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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天地戰魂 作者 : 流浪的蛤蟆 (已完成)

第二部蒼生九問 第九章補天

「朝歌?朝歌會跟妖族有什麼關係?我怎麼從未聽說?而且朝歌不是在周武王伐紂之後,已經破敗了麼?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亢明玉滿腹疑問,但是方赤夜聽而不聞。本來一項整潔的衣衫,因為剛才坐在地上沾了些許泥土,但是方赤夜全然不顧。喃喃說道:「這世界本來無人妖之分,你見過人首蛇身的女人麼?你聽說過有四張臉孔的帝王麼?你聽說有半人半犬的大賢麼?」

亢明玉本想說沒有看到過,心中納悶方赤夜是不是瘋了。但是腦海中驀然靈光一現,突然驚的手腳冰涼。「人首蛇身,不就是造人補天的大神女媧!傳說中遠古的神帝黃帝,不是號稱四面,顧視八方!而半人半犬的不正是伏羲!」

本來這些遠古的神話,亢明玉從未有過懷疑,被方赤夜這般提醒,他脫口而出,說道:「這些遠古的大神難道都是妖族不成。」

方赤夜情緒漸漸平復,換了本來玩世不恭的笑容,說道:「上古之時,哪有神族,妖族,人族之分。那時雖有爭端,但是卻極少有人會注意到自己跟別人的不同。那時幾乎人人都算的上異類,每個人的樣貌都是非同一般,也就說不上種族之別。直到了人族興起,才有了這些妖族,神族的說法。」

「妖族雖然力量強大,但是往往千萬年修煉才能擁有不凡智慧,遠不及人族十數年寒暑就能洞徹智慧。當年的妖族接連幾場大戰,死了無數的絕世強人,人口銳減。人族藉機而起。等我妖族回味過來已經來不及了。為了避免雙方大戰,妖族的女媧大神用無邊神力開出一個通向另外一個世界的通道,並且我妖族之王黃帝,首先率領無數妖族勇士,前往異界探險。」

隨著方赤夜娓娓而談,亢明玉驚的目瞪口呆。眼見傳說中的千古聖賢,一個個淪落妖族,亢明玉卻不知該怎麼反駁好。

方赤夜顯然沒注意到亢明玉心情,依舊沉浸在對往事的回憶中。

「黃帝走了之後,我妖族的統治地位便慢慢衰落。人族出了幾個不世聖賢,堯舜、大禹,后羿,終於慢慢的讓人族成為了這個世界的主宰。商湯是最後一個妖族所建立的國家。直到周王崛起,黃帝才傳回來異界的消息。我們妖族便從此放棄了跟人族的爭鬥,和當時人族的幾個深明天地奧妙的至人達成協議。進行了封神計劃。」

亢明玉撲通一聲栽倒在地上,半晌才呻吟的爬起來說道:「方老哥,你不是頭腦游有些不清不楚了吧。這種言論我簡直聞所未聞。不知你又是從哪裡聽來的。」

方赤夜傲然挺立,說道:「當年我亦曾為此事奔走,眼看我妖族帶契家口破碎虛空而遷移。又怎麼會知道的不清楚。」

亢明玉聞言吃了一驚,心道:「難道這廝已經瘋上千年之久?前幾日倒是裝得好像,我都被瞞過了。虧我還聽他建議,居然放任呂布去奪去湖廣各地的兵權。」

想到自己的糊塗,亢明玉額頭涔涔汗下。一時竟然忘了反駁。

方赤夜見亢明玉這副見了鬼的表情,哈哈哈狂笑。說道:「你不信麼?你可知為何古代傳說的大神,皆非人身,而是那般奇怪的模樣?你可知道為何人族直到黃帝,才有飛昇仙界的傳說?你有可知為什麼當年的大神現今全都不見蹤跡?你又知道麼?當年妖族諸位大神為了保護尚不肯離開的弱小妖族,和人族達成的協議就是,人類修行者到了仙人位,就不得逗留人間。免得這些人族仙人屠戮我妖族太過。現在的天劫就是這麼來得。」

亢明玉雖然聽得大大驚訝,但是心裡也不由得有幾分相信。方赤夜說的確實不無可能。

他轉念一想,不由得問道:「那這朝歌又是怎麼來到這地下的。」

「當年的計劃,我妖族當然有反對的。不過這些傢伙最後都給盡數鎮壓了。這朝歌就是封印妖魂之地。後世不知此中緣故,才會有武王伐紂之傳說。」

「這裡封印了妖魂?」亢明玉心裡聽得毛骨悚然。前些天他遇到了二十八星宿大陣下的尉繚,就已經知道這些有些年頭的妖怪,不大好打發。他現在是絕對沒有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了。

心隨念動,亢明玉一步踏上,手上碧焰陰雷橫飛,攔在方赤夜的面前。沉聲說道:「既然如此只怕我不得不先讓方兄就此長眠。免得我做錯了事情。」

方赤夜微微一愣,不由得仰天哈哈大笑,說道:「你難道怕我把這些妖魂釋放出來麼?這你倒是不必擔心,封印他們的是遠古妖族和人族中最出色的人物,他們中的任何一個,都比我的力量強橫千萬倍。」

亢明玉被方赤夜覷破心中所想,不由得臉上一紅。不過他去沒絲毫罷手的意思,微微低首,眼神鋒芒四射,淡淡的說道:「我怎會因方兄一句話便信了。何況方兄不是想要跟我動手很久了麼?不如我們今日就試試伸手如何?」

方赤夜臉上本來的笑容逐漸淡去,眼神中換上了灼熱的目光。一字一頓的說道:「當日尉繚居然托你照料妖族,我也想看看他有什麼本事,能永遠壓我一頭。」

亢明玉心裡驚訝,臉上便表現了出來。「你和妖聖尉繚究竟是什麼關係?我怎麼從來不知。」

方赤夜冷冷的輕吟一聲,語氣無比惆悵的說道:「 尉繚那廝胸中才學確實非我所及,不過此人也愚不可及。居然放棄遷居異界,想要留在人間擺平亂世,讓我妖族和人族永遠和睦相處。他先是助秦王一統天下,然後有發現自己做的錯了,秦始皇嬴政的暴虐讓他大失所望,轉而招了項羽這個徒兒推翻秦朝,不過最後還是沒能達成目的,讓劉邦這個流氓得了天下。」

「為此,他不但閉關千載,還特意把我也拖了下水,不然就憑廣成仙派那幾個不成材的笨蛋,也能把我封印了麼?」

亢明玉在方赤夜身上感應到的妖氣,越來越強悍。方赤夜的氣勢有如千山重巒,拔天穿雲。比之當日尉繚也毫不遜色。頓時讓亢明玉大吃一驚。

方赤夜的妖氣雖然看起來千重萬重,但是卻帶有一股子飄逸無定的味道。亢明玉瞬息之間竟然有了一種錯覺,眼前之人隱身雲霧,飄蕩茫茫,有如神龍見首不見尾,亢明玉竟然無法琢磨方赤夜的存身所在。

「你我或許會有一戰,不過不是今日。我看此戰還是壓後吧!」

方赤夜終於恢復本來的清朗聲音,亢明玉手上碧焰陰雷刀芒吞吐不定,心裡也是有些躊躇。他還想對付答鄰答裡一行,而和方赤夜一戰,只怕短時間未必能否分出勝負,再說亢明玉的勝算也最多只有三四分,這還是因為他得了十六桿星宿神幡,能助長數倍的功力。

感應到了亢明玉的猶豫不絕,方赤夜微微一笑,首先收了妖氣。亢明玉心中一定,碧焰陰雷勁也吸納回體內。兩人驀然相視一笑,一種猩猩相惜的奇異感覺油然而生。

方赤夜淡淡一笑說道:「道友若是不信這朝歌的封印究竟有多厲害,我做個驗證給你。」

方赤夜揮手輕描淡寫的一劃,一道劍氣橫掃朝歌的城門。蓬的一聲悶響,方赤夜的劍氣似乎激發了什麼力量,本來清晰的朝歌城,突然變得火雲滾滾,一股灼熱的炎流撲向了兩人。

亢明玉臉色大變,急忙招出焰空輪,略一猶豫伸手拉上了方赤夜,兩人騰空而起。搶在火雲燒身之前撲出。兩人一衝出了地窟,沖天的火焰煙柱竄起數十丈高,兩人雖然有焰空輪護身,走得又快,但是還是難免搞的灰頭土臉。這次亢明玉對方赤夜說的,被封印的妖魂絕非他能打開的話,是深信不疑。這種厲害的禁制,就算換了天界上仙也未必能破解。

馬嘉在外面正等的不耐煩,猛然見火光衝霄,駭的魂飛魄散,一團精芒如日安然無恙的站在面在,才後怕的心中亂顫。

亢明玉淡淡的把答鄰答裡一行的來歷說了,方赤夜嘿嘿一笑,慨然允諾幫他除去這幾人。不過靠木喲並不在意這個人情,沉思片刻,很奇怪的問道:「方兄的修為早夠飛昇天界,為何卻願意在人間廝混?難道也有什麼未了的心願,或者有什麼苦衷不成?」

方赤夜顧左右而言他,對亢明玉的疑問佯裝沒有聽到。搶先奔大總管府邸去了,只留下一句:「亢兄,若是慢來一步,說不定這幾人就全被小弟宰了。不如我們來比比,到底誰殺人殺的快些,總比我們真刀真槍的動手來的有滋味。」

亢明玉微微搖頭,一手攜這馬嘉,隨後跟去。





第二部蒼生九問 第十章撈月

龍月兒悄然站在酒樓,剛才的火光已經驚動了的她的感應。朝歌的禁制被引動,釋放的靈氣之強,讓這個東海妖族公主,也震驚不已。她在東海修行大成之後,跟自己的父親東海王龍布雨請辭,要來中原遊歷。偶然發現了答鄰答裡一行的身份,在父親多年的熏陶下,龍月兒對蒙人的痛恨也是一般強烈。東海艦隊多次和元朝海軍衝突,自然死傷不少,在這樣的環境下長大的龍月兒看到答鄰答裡這樣蒙古貴族,第一反映就是刺殺。

不過有夏侯絕和百里虛空保護,再加上赤牟勒等元帝座下的高手。龍月兒首次出手無功而返。而且和夏侯絕的交手中,龍月兒受傷不輕。今天她敢冒險露面,一來是當日刺殺並未以真面目出現,二來,她父親在鄂州的潛伏高手,已經和龍月兒聯絡上了。她有十足把握,一舉擊殺夏侯絕和百里虛空,讓答鄰答裡命喪黃泉。

剛才亢明玉的出現讓龍月兒心中警惕大增,但是亢明玉似乎無意插手他們事情,讓龍月兒放下心來。可是剛才的變故,又讓龍月兒再次按耐住出手的衝動。

夏侯絕和百里虛空,兩人亦非俗流,同樣感應到了庫房哪裡的地心真火。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百里虛空微微思索,說道:「我們還是先去大總管府,找張百應調一隊兵馬來保護小王爺好了!鄂州城裡似乎有些奇怪,等夏侯前輩傷勢好轉,我們還是盡早離開吧。」

夏侯絕自然沒有異議,一行人起身經過龍月兒身邊的時候,雖然驚詫與這女子的麗色,但是這些人有要務在身,也不願去多事。只不過夏侯絕還是深深的看了龍月兒一眼,心裡多少有些特別的感覺。

亢明玉拖著馬嘉,直奔大總管府,行出不遠,亢明玉就覺得有些奇怪,他把自己的徒兒拎來拎去的慣了,馬嘉多少份量,他手上有數。不過現在卻覺得馬嘉的份量重了許多。亢明玉順手一摸,心裡頗為驚訝。

「徒兒!你哪裡弄的兩個大鐵環?還套在腳上,也不嫌沉重麼?」

馬嘉一愣一摸自己的雙足,果然不知何時多了兩個鐵環,他急忙掙扎下地,看到右腳青青,左腳黑黑,兩個蛇型鐵環正盤旋在雙足上。

「這不是那對怪蛇?」

亢明玉伸手一摸,雙鐵環猛地化作兩條小蛇,反噬向亢明玉的雙手。亢明玉十指一點,赤焰劍光化成劍網頓時把兩條怪蛇連翹籠罩在內。五行上火能克金。亢明玉才不會笨到有相應的本事不使,被劍網一照,兩條連翹猛地漲大起來,馬嘉深知這兩條怪蛇的厲害,嚇得動也不敢動。

亢明玉生怕傷了徒弟,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尾火虎四桿神幡一起發揮威力,二十八星宿神幡中只有火系的四桿神幡亢明玉收集全了。果然逼人的熱流還未及身,這兩條連翹已經奮力穿出劍網,向東方逃逸。

亢明玉嘿嘿一笑,剛才他顧及弟子馬嘉,並未真個發揮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尾火虎四桿神幡的力量,不然不是連馬嘉一塊煉化了。這兩條怪蛇連翹一逃,亢明玉可就沒了顧忌,反手一招一團火雲疾如奔馬,堪堪趕上把青黑兩條怪蛇圍困在內。連翹不愧天生神物,即便面對星辰真火,依舊能奮力抵禦,四隻蛇瞳射出精芒,把火焰隔絕在外。

亢明玉急於追上方赤夜,接連急催火力。兩條怪蛇連翹漸漸支持不住,眼中的精芒亦是慢慢轉弱,急得長尾亂舞,不住的擊打火焰。不過亢明玉手上的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尾火虎四桿神幡威力無窮,哪是它們所能抗拒的,火力一加再加,很快兩條怪蛇連翹已經沒了生氣,互相盤旋在一起,簌簌哀鳴。

亢明玉得意的一笑,朗聲說道:「你們若是肯臣服,我就放了你們。若是不肯,我把你們煉化,也是一樣能鍛造武器。」

這對連翹靈性十足,對亢明玉的話心領神會。不住的點頭示意。亢明玉一招手撤了神幡火力,這會兩條連翹乖乖的不敢動彈。亢明玉的本事已經讓這兩條怪蛇心悅臣服,這種東西畢竟不比人類,還學不到狡詐欺騙,乖乖的讓亢明玉一手收入囊中,絲毫也不反抗。

亢明玉得意一笑,拉著馬嘉去追趕方赤夜了。

龍月兒看著答鄰答裡一行向總管府行去,想了一想,並未跟去,找了個空出來的位子坐了,不過片刻就聽到街上開始大亂,無數人再爭相奔走,說城西庫房失火,火焰沖天,但是被一些元軍圍住,不讓任何人靠近。

龍月兒正沉吟,一個高大的老者,悄沒聲息的坐在了她的身旁。龍月兒一抬頭驚喜的輕聲喊道:「是銅叔你來了麼?那邊出了什麼事情,這麼大的動靜?」

被稱作銅叔的老者,看著龍月兒古板的臉孔也不由得微微露出慈祥的表情。不過旋即沉聲說道:「近日來鄂州出了極大的事情,有一支兵馬潛進鄂州並且衝入了總管府,當日張百應那奸賊正在擺壽筵,湖廣的各路大員都有在場。不過事後卻變得很奇怪,總管府全無反應。而且前日還有另外一支元軍攻城,而且必闍赤這幾天大肆操練三軍,又去別處招集兵馬。我猜可能元庭內部有變,但是卻一直找不到任何蛛絲馬跡。連總管府的內應,都沒有消息了。」

龍月兒臉色數變,半晌才問道:「那麼銅叔知道剛才的火焰是什麼回事?那絕非是普通的火災那麼簡單。」

銅叔感歎道:「我潛伏此地數年,已經發覺了那裡有些不尋常,只不過一直沒機會探求究竟。不過若是月兒想要知道,我們一會不妨去拜訪魔門在此地的分舵,他們的消息應該更多一些。」

龍月兒點頭同意,正在此時,總管府傳來驚天的巨震,似乎房屋倒塌,距離這麼遠,普通人或者毫無察覺,但是兩人都是一流高手,臉色立刻變了。

小二正要過來招呼龍月兒點菜,不過半路被一個客人拉住,才問答了幾句,轉過頭來,兩人已經不見,這小二兀自喃喃道:「幸虧我沒去招呼,若是這兩人吃白食也是這種速度,我非叫老闆給踢回家裡不可。」

答鄰答裡一行實在倒霉,他們又不曾招惹到旁人,先是被龍月兒刺殺。再就碰到了亢明玉這樣的殺星。亢明玉現在滿頭腦都是怎樣遮掩禍事,生怕敗露行蹤。他們一行人怎麼看也不似好應付過去的,趙雲出面接待了不過片刻,方赤夜已經趕了回來。

他身上妖氣強烈,又沒隱藏,立刻就被百里虛空瞧出不妥,還沒等他們出手,趙雲已經調起了手下的貔貅軍,亂箭射殺。

答鄰答裡武功最弱,當場便被亂箭穿身斃命當場,夏侯絕和百里虛空被趙雲、方赤夜分頭纏住,根本脫不開手保護答鄰答裡。

方赤夜對上百里虛空,手上墨龍劍縱橫捭闔,極盡氣勢。把百里虛空壓下下風。百里虛空雖然是蒙元年輕一代第一高手,但是比起方赤夜這種千年老妖怪來,差距不是一點半點。他無論怎樣出手,幾乎每一招一式都給對手覷破,他本來的武功以氣勢見長,而方赤夜就用更為雄渾的劍法堂堂正正的把他死死困住。

百里虛空心裡一涼,抽空看夏侯絕時,趙雲已經長槍連展,夏侯絕無論如何變招也無法擺脫趙雲的長槍。「難道我們今日就要全部死在這裡不成?」百里虛空已經逐漸有些絕望。

就在此時,貔貅軍中一名的普通的士兵,猛然掩到趙雲身邊,雙掌狠狠拍在趙雲的後背。正跟夏侯絕苦鬥的趙雲,絲毫沒提防身後的變故。不過他究竟是千軍萬馬中廝殺出來的本事。面對偷襲毫不慌亂,長槍一吞一吐,自肋下反撩,前衝一步和夏侯絕對了一拳。用的竟然是兩敗俱傷的打法。

趙雲悶哼一聲,長槍折斷,踉蹌而退。而偷襲者也被他一槍在胸腹間劃開一道創口。夏侯絕被趙雲硬拚震得氣血翻湧,牽動了舊傷,也絕不好受。

偷襲者一甩臉上的頭盔,急忙喝道:「是我,這裡有變,快跟我來。」

夏侯絕不認得這個幫忙的年輕人,百里虛空卻認得。這人正是前幾日逃走的王伏龍,跟他同為蒙古最新一代的超卓高手。王伏龍有傷在身,又想知道亢明玉的來歷,便在鄂州潛伏下來,今日正好救了兩人。

夏侯絕深知此時沒機會療傷,奮起真力,和王伏龍兩人向方赤夜全力出手。

趙雲剛才一退大有學問, 不但避開了被兩大高手夾擊的景況,而且直退入了貔貅軍中。只要一口真氣緩和趙雲就能再度殺敵。這是趙雲自千軍萬馬廝殺出的經驗智慧。

不過,他這一退,眼看三大高手合擊方赤夜,趙雲只能暗歎,暫時無力相助了。王伏龍的臨敵應變,立刻扭轉了不利場面。

雖然被三人合擊,方赤夜臉色混沒半分驚惶,嘴角上掛著的笑容在無人注意下,隱隱帶有一分譏諷。手上墨龍神劍毫光綻放,劍氣吞吐直射九宸。

夏侯絕深知只要這一擊敗退了方赤夜,三人就能脫困逃命。遂不敢保留,雙目泛起白金色光芒,一聲震喝迎上了方赤夜的劍芒。

看到夏侯絕雙掌見白熾的電光閃動,方赤夜大大吃了一驚,劍光一吐一縮沒有硬拚。「庚金神電!居然還有人能練成這門絕學?」

夏侯絕的庚金神電,被方赤夜劍氣一圈,頓時化納與無形。不過王伏龍和百里虛空合力一擊,方赤夜已經無心攔阻,飄身讓開。看著三人倉惶離去,並未繼續阻攔。

與此同時,亢明玉卻遇到了意外……

龍月兒衣襟飄飄悄然攔住了亢明玉的去路,兩隻靈動的眼眸滿是笑意,可是亢明玉絲毫不敢大意,高手交鋒,無語真刀實槍的幹過才知道對方的底細。龍月兒剛剛進入鄂州引動的妖氣,已經讓亢明玉有所感應。

「姑娘此來鄂州,不去觀賞風光山水,卻做起攔路盜匪實在太殺風景。」

亢明玉一句諷刺,龍月兒也不在意,依舊笑語盈盈,曼聲說道:「小女子初來此地道路不熟。正想找人指引一番何處風光上佳,可以留連賞鑒。不如小道長幫忙解說本地風光名勝,小女子也好不走歧路。」

「哼!」亢明玉對這種嘴上功夫並不在行,也懶得反駁,一把拋開馬嘉,臉色一沉就不說話了。

馬嘉乖巧的很,翻身落地,眼珠溜溜一轉,先相好了地勢。

龍月兒嫣然一笑,對亢明玉師徒這副如臨大敵的模樣似覺十分有趣。轉瞬間三人之間靜寂下來,居然變得無話可說。

亢明玉對總管府的事情半點也不擔憂,歷經變故,他修身養氣的功夫已經臻至爐火純青。僵持下來,讓龍月兒芳心變得十分迷惑。她自幼便修習東海妖族的武學術法,父親又是當今天下一等一的大宗師。平時眼高於頂,從來對男子不假詞色。這樣被一個男子晾在當場的經歷尚屬第一次。

眼見亢明玉絕無開口的意思,龍月兒反倒陷入了一種尷尬的局面。

若是常人,偶遇龍月兒這樣來歷神秘的美女,自然有無數的言語要說。就算才智絕佳之士,不受龍月兒美色迷惑,也會對她的來意有所懷疑。偏偏亢明玉就是一副無所謂的性子,鬧得龍月兒陷入了一種進退維谷的境地。

「小道長來鄂州不過幾日,已經和總管府諸位大人結識了極深的情誼,每日裡進進出出總管府,都是一方大員陪伴。小女子想知道這卻是什麼原因?」

迫不得已,龍月兒只得收起笑容,正面詢問。

亢明玉正不知對方來歷,聽得龍月兒詢問,古怪的一笑,說道:「我有什麼事情告訴了你也不妨事,不過,你弄出這麼多手下,是想圍攻我麼?」

馬嘉正站在一處民房上,這裡雖然不算熱鬧,但是來往行人也不在少數。可是偏偏沒有一人抬頭看他們三人,馬嘉何等機靈早就覺察有些不妥,正要提醒自己師父。便在此時,亢明玉跟龍月兒說話,語音方落。馬嘉腳下猛地一股氣流形成了強勁的漩渦,要把他拉了進去。

馬嘉反應絕快,五指一張,一道赤焰劍光射出,斜斬旁邊一株大樹,借反衝之力一個跟頭翻出。雖然馬嘉動作夠快,但是早就有預謀的偷襲者,自民房的牆角下破土衝出,一拳擊向馬嘉的後心。

與此同時,本來街上行走的各色人等,全變了模樣,賣餛飩的小販抄起烏金扁擔,拉呱閒話的婦人轉手就抖出短刀長劍,本來佝僂的老者身形一長,居然變成身高八尺的堂堂雄軀……

亢明玉眼前刀劍橫飛,水火大做,眨眼間已經被數十妖怪兵刃所指。一時間是抽不出時間來管自己的小徒兒了。

馬嘉雙手捻訣,赤焰劍光術使出,十道火焰劍氣疾斬之下,以他看來,自己這一手赤焰劍光術不但又有進境,姿勢美觀,氣度瀟灑,定然可將敵人亂劍斬殺。不過這一招的結果顯然大大的出馬嘉的意料之外。

錚錚數聲鳴響,偷襲者既不躲閃,也不招架,任馬嘉的劍氣刺在自己身上。赤焰劍氣雖然燃起一團火焰,把對方衣服燒個精光。偷襲馬嘉之人,身上冒起一團金光,比前一刻更加威猛百倍,勢道狂捲,缽盂大的拳頭破火光而出,既然絲毫不受影響。

馬嘉暗自咒罵一聲,不敢抵抗,他受限與年齡,肉體無法經受更強烈的真氣振蕩。這般死命硬撼的招式,一向是他的剋星。

馬嘉反手一揮,青錏仙劍花城一道青光,咻的一聲,電射在來敵的拳頭上,一股極大的力道,把馬嘉震的胸口一悶,險些吐血。

無論如何,借青錏的一點之力,身形一錯,馬嘉險險避開來者的恐怖拳頭。身形一飄,後退了數丈。他心中驚訝之至,青錏是亢明玉送他的仙家古劍,不但能通靈變化,劍質也是鋒銳之極。而剛才劍鋒刺在對方拳頭上,居然沒斬破一點油皮。要是對方的拳頭真的轟在自己身上……

想到此處,馬嘉一個冷戰,立刻便喚了戰魂霍去病出來,再不敢托大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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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蒼生九問 第十一章金人

亢明玉微微分出神識,訝然察覺方圓數里之內都已經被某種陣法封鎖。對方這些人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做到著一點,其勢力雄厚不言而喻。

龍月兒身為東海妖族的公主,手下大批的妖怪自然不足為奇。亢明玉尚是首次遭遇到妖族的兵馬。心念電轉之下,亢明玉雙手一翻,兩條連翹激射而出,亢明玉真氣一催,便分化成一桿青青畫戟,一柄丈八蛇矛。有了這兩件長大威猛的重兵刃在手,亢明玉左右翻飛,持強克弱,一招間已經逼退了圍攻眾妖。

龍月兒本來雖然有準備,但是也並非真的要跟亢明玉開戰。只不過面對這等深不可測的大高手,召集些手下有備無患罷了。剛才,銅叔剛才看到馬嘉距離之夠近,想這麼一個十歲小兒還不是手到擒來?有了人質在手,交談時定然大大的佔據優勢。沒想到馬嘉雖然是個孩子,卻不是有他想像的那麼羸弱。不但反應夠快,身手敏捷,武功更是神仙放屁,不同凡響。

既然已經引起戰端,再說什麼也是多餘。

龍月兒長吸了一口真氣,御劍升空,已經圈住了亢明玉的動靜。

「了不起!小小年紀就能突破到這般地步。不過要拿下本道爺,你還遠不夠看啊!」

戰戟遙指半空的龍月兒,亢明玉隨手把丈八蛇矛插在地面,語氣中的傲然之意,已經溢於言表。就算敵人多些又能怎樣,他歷經數次大戰,實力與信心已經是與日俱增。

銅叔此時深為焦慮,他剛才出手落空,急於收拾掉馬嘉然後跟龍月兒聯手對付亢明玉。可是召喚出戰魂的馬嘉,真氣狂漲。水火同源心法催至顛峰,一冰一烈的勁道正是他的赤金銅身的剋星。交手不過數招,就已經在銅叔的皮膚上留下了數處龜裂。

他這裡僵持不下,而龍月兒那邊卻已經岌岌可危。跟夏侯絕動手,龍月兒已經受了內傷,她手下群妖跟亢明玉相去甚遠,若不是亢明玉不想殺傷性命,這會早就衝出重圍,遍地血流成河了。

饒是如此,數招間亢明玉已經重傷龍月兒,正待加上一擊,讓這妖嬈女子知趣退走,一道墨色劍光從天而降,架在了亢明玉雙手戰戟,長矛之前。

「方赤夜!你想作甚麼?」

亢明玉倒不是很驚訝方赤夜的舉動,只不過看方赤夜一臉倉惶的神色,他頗有些奇怪罷了。

墨龍神劍一轉,方赤夜飄然落地,此時場上的其餘妖怪已經盡數給亢明玉擊傷,銅叔猛地看到了方赤夜出現,似乎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事情,居然就這麼忘了自己正在動手,給馬嘉一劍橫斬,在他的赤金銅身上劃出一道金痕。

眼看自己一招得手,馬嘉頗為不知所措。急忙一個倒翻脫出了戰圈。方赤夜掃了一眼場上,知道亢明玉已經留有餘地,不由得鬆了口氣,淡淡說道:「亢兄此番留情,算是我欠了你一個情面,這女孩是我故人之女,亢兄放她走吧!」

雖然不知為何方赤夜如此甚重,但是亢明玉本來就無意為難,微微哼了一聲,也不言語招收喚過馬嘉師徒二人轉身去了。

留下方赤夜看看銅叔,無奈的長歎了一聲,也不理銅叔的召喚,一拂衣袖亦是轉身消失。

龍月兒驚疑未定,不過此時正是鬧市,她們封禁的時間也不宜太長,她只好忍下疑問,帶領屬下離開。一回到銅叔在鄂州經營了數十年的據點,龍月兒就禁不住問道:「剛才那人究竟是誰?為何會幫我們解圍,卻不告而別。」

銅叔微微一愣,沉思半晌才說道:「當年始皇登基,收天下金鐵鑄造十二金人。」

龍月兒笑道:「這我知道,後來你們被項羽那個傢伙縱火焚燒阿旁宮,只有銅叔你倖免與難,修煉了千年才有了靈性,投入我東海妖族麾下。」

銅叔苦笑一聲,說道:「當初鑄造的十二金人,因為收聚的金鐵雜質不同,質地有所參次。我運道好一些,比較堅固,但是被烈火焚燒數月也受創不輕。但終究是保存了下來。金石之屬本來是妖族中最難修煉處靈氣的,當初亂軍焚燬阿旁宮,無數珍寶散落的到處都是,恰好一枚夜明珠掉落我的嘴裡,這枚夜明珠靈氣盎然,讓我不道百年就有了靈識,終於修成妖怪。」

「我修持得道之後,仗著赤金銅身,刀槍不入,亦曾經橫行一時。然後就碰到了那個傢伙。」

龍月兒愈來愈好奇,看銅叔陷入了沉思,不由得催促道:「後來如何呢?怎麼千餘年下來都沒見你們聯絡,難道那人就此隱居了不成?」

銅叔苦笑一聲,說道:「他那種惹是生非的性子,又怎能安心隱居?我見到他的時候,方赤夜先是化身儒生,鼓動西朝各路王族造反。被漢武帝鎮壓之後,先是挑唆匈奴,然後又去各地聯絡妖族。只不過他運氣不濟,被人暗算了之後鎮壓在不知何處。我認識他之前,此人才是最風光的。我也只是聽說,他曾經在戰國時身配六國相印,四處煽風點火。只不過結局不怎好,最後只能化身脫逃。不然今日天下還不定會變得如何。」

龍月兒驚呼出聲:「此人曾經化身張儀?果然是我們妖族中出類拔萃的人物。」

銅叔黯然說道:「在東海人人都說,你跟你雲姨很像罷?他剛才就是因為這個才出手的。」

龍月兒心裡更為驚訝:「難道雲姨這麼多年就是為了等他不成?」

銅叔不再說話,只是微微歎氣。

而此時的方赤夜亦是心潮澎湃,回到總管府之後,一人沉默不語。亢明玉師徒也懶得管他。今日放走了王伏龍,夏侯絕,百里虛空,只怕不日就有大軍壓境。亢明玉自忖雖然雖然千軍萬馬也攔不住自己,但是以蒙古騎兵的性子,一戰之後只怕定然屠城。就算不屠城,死傷幾萬百姓也是必然。

不管亢明玉迎戰與否,這些死傷都難以避免。讓亢明玉自投羅網,那種傻事他還幹不出來。

方赤夜心裡反覆念詠的就是兩個字:「雲兒,雲兒,雲兒……」

偶然心裡一動又想起來夏侯絕的庚金神電,,本來充滿自信的方赤夜,心裡猛地有些虛無飄渺,無著無落。

卡嚓一聲,呂布扭斷了千夫長孟勃哈刺的脖子。眼中殺氣大盛。換目一掃,確信再無人敢反抗自己,這才一手執起了戰戟,咆哮一聲,十餘萬大軍默不做聲的跟隨主將,繼續行軍。

呂布左右是他精挑細選出來的十餘名蒙古勇將,並把自亢明玉手中要來的戰魂封印其中。相對與亢明玉的無所事事,呂布這些天幾乎是夜不成寐,湖廣行省的軍隊已經給他整合完畢,有如鐵桶一塊。整軍之能,本來就是呂布的拿手本事,當年他的陷陣營號稱天下第一強兵,端的無人可當。

不過要把這批兵馬指揮的如臂使指,還是讓呂布費盡的心血。所有不聽從命令的大將,湖廣一代的官員,已經被他屠殺的差不多了。現在呂布血紅的目光一掃,部下戰將士兵無不噤若寒蟬,再無人敢道半個不字。

這次行軍呂布的目標就是烈格日的兵馬,烈格日當日倉惶退走,隨即亮出了身份,四處徵召糧草,部隊,現在也已經聚起了七八萬的人馬,佔據了十餘處城池,呂布便是想在烈格日向大元朝庭要來援軍之前先解決了這股力量,然後才好招手整頓湖廣行省的軍事政治,開始爭峰天下。

亢明玉師徒一看就不是王霸之才,呂布很有信心擺脫了亢明玉的控制,在這蒼茫神州再現亂世風雲,最終取得霸業。

身上混天帳化成的青色鎧甲,給呂布平添了一身霸道氣勢。本來臃腫的身材,在呂布這幾天的修煉之下,已經變得肌肉紮實,皮膚現出一種柔和的光暈,雖然還不及他原本的身體,但是至少也能發揮出他八成以上的力量了。

胯下的戰馬,乃是呂布特意挑選的一匹西域良駒。身高腿長,矯健輕捷。雖然遠比不上當年的嘶風赤兔馬。但已經是難得一遇。

「此戰就是我重入人世的第一戰,我不但此戰要必勝,而且要立下赫赫威名,再次揚威大地,讓人不敢小覷。」

「兒朗們,跟我來吧!千萬里江山,將是你們馳騁的土地……」

與此同時,剛剛亡命出逃的王伏龍,夏侯絕,百里虛空一行,正在遠遠的觀望這路兵馬。雖然逃出鄂州有些狼狽,但是他們都是武功卓絕之人,等閒士兵自然是奈何他們不得,而且亢明玉不善統軍,也沒派出兵馬追殺,讓他們容容易易的逃了出來。

王伏龍心裡暗自抽了一口涼氣,神色沉重的說道:「只怕整個湖廣已經反了,但是我現在還不知到底是誰在操縱這一切,那個道士亢明玉似乎並無此能耐!誰能把軍隊統合至此等境地?」

王伏龍的話,無人回答。百里虛空澀然說道:「我們還是去跟烈格日會合,看看怎麼能過這一關吧。」

比起呂布的雷霆手段,鄂州城的軍隊就顯得很鬆散,在趙雲和方赤夜的協助下,馬嘉總算能把士兵帶出去遛遛,但是上陣打仗就連亢明玉都不看好這些雜湊的軍隊。方赤夜顯然別有所思,數日來都神不守舍,到讓鄂州政務全落到了亢明玉手上,壓的他苦不堪言。

今日一早,亢明玉看著如山般高聳的文牘,幾欲吐血。突然領機一動,傳令出去,抓了幾個腦筋還清楚的讀書之人回來,著二十名貔貅軍看著處理政務。頓時天地也高了,風情也廣闊,亢明玉拖拖然四處閒逛,心情難得爽快一些。馬嘉一旦得閒,把鄂州大總管府的酒窖庫藏的美酒拎出幾壇,喝得醉醺醺的,早已經人世不知,糊裡巴塗。

方赤夜看了這對活寶師徒,心裡只有暗自歎息。他自然比亢明玉師徒清醒多了,對天下大勢的掌控更是極有心得。

當今元帝,傳說身體不佳,堪堪已經難以支持。而其子還沒長大,根本無力壓服龐大的蒙古帝國。按照元人的一貫習俗,只要當今元帝駕崩,他手上的蒙古王子妥帖睦爾就是一招絕世好棋,身為縱橫家,最基本的能耐不是征戰沙場,決勝萬里,而是如何利用天下大勢比的變化,牟取最大利益。

現在亢明玉手上握有湖廣行省,雖然還不太穩固,但是方赤夜有七八分把握能讓亢明玉穩守一方,加上聯絡到和林的妥帖睦爾部屬,只要請動數名高手刺殺了元文宗,這天下說不定就可倒換個人手。

雖然此事機會渺茫,然作為縱橫天下的陰謀之士,要的就是冒人不敢之險,做詭譎天下之事。才能名傳天下,萬古流傳。

方赤夜修練多年,混跡人間,不但帶有三分玩世不恭,更多了三分野性,三分狂傲,還有一分瘋狂。他與尉僚的志向截然不同,方赤夜也不知自己幾時倦了,才會脫離俗世。

妥帖睦爾連日來心驚膽戰,他的部屬早就一個不剩被殺的乾乾淨淨,這養尊處優的蒙古王子,沒有半點當年成吉思汗的勇氣。好在亢明玉師徒對他絲毫沒有虐待,除了軟禁了他之外,飲食起居倒還周到。畢竟大總管府內補缺僕人丫鬟。

他早上剛剛吃過了早飯,就見到方赤夜徑直闖入了他的居室。若是平時,自然無人敢這般沒有上下尊卑,但是如今在矮簷之下他又怎敢不低頭?

陪著笑臉,妥帖睦爾搶先跟方赤夜問候,這麼卑躬屈膝之事,妥帖睦爾平生從未做過,現在不得不勉強學習。

「方先生今日到蝸居,不知有何貴幹?我日後若是能回到和林,一定重重賞賜……不不,是好好孝敬先生財貨,若是先生想要權勢,我也可盡力做到。只不過還望先生早些放我回去……」

說道這裡,妥帖睦爾已經淚水如江河傾瀉,哭得洗禮嘩啦。混沒半點男子漢大丈夫氣概。

方赤夜心裡鄙視,臉色卻微微一笑,溫聲說道:「妥帖睦爾先生說笑了,我不過一介布衣,怎好受王子如此大禮……」本來還想拉住方赤夜的衣袖,但是給方赤夜這麼一說,妥帖睦爾立時就爬跪在地上,苦苦哀求起來。

方赤夜佯做為難,說道:「我倒是可以送您回和林,只不過這路途遙遠,您又沒個隨從,萬一出了事端可怎麼好?不如你修書一封,我派人去和林讓他們出些兵馬,接王子回去如何?」

妥帖睦爾雖然甚是草包,卻也知道方赤夜在要挾他。他的隨從本來還有幾個,但是被馬嘉看上,認為身體素質不錯,便用陰兵附體,煉成了貔貅軍的一員。那時也不見方赤夜想到,他沒有隨從伏侍的問題。讓和林出兵,這就等於宣佈他妥帖睦爾想要造反,而且這造反之後,勝負不論,最後自己定然難逃被眼前這男人的操縱,傀儡皇帝古已有之,妥帖睦爾頗不想做這種東西。但是方赤夜含笑一望,登時讓妥帖睦爾想到了,自己的性命還沒保障,這等事情根本由不得他選擇。

方赤夜拍拍手,數名士兵,便送上筆墨紙硯,留下了妥帖睦爾自去思索文采,方赤夜轉身走了。

呂布和方赤夜各自展盡手段的時候,亢明玉也不敢閒散。

他去了鄂州府庫所在,發現地心真火熊熊不絕,但是也不再繼續增加威力。這所府庫在鄂州偏僻所在,亢明玉下令封了此地的進出,也想不到該如何處理這件事情。

他法力雖強,卻不足以鎮壓這上古封印。放任不管顯然不是什麼好主意。撓頭之餘,亢明玉想到自己無意中收服了這對連翹,卻惹出朝歌現世,亢明玉分外覺得前途難測。

他不善長術數星象,但是排個褂相還是會的。興頭一起,亢明玉摸了幾枚銅錢,隨手撒出,正在解索褂相的時候, 一聲清脆的笑聲響起,亢明玉抬頭一望,卻是龍月兒不知何時到來。

亢明玉微微頷首,雖然前日有點衝突,不過亢明玉不想真的翻臉,看今日龍月兒並無敵意,亢明玉招呼道:「不知龍姑娘來此何干?」

龍月兒看了不斷吞吐火焰的地穴,臉色變得越來越凝重。對亢明玉說道:「此地不是待客所在,不知亢先生有否意思,請小女子坐坐不請自來的賓客?」

亢明玉啞然一笑,說道:「龍姑娘說笑了,如此跟我來罷!」 把守府庫的士兵,人人都知這個小道士跟鄂州大總管,湖廣行省平章,各路文武官員關係非淺,亢明玉略一示意,自然立刻安排好一切。府庫所在,是一府一州的錢糧,武器,兵馬存放的重要所在,自然有重兵把守。因此這裡單獨修建了一處軍營,房舍倒也不少。

亢明玉一上來便佔據了不知哪個千戶,還是萬戶的軍捨,手下士兵立刻送上酒餚,亢明玉頗為奇怪龍月兒的來歷,隨便問了幾句,龍月兒倒是解說詳盡,讓亢明玉大大驚訝。東海妖族佔據茫茫大海,其中不乏蛟龍,白螭,青驪,赤虯等上古神龍之屬種,更有萬年鯨鯊,古龜大黿,其中修行超脫之士,已經度過無數次天劫,本領深不可測。比之神州更有一番氣象。

嘴裡嘖嘖稱奇,亢明玉順帶也詢問了海外修士的情況,他跟張清夜略有交往,深知這些海外修士,法力武學各有所長,不在道門諸正宗大派之下。

亢明玉平生所見的女子中,從沒一個象龍月兒這般妖嬈。這是談論起來,龍月兒見聞廣博,學識豐富,也讓亢明玉頗為敬佩。在偶爾問及龍月兒此行,方知原來確實誤會了。

亢明玉遂也不隱瞞,把自己一時興起殺了湖廣行省百餘名官員,又用法術佔據了這些官員的身軀,目前正為此煩惱的事情,一一說了。龍月兒本來以為自己已經行事有夠肆無忌憚,沒想到亢明玉還遠在自己之上,兩人頓時聊得頗為投機。

說起地穴火焰之事,亢明玉也沒有隱瞞。龍月兒聽了之後微笑道:「我比你大了幾歲,不如就叫你小亢吧!你叫我月兒姐姐也就是了。」亢明玉隨便點頭答應,他到不在乎這些稱呼。

「這朝歌古城現世,不久之後定然會有人冒死探查,你既然沒有辦法封印了朝歌,不如搶先查看一番也好。」

亢明玉苦笑道:「這地心真火如此熾烈,誰有這個本事我也不攔他。畢竟這朝歌古城非是我私人所有。我又不是悲天憫人之輩,若是有人倒算釋放朝歌的上古妖魔,我自然會出手攔阻,不過盡人事而聽天命,做不到也就罷了。我不會為了這種力所不及的事情煩惱。」

龍月兒嘻嘻一笑,說道:「五行之中,水能克火。天下弄水的本事,還有誰能比我東海妖族更強。姐姐我手上有東海妖族震族至寶,定海珠在身。保護咱們出入火海不成問題,至於如何封印封印朝歌,或者有否方法進入其中,可另行考慮。相比這朝歌也不會自己消失,總要有個妥善的辦法才是。」

亢明玉聽了這話眼神變得深邃無比,他也不得不承認龍月兒說得甚是,這樣的情況總不能擺著不管,要是有辦法去查看地下的究竟,總比坐視不理好的多。

不過亢明玉自然也不會被龍月的說辭打動,他只是略略思考,便回答道:「此事最好還是先放一放,姐姐想要探查我不攔你,不過若是放出了上古妖魔,我一定會出手。」

說道這裡,亢明玉眼神低垂,把手中酒一飲而盡。再不說話。





第二部蒼生九問 第十二章蟲豸

馬嘉年紀雖小,酒齡深遠,已經有三年餘的酒徒經驗。仗著內力壓住了酒勁,喝得暈乎乎的馬嘉,悄悄溜出了大總管府,鄂州本身便是極繁華的大城,方赤夜謀略得當,百姓茫然不知城中變故,街上人流依然忙碌。

轉過街角,馬嘉看一大群人在聚眾觀瞧,一時好奇,他便擠了進去。原來這裡是幾個江湖藝人,在賣弄手段。

這個草頭班子,看來不過五六個人,但是人人稀奇古怪。場上正是一個黑臉胖漢,正在指揮一直兒臂粗細,尺半長短的蜈蚣,做出各種奇異的動作,令圍觀的百姓不時驚呼出聲。

天下妖怪中,最難修練成功的就是昆蟲。這種弱小的生命,本來短暫,除非天生異種,不然不過乎乎年許壽命,根本沒有機會踏入修行之門。

即便偶然有成功踏上修行道路的,也因為天生就比禽獸更低的智慧,修行進境往往緩慢異常。法力即弱,又無法領悟更高深的境界。

馬嘉眼光倒是銳利,只一眼就發現這條紅黑斑斕的大蜈蚣身上有極稀薄的妖氣。心裡一驚,頓時酒也醒了幾分。裝作不在意的樣子隨眼一溜,發現這班子裡攜帶有不少箱籠,每個裡面都或多或少的發出數道淡淡的妖氣,其中一個青色的大竹簍裡面的一股妖氣尤為強烈,至少也有兩三百年的道行。

「這些傢伙是什麼來頭」既然能操縱妖物,馬嘉當然不會以為這幫人是普通人物。看那黑胖漢子一身打扮顯非中土人士,倒有七八分像是苗人。馬嘉雖然從沒見過苗人,但是早就聽說,這些僻處南疆的少數民族,有些手段,能煉毒蟲為蠱,放出去能傷人性命與無形無影,就算道術之士也防不勝防。

這些人裡,最吸引馬嘉注意的就是一個十三四歲的年輕女孩,在一旁笑吟吟的站著,手裡擺弄著一根銀色的號角,身上五色繽紛,穿著雖然跟中土之人決不相同,但是卻說不出的好看。一身繡著古怪圖騰的衫子,樣式略短,露出了白皙的小臂,柔嫩的小腿,引人遐思。一雙赤裸的玉足,在一雙草籐編製的鞋子裡,五趾,腳背都露在外面。圍觀的男子之中,倒有一多半,看的不是把戲,而是這豆蔻少女。

馬嘉探頭一望,那女孩似乎有所察覺,正好也轉頭過來,兩人視線一對,馬嘉素來臉皮甚厚,倒還沒覺得如何,只是大力盯著人家女孩,上下打量的極為仔細。那苗人女孩被馬嘉盯著,心裡突然覺得不快,秀美的眉頭微微一皺,轉過頭跟一個老漢不知說了些什麼,嘰嘰咕咕的馬嘉根本聽不懂。

等馬嘉看的沒趣正要離開的時候,那個女孩突然發出一聲低低的呼喚,把場上的黑胖漢子換了下來。輕輕一招手,一個淡黃色的竹箱中猛地竄出了一條奇異的怪蟲。全身帶著淡淡的紅光,即便在白日下,也看來鮮艷奪目。上半身伸出六隻長鬚,有如龍蝦,下半身頎長無比,似乎巨蠶。

一出了竹箱,這條怪蟲便猛地向馬嘉方向撲來,被這條怪蟲的猛惡勢頭一嚇,圍觀的眾人無不倉惶後退。只有馬嘉因為事發突然,反應稍稍激烈了些,戟指一併,一道赤焰射在怪蟲的頭上,打的火紅怪蟲一個倒翻,大半的身體又縮回了竹箱,露出小半身體,絲絲作信,跟馬嘉對持起來。

看自己□養的怪蟲受傷,那苗人女孩似乎急了,正要把手中的銀角放在嘴邊,被他身邊老漢一扯,憤憤的看了馬嘉一眼,又笑逐顏開的跟大家說道:「我家養的赤磷兒,有些暴躁,但是決不傷人。我讓他給大家道個歉了。」

著苗人女孩一招手,那條怪蟲,咻咻作聲,怪頭連點,真的似乎歉意頗深的模樣,被嚇倒的百姓,雖然看到如此猛惡的怪蟲,多半覺得不妥,但是人多好奇,轉眼也就忘了害怕,大聲的叫起好來。

馬嘉剛才出手,雖然有人看到,但是馬嘉一身道士打扮。雖然有人覺得這小道士也有些手段,但是,轉眼間就被這班子的把戲所吸引,全然忘了馬嘉的存在。

正要退出人群,馬嘉無意中往地下一瞥,一條黑色的小蛇,正貼地面游來。馬嘉嚇了一跳,急忙快步走開,他離了人群,看到那條小蛇果然追了上來。心道:「那些傢伙古古怪怪,只怕不是什麼好路數,我先去稟報師父再說。」

馬嘉看那些人能操縱蛇蟲,知道這些人必然來路不正,但是看人家能把這些蟲豸玩耍的出神入化,也不擔心他們會誤傷旁人。他把那條小蛇引到僻靜所在,心裡冷冷一笑,扣指一彈,發出了一枚靈龒鎮煞釘,一道青光直釘像那跳黑色小蛇的七寸。

似乎感受到了危機,這條黑色小蛇猛地咕咕大叫,身軀膨脹了起來。本來細小的身軀,變得丈許長短,胳膊粗細,口噴一團碧陰陰的光氣,跟靈龒鎮煞釘兜在了一起。

靈龒鎮煞釘是仙家法寶,亢明玉傳給了馬嘉,這小子早就修煉的如臂使指,遂心變化。馬嘉靈訣一掐,一條丈許的青色大龍,上下翻飛,鬥不上數個回合,一頭釘在那條黑色長蛇的七寸,當場把那條奇蛇打成兩截。

