈魂,成為那個女魔的玩偶。”

    “失去了靈魂?”

    風照原打了個冷戰,這些人有男有女,有老有少,在街道上幽靈般地走動著,眼珠滴溜溜地轉動,顯得非常恐怖。

    鷹眼仔細審視著他們,走到其中一個人的對面,伸出手在他的眼前晃了晃,對方木然地瞪著他,毫無反應。

    這座城鎮真的就像是一個玩偶的國度。

    師暮夏冷靜地道︰“只有妖怪才能奪去人的魂魄。”

    听到師暮夏的話,風照原反而放下心來。如果真的是什麼妖怪,師暮夏的道術正巧是妖術的克星。何況在自己體內,還有一個千年修行的老妖怪做後台呢。

    “歡迎各位貴賓的光臨。”

    一個充滿魔力的女人聲音悠悠傳來,在每一個人的耳畔回響,仿佛說話的人就在他們身邊,看得見他們的一舉一動。

    老人滿臉恐懼,額頭上暴起青筋,聲嘶力竭地叫嚷道︰“就是她,就是那個妖魔!”

    眾人的目光閃電般地掠過周圍,嚴陣以待。

    “很久沒有新鮮的生命來到這里了,真是令人興奮啊。各位還等什麼,快來呀。”

    女人吃吃地笑著,聲音有種說不出的妖異與蠱惑。就在她的笑聲中,眾人不由自主地向前沖去,他們並沒有挪動腳步,但是腳下的青石板街道突然動了,就像一條機械傳輸帶,載著風照原等人,急速向前滑去。

    兩邊景物飛速倒退,前方一座無比壯觀的露天建築物,漸漸浮出眾人的視線。

    它全部用乳白色的岩石堆砌而成,每塊巨石之間整齊緊密,毫無半點縫隙。形狀就好像是一只巨型的碗,圓穹形的碗口龐大光滑,碗底略窄,向下收縮到岩石鋪就的地面,一百多根宏偉粗圓的石柱沿著它的邊沿高高撐起,似要筆直向上,沖破天空。

    在一百多根石柱旁,搭建了許多高大的腳手架,叮叮當當的敲擊聲不絕于耳。幾百個工匠站在上面,拿著錘子、鑿子正在施工,每一個人神情呆滯,外人的到來一點也沒有引起他們的注意。

    又或者說他們就像被馴服的家畜一樣,只知道機械地干活。

    老人身軀劇震,呆呆地望著腳手架上的工匠,老淚縱橫。風照原立刻明白,那些人就是傳說中的天工家族。

    轟地一聲,腳下的青石板停止了滑動。

    “歡迎來到眾神的國度。”

    建築物前,一個身材高挺的女人背對著眾人,緩緩地轉過身︰“我是天後赫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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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冊 第十八章 魔女赫拉

    天後赫拉?希臘神話傳說中的眾神之母,宙斯的老婆?

    風照原看著對面的女人,忍不住放聲大笑。難道這個擄掠了天工家族的女人,竟然是一個患有妄想癥的瘋子?

    對方的身材極為高大,顴骨很高,嘴唇豐厚,褐色的眼楮迷人而充滿侵略的野性。修長的脖頸上套著縴細的金環,兩片黃金肩甲下是寬寬的肩膀,優美而充滿女人味,和寬闊的後背渾然一體。胸脯結實有力地高高聳起,兩片弧形的薄金箔根本遮不住茁壯無比的雙峰。細長的腰肢完全裸露,露出古銅色的肌膚,像涂了橄欖油般閃閃發亮。

    “貴客在笑什麼?”

    赫拉風情萬種地一笑,腰肢扭動得就像是條水蛇。

    “我姓宙,名叫宙斯。”

    風照原挺起胸膛,一本正經地道。

    老人面色慘白,沒想到風照原竟然敢這樣調侃對方。

    赫拉緊緊盯了風照原兩眼,目光逐一掃過眾人。

    “我知道你會回來的,還替我帶來了禮物。”

    赫拉的目光最終停留在老人身上,閃動著莫測的光。

    老人禁不住渾身顫栗起來。

    “各位遠道而來,請先到我的宮殿休息吧。”

    良久,赫拉轉過身,向身後的建築物走去。

    眾人交換了個眼色,師暮夏走到風照原身後,低聲道︰“奇怪,她的身上沒有妖氣。”

    “不管她是什麼怪物,反正以我們三個人的力量,吃定她了。”

    風照原信心十足,跟在赫拉後面,不懷好意地盯著對方夸張凸出的胯部。超短的金絲鱗片裙掩不住豐隆的臀線,走動的大腿修長而豐滿,小腿上套著黃金高靴,肌肉緊繃,顯得非常堅實。

    光看外表,赫拉倒是和希臘神話中女神的形象十分符合。

    “不要著急,冷靜。”

    鷹眼走過老人身邊,不緊不慢地道,臉上依然透著冷漠。

    老人含著熱淚看了一眼腳手架上的族人,稍作猶豫,也隨即跟上。

    赫拉的宮殿顯得非常空曠,兩根古樸的石柱呈十字型巍峨聳立,石柱的前方擺放著一張寬大的石椅。石椅兩排各有幾十張長方形的桌椅,也都用巨石制成。

    “各位請坐。”

    赫拉似乎對眾人並沒有敵意,她的臉上始終帶著艷媚的笑容,每一寸肌膚,每一個表情,身體的每一個部分,都能勾起男人最原始的情欲,將身心徹底焚燒。

    見到風照原出神地盯著地上的繡花地毯,赫拉悠悠地道︰“這是用人的皮膚和筋脈織出來的地毯,還不錯吧。”

    風照原心中一凜,隨即涌上一股怒火。難怪他聞到一絲血腥氣,這個可怕的女人,竟然做出這麼慘無人道的事情。

    赫拉拍了拍手掌,十幾個僕從模樣的人端著黃金托盤走入宮殿,托盤里高高地盛放著一堆奶黃色的食物,傳來撲鼻的異香。

    風照原細看這些僕從,個個表情呆板,他們將托盤放在眾人的桌上後,便木樁般地站立不動。

    “ 當”一聲,桌上的托盤被老人猛然掃落在地。

    “這些東西絕對不能吃!”

    老人厲聲叫道。

    赫拉目光閃動,一言不發。風照原盯著托盤上的食物,只覺得香氣越來越濃烈,誘使人忍不住想好好品嘗一下。

    “這是神賞賜給你們的食物,為什麼要糟蹋呢?”

    赫拉妖媚地道,笑容看上去越來越詭秘。

    “神?難道你以為自己真的是一個神?”

    風照原苦苦抵制住食物的誘惑,霍然站起,用嘲弄的口吻道。

    “在這里我就是神。想成為宙斯嗎?我的貴客?”

    赫拉頗有興趣地盯著風照原,目光流轉,有意無意地瞥了一眼老人。後者面容抽搐,似乎想起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情。

    “我看你的大腦有點問題。”

    風照原挑釁地道,悄悄握緊了拳頭。

    “宙斯與赫拉不是你們人類自己創造出來的嗎?如果我有問題,那你們人類不是更有問題了?”

    赫拉神色自如,絲毫沒有因為風照原的話而動怒,她只是輕輕地伸出手指,在空中虛劃了幾下。

    “卜卜。”

    十多個站立的僕從腦袋同時炸開,紅白色的血漿、腦髓噴泉般地濺了出來。

    “人類的大腦到底有沒有問題,剖開來看看就知道了。”

    赫拉笑盈盈地道。

    風照原駭然變色。

    所有人的心都沉了下去。赫拉只不過手指動了幾下,那十多個僕從就莫名其妙地頭顱炸開。這樣無聲無形,近乎于妖魔般的恐怖力量,實在是聞所未聞。風照原只知道,就算是法妝卿,也未必能夠做到。

    難道在這個世界上,還有比法妝卿更可怕的人?

    師暮夏慢慢站起,手捻道訣︰“听你的口氣,似乎並不是人類?”

