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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玄幻] 褻瀆 作者:煙雨江南 (已完成)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四章 智慧


  在幽暗森林東部的一座風景優美的山谷中,一頭巨龍振翼而起,它在低空中盤旋了數圈,然後頭一低,一口龍焰噴了下去。

  山谷中坐落著兩座相鄰不遠的村落。此刻這兩座安寧的小村莊燃著熊熊烈火,驚慌的人們在四下奔逃。看上去村落中隱居著許多身懷武技的人。可是在龍威的影響下,這些人完全沒有反抗的勇氣,惟一能夠做的,就是如沒頭蒼蠅一樣四處亂竄。

  巨龍身體忽然筆直地墜落,到幾乎撞上地面時才猛地停下,懸浮在一米高的空處。它的口中早已凝聚了一團龍焰,身形停穩的一瞬龍焰也同時噴出。

  在龍頭前數米處,就有一座農舍。農舍顯然一點也抵抗不了威力無窮的龍焰,立刻在烈焰中倒塌,化成一堆灰燼。

  它下落急停的勢頭實在太猛,一個小小的乳白色生物再也抓不住龍角,從它的頭上落下,重重地摔在它的背上。

  巨龍的身體閃電般後退數十米,然後一飛沖天。在它後退路線兩旁的數座村舍同時燃起了熊熊大火頃刻間就被燒盡。

  在龍焰之下,村舍中的農人連慘叫一聲的機會都不會有。

  巨龍身上的鱗片透著隱約的銀色光芒,只是他身上有著太多的傷口,有的傷口中還微微滲著龍血。這些斑駁的傷口掩住了他原來的體色,看起來他更像一頭血統不怎麼純正的雜牌龍。

  儘管落魄,但是尼古拉斯身上仍然殘留昔日銀色奇跡的些許風采。

  「您認為,這幾次地攻擊如何?」尼古拉斯謙虛地問。可是這個問題沒有得到回答。他一回頭,才發現龍神的使者正掛在自己的龍尾上。四隻小爪子一齊用力,才沒有被他給甩出去。

  尼古拉斯立刻將速度降了下來,好讓龍神的使者能夠重新飛上他的頭頂,將自己安置在叢生的龍角之中。

  「這兩下還有點樣子!」龍神的使者讚許地道:「像你開頭那幾口龍焰,簡直連頭牛都烤不熟!雖然對付這些脆弱的人類已經足夠了,可是你怎麼知道當中沒有藏著幾個陰險的傢伙?要知道對付未知的敵人,管他們看起來是強是弱,能不能得到你銀色奇跡地尊重,都要全力以赴!知道那些陰險的傢伙,比如說那胖子。最喜歡的就是扮成一個沒什麼本事的人,然後在你輕視他的時候來上一記狠的。想想看,如果在他們跟你玩示敵以弱這一招的時候,你突然一口威力十足地龍焰噴過去,那該是何等邪惡的快樂啊!」

  「下面還有很多人正在逃跑,要不要都殺了?」尼古拉斯問。

  格利高裡探頭向下一看,見成群的人正離開燃燒的村莊。逃向山林之中。

  它搖了搖頭道:「沒有必要在這裡浪費時間了。這兩個村莊的考驗,目的就是讓你明白應該如何對付這些看上去根本威脅不到你的弱小生物。力量並不是決定戰鬥勝負的惟一條件,和力量比起來,智慧和陰險要更加重要。只要你放下傲慢,你的智慧就不會比任何人差,那裡憑你的力量,這個空間中又有幾個存在能夠勝得了你?」

  尼古拉斯虛心地聆聽著龍神使者地教誨,時不時地發表一些自己的看法。兩頭上位龍一邊以精神波動交流,一邊逐漸遠去,他們的身後,只留下那座冒著滾滾濃煙的山谷。

  龍的力量雖然強大,並且大多天生自帶屬於精神攻擊範疇的龍威,但過於強大的力量往往使它們忽略於自身的技藝。因此,只有少數力量強大地龍族才能夠使用精神波動進行交流。

  龍神的使者身長不過一米,力量更是弱得離譜,幾乎任何一頭幼龍地力量都比他強。可是它能夠極為自如地以自身力量在空中飛行和使用精神波動進行溝通,單是這兩點,在龍的世界裡就幾乎是無法想像的事。

  龍神使者本身已經充分說明了什麼才是對力量地深邃理解。

  在兩頭上位龍交流對力量的看法時,或者確切點說,在尼古拉斯接受龍神的使者指導戰鬥智慧時,使者經常會停頓半天,然後他就會說出一番令尼古拉斯歎服不已的見解來。數次之後,尼古拉斯就發現了異常,但這立刻增加了他對龍神使者的景仰程度。因為非常顯然,龍神的使者是在和龍神進行溝通。縱觀整個龍族,也許會有在力量上壓銀色奇跡的龍,但能夠在戰鬥技藝和戰鬥智慧上如此指導他的龍,幾乎不可能存在。

  所以這頭神聖「巨」龍溝通的對象,只有可能是龍神本身!

  可以隨時和龍神溝通的使者,即使在上古諸神展示神跡的時代,也是寥寥無幾!

  所以,尼古拉斯低下了他高傲的龍頭,讓龍神的使者得以安然地呆在龍角叢中。

  兩頭龍結伴向西北方飛去。

  高傲的尼古拉斯不曾下功夫瞭解過人類社會的情況,自然也就不知道這個山谷是巴比倫帝國的領地。巴比倫帝國疆域大,人口和軍隊都不多,可是它擁有一支精銳的,或者可以說是恐怖的魔像部隊。

  除此之外,這兩個村莊還是倫蒂妮的故鄉,大陸三大劍聖之一,風嵐劍聖倫蒂妮的故鄉。

  青石山。

  「霜鎧巨人是上古泰坦的後裔。他們能夠投擲冰矛和石塊,也能夠使用一些簡單的魔法。對於全盛時期的你來說,消滅它們當然是一件非常輕鬆的工作,可是你現在身上傷勢不輕,青石山上聚積著可是霜鎧巨人一個大部落,依我看,至少有一百多個巨人。不過不用擔心,你的考驗不是消滅整個部落,那是不可能的事。這個部落地首領有一個年幼的兒子,你的任務就是在不殺死巨人部落首領的情況下,殺死他的兒子!」格利高裡宣佈了第二個考驗。

  儘管身上的傷勢在逐漸惡化,頭腦也日益變得昏沉,但尼古拉斯仍然忍著全身的傷痛,仔細地觀察地形,思索策略。

  霜鎧巨人生活的青石山氣候極為寒冷,看來除了地理位置外,還肯定與這些巨人有些關係。巨人們往往以冰霜為武器。他們的房屋和酋長殿都是以不化的寒冰砌成,高大而雄偉。但是以人族社會地眼光來看,這些建築都非常原始而簡陋。大多數巨人的家都只有一個房間,就是最雄偉複雜的酋長殿,也不過裡外三間而已。

  尼古拉斯思索了許久,終於俯衝而下。這一回龍神的使者飄浮在半空中,沒有親身跟隨尼古拉斯衝鋒陷陣。

  突然出現在青石山邊緣的巨龍立刻引起了霜鎧巨人的注意力。隨著示警的吼聲此起彼伏。一個又一個成年巨人從居所中鑽了出來。他們有地手中拿著巨大的銅斧,有的則在雙手間凝成超過五米的巨大冰矛。

  做為上古最強大的種族之一泰坦的後裔,霜鎧巨人並不懼怕巨龍,龍威也對他們不起作用。在這些暴躁且好戰的巨人心中,巨龍惟一的優勢就是能飛。能飛則意味著逃得快,這就是巨人們的邏輯。

  山上的巨人紛紛揮舞著手中的武器,向天空中的巨龍發出威脅的低吼。而尼古拉斯仔細地觀察著巨人們的分佈,心中暗自冷笑。

  他並不是普通的巨龍,他是銀色奇跡尼古拉斯!就算他渾身是傷,也不會輸給這些智慧低下的巨人!

  天空中的巨龍雙翼一收,猛然一個俯衝,已經撲倒了山腳上落單的一個霜鎧巨人。短暫而激烈地戰鬥轉眼間就已結束。巨龍在力量、敏捷和魔法上都佔有壓倒性的優勢,伴隨著一陣悠長淒厲地慘叫,這個倒霉的霜鎧巨人胸膛已經被巨龍的利爪生生抓開!

  巨龍不再理會瀕死地巨人,在地面上跳躍著開始逃跑。它的速度並不快,因此霜鎧巨人的追兵正離他越來越近,時不時會有投擲出的巨大冰矛貼著他的身體插入地面。

  眼看巨人們的追擊隊伍越拉越長,尼古拉斯突然一個回撲。撲倒了最前面的一個霜鎧巨人。龍嘴開處,一團銀色火焰在巨人臉上爆裂開來!這一回,巨人聲嘶力竭的慘叫持續不斷,在整個青石山迴盪!

  青石山頂突然傳來一聲悶雷般的怒吼!一個遠較尋常巨人要高大的霜鎧巨人從酋長殿中走了出來他全身上下覆蓋著青色的重甲。手中提一把鐫刻著神秘符文的巨錘。看起來,這就是整個霜鎧部落的酋長了。

  巨人酋長盯著山下的尼古拉斯,雙眼已變得血紅。他高高舉起巨錘,然後狠狠向身前空處砸下!巨錘上符文亮起,一道粗大的閃電隨即劈向了山腳下的尼古拉斯。

  尼古拉斯發出一陣低沉的龍吟,龍語魔法形成的魔法防護立刻將它傷勢沉重的龍軀保護起來。

  霜鎧巨人根本不適合施放魔法。因此酋長閃電撞上魔法護罩,就如投石入海,悄無聲息地消失了。

  巨人酋長憤怒地吼叫著,大步從青石山奔了下來。它要親自取下這頭巨龍的性命,用龍的頭骨來裝飾他的大殿!

  尼古拉斯邊打邊逃,直到巨人酋長奔到山腳下的那一刻。

  伴隨著一陣悠揚的龍吟,尼古拉斯驟然起飛!他有如一顆流星般劃過天際,轉眼間已經出現在青石山頂酋長殿的大門前。

  霜鎧巨人們都十分高大,酋長殿的大門足以讓銀龍輕易地出入。

  酋長殿中閃過一道強光,然後晃動著,在轟鳴聲中倒塌!