馬嘉隨手一收靈龒鎮煞釘,正要一放出真火,燒了蛇屍。卻見這條奇異的大蛇,兩段身軀蠕動起來,轉眼又接合在一起,看似不好,這條黑蛇頗有靈性,立刻轉身逃了。

馬嘉從沒見過這種怪蛇,居然打斷了身軀,都還不死。正要放出靈龒鎮煞釘,但是那條黑蛇顯然是怕了馬嘉手上的法寶,身軀一縮,鑽入了一道地縫,眨眼不知去向。

暗自驚歎一聲開了眼界,馬嘉搔搔頭,不知該如何是好。正在他彷徨之際,突然看到自己師父亢明玉在街角現身,急忙過去招呼。

「師父!你怎麼在這地方出現。我剛才見了一件奇事……」

沒等亢明玉說話,馬嘉已經把剛才發生的事情一一說了。頓時讓亢明玉也目瞪口呆,嘖嘖稱奇。他這個師父論見識眼光也未必強過弟子多少。不過亢明玉想起來府中有方赤夜這等見聞廣博之人,大不了還可去問問龍月兒這個妖族公主。遂不胡亂琢磨,他剛跟龍月兒分手,才打算哪裡去閒散半日,現在得了空閒,招呼馬嘉一聲,說道:「這些人就算來路不正,我們也不要去管他。反正些許妖蟲我們師徒也不必怕了。今日正好有空,我來指導你修行。這些天你亂忙些東西,把修行全擔擱了。」

馬嘉對這小師父深為敬服,聽說又要傳他功夫,頓時忘了剛才的事情,立刻跟著馬嘉走了。這鄂州府大小官員,差不多被清理的乾乾淨淨,亢明玉隨便找了處官衙闖了進取,這處官衙原先的官吏和執事人員,不是被砍了塞哪處溝壑,就是被陰魂附體,變成昏昏噩噩的行屍走肉。

兩師徒一路闖進,居然無人阻攔。找了後院的寬敞所在,亢明玉說道:「你得了戰魂霍去病之後,武功大進,但是法術修行卻沒什麼進境。我想先給你打下道術的根基,日後你也好……嘿嘿!」

說道這裡亢明玉乾笑數聲,他曾經靠捉鬼抓妖混飯吃,自然不想弟子忘了這傳統。行走江湖武功高強固然重要,但是有些奇人異士另外有些非凡的本領,並非全靠勇力可以打發。有道術在身,往往能對付些不測的變故。

馬嘉對此當然全無異議,當下亢明玉便闡述道:「天下道術雖然千變萬化,但是萬變不離其宗。總的來說分成三大門類,其一便是五行道術,以五行之力運轉的道法,向為術法正宗,涉用廣泛,諸如療傷,煉丹,遁法,煉器都包括在五行之內。另一門便是星宿之術,引動天地之力,星辰共振,往往術法威力大的驚人。能修練成星宿之術的道門子弟往往百不獲一,只不過星宿之術涉及到了天數理相,淵深之極,非等閒能鑽研明白。最後一項便是煉氣的能耐,修練本身真氣雄厚與否,往往便是法力高低的關鍵。功力高深的道士往往御雷攝電,馭劍九霄,斬妖除魔法力非凡。」

馬嘉對這些老生常談,在凌霄宮也聽過多次,那是往往聽得昏昏欲睡,沒什麼精神。這些高深道理之後,他原來的師父塵囂,多半便是急轉直下,一句:「若要學成高深法術,現在便要打好根基……云云!」一陣廢話之後,便沒了下文。

今日亢明玉這麼說了,卻讓馬嘉興奮不已,他可是知道,這個小師父從來不玩弄虛的,接下來九成九會列出大堆的道術,讓他選擇修行什麼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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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蒼生九問 第十三章妖蠱

亢明玉和龍月兒一番談話,心裡頗有隱憂。這名妖族公主野心極大,只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角色。亢明玉生怕自己的徒兒吃了虧,這才是他給予傳授馬嘉法術的根本原因。

剛才的一場虛驚,馬嘉還沒揣摩清楚,亢明玉卻已經猜到,這裡面怕不是偶然,而是有人想專門對付他師徒。亢明玉本事如何自然不必說,方赤夜更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趙雲出入都有數百貔貅軍隨身。只有馬嘉一來年紀還小,看來就不似有什麼本事,二來又經常四處閒逛,著實一副很好下手的樣子。

法術修行並沒有捷徑可走,亢明玉也沒本事短短半日讓馬嘉學到什麼立刻就能用的上的能耐。不過一些諸如,畫符,鎮鬼,化靈氣斬除邪祟的基本功法,仗著馬嘉有些根基,倒是一學便會。

亢明玉難得教導幾次徒弟,這次不惜耗費唇舌,講了半日,已經覺得口乾舌燥,耐心大減。這還虧了馬嘉天資聰穎,凡是一學便會,幾乎不用亢明玉重複第二遍。若是換了個愚笨的弟子,亢明玉早就踢去一邊,讓他自生自滅了。

「法術的根基,便是轉換先天靈氣,這跟我們所修的普通武道真氣不同。對付邪祟之物,往往體質特異,刀劍拳腳絲毫不起作用,這便要求灌注法力,以先天靈氣淨化污穢之氣。」

馬嘉連連點頭,他凌霄宮出身,自幼便已經把這些道理聽得耳熟能詳,亢明玉傳授了法訣之後,聽得小道馬嘉歡喜不盡。轉過念頭,馬嘉突然想到自己剛才的遭遇,便問道:「不知師父對苗疆養蠱之術有何瞭解,我看那幾個人只怕便是精熟此道的妖人,回頭再次暗算過來,我們師徒可怎麼應付?」

亢明玉遍思所學,已經有了幾分把握。對馬嘉說道:「徒兒!你修煉的水火同源訣,本身已經是一等一的武功奇學。而水火冰霜正是天下蟲豸天然剋星。把真氣轉成法力雖然並非容易,但是畢竟比從頭辛苦修煉要快捷的多。我已經想到了取巧的法子。可以借用法器來轉換真氣與法力。」

馬嘉聽了不由得問道:「師父你可曾修煉過道家法器麼?」

亢明玉老臉一紅,振振有辭的說道:「師父我雖然不曾親手修練過一件法寶,不過這些小伎倆也難不到我。只不過用什麼東西來祭煉,卻是大費周章。沒有上佳的材質,只怕不甚抗用。」

馬嘉聽了亢明玉的辯解,轉手自手腕上褪下一個鐵環,此物乃是曠世情送他的殺情軟劍。自從到了馬嘉手裡,他還沒用過一次,亢明玉送他青錏之後,馬嘉喜新厭舊,讓這口不凡的黑金軟劍從此蒙塵。

亢明玉順手結果,指尖從劍鋒一順,不由得暗自感慨,這口劍的被亢明玉隨手抖的筆直,劍身輕顫,亢明玉一試之下,已經感到這口狹長軟劍的彈性韌性都是上佳之選,鋼質之佳世所罕有。把柄之處並無劍鍔,從柄至刃直脊直鋒。暗青色的冷芒不斷流動。顯然是一口武林中人夢寐以求的利器。

法力運行,亢明玉指尖已經帶了一層淡淡流動的精芒。他心裡微微一動,想到了兩三個可以修煉的辦法。在一邊的馬嘉,看到亢明玉只是略微沉思,印訣翻飛,顯然正在祭煉。心裡好奇之下,便想偷師一番。

轉眼兩個時辰過去,天色看看將晚,亢明玉大喝一聲,一道星光自九霄直落。這些天亢明玉修煉了曠世情的星辰煉體之術,已經頗有成績。

「煌煌明明,星余走靈,五行轉嫁,月孛興兵。」

亢明玉第一次引動星辰之力,全身的真氣如火山爆發,翻滾沸騰,鬚眉鬢髮都帶了冷森森的星光。手上的殺情劍,本來青黑色的劍身,猛地變得明亮的許多,有如一條銀蛇遊走不定,錚錚輕鳴,若有靈性。

「師父你好厲害,煉個法器都這麼威風,徒兒佩服之至。」一旁無所事事的馬嘉,看熱鬧看的,禁不住大拍馬屁。不過他倒不是有意討好,只不過亢明玉在他的眼裡是愈來愈厲害,心裡由衷的誇讚而已。

對徒兒的吹捧,亢明玉毫不理會,殺情在亢明玉手中猛地化作一道烏金劍光,咻咻!之聲震動天空。這時馬嘉才猛地發現,自己周圍不知何時落下無數金光閃耀的光點,被劍氣一催,光點迅速黯淡滅掉。馬嘉眼神極佳,已然看到那些光點居然是一種奇特的小蟲,不但生有雙翅,全身金黃。飛行之時無聲無息,看起來倒也靈巧可愛。

「這些小蟲子是哪裡來的?怎麼從沒見過?」馬嘉正感到奇怪,卻看到亢明玉已經臉色凝重的把殺青見擲還了給他。手上法訣帶起一團青青朦朦的光氣,把自己師徒籠罩在內。

「這個,怕就是傳說的苗疆飛蠱,我也不知是什麼種類。你要小心些。」亢明玉低聲叮囑徒弟,手心裡卻捏了一把冷汗。他也不過十六七歲,沒見識過這麼詭異的東西。雖然自忖法力不差,但終究心裡不踏實。這不比動手爭鬥,憑的是武功高低。稍有不慎,被什麼怪蟲咬上一口,只怕今日就交代了。

一聲清遠的長笑,在不遠處響起。隨著笑聲,一個白袍人飄身而出。此人不過三四十歲年紀,身上書卷氣比江湖味道更濃,活不是在這個地方,以如此形式出現。只怕便是人們心目中書生二字的形象化身。手中折扇淡淡的水墨風景清雅悠遠,頗見功力。即便施展輕功,也姿勢飄逸,步態從容。

隨著白袍人現身,一個滄桑老者幽靈般出現。馬嘉一眼便認出了,就是今日街上雜耍的班子,跟那少女一起的老者。「師父!這般人怕不是好來路,我們怎麼辦?」

亢明玉微微撫摸馬嘉的後背,小聲說道:「雖然師父我也沒底,不過打發這幾個人還是輕而易舉的。」

白袍人微微欠身,朗聲說道:「魔門子弟見過三清門下。小道長安好!」

「鄙人魔門天帝應玄極門下孤晟子,剛剛延請了苗疆出雲峒峒主入我魔門。今日偶遇道長真是三生有幸。便不辭冒昧攔街拜訪。」

亢明玉雖然知道對方說得好聽,實際上,只怕是聽了此地眼線上報,立刻派出了高手如孤晟子,出雲峒諸人,前來算計自己才是。

心念電轉之下,亢明玉猛地覺得不好。對方只有兩人出現,未必穩能對付得了自己,只怕其他人另有埋伏,想起了師門長輩對苗疆蠱術的傳聞,亢明玉靈識頓開,雙眼中兩團簇簇的碧綠焰苗熊熊燃起,再他的天眼透視下,周圍四下景物頓時變得透明,牆壁,沙石,地面都不能阻礙亢明玉的視線。

亢明玉不看則已,一看之下,心裡頓時一驚。他門師徒腳下的地面,密密麻麻,埋伏了無數毒蟲,蜈蚣,蠍子,不知名的奇異蟲豸,簡直不可計數。亢明玉心念轉動的快,手上動作更快。一團光焰閃出萬里焰空輪立時托起了師徒二人升上了半空,前後只差了些微時刻,地下的毒蟲便猛然湧出,擦著亢明玉跟馬嘉的腳底,蜂擁而上,在焰光輪的火焰之下,一些化作了飛灰,而另有一些品種特異的,震翅飛行,竟然不畏光焰,緊緊追著焰空輪上升。

「湖廣行省本來便是我魔門地盤,小道長殺了湖廣的眾官吏,可知已經闖下大禍?今日我魔門不及調派人手,不過不日就將有無數魔門子弟來到鄂州,希望小道長到時還未離開……」

孤晟子語言未落,身形一片模糊,轉眼見便消失不見。亢明玉的一道碧焰陰雷刀,斬在虛空,讓亢明玉不由得對這個魔門高手高看幾分,明知不敵,一招暗算失手,便立刻撤退,計算精準,狠忍果決,一派陰毒作風。

出雲峒不知是苗疆的什麼路數,若是總弄這些毒蟲來犯,也著實讓人撓頭。

亢明玉真氣鼓蕩,碧焰陰雷爆發,碧綠的焰尾燎燎煌煌,把撲近的飛蟲悉數化成灰燼。不過他總不能一日十二個時辰,不住的提升護身罡勁,難免不被這些蟲子啃上一口,馬嘉更是沒本事自保。有這樣難纏的對手,亢明玉空有一身本事,卻有力難施。

亢明玉不知道,他在鄂州所作所為,縱然能瞞的了一時,又怎麼能永遠隱瞞下去。何況他惹了事端,卻拖拖然,賴著不走。有多少底細也有心人打聽出來了。

方赤夜全力穩固鄂州,難免調派人手。呂布去襄陽收拾軍隊,更讓人起疑竇。亢明玉和馬嘉不知自愛,整日搖來晃去,不知多少人對著兩個大小道士,這麼囂張跋扈,目中無人有些狐疑。連遠在東海的龍月兒都能察覺不對,何況在本地勢力龐大無比的魔門。

亢明玉駕馭萬里焰空輪,直衝九霄。靈覺大張周圍數十里範圍的一草一木無不感知的清清楚楚。他身在高空,眺目下望,小半個鄂州城盡在眼底。

孤晟子的氣息雖然隱蔽一時,但是亢明玉不過數息之間便再次查到了孤晟子的去向。足下萬里焰空輪一催,風馳電掣,緊緊追了下去。

孤晟子借土遁逃出數里,他功力雖然深湛,但是帶著出雲峒峒主,終究有些吃力。在城外剛一冒頭,就看到頭上一輪紅日般的光芒,夾帶著無匹氣勢,壓到了頭頂。

亢明玉有心算計他,焰空輪光芒極盛,孤晟子普出地面沒有防備,當下就被晃的雙眼發花。他也是心思敏捷之輩,心道:「不好!」一張手,把出雲峒峒主扔向亢明玉,轉頭遁入地下。

亢明玉扣了一記雷刀,但是還未發出,就已經見到孤晟子遁入地下。他對著年邁苗人甚為忌憚,駕馭萬里焰空輪輕輕一折,變降為升,沒有順手一刀砍了這人肉菜包。

出雲峒峒主蠱術精通,善施百毒,但是武功法力,遠不及在應玄極門下得有真傳的孤晟子。只覺得自己身體一輕,已然騰空飛起,大驚之下也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個厲喝,身上飛出無數蟲豸,遠遠看去就像一團五彩的煙霧在身上爆發。

亢明玉催焰空輪拔空而起,看到如此景象,不由得暗暗後怕,心道:「虧了自己應變神速,不然冒冒然一刀下去,這老賊定然性命不保,不過自己一時防備不及,只怕給什麼古怪的東西咬上一口,也好過不到哪裡。」

馬嘉被亢明玉一手拎著,心裡大為羨慕,亢明玉上下青冥,御空翱翔的本事。他被老猿白雲渡帶著馭劍飛行過一次,時而想起,還覺得夠刺激,夠驚險。不過他修為距離御氣飛行還差了十萬八千里,因此心裡不住盤算怎麼找個借口,何時把這萬里焰空輪騙過來。好好過一把飛行九天的癮頭。

出雲峒峒主猛然發現自己目標消失,卻已經收手不及。厲喝一聲,頂門一道金光衝出,飛撲亢明玉師徒。他這麼不顧自身,連續發動護身妖蠱,結果就是一個觔斗摔在地下,跌的灰頭土臉狼狽不堪。

亢明玉不知這苗人老漢發出了什麼東西,自然不敢輕易接觸。只能不斷加催焰空輪,跟那道金光在空中追逐。倒是馬嘉按耐不住,發出了十餘枚靈龒鎮煞釘,試圖圈住那道金光。

他們試圖卻不知,這是出雲峒峒主修煉的護身妖蠱,乃是有了數百年道行,歷代峒主傳下來的神物。雖然小小一條蟲豸,卻大有神通。靈龒鎮煞釘雖然威力不凡,但是馬嘉尚不能發揮住寶貝的全副威力,因此十餘條青色大龍雖然夭矯靈動,但是就是無法追上那道金光。

亢明玉不敢毛躁,手中已經是暗自召喚了四肝星宿神幡出來。亢明玉深知這樣古怪的蟲豸,只怕水火不浸,刀劍難傷,自己的碧焰陰雷刀威力雖大,但萬一此物細小居然不受真力豈不糟糕。星星真火,無物不焚,亢明玉當然選擇自己最有把握的方式出手。他正要把這小東西,一把真火煉了,卻聽到一聲嬌叱,匆忙間不及看顧,卻聽到一聲奇異的嗡嗡之聲,便撤身後退。

萬里焰空輪端的不凡,瞬息之間已經飆出數里。亢明玉還對身法配合不甚熟練,不然決不會跑得這麼過頭。不過他倒是輕鬆躲開了背後的偷襲。六七條形象各異,凶狠猙獰的奇異蟲豸,在一個十三四歲的苗人少女指揮下,飛撲抓咬。

亢明玉一氣之下揚手就是大片星星真火,五彩繽紛的星焰蘊涵的熱力,非人間火焰可比。亢明玉全力反撲之下,這些飛蟲雖然靈異,卻又怎逃得掉?熱浪滾滾,席捲半空,瞬息志之間就已經把那苗人少女放出的蠱蟲,燃成飛灰。

出雲峒峒主的本命妖蠱靈性不凡,搶先掉頭跑了。才沒被亢明玉一股真火煉化。孤晟子剛在別處冒頭,本來他甚為魔門天帝應玄極之徒,也甚為自傲。第一次走脫,只不過不想根亢明玉動手,並不是怕了他。第二次,亢明玉的萬里焰空輪實在聲勢過於鬉赫,他倉促之下謹慎罷了。但是亢明玉催懂星辰真火的手段,被他看到了,再無勇氣上去挑戰。

孤晟子雖然怕了亢明玉的星辰真火,但是他自然也有其他本事救人。不過出雲峒峒主是他新拉攏來的,剛才一時情急便推去抵擋亢明玉,現在孤晟子甚為後悔。就算他救了出雲峒的人,也難挽回感情,因此看著亢明玉動手,他根本沒有再次出手的想法。

亢明玉正要鼓動真火,一舉破敵,馬嘉卻不自覺拉拉他一下,低低的說道:「師父,那個女孩子雖然看起來好凶狠,但是這麼燒成灰燼也太沒人性了。不如放過他們祖孫兩個算了!」

亢明玉乜眼一瞅,嘖嘖兩聲,說道:「我徒兒不簡單的,居然這麼快就學會了重色輕友。看人家女孩漂亮,連師父也不要了。好吧,我放他們一馬就是了。」

出雲峒峒主並不知亢明玉和徒弟的說話,他還是第一次看到有人能駕馭火輪,在空中飛行自在。因此已經絕了逃命的念頭,只不過看到自己的孫女來救自己,心裡大是著急,急忙呼喝自己的孫女避開。不要管自己。

亢明玉看半空看了也不言語,手上星辰真火化成一個碩大的火圈,從半空落下,一下子便把祖孫二人困在其中。

他倒不著急跟這祖孫二人說話,孤晟子的氣息還在附近若隱若現,亢明玉可不想被此人暗算一把。他見過的魔門中人,只有曠世情,這魔帥的本事可讓他記憶尤深。

人便是這麼奇怪,某個家族祖上出過名士高人,後代便往往被人高看一眼。而實際上,名人之後甚少能再現祖宗榮耀的。帝王之後,難過三代便出昏君。便是很明顯的例子。

因為和曠世情交過手,亢明玉心底便對所有魔門子弟高看一分。剛才孤晟子連續兩次都能在他手下輕易走脫,也讓亢明玉有了幾分戒心。困住眼前祖孫二人,亢明玉便沒把心思放在這兩人身上,試圖找出潛藏的敵人。

亢明玉在半空駕馭萬里焰空輪輕輕一轉,火焰繚繞,四桿星宿神幡分列四方,一團熾烈火焰中,亢明玉頗有幾分前古大神祝融的威風。

眼眸中爆起兩團綠色火焰,亢明玉立刻便破了孤晟子的隱身法術。一道炎流激射而下,準確的以孤晟子為目標。

「達日批羅,呱嗒伽馬!邪尊降臨——」

自知硬拚不是亢明玉的對手,那四桿神幡,白癡也知不是尋常寶物。孤晟子拚力使出最後的保命絕學。召喚邪神合體。

魔門修士,因為不需循規蹈矩。往往有異想天開之輩,把各類荒誕不經的奇思妙想融入修煉之中,創生出種種十分古怪的法術。既然這些人走得不是正途,其創出的法術自然也就正經不到哪裡去。往往邪氣陰祟,但是也別有一功。

孤晟子使用的這門七煞邪靈煉陰訣,修煉法門倒不難,只不過修煉的事務很難尋到,因此魔門中極少有人練成。

這麼奇異的法術,要尋找一隻通靈的劇毒之物。置放一個封滿符咒的陶瓶之內,每日祭祀。並用各種劇毒混合自身精血餵養,煉過數年之後,練法者到了已經可以跟毒物通靈的地步,便用真火焚化毒物吞到肚內,再用秘法把魂魄跟毒物的靈元結合。這種方法可以速成身外化身,雖然威力比真正的身外化身弱,卻容易修練的多。

對敵之時,召喚祭煉的邪靈附體,功力便可以暴增數倍。

孤晟子祭起七煞邪靈煉陰訣,外貌頓時變得說不出的邪惡,十指煙霧繚繞往外平推,一股陰冷的勁風和亢明玉的星辰真火撞在一起。

「咦!好熟悉的法門!」

一擊之下,亢明玉巋然不動,孤晟子卻受不了真火蘊涵的絕大力量,被震的飛了出去。不過亢明玉猛然發覺,孤晟子使用的法術,看來跟魂印術有幾分相似。他心裡疑慮就沒有出盡全力,在關鍵時刻留了幾分力道。

亢明玉雖然有生擒此人的打算,但是念及魔門子弟手段百出,花樣繁多,生怕一時不小心,陰溝裡翻船。一道一道的炎流,先後拍出。亢明玉慢慢磨礪對手的體力意志,孤晟子沒想到亢明玉打的是這個注意,在星辰真火的壓力下,他真氣消耗極快。不過一會便渾身熱汗,肌肉跳動不休,胸口發甜,眼看已經支持不住。

被困住的祖孫二人,身上縱然有無數蛇蟲,但是對這道星辰真火圍成的火圈,卻無能為力。出雲峒峒主被孤晟子賣了一次,心裡陰陰的,也不知在轉什麼念頭。

銅叔眼望鄂州城外的沖天火光,言下諾諾的問道:「這個小道士什麼來歷?居然能駕馭星宿神幡。而且連你也願意輔佐他。」

一邊神色冷漠的方赤夜,淡淡的說道:「亢明玉是尉僚看重的繼承者,我不過想看看這小道士今後路怎麼走。紫薇星隕,真龍殯天……我妖族有了一個絕大的機會,只不知究竟是誰老把握這個曠世良機,改換天日……」

「魔門雖然跟我們妖族無關,但是他們崇拜的上古魔神,多半是我妖族強者。亢明玉這次被我設計,捲入了天下滔滔大變之中,他能否靠自身的本市破局而出,就要看他的智慧和努力了。不然隨波逐流之下,就算他武功再強,道法再精深,總也會被滾滾紅塵淹沒。」

方赤夜仰望天空,被亢明玉牽動的星宿之力,既然讓天空出現了一團幽深的黑色。星宿神幡的威力發揮,讓亢明玉對星辰之力領悟的更加透徹。每經歷一場大戰,這小道士的武功道法就提升一層。

「也許不久之後,他就有資格去做那件事情了吧?」方赤夜重見天日之後,心頭上最久遠的記憶,驟然浮上胸懷。

亢明玉十擊之後,孤晟子已經被烈火烤的猶如乳豬一般,外焦內嫩,只差一口活氣,邊可上餐桌主菜。不想傷了對方性命,亢明玉隔空一指已經封了孤晟子的穴道。看到亢明玉如此神威,出雲峒峒主再不敢有反抗之念,在亢明玉回過來準備對付他的時候,連聲宣稱自己是被孤晟子騙了,願意投效亢明玉手下。

馬嘉對那苗人少女說不得有幾分好感,因此哀求了師父,亢明玉無可無不可的放過了祖孫二人。

魔門在此地的山門,雖然有不少弟子。但是其中並無高手在內,亢明玉擒了孤晟子,等於暫時去掉了魔門這個變數,至於以後的事情亢明玉還沒想好,也就不去想了。

他自然不甚相信出雲峒諸人的投誠,但是略加盤問,亢明玉也不覺得放這些人在自己身邊能有什麼危險。自己不過師徒二人,方赤夜不勞他操心。其餘的戰魂就算中毒,換了身體便是。還未聽過什麼毒物能連鬼魂毒倒。

元朝帝王,魔門子弟,亂世妖族,前古靈寢,兀自腳踏焰空輪,漂浮在半空,焰光中的亢明玉心裡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世間紛擾,該當一把拋開。不過退縮避讓,非男兒之舉。亢明玉這時腦海中悠然響起的居然是……

袁輕衣那個丫頭,只怕來歷也有些問題。我怎麼覺得她跟龍月兒在某些地方有些相像?

心頭猛然一動亢明玉不由得目關深邃起來。





第三部山河鑒 第一章帝崩

鴻鵠高飛,一舉千里,羽翼已就,橫絕四海,

己酉,隴西地震。文宗皇帝崩,壽二十有九,在位五年。癸丑,靈駕發引,葬起輦谷,從諸帝陵。元統二年正月己酉,太師右丞相伯顏率文武百官等議,上尊謚曰聖明元孝皇帝,廟號文宗,國言謚號曰札牙篤皇帝,請謚於南郊。三月己酉,祔於太廟。

三年八月己酉,文宗崩,燕鐵木兒請文宗後立太子燕帖古思,後不從,而命立明宗次子懿璘只班,是為寧宗。

大元疆土之遼闊空前,官吏之複雜亦是前代罕見。

大都消息傳來,亢明玉愕然不知該做何想法。方赤夜則密謀召喚呂布,匯合鄂州兵馬,立意要殺上大都。他手上握有妥帖睦爾這個人質,亦是皇帝座位的有力競爭者,只要以此為號召,旗號倒也堂堂正正。

鄂州城內本來平淡的局面猛然扭轉,所有的軍隊都被操練起來。行人百姓亦是議論紛紛,這世界變化之快,往往超乎人的想像。

「放棄鄂州,全力進攻大都?你瘋了不是,元朝帝王更替,關我們什麼事?你非要去趟這混水,我也不管,不過我是不會參與此事的。」

亢明玉對方赤夜的提議,想也不想便駁斥了回去。只不過事情的變化遠沒他想像的那麼容易。元寧宗繼位之後,不過數日,大都已經暗暗增兵,烈格日本來已經被呂布堪堪驅趕出鄂州境內,這時又被元兵反撲,戰況糾纏不下。

亢明玉並非軍事帥才,更對政治束手無策。眼看自己身不由己的被捲入漩渦,卻不知該怎麼擺脫。

殺了自己的仇家,卻引出這麼多事情。亢明玉極為茫然,方赤夜當然不會把他的話放在心上,馬嘉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性子,既然亢明玉沒更進一步的約束他,馬嘉已經興高采烈的擴充麾下的貔貅軍,每日訓練兵馬,操練陣勢,玩的不亦樂乎。

方赤夜早先一步,已經把妥帖睦爾捧出。他深明權詐之術,自然不會冒冒然的宣佈做反,只不過元帝初崩,天下人心便先散了。寧宗登基之時只得七歲,朝中權勢為燕鐵木兒把持,蒙古諸王,封疆大吏們未必服氣,妥帖睦爾這般招搖,自然給很多人一個觀望的借口。

蒙古以兵馬奪得天下,自然尊崇強者。歷代帝王絕非漢族王朝父子相繼,而是雄起兵馬爭奪而來,當初元文宗毒死,妥帖睦爾之父明宗皇帝之前,便是因為雖然交戰得勝,但是卻無法壓服,擔心夜長夢多被別家王子,興兵作亂,才出此狠毒下策。

寧宗只是小小孩童,哪有本事壓服諸路王子、王公,蒙古顯貴,封疆大吏?因此蠢蠢欲動的各路兵馬著實不少,只看誰先發難了。

亢明玉這幾日不理一切俗務,在總管府闢地修煉。

他體內的陰魂雖然暫時不曾反噬,但是這畢竟不是提升功力的正途。自從手上有了十六桿星宿神幡,亢明玉就一直借用仙家法器的威力,提升修為,壓制陰魂的反噬。為了擴大貔貅軍的規模,亢明玉挑選了鄂州軍中的最精銳雄壯之兵,以硃砂在他們身上繪上符咒,封入魂印。

亢明玉並非殘忍好殺之輩,這後選入的貔貅軍雖然以生人煉成,但是這些士兵跟那一千怯薛軍不同,不但得保神智清晰,而且絲毫不損元魄。

厲鬼附身,武技大漲,貔貅軍戰力之強可說是凌駕古今任何一支軍隊之上。不過亢明玉法力再強,費盡心思也才把貔貅軍擴到三千。少了數千厲魂,亢明玉真氣大損,也為了這個原因他急需閉關修練。

乎乎半個月過去,得到大都的密令,烈格日調動了附近行省的兵馬,連續幾次大戰,雖然都是呂布勝了,但是源源不斷的援軍卻讓呂布不堪其擾。方赤夜的幾次召令,他本想不理,但是大軍糧草逐漸接濟不上,呂布不得不聽從方赤夜的調動,向鄂州靠攏。跟烈格日且戰且退,已經退到了鄂州城外十里紮下軍營。

戰事不利,呂布心中極是煩惱。縱馬進入鄂州的時候,想到自己附身蒙古高官肥拙不堪,武技減弱到六成,多番征戰,亦是挫折連連。當初染指天下的雄心頓時湮滅了。

進入鄂州城,一路闖進總管府,呂布剛剛踏進總管府,就發現總管府被一股絕強的力量籠罩。熾熱的暖流撲面而來,當他看到抱劍站在庭院的方赤夜時,得到只不過是一絲苦笑。

呂布心中納罕,便開口問道:「方先生怎麼一人在此閒立,不見亢道長?」

方赤夜長歎一聲說道:「你哪裡知道,亢明玉已經閉關半月,這總管府裡除了我和馬嘉之外,都已經搬了出去。再住不得人。」

「現在天色尚早,一切都還好些,到了夜間,這總管府不啻火焰山。平地上潑水立沸,香燭柴禾不點自燃。若是你再晚幾日回來,這總管府只怕已經不復存在了。裡面的幾間房舍都已經走火燒沒了。」

呂布聽得駭然,不由得問道:「亢道長在修練什麼神功,居然如此霸道?」

方赤夜悠然望著呂布,並沒回答呂布的問題。

「呂布將軍手下不知還有多少兵馬,我即日就打算傾巢而出,撲奔大都。若是沒了呂布將軍,只怕大事難諧。」

呂布眉頭一皺,他在三國年間,爭霸天下最注重的就是佔領地盤。湖廣行省是天下魚米之鄉,物產富饒,最適合最根基之用。讓他一時放棄,呂布哪裡捨得。

對方赤夜的建議呂布亦是不想回應。

他雖然受亢明玉控制,但是卻未必怕方赤夜。這個妖怪對他指手畫腳,呂布若不是自忖武力倒退,未必勝的了對方,早就一戟戳死方赤夜。去掉這個囉嗦。

方赤夜對呂布的反應不以為意,也不再勸說。只是指著後面,說道:「亢明玉現在後面修煉,你可徑去見他。」

微微冷哼一聲呂布邁步向後走去,越往後,呂布便越是驚訝。地面泥土遍地赤紅,奇異的痕跡彷彿熔岩凝固,所有木質之物,皆不見保存,金屬鐵器,亦是扭曲成古怪模樣。無論什麼武功,終究是人使出來的,以肉身為依托。絕無可能發出如此高溫烈焰。即便碧焰陰雷刀也只是陰冷寒焰,雖然能焚化物質,但是靠的是強橫的內力催化出來的侵蝕之力,而非溫度。

若是活人的肉體能熊熊燃燒,只怕已經接近神仙。

呂布雖然知道亢明玉不但武藝驚人,道法也通天徹底,可是能放出如此烈火,只怕也不是普通的法術。鄂州的大總管府邸,佔地廣闊,前後數十進,房舍百餘間,算上院落,池塘,樓台亭榭,面積足有數畝大小。而呂布眼見的地方,整個大總官府似乎都被熔煉過了一般,沒一處好地方。

繞過殘垣斷壁,呂布來到亢明玉閉關之處,只見一個碩大的火球烈烈燃燒,直徑足有五丈開外,一小半的火球底部,已經把地面灼燒的融化,微微陷入。周圍的土地,如同開了鍋的沸水,不斷冒起火紅的氣泡。

火光中視線無法透入,呂布也不知那裡面的人到底是死是活。只得提高了聲音沉聲說道:「亢仙長,呂布拜見。」

在呂布的渾厚內力催動下,這句短短的求見,投入了火球之中。極快,火球內便有了回音。亢明玉懶洋洋的聲音穿了出來。「呂布將軍辛苦了。我這就出來,請稍退幾步,以免驚擾了將軍。」

呂布雖然曼聲應了,但是卻絲毫也沒有移動腳步。鬼神限神功提升至極限,有心要看看亢明玉此次閉關到底修煉到什麼驚天動地的層次。試試自己的武功造詣。

火球之中一聲朗笑,一道紅光衝霄飛起,呂布定睛一看心頭狂震。那是一條赤紅的火蛇,肋生雙翼猛惡非常。「亢明玉著小道士難道變成了妖怪?」

呂布心頭略一尋思,火球之中先後又衝出了三頭兇猛神獸,凶威最盛的一頭火猿,衝著呂布毛手一撈,爪上的騰騰烈焰,已經燒著了呂布的衣襟。驚的呂布身形一轉,後退丈餘。卻不提防一頭巨大的火焰野豬奔騰而出,讓呂布再不敢停留,急忙飄身後退。他倒不是害怕,只不過這些神獸身上都是烈焰滔天,赤光護體。只怕跟亢明玉有莫大關係,他不欲冒犯。

最後一聲虎嘯,一直通體赤紅,由黑煙火焰組成的斑斕赤虎咆哮而出。亢明玉的聲音隨之響起。

「尾火虎、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怎麼樣,呂布將軍我的星宿元神,還有些威風罷!」

火球猛然爆開,四頭化作神獸的星宿元神,各自變成一團烈焰向火球中心靠攏。一人在烈焰光芒中緩步而出,寬袍博帶,一身雪白的道袍正是亢明玉破關而出。

「星宿元神?」

呂布雖然不知這是什麼道術,但是亢明玉身上氣勢比以往有過之而無不及。更有一股如星空般浩瀚的神秘力量撲面而來,讓呂布心中更是駭然。

「祝賀主公神功大成,日後縱橫天下,無往不利。」

呂布單膝跪倒,抱腕垂頭,態度恭謹無比。他也是上古梟雄,深知審度時勢的道理。亢明玉不但握有魂印術,隨時可收拾的了他。而且又練成如此神通,呂布頓時把心中的野心再度壓下了。

亢明玉微微一笑,淡淡的應了一聲,抬手按在呂布的頭頂,一股沛然霸道的真氣汩汩而入。呂布剛要反抗,頭頂百會乃是人身大穴,稍加碰觸,輕則白癡,重則喪命。他又怎敢放心讓人碰觸,不過呂布身子微微一動,便又忍耐。亢明玉決不會毫無道理的出手殺他,呂布早就已經死亡,這個身體不過是借來的。便是被亢明玉毀了,也不過再換一個。

感受到不斷湧入體內的強橫力量,呂布心頭一緊,已經知道了亢明玉要做什麼。

道門之中早就有脫胎換骨,易筋鍛骨的法術,能讓資質平庸之輩,一躍而成為武學奇才。亢明玉現在做的正是改換呂布肉身劣勢。感到亢明玉並無加害自己的意圖,呂布全力配合亢明玉的煉化。

本來的贅肉,雜質,血脈,筋骨,隨著熾熱無比的真氣運行,紛紛被逼出體外,呂布最頭疼的體質問題,再也不是他提升功力的障礙。感到自己的肌肉不住的伸縮,膨脹,骨骼辟啪作響,呂布身體就如同被絞過的鐵渣,重新百鍛成鋼。

隨著亢明玉的手掌一放一收,呂布頭上壓力一去,身不由己的騰空躍起,身體兀自在空中,呂布已經縱聲長嘯,體內的真氣束縛盡去,鬼神限神功鼓催到極限,真氣如長江大川奔流不息,一股再次雄霸天下的豪情壯志,亦是感懷而生。

「我呂布要再次馬踏天下,方不負此生。」

亢明玉負手在背後,對呂布理也不理,只是喃喃自語道:「這門功夫果然能煉化人體中雜質,強化筋骨。下次給馬嘉用上,必能提高這小子的功力。這次拿呂布做個試

驗,果然甚是有用。」

亢明玉閉關修煉,以星宿神幡的四火神幡的神力,感應天上星辰。他根基雄厚,短短時日已經引導星力入體,催逼出神幡上的無窮妙用,凝練了星宿元神,等於多了四個不啻呂布項羽的火屬性戰魂之力。而且星宿元神的力量跟他同體而生,只有純粹的力量,並無思想。遠比戰魂更加好用。

亢明玉邁步走出了修煉的地方,對周圍的景象大是驚訝。呂布對力量失而復得,正怒笑蒼天,亢明玉自然不得詢問。不過當他看到方赤夜迎面而來的時候,心中一笑,知道自己的問題必然有了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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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二章戰鼓

一支黑甲兵馬,疾馳而過。揚起的塵煙經久不散。領頭的將領,若是有人看到,必然會驚訝的掉了下巴,因為,那不過是個十來歲的孩子。

「我給你三千貔貅軍,你要晝夜兼程,一路上不要理任何攔阻,直奔大都。」亢明玉的這句話,讓馬嘉分外興奮。

遠征匈奴的霍去病,最擅長的就是長距離奔襲之術。馬嘉得了戰魂霍去病,對這種奔襲天生喜歡。馬嘉是個喜歡熱鬧的性子,混沒想到自己孤軍深入,萬一失敗了,只怕天下到處都會是抓捕他們師徒的元軍。生死危機,系與一線。

亢明玉終於下定了決心,採納了方赤夜的建議,發兵奇襲大都,捧妥帖睦爾為下任元帝。

方赤夜言道:「天下萬民疾苦系與帝王,而非自身。若是你能操縱元帝,必然可讓天下百姓安居樂業,功德無量。」

亢明玉雖然心中另有考量,卻也不和方赤夜講明。既然此戰關係重大,亢明玉便傾盡手上所有兵力,這會他有妥帖睦爾為目標,倒也不怕手下元軍作戰不利。

既然不能失敗,也不能曠日持久,那便拋下一切顧慮,徹底斷絕後路。這正是當年西楚霸王項羽,破釜沉舟,決戰章邯的成名之戰所用的策略。

集結湖廣行省所有能控制的兵馬,亢明玉把老弱病殘,步兵輜重全部放棄,以馬嘉的貔貅軍為鋒銳,呂布率領五萬精選部隊隨後。亢明玉和方赤夜帶領八萬鄂州兵馬殿後。一路上根本不和任何元兵作戰,遇到駐守的元軍,便繞路而行。所有補給盡數從所過之地擄掠。輕裝快馬,兵鋒直指元朝大都。

皇族爭位,便是看哪一方能得到全國上下各路有實力的官員認同,並傾力襄助。以一省一地的兵馬,終究無法對抗舉國之兵,因此古往今來,政變成功者皆在廟堂之上,無數蠢材舉兵領地,漢之八王之亂,唐之安碌山,雖然開始氣勢甚盛,但是最後都落個兵敗身死的下場。

亢明玉和方赤夜都是深明此點,因此不動則已,一旦發動就是以雷霆萬鈞之勢,直搗黃龍。對湖廣行省所有的地盤,財貨,人口,全部捨棄不顧。

地方作亂,除非天下大勢已去。到了改朝換代的關口,更兼處處都有饑民響應,單憑一路兵馬是絕無可能推翻當朝的,當年陳升吳廣,宋末鍾相楊麼,便是時機不對,雖然聲勢甚大,卻不敵朝廷源源不斷的從全國各地調兵絞殺。

不過方赤夜和亢明玉依仗也不全都是兵馬作亂。他們手上有正統的元帝繼承人,而且當朝寧宗新立,又不過七歲,哪能就這麼快坐穩帝位。兵貴神速,只要能逼近大都,亢明玉和方赤夜便打算聯手呂布趙雲,傾力刺殺寧宗,只要這個小皇帝一去,妥帖睦爾便是名正言順的繼位人選,甚至不需大軍戰陣便可達到目的。

亢明玉一走,鄂州頓時亂作一團。

無論是東海妖族的龍月兒,還是魔門在此地潛伏勢力,本來都還以為跟亢明玉打交道的日子還長,沒想到情勢就如同高峰峽谷急轉直下。亢明玉傾巢而出,把諾大的一個爛攤子,扔到了這些別有用心的傢伙手裡。

十餘萬大軍行動,怎麼也不可能悄無聲息。當大都的文宗太后,燕貼木兒等人得知此消息,急令調集大軍卻已經來不及了。

湖廣行省與中書省中間尚有河南江北行省。鄂州至大都,雖然不過一千七百餘里,但是卻需要跨過黃河。騎兵狂奔突襲根本不可能做到迅雷不及掩兒,亢明玉需要一個緩衝爭取時間。

因為大都曾偷偷調兵給烈格日,哪想到居然會有這種瘋子,棄了根基來反撲。他們得到消息之時,馬嘉和呂布的軍隊已經先後渡過黃河。一時間不及反應。調動兵馬的聖旨接連發了出去,但是誰也不知究竟哪路兵馬有莫大神通,能及時趕到大都。元朝以兵馬立國,大都本身自然也有駐紮的怯薛軍,和十餘萬蒙古鐵騎。只不過朝中皇帝新喪,情勢不穩,就算燕貼木兒這等權臣,平生身經百戰,也不知這一仗勝負如何。

「前有雄城,後有援兵。這個陣仗可甚是艱難啊!」同樣,發動如此瘋狂攻勢的一方,也對這種行動,沒有絲毫把握。

方赤夜和亢明玉壓軍在後,為了就是解決了烈格日這路最近的追兵,好爭取時間。

雖然早就謀劃設伏,但是此時的亢明玉依舊心中惴惴。現在他們最大的優勢,便是烈格日明知前方是火坑也不得不跳。離開湖廣行省轄地,進入中書省轄地。方赤夜精通天下山川地理,早就預計到烈格日的行軍路線。

鄂州敵軍驟失,接下來又接到敵軍撲奔大都的消息,烈格日就算拼了老命,也只能傾盡兵馬銜尾狂追。方赤夜策劃周密,頭兩批軍馬行走的隱秘,等到烈格日得到消息,已經來不及攔截了。

亢明玉見識不足也不知當地的名稱,方赤夜腦海中的地名還停留在千餘年前。兩人高據一處山丘,極目遠眺,已經看到了滾滾塵煙,相識一笑,但是心境卻各有不同。

這處地方,緊靠官道,是烈格日揮軍回大都的最快捷徑。若是繞走小路,路程雖然近一些,但是決不適合騎兵行軍。單憑步兵烈格日是沒辦法及時趕回大都的。

方赤夜獻策道:「兵法雲,半渡而擊。蒙古將領自然也深明兵法,渡過黃河的時候,必然小心在意。我們偏反其道而行之。先不渡黃河,留在河南,待敵軍渡河,從背後掩殺過去,前方渡河甚急,貌似頗有退路,必然不會竭力反撲,大半軍隊都會拚命搶渡。渡河時主將必然身在後方,不會先渡黃河。此戰之目的,就是要擊斃元軍主將。之後,我們就不必再管這路潰散的軍隊了,直接撲奔大都接應呂布將軍和你的小徒弟馬嘉。」

亢明玉當時深以為然,看著滾滾而至的元兵,直奔黃河渡口,亢明玉悄悄給部下兵馬傳下軍令。

神念默運,亢明玉手腕上兩條連翹被他真氣催發,猛地活躍起來。青色的那條身形一弓一長,變做一條長一丈四尺的青色神戟,黑色的一條,一所一擰,化作一張黑色大弓。

亢明玉反手把青色神戟插在馬前,自身後箭囊抽出箭矢,微微瞇眼,已經瞄上隨後督軍的隊伍。亢明玉眼光何等銳利,即便相隔數千步,已然能清楚的看到烈格日,王伏龍,百里虛空等人在探討軍務。

「今日這一戰,你們幾個便留下來,此地作鬼罷!」

亢明玉輕輕一曬,扣動弓弦。搭在黑色大弓上的長箭,倏忽之間猶如消失了一般,等再次出現的時候,已經逼近烈格日的臉頰。

烈格日得到消息,對亢明玉這等找死的行為,大為不解。按兵法而言,亢明玉這樣的舉動為無疑送死。但是他追擊之時,絲毫不敢大意。他雖然和亢明玉只接戰了一仗,但是和呂布卻大戰數次。對這股突然冒出來的勢力,頗為瞭解,甚至對方絕非不知兵法的蠢材。

他一路上雖然追擊甚急,但是依舊小心翼翼。一路上不住的跟王伏龍,百里虛空商議。夏侯絕武功高強,但是卻不諳兵法,因此並沒加入他們的討論。

一直擔心被人在黃河渡口埋伏,烈格日渡河時甚是小心翼翼。他正探討軍務時,猛然覺得一股銳利的勁風鼓蕩,一股殺意憑空出現在身側。烈格日金槍反撩,卻如同挑中了萬斤巨岩一般,手臂被一股大力震的發麻,一道灼熱的炎流順金槍湧入了他的體內。

只一瞬間,烈格日邊便被重傷。

情況突變之下,百里虛空和王伏龍都措手不及。等到烈格日受傷,他們才看到被烈格日金槍挑中的長箭,已經被震成粉碎。讓這兩人倒吸了一口涼氣。

按照方位來看,射箭者必然在遠處的山丘,這麼大的距離,兩人自問也勉強可以射到。但是距離如此之遠,勁力依舊凝而不散,連烈格日都檔不住一箭。而且,長箭上殺意隱蔽的如此之巧妙,只到切近他們三個才有察覺,發箭者的武功當真有驚天動地,鬼神沒測之機。

烈格日吐了半口鮮血,強忍著手臂上的酸麻。伏在馬上傳令道:「小心有人埋伏,全軍戒備。」他話音還未落地,數股瘋狂的騎兵已經從四面殺出。

亢明玉選擇的埋伏地點,正好可以兵分數路,四面掩殺。

禍起蕭牆,事變的突然,烈格日又被亢明玉暗箭重傷,來不及指揮軍隊。戰況一開始便陷入了一面倒的場面。鄂州軍隊本來並不甚強,亢明玉又不曾認真訓練。只不過烈格日的軍隊四方雜湊而來,雖然精銳,但烈格日尚不能指揮的如臂使指,他深受重傷,百里虛空和王伏龍更指揮不動這批軍隊。

陷入了各自為戰的局面,也只有烈格日自己的怯薛軍能完全服從調遣。

亢明玉一馬當先,掌中青色大戟化成一團青色龍捲風,捲起無數腥風血雨。亢明玉此戰目的就是要當場擊斃烈格日,當然不會顧惜自身實力,以他的武勇,即便領兵的大將,也沒有一合之敵。接連斬了兩名百夫長,亢明玉馬行極快,眨眼間已經衝到了烈格日不遠。

怯薛軍為蒙古皇帝親兵,素來戰力強橫,當年橫掃歐亞大陸,縱橫無敵。亢明玉一戟遞出,雖然挑了四名怯薛軍,但是也不僅被逼退一步。兩軍交戰,除非戰陣混亂,不然任憑武功何等蓋世,也絕無可能匹敵萬人。

一開始殺的順手,亢明玉倒是忘了戰陣與武林爭鬥不同。普一受到阻攔,他殺的起性,戰戟橫掃,瞬息之間劈挑,刺砍,連殺十餘人。這股勢如瘋虎的氣勢,讓怯薛軍保護中的烈格日等人,一時心氣被奪,居然忘了搶上前去。

倒是百里虛空反應最快,若是給亢明玉這麼切瓜砍菜般殺下去,勢非把怯薛軍將士殺的寒了心,只怕越是動手的晚,士氣越低。他一聲長嘯,試圖鼓舞軍心,一按馬鞍騰空躍起半空,隔空一掌劈去,掌力未至,激盪起的勁風已經逼的亢明玉鬚髮飄散。

嘴角一挑,亢明玉冷冷一笑。背後一道紅光驟盛,一隻渾身火紅的凶暴猿猴,雙爪一分一合帶起大股烈焰,對上了百里虛空的掌力。

此時隨後撲上的王伏龍心中震駭莫名:「這人使得什麼妖法,居然如此霸道?」他不知亢明玉的星宿元神威力如何,眼看觜火猴渾身烈焰,凶威無雙,生怕百里虛空受傷,不暇先攻亢明玉,急忙一拳搗下,要替百里虛空分擔一分壓力。

王伏龍修行的武學,本來屬於火系。以火克火,雖然被星宿真火反燎回來,卻引動了大半火力,讓百里虛空震散了撲近的火焰,得以全身而退。

一招敗退,兩人無不震驚,他們不曾合亢明玉交過手,哪裡知道這個看似平常的小道士,居然有此能耐。「只怕天下間已經沒幾人能攔的住這小道士。」

兩人不約而同的相互對視一眼,都看到了對方心裡的懼意。蒙古新一代的年輕高手中,向來便是他們幾個為最強,平時睥睨四海,頗有天下英雄不過如此的念頭,今日遇上了亢明玉,比他們更年輕,武功道法更是通天徹底,對兩人的心理衝擊,可想而知。

「怯薛軍,給我殺!」

烈格日嘶啞著嗓子,大聲下令。此時生死決與一線,他也顧不得別的,強行壓下傷勢,揮金槍加入了戰團。

亢明玉單挑三大高手,方赤夜業已找上了夏侯絕。

「今日一戰,可操必勝。只不知大都一戰,會慘烈成何等模樣?」夏侯絕號稱色目第一高手,武功自是強絕,但是在方赤夜這種千年老妖怪的眼裡,未曾動手便勝負已分。他已經在心底計算這一戰該如何收尾了。