    “對于你們人類而言,我就是神。”

    赫拉森冷地看了一眼師暮夏。

    “那就讓我領教一下所謂神的威力吧。”

    風照原再也不耐煩與對方胡扯下去,冷哼一聲,猛虎般地沖了上去。

    一拳擊出,快似閃電,空氣中發出嘶嘶的聲音。

    赫拉一動不動地看著風照原。

    見到赫拉這樣輕敵,風照原心中暗喜,只要讓他接近,發揮搏擊的長項,就算是對方擁有超人的異能力或者秘術,也無法輕松招架。

    拳到中途,陡然縮回。風照原身形一晃,靈活地繞到赫拉身後,雙拳虛晃,下面一腿無聲無息,踢向她的腰部。

    “砰”的一聲,風照原的腿精確擊中赫拉。

    就像踢在了厚厚的牛皮上,一股驚人的力量從赫拉的腰部傳來,風照原身軀一震,像斷了線的風箏被高高拋起。

    “小心了。”

    赫拉看也不看風照原,淡淡地道。

    師暮夏神色微變,風照原的拳腳究竟有多少份量,她是最清楚的。

    “撲通”,風照原摔倒在地。

    鷹眼依然不動聲色,雖然他才是真正要殺赫拉的人,但這時反而最沉得住氣。

    “可憐的人類啊,你怎麼能和神動手呢?”

    赫拉搖搖頭,對風照原道︰“還是乖乖做我的奴僕吧。”

    一顆金丸倏地從師暮夏口中噴出。

    她見到風照原一招之內就慘敗,所以不敢輕敵。一出手,就是苦修了十年的道劍。

    金丸在空中暴漲,凝聚成一柄金光閃閃的寶劍,高高在上,劍氣滾滾,向赫拉飛速斬去。

    “這件玩具看上去倒是很有趣。”

    赫拉說著伸出手指,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奇異的圖案。

    金劍在赫拉身前陡然一停,光芒明顯黯淡,劍身蛇一般地顫動著,扭曲成一團,最後竟然慢慢分解,化作零星的碎金,叮叮當當地灑落一地。

    師暮夏臉色蒼白,這柄道劍是蓬萊島道門的至寶,據說從古到今,斬殺了無數妖魔鬼怪,現在竟然被赫拉輕松毀于一旦。

    風照原見機不妙,左手立刻結出雪鶴秘術手印,幾百只雪鶴翩翩飛出。與此同時,師暮夏雙掌擊出淡蒙蒙的紫氣,紫氣中夾雜著幾十張黃色的道術符咒。兩人一左一右,傾盡全力向赫拉發動攻擊。

    “你帶來的禮物很好玩嘛。”

    赫拉竟然偏過頭,悠閑地對一旁觀戰的老人笑了笑,手指劃動,在空中又畫出了一個詭異的圖案。

    風照原瞠目結舌,看著一只只雪鶴在空中奇跡般地被分解,消失。師暮夏的紫氣也像是一縷縷輕煙,被裊裊吹散。只有幾十張道術符咒沒有受到影響,旋舞著飛向赫拉。

    鷹眼目光閃動,突然在自己的位置上消失了。

    風照原大吼一聲,配合師暮夏的道術符咒,雙手結出封印手印,拍向赫拉。

    盯著風照原的手勢,赫拉渾身一震,眼中露出奇怪的神色,像是激動,憤怒,還有一絲絲的恐懼。

    幾十張道術符咒猛然擊在赫拉身上,爆炸成一團團火光。

    風照原的封印秘術把握機會,閃電般鎮鎖住赫拉。

    低沉的吼聲從赫拉的口中發出。

    她的臉慢慢地裂開,兩只猙獰的頭顱伸了出來,一左一右爬在寬厚的肩膀上。每只頭上都長著一根巨型的尖銳犄角,臉上布滿了密密麻麻的眼楮,眼里充滿了鮮紅色的血絲,看上去十分恐怖。

    “封印!該死的封印!”

    赫拉的兩只頭前後搖擺,惡狠狠地盯著風照原,同時發出雷鳴般的怒吼聲。

    風照原震驚地望著赫拉,對方果然不是人類!

    “五雷轟頂!”

    師暮夏左掌伸向天空,狂風大作,雷聲隆隆。

    風照原不敢怠慢,雙手再一次結出封印秘術手印。

    鷹眼的身影鬼魅般地從赫拉的背後出現,除了頭以外,他的身體各處都變成了黑洞洞的槍口,形狀各異,粗細不同,就好像幾十柄槍從他的體內鑽出。

    人體機械化秘術!

    風照原暗暗吃驚,在愛琴海孤島學習秘術的時候,相龍大師曾經提到過一種神奇的秘術,利用人體內的鐵、鋰、鉀等微量金屬元素,將肉體機械化成金屬武器。

    傳說這種秘術早就失傳,沒想到在鷹眼的身上再現。

    槍聲怒吼。

    火光呼嘯著飛向赫拉,師暮夏的天雷滾滾而落,風照原雙手拍出封印,一顆朦朧的星辰光暈流轉,凝結在半空。

    這三個人都已經是第一流的高手,三人聯手,威力驚人得可怕。

    時間突然靜止了。

    呼嘯的槍彈停滯在半途,風照原的雙掌保持結出手印的姿勢,天雷懸在赫拉的頭頂,再也無法擊下。

    整個畫面看上去異常滑稽,就好像正在放錄像的時候,突然按動了暫停鍵。

    三個人一動也不能動,如同被施了神話傳說里的定身術,只能睜著震驚的眼楮,望著赫拉。

    赫拉的雙手不停地在空中畫著圖案,兩只腦袋瘋狂搖動,無數只眼楮詭秘地一眨一眨。

    槍彈在空中慢慢溶解,天雷銷聲匿跡,封印結出的星辰化作黯淡的影子。

    時間恢復了流動。

    三人只覺得渾身一松,已經可以行動自如。

    “各位貴賓,還有什麼新的游戲嗎?”

    赫拉譏誚地道,並沒有急于對三人發動反擊。她的兩只頭顱慢慢地縮小,一直縮回到肩膀里。裂開的臉重現縫合起來,變得和原來一樣完好,看不出任何裂紋。

    鷹眼渾身上下的幾十支槍口還在對準赫拉,師暮夏手中攥滿了道術符咒,可是誰也不敢再魯莽進攻。望著赫拉容光煥發的臉,風照原的心怦怦直跳,這樣的怪物,簡直聞所未聞。

    “令時間停頓的力量。”

    千年白狐的聲音顫抖著在風照原心頭響起︰“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真正的力量麼?”

    “什麼?”

    風照原駭然叫道。






第四冊 第十九章 獵殺游戲

    “真是讓人興奮啊。”

    赫拉舔了舔豐厚的嘴唇,目光一一掃過眾人,帶著貓捉老鼠般的戲弄口吻。

    “她究竟是什麼東西?”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既不是人類,但也沒有妖氣。”

    “老妖怪,你是她的對手嗎?”

    風照原在心中焦急地問道,如果赫拉真的擁有那種傳說中的力量,這一仗根本就不用打了,他們三個必敗無疑。

    千年白狐道︰“她雖然能讓時間暫時停頓,可是看上去卻很吃力,而且在時間停頓時,她似乎只能忙于防御,無暇反擊。也就是說,即使她掌握了那種力量,層次也還很淺。”

    听老妖怪的口氣,風照原的心中萌生了一絲希望。

    “以我的妖力,逃命應該沒問題吧。”

    針對敵我雙方實力,千年白狐鄭重其事地下了結論。

    風照原當場絕倒。

    赫拉見眾人如臨大敵般地看著她,嫵媚地一笑︰“各位不用這麼緊張,你們是我的玩具,我不會急著弄死你們的。應該怎樣招待我的貴賓呢?讓我好好想想。嗯,你——”她指了指風照原︰“做我的宙斯,直到我厭倦為止。”

    “你——”

    她指著鷹眼道︰“養在地牢里,做我的寵物。還有你——”

    赫拉的目光停留在師暮夏臉上︰“女人我最討厭,就讓你變成沒有靈魂的玩偶吧。”

    “至于沒有用的廢人。”

    赫拉伸出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老人淒厲地大叫一聲,渾身抽搐,肌膚慢慢地裂開,從頭到腳,一張完整的皮被從體外剝落,露出里面鮮紅色的肌肉軀體。

    赫拉手掌揮動,那張人皮倏地飛入她的手中,老人還沒有死,痛苦地在地上打滾,像一只血紅的肉球,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

    “這張皮太老了。”

    赫拉搖搖頭,血淋淋的人皮在手中分解,融化。

    風照原憤怒得渾身發抖,他還從來沒有見過這麼殘忍的行為。師暮夏臉色發白,胃酸仿佛都要嘔了出來。

    鷹眼冷哼一聲,渾身發出急劇的“咯嚓咯嚓”聲,所有的槍支像散了架一般,眼花繚亂地拆開,重組,拼裝,在瞬間改造成一架小型的火箭炮,炮口對準了赫拉。

    “這就是你們人類所謂的秘術或者異能力吧。”

    赫拉不屑地一笑︰“血肉的軀體變成了鋼鐵,對于你們來說也許很神奇。可是對我來說,就像一加一那樣簡單可笑。”

    “你也懂人類的秘術?”