  廢墟中倒著兩個留守的霜鎧巨人戰士。它們都還未死,只是身受重傷,完全失去了戰鬥力。兩個巨人戰士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萬惡的銀龍抓著一個年幼的霜鎧巨人,飛上了天空。

  在巨人酋長幾乎將整個青石山震塌的巨大吼聲中,雲端上盤旋著的銀龍四爪一鬆。年幼地巨人號叫著從高空中落下,最後摔在了一塊巨大的岩石上……

  巨人酋長的詛咒聲仍在青石山的上空久久不散,但天空中的銀龍已然飛遠了。

  「這一次幹得不錯!」龍神的使者並不總是會教訓尼古拉斯,在銀龍幹得不錯時,它也會毫不吝惜自己的誇獎。

  尼古拉斯立刻表示謙遜。

  龍神的使者繼續道:「看來你已經明白應該集中全力攻擊預定目標的道理。只要能夠殺死目標生物,其它的東西都不用去管它。嗯,你這一次地龍語魔法用得非常有創意,可是我感覺它的魔法體系中還隱藏著一些缺陷。看來,你們銀龍一族太過倚重吐息、牙齒和爪子了。以至於連龍語魔法都荒廢了。什麼?當然,我當然會給與你指導。不過為了弄明白你的龍語魔法究竟是哪裡出了問題,你最好把所會的一切龍語魔法都跟我說說。反正到深淵縫隙還有相當長的時間,咱們這就開始吧!」

  數日之後,尼古拉斯和格利高裡終於趕到了位於幽暗森林北部的深淵縫隙。

  這是一道恐怖的巨大裂縫,綿延達數公里,寬幾百米。裂縫中時時會噴出一團墨綠色地霧氣,伴隨著霧氣湧同的,還有陣陣不知名生物的嚎叫。

  裂縫的北方有一座詭異的祭壇。祭壇中央是一個火焰的圖案。祭壇前豎著數支長槍,每枝長槍上都穿著一個黑暗精靈。

  祭壇周圍有大批的納迦戰士在遊蕩。它們與普通的海生納迦不同,不光體型要巨大得多,而且鱗片都呈現詭異的青紅色。這些納迦戰士幾乎都持著做工精良的鋒銳兵器。單以智慧發展地程度而論,他們要遠遠超過還保持著大量原始習性的霜鎧巨人。

  納迦戰士的中間還遊走著數個火焰元素巨人。從它們身體上發出的青藍色火焰來看,這些都是些長老一級的元素生物。

  「這一回你的任務很簡單,就是想辦法摧毀那座祭壇。你可以放心的一點是,那座祭壇上沒有其它的魔法防護,只不過完全對火焰免疫。」

  尼古拉斯頭已經痛得快裂開了。這些天來,他的傷勢一直在惡化。體內的龍力已經不足以阻止傷口的潰爛。雖然他的意志無比堅定,但他並不知道還能堅持多久。也許下一刻,他就會從空中栽落。

  他努力凝聚全部的注意力,觀察著祭壇和周圍的生物。變異的納迦戰士和火元素長老都是可怕的對手,特別是手中握有長槍的納迦戰士,他們擲槍的威力雖然比霜鎧巨人略差,但數量可比巨人們要多得太多了。

  尼古拉斯沉思片刻,琥珀色的龍眼中忽然再一次亮起了光芒。

  龍吟聲中,尼古拉斯身周銀色光芒大盛,如一顆流星般投向了祭壇!

  下一刻,祭壇上爆起了漫天的塵土!

  轉眼之間,尼古拉斯銀色的身影又自煙塵中沖天而起。他傷痕遍佈的身體上插著三根長槍,還有兩處青藍色的火焰正在無情地燒灼著他的皮肉。

  尼古拉斯哼都不哼一聲,立刻跟著龍神的使者向北方飛去。

  此刻地面已經亂成了一團,變異的納迦戰士和火元素長老都發了瘋一樣的東奔西竄著。

  煙塵散盡,祭壇已成一堆瓦礫。

  忽然,大地微微顫動起來。

  一個巨大的身影從深淵縫隙中逐漸升起。這是一個高達十米的巨人,與普通的巨人不同,他鎧甲下的身體竟然是由白中透著碧綠色的火焰組成。他的每一步,都會引發整座幽暗森林的戰慄!

  他就是幽暗森林中恐怖的象徵,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

  看到被毀棄的祭壇,唐克巴克拉身上的火焰立刻在憤怒下轉成了純白!忽然,祭壇廢墟中幾點銀色的光點吸引了它的注意力。它極小心拈起了一點銀光,放在眼前仔細地觀察著。

  那是一片銀色的龍鱗。

  「我……已經通過……龍神所有考驗了嗎?」此刻在遠方的一座山峰上,尼古拉斯疲憊地問道。

  「不錯,在深淵縫隙中你學會了付出適當的代價來換取更大的成功。現在只有最後一個考驗:從虛無中體會力量!完成這個考驗,你將獲得最後的邪惡智慧!」格利高裡莊嚴地道。

  尼古拉斯聽完考驗的內容,訝異地道:「要我變成黑暗地精?讓我用惟一剩下的終級變形術變成黑暗地精?」

  「是的!只有變成各方面都最弱的黑暗地精,你才能體會到力量的真正含義!」

  尼古拉斯默然。

  光芒閃過,一個黑暗地精出現在山峰上。

  他還未來得及體驗「虛無的力量」究竟是什麼,就覺得後勁中突然一陣劇痛!地精拚命扭頭,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死死咬住他頸骨的,正是那位龍神的使者!

  格利高裡嘴一緊,喀嚓一聲咬斷了地精的頸骨,然後才緩緩地道:「這最後的智慧絕不盲從,哪怕是來自神的聲音……」

  在秋的陽光下,神愉之城變得愈發的美麗。

  神諭之城的城牆迅速地生長,逕過一日一夜的功夫,已長高了數倍。除了向湖的一面外,

  高高的城牆已將整個神愉之城都包裹雇裡面。

  遙遙望去,此時的神價之城就如菌菌綠草上盛開的一朵鬱金香。郁合香的每一個花辮上升騰著陣陣霧氣,淡淡的各色魔光芒將精靈都市妝點得如夢如幻。

  在午後的陽光下,位於神愉之城中央的一株精靈古樹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生長,一根筆挺的枝幹如一把利劍,直指天空。隨著漪靈古樹的成長,鬱金香的花瓣開始逐一展開,平輔下來,露出了精緻柔嫩的芯。

  終於,中央的精靈古村停止了生長,轉而慢慢亮起,到得後來已如一株燃燒著的火炬!

  一道淡淡的白色光牡忽然自精靈古樹上衝天而起。光柱的盡頭,是湛藍的天。

  神價之城中幾乎每一個精靈都在忙碌著。他們按照精靈法師的命今,不停的他穿梭來去,控制著神價之城個部分的生長,並以天賦的本能影響著植物中流動的魔力。

  在中央廣場的神殿中,修斯正皺眉盯著被束傅在荊棘叢中的阿摩羅。此刻的阿摩羅顯得萎靡不振,軟軟地趴在地上。他龐大如山的身軀微微顫抖,任由吸血荊棘源源不停他從身上抽取生命力。

  「修斯長老!不能再多抽取力量了。現在阿摩羅已經有些支持不住了。」負責神殿運轉的精靈法師緊張她道。

  修斯地眉頭皺得更緊了,他上上下下他看著阿摩羅,那銳利的目光常如實質,看到哪了裡,阿摩羅哪裡的筋肉就會不由自主他顫抖。這頭曾經威風無限的惡魔,此刻在沉默修斯面前卻連一點求繞的勇氣都沒有,只能可憐兮兮他伏著。默默地等候著命運的宣判。

  「加大抽取力度,直到滿足主魔法陣的需要為止!」修斯冷冷的道「至少半個小時之內,

  它絕對死不了!哼,想瞞過我老人家,你惡魔的的等級位階還嫌低了些!今天不讓你吃點苦頭,我修斯就白活了四百年!」

  「不!不!」阿庫羅立刻恢復了生氣。驚慌地叫著。但修斯那灑脫的背影早已經出了神殿。

  精靈法師顯然對自己竟然被一頭惡魔給編了的事實極為憤怒。他陰著臉調整著魔法陣,隨著吸血荊棘變得越來越粗淞,阿摩羅頹然軟倒。

  這一回,它是真的叫不出來了。

  原本的精靈大神廟此刻已經被徹底地改造,大廳中央砌有一座深遂地魔法池,透過池面,

  能夠看到到水下是一個光怪陸離地世界。那裡充斤著意義不明的殉麗光帶和大快跳動的色彩。

  若大的大殿中僅有修斯。

  他在魔法池旁負手而立,有無形的風圍繞著他,將他滿頭長髮拂起。

  修斯的雙眼此刻已如魔法池地池水一樣,有無數色彩和光帶流轉變幻。他那彷彿能穿透一切的目光透過魔法池的水面,穿越了無數重光幕,正尋找著什麼。

  終於。一個隱隱約約的光球在重重光幕中出現了。

  修斯的面容疑重起來,他從懷中取出一根中間鏤空的銀色短棒,伸指輕輕地彈動了三次。

  三聲若有若無地清越鈴聲在神諭之城中迴盪著,所有的精靈都在同一時刻停止了活動。定在了原地,

  如同一尊尊雕像一樣。他們所有的力量,都已彙集到精靈大神廟中。

  修斯雙手緩緩前伸,虛抱,如同握住了什麼東西一樣。他眼中的光芒驟然亮起,長髮飛揚,然後猛然大喝一聲,青筋勃起的雙手終於動了一動,似是終於將那無行的重物給推動了一點。

  巫妖大殿中此刻同樣充滿了變幻不定的光和影,斑斕的色塊不住地自三位君王身上掠過。

  大殿中央漂浮著一個蒼白色的火球,火球中展示著一個美麗的世界。在秀麗群山,蒼鬱森林中,可以清晰地看到一座美麗的精靈都市。

  巫妖艾爾格拉站在火球旁,小心翼翼地調整著大殿魔法陣的運轉,始終將精靈都市鎖定在火球的中央。

  骨皇和黑武士皇帝都靜立在一邊。這件事他們完全插不上手。看著火球中的精靈都市,他們多多少少感覺到一些不自然。

  當日決戰之後,落敗的第九騎士的確交出了設定在羅格身上的座標。可是在這個世界,他還藏著另一個座標。決戰之前,著個座標已經由其它君王們進行保管,並沒有告訴風月。這是智慧之火的主張。那個時候,智慧之火已經隱約感覺到死亡世界的未來充滿了陰雲。

  沒想到,智慧之火的預感終於成真,死亡世界的最後三位君王已用上了這個座標。

  可是三位君王心中非常的沉重。這並不僅僅因為他們脫離了存在了幾千年的死亡世界,也因為他們實際上違背了決戰前對風月的承諾。三位君王得以成功從死亡世界逃脫,至少有小部分是因為他們欺騙了風月。