夏侯絕再次碰上方赤夜,庚金神電運氣,白熾的電芒灌注雙掌。不過方赤夜墨龍神劍亮出,不上十招已經打的夏侯絕吐血三升,看著對自己神功無果,眼神渙散的夏侯絕。方赤夜輕輕一笑,淡淡說道:「庚金神電這門武功到了你的手裡真是糟蹋了。既然你曾經修煉過這門神功,我便讓你見識一下,庚金神電的真正威力,也好死的瞑目。」

方赤夜掌中墨龍一圈,一道粗大愈腰身的電芒,隨手而生。在方赤夜的手裡,庚金神電的威力比夏侯絕的大了數倍,眼中儘是難以置信的神色,夏侯絕直到被轟成飛灰,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獨門神功苦修了幾十年,還不及人家隨手使來這麼輕而易舉。

一招轟殺了夏侯絕,方赤夜並不打算去幫助亢明玉。怯薛軍雖然勇悍,但是只有人數不多。盡早殺散了這股強兵,解決了戰鬥。才是方赤夜打算做的。

使出了自己禁忌已久的武學,方赤夜心裡也很難平靜。「雲兒這些年不知怎麼樣子。庚金神電是她傳了給人的麼?」

就算心神不屬,方赤夜的墨龍神劍依然不是普通元兵可以抵擋。

亢明玉有意試驗自己新修成的本事,碧焰陰雷刀捨棄不用,連翹化成的戰戟都收了起來。屈指一勾,一彈,無數的火球,滿空亂飛。時而凝聚成傾天火柱,時而化成衝霄火牆。配合赤焰劍光術,亢明玉把火焰操縱的隨心所欲。這門道法,已經超出了武功的藩籬,不過給亢明玉當成卻敵的手段來使,也一樣奧妙無窮。王伏龍,百里虛空身上多出燎傷,烈格日被亢明玉一招赤焰劍光,殺的一條命去了九分九,已經渾身著火,滾落在地。眼看還在掙扎,但也就差半口氣而已。

亢明玉身邊缺乏有力幫手,想要用戰魂侵佔某人的身體,亦非簡單可以做到。百里虛空跟王伏龍,都是上佳材質,正好施法。

「賈復、岑彭、馬援給我出來!」

赤焰劍光術本身威力自也不凡,亢明玉修成星辰真火後這門功夫威力漸長。數十招之內,百里虛空和王伏龍先後被擊傷,亢明玉正好趁機召喚戰魂。

賈復、岑彭、馬援均為漢武帝時期名將,前兩者均名列雲台二十八將之列。馬援自建武四年跟隨劉秀東征西討,曾用米堆成山丘,作沙盤,標示進攻路線。漢武帝劉秀對其十分喜愛,認為馬援是軍事天才。在東漢初並曾平定嶺南,威名遠揚,是軍功極為顯赫的一員大將,號波伏將軍。威名更在前兩人之上。

百里虛空,王伏龍,被厲鬼上身,兀自努力掙扎。烈格日半死不活的,立刻便被附體的岑彭佔據肉身,顫微微的站了起來。烈格日身上傷勢極重,這個亢明玉可無能為力,至於是死是活還得看岑彭的運氣,是否有機會再現人間。

主將敗陣,其餘戰況更是不堪。亢明玉急欲收復兩人,身形一掠,雙手分別在百里虛空和王伏龍腦門一按,攝神御鬼大法使出,頓時吸了二人魂魄。這兩縷未經百骨道人邪法鍛煉,也不曾經歷千百年陰氣滋潤的元神,頓時化作絲絲陰氣,被融入了亢明玉本身功力之中。

已經成型的戰魂,亢明玉煉化不了,雖然也能助長些威力,但是亢明玉更擔心這些戰魂反噬。因此有機會便分化戰魂出去,反正這些戰魂他隨時可以收回,強行抽離其附體的肉身,也不怕他們造反。

少了三個戰魂,亢明玉也覺得有些虛弱。烈格日當即下令,全軍投降。雖然他的部下不知為何主將會下如此荒謬的軍令,但是一時也減弱了鬥志。看還有不肯降服的敵軍,方赤夜早就預備了殺手鑭。

隨著他一聲呼喚,一小隊人馬押著妥帖睦爾衝入戰場。這個倒霉的傀儡蒙古王子,按照方赤夜教授的台詞,大聲喝道:「朕乃是天命所歸,大元真命天子。前代帝王本應是我父王,卻被小人奪取,現在朕要復歸帝位,四海一心……」

這篇文章出自方赤夜這春秋戰國第一縱橫家之手,蠱惑人心之處自然毋庸細表。妥帖睦爾說了幾句,方赤夜嫌不夠效力,騰空御劍,落在妥帖睦爾身邊,一手搭上這倒霉蒙古王子的後背,一股強橫的真氣傳入,勸降的音浪,滾滾而出,在黃河南岸,覆壓四野,雙方數十萬將士聽的清清楚楚。

再加上附身烈格日的岑彭,急傳的軍令,亦通過軍中小校,通達全軍,頓時戰事慢慢緩了。

看著猶如鬧劇般收場的一場大戰,亢明玉深覺可笑。派兵佈陣並非所長的方赤夜,對陰謀詭計,權術手段倒是出神入化,眼看軍力平白大增一倍。亢明玉依然對攻陷大都沒有絲毫把握。

馬嘉手上三千貔貅軍,又有趙雲為輔佐。亢明玉當初給他的命令就是要在大都周圍,反覆攪擾。爭取進可能多引動地方守軍。

他軍中是精選的特優良馬,行軍速度在普通軍隊的數倍以上。其時,天下出大邑重鎮,普通縣城是不駐紮兵馬的,馬嘉便是挑這種小城下手,往往數十地方官吏,還不夠一次衝擊。綁縛了俘虜之後,馬嘉甚是惡意的把縣城的財貨糧草,一次發給百姓,再搶上幾家大戶,作個榜樣。平時,敦厚的百姓,畏懼刑法,即便生活困苦,也不會萌生搶掠的念頭,可是馬嘉抓了官吏,搶了富戶,頓時帶動其不良風氣,每過之處,便造成當地混亂,地方百姓本不堪蒙古殘暴統治,自行聚眾造反,變為盜賊者蜂擁而起。

馬嘉這也是無奈之舉,他兵馬極少,根本沒能力佔據縣城,也不需做此無用之功。若是他前腳一走,後腳元朝朝廷另派幾個官吏下來,根本掀不起風浪,只有如此他才能造成如此局勢,迫元兵大舉出擊。






第三部山河鑒 第三章廟算

元大都

太師右丞相伯顏,燕鐵木兒,國師扎西宗錯,齊聚廟堂之上,等待當朝太后的決斷。名義上雖然使寧宗為皇帝,但是這個七歲小兒,自然無力處理國家大事。

自文宗起便把持國政的伯顏,燕鐵木兒兩人,此時混沒把戰事放在心上。蒙古貴胄都是戰場老手,對亢明玉的烏合之眾,並不如何著緊,近日調動兵馬雖然頻繁,但是也沒把全副心思放在這上邊。

皇帝新崩,如何把權柄握在手心,如何藉機剷除異己,如何把寧宗小皇帝控制住,才是他們關心的頭等大事。

為此兩人已經爭論數次。

國師扎西宗錯雖然尚不知自己徒弟烈格日已經亡故,但是精修密宗大法的他,靈覺超凡,心中已經隱隱有不祥之感。對於權勢爭鬥,他無心介入。執掌宣政院,總理天下宗教事務,已經是他所能到達的顛峰。身為國師,他根本不必投靠任何一方,地位超然。

當朝太后秀眉微蹙,看著眾位大臣。她年紀也不甚大,姿容端方,頗有一股威儀。她極力主張讓明宗子登位,而不是自己的孩子來作皇帝。便是深知這個燙手的山芋,絕非她能接的下來。只怕會害了親子性命。看著伯顏跟燕鐵木兒爭執來去,混沒把她這個當朝太后放在眼裡,除了心裡暗自歎氣,她也沒甚好說。

旁邊沉默不語,察言觀色的扎西宗錯,看到太后的臉色,輕輕咳嗽了一聲,開口說道:「太后只怕有些倦了,不如我們明日再議朝政。讓太后安歇了罷!」

扎西宗錯身為國師,就算伯顏,燕鐵木兒這等權臣,亦是要賣個面子。

大家散去之後,扎西宗錯微微頷首,也轉身告辭。

留下太后一人,頓時感覺頗為寂寞。忍不住悲從中來,掩面抽噎。

輕舒猿臂,呂布自鍛煉真氣的境界恢復清醒。自從被亢明玉煉化肉身雜質,他的武學進步一日千里,雖然還沒到三國飛將,無敵溫侯的顛峰時期。但最少也不會輸給當世任何一名武將信心,讓他雄心萬丈。

身披混天帳化成的青色戰衣,呂布猛的站起。本來臃腫的身材,現在卻給予人一種高大強壯的印象。馬嘉四處惹起亂子,呂布便跟在後面,伏擊任何一支能被攻擊的軍隊。力求在亢明玉大軍攻打大都之前,消弱大都附近的守備力量。

三個時辰前,剛佔據了這個無名村莊。在此臨時駐紮的一隻千人左右的元兵,被呂布揮軍斬殺的乾乾淨淨。

伸手挑起了戰戟,呂布看著部下疲乏盡去,心知該是出發的時刻了。

就在此時,有士兵來報告軍情。

「將軍!十里之外,有一路兵馬經過。不過不似大都附近的軍隊。看旗幟,是伊爾漢的朝賀使節。」

呂布微一揮手,報事士兵退了出去。

他斷喝一聲:「兒朗們,收拾出發。」

呂布功力深湛,這一聲傳遍全軍。數萬士兵,即便遠在小村的另外一邊,也聽的輕清清楚楚。無不凜然遵令。

五萬兵馬不過半柱香的時間已經結隊完畢,眨眼間潑刺刺的馬蹄聲已經連成了一片。

入夜,涼風習習。

亢明玉仰望星空,端坐不動。他遠離了大營,便是為了自己清淨一下。

擊潰了烈格日的兵馬,收了大批兵馬。比這個更重要的是,他還順帶分出了賈復、岑彭、馬援三大戰魂。兵馬調度,已經不需他操心了。

急行軍之後便是要修養生息,一日後,他便可兵臨大都城下。這種用兵方式前所未有。從來沒有人在全無準備的情況下,試圖畢其攻於一役。這種賭徒式的手段,素來為兵家所不取。

不過方赤夜賭的就是大都方面也決不會有所準備,雙方拼的就是運數,而非智謀實力。

「看妥帖睦爾這白癡,是否有真龍天子的運到罷!」現在想起來當初的情況,亢明玉兀自不敢相信自己就這麼被輕易說服,單憑一張利口便縱橫七國的縱橫大家,蠱惑人心之術確實天下無雙。

戰陣之術,未發兵,先慮勝敗。

女媧五色石中的小乾坤界,藏有尉僚畢生收集的古籍道卷。其中不乏兵書,古今歷代兵法大家,最為推崇的便是廟算之策。戰事未起之前,便已經決斷勝負,所有細微的變故盡數考慮周全。足不出戶,便得知天下大勢,推延形勢,計算變化。出兵之時,早就勝券在握,胸有智珠。

至於次一等,才是百戰百勝,調兵遣將。

再次一等,便只有依仗勇力,衝鋒陷陣了。到了最低的層次,最多便是將校之選,已經不配稱作兵法,只能稱作戰法罷了。

亢明玉現在是廟算無果,戰陣無信,就算依仗勇力,大都駐守的元朝精兵也不是他手下的雜牌軍隊所能比的。

天道蒼茫,自由其奧妙之處,便是智慧無邊,也未必能算盡天下。就算百戰百勝的將軍,也未必就能保證自己下一場戰陣也必勝無疑。

亢明玉把心神沉入了女媧五色石中,亢明玉得到這寶貝之後,還沒有時間探察究竟。這時緊要關頭,他想看看妖聖尉僚可否留下了什麼驚天秘法,能讓他多掌握一點運數。

小乾坤界內中蘊涵的天地元氣,比外界強盛百倍。只是略略一探,亢明玉便感到一股精純的元氣,順著神念緩緩注入身體。尉僚雖然留下了自己隨身攜帶過的諸多神兵,但是亢明玉現在有十六桿星宿神幡,又有石衁刀,無極天弓,萬里焰空輪在手,更有一對連翹神蛇,也不需再尋找什麼可憑借的外力來提升功力。

「一日夜後,只怕要麼是我形神俱滅,要麼便是人間換了乾坤!」手捧五色石,亢明玉頓覺對不起原主的委託。

收了神識,亢明玉長身而起,一聲長嘯,聲震四野。

他默然片刻,說道:「方先生既然已經出來了,何必再隱藏行跡。」

方赤夜修長的身形,自夜幕中緩緩現身。輕笑一聲道:「亢兄修為又有精進,居然連我隱身之術都明察秋毫,當今世上能做你對手的只怕不出五人。」

亢明玉輕描淡寫的接過話題,說道:「不論世上勝過我的是五人,還是十人,也沒什麼要緊。這世上高人又不會隨便就遇到許多。我武功高些低些也儘夠用了。只不過方兄,你身子怕是有些不妥罷,最近我看你氣色不好,是否練功出差?」

方赤夜干干一笑,眼神變得極為撲朔迷離。他輕輕走近亢明玉身邊,揮手正要搭在亢明玉肩頭。一股灼熱的罡風突然撲面而至。

方赤夜感到不妥,衣袖中的三角神挫化成一道白光,直取亢明玉的面門。

五指一搭,輕輕震開這件古怪的兵刃。亢明玉臉色頗為奇特。

「我尚是頭次看到如此完美的變化之術,只可惜你身上的妖氣不能遮掩,洩漏了底子。」

雖然亢明玉語音輕柔,但是被他覷破了身份的妖人卻感覺不到這種清閒,與說話的姿態相反,亢明玉的碧焰陰雷刀氣焰滔天,剎那間已經封死他的所有退路,硬逼著這妖人,跟他死拼一記。

兩人一個胸有智珠,一個卻被突然揭破身份,心中驚異不定。亢明玉全力催發的碧焰陰雷刀對上這妖人倉促推出的一掌,結果不問可知。

碧焰陰雷貫體而入,無數的碧焰陰雷球蘊含的陰寒霸道真氣依次爆發,被一招敗退的妖人,橫飛數丈之外,落地時身上已經沒一處不是筋骨潰爛血肉模糊。

咦!

亢明玉正待補上一招結果了這試圖偷襲自己的妖人,但是一陣黑氣閃過,這妖人果然術法驚人,落地之後便遁去無形。

亢明玉長長呼吸了一口真氣,他已經察覺,在此地埋伏的高手,不止此一人。

「想不到居然也會有人圍攻我了啊!真是風水輪流轉,明年到我家。」

念及道門七大高手圍攻大日法王的故事,亢明玉突然有了一種狂笑的衝動。他怎麼也想不到,自己也會有一天被人如此重視。

「小雜毛,你還記得俺陰公祖麼?當日你射了老子一箭,今天便償還來罷!」

一股黑氣捲過,一名年輕的道士迎風化身。亢明玉微微一愣,卻是認得。

在青木峰群妖脫封印,這廝便是最凶悍殘忍的一隻,臨走還劫奪了凌霄宮一名年輕弟子的肉身。亢明玉倒也曾擔心過,當日逃脫的妖怪日後會掀起風浪,甚或跟他尋仇。只不過這些日子以來,他甚是忙碌,而且武功道法日益精深,自忖便是有妖怪不開眼界,來找麻煩,一刀斬了便是,遂不以為念。

直到今日被人埋伏了,才略微後悔當初的大意。

「早知這些妖怪這麼記仇,我就應該先找上門去,一一攝了元神,煉做妖魂戰鬼。」

當日亢明玉無極天弓,落日神箭在手,這些妖怪被鎮壓千年,功力未復自然逃命為上。可現在已經恢復昔日威風的妖怪們,再不甘心當日挫折,荒野之上,妖風陰森,轉眼間,先後六條身影現身。

附身了年輕凌霄宮弟子的妖怪,神色暴戾,陰陰一笑,開口說道:「也是算你運氣,我脫身不久便遇到了這六位道友,如今已經結拜為兄弟。本來歃血為盟需要斬雞飲血,這荒郊野外不甚方便,就那你代替罷!」

亢明玉眉頭微微一皺,嗒然說道:「小小妖孽好大的口氣,想要亢某人的頸血,你便上來罷。」

「不過……」亢明玉語氣微微一頓,十分鄙夷的說道:「你叫囂了這麼久,卻不敢踏前半步,真是窩囊之極。」

剛才被亢明玉打傷的妖怪,全身傷口似乎被某種秘術止住流血,鎮壓了傷患,但是元氣未復,說話斷斷續續的道:「跟這個雜毛還講什麼道理,大家一起上罷!」

亢明玉橫目一掃,神光凜然,剛才偷襲的妖怪心中害怕,不由得後退半步。顯然是怕了亢明玉絕世神功。

本來已經被亢明玉一激,便心中不忿,同伴的畏縮更讓陰公祖心下羞怒。他本來也深為忌憚亢明玉的本事,因此聯絡了六名當日逃脫的妖怪才來尋仇。他們已經窺視了亢明玉幾日,早知這小道士比當日更加厲害。

但是被亢明玉羞辱,陰公祖凶性發作,不待招呼同伴,五指一抓,週身黑氣凝成數十股氣索交織成網

,罩向亢明玉。

這是他成名絕技,太陰戮神法之地陰天羅網。

亢明玉憑借氣息查敵,便已經知道今天實在褂相大凶,不利出行。這七名妖怪個個真氣雄猛,法力深淵。妖氣之強橫跟方赤夜也相去無幾。

出去被他開始便擊傷的妖怪,原形是穿山甲成精,已經重傷不必計算戰力之外。其餘六個人人堪稱敵手,他若不是出些計謀,真的被人圍上,亢明玉就難得全身而退了。

陰公祖動怒,搶先動手,正和亢明玉心意。

「好陰煞的妖氣,只可惜你遇到的對手偏偏是我。」

亢明玉一念催動,週身烈焰騰飛。

「尾火虎、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星宿元神給我現身。」

陰公祖太陰戮神法出手,才猛然省得:「糟糕,這廝神通廣大,星宿真火專克我陰邪妖力。我怎會冒失硬拚的?」

亢明玉既然已經深謀遠慮,一出手就是全力以赴。以他的無匹內勁,御使四桿星宿神幡,一擊之下,不但輕易破去地陰天羅網,更侵入了陰公祖的護身妖氣。陰公祖抽身的雖快,但是氣勁反衝之下,駕馭不住肉身,蓬!的一聲,血肉橫飛,他奪自凌霄宮弟子的身體,已經再度粉碎。

亢明玉垂手而立,灼熱無比的炎氣如同波紋般擴散。他似有意,似無意的在向還未動手的五名妖怪挑戰。

亢明玉一招重創了偷襲他的穿山甲,還可以說有心算無心,出其不意。但是陰公祖亦是一招敗退,連肉身都不保,卻是讓這五名妖怪心中震驚。

感到到五股妖氣起伏不定,亢明玉穩穩守住心神,不敢絲毫大意。陰公祖雖然小挫,但是他的肉身本來便是奪來,跟元神不能配合。剛才並沒受創,只算小驚一場。

四隻星宿元神獸體奔騰咆哮,衝撞橫行,但是亢明玉卻連眼也不眨一下,靜默如老僧入定。這一動一精之間,大有奧妙。

就連元神合攏,凝聚成一團黑氣的陰公祖都不敢再越雷池。

一名高瘦老人模樣的妖怪出言說道:「小道友道法精奇,真是可佩可歎,不過你雖然小勝公祖,卻也絕無可能在我七兄弟手下走脫。不如你交出身上的星宿神幡,無極天弓,我們便放你一條生路如何?」

亢明玉對這個提議,笑得甚為燦爛。淡淡的說道:「諸位怕是在二十八星宿大陣下呆的有些年頭了,頭腦有些不夠靈光,這般幼稚的提議,早五六百年就沒人會信。如今世上智慧廣開,你們還是找個夫子,多學些東西,才出來騙人罷!」

被亢明玉這麼反駁,高瘦老人模樣的妖怪臉上頗掛不住,他本來便非以智計見長,嘿嘿!一陣陰笑,就想找回面子。

「青神子道兄且莫動氣。」一名臉色蠟黃的中年人突然開口。

亢明玉本來沒有注意這名妖怪,但是他開口,亢明玉便突然隱約覺得不對。這人的身邊妖氣淡淡的,遠不若別人那麼強烈,但是亢明玉神識延伸,卻無法探測出這蠟黃臉中年人究竟有多強。一股詭異的妖氣,有如海洋般淵深,夜空般遼闊。這蠟黃臉的中年人整個體內妖氣形成了一個巨大的漩渦,連帶的週身空間都形成奇異的塌陷之感。

修練這麼多年,妖怪的智慧也不輸人類。亢明玉一出手就氣勢非凡,若是給他連翻激將成功,單打獨鬥下去,本來策劃的圍攻便不啻笑話。蠟黃臉的妖怪當然要阻止青神子貿然動手。

這七名妖怪,當年各據一方,而且年代參差,互相間也不清楚底細。說然說是結拜兄弟,但是各懷鬼胎也不見得有多親密。這群妖怪當年也都是非凡人物。雖然都有意一起圍攻,卻互相顧忌,又放不開臉面。情況就這麼僵持了下去。

亢明玉懷中的石衁刀,被周圍妖氣一激,已經甦醒過來。石衁護主心切,發出靈波溝通亢明玉。

「這七人我都有些認得。那個被主人毀了肉身的陰公祖,據說是萬年冤魂修煉,最善掠奪他人肉身。太陰戮神法陰毒殘忍,主人小心不可被他傷到。那個使用三角神挫的穿山甲,號稱丙元公,鑽地之術天下一絕。那個青神子,是三千年神木成型,不過我修成道法晚過他幾百年,因此不知究竟他原身究竟是什麼木頭。」

「剩下四人,那個蠟黃臉的出身不祥,但是應該是人類轉修妖魔道。我聽人說,他在這個世上大大的有名。俗家名字叫做張角,當年號稱大賢良師。曾修兵百萬,橫掃天下。他身後的兩個漢子就是他的親弟弟張梁,張寶。」

「什麼!此人是張角,張氏兄弟不是掀起黃斤之亂,最後兵敗身亡了麼?怎會還在人間?」

石衁不履人世久已,對亢明玉的反責,遲遲艾艾的說道:「我聽說的,便是這兄弟得了一部魔經,叫做太平要術。內中載有法門,可以吸攝陰魂,增長本身功力。甚至可以凝練萬千陰魂,修成魔體,不死不滅……反正傳說是厲害的緊。」

「這張角的本事,大概不會在妖聖尉僚前輩之下。」

亢明玉心神再度失守。以靈波分辨道:「不會在尉僚之下,那我不是死定了?你在說笑吧?」

石衁沉默片刻,才說道:「他們兄弟三人雖然成名在漢末遠比我早,但是被廣成仙派收服的時間,卻比我晚很多。如果我猜得不錯,只怕就是為了收服這兄弟三人,廣成仙派才折損大批實力,就此一蹶不振的。」

這下亢明玉頓時連問最後一名妖怪是何來歷的興致也沒了。既然有張角這等強手,對方便是再多些人手,也沒大礙了。反正他是必敗無疑。

不過亢明玉看那蠟黃臉的漢子貌不驚人,雖然知道對方隱藏了功力,但是終究不信他能比的上妖聖尉僚。

「攻敵取其最弱,則削勢去枝,纏綿如水,無厚入有間,令敵分崩瓦解,無力可用。攻敵取其最強,則如高屋建瓴,如江海奔騰,勝不可止,敗不可守一戰而定。」

「兵無常形,法無定法,運用之妙,隨心所欲。」

亢明玉心中定了戰略,便是要速戰速決。這七名妖怪,各自守了一個方向,亢明玉一動便是牽一髮而動全身。想要擊破這種默契,讓包圍出現缺口。亢明玉只有冒險。

「四靈驅邪,火裂八方。疾!」

四頭星宿神獸,本來在亢明玉週身不停的翻飛疾走,給他法訣一催,頓時分成四個方向,各找目標咆哮而去。亢明玉身邊的烈焰亦化作數十條火舌吞吐而出,他竟然一招之間同襲七妖。

張角面對猛招不舉手,不抬足,單憑本身雄渾妖力,便化解了亢明玉的火裂八方。烈焰火舌到了他身前三尺,便似被某種凶獸吞噬了一般,消失不見。

張角剛剛疑惑為何這小道士會這般莽撞,竟然會如此不顧後果,便感覺到一股凜冽無匹的陰氣,瞬間凍結了他週身數丈方圓,冰藍的寒濤竟然有如實質一樣結成冰罩覆壓而下……

「竟然能水火雙修……」張角的後半句還沒出口,就已經被森寒凍氣封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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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四章張角

張角衣袂飄揚,本來古拙的臉孔體然流露出一絲截然不符陰毒狡詐。

亢明玉既然教會徒兒水火同源訣,自然也清楚這門道門奇功其中的奧妙。而且他被百骨道人附身獨角蛇妖而修煉的第二元神,屬性陰寒邪祟,平時亢明玉不喜使用,但是一旦催發,其陰寒之烈,亦是難以抵擋。

巨大的黑色大蛇,隨風隱現。亢明玉這一擊激昂霸道,已然出盡了全力。誓要一招轟開陣勢,逃出生天。

面對亢明玉全力來襲,張角蠟黃的臉色突然變得青黑,無數鬼哭神號的淒厲之聲驟然響起。亢明玉這一擊似乎落在了空曠處。張角體內就像有什麼東西形成的巨大漩渦,內力真氣被吸攝的滾滾而去,讓亢明玉驚駭莫名。

「太平要術——不對!這是攝神御鬼大法……」

亢明玉有一大半的功力,便是靠這門武學得來。大日法王傳授他這門功夫的時候,並未說明自何處得來。亢明玉便一直以為這是獨得之秘,今天居然察覺張角也懂得這麼邪術,而且比自己更是精深十倍,哪能不大驚失色,險些就虎軀一震。

「你能吸攝真氣元神,我不信你連刀劍也吞的下。」

亢明玉出手沒曾留得餘力,這當就算有餘力變招,他也不會退讓。雙方氣機牽引,此消彼漲他一退縮,張角的邪門功力必然源源不絕的尋隙攻上,亢明玉還真沒自信能撐的了這凶名千古的大賢良師的反擊。

亢明玉反手拔出了石衁刀,短短的刀身徒然精芒如電。以心意御刀,疾斬張角真身。

精虹一般的刀芒,斬到張角身邊,被一層透明的潛勁阻住,爆出一連串清越的金鐵之聲。以亢明玉此時的功力,張角即便功力通天,也不得不悶哼一聲,放棄了吸攝亢明玉的精氣元神。

出盡手段才逼退張角,這種機會稍縱即逝,亢明玉身法一掠便脫出重圍。他扣了兩記碧焰陰雷刀左右發出,攻向張梁、張寶二人。張角身邊的張梁、張寶兄弟,神色木然,既不出手相助兄長,也不理會亢明玉的虛攻一招。各自閃身讓出空擋,亢明玉心中驚異不定,但是卻沒有遲疑,掌心萬里焰空輪滴溜溜一轉,風火頓發,他縱身其上,轉眼便逃得遠了。

即便是真人位高手能御氣臨空,也不過能乘風而翔數里遠近,視功力高低,還有參差。妖怪中除非天生便是禽鳥修煉的,飛行能力也不會強到哪裡。亢明玉剛才被七妖虎視耽耽,自然無暇拿出萬里焰空輪。現在既然脫身而去,有這天下無雙的飛行法寶,亢明玉也就不怕這七妖追上自己。

升上半空之後,亢明玉回首下俯駭然發現,張角已經消失不見。其餘六妖有的仰頭上望,有的垂首無語就是不見這大賢良師的蹤影。

「小道士你在找我麼?」

猛然聽得頭上一把枯槁的聲音悠悠響起,亢明玉想也不想,青螭寒光鞭倒捲反抽,只感覺氣勁交拼,一股大力沿著鞭身反擊,亢明玉才借力一晃,一邊消解這股力量,一邊轉過身來。

張角大袖飄飄,御風而行。既然比亢明玉腳踏萬里焰空輪還輕鬆自在。

「小道士不必驚訝,我數百年前就修成天妖之位。區區駕風操雲的手段,還難不到我。」

聽得對方語氣緩和,亢明玉雖然依舊戒備,卻也不好再動手。只聽張角空洞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滄桑。緩慢的說道:「我們七人脫困之後,早知這世上已經天翻地覆。沒了這幫老朽的地位。陰公祖想要找你報仇,我可沒這般閒心。」

亢明玉這才舒了一口氣,沉聲問道:「既然前輩無意為難,又來找晚輩作甚?不知在下可有幫的上忙的地方?」

張角嘿嘿一笑,說道:「小道士你可知道我是做什麼的,當年我就是倒反天下的賊頭。你現在做的甚合我意,便是想插上一手罷了。」

亢明玉聽得這樣,反而不懼。微微沉吟便回答道:「前輩要我手上兵力軍權,我送了給您又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不過當年黃巾橫行天下,卻落得那個地步,只怕前輩的兵法韜略實在太差。這些人送給前輩也不過是被人大殺一場。」

張角聽了亢明玉的諷刺,並不惱怒。只是陰陰的笑道:「我怎會要你兵權,當年我為了修成太平秘術,要生人血祭,殺戮是多了些,也不怎麼在乎這仗打的是贏是輸。只道等我道法大成,天下還不是我的。後來兵敗如山,又被人圍攻追殺。雖然假死得脫,也甚為後悔當年。」

亢明玉深深呼吸了一口氣,緩緩說道:「當年前輩修煉的可是攝神御鬼大法?」

張角本來臉色木然,沒絲毫喜怒哀樂的表情,被可以這麼一問,才略略驚訝。

「不錯,這是我獨門大法,小道士卻從何得知?」

亢明玉也不說話,身上陰陰泛起萬千鬼魂。此時已經接近深夜,陰氣大盛。荒野之外陰魂野鬼不勝其數,被亢明玉功力吸引,綠瑩瑩的鬼火自地脈浮上了天空。

「你竟然也通曉這門大法!」張角這才真的動容了。不過他略微沉思,才緩緩說道:「不過你的這門大法,有極大的缺陷,而且,修習這門大法尚有太平秘術為輔助,才可不受陰魂厲鬼反噬。」

亢明玉心裡一驚,不過迅即便平和了。他早察覺這靠吸攝陰魂得來的功力,並不穩妥。因此才會將體內的戰魂一一釋放出去,另覓肉身。並且選擇修煉四天星宿火神幡,就是為了在必要的時候,鎮壓體內的數萬鬼兵。

「若是小道士不棄,不如拜入我門下。我傳授你太平秘術如何?」

張角緩緩開口,亢明玉頓時醒悟。

「原來大賢良師打的是這個算盤。」

張角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亢明玉的說話。

「只可惜我已經有了師父,若是大賢良師願意在我軍中擔任國師一職,教導妥帖睦爾這個未來皇帝,不知前輩肯屈尊也未?」

亢明玉生性不喜權謀,也說不上有什麼韜略智計,但是看的書多了,尉僚的密藏中有不少隨機應變之術,他便有樣學來。

張角既然想要戀棧權柄,這個未來大元皇帝國師的位子,想必比他亢明玉的師父更讓他垂涎。

果然張角略微沉吟,便張口應道:「既然你不願入我門下,我也不勉強。不過這太平道術我留著也無大用,送了你罷。此事就這般處理好了。」

張角大袖一楊,一卷絹書隔空飄至。亢明玉伸手抓過,說道:「既然如此,大賢良師不是外人,不如跟我回軍中如何?其餘幾位麼……若是願意,不如一起。」

張角頷首答道:「我兄弟三人確實需要個落腳的地方,其他四位我就不敢保證。不過小道士你不妨問問。」

張角和亢明玉的對答,聲音並不很大,但是下方六妖無不是耳目敏銳之輩。陰公祖氣的一團黑氣聚散不定,他還真是不知張角兄弟的來歷。剛才張角和亢明玉動手,他才駭然發現這個蠟黃臉的傢伙居然隱藏了如此深的實力。而且人家三兄弟一體,他萬萬爭執不過。

陰公祖眼神一掃,丙元公正有些畏縮,青神子卻怒容滿面,而最後一名妖怪,突然開口道:「事已至此,大家又並非什麼不可開解的仇怨,何必定要打打殺殺,我葉青丘願意跟諸位同進退。」

這妖怪說話甚是滑溜,跟諸位同進退,也不知說的是跟誰。張角一方顯然很願意很亢明玉同流合污,但是陰公祖,丙元公,青神子都不太喜歡亢明玉這小道士,七妖顯然已經產生了分歧,這般表態等若廢話。

亢明玉沉聲說道:「當日大家並無相識,有些冒犯也是無心。不如這樣!我手下元兵不少,其中也不乏甚是雄健的兵丁,我便讓陰公祖先生在我手下挑選廬舍如何?」

陰公祖來找亢明玉的麻煩,十之八九是為了垂涎亢明玉手上的法器神兵。奈何亢明玉功力高深,張角等又不跟他一心,微微沉吟,心裡有了幾分意動。

要知這些妖怪當年都是一呼百諾,稱霸萬水千山,江河湖海的一方之主,現在多年被困孤單相吊,也頗不方便,亢明玉有些勢力,倒是正好讓暫時他們寄身。

亢明玉萬里焰空輪往下一壓,降落地面。向七妖一拱手,淡淡說道:「若是諸位願意,便跟我走罷。」

當下也不等有人回答,轉身昂然而去。

這七妖沒一個好人,亢明玉也不欲延攬入軍中。到時管束不得,又不好翻臉,反而麻煩。亢明玉一走,張角袖袍一拂,身影迅即消失,張梁、張寶亦是怪喝一聲,架起一團黃風跟隨而去。

葉青丘淡淡一笑腳下飄飄然,點塵不驚。話也沒多說反身向另外一方離開,顯然並不想跟著去亢明玉的大營。

丙元公受傷極重,他疑心又極大,哪裡敢冒險跟亢明玉走,當下便身形一縮,遁入地下。

青神子跟陰公祖互相對視一樣,陰公祖陰陰的開口道:「本來我們七人,想要歃血為兄弟,但是不想轉瞬間便分崩離析,這世情也太靠不住。不知青神子道兄,有何打算?」

青神子對陰公祖的問話,沉默不語,半晌才道:「若是沒的去處,我當選一處深山,繼續修煉。」

陰公祖嘎嘎怪笑道:「青神子道兄說笑了。你我就是修煉的再勤懇。我們妖怪也難以修成仙道。難道終究永不出世麼?」

青神子神色一黯,自從數千年前妖族大遷移之後,人間界的妖怪便很難修煉到更進一步的層次。較為強大的妖怪,不是進入異域空間,便是被封印在朝歌古城,所有的妖族修行秘法典籍盡數失傳。

如尉僚這樣的上古妖怪已經極為罕見,而在商周之後得道的妖怪都要面臨天誅之禍,即便張角,百骨道人這樣的天縱妖材,也只能進修天妖之位。

青神子是木屬妖怪,壽元最長,但是智慧甚低,道法修行比禽獸之類更加艱辛。陰公祖的一番話正是他心中隱痛。

看到青神子已經被打動,陰公祖便說道:「既然無望修成仙道,何不享受人間繁華。我們陷去那小道士軍中廝混些時日再作打算罷,我們同進同退,也好有個照應。」

青神子思考來去,終於緩緩點頭,陰公祖和青神子呼嘯一聲,也向著亢明玉的大營方向去了。

「夜半寒光照鐵衣,將士披甲執鐵戈。馬蹄催趁明月急,勁風急襲八百里。」

呂布五萬兵馬,自然不能盡數調度。騎兵跟步兵不類,往往數百騎方可收奇襲之效,數千騎用來衝陣殺敵,數萬騎兵接天連地,主帥便有通天的能耐也不能指揮如意。因此古往今來有名的強兵鐵騎,都限制在一定的數量,並不會有個蘿蔔算個坑,大肆擴軍。

亢明玉不管呂布如何帶軍,他自然便訓練兵馬成為自己最拿手的陣勢。按照中軍,前鋒營,陷陣營,親衛營,左鋒營,右衛營,後軍,輜重,分為八部。

前鋒營乃是敢死營,盡數是犯了軍規的將士,每戰都是最先投入戰場。而陷陣營是軍中精銳,專為衝陣而設。親衛營則不僅是為了戰場殺敵,精選的都是武技高手,防刺客,做斥候,測軍情無所不用。

偷襲伊爾汗國的使節團,呂布投入了左鋒營的四千兵力,只想一戰便定,他沒想到前所未有的強橫敵人已經在等他了。



第三部山河鑒 第五章廬舍

伊爾汗國是元朝四大汗國之一,乃是當年拖雷六子旭兀烈所建立,包括現今伊朗、敘利亞、伊拉克、土耳其、沙烏地阿拉伯一帶。南高加索的阿塞拜疆、格魯吉亞、亞美尼亞和中亞的土庫曼斯坦都由伊爾汗直接統治;阿富汗斯坦西部的赫拉特王國是伊爾汗的屬國;小亞的羅姆素丹國名義上是屬國,實際上由伊爾汗派官治理。旭兀烈的兩個哥哥都是蒙古大汗。大哥蒙哥,四哥元世祖忽必烈,出身尊貴無比。更善於打仗。

當年第三次西征,旭兀烈在巴格達城中,見到大教主哈里發的宮殿華美之極,一座又高又大的藏寶塔中珍寶堆積如山,感到十分驚異,把哈里發叫來,說道:「你積聚了這麼許多金銀財寶,到底用來做甚麼?你為甚麼不把財寶分給部屬,叫他們為你出力死戰,保住你的性命和巴格達?」

哈里發不知道怎樣回答才是。旭烈兀道:「你既然這樣喜歡財寶,這許多財寶我就都還給你。」於是把哈里發關在藏寶塔裡,不給他飲食,對他說:「這些財寶都是你的,你要吃便吃好了,沒有人來干涉。」哈里發對著滿塔的金銀財物,但寶石珍珠是不能當飯吃的,困頓了七日就死了。

後來旭兀烈的子孫便世襲伊爾汗國。

元帝駕崩雖然世了不得的大事,但是元朝疆域遼闊,信使來回伊爾汗國至少要一年光陰,伊爾王公自然沒有未卜先知的本事搶先派出使團。

伊爾汗國在合贊汗在位時,進行了一系列改革,他率領將士改宗伊斯蘭教,取名穆罕默德,自號素丹。此後,蒙古貴族和伊朗貴族日益合流,伊爾汗國組建成為一個伊斯蘭國家。在合贊汗死後不久,伊爾汗國便陷入混亂,公元一三三五到一三七八年的四十多年間,地方總督先後擁立八個伊爾汗。

而這支使節團並非任何伊爾汗派出,反而來自察合台汗國。

此時蒙古帝國已經開始衰落,四大汗國也是混亂不休。其中不乏藉機而起的英雄豪傑。

若是呂布多排出斥候打探,便會發現,這支只有數百人的隊伍絕不尋常。每名士兵都是一臉的精悍之色,顯然都曾歷經沙場,血戰出身。而且武器犀利,連座騎都是優選的蒙古良馬。這樣的一隊士兵,足可比得上數倍的普通雜軍。

帶隊的將領鐵木爾今年十八歲,正是最年富力強的歲月,雖然的血統來源似乎並不純正,但是他本人一向以成吉思汗鐵木真的嫡系後裔自居。

遠在察合台汗國的大汗禿黑魯帖木兒,乃是少有的雄心勃勃梟雄,不甘雌伏阿克蘇一地。屢有擴大疆域之念,現在不但把曾戰亂多年的察合台汗國再次統一起來,更在實際上控制了窩闊台汗國,對肥沃的中原之地,更是有縱馬征伐的想法。

蒙元帝國,以兵馬起家,在血腥中建立,成吉思汗分封四個兒子領地,一向便不怎麼服從中央王朝的命令。近年中原帝位不穩,自然引起擁有實力王公的窺測。

禿黑魯帖木兒這次找了個借口,派出屬下最厲害的將領向元廷朝貢,便是想看看中央王朝的虛實,是否可以用兵。

身為少年將軍,鐵木爾可跟亢明玉這種半路出家的截然不同,在中亞一帶,毀滅王子鐵木爾之名,即便最勇悍的戰士,聽了也噤若寒蟬不敢動與之交戰的念頭。其軍事才能被譽為成吉思汗之後的蒙人第一天才。

而且,中亞的蒙古王公,與當地的貴族接觸,多半有信奉伊斯蘭教。而鐵木爾據說便是出身伊斯蘭教的一個旁支,著名的邪異教派木刺夷教、一身武功詭異莫名,據說之追當年木刺夷教派的創立祖師山中老人。腰間的彎刀邪月,據說出自大馬士革著名刀匠宗師克米安漢之手,無論是在戰場上,還是與人單挑,彎刀邪月之下從無人能保留性命超過二十次呼吸,殺人真比吃白菜還容易些。

遙望前方的城郭,鐵木爾正打算讓士兵在這個小城休息一晚,明日就可以進入大都了。雖然他縱橫西域,威名赫赫,但是中原的繁華之境還是讓鐵木爾看的眼花繚亂。當時中華不愧天朝上邦,無論是經濟,文化,歷史,出產,工匠,建築,無不遠在中亞各地的汗國,城邦之上。加上鐵木爾畢竟年輕,戰場上的無敵統率,在者花花世界,卻也不過是大孩子。每天走馬觀花般一路行程,倒也興致勃勃。

不過多年沙場的血戰經歷,還是讓鐵木爾在最關鍵的時刻警覺到了危機。

呂布的左鋒營,在這絕代凶人手裡早就被操練的生不如死。戰力雖然沒有經過幾次沙場洗禮,呂布再次復生也沒機會打幾次像樣的仗,但是彪悍原非尋常軍人可比。

傲然坐在馬上,呂布在不遠處的山丘觀戰。以他看來自己的四千左鋒營對上數百的使節團,當然是轉瞬間便結束戰鬥,這裡並非他的主要目標。

悄沒聲息掩近的兵馬,卻不知怎麼立刻便被發覺了。然後呂布驚訝的看到,這數百的軍隊,不但絲毫也不慌亂,跟不顧軍力處於劣勢,第一時間反撲。

以兵法而論,此時這支使節團已經處於死地,絕無可能翻身突圍。

呂布終究不是庸才,雖然小視對手,依然另有伏兵。但是,面臨死地悍然反撲,而不慌亂,這種兵馬只有歷經百戰的鮮血澆灌,才鍛煉的出來,呂布就知道自己的部下就沒這份的膽識跟鎮定。

鐵木爾雖然不知何來兵馬伏擊他,但是幾乎一出世,兩腳會走路便在戰場上廝混的鐵木爾,一點也不覺得有何恐懼。這支兵馬來得古怪,周圍只有一處小小的山丘,呂布根本沒想道遮掩行蹤,鐵木爾自然想道,除了自己面臨的這支數千騎兵,只怕周圍還有其餘的敵軍。

面臨死地,只有破釜沉舟才可死裡求生。鐵木爾彎刀邪月在手,搶先衝進了左鋒營騎隊之中。

胯下戰馬捲過敵陣,左鋒營的將士幾乎斗沒看清鐵木爾的模樣,便被一口邪異無匹的彎刀抹在咽喉處,直到鐵木爾闖陣過去許久,才如同稻草一樣摔落。

跟隨鐵木爾的乃是他多年傭兵生涯帶了出來的弟兄,武技高強,刀法強狠,對諸多凶險戰陣多有經驗,跟隨鐵木爾之後竟然與半柱香的時間,衝破了左鋒營的騎隊。

呂布從未想過數百人的兵馬能衝破四千左鋒營,因此其餘的部隊雖然略有配合佈陣,卻距離稍遠。鐵木爾拋棄了使節團的上貢車輛,數百騎東突西撞,竟然在呂布的大軍合圍之前溜出了包圍網。

鐵木爾衝破敵陣,豪情勃發,大聲呼喝道:「南方蠻子便是懦弱,怎比得上我們蒙古健兒!大伙饒了回去給他們一個教訓罷,雖然不知哪裡來的這股鳥人,也要讓他們知道我們成吉思汗的子孫是不好惹的。」

鐵木爾的部下騎射精湛,脫離包圍之後,紛紛掛起彎刀,拾起彎弓利箭,遠遠的圍著呂布的左鋒營放馬急奔,不住的射出奪命箭矢。

呂布給部下訓練的再好,也不可能短短數月便讓這幫兵士強過了在馬背上長大的蒙古精兵。鐵木爾帶領部下,射了數十騎兵士落馬,然後便耀武揚威的反覆縱橫,每一來回便奪去數十條人命。這個戰法乃是蒙古軍遠征西域的辦法,對付近距離衝刺的騎兵,或者輕甲步兵最為有效。

敵人既沒有蒙古兵的馬快,也沒有他們的精湛射術,往往便是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士兵被蒙古兵射殺的乾乾淨淨,卻無法追上去反擊。鐵木爾縱橫中亞、西域,更是把這戰術玩的出神入化,呂布左鋒營頃刻間死傷極重。

鐵木爾衝殺的盡興正要遠揚而去,一股鋪天蓋地的殺氣似乎自冥冥中驀然襲來,他本能的單手一扣五支長箭,精氣神凝成一團,出手便是他最強的箭術。依照心靈的警示,向著某個空蕩無人的地方射去。

蓬!蓬!蓬!蓬!蓬!

連續五聲巨震,如雷霆震動。

一名猶如天界武神的戰將猶如平地冒起,掌中兵器一劃,分毫不差的挑上了鐵木爾的五箭。

這名武將一身青色鎧甲,胯下的赤色火炭神駿猶如熊熊火焰,此馬四肢修長強健,皮毛光滑鮮艷,鬃毛逆風亂擺,噴射出萬道流炎,氣勢無雙。

剛才挑飛鐵木爾五箭齊發的兵刃。那是一支鑌鐵戰戟,月牙上的冷冽寒光攝人心魄,隱隱之間似有血絲纏繞,也不知多少冤魂已經附上戟鋒。

鐵木爾不認得呂布,當然他也不認的呂布佔據了肉身的必闍赤。初會呂布,鐵木爾縱橫西域、馳騁中亞的勇氣,驀然間消失的不見蹤跡。心裡悄然升起一股寒意。

呂布身上的氣息若有若無,鐵木爾甚至無法確定眼前的究竟是生人,還是鬼神!