    鷹眼唯一沒有機械化的頭顱冷冷地問道。

    “秘術,不過是將固有的物質元素加以改造罷了。”

    赫拉傲慢地伸出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而神能夠做的,卻是創造!”

    轟然一聲,火箭炮猛然炸開,血光四濺,鷹眼遠遠地飛了出去。

    “知道人類和神的區別了嗎?”

    赫拉淡淡地道。

    鷹眼掙扎著爬起來,已經恢復了血肉之軀。所不同的只是全身鮮血淋淋,部分肌肉向外綻出,露出森森的骨頭。

    “你所做的並不是創造,而是毀滅。”

    風照原霍地攔在鷹眼身前,一字一頓地道,眼中閃動著凌厲的光芒。

    千年白狐沉聲道︰“我們不是它的對手。臭小子,快跑吧,以我的力量,應該可以逃出去。”

    扔下其他人嗎?

    風照原緩緩搖了搖頭,丟下別人獨自逃生,從來就不是自己的風格。

    赫拉饒有興趣地看著他︰“那怎麼樣才算得上是創造?”

    風照原完全恢復了冷靜,微微一笑︰“比如說,發明一種新奇的游戲。這種游戲,遠遠比玩偶、寵物、剝皮之類的要有意思得多。”

    “是什麼?”

    赫拉舔了舔舌頭,眼中露出了充滿血腥的興奮之色。

    “你在這里住了很多年了吧?”

    風照原話鋒一轉,看似隨意地問道。

    “很多年了。”

    赫拉妖媚地笑道︰“所以覺得很無聊,很寂寞。”

    “所以你擄掠了天工家族和其他一些人類,讓他們成為你的玩偶和奴僕。”

    “我是神,當然有權力操縱你們人類,就像你們人類擁有玩具一樣。這其實是一個很有趣的游戲,難道你不覺得嗎?”

    “原來你也離不開人類,沒有我們,你只會覺得煩悶無聊。”

    赫拉面色微變,瞳孔不自覺地收縮︰“你以為我願意呆在這里嗎?”

    “難道你本來不屬于這里?那你是從什麼地方來的?”

    風照原心中一凜,追問道。

    赫拉冷冷一笑,不再回答風照原的問題︰“你究竟想說什麼?”

    “和你玩一個新的游戲。”

    風照原笑嘻嘻地道。

    “你這個人類倒是很有膽量,與眾不同。”

    赫拉盯著風照原,似乎對他的興趣越來越濃︰“你想玩什麼游戲?”

    “在古代的歐洲,貴族中有一種新奇的狩獵游戲。他們將犯了罪的人趕入叢林里,然後像追殺動物一樣地追殺他們,從而獲得血腥的快感。我敢說,這種游戲異常刺激,一定能讓你感到深深地滿足。”

    “你的意思是,你們作為獵物,讓我來獵殺你們。”

    赫拉目光閃動。

    “是的,這比那些只知道听命于你的玩偶和奴僕要好玩得多了。”

    風照原鎮定地道。

    “想要逃跑嗎?可憐的人類。”

    赫拉吃吃地笑道。

    “考慮一下吧,否則你只不過增加三個玩偶罷了。你的玩偶已經夠多了,整天對著他們那副呆若木雞的樣子,難道不覺得厭倦嗎?”

    赫拉沉吟不語,風照原接著說道︰“游戲當然要有規則,這樣才顯得更刺激。給我們三個小時逃跑的時間,然後你開始狩獵。只要你捉到我們,無論讓我們做你的宙斯還是阿波羅,我們都會無條件地答應你。但是,如果三天之內你捉不到我們,就要把我們安全送離這里。”

    “听起來的確非常新鮮和刺激。”

    赫拉雙目中射出眩目的光澤,伸出手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風照原只覺得身體陷入了一個深不可測,緩緩蠕動的沼澤中,黏重的淤泥翻滾,不斷拽著自己往里深陷。

    “   ”,風照原腳下不受控制地向前沖去,一直沖到赫拉的身前。後者媚笑地捉住他的下巴,高聳的雙峰緊緊貼住了他的胸膛。

    “我答應你。”

    赫拉豐潤的嘴唇湊上來,在風照原的唇間深深一吻,隨後輕輕一推,將他兩側的肋骨全部震碎。

    風照原慘哼一聲,跌跌撞撞地向後退去。

    “要我陪你們玩這個游戲,總該付出一些代價,不是嗎?”

    赫拉的眼神變得寒冷無比︰“獵殺現在開始。”

    師暮夏急忙扶住了風照原,鷹眼看了一眼地上老人的尸體,面無表情。三人退出了宮殿。

    “追殺獵物之前,應該先補充一下體力。”

    望著三人遠去的背影,赫拉自言自語地道,在空中畫了一個圖案。

    “咯吱咯吱”。

    宮殿的人皮地毯慢慢掀開,岩石地磚滑動,露出下方一個深深的地牢。幾十個肥胖白嫩的人類茫然地抬起頭,神情猶如白痴一般。

    回過頭,宮殿已經消失在視線中。

    “你沒事了吧?”

    師暮夏擔憂地看著風照原。

    風照原搖搖頭,老妖怪已經替他接合了斷裂的肋骨。

    “多虧你想出這個辦法,否則我們就要成為那個女人的玩物了。”

    師暮夏心有余悸地道。

    “只是暫時脫身罷了。”

    風照原停下腳步,仔細打量周圍的地勢。前方是那些玩偶居住的城鎮,雖然穿過那里可以回到冰雪階梯,不過風照原相信,赫拉一定封鎖住了出口。後方則是赫拉的宮殿,他們當然不可能自投羅網。也就是說,只有左右兩路可以選擇。

    “左面是平原,一覽無遺,不利于躲藏。”

    師暮夏顯然和他想的一樣︰“右面好像是一大片濃密的原始叢林,我們走右面會比較好一些。”

    “就算逃到森林里,她也一樣看得見我們。”

    鷹眼冷冷打斷了師暮夏的話。

    風照原心中一沉,想起他們剛到玩偶城鎮就被赫拉發現的事。鷹眼說得沒錯,這個恐怖的女人似乎能夠觀察到這里的一舉一動。

    難道他們只能在這里坐以待斃?