  對於從未違背過承諾的君王們來說,這實在是一個難以負擔的重壓。

  巫妖艾爾格拉倒沒有想這麼多,在時間與空間的風暴中鎖定座標已經耗盡了他全部的精力。他其實只需要校正方向,其它的事情,『空間漂移』自然會處理。可是僅僅鎖住座標這麼簡單的事,就已經耗盡了艾爾格拉的全部魔力。

  可是巫妖艾爾格拉已決心拼盡靈魂之火中最後一點力量,只要再堅持一小會,空間漂移就會完成。那時就算他的靈魂之火因此熄滅,也會有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得以生存下來。

  再過一會,巫妖大殿會出現在精靈都市附近。至於會不會給城市中的精靈帶來巨大地傷害,那就不是艾爾格拉能夠控制的了。從第九騎士帶回來的情報看,這個世界的生物並不是特別強大,以君王們的實力,想在這裡生存下去並不困難。

  看得出來,精靈城市的附近是一個綿延無際的山脈,這樣的地形,正適合君王們隱藏行蹤和逐漸適應這個世界。

  巫妖在全力鎖定著大殿的座標,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則默默地為有可能到來的大戰做著準備。

  兩位君王如今顯得十分寒酸。骨皇身上僅披著一件繡跡斑斑的鎖甲。這件鎖甲上甚至沒有任何魔法屬性,只能為骨皇閃耀著幽幽青光、如鋼似鐵的身軀增加一點微不足道的防禦力。骨皇賴以傷敵的主要武器是手臂上左右各三片一米多長的骨刃。三片骨刃鋒利且堅硬,在骨皇力量地催動下,可以輕易切斷一頭骨龍的脊椎。

  黑武士皇帝身上仍然是那副深黑色的全身盔甲,僅從頭盔的縫隙中可以看到一雙暗紅色的眼睛。看上去他不如骨皇那般狼狽,可是手中的雙手巨劍暴露了他的窘迫。這把巨劍只是一把不知名的巨獸遺骸製成的骨劍。在戰鬥之中,它還不知道能否承受得住黑武士皇帝地全力揮擊。

  蒼白色火球中的精靈城市越來越近,也越來越清晰。在那人間仙山一樣的都市中,艾爾格拉甚至可以看清一棟棟的建築。

  然而異變突生!

  蒼白火球猛然一陣跳動,精靈都市的影像一陣扭曲,然後啪的一聲,碎成了無數的光屑!

  艾爾格拉大吃一驚,他拚命將所餘無幾的魔力輸入火球中,然而感應的只是一片空白,那微弱的座標已經全無蹤影。

  如果沒有座標,將會如何?

  艾爾格拉不敢想後果。

  『空間漂移』魔力耗盡之時,就是君王們命運宣判時刻。

  巫妖大殿劇烈地震動起來,塵土和碎石不住從殿頂、四壁和地面上飛起,在空中雜亂無章地飛舞著。大殿外部的防護正在失去效果,一條條陸離的光帶自殿中掠過,將大殿中的一切都映得忽明忽暗。

  大殿突然劇震一下,所有的光都消失了!

  三位君王全部的力量都在一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如何身體無助地飛出,重重地撞在牆上,一時間骨屑紛飛。

  片刻之後,力量重新回到了君王們的身上,巫妖大殿又恢復了以往的寧靜肅穆。

  三位君王紛紛從地上爬了起來,他們身體受損雖然嚴重,但只要有力量在,身體隨時都可以修補。這算是死靈生物的一個優勢了。

  大殿中黑沉沉的,只有艾爾格拉魔杖傷敵水晶放射這慘淡的光芒。

  殿中,是死一般的沉寂。

  殿外沒有天空、陽光、綠色和群山,也不見精靈的都市,這樣的結果,實在與君王們原來所料相去太遠,也根本不是座標中所描繪的世界。

  這裡,有的只是黑暗、沉寂。

  「這是哪裡?」骨皇打破了沉默。探測不是他的專長,在他感知的範圍內,都是無盡的厚重岩石。

  「我們已經到了座標所標記的世界……」黑武士皇帝慢慢地說著,他還在努力探查著周圍的世界,「我們現在所處的地方,應該是地下或者是……一座山中。」

  一直沉默著的艾爾格拉終於開口了:「尊敬的黑武士皇帝,情況比你預想的還要糟糕。我們正處於深深的地下。往下是無盡的岩石,我的力量不足以探測到它的盡頭。在我所能看到的範圍內,沒有熔岩,也沒有任何一條地河。而在我們的頭上,是一座千米以上的巖山。簡而言之,因為落點突然出現了偏差,我們已經被困在地下深處了。也許唯一的好消息,就是在岩層間有一道裂縫指向地面。這至少可以省去我們幾百米的挖掘距離。通向地面之路雖然艱難,但我們還辦得到。」

  骨皇道:「這個世界的死亡氣息明顯不足,我的力量恢復得十分緩慢。尊敬的巫妖,你怎麼樣?」

  艾爾格拉道:「我的處境一樣不妙。死亡魔力地恢復要慢了數倍,而且魔法的操控難度也提高了許多。這裡的生機太活潑了,讓很不適應。」他揮動了一下魔杖,煙霧過後,一個身披青色重甲,持盾提斧的殭屍戰士出現在三位君王面前。

  艾爾格拉仔細地觀察著這個戰士,然後道:「看來在這個世界裡我們仍然可以組建一個小規模的軍團,只是現在除了這把魔杖之外,我所有的魔法裝備都消耗在空間漂移只能夠,很難再召喚出強力的不死生物了。唉,如果那枚空間穿透水晶還在,我們就可以直接傳送道地面,用不著在這裡像殭屍河骷髏一樣挖掘了。」

  骨皇身影一閃,已到了大殿之外,他的精神隨即從殿外傳來:「這裡的岩石太堅硬了,現在我們能夠召喚出來的屬下都幫不上忙的。來,我們開挖吧!」

  於是在千米地下,無盡岩石中,三位君王開始一點一點挖掘通向地面的道路。就連巫妖艾爾格拉,在為自己加持了蠻牛之力等輔助魔法,並且召喚出一把魔法兵器後,也奮力在厚重的岩層間切削挖掘。

  雖然受困在地下絕境,但是三位君王完全沒有擔憂、陰鬱河沉重。脫離了死亡世界的他們,第一次體會到了愉悅的感覺。

  畢竟在漫長的歲月中,君王們第一次有了希望。

  在秋的高遠天空下,無論是地上還是地下,活著的人都在為自己的希望奮鬥著。

  距離神諭之城不遠處,有一座陡峭的山崖。這本是一個平靜的下午,但山崖底部突然無端地掉下無數沙石和泥土,接著一陣轟然巨響,大片大片的岩石倒塌下來。

  霧散塵消之後,山崖底部已經多了一個幽深的洞穴。

  過不多時,數十個身披重甲的殭屍戰士踏著碎石從洞穴中走出。它們與大陸上常見的低等殭屍完全不同,不光裝備上看起來要精良得多,而且動作敏捷、神態警惕,起碼有一定程度的智慧。

  這些殭屍排成一線,分散開,向四周搜索前進。

  洞中又一陣黑霧湧出,十餘個深灰色的骷髏跳躍而出。這些骷髏完全沒有任何武裝,但動作靈活迅捷,根本不下於猴豹一類的魔獸。它們一個縱躍,就會跨過十餘米的距離,驚覺的目光不住搜索這洞口周圍的環境。

  洞穴中又飛出一團陰影,這是一頭生著雙翼、長達兩米的不死生物,看起來生前像是某些翼龍的亞種。

  可是它明顯不如在地面上搜索的夥伴們幸運,林間嗡的一聲輕響,一支纏繞著淡淡白光的魔法長箭如電飛出,輕易地射穿了它的頭骨。白色光芒化成包含神聖氣息的熊熊火焰,頃刻將這頭倒霉的不死生物燒得四分五裂。

  嗡嗡的弓弦聲連續響起,數十支魔法箭自森林中飛出,一見一個,將洞中湧出的不死生物都送入神聖火焰之中。

  森林忽然活動了,正面對著洞口的數棵參天大樹不住生長,最後變成了數座高高的塔樓。

  塔樓上眾多的精靈弓箭手紛紛現身,天明背上的長箭都透著神聖氣息,顯然是有備而來。

  精靈發生們則開始吟唱咒語,在悠揚的咒語聲中,一個魔法陣在洞穴前出現。魔法陣中央揚起一朵小小水花,隨後一縷清泉從魔法陣中噴出,順著洞穴向地下深處流去。

  山洞一路盤曲向下,沒有多遠,就是一個頗為寬廣的洞穴。洞穴中除了三位君王外,還站立著數十個各異的不死生物。

  水流清脆的聲音立刻引起了不死生物的警覺,而君王們擔憂的則是空氣中瀰散的淡淡神聖氣息,

  一片沉寂之中,清澈的水流彎彎曲曲地從眾多的不死生物間穿過,流淌向洞穴深處。

  一個黑武士似是忍耐不住久久的呆立。腳步挪動了一下,沾上一點清澈的水滴……

  轟!

  水滴已炸成一團暴烈的聖焰,將黑武士裹在裡面!在聖焰地燒灼下,黑武士發出痛苦地嘶叫,發了瘋一樣地東撲西滾。它地掙扎非常短暫,純正灼熱的神聖火焰轉眼就燒盡了它身上的一切死亡氣息。

  強悍的黑武士,最後只在地上留下了一副黑鐵盔甲。

  黑武士的嘶叫停止了,更多的不死生物則剛剛開始發出瀕死的呼號。

  潺潺流動的清流,此刻已成為洶湧聖焰的源頭。在三位君王的眼中,聖焰的高溫正使一滴滴的水滴沸騰,翻騰成一團水霧,而水霧瞬間就會燃燒,變成一團無比猛烈的聖焰。

  如此循環,眨眼之間,整個通道已被聖焰填滿!