鐵木爾他精修的木刺夷教派功法,最注重精神上鍛煉,甚至能以精神殺人與無形。但是在他的精神感知中,眼前便是空蕩蕩的沒有一物。恍惚中有似來自異度空間的殺意繚繚纏繞,又讓鐵木爾曉得自己絕非眼花。

「好恐怖的人,這人居然可以做到這樣的地步……」

未戰先怯,這是鐵木爾平生從沒遇到過的事情。他雖然年輕,但是平生亦是極為自傲,即便是他的授業恩師,木刺夷教派的現任宗主也不能給他這麼大的威脅感覺。

鐵木爾生平第一次覺得自己全無勝算。

呂布甚是驕傲,單身孤騎而來。說起來,佔據優勢的反而是鐵木爾這邊,他畢竟還有數百的部下,都是跟隨他百戰強兵。西域環境惡劣,風沙滔滔,惡浪成群,也鍛煉的生活西域的牧人凶狠勇絕。雖然氣勢被奪,但是鐵木爾部下轉瞬間便齊齊整隊,無數的箭雨射向了單身衝陣的呂布。

「西域胡人,也忒囂張,未知我呂奉先的厲害麼!」

呂布輕哼一聲,身外空氣震動,一股滔滔的凜冽起浪擴散開來。利箭臨身登時便給氣勁吹歪,只數個呼吸之間,呂布已經催馬拉進了距離。

「好強的內力!」

鐵木爾深知馬匹力量終究有其極限,但是高手往往能以內勁貫注馬兒,讓胯下座騎速度驟增。這份本事看催馬的手法,跟武將的內勁深淺,便大大的不同。此術在戰場上往往能出奇制勝,斬敵軍將領與瞬息之間。

鐵木爾本身也深諳此道,但是呂布的手法還是讓他驚歎不已。

長呼一口氣,體內真氣驟然增速,深知自己避無可避,鐵木爾立刻便驅除了腦海一切想法,掌中彎刀邪月發出古怪邪異的鳴動,搶先迎擊呂布。

亢明玉也喜歡把連翹化成大戟使用,但是他憑借的多半是渾厚無匹的內力,跟武學上的造詣隨機應變,戟法多少有些隨心所欲的味道。比起呂布這種多年沉浸戟道的大行家來,差距不可道記以裡。就是單單的一個絞字訣,亢明玉就絕對無法使用如呂布這樣出神入化。

鐵木爾一招之內刀勢連變七次,還是未能脫出呂布戰戟的絞纏,不得已運足內勁硬拚了一記。他修行的木刺夷教功法,詭異陰毒有餘,剛猛綿長不足。面對同級或者低級的對手,往往可以盡展所長,一舉斃敵,又或者敵人武功雖然略高,但是失與靈活變化,也會因為跟不上他招式跟內力的精微變化,吃個大虧。

若以武功而論,鐵木爾已經穩居一流高手寶座,甚至比起烈格日,百里虛空,王伏龍等蒙古最新一代的高手,也不過伯仲之間。但是他偏偏遇到的是古往今來中原武將中都可算的上前五之選的戰神呂布。亢明玉給呂布化煉筋骨之後,鬼神限神功已經再度大成,呂布今日的武功已經只追當年。他只是看似隨意的一挑,鐵木爾卻只覺胸口如被大錘狠狠一擊,五指再也握不住邪月彎刀,虎口震裂,半邊身子如中電殛。他只來得及憑本能縮頭藏身,滾落馬下。巨大的戟鋒在他頭上掠過,把鐵木爾的愛馬攔腰斬做兩段,些微只差鐵木爾方逃得過性命。

鐵木爾平時自傲的武功刀法,完全派不上一點用場。他心靈上的震撼,比肉體更強烈十倍。

呂布本來對這支部隊,居然如此強悍,殺敗了自己的左鋒營甚為惱怒。他一招之下,戰戟絞飛了鐵木爾的彎刀,但是後半招落下,卻只殺了匹戰馬。這少年蠻子也算他生平少見的高手,呂布武技大成之後,能遇到這樣撐的過一招的對手已經頗為罕見,他心念一動便沒了追擊的念頭。

「你這蠻子也算有些能耐,握便放你一馬,日後記得不要在老子面前抽刀伸手。」

長戟順手一帶,自下而上的把鐵木爾的半匹戰馬屍身挑上了半空,呂布內勁一震,半匹戰馬爆成了細碎的血雨。自滿天血污之中衝出了呂布,宛如地獄殺神,鐵木爾的部下雖然勇悍,但遇上了比他們更凶,更強,更沒有人性的呂布,便如同蒼狼遇上了猛虎雄獅,心中戰意被壓縮到了極點。

人便如同毫不值錢的貨物一樣,被輕易奪去生命,一人,一騎,一戟,可是如此簡單的組合,帶來的卻是數百人的鮮血鋪出的通路。

本來還堪稱整齊的騎兵隊伍,在呂布衝陣之後,顯得凌亂不堪,就算武功決定,在萬軍戰陣之中也不可能自如縱橫來去,但是數百人的隊伍,凝聚力不足,便很容易被衝開。

若不是鐵木爾的部下並非戰場初哥,只這麼一次,便會被嚇破了膽,做亂軍散開。

隨著呂布衝陣之後,策馬揚長而起,跟隨在呂布身後的親衛營已經趕了上來,混戰即便開始了……

亢明玉回營,方赤夜並沒問及為何會跟來這許多怪物。別人倒也罷了陰公祖元神凝成一團黑氣,時而浮出一張醜惡臉孔,軍中的將士看了,無不嚇得駭然。

妖怪們修成人形,除非功力極高,又或者別有專精,不然總是帶有一些本身的特徵。例如青神子面容枯槁,丙元公身形畏縮,駝背塌肩。老猿白雲渡則是根本不重視肉身修煉,一副山中蒼猿的模樣的,也算另類。

變化之術只能暫時遮掩耳目,要虛耗法力,妖怪們極少長時間變化形態的。

軍中主將怡然不懼,這些士兵也沒甚麼好說。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這批妖人大搖大擺的在軍營中橫行。陰公祖看到許多強壯的軍漢,怪叫一聲便衝向了一個身材高壯的。亢明玉眉心一皺,隨手一抖發出一道炎流攔了陰公祖一下。

亢明玉不待陰公祖惱怒,已經淡淡的說道:「我營中已經備了上佳廬舍,陰先生還是跟我先來看看罷!待不滿意再自行挑選。」

陰公祖雖然囂張,但是也懼怕了亢明玉三分,他們本來七妖聚會,欲結成一股勢力,但是亢明玉出現之後弄的七妖各懷鬼胎,再也沒甚情誼。陰公祖看了其餘六妖,自忖無人會跟跟他一起,遂不敢得罪亢明玉,悶哼一聲,飄退了回來。

眼見這模樣古怪的妖霧還會暴起傷人,周圍兵丁無不慄然,亢明玉這麼一說,周圍兵丁都鬆了口氣。既然主將似乎已經給這妖怪備了血食,自然就不會把他們給妖怪享用,至於倒霉的究竟是誰,那是誰也不關心了。

懷抱墨龍神劍,方赤夜笑吟吟的招呼七妖,他也是被鎮壓在青木峰下的妖怪之一,雖然二十八星宿大陣讓他們不能脫身,但是卻阻擋不了這些妖怪們互相以神念交流,因此雖然方赤夜跟七妖說不上有甚麼交情,卻也熟捻的很,不用亢明玉再度介紹。

張角兄弟倒是頗為尊重方赤夜,微微頷首為禮。陰公祖,丙元公,跟青神子則頗為敵視,勉勉強強招呼一聲,也不熱絡。倒是葉青丘不知怎麼和方赤夜言談甚歡。仿若老友狀。

亢明玉手下軍隊已經近二三十萬之眾,選幾個體格強壯的男子,自是輕而易舉。烈格日的部下有許多桀驁不遜之輩,雖然亢明玉收了這些人馬,卻不怎麼控制得來。已經囚下一批不服管束的烈格日原來的部屬。亢明玉雖然有意多挑選幾人,把體內戰魂分身附之,但是一直沒有空閒下來去做此事。

陰公祖既然需要肉身廬舍,亢明玉便喚人帶了這妖人自去挑選。他身邊多了賈復、岑彭、馬援三人,做事更方便了許多。烈格日,百里虛空,王伏龍都是武學高手,身體骨骼上佳,這三人這幾日得了亢明玉的道法相助,已經養好了肉身的傷勢。恢復了八九分的實力。

雖然這三人並不以武勇出名,但是亦是古代名將,對軍旅之事反而比項羽呂布更強幾分。

待眾人中軍帳坐了,亢明玉吩咐出去,美酒佳餚流水價的送了上來。張角等人脫困之後,急於恢復功力,還沒有潛入人類城市,大都在荒野遊蕩。看到這數百年沒有品嚐的過的口腹享受,吃喝起來頗不斯文。

方赤夜在這個時候,心中盤算的來去精明,當下便抽空開口道:「我軍明日就逼近大都,諸位道友既然加入我軍,不若助我等一臂之力。若是妥帖睦爾登上帝王寶座,我等便不必擔驚受怕,享樂無窮。若是我等失敗,只怕眾位也要再度去做孤魂野鬼,浪蕩荒郊了。」

剛附身一名虯髯元將的陰公祖,恰好此時踏進營帳,聞言冷哼一聲,駁斥道:「我等消遙自在,大不了歸隱山林,可沒空給人當作跑腿。」

方赤夜淡然一笑,對陰公祖不理不睬,他的目標是太平張角三弟兄。太平道當年曾有諸多法術能在戰場上變化氣候,擾亂敵軍,甚至以邪術直接毀滅敵對的兵馬。這種大範圍的法術,乃是當年太平道一群烏合之眾能倒反天下的獨家本事,若是此次攻佔大都有張角幫忙,說不定事半功倍,把握大了幾分。至於陰公祖等人願不願意出手,根本無足輕重。

感到了自己被人忽視,陰公祖勃然大怒,但是亢明玉一開口,他便忍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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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六章無猜

亢明玉大都之戰,如箭在弦。馬嘉在這個時候,早就按照師父的吩咐,潛入了大都城內。雖然因為有戰事,大都戒備森嚴,但是新帝繼位,朝中混亂總有許多漏洞可鑽。馬嘉帶領三千貔貅軍襲擊了一處軍備草料場,奪了軍械服飾,便冒充押運草料的補給軍,大搖大擺的進入了大都。

若是換做別人,這等勾當必然做的十分謹慎,馬嘉卻不管那些,他不過是孩童一名,性格中便帶了幾分的肆無忌憚,又沒習慣瞻前顧後的統籌策劃。加上附身的戰魂霍去病,是古往今來最大膽的武將,也隱隱影響了馬嘉。

貔貅軍進城之後,就在偏遠的南城門駐紮下來,那裡本來是另有一隊人馬,給馬嘉或擒或殺悄沒聲息的佔據了此地。

元大都城從至元四年開始興建,到至元二十二年才全部建成,歷時十八年之久。僅宮城部分的工程,就花了四年時間。蒙古人稱為「汗八里」,也就是「大汗之城」的意思。應該說,直到一二九三年,大都東與通州大運河相接的通惠河竣工,整個元大都的營建工作才算最後完成。大都建成後,成為當時世界上最為宏偉繁榮的城市,根據文獻記載,僅賦役人口約四十萬。推測當時大都城市人口近百十萬人。是當時世界上最大的城市。大都經濟繁榮,商業尤為繁盛,全國各地以及波斯、阿拉伯、高麗、緬甸等外國的許多貨物都集中到這裡,《馬可波羅行記》中就有這樣的描述「外國巨價異物及百貨之輸入此地者,世界諸城無能與比」。

元大都設計,完全恪守《周禮·考工記》中的佈局。「匠人營國,方九里,旁三門,國中九經九緯,經塗九軌,左祖右社,面朝後市。」新建的元大都坐北朝南,呈一個較規則的長方形,但元大都的城門並沒有按《考工記》所要求都城每面三門,共十二門。而只建十一門,不開正北之門,這也依了八卦北為坎的方位方法。「坎為隱伏」,其方位「重險,陷也」,所以不開城門。以示「北不全見」。也有人認為元大都所以將京城開了一個門,是受佛家「三頭六臂」之說的影響,南面三門為三頭,東西三門是六臂,北面只有兩個門,哪吒腳下的兩個「風火輪」。因此也有稱元大都為哪吒城。

蒙古人武功鼎盛,雖然大都修建的富麗堂皇,但卻從沒在城防上下多大功夫。以蒙元的當時威勢,也確實不必營營苟苟與守城之戰,野戰才是元兵最擅長的戰術。正是為此,亢明玉才敢揮軍攻打這當世第一大城。

元朝的內部戰爭是歷來朝代之冠,大都早就經歷過無數次元帝爭位的戰爭了。因此亢明玉的兵馬駕臨大都城下的時候,無論是朝中官吏,還是城內的平民,倒也沒因此而驚惶失措。

亢明玉面對這座天下間第一繁華的城市,心中早有了攻略構思。以他的軍事才能,即便有百萬大軍在手,也是沒把握攻下大都的。何況現在他手下只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

大都雖然不是雄關鐵隘,但是有拱衛大都的兵馬,以及大汗的怯薛軍,都是蒙元的精銳部隊,也有十餘萬之眾,在兵力上跟亢明玉差相彷彿。

方赤夜跟亢明玉的計劃,便是揮軍攻城,乘亂刺殺小皇帝懿璘只班。只要寧宗這個七歲小孩一死,妥帖睦爾便是奇貨可居,戰事自然也就打不起來,之後看的便是誰更有本事,在廟堂之上擁立新帝了。

元廷此時的掌權者,還不能完全控制大都的軍隊,雖然各自的勢力不小,但是倉促之間還來不及聚集起來。只要這種情形一出現,元帝寶座虛懸,必然混亂一團。

攻城正法,便是圍城強攻,以優勢兵力換取地勢上的劣勢。亢明玉不欲犧牲太多的人命,便安排的馬嘉混入城中,如今有了張角等七妖加盟,他又多了一項把握。

大都守軍看到亢明玉大軍出現,正精神振奮,期待一場大戰。卻沒想到,亢明玉的中軍位置,冒起濃煙滾滾,不片刻就已經籠罩了戰場,天色昏暗不辨五指。五步之內便不見人影,大都守軍混亂之下,一時不知該如何應變,倏忽之間,似乎四處都是敵軍衝殺。

「笨蛋,點起火把,照亮周圍!」

混亂中不知誰提醒了一句,大都守軍才驀然省得,陸陸續續的亮起了星星點點的火光。大白日點火把,這種事情當時誰也沒想到。

鐵木爾爬在城牆上,吐了口血沫,心裡暗罵大都守軍白癡。剛才便是他大喊提醒大都守軍亮起火把。張角的妖術極是厲害,就算火把照耀,依舊昏昏暗暗,十餘步之外就穿不透黑霧。

大都兵馬雖然精銳,但是駐守帝都,少上戰場。比起鐵木爾這種戰場上長大的行家來說,還嫌嫩了幾分。他頃刻間已經判斷出了,這般混亂乃是有奸細潛伏在城裡。若是有他指揮,鐵木爾根本不會理會小股的潛伏者,全力應付攻城之敵,甚至會冒險出城突襲。但是他現在除了罵上幾句,還要小心被人看到,他在呂布手下逃脫,雖然趕來了大都,卻沒法證明自己的身份,更不敢出頭露面。

他被呂布傷到的經脈,已經靠木刺夷教獨門功法鎮壓住了。但是如此千軍萬馬的混亂場面,他可不想糾纏進去。鐵木爾雖然戰陣經驗豐富,畢竟不是神仙,他也判斷不出這場大戰,究竟會是誰勝誰負。

鐵木爾孤身得脫,混進大都之後便隨便抓了兵丁,對換了衣物。他自己的身份也甚是可疑,自身難保的情況下,也無法去跟大都的守將獻策。黑霧籠罩之中,鐵木爾腳步輕巧,退了到城牆之下,正要離開,卻突然一縷勁風自左方襲來。

鐵木爾大吃一驚只道是誰覷破了自己的身份,抬手劃了半個圓圈,勁道凝聚上臂硬結一道風鞭。

啪!的一聲,幼細的氣流凝成的風鞭,拍在他的手臂上,雖然未能震破他的護身真氣,但是也抽的他衣袖翻飛,胳膊上火辣辣的甚是疼痛。

「這是什麼武功?」

鐵木爾失神之下吃了點小虧,心裡對中原的奇人異士看法大為改觀。他本來認為中原人文弱,頗為看不起。但是先是在呂布手下遭受平生未遇的折辱,又突然被無名高手偷襲,心裡頓時有了些微妙變化。

「你這個傢伙鬼鬼祟祟的在作什麼?一看就不是好人。」

鐵木爾定睛看時,一個明眸皓齒,雙垂髮髻的十二三歲少女在煙霧中現出身來。

「這女孩卻生的真是好看!」

鐵木爾的第一反應,既不是敵人何來,也不是驚訝於偷襲自己的「高手」居然如此年輕,反而吧注意力集中到了他平生從沒在意的地方。這名少女一身雪白的絲緞衣衫,裁剪的濃纖合體,雖然年幼未曾發育完全,但是亦勾勒出無線美好的曲線,眼見將來定是小美人坯子一個。

「哼!還敢亂看,那就再嘗嘗小姑奶奶家傳的挽風神鞭的滋味罷!」

這小小女孩雙手揚起,纖纖玉指如蘭花綻放,七股氣流纏繞翻捲,形成了七條小小的細細龍捲風,在這雙手兒的操縱下,如同七條風氣鞭子一樣抽了過來。

鐵木爾平生也不是沒有見過美女,但是塞外西域的胭脂,多半高大挺拔,身材豐滿,大腿修長,皮膚雪白。跟中原的女子柔媚斯文,肌膚細膩,眉目婉約的美態大不相同。這小小女孩更是集江南美人的特色與一身,身姿綽約,便是發怒也有另外一分好看。

平時自詡精明強幹的鐵木爾,尚是首次對敵時神不守舍,出招也慢了半拍。彎刀邪月雖然脫鞘而出,卻未能及時催發凜冽刀勁。一招未能破去對方的風鞭,卻給一股風鞭一帶,露了個破綻出來,另外兩股風鞭如靈蛇般破隙而入,狠狠抽打在他的身上。

「呀!」

身上的疼痛終於讓鐵木爾回神過來,彎刀邪月無法及時回護自身,便左手以掌做刀橫著一劃,斬斷了後面的兩條風鞭,脫出了困境。

再次出手失利,鐵木爾臉上甚是羞愧,登時打點起精神來,認真出手。

這個少女正是離開了青木峰的顧九薇,這小妮子終於化形成功,重塑的肉身完美無暇,甚是得意,遂不聽老猿白雲渡的勸阻,偷偷跑下已經崩塌之後變做「青石堆」的青木峰。他母親是妖族的一方領袖,行走江湖自然有無數的小妖討好,很快便打聽得亢明玉師徒的蹤跡,當下便搶先一步到了大都,給這對師徒來個守株待兔。

顧九薇倒也不是想要湊這般熱鬧,只不過她實在不忿在馬嘉手裡吃了兩次虧。這次化形之後,變化人身的小狐狸法力大漲,挽風神鞭亦是更上層樓,她想找到馬嘉之後痛揍這小道士一頓,才心中爽快。剛才黑霧一起,顧九薇也甚是慌張,她雖然年紀幼小,但是家傳的本事,見識卻是不凡。立刻便識出這是妖族中失傳以久的法術,最少要修進天妖之位才能運用自如,而顧九薇心目中自己的母親,老猿白雲渡便是天下一等一的妖族強者了,天妖這種僅僅在傳聞中的層次,她還沒聽聞過現時天下萬妖有誰修成。

顧九薇心下慌張,靈覺又極是敏銳,鐵木爾恰好這個時候經過她身邊,顧九薇想也不想便先下手為強,把這個可能威脅她的傢伙,先打到再說。

顧九薇雖然已經是妖族中罕見的天才,但是比起鐵木爾來,卻差了多年殺伐的經驗。出生之後便被眾星捧月般簇擁,小狐狸除了馬嘉之外,還真沒機會跟人動手過。因此鐵木爾認真之後,數十招後便逐漸佔了上風。

顧九薇心下越急,挽風神鞭便使得越是急促。心態焦慮之下,破綻便漸漸大了。鐵木爾初見的驚艷之後,心態已然平和下來,若不是對顧九薇大大的有好感,彎刀邪月早就該沾染了小狐狸的鮮血。雖然鐵木爾留了手,但是顧九薇越打越是氣結,心裡難過道:「我只道家傳的挽風神鞭世上少有人敵,怎麼除了那個小道士,遇到的敵人都是這麼強的?不打了,我才不跟臭男人斗生打死。」

顧九薇身法輕靈,一旦萌生了退走的意思,挽風神鞭交織抽出,強行逼退了鐵木爾一步。若是換做其他對手,鐵木爾這個時候通常便是以命搏命,強攻了過去。但是看顧九薇一張清麗的小臉,他心中一動手上不由自主的一緩,露了一線退路出來。

顧九薇機靈無比,這是還不知機立刻便纖腰一扭飄身後退。

鐵木爾一看顧九薇離開,心下突然後悔,想道:「我怎不問問這女孩子的名字?下次也好見面!」當下就拔腿追趕,這時亢明玉的攻城之戰,已經被鐵木爾完全拋在腦後了,他滿心中想的都是怎麼去跟上顧九薇的行蹤。

顧九薇身法輕巧,但是無論她怎麼極力隱藏身形,加速輕功,鐵木爾都能緊追不捨。鐵木爾在大漠之中鍛煉出來的追蹤之術,加上狼一般的韌性,竟然硬是尾追不捨,讓顧九薇擺脫不開。

這小狐狸好生奸詐,小眼珠烏溜溜的一轉,就多了個主意。顧九薇四處尋找正在混戰的士兵,仗著身法一掠而過,她身子小巧,有是小女孩,大多士兵無暇顧及便輕易放過了她。而鐵木爾一身元兵的打扮,遇上了亢明玉的軍隊,自然有人攔截。轉過了兩處戰場,顧九薇已經拉開了跟鐵木爾的距離。

鐵木爾連續殺出重圍,看顧九薇逐漸去的遠了,心中急躁,便不顧驚世駭俗,施展開獨門秘術。本來衝殺至他身邊的亂軍士卒,猛然感到一股冰寒徹骨,鐵木爾身上的淡淡威壓發作,人之天性趨利避害,不由自主的躲離鐵木爾遠一些。鐵木爾的師門最注重精神上的修煉,並且有無數根植與精神上的秘藝奇術,這門威壓震懾,會不由自主讓人感覺畏懼,臨陣時縮手縮腳。若是功力不濟甚至會喪失鬥智,乖乖的讓鐵木爾砍了。

鐵木爾絕技一出,登時周圍清淨,他急速展開身法追向顧九薇。

「小臭屁道士!」

「咦!這口吻怎麼那麼象小狐狸。」

顧九薇纖纖玉足一點,躲過了幾隻沒有準頭的亂箭,剛踏上一處牆頭,卻意外的看到了馬嘉手按青錏正跟數名元將對峙。

馬嘉這邊略一分神,幾名元將馬刀霍霍,寒光已經捲上身來。顧九薇不由得掩口驚呼,馬嘉卻怡然不懼,古劍青錏吞吐如意,驚天劍芒一閃,馬嘉已經闖出包圍。他身後是兩名被攔腰斬成兩段的元將。

自從馬嘉指揮貔貅軍在大都內配合亢明玉擾亂敵軍,他已經遇上了十餘次元軍中高手攔殺。大都是元朝國都,自然是藏龍臥虎,貔貅軍早就跟他失散了。馬嘉此刻能倚仗的只有他自己的武功,跟手中的兵刃。

也虧了亢明玉栽培弟子不遺餘力,馬嘉雖然年紀幼小,但是卻能在亂軍中衝殺來去。先後已經有三十十人給他宰了。

「小道士本事又進步了啊!」

顧九薇看馬嘉破敵,輕鬆自如,不由得鬆了口氣,但是嘴上卻冷冷的譏諷。

馬嘉此時已經確定了,這個俏麗的少女,便是跟自己頗有怨恨的白色小狐。咧了咧嘴,反手一拍,發出二十六枚靈龒鎮煞釘,把重傷的元將釘死在地面,這才有暇反駁道:「小狐狸你修成真身,不老實回家修煉,跑這裡來幹什麼?」

還沒等顧九薇跟馬嘉吵起來,鐵木爾已經趕到。馬嘉立時便察覺,這個穿著普通元兵服飾的年輕男子氣機強橫,竟然是他在大都中所遇到的最強之敵。

鐵木爾正不知顧九薇為何停下,剛一加快腳步,就被一股冰寒的劍氣鎖定,他心道:「不好!」正要退身抽離戰場,一道青芒游龍般夭矯而落,馬嘉出手便是師父亢明玉親傳的御劍之術。

鐵木爾初涉中原,從未見過這道門奇術,大驚之下,彎刀邪月連斬一十七記,縱橫來去的刀光凝成一團光罩,跟化青虹而來的飛劍撞在一起。

叮叮噹噹的清脆撞擊聲,因為速度過快連成了一道長長的清鳴。不論馬嘉手上劍訣如何操控,鐵木爾的彎刀總是在最準確的地方等待,劍化虹飛,速度比在手上快了數倍。鐵木爾的彎刀雖然佔據了守勢的便宜,移動的空間短促,但是亦是達到了匪夷所思的速度。

馬嘉心裡暗自驚訝,心道:「不知哪裡來的這廝,刀法之快只怕連師父也未必做到。我幸虧沒跟他近身拆招。」

武學一道,各有專精,鐵木爾的刀法詭異,重在速度跟變化,亢明玉一貫以雄渾內力,氣勢見長。雖然武功上亢明玉超出鐵木爾數次層次,但是單純的比拚速度,還真的未必能勝過這西域來的毀滅王子。

馬嘉在亢明玉的熏陶下,反而沒有學到師父的霸道氣勢,跟少有那種習慣硬拚硬撼的招數。這是天性使然,馬嘉的性子多變,便是平常對敵,也好弄些狡檜。更何況這時,定要以長擊短,在敵人沒有察覺自己弱點之前,徹底擊潰對方。

青龍印訣一領,古劍青錏青芒大盛,劍華吞吐形成了近一丈六七的芒尾,在馬嘉的操縱下,圍繞這鐵木爾切割劃挑,御劍之術比在手上更是靈活萬分,自然有自己的招式訣竅,鐵木爾拼盡全力,也只落得苦苦支撐的地步。

「逃?不成,他的劍居然會飛,我肯定逃不過的。戰!可是這樣下去,我除了力竭而死,哪裡有取勝之方?」

轉眼數百招過去,鐵木爾已經是汗透重衣。彎刀邪月雖然依舊詭異無方,但是他心下已經暗自叫苦,知道自己再撐不到多久。

鐵木爾終究是縱橫域外的天才,面對此困境,立時便痛下決心,決意冒險。彎刀邪月上刀芒驟然大盛,鐵木爾全力劈開青錏古劍,馬嘉感應到青錏上的震動,操縱飛劍的劍訣微微一滯,露出了些許破綻。鐵木爾那還不抓住機會,步伐一緊,施展出縮地奇術,瞬息之間便跨過了兩人間的障愛,一刀斬向馬嘉。

古往今來,中原最推崇的武道兩大顛峰,便是御劍之術,跟幻兵氣刃。後者是武道高手的內氣達到凝練體外的階段,釋放出來,化作劍氣刀芒,威力可說是各有千秋。

御劍之術擅長遠攻,配合符咒法術,當真無往不利。幻兵氣刃乃是一個人武道修為的標竿,功力越是深湛,幻兵氣刃的威力就越大。中原武林上的了層次的高手,多半都有這般手段。亢明玉的碧焰陰雷便是威力極強的一項武學,在他的手裡碧焰陰雷凝聚的刀華,不輸任何神兵,更是武學上的顛峰成就。那時什麼御劍之術也奈何不到的。

鐵木爾已經能凝成刀氣,其實真論本事,也未必會輸給馬嘉。只不過他從沒有對付御劍之術的經驗,才會這般狼狽。但是他能瞬間破處困境反擊,也可見其武學智慧,臨戰經驗都是罕世其匹。

「要是這麼簡單就給你擺脫,小狐狸都會笑話我啊!」

馬嘉雙目暴起兩團小小的火苗,左眼冰藍,右眼金紅正是水火同源訣運行到極致的徵兆。他一手操縱劍訣,一手在身前劃了幾個圈子,七八個水火漩渦在馬嘉身前形成了防禦。

鐵木爾邪月彎刀劈下,給水火漩渦吸引圈轉,頓時減弱了力道。馬嘉信手一引,古劍青錏劍氣如虹倒飛了回來,鐵木爾一擊不中,感到背後劍氣森寒,不敢怠慢反手一刀劈下,震開的青錏,但是他心知:「若是再給馬嘉遠遠的逼開,自己絕沒可能生離此地。」因此拼著受傷,也是寸步不移。

顧九薇剛才跟鐵木爾動手,雖然敗了,但是心裡卻不甚服氣,看到鐵木爾跟馬嘉鬥起來,才心裡憤憤的怒道:「原來這蠻子這般厲害,剛才居然給我放水。這小道士怎麼會才幾天不見,比起以前強了這麼多,我……我早就不是他的對手了!」

想到自己再沒可能跟馬嘉找回面子,小狐狸一雙明亮的大眼睛裡,水氣蕩漾,淚汪汪的。

馬嘉此時哪裡有閒心去琢磨顧九薇的小腦袋裡的念頭。鐵木爾刀法是在戰陣中磨練出來的,殺氣極重,一旦被鐵木爾靠近了,馬嘉的御劍之術便不靈了。

御劍之術乃是極高深的武學,御劍一道講究精氣神專心一念,御劍飛空與千百步外斬敵首級。鐵木爾已經欺身切近,馬嘉若是一邊分心御劍,一邊對敵,只怕數招之內就會落敗。無奈下馬嘉只能收回青錏,以劍法卻敵。

馬嘉的劍法是凌霄宮真傳,講究的是輕靈翔動。他得曠世情教導的驚神訣乃是最高深的魔門奇術之一。若是修練有成,動作反應快於常人數倍,動作捷如電閃,別人一招之間,他便能出上七八招之多。但是這門法訣,跟普通的功夫不同,驚神訣鍛煉的不是肉身的速度,而是神念上的反應。

因此鬥起刀法劍術,鐵木爾的快刀比馬嘉勝出了三分,卻總也不能擊潰他的劍招。每每毫髮之間,馬嘉便及時變化招式,阻擋了彎刀邪月的去路。

就在兩人斗的難捨難分之際,一聲悠然清亮的嘯聲在數十丈外響起,鐵木爾心頭一緊,這嘯聲泊泊綿綿無止無歇,內勁之充沛悠長顯然遠超眼前的小道士,他就這麼略一分神,一道銳利剛猛的勁風已經如同憑空出現般在他背後帶起大氣撕裂之聲。

「剛才還在數十丈外,這呼吸之間已經到了我背後。這人是誰?」

鐵木爾已經到了生死危關!






第三部山河鑒 第七章滅日

亢明玉踏上大都城頭,身後便是七妖跟方赤夜,雖然陰公祖等人並不願意買亢明玉的帳,但是若是此戰可勝,對他們來說也是好處無窮。因此倒也心甘情願的跟亢明玉殺入大都。

若是摧兵拔寨,闖陣破營,這些人無所用處,但是在亂軍之中也縱橫來去,保自身無恙,卻比一般武將輕鬆多了。

亢明玉手下多了賈復、岑彭、馬援三名東漢名將,便放心的把指揮權力交給他們。而他領著這八名妖怪,目標直指大都皇宮。

這一行人兵強馬壯,一路上遇神殺神,遇佛屠佛。元兵大多數在城牆上殊死戰鬥,皇宮的防守倒顯得不是很嚴密。雖然還有禁軍把守,但是給張角幾個幻術迷惑了守軍,九人輕易的潛入了大元帝國的中樞所在。

元朝國力之強,當世無雙,皇宮修築的富麗堂皇,甚是壯觀。雖然是第一次來到這天子之地,但是亢明玉也不是全無頭緒,皇宮的建築以中軸為線,帝王寢居之所一望便知。而且亢明玉一行不乏道法精湛之人,觀測天子龍氣所在亦是拿手行當。

鎖定寧宗的所在,亢明玉信手一招,無極天弓在手,引開弓弦。落日神箭一發十矢,精芒之盛,就算張角做法釋放的黑霧也不能遮掩。在黑色霧氣的籠罩下,皇宮之上就如同綻放開了一團烈日,金光萬道,猶如九天大日所有光輝都凝聚在弓箭之上。

亢明玉這裡動手,皇宮中自然也不是毫無反應。

蒙元是最為尊崇佛道的朝代,不但有宣政院管轄天下宗教,更在宮中養有大批的密宗僧人,甚至道門也有不少跟朝廷關係緊密。

感應到無極天弓的浩瀚威能,前後數百道神念應之而起。

元朝雖然建國不久,但是皇宮之內亦是佈置了無數防衛。崇信藏密的元朝帝王,在修建皇宮的時候,便已經按照藏密的金剛曼陀羅大陣布下玄奧防禦,感應到了無極天弓的強橫的殺傷力,駐守皇宮的諸位大喇嘛立刻便發動了這一陣勢。無數道金光衝霄而起,組成了一尊威嚴無比的神佛。

巨大的神佛形象,上半身若隱若現,下半身卻虛無飄渺,高十餘丈,身外光焰所及,籠罩了數間宮殿,極是猙獰猛惡。

「中央不動尊明王!」

亢明玉雖然是道教弟子,但是密宗喇嘛教其時非常盛行,他亦認得這尊神明的來歷。作為佛教最強的護法神,中央不動尊明王的法力橫貫三界,縱橫無敵。深知此尊神佛的法力,亢明玉不待中央不動尊明王的形象組成完全,落日神箭已經發出,誓要在金剛曼陀羅大陣威力全開之前,轟碎寧宗居住的宮室。

因為是誅殺一人為目標,落日神箭並未分化,十道流光拖曳著燦爛芒尾直奔目標。

雖然形象還沒有完全凝聚成行,但是匯聚了數百密宗修行者神念,又經金剛曼陀羅大陣匯聚成型的中央不動尊明王的威力,還是非同小可。

神佛向例有無窮化身,這尊依靠金剛曼陀羅陣成型的中央不動尊明王,四首八臂體魄雄健,身外有寶幡,烈焰,金光,絡瓔,手持無窮法器,撐起一天光明火焰。

落日神箭雖然分成十道,但是中央不動尊明王似乎身有無窮吸引力。亢明玉以神念操縱落日神箭,想要分開目標,卻被一股大力牽扯。亢明玉眉心一皺,索性順水推舟把十矢之力盡數集中在中央明王上,試圖一舉破去金剛曼陀羅大陣的根源。

亢明玉無極天弓一出,就連張角都臉色微變。這神兵的威力極大,若是當日亢明玉有機會使出,張角未必能輕易攔下亢明玉的去路。陰公祖更是心裡略慌,手心浸透了汗水。

無極天弓配合落日神箭硬撼金剛曼陀羅陣。

九天神兵對上密宗無上大法,撞擊的威力驚天動地。雖然有無數法陣守護,但是皇宮內的建築還是被震塌了大片。

十支落日神箭被中央不動尊明王的身體吞沒,亢明玉眉心驀然亮起了一團灼眼的強光,就如同生了第三隻神眼,他大喝一聲:「爆!」

已經射入中央明王體內的落日神箭,在瞬間爆炸開來。本來已經形態完備的中央明王,肉身一陣模糊扭曲,自體內射出無量金芒,雖然護陣的數百喇嘛極力灌輸法力,但是依舊來不及挽回。一聲轟然!巨響之後,中央不動尊明王的巨大身軀化成一團激盪猛烈的能量爆散開來。

雖然趁金剛曼陀羅陣未有發揮全部威力之前,破去了中央不動尊明王的法相,但動用法力過鉅,亢明玉臉色剎那間變得慘白,他左右一望,張角跟方赤夜各自微微頷首,張角是目無表情,方赤夜還是那麼的淡淡自若,兩人搶先撲向寧宗所在宮室。

亢明玉立足一處宮室屋簷,緩緩的回氣。

驀然間他心頭警兆一動,橫目掃去,一個身披大紅藏袍的高瘦喇嘛,正大步向他走來。

亢明玉瞳孔瞬間收緊,來者乃是他的老熟人。

「大日法王!你居然還沒死掉麼?」

換過衣衫的大日法王,混非當初的邋遢模樣,顯得精神矍鑠,氣度不凡,恢復了當初大元國師的威儀。雖然大日法王沒有任何做勢,但是舉手頭足之間隱隱與天地混成一體,看起來比剛才中央明王恍惚還要高大幾分。

亢明玉現在武功高了,眼力也自不凡。大日法王雖然給道門七子追殺,但是不但未有因此喪命,反而修為精進,再度出現的大日法王比前次更多了一分奇異的感覺。讓亢明玉產生了層次分明的錯覺,似乎大日法王已經踏入另外一個空間,現在的大日法王縹緲虛無,沒有一點實際的存在感。

面對平生第一對手,亢明玉身邊卻沒有一個人靠的上,方赤夜跟張角已經去擊殺寧宗,其餘六妖各懷鬼胎,大日法王氣勢如此強橫,他們絲毫也無跟亢明玉並肩作戰的意圖,紛紛跟把守皇宮的元廷士兵,以及跟隨大日法王出現大批紅衣喇嘛交起手來。

面對強敵,亢明玉只有自己可以依靠。

深深長呼一口真氣,亢明玉加速內勁流轉,希望在大日法王出手之前,恢復到自己的顛峰狀態。

大日法王面對戒備無比的亢明玉,只是微微一笑,並不著急動手。淡然自若的說道:「當日一見小道士你,老僧不以為意,即便你功力因老僧計算失誤,增長出乎老僧預料,我也並未放在心上。今日在這裡遇到小道士你,老僧才知自己看錯人了。實在是忽視了小道士你啊!」大日法王見面即自承己過,顯然已經把亢明玉放在同等水準上的對手。讓亢明玉心底更是不大托底。

身為天下四大宗師之一,大日法王上次雖然甚為狼狽,但是卻不能說這大元上代國師名不副實。只不過他連遇大敵,未能發揮全部實力。

雖然自己的功力一日千里,水漲船高,但是亢明玉不敢有絲毫輕忽,全力聚集星宿元神,四頭星宿火神獸咆哮飛騰,在亢明玉的身後燃起滔天火焰。

大日法王見到亢明玉這等威勢,嘴角露出讚許般的笑意。輕撫紅袍淡然說道:「不錯,你是我所見到的少年人中,最為理智的修行者。按說你得到數十萬陰魂,跟百骨道人的妖力,只要略做修行便可以擠進天下絕頂高手之列。換做別人絕對不會似你這般,折返頭來另打根基,極力摒棄這些不勞而獲的力量。只不過你重新修練的力量,雖然能溝通九天星辰,卻尚未成了氣候,功力還未圓熟成型,只怕還不及當日你擊敗我的功力。」

大日法王淡淡的幾句話,讓亢明玉心頭巨震。自己的心思被窺破的清清楚楚。

亢明玉一直不願把體內戰魂跟陰魄融會貫通,又或者利用百骨道人附體的妖胎體質,潛修天妖轉生訣。這兩條道路雖然較為容易,但是亢明玉頗為反感這等旁門左道,他的師父東夷子傳授的道書記載了正宗的道門法訣,亢明玉便想重新修煉仙道法力。

曠世情留給他的畢生修行經驗,以及星辰煉體大法,更讓他動了心思,開始摸索最適合自己的修行道路。大日法王能一語道破玄機,乃是他知道亢明玉底細的緣故,更顯示了這老和尚洞徹一切的眼力。

亢明玉調整心緒,努力在大日法王看似毫不經意,卻直擊他心中破綻的話語中,重振信心。

他語調不到半分感情的冷冷說道:「我今日的星辰元神,是否比得上當日擊敗你的天妖轉生訣,只怕還要試過方知。當日老和尚你狼狽逃竄沒有人看到,今日在自己的徒子徒孫面前若是敗的淒慘,只怕顏面上須不好看!日後傳了出去,不要說我沒給你留有餘地!」

大日法王朗聲長笑,雙手合十,身上大日紫焰騰騰翻飛,他跟亢明玉還是動手已經在言詞上換過一招,雙方誰也沒能挑動對方心靈上的破綻。深知亢明玉已經絕非昔日吳下阿蒙,大日法王遂不再開口,決意以絕世神功一舉轟殺亢明玉。

他從未料想到亢明玉會出此奇計,若是給亢明玉真的刺殺寧宗得手,又把握了最有力的元帝之位繼承人,那麼說不定真有可能讓亢明玉成功的掌握了元廷命脈,逆反天下。

因此這一戰,大日法王是非勝不可。

「小道士你修為精進,穩如磐石啊!看來老僧無法在言語上挫你的氣勢,只好出手。這元都皇宮並非任何人輕易來得!小道士莫要怪老僧無情!」

「老和尚臉皮也是極厚,我同樣奈何你不得呢!?說了這幾句,也都不見你臉紅!」

星宿真火對撞大日紫焰,方圓數十丈之內,萬物皆沸,泥土瓦礫,山石樹木,都被兩股絕世內勁催化成灰。兩人互知底細,倒也無需多做試探,一個密藏高僧,前任元帝國師,一個年輕小道士,得逢奇遇功力突飛猛進的後起俊秀,眨眼間兩人已經鬥在一起,滾滾熱浪,讓周圍再無一人能立足得了。

張角跟方赤夜功力之強,算的上天下間最強悍的一對搭檔,他們身後尚有張梁張寶,那裡說難得有人能擋得住這樣的組合,但是大日法王之下,現在的大元國師扎西宗錯也不是魯莽之輩,雖然論起武功法力,名望威勢,扎西宗錯斗不及大日法王,但是能擔當如此重任,扎西宗錯自由他的城府。

張角功力最強,亦是奔行在最前,因此當他一頭撞進了扎西宗錯安排坐下一百零八名修為高深的喇嘛組成的胎藏伏魔大陣的時候,方赤夜還沒來得及跟上去,一同禦敵。

一個樣貌俊秀的猶如女子的年青人在方赤夜錯愕之間,攔住了方赤夜的去路。

「在下脫脫不花,是郭侃門下弟子。今日是我初出師門第一戰,希望你是個夠份量的對手,不然未免辜負我十四年苦修的成果。」

說話之間這個俊秀的年輕人掌中冒起了三色火焰,青,赤,白三色焰光在這年青人手裡,猶如活了過來,有了生命一般跳躍。

「三火極元勁!」

方赤夜神色一變,這年青人說話狂傲無比,但是這般身手一露,便是方赤夜也不得不承認,這俊秀的猶如女孩子一般的傢伙確實有狂傲的資格。

若是天下操火之術計算起來,最強的既不是亢明玉的星辰真火,也不是大日法王的大日紫焰,跟不是亢明玉參悟自項羽的碧焰陰雷勁。這些武功雖然各有千秋,奧妙無窮,但是都附帶有另外的屬性,星辰真火有元磁之力,大日紫焰附有浩瀚佛光,碧焰陰雷勁更是以陰損霸道見長,火勁反而不算什麼。

單純的火極之力,天下炎系武學中,莫過這門三火極元勁。方赤夜雖然曾略有耳聞這門神功,但是今日才親眼見到。心裡哪還會不謹慎些。

「你居然知道我這三火極元勁!也算不簡單了,不知能撐的住幾招,千萬莫要讓我失望!」

這年青人無視方赤夜的苦笑,出手便是猛招。

三道青赤白火焰交織成火焰螺旋,牢牢吸攝住方赤夜的身形,鎖住了他所有能閃避的防衛,再次苦笑的方赤夜,長嘯一聲墨龍出鞘,連削帶劃,劍網交織形成了一層晶瑩光罩。

火焰螺旋撞上了劍網,並未有預料中的強猛爆炸,方赤夜劍術精湛,收完略加圈轉,已經把三色火焰,分解成不相融合的三道,三火極元勁分散之後力道大衰,給方赤夜輕鬆洩勁導入地面。

不過方赤夜一招便試出脫脫不花確是百年不遇的武學奇才,自己絕沒可能三招兩式解決掉此人,無奈下長嘯一聲,運轉庚金神電,跟脫脫不花鬥在一起。

亢明玉一方勝在來者皆是不世高手,人人能獨當一面。元廷皇宮之內,卻勝在多年經營,有地利為依托,復有人力上的優勢。最強的張角被胎藏伏魔大陣困住,方赤夜被脫脫不花攔住,亢明玉獨鬥大日法王、其餘六人也都被扎西宗錯率人攔截,亦是無法突破皇宮防禦,去刺殺寧宗。

此時,太后在所居宮室之內,驚愕的聽著周圍逐漸緊密起來的喊殺聲,除了喝令宮女侍者緊閉宮門,竟然在無他法可想,亦沒有任何辦法保護自己,心頭之彷徨,張措無計。

「為何這天下有這麼多人想要,我不是已經讓出了皇位麼?為何還不放過我們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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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八章冬月

太后在宮室彷徨無計,不由得自怨自囈,沒想到一個脆生生的童稚口音,老氣橫秋的說道:「這天下並非一人私貨,原是由不得人讓來讓去,便有有人佔據了帝位,也不過是一豎尾馬猴。最多耀武揚威一時,給子孫謀些私利罷了。終不見有人能竊據江山永不撒手。」

「誰人?」

太后咋聞有人應答,還道是宮中有人入大逆不道,潛入了進來。但是這耳音雖然囂張,卻極是年幼。她正彷徨四顧的時候,一個十歲左右小童,昂然自後面大步走了出來。


「你是誰,怎麼會潛入哀家寢宮?來人啊!抓住了這小兒。」

「我便是外面作亂的叛軍之一,小道士馬嘉是也!你這潑婦不必叫嚷了,外面早就沒了活人。」

太后聞言一驚,她終究做了古往今來第一大帝國的太后,見識非比尋常婦人。慢慢止住驚惶,淡淡的問道:「小先生意欲何為,不知來找哀家可有什麼事情麼?若是想要逼迫哀家,就不要開言了。」雖然身為女子,有在被馬嘉壓迫之下,太后說話還有有一股淡淡的威儀,言談舉止甚有氣度。

馬嘉輕哼一聲,三個人先後躍入了進來,正是鐵木爾,趙雲,跟小狐狸顧九薇。

馬嘉跟鐵木爾正激戰的難解難分,卻正好趙雲前來尋找,鐵木爾武功雖高,但是在趙雲這等戰陣大行家兼僅次於呂布等級的高手眼裡,還不是數招之內,便給手到擒來。

馬嘉本待殺了這廝了事,倒是趙雲謹慎,這樣一個普通元兵哪裡來的如此強橫身手。詢問的鐵木爾的來歷,在這個時候鐵木爾也不想糊里糊塗的,冤枉死在這兩人手裡,便把自己的身份和盤托出,並許諾道:「若是亢明玉能奪得元朝的大權,他願意幫忙溝通察合台汗國的大汗禿黑魯帖木兒,讓雙方各得其所。

因此四人就這麼回合在一起,偷偷潛入了皇宮。元廷皇宮的高手,不是在攔截亢明玉一行,就是在保護寧宗,而大部分軍隊,又在四處作戰。張角做法驅起的黑霧,讓情況混亂之極,將不知兵,兵不知將,讓大都的軍隊慌亂做一團,四處都是亂軍在廝殺,也無人來過問這四人的行蹤。偶然遇到元兵,都給他們輕易解決了,直到四人混進了太后的寢宮。

能抓到大元太后,自然是奇功可居。鐵木爾跟趙雲都不是什麼憐香惜玉的主,兩人搶上一步,便想擄人。趙雲看到鐵木爾也動了,嘴角溢出清冽的微笑,不但未有搶前,反而稍微後綴半步,鐵木爾剛要超前,趙雲的銀槍已經閃電刺奇出。剛才吃過趙雲大虧的鐵木爾,心有餘悸,咋聞背後破空風聲,急忙殺開一邊,眼睜睜的看著趙雲大踏步的走上前去,一把抓了太后的烏黑秀髮,拖下臥榻。

遇到如此豪勇軍吏,太后便有千種儀態,萬種風姿,也無從施展。被趙雲抗上了肩頭,倒是顧九薇看不過意,但是小狐狸精明伶俐,知道趙雲不甚好惹,只是狠狠的瞪了馬嘉一眼,諷刺道:「小道士你真的好威風,連對付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人,也要出動座下大將麼?」

馬嘉哪會聽不出顧九薇的譏諷,不過在亢明玉這個師父教下,馬嘉早就沒了羞愧這種淺薄的玩意,大大咧咧的一揮手。說道:「趙將軍,我們要盡快把貔貅軍聚攏起來,去皇宮接應我師父。這女人還是我來處理吧!」

趙雲隨手放下了太后,馬嘉拇指中指一扣,搭了個法訣。一道黑氣一繞,進入了太后的體內。這手魂印術他是學自師父。馬嘉自己也煉了幾個戰魂,不過他可沒有操縱千年戰魂的本事,這些戰魂,是他閒暇時收集了幾隻作祟的厲鬼,雖然沒什麼大用,但是用來附身控制別人卻方便的很。

戰魂附體,太后本來頗為美貌的臉蛋平添了一道青黑之氣。這厲鬼煉成的戰魂,尚有許多不妥之處,只能控制人身行動,無力吞噬宿主精魂,亦無法在青天白日下存留太久,不過馬嘉也不許管這些,他只要這太后能跟他走便罷,省得還需要趙雲這個得力戰將去照顧。

鐵木爾看了馬嘉這手本事,不由得嘖嘖稱奇,他木刺夷教派雖然精擅的精神奇術,亦能控制人心,但是決沒這麼方便爽利,同時他也對馬嘉起了提防之心。萬一惹惱也被馬嘉給他附下戰魂,可不是好玩的。

馬嘉著急去看看師父那裡怎麼樣了,也不管別人怎麼想,當先衝出了太后寢宮。亢明玉那邊打的天昏地暗,分成數起斗的甚是激烈。馬嘉遠遠便可望見眾人法力牽引天象,引起的異變。在覆壓數十里的黑色霧氣下也只有皇宮那邊才有無限光焰,精芒,長虹,電閃。

震天雷霆更是一個接著一個,宮牆倒塌之聲幾乎連成了一片,輝煌無比的宮室,院牆,城樓,被驚天氣勁轟塌,無數來不及走避的內侍宮女都慘遭波及。這一戰堪稱鬼泣神驚。

亢明玉已經跟大日法王鬥出真火,配合天妖真身,鬼神限神功,亢明玉強行打開星辰之力,龐大的天地元氣暴走,週身數十丈內已經再無一寸完整之物。大日法王形象詭秘,亦是拿出了壓箱底的本錢,捨生忘死在做最後一搏。

方赤夜雖然能勝過了脫脫不花,但是只怕也要數千招之後,他心中再是焦慮,也抽身不出去幫助他人,只有打點精神連使詭計,想要及早擊敗了這名難纏的敵手。

張角那邊,他的兩個兄弟都被扎西宗錯跟數名年邁的僧侶攔住,孤身陷陣,張角怡然不懼。但是這黃巾教主老奸巨猾,不肯竭盡全力,雖然不落下風,但是也不肯全力破陣。

胎藏伏魔大陣也是非同小可,密藏鎮伏妖魔的第一傳承大法,張角生怕自己破陣之後,妖力衰減,被人揀了便宜。戰況因此就這麼膠著起來。

馬嘉跟趙雲等人,離開了太后寢宮,一路上行來,到處都是元兵在東突西竄,亢明玉大日法王這個等級的戰鬥,普通的兵丁根本插不下手去。馬嘉乖巧的很,這個時候哪還不知該利用手中的寶貝?立刻便以太后的名號,招集了一些皇宮武士環衛四周,倒是比在自己家裡還要大搖大擺。

慌亂之際,又有誰能注意太后臉色青白甚是不妥。雖然馬嘉年齡幼小,但是氣派卻大,趙雲附身卻咼,一身蒙人貴族服侍,一看就氣度不凡。顧九薇明眸流轉,俏麗無雙,不知者還當是哪家的公主殿下。鐵木爾一身小兵打扮,縮在人群中,誰也不會注意到他。因此這幾人也沒引起什麼人懷疑。

繞過了幾處宮室,幾個宮中侍衛簇擁著一頂華麗轎子,正慌亂不知該往何處去。看到這邊太后在,立刻便奔行了過來。大聲呼喝道:「太后鸞駕稍停,陛下在此……」

本來馬嘉看著幾人趕攔他的去路,正打算下令砍翻了這些不長眼睛的東西。沒想到居然有這種好事,降臨到了他的頭上,急忙分開隊伍,讓對方過來。

寧宗周圍的侍衛跟高手,不是殃及池魚,便是跟亢明玉一行斗的難分生死。這小皇帝六神無主,嚇得哭聲不止,身邊幾個侍衛,護著皇帝也不知該去哪裡躲避。正好看到太后鸞駕,匆忙趕來匯合,卻不知正是尋死之路。