    風照原焦急地看了看表,時間已經過去將近半個小時了。

    “我懷疑這里裝置了全面的監測系統。”

    鷹眼沉默了一會,開口道。

    風照原猛一拍大腿,叫道︰“你說得沒錯,赫拉再厲害,也不可能是神,沒有理由察覺得到我們所有的舉動。”

    “所以我們要先躲到監測系統無法看到的地方,再慢慢尋找藏身的地點。”

    鷹眼淡淡地道,兩條腿奇異地扭曲了幾下,發出“咯嚓咯嚓”的金屬聲。

    在師暮夏和風照原驚訝的眼神中,鷹眼的雙腿已經機械化,變成了鋼鐵的螺旋鑽,尖長的鑽頭閃著寒光,高速旋轉著刺向地面。

    泥土、岩石層層裂開,鑽頭繼續向下鑽去,很快就挖出了一個洞穴。一直鑽到離地十幾米以後,鑽頭調轉了方向,向洞穴的右面鑽去,漸漸挖出了一條地下隧道。

    風照原的眼楮亮了起來,他已經明白鷹眼的意思。

    “只好委屈一下,做一回打洞的鼴鼠了。”

    鷹眼閃身進入隧道,鑽頭繼續向前高速鑽去,忽左忽右,忽前忽後,一切都在地下進行,就算有監測系統,也無法穿過上面十幾米的岩石和土層。

    風照原會心地一笑,和師暮夏躍入洞穴,跟在鷹眼身後,在縱橫交錯的地下隧道中急速爬行。

    第四冊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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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冊 第一章 地底世界

    “咚”的一聲,不斷深入的鑽頭嘎然停止。在風照原三人潛到地底三十多米深時,前方的泥石驀地異常堅硬,再也挖掘不動。

    鷹眼露出詫異的神色,停下動作,用手抹了抹面前的泥石,沙土在鷹眼的手掌下簌簌剝落,露出里面銀白色的金屬光澤。

    “是合金之類的東西。”

    鷹眼輕輕敲擊了一下,皺眉道︰“難道地下埋藏了什麼金屬礦藏?”

    風照原剛要開口,忽然手腕上的表帶輕微抖動起來,表盤內的指針不斷亂轉,像是受到某種磁場或是電波的干擾。

    “這里真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師暮夏搖搖頭,狀若瘋子的赫拉,失去了靈魂的玩偶,地底下的金屬礦,像是一個個錯綜復雜,糾纏在一起的謎團。

    “就算是最堅硬的金剛石地表,我也能穿透。”

    鷹眼冷笑一聲,雙手也完全機械化,與雙腿形成四個鑽頭,螺旋般地高速轉動,用盡全力,硬生生地向前擠去。

    火星不斷濺出,前方的金屬層慢慢飛出碎屑,師暮夏清叱一聲,十指激射出淡淡的紫芒,配合鑽頭,全力刺去。

    “崩”的一聲,沿著紫芒,金屬層驟然裂開幾十道蛛網般的裂紋,鷹眼精神一振,鑽頭齊聲轟鳴,猛然沖向前方。

    一片刺眼的光亮迸射而出,三人忍不住閉了一下眼楮,腳下原來踩實的地方陡然落空,仿佛地層在一瞬間被抽掉,三人來不及驚呼,已經向下跌去。

    風照原吃驚地睜開眼,耳畔風聲急掠,下方深不可測,聲音隆隆,一輪龐大的金屬圓盤緩慢轉動,凸出盤面的花紋古樸而奇異,由小變大,漲滿了整個視野。

    三人高速向轉盤墜落,眼看就要摔得粉身碎骨,師暮夏清叱一聲,手捻道訣,腳下倏然生出一朵五色祥雲,將她輕輕托住。而鷹眼的左臂剎那間機械化,變成一把鋒銳的彎鉤,直插身旁的泥石中,截住了下墜的勢頭。

    “砰”的一聲,三人中只有風照原摔在了金屬盤上。

    “風照原!”

    師暮夏的驚叫被金屬盤隆隆的轉動聲淹沒,隨著轉盤不停轉動,越轉越快,金屬盤上的花紋像活物一般動了起來。

    轉盤上,風照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臭小子,醒一醒。”

    不知過了多久,風照原才听到千年白狐焦急的聲音,他睜開眼楮,發現自己安然無恙,身體正處在平躺的狀態。

    四周模模糊糊,混沌一片。他感到自己仿佛在河流中飄浮,可是既看不見波濤,也听不到任何水聲,但他偏偏有這樣的感覺,自己是在一條深不可測的長河中隨波跌宕。

    風照原竭力回想起清醒前的那一幕,在即將撞上金屬轉盤的一刻,他施展了異體同化秘術,使自己完全融入了轉盤,避免了粉身碎骨的結局。而幾乎就在同時,他突然陷入了暈眩。

    那麼自己現在,應該是在這只龐大的金屬轉盤內了?想到這里,風照原立刻結出異體同化的秘術手印,試圖脫身而出。

    怪事發生了,在風照原施展秘術之後,四周的環境竟然毫無變化,異體同化秘術,似乎突然失去了作用。

    “這里非常古怪。”

    千年白狐幽幽地道︰“你昏迷了半個多小時,早就超過了異體同化秘術的時效,理應自動脫離金屬盤。可是現在,你偏偏還在它的里面。”

    風照原倒吸一口涼氣,立刻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他竟然被活生生地困在了金屬轉盤內,無法脫身。

    也許這倒是一件好事,至少暫時逃過了赫拉的獵殺。風照原苦笑一聲,想起師暮夏和鷹眼,自語道︰“不知道他們兩個現在怎麼樣了?”

    千年白狐冷笑一聲︰“何必還要管他們?剛才你們三個同時摔落,千鈞一發之際,他們只知道救自己,可曾留心你的安危?要不是你會異體同化秘術,早就粉身碎骨了。”

    風照原默然無語,過了片刻,低聲道︰“在那種危急關頭,他們最先想到自己,也是很正常的反應。”

    “所以人類是很自私的生物,其實大多數人和赫拉的玩偶並沒有什麼分別,他們的靈魂,早就被各種欲望吞噬了。”

    千年白狐感慨地道。

    風照原心中一陣恍惚︰“人類,與玩偶沒有區別?”

    千年白狐長長嘆息了一聲,不再說話,四周恢復了寂靜,風照原的身體依然向前飄蕩,無止無盡,在一條看不見的長河中飄蕩。

    風照原沉吟了一會,道︰“佛教中,有關于須彌納于芥子的說法。一粒沙,蘊藏了一個世界。在這個金屬盤中,難道也蘊藏了一個奇妙的世界嗎?”

    千年白狐道︰“困在這里也不是辦法,不如放出妖火察看一下。”

    風照原點點頭,體內脈輪摩擦,一點乳白色的螢火從鼻孔中倏地噴出。

    四周猛然震蕩,妖火仿佛一根投入炸藥桶的火柴,整個空間在剎那間狂潮洶涌。

    千年白狐驚叫一聲︰“小心,這里充滿了某種不可知的力量。”

    風照原還沒來得及開口,一個看不見的巨浪將他高高拋起,再落下時,似乎置身在一個漩渦中,周圍氣流亂竄,壓力陡增,而他的身體卻輕飄飄的,任憑擺布,使不出絲毫力氣去抗拒。

    風照原甚至連張嘴叫喊的力量也消失了。

    隱隱的紅光在眼前亮起,在紅光中,風照原看見了一座島,島上森林茂密,花果累累,隱約還有富麗堂皇的宮殿和廟宇錯落其中。紅光越來越亮,那是一道道岩漿,從島上呼嘯的火山口噴射而出。

    風照原驚訝地睜大了眼楮,一時分不清眼前的是幻覺還是實像。

    濃煙滾滾,岩漿火海般地蔓延,島上無數穿著古代袍服的人四處哭喊,奔逃,廟宇坍塌,小島一點點沉了下去,被岩漿和四周洶涌的海水吞沒。

    一股詭異的感覺涌上風照原心頭,自古以來,世界最著名的文明之謎,莫過于消失的島國亞特蘭堤斯。古希臘哲學家柏拉圖描繪了它的存在,但後人找尋了兩千多年,卻始終無法找到。曾經繁華富麗的島國,傳說一夜之間,在大西洋中神秘地失蹤了。

    而這幅畫面,卻像極了柏拉圖所描述的亞特蘭堤斯!不等他深思,又一個看不見的巨浪沖起,將他卷入了另一個漩渦。

    黃色,無邊無際的黃色,慢慢浮出風照原的視野。

    一座雄偉的金字塔聳立在黃色的沙海中,塔底跪倒了無數人,如同虔誠的奴僕,匍匐在不可一世的巨人腳下。風照原看見,在金字塔的塔尖上,佇立著一個奇怪的人類,他高舉雙手,耀眼的陽光照在掌心上,一只奇怪的石瓶閃著的夢幻的光。

    風照原驚呼一聲,金字塔尖上的那個人,頭顱慢慢裂開,似乎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正從里面鑽出。在這一剎那,風照原突然想到了赫拉,想到了她裂開的頭顱。

    眼前一黑,風照原又陷入了下一個漩渦。

    異象不斷紛呈,風照原不由自主地被巨浪拋起、落下,一幅幅神奇的畫面出現在視線中——洞穴中的猿人,荒漠的古城遺跡,不斷接近的月球——,風照原來不及思考,只能震撼,震撼在奇異的景象中,完全身臨其境。

    最後一幅畫面,是從雲層中落下的黑  物體,它投入一座繁華的城市中,火光沖天,黑色的蘑菇雲慢慢升空,城市化作了廢墟,尸橫遍野,血流成河。

    “廣島!”