  三位君王靜靜地看著數十個剛剛召喚出來的強力手下在聖焰中化成飛灰。他們無能為力。聖焰席捲了數百米的通道,雖然奈何不了君王,但普通的不死生物絕對抵擋不了神聖火焰地侵蝕。

  聖焰來得快,去得也快。火焰熄滅後,整個通道中都充斥著令君王們心煩意亂的淡淡身上氣息。

  「有人在等著我們……」艾爾格拉開口了。

  「他的準備非常充分……」骨皇非常平靜。

  「很顯然,他知道我們是誰,所以會用純正的神聖力量來歡迎我們。」黑武士皇帝道,他手中的骨劍已經被聖焰燒得只餘一個劍柄。

  愛爾格控的精神波動比骨皇沉重得多:「我的魔力已經耗盡了。在這個地方,魔力恢復太緩慢了。我由一種感覺,沒有證據,這只是一種感覺。那就是大殿會偏離預定座標、出現在地下深處,正是他的傑作。」

  黑武士皇帝點頭道:「我也有同感。雖然額感覺不到外面由任何強大力量的存在,但可以斷定,他一定就等在我們。」

  艾爾格拉歎道:「這個世界……真是凶險啊!看起來,他不光知道我們試圖從這裡走出地面,而且知道我們在漫長的挖掘中消耗了大多數的力量。」

  骨皇道:「他是個可怕的敵人……看起來他雖然知道我們力量所餘無幾,但仍然不打算進入通道與我們戰鬥。」

  在地下通道,正是以攻擊力見長的骨皇最能夠發揮戰鬥力的地方。

  通道中的風忽然大了,風中有種濃郁的神聖氣息。這些氣息雖然傷不了君王,但使他們力量地恢復變得極為緩慢。

  三位君王都掩飾不住心中的驚恐。外面的敵人似乎清楚地知道他們的一舉一動,就有如一雙無形的眼睛透過了重重阻隔,在注視這君王們一樣。

  硬衝出去絕不是明智的選擇。君王們都知道外面的敵人非常擅長射擊,而且所用之箭都是神聖屬性的魔法箭。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以君王們的實力,又怎麼敢飛上天空?

  毫無疑問,外面那神秘的敵人一定會備有大量具備引導功能的魔法箭。而且剛剛那陣強烈的魔法波動說明有大量的魔法師正聚集在洞外。

  三位君王飛上天空的那一刻,一定會成為無數魔法箭和神聖攻擊魔法的最好靶子。

  沉默。

  不知沉默了多久,黑武士皇帝終於開口了:「我先出去吧。」

  如果所以地攻擊都集中在黑武士皇帝身上,那麼至少速度奇快的骨皇有機會逃脫,而魔力消耗殆盡的艾爾格拉逃離希望不大。

  黑武士皇帝剛剛舉步,就被骨皇一把拉住。

  骨皇沉重地歎道:「他不會給我們這種機會的。我們好不容易才來到這個世界,不要輕言犧牲。我看,我們還是另選一個方向,重新挖掘吧。」

  艾爾格拉頹然長歎,道:「當我們再次來到地面時,一定還會有無數的魔法箭和法師在等著我們。」

  「那麼,」骨皇道:「我們就再換一個方向!只要沒到絕望之時,我們就不應該輕言放棄或犧牲!」

  在洞外的一株精靈古樹上,修斯長出了一口氣,臉上緊張之色褪去,開始顯出一絲疲憊。

  他小心翼翼地將一塊巨大的琥珀放了下來。

  這塊琥珀足有一米多高,外形是一座山的模樣。琥珀中下部隱約有一個小紅點,若是仔細看的話,就會發現那裡有一個極小的殿堂。從外形上看,與艾爾格拉的巫妖之殿一模一樣。有一條細細紅線從巫妖大殿中伸了出來,盤旋而上,直通地面。

  此刻從殿堂的另一側,有一條細細紅線緩慢伸出,向另一側的地面延伸出去。紅線的進度非常緩慢,看來每一一兩天工夫,根本不到地面上去。

  修斯休息了一會,站了起來,對身邊的幾位精靈法師吩咐道:「你們現在已經明白應該如何使用這塊琥珀了。記住,只要你們準備充分,那麼那三個膽小的亡靈是絕不會衝出來決一死戰的。他們應該不笨,哼,諒他們也不敢向天上飛。因此當他們爬出地面時如果看到你們已經在候著了,肯定會乖乖地回去再換個方向挖的。有了這塊琥珀,他們的一切動向都會在你們地掌握之中。你們要做的,就是讓他們不停地挖。這座山夠大,他們盡可以挖上幾個月。」

  修斯沉思了片刻,又道:「他們吃過幾次虧後,想必會學得聰明些。嗯,在他們快挖到地面時,你們一定要非常當心,要提防他們突然加快速度或者改變方向。」

  精靈法師將修斯叮囑的要點一一記下。

  修斯招了招手,艾菲兒走了過來。她身上披著一件精緻的皮甲,背後背著一把魔法長弓。

  修斯從懷中取出一樣東西,交給艾菲兒,到:「如果那三頭亡靈真衝了出來,你就把這個向他們射去。只要看到這個東西,他們一定會跑得遠遠的,絕不敢再接近神諭之城!我在這邊已經耽誤了許多時間,現在得回北方了。」

  見艾菲兒答應了,修斯緩緩升起,然後身影一閃,就此消失在北方的天際。

  艾菲兒仔細看著修斯交給她的東西。這是一片以深黑色為底、金青雙色裝飾,形如柳葉的一片薄薄金屬。

  這是妖蓮的一片甲葉!

  艾菲兒輕輕撫摸著妖蓮甲葉,體會著上面的氣息,突然淺淺一笑,將它小心地收進懷裡。

  她面前突然人影一閃,修斯又氣急敗壞地趕了回來。

  這老狐狸喘著粗氣,對艾菲兒道:「差點忘了叮囑你,這東西射出去後,一定要記得撿回來!」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五章 飛越山


  北國秋時,南方氣候仍是非常炎熱。南國入秋之後,如果悶熱起來,往往會較盛夏是否還要難過。

  風中夾著絲絲炎熱,懶洋洋地拂過裡爾城的大街小巷。一株株上百年的大樹在風中微微搖擺著泛黃的枝葉。

  偶爾,會有一片樹葉飄落。

  裡爾城中,如今最恢宏的建築是剛剛完工的聖·保羅大教堂。這座教堂代表著南方建築藝術的無上成就,其中最引人注目的則是高聳的教堂尖頂。數百個神態各異的天使匍匐著、膜拜著和簇擁著立於金光熠熠的尖頂上,在他們中間,立著俯瞰眾生的神明。

  在整座教堂的最高處,是教皇的祈禱室,這是他聆聽諸神神諭的地方。

  太陽已經開始西斜,略透著紅色的陽光越過了教皇瘦小的身軀,在猩紅的地毯上投下一道長長的影子。

  祈禱室的門打開了,一身重甲的奧古斯都走了進來。他向教皇走去,每一步所用的時間、所跨的空間都完全一致,無論以任何尺度來衡量。

  在同樣的夕陽下,奧古斯都的投影竟然比教皇的影子要短得多。

  有無形的風拂過了落地長窗。

  風中的一片落葉盤旋著,最後撞上了落地長窗,彈了回來,又被風載著,飛舞而去。

  風是無法吹透落地長窗的,然而窗後的教皇,衣袍在隨風飄動。

  「起風了……」教皇似是南南自語。偶爾,他還會咳嗽兩聲。

  也不知過了多久,教皇緩緩地道:「奧古斯都,你看到了什麼?」

  血天使答道:「一片落葉。」

  「還有什麼?」

  血天使仔細斟酌著用詞,說道:「我看到風想撕碎落葉,然而最終只能將它送入天空。」

  教皇點了點頭,咳嗽了一陣,才喘著氣道:「你說得沒錯。其實,若沒有風,落葉自然會落在地上,最後塵歸塵,土歸土。可是風是不願意停的……」

  奧古斯都沒有回答,他在等待。

  良久,教皇沉重地歎了口氣,道:「風又大了,看來冬天就要到了。唉,我已經老了,一到冬天,渾身上下的毛病就都出來了。」

  奧古斯都小心翼翼地道:「查理已經死了。也許,我們應該為即將到來的冬天再生上一堆火。」

  教皇慢慢地道:「就連神也無法掌握命運所有的支流。我們只是凡人,又怎麼可能掌握世間一切變化?奧古斯都啊,傲慢是罪,我們要學會承認失敗。」

  血天使低下了頭,恭謹地道:「我記下了。可是北方……」

  教皇道:「北方……先放一放吧!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該去迎接主神的僕人了。」

  他伸出了顫巍巍的手,再身前輕輕一點,一點漣漪再那根如枯枝般的指尖出現。漣漪迅速擴大,轉眼就變成了一座空間門。

  教皇和血天使進入之後,空間門隨即消失了。

  空間門後,是一個非常奇異的空間。

  這是巨大的殿堂。大得超乎人類想像的殿堂!

  殿堂的四壁高達百米,方圓達數千米。殿堂上面沒有頂蓋,自下望去,看見的只是一片虛空,沒有日月藍天,也沒有無盡星辰。

  殿堂的下方,仍然是一片虛空。

  教會和血天使出現再大殿的中央。

  教皇踏著虛空,慢慢地向前走。在他腳下,似是有一層無形的地面,托住了那飽經歲月滄桑的身軀。

  大殿中央擺放著數十塊淡青色的水晶台,他們排成了一個環形,圍住了正中央的一座石製祭壇。每個水晶台上都躺著一個人。這些人看起來都非常年輕,擁有著堪稱是完美的身體。只是他們都似是陷入了最深的睡眠,動也不動,只是赤裸著睡在水晶台之上。

  教皇微微一笑,道:「這一次要降臨的,可都是主神身邊的僕人,六十具身體未必夠用。你還在天界之時,如果沒有仰望過他們的光芒,那麼他們的名字你也應該有所聽聞。聽說,這一次要降臨的是米高梅和麥克白……」

  奧古斯都眉頭一揚,驚訝地道:「他們不是隨侍在秩序與公正之神弗利安米爾座前的天使嗎?為什麼他們也要降臨?難道……」

  血天使不由自主地壓低了聲音,道:「難道是為了奧黛雷赫?」

  教皇又劇烈地咳嗽起來,半天才得以平復。他斷斷續續地道:「天界的光輝對我這個老頭子來說,實在是太強烈了些,唉!這一次要降臨的,聽說還有一位叫做阿喀琉斯的光天使……」

  「阿喀琉斯!」聽到這個名字,連奧古斯都都失去了鎮靜。「是他?他為什麼會來到這個世界?」

  「阿喀琉斯……」教皇低低地念了數遍,然後淡淡地問道:「他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奧古斯都道:「他……他與奧黛雷赫同時在提拉特彌斯大人手中降生。此話提拉特彌斯大人一直集中精力完善奧黛雷赫,而阿喀琉斯則自誕生那一刻起,就降臨到其它位面去傳播至高神的榮光。」

  頓了一頓,奧古斯都的聲音中略微帶著一絲顫抖,又道:「至我轉生之時,阿喀琉斯……已經將近百個位面歸於至高神的榮譽之下……」

  教皇長長的眉毛一動,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時間到了,準備迎接三位大人吧。」

  殿堂頂部虛空中忽然亮起一道電光!