馬嘉微微一笑,上前迎道:「陛下可是在此,可曾受驚了麼?快送來跟太后一處!」

這幾名侍衛不知是詐,急忙掀開轎簾,讓馬嘉過來觀瞧。這小道士掃了一眼,心裡不由得甚是瞧不起,撇了撇嘴,心中想道:「就這麼一個小廢物,也配執掌天下麼?」

眾目睽睽之下,誰也不提防馬嘉能作出什麼事情。直到青芒一現,寧宗弱小的身軀猛地抽搐了一下,咽喉的鮮血如熱泉噴湧,周圍所有的人都驚的呆了,半晌都靜悄悄的無人作聲。

時至順三年冬月,寧宗懿磷質班駕薨,這名七歲帝王十月即位,十一月卒,在位僅四十三天。



第三部山河鑒 第九章新朝

寧宗死,馬嘉的貫喉一劍,切斷了這七歲帝王的所有生機。感應到寧宗氣息消逝,大日法王悲嘯一聲,猛招盡出,轟開了亢明玉,後退數步,突然間似乎蒼老了十餘歲。本來因修為身後而光澤勝過少年的肌膚,猛然變得枯朽,盡顯老態。

「天命所在,老僧無力回天。我大元帝朝再無望延續……」

即便是亢明玉,聽了大日法王的悲嘯,亦是心中一震。他還不知是誰殺了寧宗,雖然他也感應到了寧宗氣息突然消失,但是卻沒有大日法王那樣肯定。

大日法王一退,連扎西宗錯都心神受震,給張梁張寶覷得破綻,立時破了這位大元現任國師,跟數名老喇嘛聯手的陣勢。扎西宗錯一個疏神,被張寶一抓破開護身的氣勁,等扎西宗錯鼓勁欲待震開張寶時,卻驚駭的發現自己精血真氣源源不斷的流失了出去。不論他怎樣催動體內真勁,都不能擺脫張寶的邪異吸力,只瞬息之間精血真氣流失大半,扎西宗錯再也無力抗拒張寶的大搜神爪,幾個呼吸間皮膚肌肉便枯萎了下去,臨死之際,扎西宗錯眼神努張,顯然不願瞑目。

扎西宗錯一死,張梁張寶聯手,迅即破了圍攻他們的密宗喇嘛。撲向了胎藏伏魔大陣。胎藏伏魔大陣眼見形勢逆轉,張角嘿嘿一笑,揚手甩出了一塊銅符。

「機關兵符,銅兵鐵馬,赦!」

這塊銅符出手,一圈昏黃的光芒如水波般擴散開來。昏黃的光芒擴散到一層,便有一圈的機關兵人現身,這些機關兵人以古銅鑄造成零件,結構精密,行動之間宛若活人。手持刀槍,力大無窮。黃光擴散到了外層,不但有機關銅兵,還有精鐵機關獸,舉凡機關戰馬,猛獸,飛禽,兵樓,皆行動自若,被不知名的力量驅遣,瞬間便破了胎藏伏魔大陣,張角厲嘯一聲,大踏步闖出。組成胎藏伏魔大陣的一百零八名喇嘛,轉眼間死傷過半。這些機關銅人單打獨鬥還有些笨拙,但是整隊的出現卻是天天下無雙的強兵。

亢明玉也沒有料到,張角還有這手壓箱底的本事,接連震驚之下,他已經無心戀戰。大日法王也知,自己要是不走,只怕一會便沒機會走掉了,他為人極是乾脆,轉身便沒入滾滾黑霧之中。

亢明玉跟張角一旦緩過手腳,又有銅符招來的機關兵馬助陣,頃刻間便形式倒轉。脫脫不花本來便差了方赤夜一籌,驟然見此巨變,心神激盪。招式露出老大破綻,給方赤夜輕鬆擊傷活擒。

張角銅符召喚出來兵馬,約有五六百之眾。普通元兵根本難以抵擋,亢明玉暗自驚歎這機關銅兵的厲害,但是這個時候卻沒空去感歎這個了。他長嘯一聲,按照約定的暗號,招集其餘八人,撤出皇宮。刺殺寧宗成功,並不意味著就能順利控制大都的形勢,而且張角釋放的黑霧,在天風掃蕩之下,耶開始漸漸的淡薄了,再不撤退,給大都的元軍反撲,只怕攻城的不對損失便會極大,落在數萬的軍隊圍攻之中,就算亢明玉,張角這等高手也是極力避免的事情。

馬嘉刺殺寧宗得手,這簡單一劍卻改變了整個天下的走向,就是馬嘉自己也在一瞬間頓住了思維。在亢明玉這種師父手下,原本就頗大大咧咧的馬嘉,更是變得滿不在乎。出手之間,馬嘉也並未多想,但是看到那小小的身軀倒下,馬嘉才心裡有些微微戰慄。

「這個小笨蛋,也不過小我三四歲,我剛才下手殺了,居然一點也沒覺得不妥……」

「這再麼說,也是當今天子啊!」

驀然覺得自己居然如此冷血,馬嘉回想自己這段日子,不由得冷汗直冒。自從戰魂附體之後,他對兵危戰陣,骨子裡就有一種衝動,想要殺人,想要流血,想要看到敵人在眼前緩緩倒下。而且這種衝動,無聲無念,馬嘉自己從未覺得自己有何不對之處。率領貔貅軍以來馬嘉一直以玩鬧的心情,直到寧宗懿磷質班斃命他劍下,馬嘉才突然覺得自己在玩的是天下一等一的大事物……

「笨蛋徒兒,還不快走!」

一道通天炎流橫掃周圍,亢明玉一個照面下,便殺人滅口。除了馬嘉等自己人之外,見到了刺殺元帝的人,決不能留下半個活口。

亢明玉跟自己煉製的戰魂之間有種微妙的感應,早就發現了徒兒馬嘉跟趙雲他們。撤出皇宮之時便順帶過來。亢明玉雖然不知鐵木爾跟太后是什麼來歷,但是卻也無暇多問,只是招呼他們跟上。

小狐狸顧九薇見亢明玉理都不理自己,頗是憤慨,但是這種地方,她也不敢亂發脾氣,老老實實的跟著馬嘉離開了這天下最尊崇的一塊土地。

元軍戰力之強天下無雙,亢明玉收聚來的雜兵,遠不是鎮守大都的精銳元軍對手,雖然有黑霧之助,讓戰況混亂無比,但是黑霧同樣影響了亢明玉的部隊。雖然比元軍略有鎮定些,但是時間一長,元兵就緩過神來,本來就是佯攻大都,因此亢明玉的部隊很快就被擊退了出去。也幸虧指揮的將領是後漢名將中最了得的三人,換了亢明玉自己只怕這撤退的損失還要更大些。

等眾人出了大都,亢明玉回首望去,滾滾的濃煙在城中各處衝霄而起,顯然是剛才攻城時防火燒的各處房舍,他看來馬嘉一眼,淡淡的問道:「貔貅軍現在還剩多少?」

馬嘉低頭不語,進了大都之後,貔貅軍在大都城中被亂軍一衝,他也不知都怎麼樣了。因此不敢回話。倒是趙雲一旁答道:「貔貅軍已然分散在城中,他們本來便是元軍,目前城中混亂,我想不會有甚大礙。這些貔貅軍附身的戰魂,當年都是百戰精兵,當有自保之道。」

亢明玉心裡一沉,有些仲仲發楞。他沒想到這支精銳部隊就這麼悄沒聲西的散了。其實這倒不怪馬嘉或者趙雲,戰魂煉製之法本身便有些破綻,比方煉製成的戰魂,能影響附體者的大腦,這個本來就是不應有的徵象。

戰魂之術本來要抹去戰魂本身的思維,只提供給使用者能力。而亢明玉並沒下功夫鑽研這門術法,只是略略看過魂印書,並且仗著自己的道力,胡亂應用罷了。

貔貅軍被戰魂附體過久,這些元兵自身意識便會逐漸復甦。這點每個戰魂的情況都不一樣,諸如趙雲,呂布這樣的強者,卻咼跟必闍赤便是神識清楚,也不能抗衡,何況他二人的魂魄已經給亢明玉吸攝。但是這批原來的怯薛軍,亢明玉沒功夫去一個一個的收斂魂魄,便輕輕放過了這個大破綻,沒想到卻在此時出了問題。

亢明玉隱隱覺得是自己做錯了事情,雖然無法肯定,但是他確信自己再找不回這支貔貅軍了。不過分離體內陰魂,本來就是權宜之計,亢明玉倒並不可惜,只不過對這批的陰魂流失人世有些擔憂。

寧宗亡,大都城內頓時亂作一團,俟後又有人發現太后失蹤,更是轟動朝野。至於國師扎西宗錯被張氏兄弟殺死的消息,在這兩大消息的掩蓋下,已經無人注意了。

國不可一日無君,太師右丞相伯顏,燕鐵木兒這兩大權臣各有打算。大都的軍力並非二人可以掌握,就算扶植了信的傀儡皇帝,一時間也無法控制朝政。亢明玉已經打出了新皇帝陛下的旗號,這幾天有些見風使舵的朝臣已經偷偷書信往來,溝通信使了。

握有雄兵,而且有正宗的帝位繼承者在手,亢明玉這行人的目的昭然若揭。若是跟亢明玉妥協,其實也不會危機到兩人的地位,畢竟他們是蒙古貴胄,根基深厚,在全國各地都有影響力,不似亢明玉這種還無根基的浮萍。而且兩人也沒把這個年紀不足十八的小道士放在眼裡。

他們無從知道亢明玉的操魂之術,按照匯總來情報,只當是湖廣行省平章必闍赤勾結了卻咼做反,又得王伏龍,百里虛空,烈格日等人投奔,不知怎地吃了熊心豹膽就殺向了大都。至於皇宮一戰,事先大日法王並沒跟任何人說起,知道內幕的扎西宗錯又已經身亡,因此他們雖然知道有人偷襲皇宮,刺殺了小皇帝懿磷質班,但是也沒重視起來,只當這是宮廷奪位的冒險手段。

直到最後一道詔書傳來,大都城才真的凝重了起來。

亢明玉得知徒兒帶來的年輕美婦人,居然是大元太后,他倒是還不覺的如何,方赤夜可是做妖怪久已,心思玲瓏剔透,八面見光,立刻就想出了讓太后擬訂懿旨,宣佈承認了位大元新皇帝。

這道詔書一出,天下震驚。

措手不及之下,伯顏,燕鐵木兒先後承認了妥帖睦爾的繼位,不過對於亢明玉卻沒甚好臉色,大都各級官僚一致要求迎新皇帝入主大都,而下令亢明玉率部下回歸鄂州。

面對這一道令旨,方赤夜早有對策。

既然妥帖睦爾跟太后現在都在他們手裡,還不是要捏圓捏扁隨心所欲?

因此搶先以妥帖睦爾這位大元新皇帝的名義下令嘉獎他們這批「有功之臣」扎西宗錯一死,這國師之位便空缺了下來,亢明玉身為前任國師大日法王的弟子,接任此位「名正言順」。呂布仍舊任湖廣行省平章兼樞密院知院,這樞密院乃是元朝統領天下軍隊之機構,雖然樞密使使最高長官,但是元朝歷來以太子兼任樞密使,從無他人擔任此職位過。現在妥帖睦爾並無子孫,這樞密院的實際上最高長官便是知院了。

接下去方赤夜獅子大開口,把軍中凡是能挑的上的人選統統許了實權官職。本來答應張角的國師之位雖然未能立即兌現,但是張角亦明白此事著急不來。不過接連數日的文書往來討價還價之後,張角亦弄了個河南江北行省宣慰司的勾當,方赤夜看上了河南江北行省的富庶,而且把七大妖王盡數安插去那裡做官。

此時大都已經亂作了一團,雖然伯顏,燕鐵木兒還有其他權臣,不想給出這多好處來,但是若是再不把妥帖睦爾迎進大都,各個行省若是得到消息,都找個皇室血脈,做起反來那就更加頭疼了。因此不得不勉為其難的答應了些條件。除了方赤夜想要趙雲控制了怯薛軍沒能得逞之外,倒也達成了當初的目的。

河南江北行省跟湖廣行省連城一片之後,江西行省跟江浙行省就完全被割裂開來,方赤夜要在廟堂之上跟地方軍力割據同時發力,鯨吞蠶食大元這有史以來的最大帝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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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章國師

蟾蜍薄太清。蝕此瑤台月。

圓光虧中天。金魄遂淪沒。

螮蝀入紫微。大明夷朝暉。

浮雲隔兩曜。萬象昏陰霏。

蕭蕭長門宮。昔是今已非。

桂蠹花不實。天霜下嚴威。

沈歎終永夕。感我涕沾衣。

當大都政令一出,太后跟妥帖睦爾便被大張旗鼓的迎進了城中。而亢明玉亦準備撤兵了。這一戰的結果,便是換得了大都方面的正式認可,湖廣行省也不會擔心被朝廷派兵剿伐。

身上壓力一鬆,亢明玉反而不知該做什麼打算。倒是馬嘉這幾日總是抱怨,他好好一個少年道士,轉眼就要被剃了禿頭去做和尚,心裡大是不爽,嘟嘟囔囔的總在亢明玉耳邊呱噪。

大元國師之位極是尊崇榮耀,歷來選的都是密藏修行有成的高僧大德擔任,當年蒙古國師八思巴以稚齡而擔任此位,當真說得上震古爍今,獨步天下。自八思巴之後大元從未出過第二任四十歲以下的國師,亢明玉以年方十七,能踏上這大元國師寶座,也可以說傲視當世,睥睨眾生了。

新帝登基,自然有無數的事情要做, 亢明玉這個新任國師亦要擔當無數責任。國師之位自然有無數人覬覦。雖然大都一戰驚天動地,人人都曉得跟亢明玉定然有關。很多蠢蠢欲動之人,見了皇宮的殘敗景象便壓下了胸中野心,但是也不乏存有僥倖,意圖冒險者。

暮冬,亢明玉入大都,駐駕大聖壽萬安寺。

大聖壽萬安寺乃是尼泊爾人阿尼哥負責督造,此人乃是元朝第一建築大師,據傳說阿尼哥從小就與別人家的孩子不一樣,不但聰明,而且特別勤奮。他的同學之中有一位家裡是以繪畫、雕塑為職業的。有一天,這個人拿來一本《尺寸經》,看著看著就讀出了聲音。阿尼哥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靜聽默記。等那個人讀完一遍,阿尼哥已經把這本書的內容爛熟於胸。十餘歲時他,便已經是名傳天下的能工巧匠。

忽必烈即蒙古大汗之位的那一年,請帝師八思巴主持在西藏建造一座黃金塔以為紀念。八思巴從尼泊爾選拔了八十名工匠來完成這項工程。阿尼哥當時只有十七歲,也入選來到西藏。

當時阿尼哥展露才華,連八思巴也讚歎不已,讓他作總監工,督造金塔。阿尼哥不負眾望,僅用了不到兩年的時間,就把金塔造好。八思巴大喜之下,收阿尼哥作了自己的俗家弟子,並帶著他一起來見忽必烈。

此人不但技藝精湛,便拍馬的功夫也是天下罕有。忽必烈不信國師八思巴的推崇,便問阿尼哥:「你到朕的大國來,難道一點都不害怕嗎?」阿尼哥神態自若地回答道:「聖人撫育四方萬姓,如同對待自己的孩子。我到您的面前,就如同兒子拜見父親,有什麼害怕的呢?」

此語一出,連忽必烈也對阿尼哥多有好感。把在大都興建象徵王者之都的大佛塔重任委派給阿尼哥。,一時寵幸無人能及。做官直做到太師、涼國公、上柱國,享有開府儀同三司的待遇。壽六十一歲,善終。

忽必烈令阿尼哥修建大佛塔。阿尼哥不敢怠慢,廢寢忘食、夜以繼日地工作,花費了將近九年的時間,終於在元朝統一中國的那一年(公元一二七九年),讓這座覆缽式大白塔矗立在大都,作為一份特殊的賀禮,獻給了忽必烈。忽必烈大喜過望,當即命人從白塔向四面各射一箭,劃出了一塊面積達兩百四十畝的土地,下詔以白塔為中心,興建一座「大聖壽萬安寺」。

這座「大聖壽萬安寺」在元統治的近百年間香火鼎盛,而且它的地位也早已超出了一座宗教寺廟的範疇。元朝王皇室舉凡有重大儀式,必須於舉行前三日在大聖壽萬安寺預演排練。就連忽必烈去世後舉行的祭祀儀式,也選在這座寺廟中進行。

亢明玉入主大聖壽萬安寺,便等於是元廷上下已經承認了他國師地位。

當亢明玉第一次踏入這座佛寺的時候,禁不住想要仰天狂笑。世事變幻,莫過於此。為了表明大日法王親傳弟子身份,亢明玉不得不把道髻打開,剪短成寸許,換了一身大紅藏袍。遠遠看去儼然有道高僧。可憐他還從沒見過佛經是甚樣子,這佛寺也是第一次來。

亢明玉雖然也還年輕,但是修煉有成,鬼神限神功善能增強體魄,已經比普通成年人還高些。可馬嘉就不成了,矮了師父老大一截,十歲的孩童便是再怎麼高,也是有限。何況馬嘉也不過普通身材,穿了大都高手匠人,特別給他縫製的僧袍,馬嘉扁著小嘴,一臉苦瓜模樣。

就連大聖壽萬安寺的雄奇建築,也沒引起他的半點興趣。

倒是方赤夜一邊含笑,一邊欣賞,嘴裡不住的評價著中原第一大寺的建築,雖然方赤夜見聞廣博,也對這大聖壽萬安寺頗多讚許。

一進大聖壽萬安寺,亢明玉便注意到了聞名天下的白塔,當時建築沒有高過此塔的,亢明玉亦是聞名久已,在寺中無論任何地方,抬眼便可望見此塔。

這大聖壽萬安寺是標準的喇嘛寺廟,呈現古天竺風格,又少帶西域的奇麗滄桑,融合中外建築之長處,又因是帝王下令建造,不愁錢財,處處顯得金壁輝煌,琉璃瓦,朱紅牆,寶頂,絡瓔,無處不在。豪奢處比之皇宮還勝三分。

得知新任國師駕臨,寺中大小僧侶,早就前來迎接,亢明玉一行人前呼後擁,倒也威風。

雖然有些年輕喇嘛不知這新任國師來歷,但是亢明玉身邊無不是一流高手,如鐵木爾,卻咼,王伏龍,百里虛空,烈格日之屬,更是大元新一代名聲鵲起之輩,眼見這些人都在亢明玉身前服服帖帖,自然沒人想在武道上挑戰亢明玉,密宗重視修行,講究即身成就,也不善顯宗的機鋒問禪。

亢明玉察覺了這些僧眾有些不滿之人,也懶得理會。在大聖壽萬安寺各進大殿,拜了佛組之後,自有主持安排了眾人休憩之處。亢明玉選了後面一處清淨禪房,帶了徒兒馬嘉,在主持的引領之下,便即去休息。

待師徒二人清淨下來,亢明玉考察了馬嘉的修行進度,解答了些疑難。已經到了半夜時分了。馬嘉見師父並無睡意,便問道:「師父最近似乎悶悶不樂,有些心事。現在似乎大事底定,已經沒甚煩惱了啊?」

亢明玉對徒兒的問話,不由得啞然失笑。馬嘉終究年幼,自然不理解這其中的複雜,這些事情若是跟方赤夜討論起來,還有些眉目,跟馬嘉解釋也太費腦筋,因此亢明玉只是淡淡說道:「天色晚了,馬嘉你去睡罷,明日還有無數的事情,雖然也不必你來回忙碌,但是精神些總是好的。」

馬嘉見師父不願多說,也自知幫不上忙。他做下了刺殺帝王這等大事,平時還是少些露面為妙。辭別師父,馬嘉正要回自己的房間,猛然聽到一聲若有若無的嘯聲,等他寧定神識之後,卻又半點也聲音也聽不到了。他正懷疑自己是否聽錯,轉頭望向師父的時候,卻發現亢明玉早就不見了。

房門窗戶不見半點動靜,師父居然就失蹤了?

馬嘉心裡一愣,轉念便想道:「我師父武功不說天下無敵,也沒人能這麼輕易把他攝了去。難道是師父自己去看熱鬧了?這手不開門窗就不翼而飛的本事,下次定要師父教我!」

師父失蹤,馬嘉倒不擔心。他可沒料到一樁禍事要著落到他頭上。

馬嘉正悠悠然踱步回自己的屋子,一聲輕微的腳步聲卻穿入了他的耳朵。馬嘉的功力雖然限於歲數,一直徘徊在一、二流之間,但是耳目的敏銳也到了十丈之內,飛花落葉皆可聽聞的地步,這腳步聲來勢匆匆,馬嘉立刻分辨的出來,此人雖然惶急,但是卻極為謹慎,一路上提氣鼓勁,全身戒備隨時處於可以出手的狀態。

他好奇的往腳步的方向看去,卻見鐵木爾彎刀邪月橫握在手,一臉的緊張。

馬嘉奇怪的開口問道:「鐵木爾老兄,你著急什麼?活像被人追殺的狼狽樣子!」

鐵木爾不理馬嘉的調侃,語氣森冷的說道:「小道士你還一副不知死活的模樣,我剛才覺得今晚氣氛不對,四處走動了一下,發現除了你我,這萬安寺內再無活人氣息。連方赤夜先生,跟卻咼他們都不見了!」

馬嘉這才一驚,說道:「我師父剛才也是突然不見了……」

一語出口,兩人面面相覷,馬嘉食指拇指劍訣一扣,刷的一聲,古劍青錏已經衝霄飛起,跟鐵木爾各佔一方,後背相依,四下打量著風吹草動。

鐵木爾天生便有一種奇異的本領,能在危機到來之前,有所預感。這項本事讓他在多次的危機關頭,生死沙場逃得了性命。

兩人正全神戒備,毫無徵兆的,一道火舌漫卷半個天空……

「敵人來了!」

馬嘉跟鐵木爾不約而同的心中一凜!

亢明玉確實被那股嘯聲引走,最近精研五行道術,亢明玉對五行遁法也略有心得,穿牆越戶不過牛刀小試罷了。剛才的嘯聲,馬嘉聽得隱隱約約,亢明玉卻聽得清楚。

「海寧郭侃,前來拜會大國師尊下。白塔之頂,遙相恭候。」

亢明玉倒是曾經聽說過這位前來「拜會」的郭侃,據傳說此人乃是唐朝名將郭子儀的嫡系子孫,自祖父一代便在成吉思汗麾下擔任武將,郭侃本人更是天資縱橫,少年時跟忽必烈的弟弟,旭兀烈曾經參加蒙古第三次西征,討伐了諸多國家。其足跡越過喀什米爾,甚至還曾與阿拉伯及法蘭克等作戰,為其征服之地的人們所畏懼,而稱為「極西之神人」。曾接連攻下西方諸國一百餘座城池,不但功績彪炳,名震西方諸國皇室,亦是武學上的蓋代宗師。

自從大元建立之後,郭侃便潛心靜修,辭去了一切官職,諸如王伏龍,脫脫不花,都是他的門生。武學兵法,政治,經史均是他一手教導。

這種人來找亢明玉,自然絕無好事。

白塔高偉雄奇,亢明玉雖然知道有大敵當前,還是忍不住流連了一番,等他踏上白塔最高一層,心中一顫,王伏龍已經七竅流血,慘死當場。亢明玉神識祥查之下,王伏龍體內的戰魂賈復也不知是魂飛魄散,還是給驅逐的不見蹤影,總之亢明玉是絲毫也感應不到賈復的靈識反應。

旁邊一位鬚髮皆白的老者,寬袍博帶,負手眺望遠處景,對亢明玉的到來,似乎毫無反應。而扔在一邊的王伏龍身軀,散發的陣陣血腥,也沒有對這老者產生半點影響。

這老者就像在自家花園,眺望遠處青山般寫意自在。身上的氣息,平和沖淡,絲毫不帶殺意霸氣。

亢明玉知道王伏龍武功不凡,戰魂賈復雖然不是一等一的高手,但是能輕鬆收拾了他們,這老者的武功自然無需置疑。而且就在在萬安寺中,這老者殺人奪命,並攜帶屍首上了白塔,自己居然毫無所覺,也可見這當年的極西神人是何等的不凡。

張角因為得不到國師之位,早就不願搭理亢明玉。已經自行離去,做他的河南江北行省宣慰司去了。這絕代妖王,能做甚麼「好官」還是不日就拉起黃巾教,再做他的大賢良師,亢明玉可也管不到了。沒有這絕代妖王坐鎮,亢明玉實力大大減弱些,不過他也渾然不怕。

「你殺了我的徒兒,我也教脫脫去殺你的徒兒,大元現在風雨飄搖,四大汗國都已經不受控制,各地諸王也不受管轄。這件事情就這麼算了吧!不知你認為如何?」

「什麼!」

亢明玉待馬嘉如同己出,甚是珍愛,郭侃要為徒弟報仇,他也不怕,可是要殺了馬嘉,亢明玉可絕對不會允許。心中一急,亢明玉遂不再保留,張手之間,數十團碧焰陰雷悍然成型,他淡淡的說道:「兩軍交鋒,殺了什麼人也屬尋常,郭老先生若是要給徒弟報仇,找我就是,何必去為難小孩子?」

「不過你便是以為,脫脫不花就一定能殺的了我的土地麼?」

亢明玉勁道一催,碧焰陰雷刀九轉七折,斬向郭侃。

郭侃微微一笑,終於轉過身來,淡淡的說道:「我已經知道了你武功的秘密,吸納陰魂為助力,雖然可以迅速增長功力,但是終究是旁門左道。脫脫不花在我門下,天資算的上百年罕見。三火極元勁大成之後,我相信你的小徒弟,絕對支撐不到十招。」

亢明玉碧焰陰雷刀鋒芒剛剛觸及郭侃身邊,便似乎被一層無形大力阻擋,眼睜睜的看著郭侃手上暴起一團寒霧,把碧焰陰雷刀吸收化納。

「三火極元勁可說是天下火系武學之最,極熱熾烈,但是天下之極,不但有烈焰,亦有寒冰,我潛修數十年,才悟通了六極神道。先看看你能否過了我這極陰璇冰訣吧!」

驀然一股極大的寒意,撞上了亢明玉的心頭,冷的他似乎血液也凝固起來。

心頭一寒,亢明玉不敢怠慢,立即鼓動了身上的四火神幡,四頭星宿元神在背後悍然變化現身,堪堪抵禦了這股寒流。

「這廝又是妖聖尉僚那級數的高手……」

亢明玉普一交手,立刻知道,不要說去援救徒兒馬嘉,就是自己也自身難保。豁盡了全身的本事,亢明玉終於領略了何謂六極神道。天下物性各異,能把某項特性發揮到了極限,已經非常不容易,這郭侃不知怎生修煉,居然能把握六系武學的極限,冰,電,火,風,念,體,六極神道便是一門也足以稱雄天下,能把自己的武學性質,隨心所欲的轉變,這郭侃已經修進武學的無上天道,只怕再有一絲突破,就能破碎虛空,以武道成仙。

普天之下,能純粹以武道成就仙道的人,古往今來也沒有聽說有誰。亢明玉遇此敵手,可說是千百年不遇的霉運。

郭侃似乎並不想殺了亢明玉,只是想困住他而已,雙手之間的氣勁千變萬化,牢牢把亢明玉壓制在數丈方圓的塔內,亢明玉拼盡本事,猛招強式越出越強,也無法突破郭侃的六極神道。

在此艱難關頭,亢明玉心神卻沉靜了下來,放下了對徒弟的擔憂,晉入了清淨空明,毫無渣滓的心靈境界。

「脫脫不花!」

馬嘉跟鐵木爾都認得,這個被方赤夜抓為俘虜的年輕高手。

「這廝是怎麼被放了出來的?」

他們心中都有這個疑問,但是兩人互相對望一眼,心有默契的暫時放棄了心底的疑問,把全副精神都放在眼前的大敵上。

他們都知道方赤夜激鬥千招以上,才勉強活擒了脫脫不花。雖然未有親眼看到那場大戰,但是這個蒙古年輕一代的高手,似乎比曾經號稱年輕一代第一人的百里虛空還要強上幾分卻是無需懷疑的。

三火極元勁大成之後,脫脫不花已經超越了自己的同僚,馬嘉跟鐵木爾單獨上去,都絕非這人的對手,心知肚明下,兩人很有默契的聯手卻敵。

一身青色長袍,脫脫不花臉色亦是鐵青一片,他普一出關,便遇到了這等大事,不但未能挽回寧宗被刺殺的命運,更單打獨鬥輸給了方赤夜,屈辱的被擒為階下之囚。這讓心高氣傲的脫脫不花難以忍受。雖然郭侃數日之內,自萬里之外的海寧趕回大都,在方赤夜手裡救了他,但是這份挫折感,卻一直在他心頭沒有消散。

「你們兩個就是那個亢明玉的徒弟吧?我奉了我師郭侃之命,前來取走你二人頭顱,為我師兄王伏龍抵命!可要留個時間,給你們安排後事!」

鐵木爾跟馬嘉面面相覷,不知自己兩個何時做了師兄弟,不過他們就是想分辨,脫脫不花估計也不會聽信,馬嘉更想道:「若是老子分辨清楚,脫脫不花放了鐵木爾這廝拍拍屁股走路,我一個人對上這小白臉,不是穩穩受死麼?」因此更是一言不發。

脫脫不花言下之意,根本沒有把兩人放在眼裡。此戰胸有成竹,必勝無疑的心態,讓鐵木爾覷出了一線生機。他低聲的對馬嘉說道:「小道士,這廝看起來很強不假,不過待會我上去近戰,你操縱飛劍遠遠牽制,我二人聯手砍翻他娘的這個小白臉。」

馬嘉眼珠一轉,嘴角一裂,輕輕笑道:「我有更好的辦法,你先看我的手段。」

脫脫不花緩緩催運三火極元勁,三色火焰形成了三道細細的火舌,扭曲絞纏在一起,在脫脫不花的體外形成了火焰蓮花。

他看到馬嘉和鐵木爾眉來眼去的商量戰術,只是冷冷的旁觀,並未搶先動手。在脫脫不花看來,便是給兩人一些機會,也無不改變最後結果,因此他跟本不欲佔這點便宜。

「靈龒鎮煞,百釘辟邪,疾!」

拜師之際,亢明玉就送了兩件寶貝給馬嘉這個弟子,除了古劍青錏,尚有三百六十五口靈龒鎮煞釘。馬嘉平時聯繫熟練,但是極少拿出手來使用,甚是珍愛這件法寶,不捨得使。就算使用也不過放出一根兩根,這次情況危機,馬嘉發了狠,一口氣把三百六十五口靈龒鎮煞釘全部放了出去。他真氣一催,三百六十五口靈龒鎮煞釘,化作了丈餘長短,胳膊粗細的青色大龍,上下盤旋飛舞把他跟鐵木爾保護在內。

「這是什麼……?」

脫脫不花還是首次見到靈龒鎮煞釘。心頭微微一亂,弱了一分氣焰。

散仙希求子當年為了煉製這宗仙家寶物廢了無數的心血。非可等閒視之。可馬嘉也知道,單憑這寶貝未必能勝得了脫脫不花,三火極元勁已經達致天下火系武學之極。馬嘉怕損傷了寶物,並沒有用靈龒鎮煞釘去傷脫脫不花,生怕損毀了自己的寶貝。但是用來護身,自然可以平添了無窮威力。

咋然發現馬嘉還有這等寶貝,鐵木爾更是平添了幾分凶焰。他縱橫西域多年,來了中原不過數日,便連受挫折,看到的人武功一個高似一個,早就憋足了火氣。脫脫不花雖然強橫,但是也還不足嚇倒這毀滅王子。

脫脫不花氣勢一滯,鐵木爾已經悍然出手。彎刀邪月帶起了一溜清冷寒芒,挾帶著奇異嘯聲劈向了這個囂張跋扈的大敵。

寧宗亡於至順三年十一月,但是諸事煩雜,直到至順四年六月妥帖睦爾才正式登基。初期受制於文宗後卜答失裡和燕帖木兒家族勢力,「深居宮中,每事無所專」。至元間又被權相伯顏挾制。可以說是元朝最窩囊的一任帝王。

這大半年的時光裡發生了什麼事情,誰也無從得知。

能在朝堂上得到的消息,便是極西神人郭侃,在至順三年的最後一個月份,突然駕臨大聖壽萬安寺,拜訪新任國師亢明玉。第二日,大聖壽萬安寺所有僧眾出門恭送武神郭侃離開。臨走之時郭侃隨侍愛徒脫脫不花臉色枯黃,好像大病了一場般。而亢明玉更是閉關達半年之久,直到順帝正式繼位,才破關而出。

此後,一直在國師亢明玉身邊的兩大弟子,馬嘉跟鐵木爾就此失蹤……





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一章天蜈

祭天壇

亢明玉一身的肅穆,今日乃是他這個國師,給當今天子主持登基的時刻。

站在高高的祭天壇上,亢明玉極目遠眺,數萬禁軍,文武百官,皇公貴戚匍匐在地,一種大地在我腳下,萬物在我手中的慷慨激昂,終於一掃他敗在郭侃手下的潰廢心境。

妥帖睦爾昂首一步一步踏上祭天壇的台階,這有史以來最大帝國的新任皇帝,眼神中全無以前的窩囊樣子,神采飛揚,充滿自信。

當妥帖睦爾走到了亢明玉的眼前,才在眼神底下,留露出一絲怯懦,但是隨即就消逝,取而帶之的是一種莫可名狀的狂熱。

亢明玉閉關半年,朝中已經有了極大的變化。妥帖睦爾也不再害怕這個一手把他捧上帝位的年輕國師。只不過亢明玉積威之下,這位元朝新帝還是不敢留露出反抗的意圖。

祭天大典繁瑣無比,種種儀式之下,便是亢明玉功力深厚也大感吃不消,堪堪時間已經到了正午,最關鍵的祭天文表正要焚化,以表示上達九天。突然下方的禁軍跟文武大臣略有騷亂。

亢明玉回首南顧,遙遠的天邊,一道黑氣衝霄而起,通天貫地,筆直的一道黑線,似乎已經把天地連通。雖然看起來相距大都還十分遙遠,但是天地風雲變色,牽動的鬼哭神號隱隱傳來,眾人無不變色。

登基大典出現如此徵兆,顯然是深為忌諱的。

「哼!」

亢明玉冷哼一聲,並指一點天際。念動之間,無極天弓已經在背後爆起一團紅日般的精芒,落日神箭發出霹靂震雷之聲,化作十道長虹,破空飛出。

台下文武大臣,以及禁軍各路將士,眼見這位國師大發神威,十道赤火般的精虹,衝上雲霄之後,猶如游龍般蜿蜒夭矯,向南方一路衝開重重雲浪,激射而去。

祭天壇上下登時一片寂靜,過了小半個時辰,遠方的通天黑氣似乎被什麼力量給攔腰斬了兩截,雖然幾次斷而復合,但是卻越來越顯得勢弱。

參與祭天大典的人中,自然也有極少數眼神銳利者,在那道通天貫地的黑氣中,隱隱能看到十餘道紅色精芒,來回穿插。似乎正與黑氣做殊死爭鬥。紅色精芒雖然顯得幼細,但是威力卻是極大,雙方爭鬥了個多時辰,黑氣漸漸不支,終於給紅芒切割的支離破碎漸漸消散。

看到黑氣漸漸散去,破空異響再次光臨祭天壇上空。十道精芒長虹在突然穿破雲海,直奔祭天壇上,在眾人的驚訝目光裡,隱在亢明玉的背後那團一直閃耀不定的紅光裡。

「天子登基,妖孽作亂。此等邪祟,本國師仰仗天子之威,已經斬殺了。大家盡可安心!」

亢明玉語氣雖然平淡,但是聲浪滾滾,祭天壇上下數萬人,人人都聽得清清楚楚,無不驚歎這新任國師的絕世神通,驚天手段。本來便是有所不滿的人,也給亢明玉這在祭天壇上的神威給震懾。

比起兵攻大都的張揚霸道,亢明玉在祭天壇上倒是甚為低調,此後便極少開頭,讓妥帖睦爾這位大元新皇帝,風光的完成了儀式,一點也沒再搶風頭的表現。不過凡是有心之人,對亢明玉的忌憚卻更加深了。

皇帝登基是何等大事,種種繁瑣之處,前後月餘才進行完畢。等亢明玉終於能脫身的時候,已經是蘭秋七月。

這半年多雖然亢明玉足不出萬安寺,但是耶不是毫無動作。方赤夜趙雲等人,那日都被郭侃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雷霆手段擊傷,但是傷勢並不嚴重,加上呂布等人的一力支持,已經穩穩站住了腳跟。

忙完祭天大典,跟登基的一切儀式,亢明玉回轉萬安寺時,一腳踏進了寺門,亢明玉忍不住歎了口氣。心中想道:「半年了,今日應該可以完成了轉魂大法的關鍵一步。」

當日一戰,鐵木爾被擊成重傷,馬嘉肉身潰滅,脫身之後的亢明玉耗盡了功力也才勉強收聚了馬嘉的魂魄,以秘法保存下來。這半年來,除了閉關療傷之外,亢明玉也在為這兩個弟子如何恢復而擔心。鐵木爾因馬嘉而受傷,亢明玉過意不去,因此便多收了這個異族弟子。

亢明玉地位崇高,因此萬安寺主持特意僻出一個清淨的院落給他。亢明玉也不需人服侍,寺中僧眾因此便禁足踏入。

亢明玉回到自己的禪院,別樣的氣息撲面而來,他利用尉僚贈給他的五色石,構築了小乾坤界。鐵木爾聚在裡面修煉將養,而馬嘉的鎮魂凝魄大陣,亦在其中。

尉僚的這件寶物奧妙無窮,就算真正的天仙下凡,也未必能破了小乾坤界的防禦。看到亢明玉回來,正在小乾坤界中的風雷臺煎熬的鐵木爾,微微欠身,一臉的痛苦神色,卻沒開口說話。

亢明玉反手一拍印訣,散了風雷臺上的陣法。淡淡說道:「你奇靜八脈,筋骨肌肉都被三火極元勁傷毀。我雖然能給你修復完整,這些苦楚卻是避免不了。不過,過了今日這九陰易筋法便可圓功,你的筋脈骨骼日後百倍強韌與常人,也算一種補償罷。」

鐵木爾本來正權力抵抗風雷臺的熬煉,亢明玉一散去法陣,他精神一懈,登時便委頓下來。半晌才狠狠的說道:「下次讓我見到了脫脫不花那賤人,我定要罷他拆筋熬骨,燉成湯鑊。」

亢明玉嘴角微露笑意,繞過了風雷臺,向鎮魂凝魄大陣走去。

這小乾坤界,內部自成一個小小的空間,亦有白雲流水,綠樹紅花,山川河脈,方圓約有數百里地界,煞是神奇。尉僚為了修煉在其中造了十數個法台奇陣,用來修煉道法。

這塊五色石是當年大神女媧補天之餘,靈氣之強勝過了人間數十百倍。若非有這件法寶在手,鐵木爾跟馬嘉早就保不住了。

亢明玉還有走進鎖印馬嘉的地方,就聽到了一陣陣的哭泣之聲。幼嫩的童音,讓亢明玉心裡也不好受。

「師父,我何事才能出去啊!我已經受不了了。這裡好冷,好黑,我很痛苦!」

亢明玉袖袍一揮,陣法猛然綻放光明。渾身被三色火焰繚繞的馬嘉元神,痛苦無比的在不斷掙扎。看到了亢明玉,馬嘉更是苦苦哀求。想起當日自己衝去鐵木爾、馬嘉大戰脫脫不花的戰場,看到了被焚成焦炭般的馬嘉屍身,亢明玉心頭怒火再次張揚。

「徒兒不要哭了,再有十日,我就離開大都,去給你找一個軀殼。保證你能再次行走光天化日之下,百無禁忌。現在卻還不成,你元神微弱見不得天光的。」

馬嘉聽到師父的安慰,哭泣聲小了些,他背後升起一道神幡,逐漸包裹了他幼小的元神。這是亢明玉為了保住徒兒的魂魄,特意把一桿星宿神幡煉化之後,附上了馬嘉的元神。

有了這件角木蛟的星宿神幡保護,馬嘉不但不會魂飛魄散,還能增強自身修為。魂魄堅凝之後,讓轉生附體變得更容易些。

馬嘉終究不比鐵木爾有多生死歷練,他雖然見過些市面,但是十歲多些的孩童總沒有那麼鎮定。每日裡不是哭泣,就是惶惶不安。得到師父許諾,馬嘉平靜了下來,開始努力修煉。他天生木屬性最強,亢明玉傳了他修煉星宿元神的法訣,希望這徒兒能更進一步,提升能力。

亢明玉看到陣法中,一條青白蛟龍,隱隱約約。心知徒兒馬嘉已經鎮定了心神,便放下心來。開始思索祭天大典上的那道黑氣,究竟是什麼來歷。

當初亢明玉傾巢離開鄂州,很多事情都未有來得及收拾。地下上古妖都朝歌的洞穴根本沒有封閉。魔門跟東海妖族的勢力,也並沒有驅逐。這些事情不是亢明玉不想去做,而是他知道,自己就算去插手也沒可能解決了問題。

朝歌他根本沒能力打開,同樣也沒能力去守護,到不如讓各方妖怪,邪道去爭奪算了。富禍無門,凡人自找,亢明玉又不是救苦救難的觀世音,哪裡去管許多事。

可是那到黑氣,很明顯就是鄂州方向傳來,究竟那邊發生了什麼事情,亢明玉有了無窮推測,但是卻無一可以肯定的結論。

「也許我應該早去鄂州看看,順便也尋找一下合適馬嘉的廬舍。」

馬嘉跟那些戰魂不同,不能隨便找個武功高強的傢伙附身。修煉仙道跟武學不同,根骨悟性,缺一不可,有些人是終身無望晉修天道的。

亢明玉潛心思索之時,鐵木爾已經恢復精氣,走進了亢明玉身邊,比起半年前,本來龍精虎猛的毀滅王子,已經變得消瘦乾枯,一條左腿微見遲滯,除了身上的彎刀邪月還是明亮如昔,整個人都似換過了一般。

亢明玉也不回頭,淡淡的說道:「我已經給你要了個官位,江夏縣縣尹。我也許十日之後,也許半月之後,才去鄂州。之前,你便在那裡呆上一陣子罷!」

言畢,亢明玉微微躬身,離開了小乾坤界。

鐵木爾聽到自己可以離開這個小乾坤界,心中激動不能自已,左手忍不住握住了彎刀邪月的刀柄,一道凜冽無匹的森寒刀氣剎那間籠罩了十丈方圓之地。

「終於可以再見天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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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二章縣尹

鄂州地界,雖然經歷了一場戰亂,但是並未波及到根本。但是奇怪的是,從此之後,湖廣行省平章必闍赤突然改了性子,原來的殘忍暴戾全然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勵精圖治,明政行令。短短半年之內,湖廣行省已經亢臃盡去,賦稅大減,百姓突然之間變得安居樂業的緊。

湖廣行省下轄,岳州路、常德路、澧州路、辰 州路、沅州路、靖州路、天臨路、衡州路、道州路、永州路、郴州路、寶慶路、武岡路、 桂陽路、等十四路,還有茶陵州、耒陽州、常寧州三州。元朝政府還在湘西等地實行土司制度, 置有十多個長官司或蠻夷長官司,分別隸屬思州軍民安撫司、新添葛蠻安撫司等處軍民安撫司管轄。

鄂州便是今日武昌一地,有江夏縣、咸寧縣、嘉魚縣、蒲圻縣、崇陽縣、通城縣、武昌縣等屬地。

半個月前,江夏縣縣尹因貪贓被殺,新任縣尹的任命遲遲未下,倒是讓這一縣百姓提心吊膽,不知這任的老爺,是否能搜刮的輕些。

而且除此之外,江夏縣南端有口枯井,三五不時的冒起騰騰黑氣。古人云:「天現異兆,必有妖孽。」

這縣中百姓,自是擔心這枯井不知哪日便竄出什麼東西出來。為此請了無數的和尚道士,甚至還遠去鄂州請了數名盛名昭著的法師,但是都毫無結果。無論法師如何賣力,使出什麼強大法術,這枯井依然故我,不受半點影響。江夏縣中的百姓也曾挑土擔石。把這口枯井填滿。但是最多不過一日,填井的土石,便會陷入井中,無論擔了多少的泥土,這口井都似無底洞般怎麼也填不滿。

這口枯井本來也並無異狀,可是自從數月前,大雨,雷電霹靂震懾的半夜,然後這枯井中便不時升起黑氣來。雖然,江夏縣中百姓頗為恐慌,但是這般奇異之事,附近多有好事之徒過來觀瞧。

不管怎樣百姓的日子,還是要過的。

這日,張老好正要掮了炊餅攤子出門營生,走出家門不上數十步,猛然一條黑影攔住了去路。張老好家境貧寒,倒也從未擔心過遭遇盜賊。只不過,他生來膽小,這條黑影身上似乎帶有一股怕人的寒氣,讓他措手不及下,後退一步跌倒在的。雖然駭了一跳,但是張老好兀自不肯撒手了炊餅挑子,這是他營生的手段,張老好便看的比自己性命都重要。

「咳!這位大叔,俺不是壞人。你便害怕怎的?」

對方開口說話,語音清涼,竟然是一口正宗官話。張老好定下心來,聽得對方說話甚是年輕,這才抬眼看去,原來是一個精壯彪悍的異族少年。腰間一口彎刀斜插,一腿微跛,但是臉上的表情卻不算凶。

張老好急忙扶起了自己的炊餅挑子,問道:「這位小哥,攔阻老漢的去路作甚?我這炊餅是新出爐的,不知您可要幾個充飢?」

來者,正是,被亢明玉派來江夏縣做縣尹的鐵木爾。他還未到了江夏地界,便聽得此地出了這般異事。想起亢明玉的囑咐。

「鄂州地界有個極大的隱患,若是地下的東西出來,整個神州大地,甚至域外賽北,盡數會被波及。因此,我要及早做個預防。江夏縣那邊,有一處孔竅,直通鄂州的地下,你便先去鎮守。順便,除去那裡潛伏的妖魔!」

鐵木爾自從被亢明玉救了之後,甚是感激。不但拜亢明玉做師父,心中也極是尊崇師父的本事,見識,儘管亢明玉跟他年紀相差彷彿。因此亢明玉吩咐下來,他並沒有多問什麼,立刻便動身出發,來了江夏縣。

鐵木爾見到那張老好問他可否需要炊餅,便順手丟了幾個文鈔過去,揣起了一個炊餅,便開口問道:「這位大叔,俺想借問一下。你這裡縣衙座落何處?俺有事要去!」

張老好為人頗為熱心,當下便說道:「這位小哥正好俺去賣炊餅,經過縣衙。那裡前面的街道,便是我們江夏最熱鬧繁華之處,雖然不比大城的規模,但是需要甚麼,倒也應有盡有!我帶小哥過去便是。」

鐵木爾悶哼一聲,答謝過了。他在西域,常年帶兵廝殺。脾氣本來甚是暴躁,今次在大都吃了虧,傷了足裸,更磨練的多了幾分陰冷氣質。這張老好雖然心腸不壞,但是實在過於囉嗦,鐵木爾心裡頗有幾分不耐,但是卻又不好呵斥。

張老好兀自以為自己跟這位小哥,談的甚是貼心,不住口的介紹江夏的諸般情況。鐵木爾陰沉著臉,跟在後面。他在軍中,有曾聽過誰人敢跟他廢話來?今日遭遇這般呱躁的人,讓他恨不得拔刀斬了張老好。

好在縣衙不遠,兩人很快便到了。

看到大門外幾個衙役站的鬆鬆垮垮,鐵木爾拔腿便往裡走。張老好一把沒曾拉住,不由得暗道一聲:「苦也!這小哥也不知會一聲,便硬往裡闖,定是禍事大了!」

那幾個衙役,哪曾見過鐵木爾這般豪橫的人?待到他們要到要攔阻的時候,鐵木爾已經走上了大堂,他本來便憋了一肚子的悶氣,這時也不言語,反手一拂,一股勁氣凌空擊打的縣門前的大鼓上,連續遞送的勁氣,把大鼓敲的驚天價震響。不但縣衙上下都被驚動了,便是路過縣衙的百姓,也被吸引了來。

這般當官差的人,平時哪有什麼好氣量,雖然見這人隨手一揮,數步之外的大鼓便震響了起來,但是,他們也都以為是鐵木爾丟了什麼東西出來,只有少數幾個持重的,才暗自忖度:「莫不是這人會妖法不成,且滿些前進!」

「兀那小子!你當這江夏縣衙是甚麼所在?容得你這般撒野?」

古往今來的縣令之職,或者有身具武功者,但是卻絕無一人能有鐵木爾這般凶悍。

縱橫域外大漠的毀滅王子,便是敵人首酋見了他也不敢帶有半分不敬,這些衙役大聲呼喝,豈是他能容忍?