    風照原在心中狂喊,這一幅畫面再熟悉不過,根本就是第二次世界大戰中,美國在日本的廣島市投擲原子彈的情景。

    畫面終于消失,翻騰的長河恢復了平靜,妖火忽明忽滅,慢慢飄回風照原的鼻孔內。

    千年白狐驚異地叫道︰“到底發生了什麼?”

    風照原喘著粗氣,渾身被汗水濕透。盡管他剛才只是處在一個看客的角度,但肉體、精神卻覺得十分疲勞,而疲憊中,又有一種說不來的舒服、遐意,就像激烈性愛之後的滿足狀態。

    “我好像明白了。”

    風照原喃喃地道,心中涌起“彈指千年”的玄妙感覺,他仿佛在極短的時間內,經歷了一次漫長的旅程——從遠古到現代,人類歷史的進程化作具體的景象,電閃而過。

    “明白了什麼?”

    千年白狐焦急地問,它在風照原體內感同身受,一樣被奇景震撼得心潮澎湃。

    風照原的眼楮閃著光,一字一頓地道︰“這些畫面,是人類幾千年的文明史。而我們,正在一條神秘的時間長河中漂泊。”

    話音剛落,轟然一聲巨響,四周倏地光亮,環境迥然改變!

    身下轉盤隆隆響動,風照原伏臥在金屬轉盤上,光亮從四周凸出的花紋上射出,照亮了他驚異的臉。

    他竟然奇跡般地脫身而出。

    “我的天啊!”

    千年白狐驚叫一聲,立刻明白,正因為風照原意識到身處時間長河中,他才會脫困而出。就像人在做夢的時候,突然發覺是一個夢,便會自然驚醒。

    風照原爬起身,凝視著金屬轉盤,許久沒有說話。轉盤上面的每一輪花紋圖案,是否都代表了一幅人類文明的畫面?金屬盤悠悠地轉動,是否就是流逝的時間?

    似水光陰,生命只是水中的倒影。當那些輝煌的歷史高牆蕩然無存,當那些我們曾經以為不會改變的東西在水中被遺忘,又有什麼,能永遠停留在時間長河中?

    少年默默佇立,雙目射出異樣的光彩。永恆!在風照原的心中,第一次生出追求永恆,追求天道的渴望。

    沉吟許久,等他回過神察看時間時,卻突然發現,手腕上的表消失得無影無蹤。

    難道融化在時間長河中了嗎?風照原心頭一震,他的腕表是安全總署特別設置,內藏烈性炸彈,一旦私自解開手表必然引爆。可是現在,它卻神奇地消失了。

    手表是記錄時間的標志,是否正因為如此,它才會融化在時間長河中?

    腳下的金屬轉盤依然隆隆轉動,許久,風照原沉聲道︰“現在沒時間想那麼多,接下來,我們必需逃過赫拉的獵殺。”

    千年白狐怪叫一聲︰“臭小子,你的體質好像有些不同了。”

    風照原訝然道︰“你這話什麼意思?”

    千年白狐沉默了片刻,道︰“我也說不上來,但我感覺你整個人和從前有些不同,例如你的呼吸,輕柔得幾乎听不見,體內血液流動的速度,也大大減慢,甚至連正常的新陳代謝,都好像處于靜止的狀態。”

    風照原心中一動,難道這也是因為自己經歷了時間長河,而發生的變化?

    “不管如何,先離開這里再說。”

    風照原察看了四周,上方三米處,有一條向內延伸的隧道,應該是鷹眼他們離開時挖掘的。風照原足尖點地,用力一躍,雙手恰好攀住了隧道口,翻身而上。

    前方黑  的一片,沒有絲毫光亮,鷹眼和師暮夏早已不知所蹤。

    風照原迅速爬行在隧道中,他不清楚另兩人是否已經落在了赫拉手中,現在他能做的,只是盡量拖延時間。

    隧道猶如迷宮般縱橫交錯,不時分開幾條岔路,風照原暗自贊嘆鷹眼的機智,這樣一來,就算赫拉找到了這里,也因為隧道的通路繁多,而難以識破他們逃走的方向。

    風照原深深吸了一口氣,經過相龍大師的訓練,他的五感練得敏銳無比,很快就嗅到了泥石中一絲淡淡的幽香,如果所料不差,應該是師暮夏身上少女的體香。

    千年白狐忽然道︰“你準備跟著他們的蹤跡走嗎?如果他們已經落在赫拉的手中,那你豈不是自投羅網?”

    風照原微微一愣,不由停下了來。眼前的隧道,也許正是通向了危險之路,如果留在原地,可能更好。但從另一方面來說,赫拉隨時可能找到這里,來個甕中捉鱉。

    他必需做出選擇,雖然這種選擇近乎于賭博。

    他賭上的是自己一生的自由。

    “如果鷹眼和師暮夏已經落在赫拉的手里,那麼,赫拉應該早就檢查過地下隧道,而不會守株待兔地等在隧道出口。畢竟,干耗時間對她不利。”

    風照原沉思片刻,冷靜地分析道︰“所以,如果赫拉抓住了他們,那麼這一條隧道反而是最安全的。如果他們沒有被擒,說明赫拉還沒有發現這條隧道,又何必擔心?”

    定下結論,風照原毫不猶豫地向前爬去。

    隧道在地下蜿蜒了幾公里以後,突然斜斜向上,方向直指西北面。風照原略一沉思,恍然道︰“鷹眼好大的膽子,他們竟然選擇了返回赫拉的宮殿。”

    最危險的地方,也許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即使以赫拉的神通廣大,恐怕也難以預料到鷹眼他們的逃亡路徑。想到這里,風照原精神一振,迅速向前竄去。

    光亮從頭頂上方透了出來。

    風照原靜靜地潛伏在原地,等了一會,確定上方毫無異動,才輕巧躍出隧道。

    隧道外是一間幽暗的石室,沒有光亮和聲音。左角是寬大的石床,上面鋪著絢麗的人皮毯。除此之外,石室內空無一物。

    風照原幾乎可以確定,這里是赫拉的臥室,而鷹眼和師暮夏在臥室逗留一段時間後,又離開了。他們可能意識到,只有不斷變換位置,才能逃脫赫拉的獵殺。

    悄悄推開臥室的門,外面是赫拉寬廣的宮殿。殿內靜悄悄的,籠罩在一片灰暗中。風照原放慢腳步,貼著宮殿的石壁,悄無聲息地向外移動。

    宮殿外的腳手架上,傳來叮叮當當的聲響。

    這時,鷹眼和師暮夏正在燃燒的岩漿之海前,與赫拉對峙。

    “沒想到還是被你追上了。”

    鷹眼森然道,面部神經似乎也像他機械化的身體,變得僵硬。

    赫拉放聲狂笑︰“獵殺你們這些可憐的小老鼠,只要半天就足夠了。”

    師暮夏心中不由生出一絲絕望,短短幾個小時,他們就被赫拉發現,這樣可怕的怪物,人力根本無法匹敵。

    鷹眼目光一閃︰“你並沒有完全勝利,至少風照原,他已經逃了出去。”

    “不可能!你們遲早都會落入我的手中,在這里,沒有人能夠逃出我的掌握!”