  過不多時,又是一道長長的閃電橫跨整個虛空,隨後無數細細小小的電光在天空中綻放,如一空的煙火。

  在無限遠的虛空中,似有一道大門悄然打開。也許因為距離太遠的緣故,從大殿中仰望,只能看到一個隱隱約約的光點。

  然而突然當空飄落的聖歌說明那不是幻覺,的確有一道大門已經打開。

  那是天界之門的聲音。

  兩個光點從天界之門中飛出。瞬息間就出現在大殿中央。此刻已可以看出,這是兩個淡淡的天使影像。他們背生四翼,完全沒有實體,只有一個虛影。儘管如此,他們身上仍然透著無比濃郁的神聖氣息和俯視一切的威嚴!

  奧古斯都對這威嚴的感覺尤其明顯,甚至他的靈魂都在這威嚴前戰慄、顫抖!

  這戰慄,源於位階上巨大的差異!

  儘管轉生之後,奧古斯都靈魂對於天界降臨的諸高階天使的顫慄已經減弱了許多,但對於上位者的畏懼和服從已經烙印在他的靈魂之中。在這個世界,血天使雖然成功突破了力量上的限制,擁有了強悍絕倫的戰力,他的戰力很可能還要強過即將降臨的兩位高階天使,可是這種烙印在靈魂最核心處的印記,是無法隨著力量成長而消除的。

  表面上平靜如常的血天使,卻在微微地發著抖。只有教皇,顫巍巍地站在那裡,動也不動。

  在奧古斯都的感覺中,這位行將就木的老人仍如一片虛無。

  明明他就站在那裡,可是只要奧古斯都閉上眼睛,就會覺得面前是一片空白,根本不存在任何生物。

  一聲淒厲的呼喊打斷了奧古斯都的思緒。他略微苦笑一下,轉頭望去。只見一個年輕的女子已從水晶台上跳了下來,她雙手拚命地扼住自己的喉嚨,蹣跚向前,時時發出死心裂肺的慘叫。

  「她五官都流出細細的血線。看上去慘厲無比,但是她自己卻似渾然不覺,只是拚命用手抓著自己的喉嚨。直到皮開肉爛,也不停止。」

  最後的慘叫格外淒厲,這個年輕的女人,這個渾身浴血的女人,已經爆成一團血霧。

  血霧中,緩緩浮現了四翼天使的虛影。他仍然只是一片幻影,年輕女子的血霧完全沾不到他身上。那兩雙緩緩飄動的光翼,飄逸而優雅,由淡金色微光組成的每一根羽毛,都柔得如水波,在空中蕩漾。

  天使的四翼微微扇動,濃烈的神聖氣息立刻將四周的血腥蒸騰得乾乾淨淨。

  他四下望望,又飛入了一具年輕男子的身體。

  慘叫聲此起彼伏。

  「米高梅大人降臨第六次。麥克白大人降臨第九次……」奧古斯都在心中默數著。

  降臨終於結束了。

  在失敗了十六次之後,米高梅終於降臨在一具男子的身體裡。這具身體看上去高大、英俊、健壯,近乎完美無缺。米高梅伸出食指,指尖上燃起一點神聖火焰,他當即在空中書寫起天界法則,一個個優美而神秘的文字就此凝在空中,久久不散,並且有一個威嚴而低沉的聲音,在不住地複述著天界法則的內容。

  沒過多久,一篇天界法則已經寫完,看上去米高梅對自己的新身體非常滿意。

  片刻之後,麥克白也完成了降臨。這是他試用的第二十五具身體,從外表上看,這是一個英挺中帶著一點點殺氣的男子。作為降臨後的慣例,他也要略微試試新身體能夠容納並發揮的力量。

  麥克白一手指天,一手指地,清喝聲中,一道巨大的聖光柱瞬間貫通了大殿上下無盡的虛空!

  光柱中,有諸神的面容浮現!

  奧古斯都暗暗點頭。最低階的降臨天使只有一次嘗試降臨的機會,若是沒有成功,他們幸運的就得必須回到天界,回歸最本源的狀態,等待著力量的恢復。那些不幸的,則會隨著降臨身體的毀滅,一同歸於虛無。

  而米高梅和麥克白居然若無其事地接連降臨了數十次,看起來,若是不成功的話,他們還能繼續嘗試下去。

  「只是可惜了這些身體啊……」奧古斯都暗歎道。

  這數十具身體都足以輕易容納下大天使的力量,每一具都極難尋找,可以說無比珍貴。光明教會竟能一次聚集這麼多身體,其潛勢力之龐大,可以說全大陸再無第二個教會能夠與之相比。

  只是米高梅和麥克白的力量對這些身體來說,仍然過於龐大,以至於接二連三地使身體承受不住,爆成血霧。

  大殿中仍然一塵不染。聞不到任何血腥氣。四十具身體的血霧,都被二位高階天使的神聖力量給直接催發了。

  天界之門仍然沒有關閉,教皇和奧古斯都還在等待著。就連米高梅和麥克白也仰首向天,默默地等待。

  天界之門處亮起一點光芒,它如流星一樣劃過虛空,消逝在中央的祭壇上。

  下一刻,阿喀琉斯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的確是他,已從祭壇上走下。

  他身材中等,身體所有的比例、線條都只能以完美來形容。而面容,則是無法形容的冰與麗!配合上他弧線優美的光頭,整個人透著令人歇斯底里的詭麗魅力。

  若非他此刻是完全赤裸的,阿喀琉斯,根本就是一個傾城的絕色!

  阿喀琉斯緩緩張開了眼睛,那是一雙透著琉璃艷紅的眼睛,瞳孔的部分則是一雙金色的羽翼。

  他將雙手放在眼前,默默的看著。這是一隻足以令任何女人艷羨的纖手。

  他五指如蘭花般展開,手心處發出一聲清脆的裂響。纖手上方的一小塊空間,已經在阿喀琉斯的力量下扭曲、撕裂、塌陷!阿喀琉斯淡淡一笑,手握起,將這塊狂亂的空間裂縫握在手中。

  阿喀琉斯看都不看米高梅和麥克白,逕直走到教皇面前,以他特有的,近乎柔媚的聲線問道:

  「奧黛雷赫在哪裡?」

  「光天使的威能,並不是我這樣的凡人能夠測度的。奧黛雷赫大人雖然來到了這個世界,但我完全沒有一點關於她的感應。我不得不說,若想找到她,恐怕只有您才能辦到。」這麼長的一段話似乎已經耗盡了教皇的全部精力,他氣喘吁吁,開始不住地咳嗽。

  阿喀琉斯艷紅色的雙眼仔細地觀察了一會教皇,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空中湧出一團雲氣。

  雲氣迅速凝聚在阿喀琉斯身上,變成一件純黑色的長袍,遮住了他赤裸的身軀。長袍的樣式和教皇身披的長袍一模一樣。但這件老氣橫秋的長袍罩在他身上,反而更增加那妖異的魅力。

  只看他的光頭、容貌、雙手和赤足,完全是一個由冰和冷酷組成的絕色美人。

  米高梅和麥克白剛剛降臨,還未曾體會過人類身體的慾望,故而沒有什麼感覺。而奧古斯都的心底,則悄悄的湧上一陣熱流。

  阿喀琉斯艷紅色的雙眼忽然落在了血天使的身上,在那紅得艷亮的目光注視下,奧古斯都立刻謙恭地低下頭去。

  阿喀琉斯不再理會血天使,目光又落在教皇身上,就此不動。

  時間在大殿中已經凝止。

  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幾分鐘,也許有幾個小時。

  阿喀琉斯終於道:「好吧,我自己去找奧黛雷赫。」

  他緩緩地向天空中升起。米高梅和麥克白也跟著飛起。

  阿喀琉斯一雙秀麗無雙的黛眉一皺,冷冷地道:「我有說讓你們跟著我嗎?」

  米高梅和麥克白當場一怔。麥克白當即臉色一沉,道:「阿喀琉斯大人,弗利安米爾大人讓位面協助您追捕奧黛雷赫。位面不跟著您,又如何協助您呢?」

  阿喀琉斯忽然嫵媚地笑了一下,道:「協助?你們想協助我嗎?呵呵,到了這個世界,弗利安米爾大人是根本約束不了我的。如果你們想協助我,那就自己想辦法去找奧黛雷赫。如何你們一定要跟著我,那也可以,但我可不保證你們的安全,沒說不定我還會在戰鬥中偶爾失個手什麼的。不過,看在弗利安米爾大人的光輝上,我也不妨向兩位大人多提醒一點東西。那就是如果你們遇上奧黛雷赫,千萬要快逃。她可不像我這樣寬厚和仁慈呢!」

  無論是米高梅和麥克白,還是奧古斯都,都萬萬沒有想到阿喀琉斯甫一降臨,就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只有教皇,還在不住地咳嗽。似乎眼前對他來說,唯一的大事就是從咳嗽中恢復過來。

  麥克白和米高梅對望可一眼,強忍著怒火道:「在這個世界上,我想我們還有能力自保。阿喀琉斯大人,還是讓我們跟著您吧!不然的話,萬一這一次追捕行動再出什麼差錯,我想提拉特彌斯大人再至高神面前也不好交待。」

  阿喀琉斯嘴角露出一絲譏笑,道:「光天使之間地戰鬥,你們也想插手嗎?好吧,如果你們跟得上,那就跟我來吧!」

  他伸手在身前虛虛一抓,在那十根如蘭的纖指下,空間竟然被硬生生地撕開一道裂縫!