有兩名特別莽撞的衙役,自持武勇,仗了手中刑杖,便衝了上來。鐵木爾眼角也不掃一眼,更懶得舉手抬足做勢,只是身上猛然爆發的一股凌厲無匹的殺氣,如同巨浪滔天,席捲全場。

這下,莫說那兩名衝上前來的衙役,便是不曾靠前的都被一股寒意止住了腳步。他們如同突然置身冰窟,全身每一分肌肉都被凍成冰凌一般。沒人能指揮的動自己的半根手指。

鐵木爾楊掌一拍,一顆銅印便鑲嵌在了公案之上。

「老子便是者江夏的新任縣尹,你們這些混帳東西,以後若是有半點怠慢,便給我統統去死罷!」

鐵木爾向來行事乾脆,落下了這般狠話,便向官衙後面走去。半晌這些衙役才覺得能拔足動彈,不由得一個個面面相覷。不敢開言。

衙中官吏,得知新任縣尹來到,自然想要來混個臉熟。呂布清理鄂州大小官吏的時候,凡是掌控軍隊的元人,都被清洗掉了。因此鐵木爾這個縣尹,當的舒舒服服,無人來跟他羅躁。當然,即便是本該駐守的元人武將真的來耀武揚威,只怕也是給他彎刀邪月喂喂血食。

時大元朝雖然已經亂相橫生,但是富庶卻是不輸前代。

便是一個小小的縣衙,也是頗為華麗。鐵木爾初來中原,雖然已經見識過了一些繁華,但是今次做官還是給他震撼良多。

「怪不得,當初成吉思汗陛下要躍馬中土,原來這中原之地享樂果然超過了域外百倍!」

鐵木爾坐鎮江夏之後,不過數日,他的部下便接踵而來。亢明玉手下的貔貅軍本來已經被打散,但是他有眾多名將在麾下,半年多時間,已經重組這支精兵。因為亢明玉心有顧忌,這貔貅軍內沒有一個元人,都是漢家子弟。

鐵木爾精通軍事,亢明玉便分出一支兩千人的親兵給他。鐵木爾走馬上任之際,便帶了隊伍過來。

亢明玉既然說此地有妖物作祟,讓他出手除去,鐵木爾自然不敢怠慢,等到部下趕至,立刻就派出縣中人手,喝令召集江夏百姓,來觀看他縣尹老爺親自除妖。

鐵木爾在亢明玉的小乾坤界內苦修九陰易筋大法,不但修復了破損的經脈,功力亦是一日千里。他生性凶悍,倒也不怕什麼妖怪現身。聽說縣尹老爺要降妖伏魔,江夏縣百姓雖然半信半疑,這個熱鬧還是要看的。俗語云:「人多膽便大!勢眾氣洶洶!」

鐵木爾部下的軍士,一個個雄壯威武,不過數千軍士,過萬百姓,只圍在一口小小枯井之邊,頗不成比例。鐵木爾端中坐了,喝令軍士搭起祭臺,百姓們看的稀奇,便竊竊私語起來。

「這位縣尹老爺好生年輕,看起來不到二十罷!」

「這搭起檯子來是要除妖的模樣,但是怎麼不見有道士和尚,就算有尼姑道姑什麼的也好看啊!這些軍爺們難道也能抓妖怪不成?」

大家議論紛紛,可是鐵木爾卻似乎聽而不聞。亢明玉知道他不懂法術,特意讓鐵木爾帶了三根落日神箭出來。沒了無極天弓給落日神箭催發威力,必須要另設祭壇,才能讓落日神箭展現威能。鐵木爾便是等待這祭壇完成,坐看落日神箭滅妖。

亢明玉曾經預測過,當日登基大典出現的黑氣,便是此處的妖光。他不想讓別人也知道此事,便隱瞞了沒說。亢明玉暗自跟鐵木爾說道:「這妖怪屬性陰陽並生,陰寒與酷烈的氣息交織,必然是罕見的異類。你此去多加小心,我尚有其他的準備,當不會讓你吃虧。」

鐵木爾深信亢明玉所說,但是他也極為自傲,憑他的刀法武功,又新修成到九陰易筋大法鍛煉筋骨經脈,區區幾隻妖怪根本沒有給這位縱橫西域,令他所有的敵人聞風喪膽的毀滅王子放在眼內。甚至,他曾想過,等那頭妖怪竄出來,先兜頭給它一刀,試試新長進的本事再說。

圍觀的百姓跟擦拳磨掌正準備的除妖的鐵木爾正在等待祭臺搭好的時間,那眼枯井中的妖物似乎有所察覺,井中骨朵朵的升起一團團的黑氣。

圍觀的百姓登時驚駭,大家議論聲音立刻小了,此時若不是鐵木爾帶領的兵士圍住了四周,只怕有人一聲發喊,便會引起眾人四面奔逃。這也是鐵木爾穩坐當中,不見一點異色,也給江夏縣中的百姓,心中添了些許底氣。

「這位年輕的縣尹老爺這般胸有成竹,只怕卻是有幾把刷子的!想必大有手段來除這妖怪!」

在場的百姓,紛紛做如是想。

鐵木爾部下的軍士,都是亢明玉千挑萬選出來的精銳。雖然,枯井出現如此異象,依然無動於衷,繼續手上祭臺的搭建,動作井然有序,有條不紊。倒是鐵木爾本人,臉上出現了幾分躁動,他骨子裡的熱血已經開始隱隱沸騰。

枯井的黑氣,蒸蒸如霞蔚,升到了半空,又私下擴散開來。雖然鐵木爾早就聽從亢明玉的話,讓部下跟百姓距離枯井頗遠,但是這股黑氣來得迅猛,而且其中似乎蘊涵劇毒,地面上略微沾染便是漆黑一片。登時,眾百姓都站立不住都在往後退去。鐵木爾一聲令下,他部下的軍士,便立刻解下了外面的衣甲。這些軍士的內層軟皮甲冑上,以硃砂繪製了符咒,配合著他們的陣勢,立刻便發出一道霞光,阻住了這滾滾黑氣。

見這位年輕的縣尹老爺早有準備,這些圍觀的百姓登時安靜下來。既然沒有了安危之憂慮,這些百姓的好奇心登時被鼓到最高。那眼枯井冒出的黑氣,越加濃烈,猛然間一聲淒厲的長號,井中驀然竄出一頭妖物。

這頭妖物身形長大,百足如鐵,頭上巨大的顎鉗閃著幽藍的光華,雖然在青天白日之下,也帶起了一道飆寒的氣流。這頭妖物竟然是一隻碩大無朋的蜈蚣精。而且最奇異的是,這頭蜈蚣精,上半身散發著酷寒無比的氣息,而下半身卻赤紅如火,帶著騰騰的烈焰。

「一截冰藍,一截赤紅,這頭妖怪倒也奇異!」

圍觀的眾百姓被這頭巨大無朋的蜈蚣精嚇的都不敢作聲,而有些膽大之人,更對這平生不曾見識的奇異生物有著無比的好奇,因而放膽仔細關瞧。有些膽小的,卻嚇的不行,哆哆嗦嗦者有之,被駭的黃白之物齊流者有之。

鐵木爾面對如此妖物,卻是怡然不懼,他眼神尖利,早就看到這頭碩大的蜈蚣精,身上有無數傷口還未癒合,外表堅硬的甲殼也處處龜裂,顯然是重傷未癒。他這才相信亢明玉當初在登基大典上確實已經重創了這頭蜈蚣妖怪。他暗自忖道:「我這位師父果然神通廣大,遠隔數千里之外,竟然能傷到這頭蜈蚣精。也不知他今日還留了什麼手段?」

這頭妖物顯然甚是暴怒,它一眼便看到了三枚落日神箭,這寶貝當初將它重傷,如今現身在此,登時勾起了蜈蚣精的深切仇恨。它仰天長號,蜿蜒游動,竟然百足分開,破空御氣而飛翔。鐵木爾暗道:「這妖物如此凶悍,我且先給他一刀再說!」

鐵木爾長身而起,伸手一拍肋下,彎刀邪月化成一道寒虹衝霄飛起。鐵木爾跟從亢明玉也學了御劍之法,他將之化用到了刀法上,這一記御刀斬空當真聲威赫赫,氣勢無雙。

圍觀的百姓,看到這位新任的年輕縣尹,出手便是如此神通,一個個驚的瞠目結舌,目瞪口呆。看著鐵木爾御使彎刀邪月跟蜈蚣精斗在了一處。一個是年久積深的通靈妖怪,一個是藝業驚人的西域殺神,這場惡鬥,只打的日月無光,天地昏暗。數十百丈方圓內,飛砂走石,煙塵滾滾。鐵木爾殺人就殺的多了,但是跟妖怪動手,尚是首次,他高呼酣戰,覺得甚是過癮。彎刀邪月使的發了,只見一道寒虹縱橫飛舞,刀法竟然前所未有的精妙。鐵木爾半年多的沉潛,武功刀法不但沒有耽擱,反而因為得了亢明玉的指點傳授,更上了一層樓台。跟這頭冰火天蜈斗的不分上下。

就在這個時刻,祭壇上的三支落日神箭突然發出輕輕的震鳴,而且隨著冰火天蜈的妖氣愈來愈盛,落日神箭的震鳴聲就越發的大了。到了後來,三支落日神箭上的紅光衝霄,鳴聲如雷霆震動。終於,在一聲驚天價的雷鳴中,三支落日神箭化成了三道精虹衝霄飛起,射向了冰火天蜈。





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三章移魂

情況突然出現如此異變,圍觀的百姓登時呼聲雷動。他們哪裡見過這般奇景,而且鐵木爾如此神勇,也叫這些百姓看熱鬧,看的分外開心安穩。落日神箭雖然分拆了群,但是依舊威力不凡,上面還附有亢明玉蘊藏的一份法力,擎動之間風雷大作,隆隆有聲,有如雷震。冰火天蜈上次便傷在這件異寶之下,因此,心頭便有了幾分畏懼。

冰火天蜈雖然是妖物,但也智慧不凡。當年千萬妖族被鎮壓在朝歌之下,其中不乏法力強橫,智慧如海之輩。但是,這些人也更加惹人矚目,因此逃脫不得。這只冰火天蜈雖然天賦異稟,但是封神之時氣候還弱,並不受重視。它偷偷逃竄在封印的外層極薄弱處,雖然當時走脫不得,但是它每日噴吐毒雲,腐蝕封印,便緩緩打通了一條同道。

登基大典那日,正好它脫困而出,高興的不知所以,耀武揚威,釋放出驚天黑氣,但是卻不提防亢明玉遠在千里之外,以落日神箭重創了它。冰火天蜈雖然外形凶橫,但是卻極為膽小畏縮,重創之後就沒敢衝出地下,只是潛心養傷。以至被鐵木爾尋上門來。

本來鐵木爾的邪月彎刀就已經威力驚人,再加上這三枚落日神箭之助,登時壓下了冰火天蜈的凶焰。感覺自己處境不妙,這頭冰火天蜈連招呼也沒打一個,呲溜一下,便突然縮回了枯井。鐵木爾打的正在興頭,完全沒防備了這頭孽畜居然如此膽怯,邪月彎刀一招走空,眼睜睜的看著冰火天蜈逃走。

鐵木爾氣的跺足一聲罵,信手一揮,他部下的兵士便繼續開始搭建祭臺。落日神箭剛才被妖氣引動,這冰火天蜈一退,便又恢復三根樸實無華的鐵箭模樣,掉落地面。沒有祭臺為牽引,這落日神箭便不能收發自如,更威力靈性大減,鐵木爾此刻也只能耐心等待。

雖然被冰火天蜈打斷了這祭臺的搭建,但是鐵木爾的部下都甚是強健,不過頓飯功夫,就已經完成了本來已經進行了一半的工作。鐵木爾此刻已經等的不耐煩。見祭臺搭好,立刻登台而上,按照亢明玉所傳授的法訣虛空一引,落日神箭再次騰空,化成三道紅光,先後鑽入了枯井之下。

鐵木爾雖然武勇強悍,但是卻也不是莽撞之人。這枯井之下,黑暗狹窄,不利於他的刀法發揮。更何況下面還不知有什麼危險變化,冒冒然的闖下去,萬一除妖不成,反而被妖怪除了,豈不是天大的笑話。

落日神箭射入地下不久,大地便傳來隱隱的震動。圍觀的百姓們雖然有些驚恐,但是剛才看到鐵木爾驅逐了冰火天蜈的威風,讓江夏縣的百姓心中有所依仗,倒也沒有慌亂的四下散開。

鐵木爾虎目如炬,牢牢盯住枯井所在,只等那頭妖物出現,便一刀斬下。

但是在地下一連串的轟鳴聲,東西遊走,越來越遠,漸漸的竟然渺小不可聽聞。圍觀的百姓等了數個時辰,身體的疲乏開始壓過了好奇的心裡,鐵木爾看冰火天蜈果然不出來,又收不回落日神箭,只得下令驅散了江夏縣的百姓。

距離江夏縣不過數十里的一處村莊,一個白袍道士正在一家茶肆歇息。他年紀極輕,不過十七八歲模樣,但是臉上的神色,卻大是沉靜。茶肆中歇息的客人不少,可是隨便稍有眼光者,就能看到這年輕道士氣度不凡,顯然大有來歷。

他們有消息靈通的,正在閒談今日江夏縣尹,帶兵捉妖的趣事。隨著大地隆隆震動,突然間一道裂口如百足之紋,綿延伸展而來,有眼尖的茶肆客人看了,急忙大聲疾呼,頓時引起了一些混亂騷動。

面對大地異相,那名少年道士端坐不動,只是淡淡的似乎自言自語的說道:「徒兒!你想要的肉身來了!這此師父可算是煞費苦心,給你挑選的上好廬舍。」

這少年道士一言未畢,地面突然裂開一道口子,一股黑氣衝霄而起,黑氣裹著一條碩大無比的蜈蚣長聲厲嘶。這條蜈蚣上半身冰藍剔透,晶瑩如水晶,下半截卻赤紅如火,光焰明耀。正是被鐵木爾逼走的冰火天蜈。隨著這條巨大無倫的武功,三道精光亦同時衝出地面,僅僅的咬著冰火天蜈的妖光不放。

咋見如此妖物,茶肆中幾名客人,頓時鬼哭狼嚎般驚恐起來。而本來並沒注意到附近有人的冰火天蜈,卻被這些人的尖叫哭號聲吸引,在半空中一個折返,掉頭撲下。

一名首當其衝的行腳商旅,見到這比自己身材還要粗壯的巨大蜈蚣,兩對五彩絢爛的詭異妖瞳,竟然哏咯一聲生生嚇的暈了過去。

冰火天蜈普一出世,便被亢明玉打的重傷,修養了這些時候,還未曾離開地下巢穴。這次見到活人,想起數千年沒有品嚐過血食滋味,不顧落日神箭的威脅,巨口張開,便要吞噬活人。但是,那名少年道士卻容不得它這麼做。

在冰火天蜈掉頭衝向地面的時候,他卻飄身而起,乘風直上。

冰火天蜈不提防,這裡有知曉法術的高人在,微微錯愕間,已經被這少年道人一掌拍在巨大的頭顱上,登時如中雷擊,半晌動彈不得。

在眾人眼裡,這頭巨大的蜈蚣,半雲半霧漂浮在半空,身體當中轉折衝下地面。但是卻就此懸停不動,說有多麼詭異,便有多麼詭異。而一掌按在冰火天蜈的頭頂的少年道人,白袍飄飄,猶如水波般層層蕩漾,顯然正出於某種神奇的法力比拚之中。

這來此降妖的少年道人,便是亢明玉。

他推算了一番,深知馬嘉若要尋了真身,普通人裡難得找到。倒是這頭冰火天蜈,修煉數千年,又被困地下不曾傷害過幾許人的性命,妖力精純無匹,深不可測。當日落日神箭配合無極天弓出手,冰火天蜈剛剛出困,妖力雖強,卻沒有普通妖怪歷經戰陣得來的戰鬥經驗,也沒有強力妖怪潛心天道,悟得法術武學之奧妙。亢明玉是不難一擊殺了這頭妖物的。

但是,亢明玉想到了馬嘉只剩魂魄,孤苦淒涼,當下心中一動,留了一分法力,僅僅重創了冰火天蜈,這些日子以來,他終於處理完手上的諸般雜務,這才啟程來到江夏縣。

他派出鐵木爾,也只是為了迷惑這頭冰火天蜈,費了許多苦心,亢明玉僅僅出手一擊,已經攝走冰火天蜈的元神。

這頭冰火天蜈也甚是了得,雖然元神被亢明玉攝走,但是卻怎麼也不肯屈服,亢明玉的攝神御鬼大法全力壓製冰火天蜈的元神,這一人一妖就這麼僵持在半空,拚鬥起來。

攝神御鬼大法雖然甚是邪門,但終究並非無所不能之術。它講究修煉者精神元神強橫無匹,以強克弱,生生擊散對手的魂魄元神,吸收其生死玄氣未己用,增長法力。

這頭冰火天蜈元神凝固,力量極強,以亢明玉之能,一時半會也拾掇不下。這般元神較力,最是凶險。雖然外表看不出什麼,但是內力波濤洶湧,不知有多麼危險,一個不慎,便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界,魂飛魄散。

隨著亢明玉的法力逐次提升,冰火天蜈的元神漸漸不支,亢明玉仰天長嘯,生生把冰火天蜈的元神抽離,反手把星宿神幡之角木蛟神幡拍入了巨大的蜈蚣軀殼。

當亢明玉飄身飛落,踏上地面的時候。冰火天蜈發出了響遏雲霄的狂嘯,巨大的身體亦開始了漸次變化。

馬嘉雖然已經得到亢明玉開慰,知道自己得到妖身之後好處多多,遠比隨便找個人來附體更加有利。但是他第一次舒展自己長百餘丈,百足如鉤,猙獰猛惡的身軀時,還是忍不住簌簌發抖,也不知是擔心甚麼,或者心情激盪。

接著冰火天蜈的身軀,排空驅氣上下飛舞,馬嘉心中似乎有無數念頭此去彼來,複雜無比。他利用亢明玉贈給的角木蛟神幡,修煉了半年有餘,已經元神凝固,非比當時。控制這妖物的軀殼,也不過區區小事,只用了半柱香的功夫,馬嘉便調理好了冰火天蜈的週身氣脈竅穴。運煉神通,馬嘉大喝一聲,週身冰火妖氣驟然強盛,堅硬的堪比鋼鐵的外殼寸寸縮短。一團濃密無比的黑氣把他嚴密的遮掩在其中,過了小半個時辰,黑氣散去,一個十二三歲的少年翻身落地,跪在亢明玉面前,放聲大哭。

「徒兒不必如此失態。你得了冰火天蜈的百煉之身為軀殼,不但壽元大漲,就是修為也可一日千里,以後前途不可限量。你想要找脫脫不花報仇,也不必等待太久。」

聽到脫脫不花之名,馬嘉咬牙切齒,怒火燎原,連他週身的黃土地面,都被洩漏的妖氣震的寸寸龜裂,他恨聲說道:「師父!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會受了這半年的苦楚!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麼會化身妖類!若不是脫脫不花,我怎會這麼好恨!就算把他挫骨揚灰,抽筋扒皮,也難消我心頭之恨!」

亢明玉親手扶起馬嘉,卻也沒有言語,郭侃跟他當日在萬安寺一戰,他遭受了平生未有之敗,就算當初清屏山無極宮被亂軍血洗,他也沒有這樣傷心憤怒。脫脫不花重創鐵木爾,擊殺馬嘉,更是給他火上澆油。為了兩名弟子的生死,亢明玉不得不屈服與郭侃的手下,兩人約定:「只要亢明玉不作任何危機大元之事,郭侃以後便不會出現在他面前!而且給他機會,救助當時已經生死一線的鐵木爾。」郭侃並不知亢明玉竟然有如此手段,竟然能救回馬嘉的元神,因此,並沒有做更多要求。

亢明玉再返鄂州,便是為此。

「我不做危機大元之事,但是,未必這世上就人人滿意這異族統治,就算人人都不在乎種族之別,這天下也是百姓黎民說了算,難道我不推波助瀾,這元朝就能延續下去麼?」

馬嘉變化成人形之後,妖力大漲。接過師父亢明玉給他保管了許久的古劍青錏,柔劍殺情,跟靈龒鎮煞釘,馬嘉長嘯一聲,信心已經全然恢復。

亢明玉也不理周圍幾個茶肆的客人眼光如何驚詫,領著徒兒飄然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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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四章入贅

天下億萬生靈,除了人類之外,尚有動物植潛,花草樹木,魚龍鱗蚧,雖然人類天生便智慧圓通,超過了天下生靈,號稱萬物之靈長,但是,非人之族類中,亦有天生不凡的大智慧者。這些生靈,被人族稱之為妖。

而天下萬妖中,聲明最卓著的便是以百骨道人,劍猿白雲渡為首的天下十妖。

這十名妖中健者,平時分據一方,互相間或者略有交情,或者頗有仇怨,或者不想往來,但是卻極少聚集一起,同處一地。但是今年卻非比以往。

鄂州地下上古妖都朝歌現世,登時讓天下妖類鬧翻了天。亢明玉不顧此地紛雜混亂,帶並離去,也給這些異類進駐鄂州,提供了大大有利的局面。等到呂布回來鄂州,已經無法清理佔據鄂州一成以上人口的妖族,只能默許了這些妖族的存在。

等待亢明玉回來鄂州的時候,天下十妖已經有七八人來了此地,私下裡去探地下都城朝歌的也不乏其人,只不過,這上古神靈跟人族至人大聖聯手下的封印,實在太厲害。就算以天下十妖的能耐也攻不破這等禁制,但是,這數月之間,天下的大勢,跟妖族的多方勢力,都已經悄悄的發生著變化。

鐵木爾在江夏縣做縣尹,呂布雖然知曉,但是卻也沒放在心上,他最近惱火的是,鄂州城內的妖族最近屢起事端,最新的諜報,妖族要在此地推選出一名首領,統率天下群妖,號令千山萬水。這些妖怪突然有此念頭,顯然非是好事,但是呂布雖然那手握重兵,卻也沒本事跟這些來去鬼祟,駕馭風雲,變化萬千的妖怪們比鬥。

亢明玉進得江夏縣城,對這座古老城池頗感興趣。元朝人口繁衍,雖然還不及南北宋朝時那麼鼎盛,但是也恢復幾分元氣。江夏縣雖然不大,但是勝在人物風流,百姓淳樸,倒也能看出一番風味來。

鐵木爾捉妖失手,讓江夏縣百姓議論紛紛,話題不絕。激憤過後,馬嘉有恢復了幾分孩童的天真,東張西望的聽著街上百姓的議論,對那些越傳越奇的胡亂揣測,聽的興致盎然。忽然馬嘉側頭一顧,一個瘦小的身影晃過眼簾,他輕輕驚訝了一聲:「居然有妖怪青天白日的就在人群裡晃蕩,這江夏縣也真奇特。」

亢明玉不置可否的淡淡一拍馬嘉的腦袋,馬嘉知機便不再開口。實際上,鄂州現在魚龍混雜,這江夏縣最近也有不少妖怪被冰火天蜈的妖氣所吸引,只不過,這頭上古蜈蚣妖氣實在太強,沒有人願意去隨便招惹。

不過,亢明玉來此也並不是想要斬妖除魔,因此,也無所謂去招惹事端。他帶著馬嘉,直奔江夏縣衙門。鐵木爾雖然才來了幾日,但是對整頓官吏卻是雷厲風行,因此幾個差役並不敢胡亂為難這兩個看起來年紀不大的道士爺爺。鐵木爾正在為沒能捉到冰火天蜈而煩惱,他也不曉得亢明玉到底讓他來這個小小的縣城做什麼。比較而言,他更喜歡回到闊窩台汗過,去過征戰沙場的血腥生活。

聽到師尊駕臨,鐵木爾不敢怠慢。以他在戰場是鍛煉出來的敏銳感覺,他早就曉得亢明玉是必定會來鄂州的,但是亢明玉居然來的這麼快,卻是讓他始料不及。

當鐵木爾出迎時,看到馬嘉的身影,頓時低吟一聲,眼神重充滿了不可置信的目光。倒是馬嘉嘻嘻一笑,開口說道:「鐵木爾師弟別來無恙啊,怎麼看我這做師兄的也不過來見禮?」

鐵木爾入門比馬嘉晚了些時候,儘管年紀較大,也不得不排名在馬嘉之後。他跟馬嘉曾經同生公死苦戰脫脫不花,隱藏交情非比尋常,對馬嘉這句打趣之語,全然不放在心上。但是,鐵木爾可也不會真的就屈尊在馬嘉之後,以毀滅王子的高傲,就算他承認馬嘉是他師兄,也不會在嘴上承認的。

看亢明玉神色間有些古怪,鐵木爾也不多說,只是急忙請兩人進入縣衙。進了後進的宅院之後,鐵木爾才開口問出心中疑問:「師父!馬嘉是怎麼恢復肉身的?你們來此究竟有什麼事情要做?我也忒悶的慌,總不成要在這個江夏縣把這個縣尹繼續做下去吧?」

亢明玉對鐵木爾的問話,也沒有隱瞞的意思。他說道:「天下妖族齊聚鄂州,想要不鬧出些事情來也不可能。我當初遇到妖族中的一位前輩,托我作些事情,我正好借此機會,壓服妖族。一統千山萬水,四海五湖!」

鐵木爾被亢明玉的話,震懾的半晌不言,世上縱有無數帝王,或者霸道如秦皇漢武,或者仁德如唐宗宋祖,開疆擴土所在意的也無非是芸芸百姓,從未有一絲念頭,統帥這些桀驁不遜的妖族強者。亢明玉所圖謀的近乎不可能之事,就算鐵木爾膽大包天,也有些惴惴。心道:「我這便宜師父,是否瘋了,又或者修道修煉出什麼毛病來?」

亢明玉並未給鐵木爾多做解釋,他雖然心中早有計劃,但是卻也沒有明晰概念。他自己還未確定,又怎生給人解說明白?

師徒三人在這江夏縣中住下來之後,頗有些無所事事。

鄂州的城頭,遠遠看去自然風清日和,雲淡氣爽。但是有些法術修為至人,卻可以看到萬丈妖光沖天破霄,尤其到了夜晚,更是各色光華,亮入白晝。整個鄂州城,就跟一個巨大無比的火炬一樣,熾烈的光芒逼的修為薄弱之人,不敢踏入此地半步。可以普通的百姓,卻對如此異相,分毫不察,依舊過著早晚勞作,日落休憩的平淡生活。

亢明玉幾次夜觀天象,每次都不發一言。鐵木爾雖然心癢難搔,但是也不敢動問,倒是馬嘉,自從獲得了冰火天蜈的軀身,力量大漲,他的水火同源訣本來便是上古的不世奇功,只不過因為過於霸道,修行起來甚是傷身。這頭冰火天蜈乃是上古異種,體內兩股妖氣,一冰一烈,循環往復有如太極,在一種奇妙的平衡中滋養壯大。馬嘉附身之後,真氣竟爾因此突破了前無古人的境界。

馬嘉跟著師父亢明玉,有樣學樣,也試著觀摩了一下鄂州的天象,以他的本事,也能勉強分辨出,鄂州城內沖天的數千股妖氣中,最為強烈十三股妖光。這些不世強者,才是亢明玉的目標所在。馬嘉也自忖了一番,得出一個結論。

鄂州城內的妖怪們,雖然大多數他根本不用放在眼裡,但是能擊敗他的,也不在少數。

馬嘉暗自跟鐵木爾說道:「你我兄弟聯手,下次見面絕對可以把脫脫不花那個賤人,碎屍八段。不過在鄂州城內,能把我們兄弟碎屍八段的妖怪,卻有十三四個之多。呂布那個三國變態,如今的功力也不輸給咱們師父了,只不過靠不靠的住就很難說!」

鐵木爾私下裡跟馬嘉嘀咕來去,他本不是甘於寂寞的人,眼看鄂州那邊肯定熱鬧連連,好戲不斷,自己卻困在這個平靜的江夏縣,白眼看天!這是何等的無聊?

東海妖族來到鄂州是最早,龍月兒跟千歲銅人銅剛鬢已經隱隱是這鄂州城中穩居一方的土豪。魔門卻自從大敗之後,就消失的乾乾淨淨,人類修行道路雖然千變萬化,卻總不是跟妖怪一路。

天下十妖中,已經有了七八人到此,龍月兒發回東海的信火,卻渺無音信,這讓這位東海妖族的公主,頗為愁思。妖都朝歌被設下強力封印,眾妖族雖然並不似方赤夜一樣知道底細,但是僅僅從規模上來判斷,都揣測這樣的上古都城,定然是大大的寶藏一個。而且,這些妖怪們修為不淺,隱隱約約都能感應到被封印在妖都朝歌內千萬妖魂的呼喚。這些遠古妖魔,有些還有血脈遺傳,某些遠古妖魔的後世子孫們,更對祖先的血緣有著奇異的感應。

這些日子以來,強行闖入地窟,意欲一堵朝歌真面目的妖魔不計其數,但是龍月兒得到的情報顯示,僅有五人全身而退,其餘的盡數失陷在其中。龍月兒本來也曾經想過,在別家妖怪還未得到消息之前,盡集人手,強攻朝歌。若是得到朝歌秘藏,對東海妖族爭霸又莫大好處。但是卻給老成持重的千年銅人銅剛鬢給勸阻住。亢明玉功力高深莫測,方赤夜修為高不可攀,兩人又有鄂州的兵馬為後盾,竟然放棄此地,不顧而去。其中必有緣故。雖然對朝歌兀自有些戀戀,但是龍月兒也是智慧不凡,至今按兵不動,沒有冒險。直到天下十妖中的風白虎,也受了挫折,無功而返,龍月兒才暗自感激銅剛鬢的勸阻,不然東海妖族必然損兵折將,受到重創。

不過這些妖族強者連翻闖入朝歌,也不是全無收穫。歷經千年,朝歌的封印,多少總有些漏洞被困在裡面的妖怪們發現,冰火天蜈能闖出來,自然也有更加狡猾,更加厲害的妖怪,試探著從內部破壞封印。雖然這些妖怪仍然無法脫困,但是,跟闖入朝歌的妖怪取得聯繫卻不是什麼為難的事情。風白虎就跟名為隸芒、垢玄的兩名上古妖魔達成協議,不但獲得了一件法寶天煌旗,還得到隸芒、垢玄的指點,功力大進。

如今鄂州城內,萬妖群集,按照平時的交情仇怨,各自分成數股力量,準備合力攻破朝歌的封印。龍月兒亦是想請父親,東海龍王龍布雨帶領麾下重將高手,前來匯合。

這日龍月兒正在苦思對策,銅剛鬢悄悄走入,臉上卻有了幾分喜色。

「月兒!你父親已經來了消息,從東海妖族的記事錄中,找到了有關朝歌的記載。雖然語焉不詳,但是朝歌中封印了數千年前,妖族中最凶悍人物卻是不假。而且,還有一句已經失傳的歌謠傳下。天弓落紅日,神珍定海濤,神幡引星辰,妖壺日月吞。 手握天地寶,御氣上九霄,鬼神移山鎮,青火煉凶魂。」

龍月兒聽了銅剛鬢的話,心頭一震,問道:「這些又是什麼意思,父親什麼時候能到鄂州?」

銅剛鬢抑制不住臉上的情緒,說道:「龍王不日就到。至於這首歌謠,我也曾經聽聞。傳說上古大神飛昇仙界,把妖族中凶悍厲狠之輩,封印在九地之下。但是為了避免這些妖族衝出封印,無人可制,便留下了四件絕世仙兵。我猜這朝歌下面,必定有這些鎮壓妖族的寶貝!」

龍月兒不由得笑道:「銅叔真是說笑了,我們便是妖族。難道還要找出這些寶貝來鎮服自己不成?」

銅叔哈哈大笑,說道:「這四件寶物,我也曾經聽說。便是無極天弓,定海神珍,星宿神幡,日月乾罡壺。無極天弓傳說是後裔所用,配合落日神箭,能射落九霄星辰。定海神珍是大禹遺寶,掌控此物,天下水勢盡在手中。星宿神幡引動九天星辰之力,威勢莫測。日月乾罡壺卻早就失落,只聽說天下萬妖都能被收容其中。不過這些寶物,若是落入我們手中,不論是對付覬覦我東海的元庭,還是敵視我們的妖怪,都只能臣服在我們手下,在不敢有什麼動作!」

龍月兒聽了,也是心中彭湃,東海妖族跟元朝皇族,仇怨甚深。只不過,妖族雖然厲害,但是終究不能抗拒無窮無盡的兵馬人力,而且,元朝中也有無數修行之輩,高手代代而出。龍布雨數次潛入大都刺殺元帝,都無功而返。在東海戰場上亦是如此,雖然東海妖族佔盡優勢,但是卻也無奈元朝水師如何。

若是能擁有這些傳說中的法寶,又或者釋放出上古妖魔亂世,只要能不利當朝統治,對東海妖族來說都是好事。

龍月兒正在分析利弊得失,銅剛鬢又拋來巨型問題一個。

「亢明玉那小子,據說已經登上了大元國師之位,奉新皇帝登基。目前風頭一時無倆,連什麼四大宗師,都給統統比了下去。而且……方赤夜那人似乎也動身來鄂州了!」

龍月兒微微一頓,長歎一聲,不在說話。

乎乎數日,亢明玉正在教導兩名徒弟,突然天際一道白光衝破雲霄,如天紳倒捲射落塵埃。

鐵木爾感應到這白光氣勢非凡,念力激發,彎刀邪月化作寒虹脫敲而出。旁邊的馬嘉卻比他先一步看清了來人,驚喜的喝道:「鐵木爾你別莽撞,來的不是敵人!」

「老猴兒!你怎麼有功夫來看我們?」

馬嘉高聲喊道。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天下十妖中的劍猿白雲渡。這老猴一身麻布長衣,身上並無任何飾物,顯得飄飄大袖,宛如神仙。他偷眼看了亢明玉,見對方並無追究當初自己偷拿兩桿星宿神幡的事情,這才安心下來,招呼道:「老猿我是無事不登三寶殿,今次來見你們師徒,是為了作說客來的!」

亢明玉躬身為禮,他跟白雲渡交情不錯,因此,急忙喚鐵木爾去收拾酒席,給白雲渡接風。

馬嘉跟白雲渡的關係非比尋常,搶上前去,拉著白雲渡的袖子,夾磨道:「老猴兒你給誰人作說客?而且,大老遠的來,不知有什麼禮物沒有?」

白雲渡一臉尷尬,苦笑著說道:「你師父乃是大元國師,世上還有什麼東西他拿不到?你還能缺什麼事物不成。老猿一介山野村夫又能有什麼家當送的出手。」

馬嘉撇撇嘴,說道:「老猴兒!若是你沒有什麼寶貝,這幾千年都是算白活了。再說,你在我們凌霄宮便手腳不乾淨,若說看到什麼寶貝,不偷拿回去,我是不信!」

白雲渡乾咳一聲,臉色略紅,把馬嘉的問話遮掩過去。他向亢明玉說道:「道友可知天下妖族,最近達成一份協議。將要在二月十二舉行天下萬妖大會,推舉妖中帝皇,帶領我千山萬水的群妖眾怪,去奪取天下,再次凌駕與人族之上。」

亢明玉正舉杯飲茶,被白雲渡這個消息,弄得噗嗤一聲,口噴黃水。

他輕咳一聲,哭笑不得的說道:「白道友何來如此消息?天下妖族有這種雄心,我這種修行者也算障礙之一。難道道友是受了誰托付,到這裡來幹掉我的不成。」

鐵木爾早就安排好了酒宴,也給白雲渡遞上了茶水,白雲渡剛摸起茶杯,聽到亢明玉這種猜度,手一抖把整杯茶水倒在了自己衣襟上,而且小半杯茶水,都潑濺進了領子內。

白雲渡看著手捏茶盞,若有所思的亢明玉,急忙辯白道:「非也非也,老道絕無此心。此來是為了幾位老友所托,想跟亢道友結盟!」

「結盟!」

亢明玉淡淡的吐出這兩個字眼,略帶著一絲古怪的疑問。

白雲渡暗自抹拭額頭上的汗漬,剛才亢明玉的話著實嚇了他一跳。上次見到亢明玉,這個年紀不大的小道士雖然很強,但是白雲渡還能揣測出,亢明玉的功力極限。但是,分別不久,這次見到。白雲渡就再也無法估算出,亢明玉的力量究竟去到了什麼境界。

在他的面前,亢明玉雖然年紀並未增長,但是氣度威壓,卻已經深不可測。就連這個名列天下十妖之一的劍猿,都不敢冒出,諸如,動手較量,甚至與之為敵的念頭來。雖然,亢明玉的態度平淡恬沖,但是,在白雲渡的眼中,這個小道士的體內,就如同一個宇宙般悠遠深邃的巨大漩渦,吞噬著任何想要有不敬天威的一切。簡單來說,在白雲渡的心中,亢明玉已經只差一步,就可成神!成聖!

「沒錯!朝歌古都被發現以來,天下妖族已經分成了三大股勢力。其中之一,便是東海妖族。東海龍王龍布雨雖然身為人類,不入我天下十妖之列。又因為娶了東海妖族的公主,也沒有被列為人族大宗師之一。但是龍布雨此人一身功力絕對不下四大宗師,已經晉身我們天下十妖那個等級。而且東海妖族遠在海外,勢力十分雄厚,族中高手如雲,不乏潛修千年,不問世事的隱居奇才。另外一股就是風白虎以及六目天狼等天下十妖中的強者,他們才是這次聯盟的倡導者。這兩人不但自身功力絕世,而且手下有數千妖類歸附,力量亦是不可小覷。再有,便是顧九薇那丫頭的母親狐後跟老猿,我們都是不想改變如今的狀況,只不過,要是按照風白虎,又或者龍布雨之流的想法,我們便是想獨善其身亦是不可能的!」

亢明玉輕輕張開雙目,臉上露出一分奇異的笑意。淡淡的說道:「那麼說來,白道友來找我,是為了阻止妖族一統了?」

白雲渡卻苦笑說道:「情況恰恰相反,我來此是為了請道友襄助,助我等成為妖族至尊。」

亢明玉沒有說話,只是望著白雲渡。

這頭老猿神色突然變得堅定無比,一字一頓的說道:「我已經徵得狐後的同意,此來是為顧九薇這小丫頭提親。亢明玉道友不知可否同意令徒馬嘉,入贅我們妖族?」

這突如其來的一問,讓正在旁邊隨侍的小小道士,頓時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五章妖帝

「顧九薇那小丫頭雖然模樣不錯,但是,她可不是人類耶!不過!我現在附身這條大蜈蚣身上,貌似也算妖族了!這其中的關節,倒也值得推究。」

馬嘉對顧九薇非但不因為時時爭吵,而有什麼惡感。反倒對這小狐狸的俊俏模樣深刻在心。他聽到這個爆炸性的消息,並沒有急著反對,倒是開始深思:「若是我成了那頭驕傲的小狐狸的老公,日後指揮她天天打洗腳水給我,倒是也還不錯的娛樂。每天看著這丫頭,一副薄怒輕嗔的模樣,倒也好玩!不過,似乎事情還有些不對……」

古人云:「師徒如父子!」

馬嘉的父親早幾年便沒有來看過這個私生子,他心目中師父亢明玉雖然大不了他幾歲,但是師道的尊崇,卻是不來半點虛假。雖然,亢明玉對他頗為溺愛,從未提出過甚麼嚴厲的懲處,但是,馬嘉從心眼裡,願意聽從師父亢明玉的話。

這等婚姻大事,他自己有些猶豫,便等著師父作主了。

亢明玉對這徒兒倒也知道根底,他眼睛也不掃馬嘉一下,略作考慮,便爽快的應承下來。

「顧九薇這孩子不錯,正好又跟我徒兒情分非淺。正是兩小無猜。這門婚事我便答應了。白道友把剩下的半截話也說出來吧!」

白雲渡聽得自己的媒人做成,心道:「終於不負所托,這剩下的事情倒也簡單了!」

他緩緩說道:「不過幾日,千山萬水天下群妖,就要在鄂州城舉行推舉,妖族帝皇的大會。我跟狐後雖然亦是名列天下十妖,但是卻沒有任何把握,取得這妖族至尊之位。因此,我便想請亢道友之徒,馬嘉這孩子,代替我們參加此次大會。成為妖族新任妖帝!」

亢明玉雖然心中早有準備,但是也暗自吃了一驚,看著白雲渡的眼神,已經頗有幾分看刺激過渡,瘋癲病患的意思。馬嘉剛才腦袋裡正在轉著「顧九薇」三個字。本來無暇旁顧,但是白雲渡這此說話,實在太有震撼,讓本來腦筋伶俐的馬嘉,也不得不中斷了一切思考,呈現白癡狀態數刻之久。

倒是一邊,招呼縣衙中下人,擺好了酒席的鐵木爾頗為疑惑的插嘴說道:「我馬嘉師兄功力卻是不凡,但是,他未必強的過我。更別說您老這等高人。難道那風白虎跟六目天狼之輩,都是非常弱小的不成?不過,雖然遠在西域,我也聽說東海龍王龍布雨一身水系的法術武功,快要比的上地仙級別的高手了。甚至,被推許為天下第一的三名人選之一!」

白雲渡淡淡說道:「馬嘉如今的道法武功,自然還不堪一提。不過他既然做了狐後的女婿,那麼狐族神器日月乾罡壺自然是他囊內之物。再有星宿神幡助陣,馬嘉的功力在十日之內提升十倍也不是問題。」

亢明玉聞言,深深吐了一口長氣,眼中神光開合,如電芒吞吐。緩緩說道:「日月乾罡壺!這件寶貝可厲害的很啊!」

也難怪亢明玉也有些禁受不住,他在妖聖尉僚留給他的筆記中,看到過這件寶貝的記載。跟所有的妖族道門的法器神兵不同,日月乾罡壺並不能用來卻敵對陣,但是卻是提升功力的無上至寶。故老傳說,日月乾罡壺能吞吸對手的真氣元神,然後煉成最純的混沌元氣。擁有者,就如同有了一群隨時可以灌輸真氣給自身的無私高手。而且,要是能煉化了日月乾罡壺,擁有者就如同擁有了永不衰竭的真氣之源。無論使用了多少的真氣,日月乾罡壺都能迅速給主人補充圓滿,對敵之際,就能永遠立與不敗之地。

然後!不等亢明玉做出應對,白雲渡緩緩掏出三桿小小的神幡,排在亢明玉的身前。

「井木犴!奎木狼!斗木獬!白道友,你可是除了上次所得,還倒貼了一份啊!湊起了四木神幡,加上馬嘉的水火同源訣,依舊冰火天蜈的體質,他即可以借水生木,又可以借木生火。而且,水能克火,也不至於火氣太甚,真勁反噬!」

白雲渡神色已經變得十分沉重,緩緩說道:「這些條件雖然我可以補齊,但是還要道友替馬嘉這孩子護法,他才可能請動四木神獸、引動星辰之力!」

亢明玉神色微動,已經大致明白白雲渡為什麼要馬嘉去參與此事。星宿神幡的威力,他也是才剛剛揣摩出來,配合曠世情留下的星辰煉體之法,亢明玉才能引動星辰真火,煉化四火神獸。若是馬嘉有日月乾罡壺為輔助,四木神幡攢發真氣,加上他半年來煉魂凝魄,又有罕見的上古異種冰火天蜈為軀殼,確有可能在短短時日內一躍成為頂尖高手。而亢明玉也想到了,若是馬嘉參與這個大會,首先他這個師父就不能袖手旁觀,既然自己不必去爭奪這個妖族之王的位置,那麼在大會期間,替徒兒掃清障礙,也能大大增加馬嘉脫穎而出的幾率。

白雲渡之所以大費周章,亦是反覆考慮到了所有可能的變數。亢明玉思索片刻,覺得此事雖然有些出人意料,但是也並非不可接受,便一口答應下來。

「既然如此,你留下日月乾罡壺,我在十日之內,讓馬嘉突破現在進境,然後你領走他就是。」

白雲渡聞言大喜,雙手一翻,一枚精緻華美的拳頭大紫玉葫蘆便出現在手心。他一掌拍下,擊打在馬嘉的小屁股上,馬嘉不防備被老猴兒偷襲,不禁大叫一聲。他嘴才張開,一個東西就被白雲渡扔了進了。他一合口,咂咂嘴卻也沒什麼味道。

亢明玉冷哼一聲,說道:「區區一個日月乾罡壺我還未必放在心上,難道會貪圖你的事物不成。」

白雲渡哈哈大笑,說道:「亢道友說笑了,我先去見狐後覆命,明日再來叨擾!告辭了!」

這頭老猿任務達成,一縱身,一道長虹衝入雲霄,只一閃,便隱入天際雲界之中。

馬嘉望向師父,亢明玉臉色不悅的說道:「鐵木爾你來護法,我這幾天要跟馬嘉閉關。這老猴兒倒也回來湊熱鬧!」

鐵木爾在一旁聽了白雲渡的話,心中著實熱血沸騰,以他的好勇鬥狠的性子,聽說不久之後,便可以放手盡情廝殺,挑戰無數高手,心中巴不得早些去鄂州看看。

亢明玉這般不溫不火的還要閉關,他也無可奈何。只得喚人準備了靜室。

馬嘉身旁插了四桿星宿神幡,心潮彭湃之極。他本來不過是凌霄宮的一個低輩道士,年紀幼小,還不知什麼時候才可以揚名江湖。但是魔帥曠世情闖上凌霄,卻給了他的命運天翻地覆的變化。自從拜師亢明玉門下,馬嘉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躋身江湖一流高人之境,而且,奪鄂州,攻大都,殺元帝,作下了無數叫人不敢小覷的大事件。雖然,被脫脫不花的三火極元勁焚化了肉身,但是,在馬嘉的心裡,自己已經不在是那個小小道士。看人總有三分傲氣,七分的瞧不在眼。

亢明玉並沒有立刻給馬嘉加持法力,他看著這個徒弟,突然有了一些想要聊天的慾望。

「馬嘉!你跟我似乎也不太久,不過我們師徒感情也算不錯罷?」

馬嘉爽快的答道:「小師父你對我比凌霄宮那些雜毛可好多了!就算我沒見過多少面的父母,也沒你這般照顧我。」

亢明玉微微歎氣,說道:「前些時候我一時失察,被郭侃算計,連累了你,也是師父不好。這次,雖然附身冰火天蜈對你好處不少,但是,從此就投身妖類,只怕你日後也會怪罪師父。」

馬嘉不知亢明玉為何提起這些,但是他想到了跟隨亢明玉這些日子以來,雖然這個小師父說不上有什麼細心關懷,也不曾有為人師表的模樣。但是,凡是一個師父能作的事情,亢明玉從沒袖手過。不但傳授他法術武功竭盡心力,武器法寶更是從不吝嗇。仙劍青錏,靈龒鎮煞釘,角木蛟神幡……幾乎每一件寶貝都是旁人夢寐以求之物。

想到這裡,馬嘉突然眼珠紅了,哽咽的哭了起來。

亢明玉不知這個精靈古怪的小徒弟為何哭泣,急忙好言撫慰。馬嘉卻是越哭聲音越大,抱著亢明玉的手,不肯撒開。

「師父!你待我恩重如山,馬嘉一日不敢或忘。我被脫脫不花毀去肉身的事情,也不怪師父,只怪我行為乖張,過於放縱。年幼不懂事。」

亢明玉淡淡歎氣,說道:「這些事情也不算你的錯,只不過天道變幻,適逢其會罷了!」

兩師徒之間一股淡淡的溫馨情感,緩緩遊蕩。亢明玉拍著馬嘉的腦袋,說道:「師父也不知究竟怎麼做才會對你更好,是安穩的度過餘生,還是追求仙道,長生不死。又或者揚名天下,掌握無盡的財富權勢。不過,顧九薇這丫頭也還不錯,白雲渡那老猴兒的計劃,雖然冒險,但是也算頗為周詳,對你來說還是利大於弊。雖然有些危險,但是師父總以為,好好的徒弟不教他怎麼去做熱血男兒,總叫他龜縮了脖子做人,也太沒趣味。這天地廣闊,正好讓你自去縱橫。品嚐其中滋味。」

馬嘉對亢明玉的話,聽得甚是順耳。比起在凌霄宮時,那些老道士總是叫他不要惹事,安守本分來,亢明玉無疑是個更加寬鬆的長輩。他嘻嘻一聲,破涕為笑,說道:「師父還是教弟子如何勾通九天星辰,運用這四木神幡吧!幾天後,我正好在天下萬妖大會上,揚名露臉一番!」

亢明玉正襟端坐,說道:「本來魔帥曠世情對你青眼有加,你這徒弟,本來是他的!我既然代曠世情手下了你,當然要把得自魔帥的星辰煉體之術,轉授給你。這九天星辰,乃是蘊涵了無窮能量的龐大之物。修道者感應天象,借用星力,也不算什麼獨門秘傳。不過這曠世情天資橫溢,創下這門法術,可以借星力為引,越級提升,讓修煉者能運用比本身功力強大數倍的能量。」

馬嘉好奇的問道:「師父,曠世情他是怎麼能做到,不被如此強大的星力反噬的那?」

馬嘉如今的見識,已經不同已往。雖然才十一二歲的年紀,但是論起武道法術上的造詣,往往年齡大他數倍之人,也要瞠乎其後。他深知要駕馭超出身體負擔的能量,其危險程度,不啻峭立萬丈懸崖,還要作出各種高難度的姿勢。

亢明玉說道:「星辰煉體,雖然也是向茫茫宇宙借取能量。但是卻另有法門。按本命元辰,計算出哪個星宿和自己屬相相近,每日裡吐納之時,便向那顆選定的星星遙相感應。若是沒有進入先天秘境根本沒資格修煉此種法門。就算一且相和,沒有幾十年的沉浸,也難以和天上星辰交相感應。至於獲得星力加持,更是艱難無比。」

「曠世情若是能突破最後一關,和星力緊密無間。舉手抬足便可發出沛然大力,更能借這股力量突破人間界,飛昇仙去。而曠世情用來存儲龐大無匹星力的辦法,便是修煉身外化身,星光元神體!」

馬嘉聽得咋舌不下,問道:「這法門如此難修,我哪裡有數十年功夫去修煉?」

亢明玉微笑說道:「這便是有法器護持的好處。白雲渡贈你的日月乾罡壺能提供源源不絕的真氣,星宿神幡可以助你感應九天星辰。又有師父在這裡幫你護法,你便有七成以上的把握能在十日內把星辰元神煉成!然後橫掃萬妖大會,登身妖族第一人!」

天下十妖,便是百骨道人,狐後,風白虎,白雲渡,六目天狼,五名割據一方的妖怪,加上聚合一起,號稱陰山三大統領的,綠眉,赤髮,藍袍的邪異妖人,剩下兩頭妖怪,都是水族成真,先後投靠了東海龍王龍布雨,這兩名妖怪,就是水猿大聖,跟夜陵君李鄉。