    赫拉像一只母獸般地低吼,似乎被鷹眼說到了痛處。自從三人離開宮殿,她就一直準確捕捉著他們的位置,可是片刻之後,風照原離奇地消失了,仿佛一下子從她的世界中蒸發,不留半點痕跡。

    鷹眼冷冷地看著赫拉,一言不發。身旁的師暮夏手捻道訣,美目一眨不眨,五雷轟頂的道術隨時準備發動。

    赫拉慢慢地舉起手,在空中畫出了一個古怪的圖案。

    “等一等。”

    鷹眼漠然道,赫拉手勢一停,眼中閃過嘲弄的目光︰“怎麼,害怕了?”

    鷹眼深吸了一口氣︰“何必動手?我們束手就擒就是了。”

    師暮夏嬌軀一震,不能置信地看著鷹眼,後者的聲音出奇地鎮定︰“按照賭約,你必需獵殺到我們三個人,才能獲勝。現在還剩下風照原,如果三天之內你找不到他,必需遵守規則,放我們離開。”

    師暮夏重新燃起一絲希望,是的,他們還沒有輸,只要風照原逃過了獵殺,他們依然算是勝方。難怪鷹眼如此鎮定,原來他早就想到了這一點。

    所有的希望,都被寄予在了風照原身上。

    “哈哈哈!”

    赫拉得意的笑聲回蕩在四周,手掌在空中重新畫出一個圖案︰“原來你們還心存僥幸,那我就讓你們見識一下,神的力量!”

    隨著赫拉手掌劃動,一幅幅圖像慢慢從空氣中滲出,師暮夏一見之下,櫻唇血色盡褪,只覺得心頭最後一點希望,像肥皂泡般地幻滅了。

    玩偶國度的每一個角落,清清楚楚地出現在圖像中,森林、岩漿、地底、宮殿——,隨著赫拉手掌揮動,盡顯無疑。

    “邪術,邪術。”

    師暮夏絕望地閉上眼楮,心知風照原已經在劫難逃。難怪他們會輕易地被赫拉追上,眼前的怪物,就像是個偵察衛星,能夠監測到這里的每一寸土地。

    “他離開了。”

    許久,鷹眼冷漠的聲音,像一柄匕首刺入赫拉的手掌,令它情不自禁地顫抖起來。

    師暮夏心中一震,猛地睜開眼。赫拉正失魂落魄地盯著一幅幅圖像消失在空氣中,在那里面,並沒有風照原!

    “不可能的,他一定還在,一定在這里!”

    赫拉胸膛起伏,憤怒地叫道︰“出口已經被玩偶們封鎖,他逃不出去的!”

    鷹眼忍住心中的驚訝,慢條斯理地道︰“听說神是講信用的,希望你按照賭約,讓我們離開。”

    赫拉眼中厲光一閃︰“急什麼?三天之後,如果找不到他,我一定會把你們平安地送出去。”




第五冊 第二章 妖植秘術

    赫拉的宮殿前,豎起了兩根十字型的石樁。鷹眼與師暮夏被反綁在石樁上,低垂著頭,目光無神。

    雖然以他們的能力,要掙脫繩索輕而易舉。但兩人心里都很清楚,就算掙脫,他們也逃不出赫拉的魔掌,反而滿足了對方貓捉耗子的戲弄心理。

    腳手架上,天工家族依然在疲憊地忙碌著,從早到晚,沒有任何休息。偶爾有人從腳手架上失足跌下,摔成肉泥,族人們也不會看他一眼。每個人都已經麻木,在赫拉的重壓之下,他們早就失去了自我的意志,猶如一具具行尸走肉。

    赫拉負手而立,眼中厲芒閃耀。幾百個玩偶匍匐在她的腳下,像任人宰割的溫順奴隸。師暮夏看在眼里,想到自己今後也許會和他們一樣,不由心中發悸。

    鷹眼抬起頭,有氣無力地道︰“今天已經是第二天了。”

    赫拉雙眉一挑,臉上閃過暴戾之色,幾百個玩偶隨著她手掌揮動,血肉橫飛,紛紛慘叫僕倒。幾秒之內,地上已經血流成河,堆起小山般的尸體。

    風照原究竟躲在哪里?難道他真的已經逃出去了?否則為什麼始終找不到他?

    赫拉眼中的怒火掃過滿地的模糊血肉,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轉過身,面對師暮夏和鷹眼。

    師暮夏忍不住嘔吐起來,赫拉的殘暴令人發指,幾百個人類的生命對她來說,似乎只是發泄的工具。

    “我一定會找到他的。”

    盯著師暮夏,赫拉露出一絲森寒的笑容。

    “叱啦”一聲,師暮夏的衣衫被撕開,露出潔白光滑的胸脯,淡紫色的內衣,幾乎遮不住秀挺的雙峰。

    “你,你想要干什麼?”

    師暮夏顫聲道,臉上羞憤欲絕。

    赫拉漠然拍了拍手掌,兩個玩偶從宮殿內走出,他們穿著犢鼻短褲,上身赤裸,木然走到赫拉面前,跪倒在她的腳下。

    赫拉邪惡地笑了笑︰“這個女人是你們的了。”

    兩個玩偶轉過身,盯著師暮夏,喉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一步步向她逼近。

    師暮夏面如死灰。

    “真是一出刺激的游戲。”

    赫拉歇斯底里地狂笑,聲音遠遠傳了出去,在四方震耳欲聾地回蕩︰“你們人類真的有所謂的靈魂嗎?如果你的同伴只顧自己逃生,那麼他和我的這些玩偶,又有什麼不同?離開或不離開這里,又有什麼區別?”

    鷹眼面色一變,終于明白了赫拉的用意。

    兩個玩偶低吼一聲,猛然撲向師暮夏,四只粗糙的手掌撕開內衣,嬌嫩的乳房像受驚的兔子彈跳而出,粉紅色的乳頭因為恐懼,而變得堅硬。

    “住手!”

    一個聲音從高處傳了下來,像一根逼人的利箭,破空射來,撕開壓抑的空氣。腳手架上,天工家族的人群中,一個堅挺的身影慢慢走了出來。

    鷹眼抬起頭,看見了一張憤怒燃燒的臉。

    風照原!他竟然躲在了上面!

    赫拉瞠目結舌地望著風照原,望著他一步步走下腳手架。她搜查了無數個地方,獨獨忽略了這里,沒想到風照原混跡在天工家族的族人中,匿藏在了她的眼皮底下!

    “砰砰”,兩個玩偶隨著風照原的拳頭飛了出去,他脫下上衣,罩在師暮夏身上,後者默默低下頭,睫毛顫栗,一行清淚無聲從眼角滲出。

    “你終于還是出現了。”

    赫拉盯著風照原,閃動的目光中充滿了得意的神色。

    風照原臉上的憤怒之色越來越濃︰“我不是玩偶,我還有自己的靈魂。我不能看著我的同伴,遭受你的凌辱。”

    “遺憾的是,你很快就要失去自己的靈魂了,和他們一樣。”

    赫拉淡淡一哂,指了指腳手架上一個個機械的身影。

    風照原心中黯然,這兩天,他混跡在天工家族的族人中,悄悄跟他們攀談,試圖組織眾人一起對抗赫拉。可這些人毫不理睬,就像是空洞洞的軀殼,完全麻木,只知道牲畜般地埋頭干活。

    他們和那些涂滿油彩的呆滯玩偶,已經沒有太大的分別了。

    赫拉邪惡地笑了笑︰“是不是覺得有點害怕了?”

    風照原看也不看她,猛然揚起頭,手指著天工家族的族人們,厲聲道︰“兩天前,一個家族成員為了救你們,慘死在赫拉手里。他說你們不是玩偶,還沒有被赫拉奪去靈魂,所以他要救你們出去!”

    “可我看他說錯了。”

    風照原冷笑一聲,笑容中是說不出的悲哀︰“他的族人們,根本就不在乎是否會成為一個玩偶。他們眼睜睜地看著他去送死,就像看一個陌生人,看一個白費力氣的傻瓜!他們看著他死,恐怕在心里還會嘲笑他的自不量力。”

    四周一片寂靜,叮叮當當的聲音從腳手架上傳來。天工家族的族人沉默著,身軀佝僂,眼神呆滯,仿佛根本沒有听到風照原的話。

    “你們的血性呢?勇氣呢?你們還有沒自己的靈魂?”