  阿喀琉斯頭也不回,一步跨進了空間裂縫。

  在他的身影消失後很久,空間裂縫仍然存在。可是看到裂縫中不住變幻的光影,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在猶豫。

  他們終於還是未敢踏進阿喀琉斯留下的空間裂縫。

  教皇終於壓制住了自己的咳嗽。他看著米高梅和麥克白,似乎是歎了一口氣,道:「兩位大人請跟我來。我們先熟悉一下這個世界吧。」

  在北方的天空下,有一隊人馬正在荒原上前行。

  這是一支奇異的部隊。在千名戰士後面,跟隨著五台巨大的鋼鐵魔法像。它們閃著青色光芒的表面上刻著巴比倫魔像軍團的徽記,魔像軍團的後部,跟著一輛精緻而華麗的馬車。

  隊伍突然停了下來,有一個傳令兵飛奔到馬車邊上,喘著粗氣道:「報告!前方……發現一具龍屍!從屍體上判斷,是一頭成年銀龍,它身上全是傷痕,看起來它在死前經歷了非常激烈地戰鬥。」

  馬車中響起一個嬌媚中略帶殺氣的聲音:「哦?一頭死去的銀龍?帶我去看看!」

  在傳令兵地帶領下,馬車帶起滾滾的濃煙,立刻向前疾馳而去。

  遠方的龍屍逐漸出現。馬車似乎一點也不顧忌周圍會有危險,直接開到龍屍前才停下。

  車門開處,布下了一位衣著華麗的美艷貴婦。她看上去有二十五六左右,艷而嫵媚,只是眉目中透著一線孤傲和剛毅。

  她沒有穿長裙,而是穿了一身便於行動的獵裝。她長靴略一點地,身影就立刻消失了。片刻之後,她又出現在剛剛站立的地方,就如從來沒有動過一樣。在這短短的時間內,她已經繞著銀龍屍體轉了數圈。

  貴婦身後侍立的戰士都恭敬之極,看來早已熟知她的力量。

  「這是一頭銀龍沒錯,而且是一頭上位的銀龍,它生前的力量一定不弱。」貴婦一邊打量這前面的屍體,一邊說道。

  她身後一個中年略胖的書記官正在奮筆狂書,務求將她的每一句話都一字不差地給記錄下來。

  「它已經死了一段時間,身上的傷非常多,背上的傷口充分說明了它的敵人是多麼強大。嗯,我還看不出是什麼樣的生物能夠給它造成這樣的傷口。不過很顯然,它的敵人們從它身上取走了許多重要的東西,龍頭上巨大的缺口已經說明了這一點。這個傷口……這個傷口,一定是為了取出龍晶!看它的樣子,顯然是臨死前還掙扎著想要飛回龍城,也就是說,它所朝向的方向很可能存在著一座銀龍的龍城。當然,這頭龍的屍體上還有太多值得一用的東西,我們值得在此多停留一周,這樣到來龍城之時,我的衛隊也許都可以換上龍皮甲了。」

  書記官筆如龍蛇,記得滿頭大汗。好不容易等貴婦人說完,他才找到機會進言道:「高貴美麗的倫蒂妮殿下。顧名思義,龍城裡肯定有不止一頭的銀龍。當然!您冠絕天下的無雙劍技,以及帝國無敵的魔像軍團,我看我們至少可以殺掉兩頭成年的銀龍!可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怎麼辦?魔像和我們的戰士怎麼可能跑得過在天上飛的龍呢?為了確保向銀龍復仇成功,您看……我們是不是在偵察到龍城的位置後,在離龍城遠一些的地方設伏守候?」

  這個貴婦就是三大劍聖之一,風嵐劍聖倫蒂妮。在現任巴比倫帝國皇帝還只是一個普通王子之時,他遇上了倫蒂妮的母親,數夕風流之後,就有了倫蒂妮。但這位風流的王子轉眼就把這件事忘了個乾淨,倫蒂妮的母親傷心之餘,獨自一人來到了邊境上的小山村,生下了倫蒂妮,並在這裡生活了十年。也不知為什麼,王子登上帝位後,又忽然想念起當年的情人來,多方派人尋訪之下,終於在邊境找到了獨自生活的母女。

  於是在半請半搶之下,皇帝硬是把母女二人帶回了宮中,為這一段情緣書寫了一段還算圓滿的結局。

  聽了書記官的進言,倫蒂妮不以為然地哼了一聲,道:「怕什麼!按原定計劃,在銀龍龍城一百公里處設伏!」

  「可是!」書記官還試圖分辯:「萬一來了三頭以上的銀龍……」

  「就算來了十頭銀龍,本公主也一樣逃得了!」

  書記官的胖臉上開始流汗:「可是……魔像和士兵們怎麼辦?您可帶來了整個帝國一半的魔像啊!」

  倫蒂妮忽然微微一笑,淡淡地道:「那你們就奮戰至死嘛!反正為巴比倫帝室獻出生命,本來就是你們最高的榮耀。至於魔像,毀了就再造,沒錢的話就向鄰國開戰,怕什麼?」

  書記官冷汗直流,他已經跟隨了這位脾性古怪、實力強橫的公主兼劍聖數年,熟知她的脾氣,知道她一旦開始微笑,那就是要殺人的先兆,當下他再也不敢說什麼,只是唯唯諾諾地將剛才的對話都一一記下。

  這是他第一次作為爭辯人被自己記載入筆記。書記官希望這是唯一的一次。

  倫蒂妮剛要踏上馬車,忽然之間全身僵硬,定在那裡,就像突然被梅杜莎給石化了一樣。

  書記官急忙上前一步,問道:「高貴而無敵的倫蒂妮殿下,您怎麼了,是不是這裡的風沙太大,影響了您過於美麗的皮膚?」

  倫蒂妮很快就恢復了過來,她沒有理會身後的書記官,上了馬車,立刻緊緊地將車門關了起來。因此書記官並沒有看到她蒼白的臉色和額頭細細的冷汗。

  帝都黎塞留。

  一身寬袍的羅格正站在長桌前,仔細地看著長桌另一頭的一幅畫。安德羅妮仍如以往一樣坐在他身後,那雙長腿又不安分地翹在桌子上。

  這幅畫筆法精緻、人物生動,畫家功力不淺。畫上畫的是一個瘸了右腿的兇惡大漢正在欺負一對柔弱的貧家母女。大漢臉上的凶狠表情和那對母女的無助形成了鮮明對比。

  「這幅畫很好!你們這件事做得不錯,現在去將這幅畫交給龐培大人,讓他斟酌一下怎麼給大帝送上去。」羅格吩咐道。

  長桌的另一頭站著幾名武士,他們將畫小心翼翼地收起,行過禮後就退了出去。

  「這幅畫是腓特烈的侄子畫的?你硬說這幅畫影射了大帝的殘疾。未免有些太牽強了吧!這麼明顯的陷害計策連我都看得出來,費爾巴哈會看不出來?我不信。」安德羅妮不以為然地問。

  羅格笑了笑,道:「這你就不明白了。的確,任何有點頭腦的人都知道我們是在陷害腓特烈的侄子。可是你想想看,整個帝國都知道大帝的右腿是瘸的,這幅畫的人又和大帝年輕時的樣子有些相似。腓特烈的侄子敢畫這麼一幅畫,不管出於什麼原因,都說明他對大帝的忌諱並不非常放在心中。看了這幅畫,我想大帝再怎麼寬厚,心裡也多多少少有些不痛快吧?你再網深想想,侄子既然是這樣的人,那麼腓特烈自己肯定對大帝也不如何恭敬。何況,如果大帝一旦同意撤換或者處置腓特烈,這幅大不敬的畫可是一個不錯的借口呢!」

  安德羅妮歎道:「腓特烈的侄子還真是天真呢。被你的手下演一齣戲,再一激將,居然就真敢畫這麼一幅畫。」

  羅格哈哈一笑,道:「沒辦法,年輕人總是容易衝動嘛!」

  他沒笑幾聲,笑聲就嘎然而止!

  一時間,羅格彷彿完全呆了一樣,僵立在原地,連對一根刺向他咽喉的尖刺都視而不見。

  安德羅妮沒有想到羅格竟然突然發呆,她措手不及之下,只能將羅格撲倒在地,反手一劍,刺穿了突然異化的一塊桌面。

  「死胖子,你傻了嗎?」安德羅妮又急又怒地喝道:「這麼簡單地攻擊都不躲,你是不是真想死啊?」

  羅格臉色鐵青,身體冰涼。

  安德羅妮剛想爬起,忽然也是一呆,身體一僵,又摔回了胖子的懷中。

  一塊地毯突然跳了起來,在空中時,已經變成一個極為兇猛的怪獸。它只有一個大得不成比例的頭和兩條粗壯有力的後腿。這隻小怪獸高不過一尺。但那張佈滿了利齒的大嘴拚命張開時,整個大頭都似乎裂成兩半!

  好在此時羅格已經恢復了行動能力,他右手直接插進了怪獸的大嘴裡。也不管抓住了什麼東西,只是狠狠地一握!

  怪獸嚎叫著化成一灘軟泥。此時,安德羅妮還未恢復,仍僵硬地伏在胖子身上。

  看著她近在咫尺的絕色容顏,羅格忽然笑了一笑,笑得非常的壞。隨後,他就封住了安德羅妮那雙微張的,柔軟的唇。

  安德羅妮嫵媚的雙眼猛然睜大,可是她一時還動彈不得……

  終於,藍影一閃。安德羅妮已如一隻受驚的兔子,躲到房間角落。她紅暈上臉,胸口劇烈起伏。

  胖子看著安德羅妮,忽然笑道:「安妮,剛才可沒見你有什麼不良反應啊!」

  安德羅妮一怔,隨即回想起剛剛發生的一幕,臉色立刻開始發白。她怒道:「死胖子,我好心救你,你居然還藉機佔我便宜!你是不是想我丟下你不管啊?」

  「安妮,你真的開始變了。」羅格笑道。

  安德羅妮沉下臉,盯著他,一言不發。

  見安德羅妮已經處於暴走邊緣,胖子立刻知趣地轉移話題:「對了,你剛才也感覺到了吧!」

  安德羅妮的注意力果然被引開,她心有餘悸地道:「當然了!這……這是什麼人?他太強大了。這種力量,真是……我……簡直不知道該如何形容。擁有如此強大的神聖力量,看起來,他應該是自天界降臨的。」

  稍頓了頓,安德羅妮輕輕地道:「死胖子,你可要小心點了。」

  「不要緊的。」羅格若無其事地笑了笑,道:「這種程度的傢伙,肯定不是衝我這麼一個微不足道的小人物來的。不過如果以後遇上了,倒是不妨好好陪他們玩玩。」

  在月光龍城的北方,矗立著一座險峰。這裡本來是雪原獅鷲的家園。但這些極凶狠的魔獸現在都在四散逃竄,拚命逃離自己的家園,惟恐飛得慢了些。

  因為的家園已經被人給佔領了,那時它們絕對不敢挑戰的存在。

  「這麼大的龍晶,看來尼古拉斯死前一定非常憤怒!」漂浮在天空中的塞拉菲道。

  「憤怒的靈魂才有力量。」風月冷冷地回道。

  在塞拉菲的對面,一身灰袍的風月正抓著一塊近半米長的巨大龍晶。她銀色雙眸與龍晶中閃耀的淡淡銀光交相輝映。這塊龍晶實在太巨大了,她那吹彈得破的柔嫩小手看起來根本抓不住它。

  風月眼中銀芒流轉,正在出神地觀察著龍晶。

  「反正格利高裡還要幾天才能出得來,你有足夠的時間研究它。哼,就這麼點力量,它都要吸收這麼久!真不知道這頭廢物要到什麼時候才能真正幫得上我們。」塞拉菲道。她的話似是指骨龍,但又像另有所指。

  在她們下方的山峰上,結者一個乳白色的巨繭。巨繭極緩慢地蠕動著,時時會噴出一股神聖氣息。繭內蟄伏著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它吸收了過多的銀龍力量,不得不進入了沉睡。

  風月在全神貫注地改造龍晶,塞拉菲則不知道在想著些什麼。

  但風月並沒有把所有心思都放在龍晶上。她忽然道:「你現在的樣子很醜。」

  塞拉菲勃然大怒,喝道:「風月!你又想打架了是不是?我現在力量已經完全恢復,若還勝不了你,我……我……」

  她怒氣勃發。波濤般的金髮逐漸伸得筆直,隨著力量的提升,有恢復了那威嚴與美麗兼具的光天使模樣。

  「現在的你還像點樣子。」風月以毫無感情的冰冷聲音道。

  威娜心底剛剛一陣歡喜,沒想到風月又補了一句:

  「畢竟你長得和我很像。」

  威娜已經怒極,她金髮開始飛舞,周圍的空間瘋狂扭動,已經有隱隱的空間裂縫出現!