風白虎天賦異稟,乃是西方白虎神獸的血脈遺傳。平生跟妖族強者單挑獨鬥,從未敗過一次。因此,被視為天下十妖中最強之人。此次,不但跟六目天狼連成一氣,更得陰山三妖為奧援。而且,還跟隸芒、垢玄的兩名上古妖魔達成協議,不但獲得了法寶天煌旗,還得到隸芒、垢玄的指點,功力大進。已經志得意滿,躊躇滿志。

不過,風白虎雖然傲氣,卻也知道,天下眾妖並非那麼甘於屈服。因此,他這數日間也是閉關苦修,力求百尺竿頭更進一步。天煌旗乃是上古妖邪寶物,揮動之際,有萬道光華護身。風白虎伸手撫摸,冷笑一聲,隸芒、垢玄兩名妖怪,對他也並無好心,傳了他天煌旗,有極大的缺陷。不過,風白虎卻從這兩名被困的上古妖怪口中,得知了朝歌的底細。

千山萬水的千萬妖怪,約定了日子大會。而地點,便選擇在了地下朝歌古城。

風白虎破關而出,在外面等待他的六目天狼,化作的人形是一個中年清瘦的男子。一把稀疏的鬍子,神色冷然,頗具氣勢。他跟狐後數百年前便已經結下冤仇,前後已經大戰數百場,無論是單打獨鬥,還是比計謀陰損,又或者調動手下妖兵頃盡全力交戰,雖然互有勝負,但是卻也各自保留了元氣,從沒有一方輸到無力翻身的地步。

六目天狼有風白虎為助,但是狐後亦有白雲渡為友。比較而言,雖然六目天狼勢力較為強狠,但是狐後的智謀詭詐,遠在六目天狼之上,雙方總是都的不亦樂乎。

看到風白虎出關,六目天狼眉頭微微一皺,說道:「那兩個上古妖怪,明顯不是好心。天煌旗上面的氣息異常複雜,我勸你還是盡量不用這宗法寶。」

風白虎淡淡一笑,說道:「這點我也知道,不過,天下十妖中,人人都不是易於之輩。我若是掉以輕心,只怕你我兄弟以後還要在女人臉色下做人!」

六目天狼神色一寒,語氣冰冷的說道:「狐後雖然厲害,但是比起真實本領,未必在你我之上。倒是陰山的三大統領,來的有些奇異,不得不防!」

風白虎歎氣一聲,說道:「不論是我們,還是他們陰山三妖,若是分了開來,未必能佔據多大的優勢。東海龍王龍布雨那廝高深莫測,手下又有水猿大聖跟夜陵君兩人。實力太強。而且天下十妖中,我本來最擔心的乃是百骨道人。這老道雖然成妖甚晚,但是功力卻詭異之極,前些時候聽說他強修入天妖之位,落得神魂飛散的下場,也不知是真是假。但是不論真假,這大會上我們都要留意這老道的行蹤。萬一百骨道人強行突破天妖之位成功,這次大會,此人便是無可抗拒的對手!」

六目天狼歎氣一聲,跟隨風白虎的身後,出了密室。

陰山三妖感應到風白虎的妖氣,聯袂駕起妖風,追隨風白虎跟六目天狼妖風之後,衝往地穴。

本來是兵營倉庫的地穴,已經被亢明玉清理出來。而且,呂布忙於諸般事務,就不曾理會過這裡。尋常實兵對這個時常噴射沖天火焰,又經常有心狠手辣的不明人物來去的地穴,也是敬而遠之。因此,此地竟然已經成為了妖族聚居之所。

不但一些建築被妖怪們佔據,還有就地搭起窩棚,草屋的風雅妖人。甚至鋪開草蓆據地燒烤的也不在少數。風白虎等人雖然不屑在此地跟人爭奪黃金地段,但是亦留有大批手下監視地穴動靜。

這五名超級大妖怪出現,頓時引起一陣騷動。風白虎並未停留,直望地穴中降落。封印朝歌的真火靈焰感應到有入侵的氣息,猛地噴發出來。風白虎毫不遲疑,天煌旗一揮,一團璀璨豪光綻放出來護住了風白虎,六目天狼,跟陰山三怪。

封印朝歌的力量,來自上古神族。這守護封印最外圍的真火靈焰,雖然僅僅是第一道阻擋,但是卻非同等閒。風白虎上次是憑借自身妖力強行闖入,若不是得到了隸芒、垢玄的指點,幾乎不能回來。這次雖然有天煌旗在手,依舊不是可以輕易闖入的。

風白虎等五妖,只覺得深陷洪爐,陰山三怪互相對望,各自祭出了自己的法寶催動妖力,在天煌旗的五色光罩之內,再多加了一層防護。

六目天狼心中恨道:「這陰山三妖也實在太自私,五人一起行動,居然只顧著護住自己。」

不過,他也知道,這種事情,就算自己去爭論,也不會有什麼結果。因此只是一抬手,放出一團五色精光,幫自己跟風白虎加了一層防禦。並沒多話。

這些來自千山萬水的妖怪們,在互相聯絡之時,為了確定何人有資格參入這競爭天下萬妖之王的人選時,各自都有自己的主張。最後還是狐後提議,既然大家是為了探求這朝歌的秘密而來,那麼,誰人能進入朝歌內城,便算是獲得資格。經前些日子闖入的妖怪們得來的資料。這朝歌外城只有三重防禦,過了這真火靈焰,迷宮大陣,跟兩儀玄微界。內城中便會有一處極大的廣場。足夠這些妖族強者們比鬥。

風白虎全力催動天煌旗,身外的豪光跟似乎擁有無量重壓的真火相抗,進展的極為艱難,但是也逐漸的隱沒進入,地穴噴出的沖天火焰之中。

風白虎既然出動,自忖有資格的妖怪們,也都不甘示弱。紛紛亮出了自己法寶,妖法,向封印真火衝去。

龍月兒感應到五妖的妖氣,早就趕來此地。但是,她看到這熊熊真火,自忖雖然能勉力闖入,但是闖入之後,妖力只怕也消耗殆盡,進去也做不來什麼舉動了。

千歲銅人銅剛鬢,五行之中最是怕火。更不敢靠近封印朝歌的真火靈焰。兩人雖然焦慮,但是也不可奈何。互相對望一眼,都能看到對方眼裡的沒法子,三個字。

正在龍月兒打算暫且離開的時候,一聲渾厚威嚴的男子聲音傳來:「我的女兒,怎可以如此頹廢!這點封印真火,難道就能讓你歎氣不成?」

龍月兒猛地旋身,一個氣度威嚴的中年男子,身邊跟了四名手下,穩穩的站在當地。

這男子儀現身,圍觀的重妖都怯怯私語。

「那個不是水猿大聖麼?他最善發起洪水,性子又凶,怎會給人當跟班去了。那個不是夜陵君!他收了不少水族美女為後宮,據說為了太湖白家母女那等絕色,連臉子都不要了。竟然坐起搶親的勾當……」

來人正是東海龍王龍布雨,他身後的四人,便是東海四將,水猿大聖,夜陵君。乃是新進投靠。而另外兩人,雖然名氣不顯,但是功力也絕對不在這兩名位列天下十妖的凶人之下。都是龍布雨的左膀右臂。

看到父親出現,龍月兒心中驚喜簡直無法言述。若非此地的人太多,她早就投入父親的懷抱撒嬌。

龍布雨雙目開合,神光爆射。眾妖中見聞廣博的,都猜出了這個妖力強橫無匹的男子,究竟是誰人。被龍布雨的神目一掃,私語聲音都漸漸小了,這位東海龍王的威風,還在水猿大聖,跟夜陵君之上。

龍布雨懶得理會這些雜妖,招手喚過龍月兒問道:「這下面已經有誰下去了?」

龍月兒皺眉說道:「前後已經下去了有百餘人,有些是單人匹馬,有些是結成夥伴。不過能衝過三重防禦的,女兒看來,絕對不出二十人。這其中,還有狐後等人沒有出現。不過狐後跟白雲渡頗為淡泊,加上功力少遜,未必會來!」

龍月兒話還未說完,一聲嬌媚無比的女子聲音,便繞過了話頭。

「月兒侄女,怎麼就這麼瞧不起阿姨?我狐後雖然未必比得上你父親,可是又怎見得就一定退縮?」

龍月兒臉色騰的紅了,這背後說人,可並非什麼得意的事情。她雖然認為狐後還不及自己父親的勢力,風白虎等人跟陰山三妖勾結,也超過了狐後甚多。但是這等公然瞧不起的說法,被人聽到,總是不妥之極。

她一回頭,首先看到的是一個十二三歲,一身雪白長裙的女孩,臉上雖然怒意十足,卻依舊不掩麗色。就這短短的一瞥,龍月兒已經甚是心折。她也自負相貌人才,天下罕有,但是比起這個小女孩子,頓時覺得自己遜色了一籌。全場眾妖,也都被這突然出現的少女容光艷色給震懾。

半晌之後,頗有些色心骯髒的妖怪,不乾不淨的說些胡話。

「這小妞雖然年紀稚氣,但是看那肌膚,多麼嫩啊!難得的是,如今便看的出來,身高腿長,長大後必然……如此這般,必定很爽!」

這些污言穢語,正說的氣性,一聲暴怒震喝,如雷霆灌入全場。

「哪個混蛋說的這種話,給我站出來,乖乖的拔去舌頭,自斬小雞。我便繞你們狗命!」

隨著這聲怒喝,一團碧綠的陰火騰騰燃燒,掠過了剛才說話聲音最大的方向。幾名妖怪,各自奮起兵刃,或者施展妖法,想要擊散這團綠色陰火,但是轉眼間,第二團,第三團,數十團碧綠的陰火接踵而至,這發出陰火之人,還未出場,便已經出手!

龍布雨隨目掃去,他已經一看看穿,是有人正在施展遠距離的遁術,傳送了大批人過來。剛才說話的定然是狐後,但是最先出現的這名少女,他卻不知是誰。之後催動碧綠陰火的少年,更是陌生之極。東海龍王的心中,極為驚訝,想道:「難道幾年不來中原,這妖族中又出了什麼出類拔萃的人才麼?」

動手的妖怪中,頗有幾個功力深厚之輩,不畏陰火的灼燒。但是他們剛剛發力推開,這數十團碧綠的陰火就先後爆炸,殺傷力頓時倍增。

最先出現的,不問可知,乃是小狐狸顧九薇。而出言威嚇的,卻不是亢明玉,而是,剛剛得師父傳授了碧焰陰雷刀的馬嘉。顧九薇已經被許配給了他,馬嘉雖然當著眾人的面,也會跟顧九薇吵鬧爭執,但是別人這般污言穢語,卻不是他能容得。等他把碧焰陰雷聚合成巨大的刀芒,幾名出言不遜的妖怪,再也無法低檔,給馬嘉先後攔腰斬成了七八段。

馬嘉出手毫無顧及,正好一名妖怪,曾經跟龍布雨有過一面之雅。拚力抵抗下,給馬嘉砍掉了一條手臂,便拚命向龍布雨這邊跑來,大聲喊道:「龍王救命!」

龍布雨心念微微一動,任由這名妖怪躲入了自己背後,對著尾隨而來的碧焰刀芒,雙目爆出前所未有的精芒,根本連手也沒動,就震碎了馬嘉不成氣候的碧焰陰雷刀。

隨後現身的馬嘉,單手一攬顧九薇的纖纖細腰,得意非凡的喝道:「瞧你們這般野狗般狼狽的逃路姿勢,以後給道爺小心嘴巴。再要口裡不乾不淨,這便是榜樣!」

馬嘉腳踏地面,跟剛才遠遠的傳勁過來,迥然不同。他真氣一催,頓時十餘名正在努力抵抗的妖怪,被這忽然增大了十倍威力的碧焰陰雷刀活生生灼燒成飛灰。這般的凶威,頓時讓千萬妖族,都噤聲不敢多言。

龍布雨眉頭一皺,淡淡的說道:「少年人你的口氣也嫌太大,難道別人都說不得話麼?」

馬嘉正要開口。剛才躲入龍布雨背後的妖怪,便搶先說道:「狐後那騷婦人,也不知幾多面首。她這小女兒更是不乾不淨。你這麼小年紀,就迷戀美色,我勸你還是趁早醒悟罷!以免落得個精盡人亡的不提面下場!」

隨後出現了亢明玉,狐後,白雲渡,鐵木爾,呂布,等人,聽到這種混帳話。亢明玉眉頭一皺,淡淡的說道:「既然有膽這麼說話,就拿命來填罷!」

亢明玉單手一指,七十二團碧焰陰雷,匯聚成史無前例的強橫刀勢。他根本不看眼前是誰在阻擋。這一刀比剛才馬嘉更加輝煌霸道,目中無人。龍布雨只看一眼,就暗歎一聲倒霉。

亢明玉的功力雖然強,但是龍布雨也不懼。只不過,亢明玉這一刀已經頃盡全力,他無論是出手低檔,還是閃身躲避。都無法保住了身後,那名多嘴賤舌的妖怪性命。

亦是出於有心試探,龍布雨雙手一劃,胸前一層透明的水勁,迎著亢明玉的碧焰陰雷刀,在彈指之間,變化的無窮多次。

若是換做馬嘉,龍布雨水勁的變化,就可以輕鬆卸去刀勢,然後做出凌厲反擊。但是亢明玉的武功早就到了勁氣內斂,隨心所欲的境界。就在數尺方圓的狹小空間內,碧焰陰雷刀再度發生變化,由碧焰吞吐的刀氣,再度變成數十團碧焰陰雷,然後重新組合成為刀芒。

龍布雨專門為了卸勁而發出的水勁,在無法預料亢明玉刀勢變幻的情況下,盡數變成無用之功。最後兩人只能以硬碰硬,實打實的狠狠拼了一記。碧焰陰雷刀勁,跟龍布雨的柔韌水勁,相撞時崩散的勁氣,讓周圍被波及到的一切,都盡數毀滅。躲在龍布雨背後的那名妖怪,給兩股強大無匹的勁氣當場震成血醬。

龍月兒距離少遠,倒也能勉強自保。而龍布雨的四名部下,功力都在天下十妖這個等級,就算亢明玉親自出手,也要花上一番手腳,才能擊敗。這樣勁氣波及,倒也傷不了他們。

不過,這場交鋒,實際上,雖然不分勝負。亢明玉也沒有佔到任何便宜。但是,從場面上來看。亢明玉要殺之人,龍布雨沒本事保護得住,顯然,在氣勢上,亢明玉壓過了龍布雨一頭。

天下眾妖多的是耳目靈通之輩。立時便有人認出了亢明玉的來歷。

傳說中力抗百骨道人跟大日法王,還得到海外散仙東夷子收歸門下。凌霄宮一戰逼退魔帥。這都已經讓亢明玉名聲鵲起。但是,不久之前,亢明玉兵發大都,才是真正震懾天下的威風。

論起膽略氣勢,無論是人是妖,都對這個少年道士,存了三分的氣餒。

再加上,冰火天蜈出世,早就在鄂州的妖怪親眼見到那無匹妖氣。但是,亢明玉先是以無極天弓,落日神箭擊傷了這頭上古妖蟲,更在前些時候,不動聲色的將之輕輕彈壓。愈發的讓人覺得深不可測。

今日亢明玉出手一招,已經顯出了比傳聞更加囂張霸道,更讓全場或明或暗側身一旁的妖怪們,心生懼意,背後寒氣如潮。

亢明玉雖然能感覺到眼前的中年男子,氣息深淵如海,千變萬化,不可測度,但是,他可沒法一眼辨識出龍布雨的身份來。倒是龍月兒跟他見過面,有些熟悉。

亢明玉如非必要,倒也不想跟眼前這人動手,剛才出手一刀,龍布雨化解的行有餘力。而且,龍布雨身後的水猿大聖,跟夜陵君也讓亢明玉頗為忌憚。他認不出來者身份,但是,卻不代表他看不透這些人的修為深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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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六章陰火

亢明玉張手抖開四火神幡,以火克火,乃是五行道術中的偏鋒,要求的是強橫霸道,持強凌弱。封印朝歌的地火,來自大地之下,地肺中千萬年孕育出來的太火毒焰,乃是至陰至極的力量。普通修行者,又或者妖怪們,只要輕輕靠近,便會沾染火毒,而且即便耗費真元也極難去掉。

風白虎的天煌旗是隸芒、垢玄的兩名上古妖魔專門為了克制封印真火而修煉的一件異寶,以陰鬱煞氣護主,倒也能不懼太火毒焰的侵襲。

其餘先後下去的妖怪們,都有各自的獨門本領。至於有效與否就要走一遭看看了。

龍布雨看到亢明玉抖開四火神幡,當下心中一驚。亢明玉使用星宿神幡已經不止一次,但是,諸如龍月兒等人,根本不知亢明玉使用的法寶是什麼來歷。

「天弓落紅日,神珍定海濤,神幡引星辰,妖壺日月吞。」

「這少年道士難道手中的便是星宿神幡?」

龍布雨沉吟不已,倒是狐後笑吟吟的一直在看著雙方的微妙變化。她心中暗歎亢明玉實在不會轉圜,做人也太強勢。

「龍布雨在東海勢力龐大,但是卻未必會有意一統妖族。亢明玉若是能跟龍布雨聯手,風白虎是再也翻不起什麼天來!可惜……」

狐後因為立場不同,不好此時插嘴。她跟亢明玉才剛見面,這聯盟的關係還遠未牢固。

「這少年好生目中無人!」

在龍布雨背後的夜陵君輕聲說道。

若是換了別的莽撞部下,見到主人被人逼在下風,自然要表現忠心一番。但是今日這四名妖怪,卻無一人有這等表示。水猿大聖一身雪白的柔柔長毛,身高過了九尺。跟別的妖怪不同,他並未變化成人類模樣,依舊是一副猿猴般的嘴臉。聽得夜陵君的牢騷,他大嘴一咧,笑嘻嘻的說道:「這少年自然有這份資格囂張。要是我有四桿水系的星宿神幡在手,只怕早就掀起天翻地覆的水勢來,淹了沿海五省八十一郡,四處尋人廝殺了。」

夜陵君李鄉聽了水猿大聖的話,臉色極不好看。這頭凶猿,桀驁不遜,而且凶名卓著,平生殺人害名直如飲水吃飯一樣輕鬆自在。亢明玉的行徑非但沒有給他什麼負面影響,反而引起水猿大聖的讚許共鳴,若不是雙方陣營不用,只怕這頭猴子便要搶上去跟亢明玉結識一番,然後商議哪裡去殺人放火,發洪水爽快。

星辰真火越燃越旺,即便是在青天白日,亢明玉也能無視晝夜差別,強行感應九天星辰之力。眨眼間,四頭星宿元神,尾火虎,翼火蛇。觜火猴,室火豬先後由真火凝聚成型,仰天嘶嘯,大發神威。在亢明玉一行人的周圍,形成了一層火網。亢明玉捏決催動,顧九薇,馬嘉,亢明玉,狐後,白雲渡,鐵木爾,呂布等七人,連頭帶尾化作一道火龍衝下了地穴。

亢明玉這一動手,周圍的妖怪們,都騷動起來。風白虎依靠天煌旗闖進去時,並未衝動火勢。但是,亢明玉以火克火,四火神幡大肆吸收太火毒焰的能量,來壯大自身。頓時讓火勢消滅。本來自忖力量不足,或者謹慎行事,不想冒險的妖怪們,見到火勢大衰,此等好機會,簡直世上難尋。便各自運氣妖氣魚貫而入。

在一旁的龍布雨也淡淡一笑,說道:「我們也省點力氣,就此下去罷!」

「銅先生你跟小女守護在外,我跟夜陵,大聖,蒼,藍兩位先生先下去。這朝歌古都我也想好好見識一番啊!」

龍月兒雖然神色有些矛盾,但是還是立刻答應了。她的修為比這五人差距太大,強行要下去,只會拖累大家。

龍布雨大袖一揮,一團墨雲噴薄而出,籠罩了一行五人。這是東海八寶之一的墨龍袋。防身堪有妙用,敗敵也神妙非常。

龍布雨的墨龍袋捲起一團烏雲,讓一些靠近他們的妖怪頓感清爽異常,剛才的火焰氣息被墨龍袋的水氣一掃而空。有些心思靈巧的妖怪,立刻跟在了龍布雨等人的身後。水猿大聖臉色笑嘻嘻的,但是手上五指萁張一股清澈水流組成一根流動翻浪的大棍。「這些討厭的傢伙,沒甚本事就少做貪心。給我滾蛋罷!」

水猿大聖手上水棍橫掃,這根由水流組成的大棍,有如活轉了過來,凝聚從水浪棍身倏忽伸長,變化無方直擊橫挑,頓時把幾個靠的太緊的妖怪給轟飛了出去。

亢明玉這次下地穴,早就胸有成竹。他翻閱了尉僚的筆記,對當初朝歌封印的前後記載。雖然這些飛昇的古神祇不欲這些上古妖魔再出人世,但是畢竟當年這些妖魔的力量都是極強,少數幾個,甚至具有無上神通,不輸給任何上古神明。這上古封印在內部破壞那是極難,但是在外部卻並非毫無辦法可想。問題便是,亢明玉根本不想釋放出這些妖怪來。

這些妖怪雖然並非都是窮凶極惡,但是力量過於強大,只要有一兩個心思凶橫,這天下就要倒翻過來。

強行衝破封印真火,亢明玉不住的吞納太火毒焰,即便是以他的強橫功力,也逐漸的感覺到吃不消了。眼看到了朝歌的宮門,亢明玉更是全身化作了一團熾熱如同太陽般的光芒,無數的焰流圍繞在他的周圍。狠狠撞向了封印的屏蔽。白雲渡根狐後,心中大驚,正要阻止亢明玉的莽撞舉動,這地穴之下危機重重,那能胡來?

但是讓他們預料不到的是,亢明玉一撞之下,頓時轟開一片天地,眾人眼前景色轉換,翱翔在碧波翻湧的大海之上。

白雲渡大大驚訝,脫口說道:「亢明玉你是不是太大力氣,把我們撞到東海上來了?」

亢明玉冷哼一聲,說道:「這是迷宮大陣,輔助以兩儀玄微界。能作方寸之地,化成大千世界。我等想要衝破這重境界,還要多花費一些手腳。大家各自飛行罷,我要出手破陣了!」

亢明玉身外的烈火漸漸黯淡,當他收回了四火神幡,一行七人,各自展露神通,踏足海面。

呂布有混天帳護身,輕功又是登峰造極。輕輕踏足海面,逐波蹈海,有如平地漫步。

白雲渡長笑一聲,一道劍光護身,竟然御劍翔空。狐後微微一笑,順手掏出一枚青葉,拋在海面,化作輕舟。招呼顧九薇一同乘上。顧九薇本待招呼馬嘉,但是不知怎麼,羞紅了臉,看了幾眼卻沒開口。倒是鐵木爾毫不客氣的一翻身,落在上面。他的功夫還沒到了橫渡汪洋的地步。怎敢賣弄冒險。

馬嘉被師父放開遁光,立刻雙手翻飛組成青龍劍印,一股乙木靈氣衝霄而起,組成巨大無比的青龍,傲嘯飛翔。馬嘉端坐龍首,顯得游刃有餘。讓白雲渡跟狐後大大驚喜,深覺把籌碼壓在馬嘉身上,大有勝望。

亢明玉放開眾人,也沒見任何舉動,不假絲毫憑借,就那麼漂浮在天空。

這種能納天地為一芥的法術,亢明玉也不是沒有見過。當初星宿神幡都能自成一界,只不過地域狹小罷了。比起這迷宮大陣,跟兩儀玄微界幻化的萬頃波濤,自然不可同日而語。

亢明玉遇到的情況,同樣發生在先後進來的其他妖怪身上。馬嘉看著或遠或近爆發出的團團妖氣,心裡頗為好玩。有些妖怪不善水性,頓時掉落海裡,仗著修為苦苦掙扎。有些便高聲喝喊同伴救援,倒也熱鬧非凡。

先進來的風白虎一行,看到狐後等人出現,頓時升起敵意。不過在這種地方,當以闖出生天為第一要務,也無暇動手。

風白虎的面前,天煌旗虛虛懸空,綻放的璀璨光芒,照耀的周圍有如火炬。這裡的天空雖然沒有日月星辰,但是卻明亮一如白晝。風白虎的天煌旗,竟然在這樣的環境下,依然衝去萬丈豪光。

六目天狼微微斜眼,看到了狐後身邊的亢明玉師徒,他心裡一驚。心道:「這少年人,難道就是傳說中的新晉大元國師亢明玉不成?狐後怎會跟這煞星攪到了一起。現在只怕事情有些棘手。」

隨著一聲震盪,龍布雨帶著水猿大聖,跟夜陵君,以及蒼、藍二老也衝破了上層的太火毒焰,闖入了這裡。水猿大聖看到這裡滔天碧波,天水一線,無際無涯,頓時心花怒放。大喝一聲,攪起無窮波浪。本來平靜的海面,湧起重重惡浪。

「龍王爺,這裡可是我們最易發揮力量的環境。不如現在就把這些討厭的傢伙們,葬身此地算了?」

龍布雨聽到這個提議,眉頭一皺,說道:「這件事情不必再提!我們若不能闖出這方寸天地,就算再沒有什麼敵人,也是無用!」

水猿大聖嘿嘿一笑,說道:「就算不能出去,這裡也好的緊啊!到處是水,生活不比東海差到哪裡!」

龍布雨聽得啼笑皆非,也不好反駁水猿大聖的胡話。他淡淡的看著風白虎跟亢明玉各自想法破陣,自己卻先沒有舉動。他想看看,這兩人有些什麼本事。順帶也瞧瞧這兩儀玄微界有什麼奧妙。

風白虎全力催運天煌旗,所謂盛不可久,剛不可守。威力到了極限的天煌旗,光芒不增反減。所有的光輝在瞬間便收縮成一團,而且,並未停留,立刻就縮成一團濃黑無比的氣團。把風白虎五人吞納。轉瞬不知去向。

龍布雨一看之下,心裡亦是一驚。

「風白虎竟然如此了得,比起傳聞,似乎功力更勝一籌啊!竟然可以用這個法子,穿過迷宮大陣,兩儀玄微界!」

那邊亢明玉的法術亦已經完成,他的面前空氣,有如鏡面一般,照射出無數功閣樓台,走馬燈似的來回轉換。亢明玉似乎終於找定了地方,大喝一聲,鏡面再不轉動。一縱身搶先躍入鏡中世界。

這次連水猿大聖都暗暗稱奇:「這小道士,看來也不起眼,居然能使出這等法術來。這不是傳聞的戶庭千里遁法麼?」

龍布雨哈哈大笑,說道:「既然如此我們也不能讓人小看,就讓我來再開一條通道罷!水簾漫卷,一線通天,疾!」

海面的水流,頓時被龍布雨抽起,化作一道水龍卷。只不過這道水龍卷,並非通天駐地,而是,水平衝開。在水龍卷之內,一條同道,隱隱現形。龍布雨大喝一聲:「走!」

他們一行五人,跟在亢明玉等人之後,消失在這茫茫大海之上。剩下的妖怪們,沒有這等法力,可以強行打開一條同道,只得齊聲高呼,哭爹喊娘。

闖出外層三道封印,白雲渡憂慮的看著亢明玉說道:「剛才道友吸收了太多的太火毒焰,又強行闖出兩儀玄微界。只怕道力消耗不少,等下,我們還是先休憩一下,再有所動作不遲?」

馬嘉嘻嘻一笑,說道:「老猴兒你不必擔心,我師父法力通天。地脈陰火,對他來說乃是大補的神品。要不他怎會強行吞噬?現在他狀態正好,巴不得有人來找些麻煩哩!」

亢明玉默不做聲,其實,他確實能煉化太火毒焰為本身真火。但是這需要些時間,短時間內,他只能壓制太火毒焰在體內。不過這兵部影響他動手。

踏足朝歌內城,亢明玉遠遠望去,亭台樓閣不計其數,其中每座建築,都鎮壓了一隻,或者數只上古妖怪。越是富麗堂皇,高達宏偉的建築,鎮壓的妖怪便越強。風白虎已經直奔鎮壓了隸芒,垢玄的太鄴樓。隨後下來的龍布雨並無動作。其實,有能力穿越三層封印的,也只有他們三股力量,其餘的妖怪們不是被太火毒焰煉化,就是被困在兩儀玄微界中不得出頭。

龍布雨隨後出現,似乎早忘了剛才的不快,微微對亢明玉一笑,亦是揚長而去。

「現在只怕大家都對朝歌的興趣,大過了打打殺殺。待會,等遊興盡了,在比劃比劃不遲。現在龍某也告辭了。」

顧九薇輕叱一聲,她實在不明白,為什麼這些人,到了內城,反而忘記了原來的目的。狐後跟白雲渡煞費苦心謀劃的事情,豈不是白費了?

亢明玉微微一皺眉,就想通了這點,既然大家都沒有把握,那麼看誰能找到幫手,就會在接下來的比鬥中佔得便宜。目前來說,三方各有優勢,力量不相上下。亢明玉一方人數略多,但是鐵木爾,馬嘉,顧九薇都還未算成熟戰力。反倒顯得較為勢弱。

不過,亢明玉絲毫在不把這些放在心上。只是淡淡說道:「大家且莫走散。這裡危險的很。也要防備被人偷襲!」

狐後深以為然,對白雲渡說道:「老白!如今我們是去喚醒些前輩來助陣,還是看著他們兩幫人馬去鬥?這朝歌之中妖氣瀰漫,我怕我們能釋放的出來,卻沒辦法勾通!這些妖族前輩,被封印了這麼久,難保肚子不會餓了!」

白雲渡尷尬一笑,說道:「此事還要亢道友主持,我們不必多言。」

呂布一直不曾做聲,他掌控了鄂州大權,整個湖廣行省,都已經牢牢掌握。哪有閒心去放什麼古代妖怪出來。不過,就算他不想,在鄂州地面出了這麼大的事情,也會影響到他的統轄,因此,呂布不得不跟著眾人來此,但是他心裡卻是最不願意去觸碰朝歌封印的人。

亢明玉默默體察,整個朝歌大小上下,有上萬間房舍。傳聞紂王窮極奢豪,修建摘星樓,鹿台,萬蠱盆,酒池肉林,等等傳聞建築,古往今來帝王中號稱殘暴第一。

這裡封印的妖怪,也是當初支持紂王,永世統一人間,壓迫人族。

亢明玉辨別氣息,心裡是越來越驚。這裡封印的妖怪,有三成以上,比他的功力還要強橫。其中有數十股妖氣,亢明玉根本無從分辨其妖力的極限。比之尉僚還要厲害百倍。更有最強的十數股,有如高山大淵,悠遠無盡,妖氣直如無窮無盡。

亢明玉暗道一聲:「這些傢伙,在這裡餓了幾千年還不死去,居然還這般強橫。也真是了不起!」





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七章妖印

亢明玉遲遲不曾動手,白雲渡跟狐後都是極有耐心之人,也不催促。倒是鐵木爾有些不耐,他跟馬嘉使了個眼色,兩人心有一同,都想去開開眼界。因此,馬嘉眨眨眼睛,對顧九薇說道:「小狐狸!我有話想要跟你說,你過來一下!」

顧九薇聽了,雖然有些不解,但是還是乖巧的走向馬嘉。馬嘉一手抓過顧九薇的小手,便說道:「我們去那邊說話,這裡人多。」

鐵木爾看到馬嘉有此機智,眼珠一轉,也說道:「師父!我去那邊方便一下。一會便回來!」

狐後跟白雲渡正要攔阻三人,亢明玉卻點頭道:「你們小心點!不可遠去!」

等三人走開,亢明玉對一臉不解的狐後跟白雲渡說道:「能來此地,都算一種緣法!這些孩子是有甚奇遇,還是遭到災殃,都看他們的造化了。就算我們跟在身邊,也不一定就會對他們更好!」

狐後畢竟母女關心,依舊甚是擔憂。匆匆對亢明玉說道:「若是薇兒有了什麼不測,我卻承擔不起。我還是要跟在他們後面去看看!」

亢明玉似笑非笑的說道:「狐後儘管前去,我亦是會注意這邊的氣息變化,方便及時應援!」

白雲渡雖然奇怪亢明玉的態度,但是他深知,單憑狐後一人,是對付不了風白虎,跟龍布雨那些猛人的。因此,腳步一錯,跟上了狐後的身形,他倒是不擔心亢明玉有甚危險。

「亢明玉道友好自為之,我去去就來!」

轉眼見,身邊就剩下了呂布一人,亢明玉嘿嘿一笑,說道:「既然大家都走了,我們便從眼前開始,做些別人意料不到的事情罷!」

呂布微微晗首,一言不發。

亢明玉抬步走向最近的一處樓台,掌心碧焰陰雷一閃,聚成刀芒劈下。此處封印的妖怪,寂靜無聲,妖氣微弱,亢明玉便先挑揀了這裡下手。

亢明玉這一刀講究之極,為了應付封印的變化,他預留了三分的餘力,更在碧焰陰雷之中蘊藏了星辰真火,封印樓台的上古神力,感應到了外來的危機,頓時升起層層金霞,抗拒亢明玉的這一刀。

在短短的彈指瞬間,亢明玉雙手揮動,刀氣縱橫,連拼數十招,終於引動了這座樓台封印的最強之處,亦是同時找到了其弱點所在,接連六枚碧焰陰雷脫出刀芒,炸裂在封印最弱的地方,一舉震開了這裡的封印。

被困在其中的妖怪,驟然發現生機,興奮莫名,怪嘯一聲衝出樓台,身外的雷電妖氣把整座困住他數千年之久的樓台,炸成粉碎。但是還沒等他舒展筋骨,一道數十重繁複咒文組成的咒印已經當頭罩下。

「天地元靈,妖魂封印,疾!」

亢明玉鑽研魂印術有成,已經可以憑空封印任何魂魄。

這頭妖怪數千年前,亦是妖族的悍將。凶威甚熾。但是被困數千年之後,妖力虛弱,已經降到了平生最低點,面對亢明玉這等神妙莫測的法術,竟然毫無招架之力。被亢明玉輕輕易易的封成魂印。

亢明玉手中一枚青青竹片,在魂印被封入其中的時候,形成了一個古怪咒文,有如雷電紋路。亢明玉看了一眼,對自己的作品甚是滿意,親手收入了囊中。淡淡的對背後的呂布說道:「我鑽研百骨道人的魂印書許久,終於發現,這天地間凡是有魂魄的強大生靈,盡數可被封印成魂印。若是凡人掌握了這枚魂印,便可立時擁有剛才那名妖怪的力量。比起百骨道人苦心祭煉戰魂,這裡妖族前輩甚多。又都盡在虛弱之時,正是我製作魂印的最佳材料。我預計五百年後這魂印術可以在神州大地,綻放異彩。那時,妖族泯滅,道術衰微。正好以這魂印提升力量。」

呂布聽得不甚明白,但是亢明玉的做法,卻讓他不寒而慄。要是給亢明玉把這裡的妖怪,盡數煉成魂印……也不用盡數,只要給他煉成百八十個,自己以後就再也沒有出頭之日。只要他有什麼不軌心思,亢明玉隨便找十個八個的普通人,封入魂印,便可立成高手。想到大批前仆後繼殺人如麻,又冷血無情的行屍走肉。呂布就心裡瓦涼瓦涼的!

「這以後,我還有的混了麼?」

看到亢明玉的背影,呂布暗自提升鬼神限神功,但是,亢明玉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就叫呂布徹底放棄反抗。

「在你身上的混天帳,亦是絕頂封印法器。只可惜,當初我以為你就很強了,沒想到,這朝歌下面妖族強者,一個更勝一個。這混天帳實在有些用的浪費了!」

呂布這才曉得,當初亢明玉就沒在他身上作下好事,頓時滅了心頭火焰。老老實實的跟在亢明玉背後,毀屋催室,一路破壞過去。凡是比較妖氣強橫的地方,亢明玉都掠過不管,但是凡是妖氣微弱之所,他一個也步放過。

短短三五個時辰過去,亢明玉手中已經多了七八個魂印。而且,這些妖怪們,多半身有法寶配兵,也都給亢明玉一一收入囊中,此次,收穫之豐富,實在是叫人興奮。

風白虎那邊,卻未曾放出隸芒和垢玄出來。原因無他,只因為這兩名妖怪甚是強大,封印也就特別牢固。風白虎或者有本事破壞,但是,至少也要付出損失七成妖力的代價。在這種時刻,風白虎哪敢如此莽撞。隸芒跟垢玄又是吞吞吐吐,隱瞞了許多事情不說,雙方的談判已經陷入僵局。

比起已經勾結了被困妖怪的風白虎,又或者胸有成竹的的亢明玉。龍布雨還真是沒什麼準備。

龍布雨一路上默查朝歌內城的妖氣變化,已經確定了內城的架構。

上古之時,宮室建築,隨心所欲,並無後世的中軸十字分部。亦沒有皇城,宮城的區別。更沒有東市,西市之概念。因此朝歌古城,建築錯落。雖然也能分出,何處是重臣大吏所居,哪裡是帝王貴胄的宮殿。但是,卻並不十分清晰。

龍布雨走過大半宮室,已經曉得,最強的封印在哪裡地方。這十餘處的封印,盡數是強橫的無可彈壓的妖怪。即便東海龍王何等自負,也自忖不是這些前輩的對手。

亢明玉接連破壞數處宮室,龍布雨亦能感應到那邊的強烈氣息。但是他卻無法知道亢明玉在做什麼。龍布雨心下盤算了許久,突然朗笑道:「既然來了這裡,前瞻後顧的作甚,不如轟轟烈烈的大鬧一場,也爽快的很!大聖,夜陵!你們各自去做想做的事情罷!蒼、藍二老,你們也不必管我,自行其是去吧!」

龍布雨部下四人,水猿大聖是早就憋的壞了,聽到龍布雨的命令,大喜過望,立刻拔腿就走。夜陵君微微拱手,想要說上一句,但是最終也沒有開口。

蒼、藍二人,各自一揖,卻堅持沒有動身。

龍布雨也不催促,只是笑吟吟的在掌心展開水幕,翻手一掌劈向了地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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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八章梅山

東海妖族比起在大地上繁衍生息的妖怪,有了一項得天獨厚的優勢。那就是,不必看人間帝王臉色。

儘管大多數的妖怪,不鳥人間帝王。但是生活在山水之間,終歸要跟人類交織,有意無意間,亦是不的不收斂行徑。甚至,遭遇人間道法高人,還動輒有性命之憂。

即便妖怪們自己,也會因為爭奪地盤,又或者仇恨而鬥爭。

東海妖族,逍遙大海。不但無需煩惱這些事情。更因為較為平和,各族妖怪都有些交往,甚是團結。更因為族中有不少修為數千年的極大妖怪,積累了不少人世間已經遺失的書簡,知識。其中關於妖都朝歌的記載,龍布雨就見到不少。就連當年上古神靈,妖獸,遺棄人世間,破碎虛空而去的緣由,也清清楚楚。

這些倒還罷了,龍布雨還曾見到一張朝歌原圖,據說乃是當年逃脫了被封印的妖族前輩,偷偷繪製下來,以備日後救出同伴之用。只可惜這名妖怪,後來修為提升,竟然不耐人間污穢,轉了念頭,也破空飛昇而去。僅僅留下一些筆記,給某位出來遊歷的東海妖族得到。收為珍藏。

而其中更記載了,這裡封印的妖怪中,最強的七人,都是來自梅山。他們在梅山修煉,後來投入妖王子受德,也就是紂王麾下。東征西討,建立無數功勳,最後卻給屈辱的封印在朝歌古都。

龍布雨當然沒有能力釋放出,這最頂級的大妖怪,但是,龍布雨卻想用東海妖族的記載,來勾通這梅山七聖。借來能決定勝負的力量。

龍布雨細心尋找梅山七聖的封印所在,水猿大聖卻在離開很遠之後,嘴角裂開了詭異的笑容。

「龍布雨這人,什麼都好,就是不愛動腦!他匆匆從東海來此,也沒想過,會栽個跟頭麼?本大聖可不想奉陪,一會我找個地方,好好的睡上一覺,等醒過來,再看三方都的如何!」

水猿大聖雖然桀驁,但是卻並無什麼野心。跟風白虎,或者龍布雨之流,想要一統妖族不同。他僅僅想逍遙快活,任意的在這時間晃蕩。無論是誰,能掌握天下,對水猿大聖來說,都不是好事。

「只有天下混亂成一鍋粥的模樣,我才能自在起來。若是,人人都想指揮別人,那我又怎麼輕鬆愉快的起來!」

水猿大聖在發現了一處高台,甚是雄偉。便拾階而上,他遊目四顧,甚是感慨。

「這裡看似高大,但是畢竟好久沒人翻修,破敗的緊。遠不如東海的海底宮殿富麗堂皇。只可惜這裡沒有美酒菜餚,不然小小的喝上一壺,也是不錯的享受!」

摸摸身上,水猿大聖頗為遺憾。他酷愛自由,隨身從不帶酒壺,酒葫蘆之類的累贅。但是今日卻讓他覺得,自己實在太沒有計算了。

走上高台,水猿大聖發現整個朝歌內城,盡在他眼底。

這凶狠猴子,並不知,此乃紂王的摘星台。當年修築此台,據說可以上撫九天星辰,跟乘雲來往的真人共宴。其高度,可想而知。

水猿大聖,依偎欄杆,四下望去,亢明玉那邊的戰鬥,頓時惹起了他的注意。

亢明玉剛好封印了一處妖魂,正在默默煉氣,恢復體內真元。雖然亢明玉已經步入先天,可以運使天地元氣為用。但是,破壞封印,加上收服妖魂,實在消耗真氣太大。若不及時休息一番,他也使支撐不了多久的。

馬嘉正在拉著顧九薇四處閒逛,這小子已經忘了剛才找借口私自行動為了什麼。摸著顧九薇溫暖柔潤的小手,滿腦子想的都是:「我若是趁此機會,摟摟小狐狸的腰,不知妥當不妥當?或者冒險去親上一口?」

馬嘉明知顧九薇已經被許配給了他,無論他做什麼流氓舉動,都算合理合法。但是偏偏就是無法下定決心。

「媽的!;老子平時何等膽大,連當朝皇帝都給老子砍了。現在卻在怕些什麼?」

儘管給自己打了無數遍的氣,馬嘉還是不敢妄動。

儘管,他並不知,背後有狐後跟白雲渡在暗中監視他們。

水猿大聖看著熱鬧,卻也發現了朝歌內,並非僅有他們這些闖入者。當他登上高台,才隱隱約約的發現,朝歌內城四處飄蕩,游離著若有若無的陰森氣息。當年鬼神大戰,死傷無數。其中大多數的死者魂魄,都被困在了朝歌之內。歷經千年的歲月,大多數的陰魂都已經分崩離析,化作了最純粹的陰氣。但是,這些數千年不散的陰鬱氣息,竟然重新催生出了奇異妖靈。

水猿大聖眼睛尖利,竟然看到,在馬嘉和顧九薇的背後,隱隱約約跟著隨時聚散的虛虛人形。

「這些介於妖怪跟鬼魂之間的怪物,只怕不是好惹的玩意。我看這兩個年輕的小傢伙要有麻煩哩!他們後面跟著的兩個傢伙,似乎已經被幻象迷住,暫時派不上用場了!」

這些妖靈,竟然幻化成馬嘉跟顧九薇的模樣,把狐後跟白雲渡引走。

而白雲渡跟狐後似乎無法分辨這些妖靈的幻術,被引的距離馬嘉跟顧九薇越來越遠。

水猿大聖摸摸下巴,心裡奇怪道:「若是這些妖靈真的有這般了得,能迷惑跟本大聖同列天下十妖的白老猴子,跟狐後那熟女。我又怎會一眼看破?」

想到此處,水猿大聖大叫一聲:「不好!我也糟了!」

省悟到,自己也被妖靈迷惑,水猿大聖並未驚惶,單手一抓,那條水浪翻湧的白水大棍再度現身。

他橫棍一掃,翻湧的水浪,波瀾壯闊,頓時把自己淹沒在一團巨大的水流之中。

瞬息之間,在水猿大聖給自己築起的水牆之外,就出現了無數的憤怒臉孔。這些臉孔有的似人,有的卻像足了某些野獸。更有一些臉生多目,項生犄角。巨口獠牙,凶象無邊的凶狠形象,亦是不時出現。

惹得水猿大聖妄自號稱膽大,卻也嚇唬的心驚肉跳。有些懼怕。

「這些妖靈,形象在虛實之間,我就算功力再高,也除去不得。還是盡早擺脫才好!」

水猿大聖打定了注意,運勁震開了附身的妖靈,邁開大步狂奔。不過就在這短短瞬間,周圍的景色已經盡數改變。一頭比他更加凶悍的猿猴,出現在水猿大聖的面前。

這頭白猿,身高十丈,雙目緊閉,有著白雲渡從未有過的凶悍氣息。全身更披掛著青色鎧甲,手上的一根巨棍,竟然比人的腰部還要粗壯。雖然,這是妖靈聚斂而來,但是,那股天上地下,惟我獨尊的睥睨氣概,卻是強烈的有如實質,讓水猿大聖不敢動彈半步。

「這鬼東西是哪裡來得?剛才那些妖靈,竟然能幻化出如此厲害的形象麼?」

水猿大聖還未思考明白,眼前的這頭巨猿,已經怒吼一聲,睜開了雙眼。

一股凌厲的勁風,在水猿大聖還未反應過來時,便已經光臨他的腦門。這巨猿揮動手上巨棍的速度,竟然快捷如電!