    風照原握緊了雙拳︰“像奴隸般地活著,又有什麼意義?難道自己同胞的鮮血,只能為你們白流嗎?”

    腳手架上,叮叮咚咚的聲音忽然輕了下來。一雙雙灰蒙蒙的,沒有絲毫神采的眼楮,無聲地望著風照原。

    赫拉冷冷地道︰“你不必煽動他們,沒有用的。人就是如此脆弱的生物,當有一種絕對的力量震懾在他們面前,他們只會感到深深的恐懼,比狗還要馴服。你以為這里的玩偶,都是被我奪去靈魂的嗎?”

    “為了生存,他們自願成為我的玩具。”

    赫拉雙手一揮,兩個倒地的玩偶皮球般地滾向她的腳邊,發出一聲聲慘叫。

    “只要能活下去,他們什麼都願意做。他們願意臉上涂滿油彩,扮演木偶,像狗一樣地供我玩樂。時間長了,連他們自己也認為已經不再是人,而是一具具沒有靈魂的玩偶。”

    赫拉譏誚地道︰“除了人類自己,誰能奪走他們的靈魂?”

    “你說什麼?”

    風照原身軀狂震,不能置信地看著赫拉。

    鷹眼和師暮夏對視一眼,心中都掀起驚濤駭浪。原來這里的玩偶和天工家族一樣,並沒有失去魂魄,只是在赫拉慘無人道的折磨下,崩潰了做人的意志。

    成為玩偶,只是這些人逃避自我的扭曲心理。

    赫拉露出了一個嫵媚的笑容︰“不用驚訝,你們很快就會跟他們一樣。”

    “暫時不會,你說過的,讓我成為你的宙斯。”

    風照原忽然平靜了下來,慢慢走過去,雙手穩定地伸出,摟住了赫拉的腰。

    “在征服我之前,你不會讓我做一個麻木的玩偶,你需要新的刺激。”

    “我最喜歡征服你這樣的人類。”

    赫拉的眼中閃著光,舔著豐潤的嘴唇,像是捕捉到獵物的母豹。

    “做慣了玩偶,做人就很難了。堂堂的天工家族,最終將變成一群苟活下去的玩偶。”

    風照原仰天大笑,一把抱起赫拉,大步向宮殿內走去。

    “ 當”,幾件斧錘之類的工具從腳手架上落了下來,一些人的身影開始微微顫抖。

    師暮夏望著風照原的背影,花容慘淡。鷹眼低聲道︰“但願他不會重蹈往日的悲劇。”

    迎著師暮夏不解的眼神,鷹眼臉色陰霾︰“那個天工家族的人,就是在與赫拉做愛以後,一夜間衰老的。”

    一腳踢開石門,風照原將赫拉扔到了床上。

    赫拉吃吃一笑,揚起上半身,雙臂舒展,令兩座無比壯觀的巨峰更為突出,左腿向風照原勾起,古銅色的大腿互相摩擦,猶如絲緞般閃著光澤。

    “來吧,我會讓你享受到最大的樂趣。”

    赫拉輕輕喘息著,褐色的眼楮似乎要擠出水來。

    風照原慢慢走到她身前,目光中露出譏誚之色︰“神也有生理欲望嗎?”

    “和你們人類一樣。”

    赫拉以一個優雅的姿態,扯去了胸前兩片薄薄的金箔。她的胴體確實完美,雙乳高聳飽滿,小腹平坦,緊繃的肌膚充滿油亮的光澤。

    風照原不動聲色地道︰“你難道不但心外面的玩偶逃跑嗎?”

    “他們早已失去了反抗的勇氣。就算離開這里,你以為他們還有重新生活的能力嗎?”

    赫拉的大腿夾住了風照原的腰,誘惑地擰動︰“何況我根本不在乎,因為我已經有了新的玩偶。”

    風照原冷哼一聲,手掌在赫拉豐滿的大腿上游走︰“其實你也和玩偶一樣。”

    “為什麼?”

    赫拉呻吟著道,大腿合攏,將風照原的手掌夾緊,眉目春情蕩漾,腰肢像蛇一般顫栗。

    “因為你也沒有靈魂,你心中空虛,所以拼命地尋找樂趣,尋找刺激。”風照原跨坐在赫拉身上,揉搓著她茁壯的雙乳,語聲像針一般銳利︰“只可惜,那些玩偶只會使你感到更空虛、更麻木。你操控他們,像一個大玩偶,操控一群小玩偶。”

    赫拉的身軀突然僵硬,她面色變得凶厲可怕,死死抓住風照原的臉,十指鋼條般嵌入肌肉︰“閉嘴,否則要你的命!”

    風照原痛得幾乎要暈過去,心中卻閃過一道希望的光芒,失態的赫拉,終于暴露了她心靈空虛的弱點。自己故意用言語刺激對方,就是要打擊她的精神,既然不能在身體的力量上戰勝她,那就從精神上!

    不到最後關頭,他決不認輸放棄。

    “真的和從前不同了。”

    千年白狐默默地沉思,從金屬轉盤中脫身的風照原,身上流露的氣勢,體內的生理機制,就仿佛經歷了一場蛻變,化蛹成蝶的蛻變!

    “如果你殺了我,就失去了一個與眾不同的玩偶。那樣的話,你會感到更失落,更空虛。要想征服我,就不能靠暴力。”

    風照原咬緊牙,盯著赫拉的眼楮︰“這對你也是一種新的樂趣,不是嗎?”

    赫拉胸脯起伏,許久,手掌慢慢松開,膝蓋突然向上一頂,悶哼聲中,風照原雙手捧著小腹,從床上滾落。

    “我要慢慢地折磨你,讓你成為一具行尸走肉。”

    “我拭目以待。”

    風照原靜靜地回答道。

    當天夜里,風照原被赫拉扔入了叢林。

    黑暗中,樹影幢幢,妖異的植物互相吞噬,發出的怪聲,令人不寒而栗。

    赫拉的用意十分明顯,就是打擊風照原的意志。獨自呆在這片恐怖的叢林里,面對野蠻而血腥的植物,面對黑暗,會不由自主地產生恐懼感,使精神慢慢陷入瘋狂,甚至崩潰。

    “她恐怕想不到,我還有聊天的伙伴,否則一個人在這里,也許真的會被逼瘋。”

    風照原微微喘著氣,他身旁的一棵大樹裂開了個洞,粘稠的汁液像伸出的舌頭,將附近的蕨類植物卷入樹洞。

    “我不會跟你說話。”

    千年白狐淡淡地道︰“這是磨練你意志力的絕佳時刻,你不是說過,希望靠自己的力量去奮斗嗎?”

    風照原微微一愣,隨即心中燃燒起強烈的斗志︰“好,那我就把它當作是另一種方式的修煉。”

    盤膝而坐,凝視周圍的植物,風照原竭力保持超然的心態,摒棄雜念,像是在觀看一場與己無關的表演。

    不遠處,兩棵色彩鮮艷的藤蔓纏繞在一起,頂端的鋸齒狀果實如同血盆大口,頻頻張開,互相撕咬。而在它們的根部,一叢刺蝟般的球形野草猛然竄起,毛茸茸的尖針“唰”地抖出,緊緊裹住兩棵藤蔓。

    藤蔓在茸毛中掙扎,發出近似野獸的嚎叫聲。球形野草像妖怪般地變換形體,試圖吞噬藤蔓。激烈的拼殺中,第三者悄然潛入,一片詭異的影子慢慢朝它們逼近。那是一棵章魚般的植物,幾十根長長的觸角吞吐不定,作勢欲撲。

    詭異的植物,詭異的搏殺方式,一一展現在風照原眼前。漸漸地,他被這一幕幕奇象吸引,完全忘記了心中的恐懼。

    植物之間的搏斗,和人與人的戰斗又有什麼不同?如果能將這些植物妖異的戰斗方式,轉換成相應的秘術——,想到這里,風照原身軀一震,猛然站起身來。

    就像閃電劃過,照亮了一片嶄新的天地!