  可是風月只是埋頭改造龍晶,對怒發如狂的威娜視而不見。

  對於不閃不避的風月,威娜也不能真的就一劍砍過去。可是她一腔怒火實在無從發洩,張目四顧下,除了山峰上那巨大的繭之外,實在找不出什麼遷怒的目標。

  突然之間,威娜還在提升中的力量忽然急降,轉眼之間,剛剛足以撕裂空間的力量就收斂得乾乾淨淨。

  風月抬起了頭,銀色的雙眸望著南方的天空,淡淡問道:「誰來了?」

  威娜雙眉緊鎖,輕輕歎道:「這種感覺……應該是阿喀琉斯!真沒想到,天界這一次的反應會這麼快,居然把他給派下來了,唉……」

  「他這是在幹什麼,示威嗎?難道,他想向這個世界所有的強者挑戰?」

  威娜輕歎一聲,道:「不,他只是想讓我知道,他已經來了。」

  「他很厲害?」

  威娜沉默了一會,才道:「當然是厲害的,不過我也不見得比他差了。可是現在……」

  風月盯著威娜,冷冷地道:「現在神之本源一分為二,所以你的力量已經不如他了。你是想說這個嗎?」

  威娜一怔,然後咬牙切齒地道:「風月,你在說什麼呢!你……簡直越來越討厭了!看來,我真該好好地打你一頓了!」

  風月哼了一聲,道:「憑你嗎?」

  威娜還沒有來得及發作,風月已經遞過來一支流動著淡銀色的長槍。她仍然冰冰冷冷地道:「有了它還差不多。」

  這桿長槍純以銀色奇跡尼古拉斯的龍晶製成,威力如何,自然不必多說。作為用慣獄雷槍的光天使,十字巨劍並不十分適合威娜。當然對於為戰鬥而生的光天使來說,有沒有武器都差不了多少。可是若對手同樣是光天使,那這些微小的差距很有可能決定一場戰鬥的勝負。

  威娜怔怔地接過龍晶長槍,她能夠聽到,長槍中還有著尼古拉斯永不停歇咆哮。

  以封存犧牲品靈魂的方式提升裝備威力,雖然非常邪惡霸道,但也是特別直接有效的一種方法。只是靈魂越是強大,製造裝備的難度越高。能夠以尼古拉斯的靈魂和龍晶製成戰槍,這等造物之力,除了風月之外,這世界上還真沒有幾人能夠做到。

  風月看似也有些疲累,她逕自從威娜身邊飄過,在擦肩而過的那一剎那,她忽然停了下來。

  「有把握嗎?」

  「完全沒有。」威娜輕撫著龍晶戰槍,略略苦笑了一下。

  她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又道:「風月,你知道嗎,我忽然理解了遺棄之地那些悖逆者的心情。就算我們擊敗了阿喀琉斯,那有如何?我們……不會有結果的。天界是絕無可能放過我的,阿喀琉斯敗了,還會有其它的天使過來,甚至主神親自過問這個位面的情況,也不是沒有可能。」

  風月淡淡地道:「還記得你剛剛甦醒的時候嗎?那時我也完全看不到前方的希望。可是現在呢?你還不是一樣被我打?」

  威娜沉默了許久,忽然嫣然一笑,道:「也許我不該想得太遙遠。阿喀琉斯可稱不上完美無缺。在天界的時候,他就一直被我的光輝所掩蓋。這一次我也要讓他知道,就算在他所擅長的外層位面空間戰鬥中,他也同樣鬥不過我!」

  風月嗯了一聲,又道:「說起來你只不過是拿了一個沒什麼用的神格,他們就這樣沒完沒了的。天界也未免太小氣了些。」

  威娜失笑道:「一個神格和相對應的領域能力啊!再怎麼沒用,也沒人能對這些東西大方得起來的!」

  風月嘴角邊有一絲幾乎看不出來的微笑,她忽然極輕極輕地握了握威娜的手,輕輕地道:「不要擔心的。只要他和你剛醒來時一樣的笨,我們就會有許多機會的。」

  說罷,風月逕自向遠方飄去,那黑髮銀眸的身影轉眼就消失在天際。

  天地之間,一時仿若只剩下了孤零零的威娜。

  她怔怔地望著南方的天空,似乎在那燃燒的雲層中,有一雙艷紅的眼睛也在望著她。

  她忽然對著南方遙遙笑道:「阿喀琉斯……在天界時,你就比不過我,現在到了這個世界,你也一樣是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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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六章 賭局


  菲奧雷正踏在柔軟猩紅的地毯上。

  他的腳步並不均勻,力度也忽深忽淺。這些細微之處普通人根本不會察覺,但對於一個實力已經距離聖域不遠的武者來說,這只能代表他的心並不平靜。

  菲奧雷的心怦怦地跳著,思緒一片混亂。對於他來說,紛亂的心態是一種大忌,可是菲奧雷已經顧不上這麼多了。

  本來,就算他心緒不寧,也應該全力壓制。因為此刻走在菲奧雷前方的高大男子,就是神聖騎士團的的團長,血天使奧古斯都。

  菲奧雷看不透奧古斯都的實力,但知道血天使一定會看透他此時的狀態。身為聖堂騎士出身的武者,竟然無法控制自己的情緒,未免有些太說不過去了。給血天使流瀉如此不佳的印象,這對於菲奧雷今後在教會或者是神聖騎士團的陞遷非常不利。可是權勢、地位對於如今的菲奧雷根本有如浮雲。

  只要前方那個高貴而典雅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線裡,他就無法控制自己。

  在得到光明教會的首肯之後,菲奧雷和數位聖堂同僚一同加入了巴伐利亞的大軍,暫時為公國效力。其它的聖堂同仁都進入了軍隊,跟隨羅歇裡奧元帥去與公國南方的三個小公國作戰。只有菲奧雷對軍功毫無興趣,他想方設法,終於得到了保護大公夫人凱瑟琳的任務。

  隨著時間的推移,現在南方諸國逐漸清楚了這位大公夫人的厲害手段。

  窮兵黷武的巴伐利亞公國已經完全成為了一架龐大而可怕的戰爭機器。然而,就算併吞了整個萊茵同盟的土地以及周邊的幾個小公國,四十萬大軍對巴伐利亞公國來說,也確實太龐大了一些。何況再過兩個月,正在訓練的三十萬新軍就會陸續走出訓練場,踏上戰場。此時的公國已經變成了一頭飢餓的猛獸,既然在自己的領地中無法尋找到足夠的食物,那就要到其它的地方去尋找獵物。

  由於身邊多了這麼一頭時刻要擇人而噬的凶獸,公國周邊所有的國家。甚至包括了三大帝國之一的德羅帝國,都開始徵兵備戰。巴伐利亞公國肯定要戰爭,不過現在還不知道它會把戰火燒到誰的頭上。

  早在數月之前,巴伐利亞公國的戰爭機器就早已不堪重負。若是換了別的國家,肯定已轟然倒塌。但是凱瑟琳憑藉著無人可及的計算、權謀、冷血,還有她在公國中無以倫比的號召力,硬是維持住了這具戰爭機器地運轉。

  沒人知道,在她完美而高貴的面容後,有著一顆怎樣的頭腦。似乎整個公國大大小小的環節都已裝在她的心中。

  因此保護凱瑟琳大公夫人,幾乎與保護巴伐利亞大公一樣重要。凱瑟琳不會任何武技和魔法,她又時時要去公國各地視察。危險程度要遠遠超過時刻在大軍之中的巴伐利亞大公。當然,在菲奧雷心中,沒有任何人比她重要。

  菲奧雷親眼看著凱瑟琳無數次不眠不休地工作;他看著她上一刻還在為軍費不足而憂心忡忡,下一刻就要換上最完美的笑容,去接見即將奔赴前線的年輕戰士;他看著她面無表情地簽署數十人的絞刑令,然後在無人時獨自飲泣。

  菲奧雷也聽到了許多對這位完美、高貴而冷血的大公夫人的非議。每一次他都強行壓抑下揮劍砍人的衝動,因為他覺得,這樣做會使凱瑟琳的心血付之東流。

  菲奧雷決定與凱瑟琳共同忍受不公正地指責,儘管,她並不知道自己的心意。

  每當他在自己那張硬硬的床上躺下,腦中總會不由自主地浮出她那完美的面容。菲奧雷無法不想她,想得太痛時,他只有瘋狂地練劍。可是每一次揮劍,他總會覺得,凱瑟琳正在他身後看著他。

  已經擔任凱瑟琳的護衛幾個月了,但菲奧雷並沒有能夠與她說上幾句話。凱瑟琳永遠在忙碌,在閒下來的時候,菲奧雷為了讓她能夠多睡一小會,寧可放棄難得的與她說話的機會。身為這一期聖堂中的佼佼者,菲奧雷有這個自信,凱瑟琳是不會拒絕和他聊一會的。

  他感覺得到,她每一次望向他的眼神中,都有種默默的期許和欣賞。

  為了她,菲奧雷可以忍受一切。

  因為他以為,他是唯一瞭解和理解凱瑟琳的人。

  奧古斯都都引領著凱瑟琳來到教皇的祈禱室前,轉身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教皇陛下已經在等著您了。」

  凱瑟琳嫣然一笑,這位王都第一美人的魅力非同小可,可這一笑如春花綻放,令整個長廊都為之一亮。

  「能夠在祈禱室見到教皇陛下,真是令我榮幸呢!」

  凱瑟琳一邊保持著招牌式的高貴而典雅的笑容,一邊提起了長裙的裙擺,然後……竟然一腳將祈禱室的門踹開!