「吼!」

水猿大聖仰天怒吼,手上水棍泛起滔天水浪,不閃不避,悍然反擊。

兩股妖氣都是強橫無匹,凶悍霸道。水猿大聖一招硬拚,被一股強悍無匹的妖力反挫,手上的水棍,頓時短了一半,只剩小小的一節。不過這頭猴子,生性凶狠,立刻大吼一聲,手上水棍再度延長,抖起撲天的棍勢,向著那頭妖靈匯聚的巨猿猛衝過去。

摘星台上,突起戰事,在朝歌內的眾人,都有所感應。

狐後跟白雲渡,確實也被妖靈迷惑,但是,白雲渡甚是精明,立刻就看出了不對勁的地方。當他們正想掉頭去找馬嘉跟顧九薇,卻也被突然現形的大蛇所困,一時半會鬥的不分上下。

亢明玉再度收服一名虛弱不堪的妖怪,被砸爛的建築,再也不能阻擋他的眼神。摘星台上的戰鬥,他看的清楚,心裡同樣凜然。這些妖靈,乃是千萬魂魄,歷經數千年陰鬱之氣逐漸凝聚出來。並無智慧,也無所謂數量,既可以化身千萬,也可以凝成一體。

別人還未察覺的仔細,亢明玉可是早就曉得了這些妖靈的存在。他所修術法,小半已經入了鬼道。鎮壓妖靈正是有所專長。他開始沒有動手,便是因為,這些妖靈正好可以拖住,風白虎,龍布雨兩隊人馬。

水猿大聖在天下十妖中,凶名第一。性情極為暴戾。而且論起操縱水流的本領,猶在龍布雨之上。一條水棍縱橫奔流,氣象萬千。只可惜他面對的妖靈實在詭異,忽散忽聚,力量忽而剛猛無匹,忽而詭異莫測。所幻化的巨猿,神威凜冽,棍法高深,任憑水猿大聖出盡手段,也只有被壓在下風,連續被轟飛,砸在某些建築之上,怒的水猿大聖,高聲恨恨怒喝。

亢明玉心中忽然一動,招呼呂布向摘星台撲了過去。

亢明玉的動作最快,風白虎等人自顧不暇,哪裡有閒心去管別人的事情。龍布雨施行某種秘術正到了關鍵時刻,因此,最後上了摘星台的,只有亢明玉,夜陵君,跟不知哪裡冒出來的鐵木爾。

馬嘉跟顧九薇尚不知危機,正在開心的閒逛這上古都城,看的津津有味。

水猿大聖雖然暴躁,但是卻也心思靈巧。他知道,這妖靈聚散無定,自己苦鬥下去,妖力耗盡的一刻,便是命歸黃泉的一刻。因此,心思電轉,拿出了他作為保命的絕招。

水猿大聖原形乃是十分罕見的妖獸。雖然貌似猿猴,但是卻深居水底。往往千年不履塵世。沒一現世,便會伴隨洪水滔天。這頭水猿也是天生靈性,自幼便懂得修行,長大後更走訪千山萬水,偷學了一身的本事。後來,因為他屢次發動洪水,給道門聯手驅逐,不得已投入了東海妖族。但是,卻也不是十分敬服龍布雨的威嚴。

巨猿揮動粗愈人身的巨棒,狠狠擊下。水猿大聖卻突然收了自己的水棍,傲然挺立,全身都被一層波浪輕翻的水流籠罩,幾乎在一瞬間,突然綻放強勁電芒。

「庚金神電!」

亢明玉剛踏上摘星樓,見到水猿大聖使出方赤夜的看家本領,頓時一驚。

庚金神電威猛犀利,亢明玉也曾羨慕過一陣子,但是他終究不好去跟方赤夜套問秘訣。水猿大聖使出這門神功來,借助金水相生,雷激水勁,比起方赤夜使出來,別有一番威力。

水猿大聖捨棄了兵刃不用,單拳狠狠轟下,跟妖靈聚成的巨猿掄下的巨棒撼在一起。

亢明玉心中暗道一聲:「好機會!」

妖靈凝聚的巨猿,經受不住水猿大聖的反撲之力,給強猛無匹的庚金神電給震成灰煙。就在這頭曠世凶猿要再度成型之際,亢明玉抖手揮出,一道黑氣籠罩了全場,妖靈化成的灰煙,給這道黑氣盡數收走。

「正好吸納這妖靈,給參水猿神幡聚成元神!」

亢明玉道法再厲害,也不可能修煉成跟本身屬性相反的法寶,他修成四火元神之後,就再也沒打過其餘的星宿神幡的主意。除非他有朝一日,徹底領悟了五行極變,天地元訣,不然,這種逆反天道的修煉,只會讓他真氣不受控制,直至把肉身炸成粉碎為止。好不容易,把體內冤魂驅除,又逐步把各大戰魂,封印在其餘法器上。粹煉精純了體內真氣,亢明玉可再也不想回去,體內數十萬陰兵,十餘名強橫無匹的戰魂,雖然功力強橫,但是卻熱鬧的噴血的場面了。

數千年聚斂的陰魂祟氣,源源不斷的湧入參水猿神幡。神幡上的巨猿形象,比起剛才來更是大了幾倍。隨著妖靈陰氣的湧入,無數還未徹底魂飛魄散的妖魂,嘶吼咆哮,似乎想要掙扎開來。參水猿的元神亦是全身佈滿了各種妖物的形象,有似乎鹿馬,有狼虎獅豹,凶厲古獸。

水猿大聖剛才硬拚之下,多少受了點內傷。當他看到亢明玉出手的時候,心思電轉,並未出手阻擋,也不曾感激亢明玉的幫忙。而是,一翻身下了摘星樓。

不過當這頭凶猿剛剛準備腳踏地面的時候,一股妖異的力量,把他吸引到了摘星樓的內部。

水猿大聖正要掙扎,一道幽幽徐徐的聲音,在他腦海中響起。

「我還以為終生都在看不到甚麼了!沒想到居然還有後輩們闖入了這朝歌。小猴子!你打算來做甚麼?」

水猿大聖聽了這聲音,不由得勃然大怒。

被人稱作小猴子,對他來說,實在侮辱的緊。

當水猿大聖努力想要找出說話的人時,眼前景色變幻,竟然轉到了一處極為美麗的山景。

這裡四處都是鮮花,果樹,山間野獸溫馴自在,溪水潺潺,落花處處,只不過,在山峰之上,端坐著一個貌似剛才巨猿形象,但是體魄卻大了一萬倍不止的巨神般的猴子。

「小猴子!你可是不服麼?我便是梅山七聖之首,元公明便是。比起來,你還算我重孫玄孫的晚輩哩!」

水猿大聖驚駭之下,竟然忘了害怕,他縱身躍起半空,駕著水雲衝上了那頭巨大無比的猿猴臉前,這些可乖乖不得了。這頭自成元公明的猴子,就連臉上的毫毛也比水猿大聖粗上一圈。

「你究竟是什麼妖怪?雖然我跟隨龍布雨來此,是為了解開這裡的封印,但是,我才不想,放出比我更強的妖怪來。」

元公明哈哈大笑,聲音有如雷霆。

「防我出來?小猴子你實在太好笑!當初給我梅山七兄弟下了封印那些傢伙,任誰都比你這頭小猴子,強上一萬倍有餘。就算剛才那個收服這裡陰魂聚斂出來的妖靈的那個小道士。也不夠這些人一根手指頭的能耐。不過,那個小道士聰明的很,根本不去碰我們這些他解不開封印,又或者他能勉強解開封印,卻收服不了鎮壓其中的妖怪的地方。比起非要跟隸芒、垢玄勾搭的那頭白毛老虎,他的做法可正確多了!」

水猿大聖搔搔腦袋,突然問道:「既然我們不能把你放出來,那麼我怎會見到你的?難道我也被鎮壓在摘星樓下了麼?」

元公明不禁莞爾,說道:「以我的本領,雖然出不去這裡,但是把法力延伸到外面,卻是輕而易舉。你現在見到的並非我的真身,而是我投射在你精神中的烙印。既然好不容易見到了晚輩,我也想散散寂寞!」

水猿大聖倒是對這位妖族前輩,頗有好感,兩人閒談一番。水猿大聖才知道,元公明等梅山七怪,都是遠古成聖的大妖怪。力量不遜色任何神明。雖然被封印在這裡,卻封不住他們感觀。在整個朝歌城內的所有動靜,都會被他們感知。而這朝歌內鎮壓的妖怪,出了他們梅山七怪之外,能跟他們比肩的便是另外五頭凶狠神獸。

朝歌古都積聚的數千年的邪祟妖靈,實在太強。亢明玉就算借助星宿神幡的威力,也無法盡數吸收。隨著參水猿神幡的力量越來越強,而被吸引來的妖靈亦是越來越多。這些有如被打碎了蛋殼,蛋黃蛋清攪拌的一塌糊塗的妖靈,已經不是被星宿神幡吸引,而是自行投入神幡之上。雖然星宿神幡乃是仙界神器,但是驟然承受這似乎無窮無盡湧入的妖靈,也開始變得有些躁動。神幡的體積,愈變愈大。

到了後來,參水猿神幡,已經頂破朝歌的上方穹頂,穿入外層封印之中。

亢明玉正在苦苦支撐,突然一聲輕笑在他耳邊迴響。

「小道士你也很有趣,不如一起來陪我聊天罷!」

當亢明玉驚訝的發現,自己跟水猿大聖都處身玄妙山色景致之中,更面對一頭堪比托天巨人的威風凜凜的猴子之後,他反手一招四火神幡便展在背後。四頭星辰元神獸,更是信信發威。

元公明也不見有什麼舉動,只是巨手一抬,亢明玉就覺得力量全失,一頭摔在地上,狼狽的甚是難看。

水猿大聖嘿嘿大笑,讓亢明玉臉上更是發黑。

「我找你們兩個進來談天,順帶也送你們幾樣東西罷。這是我們七兄弟當年的配兵,還有我們七兄弟畢生修煉的法訣。小道士,小猴子!你們兩個各選一樣罷!」

亢明玉無奈之下,陪著元公明閒談甚久,他比起水猿大聖可口齒靈便的多了。加上最近苦讀各方典籍,對外面世事介紹的甚是明白。當元公明心滿意足的時候。亢明玉問起:「前輩是否有再度回到人世的打算?」

元公明不答這個話題,卻拿出了兩份東西,讓亢明玉跟水猿大聖挑選。

梅山七怪,當年縱橫無敵。手上的神兵,乃是殺伐之器。比起星宿神幡之類的寶貝,純以殺傷力而論,那是遠遠超過。而且跟無極天弓那種擺明了只是法力高深,便可應用的寶貝比起來。這些神兵都需要主人的武功配合才能發揮最大威力。普通術者根本應用不來。

亢明玉自忖,目前自己既不缺法寶神兵,也不缺修行口訣。便大度的讓水猿大聖搶先挑選。

水猿大聖摸索來去,七件凶兵邪刃都是煞氣衝霄的無上神器,他甚是捨不得。但是,那些修行法訣,只怕更是珍貴。想來想去,水猿大聖對亢明玉說道:「小道士,不如我們打個商量,這兵器我多分你一件,這些法訣書冊我讓你抄襲副本如何?」

亢明玉微微一笑,當即一口答應。

元公明也不阻住兩人分贓,當亢明玉拿了四件兵刃。水猿大聖拿了裝有法訣的玉匣之後。才開口說道:「我想要出去,也不是沒有辦法。只不過,以你們兩人的修為,還遠遠不足夠。如果,你們二人有心,便各自卻修煉我贈與你們法訣,並且另外聚齊五名高手。我預計,大約五百年後,你們的功力才勉強夠打開封印我七兄弟的陣法。至於,那時你們還是否願意來這個鬼地方,便看緣分造化了!」

「差了五百年的修為麼?」

亢明玉跟水猿大聖,同時驚呼。他們已經算得這個世界的頂尖人物,就算在十年之內飛昇異界都不是沒有可能。但是,元公明的話,無疑表明他們還是遠未夠班。




第三部山河鑒 第十九章捨棄

當地穴下三大勢力各自為了自己的目的奔忙的時候,地面上卻已經鬧得沸沸揚揚。

無論哪方進入地穴的妖怪,都還沒有人出來過。圍在外面的妖怪中,也不乏想著,下去的人都死在裡面最後,剩下我們定然可以掌握最後的勝利果實。

天下十妖都不在了,這些次一級的妖怪中,也著實有不少強者。

三天……七天……一月……當酷冬轉為春風時,已經按耐不住的妖怪們,開始了真正的萬妖大會。此刻聚集在鄂州城內外的妖怪們,已經超過了數十萬,鄂州內有一半的生靈,不屬於人類。這些妖怪口味龐雜,其中不乏非人肉人血不歡者。鄂州的百姓在這般氣氛下,更是顯得惶惶恐恐,日夜不安。

沒有了天下十妖這樣的絕世強者,來此聚會的妖怪們,誰也不肯服誰,往往一言不合,便在大街上公然比鬥起妖法來。當年,亢明玉在白雲渡的老家底下,放出來的十餘名妖怪,論起妖法已經穩居這些後輩之上。張角等七大妖王,開始尚對河南江北行省的地盤甚為熱衷,不屑來此爭奪什麼妖帝的虛名。但是,等到天下眾妖,十有七八聚集鄂州的時候,他們也開始蠢蠢欲動。

這時,方赤夜的一封書信,讓七大妖王放棄了顧慮,先後動身趕奔鄂州而來……

「吼!」

一聲巨震,戰鬥的雙方再次分開。風白虎早就放棄了解脫隸芒、垢玄二妖的想法。龍布雨也沒有取得任何實質性的進展。倒是亢明玉跟水猿大聖,獲得了元公明傳功,修為一日千里。

這半年來,他們數人,在朝歌內連翻比鬥,最終還是亢明玉技高一籌,壓服了風白虎,也讓東海龍王龍布雨俯首稱臣。不過水猿大聖卻不肯低頭,每每苦修一門技藝之後,便尋上亢明玉再次比拚。

雖然開始亢明玉略微佔到上風,到了後來,水猿大聖畢竟修為年久,功力更為純厚。慢慢的也追趕了上來。

這次的比鬥,便是水猿大聖答應亢明玉,離開朝歌的最後一戰。

若是水猿大聖輸了,便答應亢明玉輔佐馬嘉去鎮服天下妖族。若是亢明玉輸了,便撒手不管妖族事務。究竟是龍布雨還是風白虎取得妖族大權,都不得插手。

馬嘉極力給師父打氣,恨不得自己親自動手上場。

風白虎跟六目天狼,臉色難看的在一旁。他們兩個和陰山三妖,早就成了馬嘉的跟班。如今馬嘉在亢明玉的傳授下,功力已經追上了天下十妖。風白虎等又非溫馴之人,雖然不敵亢明玉、水猿大聖,卻也不服馬嘉的。這半年來,馬嘉跟他們數百場戰鬥的打了下來。進步神速,更在最近賭鬥的幾場中,連勝了幾場。逼迫他們立下了誓言,成為了馬嘉的麾下戰將。

亢明玉手上紫焰騰飛,忽而化成火刀,忽而拉長成火矛,更能變化成盾牌,長鞭,火氣烈箭。正是他最近領悟出來的紫火十兵變。能變成任何兵刃,隨戰局變化,幻成最適合的武器。

水猿大聖掌中水棍,雖然沒有亢明玉的紫火十兵變那麼精微奧妙,但是,棍法卻是大開大合,氣勢嚴謹。有人高山巍峨,大海深淵,已經臻至反璞歸真的大成之境。

兩方在這半年多來,幾乎每日都交手三五次。各自對對方的本事,熟悉已極。往往對方還未出手,便各自料到了對方的後招變化。因此,都是一發即收,雖然看似激烈,但是,內中比拚的智慧,經驗,臨敵手段,更勝武學修養。

亢明玉最近鍛煉的古井不波,雖然武功趨於千變萬化,但是本人的心境,卻越來越是沉靜。靈台清明,意志洗練。水猿大聖武功大巧若拙,似樸實,其實蘊藏無限變化。但是,他的暴躁性子卻是從來沒變。

雙反戰至千招以上,水猿大聖已經不耐煩起來,屢屢使出重手,想在數招之內分出勝負。亢明玉當然不會跟他硬拚,手上紫火十兵變,或卸或擋,把水猿大聖的強招化解與無影無形。

「紫火風輪!」

亢明玉心知:「剛不可久,柔不可守。」一味的退讓,若是給水猿大聖發起威來,自己只會落到挨打的局面。因此,他一抖手,紫火十兵變中的遠距離強攻的變化,紫火風輪便在他手中成型。

六片紫火刀鋒,對拼成的火輪,在風系法術的催動下,發出悸人的呼嘯之聲,亢明玉左右雙手,各打出一枚紫火風輪。水猿大聖只得揮棍砸開。

亢明玉把御劍之術,用在操縱紫火風輪上。這對紫火風輪軌跡飄忽,神出鬼沒,忽聚忽散,時而分進合擊,時而前後夾攻,讓水猿大聖應付的不亦樂乎。

「亢明玉!你何時創出這麼無賴的法術!來跟我正面斗啊!這算什麼?」

水棍狂舞,水猿大聖高聲怒斥,不過亢明玉淡淡的說道:「武功術法,運用之道存忽一心,你總是鑽到牛角尖裡不出來,自然比不上我別開局面,創新出陳!現在,水猿大聖你還是認輸罷!」

「我怎會輸!」

水猿大聖一言未畢,亢明玉身形突然在他眼前消失,等到水猿大聖再度鎖死可以身法的時候,已經全然來不及了。亢明玉出現的地方是水猿大聖的後背,正在極力抵禦紫火風輪的水猿大聖,不提防了可以一掌印下。

「碧焰陰雷刀!」

水猿大聖深知可以這門武學的厲害,感應到後背碧焰侵蝕,頓時亡魂大冒,正待閉目等死。卻不見亢明玉掌心有真力傳來。

「水猿!你囂張一世,還不是喪家犬般,被道門追殺。就算投入東海,但是又怎會有逍遙自在可言。你不是做統帥的料子,還是乖乖的給我的徒弟當副手去罷!」

水猿大聖感到亢明玉收回手掌,突然心中知道,亢明玉在修行的道路上,又再次領先了他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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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二十章封魂

方赤夜韜略無雙,短短時日,已經把鄂州上下再次整頓起來。並且,各各種手段,取得了來自千山萬水的妖族們信任,舉辦起了天下第一比武大會。

任何妖怪,都可以上場比試。一場定勝負,誰人能永遠站在台上,便是天下無敵了。

這般粗糙的規矩,正合眾妖心意。開頭幾日熙熙攘攘,熱鬧非凡,等到後來張角不耐,搶上台去,以這老妖的本事,頓時橫掃擂台。打的天下群妖束手。

方赤夜則是調動張角最近培養起來的太平道弟子,跟最近聚集起來的實力,瘋狂吸收願意加入的妖怪們。

如果不出意外,方赤夜當可以建立一支妖族聯軍。

轉眼見,已經是天下第一比武大會的最後一日。無論是或明或暗打算挑戰張角之妖,都已經被方赤夜收服,或者已經被張角擊斃。眼看這天下第一妖怪的名號,就要落到張角頭上。這最後一天卻出了最熱鬧的事情。

天下萬妖如此群極道門自然也十分灌注,亢明玉的師父東夷子等三大散仙,也被請出山。

只不過,論起道門弟子,雖然遍佈天下,總計也有數十萬之眾,但是不論道門怎麼神通廣大,也不可能把這些弟子盡數聚攏起來。這些道士可不比妖怪們,他們的衣冠就跟百姓不同,更不是每個道門弟子都通曉變化之類的玄妙法術。元朝雖然已經不能控制各地,但是各行省的官僚也並非廢物,怎會讓這些道士們鬧起如此聲勢。

因此,這鄂州附近,最多也不過百來名道門之士。但是,來此的都是功力不凡的高手。入住凌霄宮塵字輩的,就來了六人之多。海外散修的真人,亦是紛紛大海來至中土。畢竟東海妖族的動靜,也跟他們息息相關。

本來這些道門高人,定會出手攪黃了這次萬妖大會,但是,只可惜匯聚來鄂州的妖怪實在太多,其中隱含不露的高手也不在少數,讓眾人不敢輕舉妄動。

亢明玉已經把朝歌封印的妖怪,凡是能夠收服的都煉成了魂印。封印的法器,亦是千奇百怪不一而足。不過他們能闖的進去,想要闖出來,就要另外想辦法。朝歌的外層封印,出去比進來要難上十倍。

好在,亢明玉早就算出此刻困頓,當日冰火天蜈衝出的通道,便是捷徑一條。雖然也要費寫手段,但是這些卻難不倒這一行人。天下十妖幾乎盡數聚集再次,要是又什麼能難得住這幫強人,只怕也沒什麼人能夠解決了。

他們衝開地表的地方,還是在江夏縣的那口枯井。

亢明玉等人上了地面,倒也不急躁。鐵木爾老老實實的把縣尹的職責擔當起來,給眾人安排了沐浴,休憩之所。

在地下悶了半年之久,忽然再見天日,這些妖怪無不覺得揚眉吐氣。再加上,風白虎跟龍布雨先後折在亢明玉手下,他們到也不著急,去履行自己的做人部下的自覺。鄂州城上空,妖氣比半年前更加濃郁,亢明玉他們雖然感到那邊妖氣渾厚之人不在少數,但是,誰也沒想到,去阻止些什麼!

不過,所謂樹欲靜,而風不止。

方赤夜跟張角早就把鄂州數縣郡掌控在內,這鐵木爾消失半年,江夏縣早就有了新的縣尹,只不過,那些縣中老人,早就把鐵木爾的凶悍說的甚是明白,那名縣尹見到枯井中升起無數黑氣,十來口男女,早就嚇的連夜潛逃。這縣尹逃到了鄂州城中,把事情原原本本的上報給了方赤夜。

方赤夜聽到這個消息,臉色突然變得異常奇特。他費盡心思,籌劃一切,當然不是為了給張角做事。而本來早該出現的亢明玉,卻怎麼也不見蹤跡,讓方赤夜一度陷入的窘境。

在放走了那名縣尹之後,方赤夜哈哈大笑,一面著人去報告張角,一面御起墨龍神劍,直奔江夏縣而去。

亢明玉此刻正好在香柏木的浴桶中,舒舒服服的享受熱水的浸泡。方赤夜的劍光在確定了亢明玉的氣息,直接穿破房瓦降落屋中。亢明玉見到這位老友,心中惱火的緊。

他連翻奮戰,出生入死,方赤夜卻輕鬆自在的不見人影,此刻大事底定,方赤夜卻巴巴的趕了來,怎麼能讓亢明玉心中好過。因此,他問都不問一聲,一記碧焰陰雷刀,加上紫火十兵變,連翻轟了出去。

方赤夜就是有意如此,哪會沒有準備?雖然亢明玉的本事長進,是他未曾料到。但是,這突發的偷襲,方赤夜還是輕輕鬆鬆的躲了過去。

「亢明玉!你在這邊倒是好生逍遙。你可知張角已經聚會天下萬妖,自認太平帝君。想要再現漢末黃巾盛世了!」

亢明玉也不擦拭身體,水雲道袍應手飛起,披到了他的身上。

「張角雖然不錯,但是,在我手地,他怎麼也翻不上天去。現在我得有龍先生,風義士襄助,天下十妖,已經有了九人在場。這世上的妖怪,只要有七成,要看他們的臉色過活。我何必去擔心!」

方赤夜只是舉手遙遙一指,鄂州方向此刻已經亂作一團。

無數飛禽走獸,組成茫茫黑雲,正向江夏縣這邊趕來。

張角根本不懂得軍事統帥為何物,不然當初也不至於,在短短時間內,就把大好江山送給了圍剿他的漢末豪強。他聽到亢明玉等人竟然死裡逃生,又不見方赤夜的蹤跡,想到的就是帶領大批歸附來的部下,要給亢明玉一個下馬威來看。

這些妖怪,傲嘯山林久了,哪裡知道規矩是什麼物件?

有些嫌變化人身,趕路實在麻煩,便紛紛變化原形,有翅膀的便飛上天空,林間走獸,就放開四足狂奔。

數十萬的妖怪,一起趕路的景象,倒是駭人之至。

正所謂千歲長奢,體如水桶。百歲熊羆,身高吾丈。成精的兔兒大過了驢子。得道的麻雀,體如天鵝。鄂州方圓的老百姓們,也不知前世積修了什麼緣分,今生能看到這般壯觀的場面。要知道這麼多的妖怪聚攏在一起,就算彼此之間,也都大開眼界。山林的走獸,見到了水底游魚。井中的蝌蚪,攀談上美麗天鵝。

雖然這些妖怪們的行路本事,遠遠不及方赤夜的御劍飛天快捷。但是,最多不用半個時辰,小小的江夏縣,就會輩妖怪大軍所吞沒。

見到此景,亢明玉也不多說。鐵木爾面對危險,體內熱血沸騰。不等亢明玉吩咐,自帶部下發動起江夏縣的青壯男子,組成守護家園的部隊。

江夏縣的城門,緩緩的關上了。

還未進入縣城的人們,若不是逃到別的道路,就是被蜂擁而來的妖怪們當作零食吃掉。

亢明玉升起半空,看到這滾滾而來的妖怪聯軍,要說心裡不驚,那是騙人。好在亢明玉歷經無數風浪,心智堅毅過人,依舊不動神色的落下地面。

大軍圍城!

江夏縣的百姓突然之間變得恐慌無比,雖然現在天下並不太平,但是,這裡倒也算安居樂業。這突如其來的戰爭,而且圍城的軍隊,又是千萬妖族,個個形象古怪,不似人類。讓江夏縣的數萬百姓,已經不知所措。

鐵木爾率領自己的親兵,在短短的半個時辰內,已經把街上混亂的百姓一一編製起來。按照街區分成八個大隊。並且把縣中庫存的武器,全部分發了下去。儘管江夏縣儲存的武器兵刃,遠不足夠裝備這些百姓,但是,有了武器終究聊勝於無。

鐵木爾的舉動,讓江夏縣的百姓有了些底氣,他們大多沒有拿到武器的人,都各自回家尋出點棍棒,鋤頭,板凳,菜刀之類的民用級別武器,自行武裝起來。雖然戰鬥力未必增加多少,但是心裡上的依仗卻多了幾分指望。

張角也非是蠢人,帶領數十萬妖魔大軍,他也不可能一一指揮,便把自己的親弟,張梁、張寶任命為左右兩路將軍。將陰公祖分了三萬較為精裝的妖怪,令為前鋒。青神子生性迂緩,便放在後面督導後軍。丙元公這頭穿山甲,正好用來探測敵情。葉青丘似乎對戰爭毫無興趣,又不見得拿出什麼本事來,張角便令之帶領些弱小的妖怪,留守鄂州。

陰公祖對上次敗給亢明玉,依舊耿耿於懷。張角倒不曾想過要把亢明玉怎樣。而且這數十萬大軍此次出動,在他心中,檢驗軍力,比攻打江夏縣更為重要。畢竟小小江夏縣,就算頃盡人口,還不足他目前軍力的十分之一。張角自認為穩操勝券。但是他任命陰公祖為前鋒,實際上已經掐了跟亢明玉和解的可能。

陰公祖一馬當先,率領部下眾妖,最先到達了江夏縣城外。這個年代甚久的縣城,歷來都是兵家征戰之地,因此從城牆修築的極為堅固,城門關閉之後,倒也頗有抵抗之力。

陰公祖哪裡懂得什麼兵法,他自持太陰戮神法在身功力了得,在看到亢明玉有意抵抗的時候,一聲令下,也不休息整軍,立刻便攻擊江夏縣城。

鐵木爾雖然兵法了得,但是畢竟部下太少。在他看來,如此規模的襲擊,自然當退讓為上。陰公祖雖然部下規矩混亂,不知隊形。但是,這些組成軍隊的都是強橫妖怪,就算給他一支再精悍的兵馬,上了戰場也是無用。

不過亢明玉對此,不置可否,只是讓他帶兵守城。鐵木爾無可奈何,只能在陰公祖的兵馬湧上城頭的時候,下令還擊。若是普通軍隊攻城,這江夏縣的城牆亦是能防禦一時,但是,妖怪聯軍中,有大量的禽鳥成精,就算不是生有翅膀的妖怪,輕身功夫也都不差,甚或已經能縱起妖風,離地各三五十丈的妖怪,也不在少數。

只是一瞬間,天上地下,鋪天蓋地而來的妖怪,就讓鐵木爾這般意志堅定的統帥,亦失去了信心。他只能下了一份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的命令,然後抽出彎刀邪月,準備拼了。

馬嘉不忍看到鐵木爾一人獨守城池,搶先衝上了半空,化作一條碩大無匹的冰火天蜈,衝入了敵軍之中。其餘諸如風白虎,龍布雨等人,也無可奈何,紛紛亮出了隨身兵刃,各展妖法,衝上了半空,廝殺在一起。

方赤夜似乎一點也不著急,只是笑吟吟的看著亢明玉。

就在這個時候,一直沒有動作的亢明玉突然動了。

在他背後一股沖天的黑氣,無數的陰魂哭嘯著衝上了天空,然後,在遠處望去,一團濃黑如墨的黑雲,逐漸擴散,把整個江夏縣都籠罩在內。亢明玉苦心收斂的八萬鬼兵,數十萬陰魂,朝歌中的數千妖魂,上百名古代名將戰魂,都在著一刻釋放了出來。

這些幽閉已久的凶厲魂魄,在看到滿街的生人鮮活血氣的時候,有如饑荒了千年的地獄惡鬼,互相爭搶著湧入江夏縣的百姓肉體之中。開始,這些妖魂,戰魂,邪鬼,陰兵,還對身體強壯的人爭奪來去,到了後來,江夏縣的百姓數量根本不足這些陰魂附體,便連八九十歲的老嫗,三五歲的孩童,甚是尚在襁褓的嬰兒,新死不久,甚或僅僅剩餘一口半口氣息的肉身,也都被冤魂們佔據。

有些心高氣傲的上古妖魂,不屑這些脆弱的肉身。當他們看到城外無數的妖怪大軍的時候,便帶去滾滾妖風,撲了上去。陰公祖的太陰戮神法雖然了得,但是,比不得亢明玉從朝歌地下帶出來的妖魂,都是修為數千年,功力狠辣,元神凝練的超級妖怪。

陰公祖在這些前鋒部隊中,修為最高,亦是最適合的附體對象,他在瞬息之間,就被十餘條強橫的妖魂爭相附體。雖然他們在最虛弱的時候,給亢明玉煉成的妖魂印術,但是,一旦脫離了完全封閉的朝歌古都,這些妖魂便可以自行吸納天地元氣,恢復當年功力。

陰公祖自顧不暇,頓時沒了辦法去指揮這些妖怪大軍。

妖怪們多半深山修煉,在最弱小的時候,都養成了趨避厲害的心性,動物們都是看到危險便立刻逃命的。這些妖怪也不例外。雖然如今他們都有了些本事,通曉妖法,但是一遇到比他們更加狠的,這些妖怪頓時四散奔逃。陰公祖根本沒有整軍之能,這三萬妖怪,論起實力實在不弱,若是能鎮定指揮,布下防禦陣法,這些妖魂也無可奈何。畢竟,這些妖怪都是有所修煉的,不是那麼容易被妖魂奪舍。

陰公祖法力驚人,在這種時候,尚能突圍而去。鐵木爾跟馬嘉不曾防備,而且,這妖軍亂糟糟的一片混亂,他們兩個還沒有分清,那個是妖軍的統帥。竟然任由陰公祖倉惶離開。

儘管軍勢已經潰亂,但是這些妖怪終究不比尋常軍人。爆發出來的戰鬥力亦是非比尋常,江夏縣城下的戰亂,直到張角的大軍來臨,也還沒有結束。

當張角看到江夏縣城外,滿天飄浮懸空的各色妖怪,跟地面上,已經轉化成了妖魂大軍的江夏縣百姓。心裡頓時把亢明玉的評價完全推翻。

張角提氣遠遠傳聲道:「亢明玉!你雖然道法通玄,但是,終究不比我的兵強馬壯,何不投奔我麾下,跟我一統天下!」

亢明玉的聲音沒帶絲毫感情的傳了出來:「大賢良師!你若是會統帥軍隊,當年就不會敗的那麼慘,而且我輩修煉,為的是通達天道。什麼人間的榮華富貴,毫無意義。」

張角怒道:「當年是當年,如今我手下數十萬妖族大軍,實力比那時強橫百倍。若是你願意投奔過來,這天下誰人能當?目前蒙元當政,還不如漢末的皇帝。只要我登高一呼,當然萬眾雲集!」

亢明玉嘿嘿一笑,不溫不火的說道:「若是大家都喜歡身邊跟著些吃人的妖怪,戰死後連收屍都不比。一定會來投奔閣下。」

張角冷笑道:「若是不來投奔鄙人,難道會跟亢明玉你這樣動輒使用陰魂附體,抹去別人記憶靈魂的人麼?」

亢明玉笑的更是囂張,說道:「正因為如此,我根本不必有人來投奔,只要有生靈。我便可以隨時組合起無敵大軍。而且,我才沒那份閒心,想要趨爭奪天下。」

雙方雖然是淡淡的聊天,但是大軍距離也有數里開外。僅僅是能把話音傳遞的數十萬軍隊,都能歷歷在耳,就已經是非常了得的本領。雖然還未動手,但雙方主將僅僅靠對話,就已經讓兩邊的人馬,各自心驚。

龍布雨跟風白虎,都暗自忖道:「天下何來這麼厲害的人物?這黃臉道士,看著怎麼也不想擁有如此絕世神通。更何況,他的功力圓熟老辣,顯然不是隱居從未出世的人物!」

這兩名妖怪,讀書不多,也還未有聯想到,漢末規模最大的黃巾大亂。

張角怒火如燒,已經放棄了勸說亢明玉的舉動。大手一揮,數十萬大軍,開始準備攻城。

亢明玉也是無奈,在這個時候,無論是否退縮,戰局都是難以避免。

在雙方兵馬接觸的時候,異常慘烈的爭鬥開始了。




第三部山河鑒 第二十一章十年

元史記載,大元最後一任帝王,妥帖穆爾,「深居宮中,每事無所專」。至元間又被權相伯顏挾制。至正初,以脫脫為相,力圖革新朝政。復行科舉,親試進士,招修遼、金、宋三史,頒《至正修格》,印行至正交鈔,治理黃河。後期怠於政事,荒於游宴,民變蜂起。至正十一年,終於爆發紅巾軍起事。

而在這十餘年中,亢明玉跟張角大軍連翻征戰,戰火已經燒遍大江南北,甚至域外四大汗國。鐵木爾得亢明玉指點,勵精圖治,一舉推翻了西察合台汗國,建立了鐵木爾帝國。建立後的鐵木爾帝國先後五次攻打東察合台汗國,奪城掠地,縱橫五帝。伊爾汗國被鐵木爾帝國滅亡。欽察汗國的脫脫迷失汗與鐵木爾原本是盟友,但後來因為爭奪土地而翻臉,脫脫迷失汗攻進鐵木爾帝國腹地,打敗了鐵木爾的次子烏馬兒.沙黑,但結果被鐵木爾親率大軍一連兩次打得一敗塗地,不但丟失了很多領地,連都城薩萊都被佔領並焚掠一空。

但是,張角在軍事上,總是較為弱勢,給亢明玉逐步分化瓦解,最終一舉擊潰,張角孤身逃脫。亢明玉又自忖沒能力做軍事統帥,政治上也非他所長。擊敗張角之後,就收回了部下妖魂,解散了大軍。

等到黃河氾濫,張角終於找到機會,變幻了身份,授意地方百姓頭纏紅巾造反。

亢明玉無意插手天下大變,非但沒有出手阻止,反而在這個時候,閉關潛修。

並且,把天下妖族逐步撤去東海。讓這紛爭世道更加撲朔迷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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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山河鑒 第二十二章祖父

馬嘉頗有幾分不耐。

他自從名揚天下之後,便有了一份額外的煩惱。他的爺爺天下著名的劍客金鐘浪,當今名聲僅次於三大宗師。本來金鐘浪對自己的幾個兒子都不能繼承自己的劍法,大為不滿。而孫子一輩,雖然他苦心栽培,但是想要能修煉劍術到了他這般境界的,也沒幾個人有這個指望。

雖然,金鐘浪兒孫滿堂,卻一點也沒有享受到所謂天倫之樂。反而念念不忘,這般子孫不肖。日後自己的絕世劍術,就此泯滅無聞。但是這老頭也甚是倔強,雖然子孫不肖,也未曾想到要尋找外姓弟子來傳授武功。

當他得知馬嘉這為少年英傑,居然是自己的私生孫子的時候,心頭的驚喜可想而知。他立刻找上了凌霄宮,非要領回馬嘉不可。這也是他老人家的聰明之處,若是他去找亢明玉,且不說亢明玉身為天下妖族統帥,定居東海,茫茫大海甚難尋找。就算他找到了,亢明玉也沒心思理會他這個老家活。

凌霄宮當然無法交出馬嘉,只得另外托人,去找東夷子說情。這才把消息傳到馬嘉這邊。

亢明玉倒是十分大度,說道:「馬嘉徒兒你也多年未見父母。儘管你老子不怎麼樣,但是去問問他,你母親何在,也是為人子的一番孝心!」

馬嘉平時便以此為遺憾,雖然他不耐煩去見什麼爺爺,父親,但是從小便從未見過的母親,卻是他非常想見的。因此,便動身離開了東海。

金鐘浪不但是天下聞名的劍客,亦是一方豪強,家中族人不下數千口,加上門客,莊丁,佃戶,就算天下大亂到如今的地步,也沒人敢來他老人家的腦袋上動土。

這樣的家世,讓金鐘浪的後輩們十分自傲。馬嘉在回家的第一天,就輩數名也不知什麼輩分的親戚,給堵在了大門之外。

亢明玉不喜歡修飾,他身上一套水雲道袍,自帶清洗功能。因此,也就數年如一日的不曾更換。

馬嘉跟了這樣的懶惰師父,自然也就不甚講究。顧九薇雖然心靈手巧,但是,終究還未曾過門,也不會巴巴的跑去給他漿洗衣服。因此,馬嘉身上的道袍,甚是污穢。而且,還有兩三的破洞,不曾縫補。

這樣的邋遢道士,給正要出遊的金家子弟印象是非常之不良好。

金鐘浪雖然不滿子孫不成繼承他的劍術,但是,這並非就是說,金家的後代,個個混帳之極。只不過以他老人家的眼光,來評價,標準實在太高了些。

金鐘浪的四個兒子,都算江湖上已經成名,且聲名赫赫的武林大豪。他的孫子輩,也有七八人名聲鵲起,其中,便是長子金烈的兩個兒子,金逐流,金破海,二子的女兒金碧漪,最是有名氣。馬嘉的父親是家中排行最小的一個,不過,他的四個兒子中,除了馬嘉這個例外,便是以馬嘉的二哥金犀照最是厲害。雖然他年紀比幾個堂哥堂姐都小,但是卻後來居上,是當今武林四少之一。

在馬嘉出名之前,這些金家的子弟,已經認為自己非常不錯。

馬嘉在亢明玉的縱容下,加上見慣了大場面,因此一身的臭脾氣。他回家之時,正好碰上了金家幾個幾個傑出子弟,包括他二哥金犀照在內的幾人,出門遊玩。看到這名小道士如此不堪,便詢問了幾句。

其實,這些少年倒也沒有惡意,只不過他們習慣了高高在上的語氣,這讓馬嘉十分不慣。就算他跟師父,去參加元庭聚會,連當今元帝都沒敢這般跟他說話過,區區幾名豪紳少年,又怎會放在他的眼裡。因此,馬嘉的態度懶洋洋的,根本沒有搭理這些攔路的人。

「這小道士,脾氣道士倔強,表弟們,你們也別為難了人家!」金碧漪開口勸阻道。

「表姐!這小子脾氣這般惡劣,我偏要難為他!你又能拿我怎樣?」

說話的乃是這幫人裡年紀最少的金虹,他藉著對表姐撒嬌的口吻,手上馬鞭比比畫畫的在馬嘉頭上揮舞來去。

馬嘉本來就很是不耐,此刻再也不想後果。大步向前走去。

金虹也是少爺脾氣,見到馬嘉想走,便一揮馬鞭想要繞住馬嘉的脖頸,拉他一跌,給大家看個笑話。

馬嘉聽風辨器,心頭惱怒。也不舉手抬足,一股真氣運至脖頸,金虹的馬鞭剛剛碰觸到馬嘉的脖子,一股沛然大力突然生自馬鞭鞭稍,金虹的修為又怎麼能跟馬嘉相比,頓時被這股真勁反噬的有人雷擊。

旁邊的表兄弟們正在看著熱鬧,突然金虹臉色血氣翻湧,一個跟頭栽下馬來,頓時惹得大家一陣驚呼。

金碧漪眼裡非常,馬嘉不動手倒還罷了。這世上能看出他身有武功的人,也沒幾個。但是他已經動手,雖然比較隱蔽,金碧漪又怎麼看不出來?

她嬌叱一聲:「何方賊子,敢來金家鬧事!」

馬嘉展露的本事太過驚人,竟然單憑一股真氣,就能隨心所欲的把金虹震傷,金碧漪出手就沒敢留情。長劍自腰間躍起,金碧漪出手便是金鐘浪的獨門劍法。剎那間,馬嘉週身已經都是劍光籠罩。

「這小妞好凶,不過這手劍法就是我們金家的家傳秘訣麼?我怎麼覺得小師父傳我的功夫,樣樣都比這門劍法強些!」

馬嘉掌心紫火一冒,紫火十兵變使出,一道紫焰天刀,輕而易舉的便破去了金碧漪的劍網。金碧漪劍術再精妙,面對如此高溫烈焰,也不得不退避三舍。其實馬嘉倒也小瞧了金鐘浪的獨門劍術。只不過他在亢明玉的門下,直接越過了招式精妙這個層次,走的是追求強橫力量,凝聚真氣為兵刃的路子。從赤焰劍光術,青龍劍印,水火同源訣開始,一切招式變化,都被真氣的變化所取代。變成了尋求精神上的破綻,真氣強弱的戰鬥方式。

要是還作別人,先不說修成氣兵,需要多少年的真氣積累,才能凝出先天劍氣來。就算是支持氣兵,所需要的渾厚內勁,就已經要旁人數十年的苦修了。

因為真氣凝聚極為艱難,能把真氣凝聚,成最簡單的穿刺性質,已經身為罕見。大多數人,道起先天氣兵,都以劍氣為尊,能把真氣凝成薄薄的刀芒,更是需要極強的控制。

如亢明玉所創的紫火十兵變,能隨心所欲的把真氣凝成紫火,因敵變化,幻成各種兵刃的。可以說千古以來都未曾出現過。

金碧漪一招敗北,心中震撼之極。旁邊的金家子弟,亦是目瞪口呆。

有如此修為的,若是什麼前輩高人,倒也不足為奇,但是馬嘉這般年幼,連少年都算不上。竟然擁有如此神妙莫測的本事,這些眼高於頂的少年們,又怎會預料的到?他們一時都忘了該做什麼!

馬嘉雖然不曾報上自己的姓名,但是他這手紫火十兵變出來,任誰也曉得,眼前這位究竟是誰來了。

金碧漪雖然有些羞惱,但是,對方並非敵人,也算自己的表弟。她也不好繼續出手。

「這位想必是馬嘉表弟,不知你今天回來,我們還沒有準備好迎接。我想爺爺定然高興。」

也不知誰搶先說話。頓時便有幾人靠過來。

馬嘉微微一曬,倒也沒有多話。只是敷衍道:「我趕路的匆忙,也無所謂什麼迎接。只是剛才,這位表兄出手魯莽了些,我護身真氣比較剛猛,傷到了他甚是不好意思!」

金虹這時站起身來,一臉的難看。他再怎受寵,也不敢去跟馬嘉夾纏。江湖傳聞,馬嘉在亢明玉這個世上一等一邪氣的師父手下,已經學習的心如寒冰,辣手無情,每日都要殺百幾十人來下酒,而且非活人的頭一口心血不飲。最喜歡的,便是找些白嫩孩童,下油鍋烹飪,讓起母親在一邊看著,說是比較爽心悅耳。

馬嘉看起來正是一副高深莫測的樣子,氣度非比尋常,等閒之輩不敢看起年輕就小覷了他。金虹也是太過年輕,這會反應過來,馬嘉剛才的舉止,多半大有深意的樣子。

金犀照在遠遠的看著馬嘉,心裡對這個弟弟,頗有些不是滋味。

本來這些金家子弟,跟一些附近的豪門少年相約出遊。馬嘉的出現讓他們興奮莫名,力邀馬嘉一起前去。馬嘉淡淡回絕。這些小孩子的玩意,他根本不想參加。儘管論起年紀,他可能比在場的任何人都小。

在馬嘉極力堅持下,金碧漪對金犀照使了個眼色,開口說道:「既然馬嘉表弟不願意出行,那麼我跟犀照領他回去見爺爺好了。大家還是自行去吧,萬一去的晚了,也不是跟人家較大。畢竟此次來的還有幾位頗負盛名的少年俠士!」

眾少年無奈,只得跟馬嘉等三人道別。





第三部山河鑒 第二十三章和尚

馬嘉回家數日,見了無數姑姑,大伯,叔叔,表哥,表弟,表姐,表妹。但是卻很遺憾,從未見到過自己的父親。據說這名風流浪子,在江湖上甚有人望,正日價的四處遊山玩水,交好朋友,當然也包括了去作些風流韻事。

金鐘浪頗為滿意馬嘉的武學根基,要是論起劍術來,他當然比馬嘉領悟的精深,但是說起武功,馬嘉可就比這個爺爺強了一籌。到了馬嘉的這個等級,某些武功根本連學都不必學,只要聽聞口訣,甚或交手過招。便可揣摩出其神髓。

而且,馬嘉對師父亢明玉甚為敬服,在他心目中,天下除了他師父,就沒有旁人了。

因此對學習什麼劍術,一點興趣也沒。

呆了半月之後,馬嘉也逐漸習慣了這樣的日子。他在東海,一樣日子過得豪奢無比。只不過,服侍他的僕人根本不敢動問這位地位尊高的道爺。任由馬嘉隨意懶散。但是在金家卻換了另外一種活法。

每日都有丫鬟給他洗臉換衣,一身鮮衣怒馬的風流俠少模樣,也讓馬嘉覺得自己舒爽多了。

「馬嘉!你何時換會姓金,也讓我老頭子開心一下!」

看著這個眼前名為爺爺的生物,馬嘉一點也不信對方的年紀夠資格稱自己為老頭子。也許,旁的老人,到了這把年紀,不是風燭殘年,老態龍鍾,也是墳堆上的樹都合抱粗細了。可金鐘浪看起來最多二十七八歲的年輕英挺,眉角臉龐,光滑的有如新剝雞子。比起馬嘉的大伯,二伯還要更為顯得年輕。

「等到我見到父親,問出母親的近況。才決定此事好了。再說,我要改姓總要問過師父!」

馬嘉的一個拖字,讓金鐘浪十分的沒轍。他對付馬嘉全然沒有辦法。拿親情出來,馬嘉從小就沒生活在他眼前,甚至,在不久之前,他還不知有這麼一個孫子。拿威嚴出來,馬嘉如今的江湖地位,已經跟三大宗師比肩,等閒之輩根本不入他的法眼,而金鐘浪偏偏就在這等閒之輩的最頂尖上,剛到馬嘉的眼角。

這個問題無果,金鐘浪便滑過話題,問起馬嘉最近的劍法修為。

「我們金家的劍法,乃是世上一等一的秘傳。我前些天教給你的八神秘劍,你可有領悟精髓?」

馬嘉唄問的煩了,正想支吾。

金家的八神秘劍,分別是大金剛王劍,雷神劍,夜叉秘劍,疾風天狼劍,滄浪水劍,等八門毫不相干的劍法。乃是金鐘浪綜合了道門,八卦,先天易數,佛門曼陀羅,神道創出來的剛猛劍法。目前金家只有三人修習,但是也只有馬嘉的大伯,能掌握了三門。無人修煉到第四門。

馬嘉對金家的家傳劍法,一點興趣也沒。八神秘劍又是難修的很。他勉強能以本身修為模擬出三成威力,便算做過關。他對金鐘浪的問話,正想找借口遮掩,卻聽到門口有莊丁來報。

「老爺!大事不好!有個和尚,帶著一群閒漢,偷了我們家的耕牛去燒來吃了。他們武功高強,已經打傷了幾個莊丁也!」

金鐘浪揮揮手,說道:「這些事情,你找總管去做。何必來問我!」

馬嘉急忙說道:「這些人來歷古怪,既然都不畏金家的威勢,還是我去看看最好!」

一名麻臉的醜陋和尚,身後跟著十餘名壯漢,他們身上血跡斑斑,顯然經過了一場大戰。

其中一名大漢,一邊燒著牛肉,一邊小心的說道:「重八!我們劉福通大帥,這次被元兵打散,不知帶領兄弟們去了哪裡?我們該怎麼辦是好?難道去附近山上落草?」

那名和尚,顯然是這群人領袖。他雖然身上僧袍破舊,臉上也污漬不堪,但是卻隱隱有一股威嚴。讓人信服。

他對這名手下說道:「湯和!你擔心什麼!著天下之大,哪裡不可以容身。我們暫時跟劉福通大帥失散。早晚也可以聚會。趁此機會,我們多拉些兄弟,日後便有了晉身之階!」

他們正在討論,哪裡年景惡劣,容易找人來造反。馬嘉脫脫然的尋找了過來。他看到眼前一座破廟,十幾名壯漢正在架火燒半條肥牛。心中便知是鬧事的人在裡面。

順手拉拉自己衣服,馬嘉大步走進破廟。他笑著說道:「這牛肉好香,不如分我一塊!」

這些大漢,都是造反的亡命之徒。見到馬嘉出現,個個心生警惕。一名大漢手中匕首一閃,便切了一塊最大的牛肉,上面兀自冒著滋滋的油響,便順手一揮向馬嘉擲來。

「如此,便請小哥享用!」

這剛在火上炙烤的牛肉,滾燙非常,牛肉上穿的尖刀,更是鋒利。馬嘉聽到匕首帶起的勁風,便知道這大漢已經盡了全力。他對這點試探,怡然不懼,更連手也不抬,張口便咬住了牛肉。隨著他大口吞嚼,只聽到嘎崩,嘎崩的脆響,馬嘉連匕首帶牛肉一塊吃了。

這手駭人的本事,頓時驚的這群大漢,面目失色。

馬嘉倒是沒什麼在意般,走到這群人中間。一屁股坐在地上,呵呵的笑道:「大家怎麼不繼續吃了?不必客氣,這頭牛不夠,我們再去偷來。我這裡還有一葫蘆美酒,大家可要喝上幾口?」

看到馬嘉似乎沒什麼惡意,這群大漢才漸漸的散坐了下來。那名和尚跟馬嘉談談說說,倒也風趣,而且雖然這酒肉和尚其貌不揚,但是學問著實淵博。跟馬嘉扯起話頭,天南地北,風土人情,樣樣說的頭頭是道。就連書上不曾有的奇聞異事,這位名為重八的和尚,都能信手拈來。

馬嘉談的高興,一聲呼喊喝酒吃肉,他的酒葫蘆已經傳過三遍,這些大漢,開始還不敢多喝,馬嘉的葫蘆不會比巴掌大多少。但是,叫人驚訝的是,無論他們怎麼喝,這酒怎麼也不見少。而且,這葫蘆裡,酒香純厚,遠超尋常美酒。到了這個地步,誰也察覺,這個笑嘻嘻的小道士,不是尋常人物。

那個名叫朱重八的和尚,也甚為佩服馬嘉的學問,跟對世事的見解,就在馬嘉正跟旁邊的湯和說起牛肉要怎麼烹飪,才最美味的時候。朱和尚突然說道:「道爺你本事不錯,但是這世上實在艱難,元朝對我漢人的壓迫,早就民不聊生。你不如跟我們一起造反來吧?」

馬嘉聞言,呵呵大笑,說道:「你這朱和尚,倒是甚有雄心。不過,我現在生活的自由自在,憑什麼去跟你造反?」

朱重八大聲說道:「大家都是七八尺高的漢子,憑什麼,我們便吃不飽,穿不暖。便是美美睡上一覺也不可得?我們單要讓自己生活的好些,倒也不難。哪裡還不憑本事掙口飯吃,但是這天下百姓不同。若要人人都有這般美好生活,非造反不可!」

馬嘉看了慷慨激昂的朱和尚,心裡卻想起了師父亢明玉的一句話,亢明玉在他臨走時叮囑道:「你這次下山,多半會有一場奇遇。若是,你有心,便可立下不世奇功。張角最近據說收了幾個徒弟,帶兵很是有一手。若是沒有意外,這天下早晚會落入他手中啊!」

「嘿嘿!張角,我師父不願意跟你鬥,那麼我這個徒弟便代替師父來罷!我這就也輔佐一人,看看是否比你的弟子,更適合執掌天下!」

馬嘉想到這裡,仰天大笑,拉著朱和尚的手說道:「既然你有如此大志,我便破例幫你一把罷!」

誰也料想不到,這兩人的第一次會面,就是改朝換代,天下姓朱的開端……




第三部山河鑒 後記

為了寫一些歷史性的東西,我翻了元史,但是真正的寫了之後,才發現自己果然如朋友說,你丫的根本就是不學無術。戰魂,本來是想,把元朝建立,跟當時四大汗國被鐵木爾帝國吞併的歷史,用武俠跟玄幻的手法表現出來。但是出於對歷史的孤陋寡聞,這方面進行並不好。

因此,戰魂第一部,暫時先結束了。第二部等我補充了有關的知識,才好動手。不過,隨後,我將會有其他的新書問世。期望,讀者們還能願意看的下去。

此致,謝謝看過此文的讀者。

也謝謝給我機會出版的小說頻道。

還有,最後是蛤蟆的誠摯歉意,暫時停止,不管什麼原因都有些對不起讀者了。


本書已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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