    每一棵植物的形狀、動態、搏殺的軌跡,從不同的角度閃耀而過。叢林縮小成了瞳孔中的一點,又在視野中無限發大。

    風照原似乎變成了一個瘋子,手舞足蹈,如痴如醉。他腦中時而一片空靈,時而混亂不堪,靈感像山泉般地噴涌。

    “秘術,就是打破平衡,並使物質達到新的平衡。”

    風照原撲通坐倒在地,仿佛又回到了愛琴海的孤島上,相龍大師的語聲如雷貫耳。

    雙臂伸出,風照原將手掌貼在各種植物的睫葉上,感受著它們獨特的生命力量。它們不再使他感到惡心,這些植物其實和他一樣,內部都流動著大自然的血液。它們的聲音,它們的呼吸,它們神秘的基因組合,山洪般沖擊著他,與他水乳交融!

    剎那間,風照原仿佛又回到了時間的長河中,悠悠地飄蕩。

    植物的搏殺、吞噬化作一幅幅圖畫,跌宕起伏。那是生命的火把,生命的颶風,生命的瘋狂!——一切只為了一個目的,就是在殘酷的大自然法則中,轟轟烈烈地活下去!

    長夜飛逝,一線淡青色的曙光,穿過茂密的枝葉,照在草葉尖的露珠上,反射出晶瑩的光澤。

    叢林中浮起了清涼的晨霧。

    風照原低喝一聲,左手五指忽彈忽扣,結出一個無比怪異的秘術手印。“咯吱咯吱”,隨著全身骨節爆竹般地響動,風照原的身軀不斷扭曲,變化作千奇百怪的形狀,就像叢林里妖異的植物。

    一拳擊出,出拳的角度竟然是從腋下。運行軌跡忽左忽右,異常奇詭。拳到半途驟然變形,手的骨骼、肌肉凹陷彎曲,轉換成一把巨鉗,將對面粗壯的樹干硬生生夾斷。不等大樹倒地,拳頭再次變形,像一團刺蝟,尖刺凸起,刺得樹干猶如蜂巢。

    “轟隆”一聲,半截大樹緩緩倒地,風照原的手掌在一瞬間變成柔軟的薄片,裹住樹干。粗壯的大樹在掌心不斷分解,片刻,只剩下木屑四處飛揚。

    “成功了!”

    風照原興奮得仰頭高呼,汗水順著發梢紛紛濺落,濕透衣衫。

    他終于創出了一種嶄新的秘術!

    “在這些妖異植物的基礎上,借鑒了一點鷹眼機械化秘術的原理。從而改變身體骨骼、肌肉的組合,並使運動的軌跡極富想象力。”

    千年白狐的聲音幽幽響起︰“風照原,你真是一個秘術的天才。”

    風照原微微一笑︰“看來我還得感謝赫拉呢。”

    千年白狐暗想到,這恐怕與風照原在金屬盤中改變的體質也有很大關系,何況他在跟隨相龍學習時,充分理解了秘術精義,打下扎實的基礎。

    風照原歡喜了一陣,自語道︰“剛才所創的秘術,就叫它妖植秘術吧。嗯,從前我借鑒魔音秘術自創的那一招秘術,也取個名字,叫做音舞秘術。”

    千年白狐酸溜溜地道︰“聞音而舞,這個名字倒起得不錯。”

    風照原得意地搖頭晃腦︰“老妖怪,比起文采,你是比我差遠了。”

    “OH,SHIT!”

    赫拉的冷笑聲忽然從林外傳來。

    “滋味怎麼樣啊?”

    林木齊齊向兩邊分開,赫拉天神般高大的身軀,擋住了晨暉,在草叢中投下長長的陰影。

    風照原嬉皮笑臉,走到赫拉身前,拍了拍她豐隆的臀部,贊嘆一聲︰“彈力驚人,實在是男人夢想的玩物。”

    赫拉又好氣又好笑,面色數變之後,一把拎起風照原的衣領,向林外飛馳。

    風照原也不反抗,任由對方擺布,只是雙手在赫拉全身胡亂摸索,大賺便宜,口中不時嘖嘖有聲︰“真夠勁!超級豐滿,一點也不下垂。好!的確是神,和凡人不同。”

    宮殿前,師暮夏和鷹眼仍舊被綁在石樁上。望見赫拉遠遠而來,神色古怪,胸膛起伏,顯得呼吸有些急促。而被她手臂夾住的風照原卻神采飛揚,一點看不出難受的表情。

    鷹眼淡淡地道︰“看來他還沒有和那個妖婦發生關系。”

    師暮夏低下頭,眼中閃過一絲慘然之色︰“不知道那個妖婦會怎麼折磨他。”

    “砰”的一聲,風照原被重重扔在地上。

    “怎麼,改變主意,想要和你的宙斯親熱了?”

    風照原坐起身,懶洋洋地道。

    “哼,我要讓你徹底變成一個沒有靈魂的玩偶。”

    赫拉厲聲道,左手抖出一根繩索,毒蛇般纏住風照原的腳踝,緊接著飛起一腳,將他踢上高處的石柱。

    赫拉右手在空中畫出一個圖案,繩索的另一端猶如活物,急繞石柱幾圈,將風照原頭下腳上,倒懸在石柱上。

    “我倒要看看你能忍受多久。”

    赫拉雙掌一拍,立刻有兩名健壯的男性玩偶抬出了一張石床。赫拉斜躺在床上,目光灼灼,盯著半空中的風照原。兩名玩偶替她按摩肌肉,涂滿油彩的臉就像是可笑的小丑。

    千年白狐低聲道︰“剛才為什麼不突然出手?以我的力量,完全有機會的。”

    “她雖然一路抱著我,但全身的肌肉始終緊繃,顯然有了戒備,我們未必能夠偷襲得手。”

    風照原冷靜地回答︰“我要等待最好的機會。”

    一個多小時過去了,風照原眼前開始發黑,因為被倒懸,所以全身的血液都涌向大腦,壓迫五官,令他感到頭部血液亂竄,似乎要爆炸開來。

    望著風照原漲成豬肝色的臉,赫拉眼中露出一絲興奮之色。折磨人類,能讓她享受最高程度的快感。

    石柱旁的腳手架上,天工家族正握著斧、錘施工。碎石塊不斷落下,砸在風照原身上,猶如迅疾的炮彈,痛得他緊咬牙關。

    千年白狐擔憂地道︰“臭小子,還支持得住嗎?”

    “就當作是另一場修煉吧。”

    風照原毅然道,左手悄悄結出妖植秘術手印。每當碎石砸落時,他全身的肌肉立刻向內凹陷,先化解下沖的勢頭,隨後包裹住石塊,將它們壓成碎屑。

    由于風照原動作隱秘,肌肉、骨骼的變化又十分細微,所以下方的赫拉絲毫沒有察覺。

    又一個小時過去了。

    風照原開始暈眩,嘔吐,四肢不自禁地顫抖,在空中晃來晃去。

    “受不了了吧!”

    赫拉舔著嘴唇,渾身因為刺激而抖動,她忽然抓起身旁的一個玩偶,將他捏得頭顱迸裂,鮮血狂噴。

    “向我求饒吧,跪倒在我的腳下,乞求做一個玩偶!”

    赫拉對著風照原放聲狂笑,握緊的手掌里,玩偶黃白色的腦漿從指縫擠出,送入她的口中。赫拉舔著嘴唇,鮮血汩汩流淌。

    “瘋子,她絕對是一個瘋子。”

    師暮夏臉色蒼白,顫聲道。

    風照原一聲不吭,心中叫苦不已。他的大腦再也難以承受血液的沖壓,沉重得就像是一枚熟透的果子,隨時會從頸部墜落。

    千年白狐惡作劇般地嘿嘿一笑︰“放心吧,這麼吊著死不了。蝙蝠在冬天往往倒掛在樹枝上,據說可以使心跳減慢,節省體內的能量。”

    風照原翻了翻白眼,已經無力再和老妖怪斗嘴。昨夜耗費了大量的精力自創秘術,再加上幾天沒有進食,身體越來越虛弱。

    自己究竟還能堅持多久?

    微風吹過,連風也變得很沉重。下方,赫拉獰笑的臉漸漸模糊。不知過了多久,風照原腦中“轟”的一聲,終于昏眩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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