  菲奧雷頭腦中一片空白,一時無法理解發生了什麼。

  就連坐在祈禱室中的教皇都露出了驚訝之色。

  教皇身邊正坐著米高梅和麥克白。他們看著凱瑟琳,完全無法將這儀態和舉止都趨近於完美的女人和剛才踢門的粗野行為聯繫在一起,何況她還笑得如此典雅。

  凱瑟琳也不等教皇吩咐,款款走到一張椅子旁,逕自坐下。她向米高梅和麥克白致意,儀態舉止之優令兩位高階天使怦然心動。

  就算天界中對美學最為執著的提拉特彌斯大人也會很喜歡她吧?兩位天使頗為不敬地暗想。

  他們還未警覺道自己身上悄然發生的變化。

  「尊敬的教皇陛下,」凱瑟琳那迷人的笑容後面,總是隱藏著一些令人生畏的東西,「你應允巴伐利亞公國的全力支持,已經準備好了吧?我今天就是專程來感謝教皇陛下的慷慨的。」

  教皇咳嗽了起來,好不容易才平復了喘息。緩緩地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光明教會已經為您派出了聖堂人員。光明教會的使命是侍奉至高神,我們不方便直接介入世俗間的戰爭。不過您請放心,高貴的巴伐利亞大公是承受了神跡的選民,他的大業無人能夠阻擋。」

  凱瑟琳輕笑了數聲,道:「光明聖典神諭那一卷第七百一十七頁很清楚,光明教會的使命是傳播至高神的榮耀。傳播和侍奉,數字之別,這當中的差距可是大了呢!難道光明教會的教典剛剛修改了嗎?如果沒有改,那麼我不明白,公國竭盡全力同異教徒作戰,傳播至高神的信仰。為什麼得不到來自光明教會地幫助?如果您認為一共只有六位的聖堂武士能夠對戰局產生地影像,那我只能表示無法理解您能對於幫助的定義。」

  奧古斯都插口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請您注意,唯一擁有教典解釋權的人,是教皇陛下。」

  凱瑟琳微笑道:「有權解釋不等於可以胡說。好吧,那我這就聆聽教皇陛下地解釋。」

  祈禱室中,一片安靜。

  還是凱瑟琳打破了沉靜:「好!我不謀求教皇陛下地解釋了。現在公國即將與德羅帝國開戰。如果能夠得到光明教會地幫助,那麼公國將有數以十萬計的戰士能夠保全性命!尊敬的教皇陛下,您就寧可眼睜睜地看著數十萬至高神最虔誠的信徒赴死嗎?」

  教皇歎息一聲,道:「凱瑟琳夫人,並非我有意為難您。神之雙眼所見,並非你我所能理解。在時機到來的時候,我自然會給您需要的幫助。」

  凱瑟琳笑得更加迷人了,她纖手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枚精亮的匕首。

  祈禱室中諸人都沒有動,因為凱瑟琳根本不會武技,沒有人會相信她要行刺教皇。只有菲奧雷驚呼道:「凱瑟琳!你要幹什麼!放下匕首,你絕無可能傷到教皇陛下的!」

  可是凱瑟琳匕首所對,是自己的胸膛!

  菲奧雷臉色都白了,他顧不得身份地位,閃電般伸手,從凱瑟琳手中奪下了匕首。

  凱瑟琳含笑看著菲奧雷,伸出了左手,道:「拿來!」

  在她清涼目光的注視下,菲奧雷竟然感覺到莫大的精神壓力。他完全無法違背凱瑟琳如鋼如鐵的意志,只得顫抖著將匕首交了回去。

  菲奧雷忽然露出了微笑。既然他無法阻止她自殺,那麼陪著她一起死,還是可以辦得到的。

  愛?

  凱瑟琳溫柔地道:「尊敬的教皇陛下,我不管神的雙眼看到了什麼,我只知道,我不能讓公國的幾十萬青年戰士就這樣走上戰場,與整個大陸最強大帝國之一德羅帝國戰鬥。而與此同時,本應是他們精神上最大的支柱以及最堅定盟友的光明教會卻在袖手旁觀!教皇陛下,已經整整一年了!一年以來我來找過您多少次?可是最後得到了什麼?六位聖堂,就是這些!當然了,奧古斯都大人曾經率領神聖騎士團到前線助戰,但他們僅僅是走了一圈而已。如果今天,我還無法從您這裡得到幫助,那麼我就會以這把匕首刺穿心臟。因為我實在無法面對那麼多將會戰死沙場的年輕騎士。」

  教皇睜開了昏花的雙眼,迎上了凱瑟琳清亮的目光。

  良久良久,只是沉默。

  凱瑟琳繼續著她那完美而誘惑的微笑,匕首開始一分一分地刺入在自己的胸膛。

  菲奧雷以為自己看著凱瑟琳的手所見的自殺,但是,他做不到。

  菲奧雷的手極度蒼白。她的手指微微地顫動,背上的劍也開始輕輕地躍動著。

  終於,教皇長歎了一聲,道:「尊敬的凱瑟琳夫人,您需要什麼樣的幫助呢?」

  凱瑟琳輕輕一笑,將匕首拔了出來,輕輕地拋在地上。

  「我需要兩萬神聖騎士!」凱瑟琳出口驚人。

  奧古斯都皺眉道:「可是此刻公國附近一共只有一萬五千名神聖騎士,怎麼可能撥給您兩萬?最多……」他看了一眼教皇,續道:「我最多可以給您五千名神聖騎士。」

  「那就一萬!」凱瑟琳甜甜地笑。

  「六千!」

  「八千!」

  奧古斯都無奈地道:「好吧,就是八千!我這就去安排……」

  「等等!」凱瑟琳叫住了奧古斯都。她胸膛上的傷口未作任何處理,此刻仍緩緩地向外流著鮮血。

  鮮血緩緩地流過雪白的胸肌。如此刺目。

  凱瑟琳如不知道疼痛一樣,任由血流。她微笑著道:「我知道聖堂中除了專精戰鬥的戰士和法師外,還有許多精通於軍略的成員。公國大軍現在兵員充足,但是將領明顯不足。我需要一百個精通軍略的聖堂!」

  「一百個!」奧古斯都吸了口氣、聖堂向來直接掌握在教皇手中,在聖堂成員地派遣上他並沒有決定權。血天使忽然發現,在討要聖堂成員時,凱瑟琳根本沒有望著他,而只是看著教皇。

  教皇微微睜開昏昏欲睡的雙眼,道:「這種人,聖堂中只有二十個。」

  「不可能!」凱瑟琳笑得極為迷人,道:「您別以為我不知道聖堂中有多少成員!給我八十個,絕不能再少了!」

  「二十五!」教皇似乎又來了點精神。

  接下來一番艱苦的討價還價,讓奧古斯都看得目瞪口呆。光明教會最引以為傲的聖堂成員,此時如擺在市面上的貨物,成立雙方討價還價的目標。

  只是看似有趣的過程中,瀰漫著越來越多的血腥氣。鮮血已經浸透了凱瑟琳的胸衣,開始向下身的裙擺滲去。但是教皇對鮮血視而不見,凱瑟琳也只當這血不是自己流的。

  「四十!沒有更多了!」教皇吐出了最後的底牌。

  「四十就四十!但是要加上他們兩個!」凱瑟琳如春蔥般的纖指,指向了米高梅和麥克白。

  這一次連教皇半睜半閉的眼睛也睜開了,他咳嗽了幾聲,剛想出言反對,就被凱瑟琳打斷:「反正兩位大人剛剛從天界降臨,既然要熟悉這個時間,還不如隨我來。我敢保證,一定讓兩位大人體驗到這個世界更多的精彩!」

  奧古斯都臉色鐵青。他萬萬沒有想到,米高梅和麥克白降臨這麼機密的事,凱瑟琳竟然也知道了。這機密究竟是從哪裡洩露出去的?

  他的目光忽然落在了菲奧雷的身上。在那如電的目光下,菲奧雷輕輕地顫抖著,臉色蒼白。

  凱瑟琳微笑著盯了奧古斯都一眼,道:「這事可不怪菲奧雷,他只是知道教會中最近有天使降臨了。我剛剛見這兩位大人風采無雙,絕非這世間所有,他們又能坐在尊貴的教皇陛下身旁,所以才冒險猜了一猜。所以認真說起來,奧古斯都大人,其實是您剛才地舉動證實了我的猜想了呢!」

  米高梅和麥克白對望了一眼,米高梅以不遜於凱瑟琳的優雅微笑道:「我想,能夠跟隨凱瑟琳夫人體驗這個世界,想必是一件非常有趣的事。」

  既然米高梅和麥克白都已經同意,教皇也就不再出言反對了。

  見目的已經達到,凱瑟琳站了起來,向教皇行了一禮。她臉上隨後掠過一陣蒼白,軟軟地倒了下去。

  帝都黎塞留此時的夜晚,已經開始有了絲絲浸骨的寒意。

  啪!大帝合上了面前的畫,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羅格謙恭地侍立在一旁。他離大帝的距離並不遙遠,有老總管在,自然女神之怒發動時是不會誤傷到大帝的。只是羅格感覺到老總管的能力應該不止於此。自他踏進大帝的書房之時,自然女神之怒就全無發作的跡象。雖然女神神力發作是不定時的,但這麼長時間全無動靜,是以前從未有過的事。看起來女神神力似乎被一種神秘的力量給壓制了。

  羅格悄悄看著雄偉森嚴的帝宮,只覺得阿斯羅菲克帝國中,還隱藏著太多他不知道的秘密。

  「你們不是已經安排了在半路伏殺腓特烈嗎,為什麼還要送這幅畫過來?你們成心想激怒我嗎?」大帝陰沉著臉道。

  羅格立刻答道:「腓特烈看破了我們的埋伏,已經逃回了潮汐軍團。陛下,我們擔心他會挑動潮汐軍團的士兵追隨他造反。帝國內鬥已經損傷了太多的戰士,這些戰士應該戰死在沙場上,而不是死在自己人的內鬥裡!斯特勞大人畢竟對帝國忠心耿耿,他毅然放棄了自然女神的信仰,解除了和德魯依的同盟。可是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忠實信徒,在我們推倒雲霄之城後,他是決不可能與我們妥協的。我們送上這幅畫,就是希望陛下能夠知道腓特烈暗中所藏的不軌之心。帝國三大軍團之一的潮汐軍團,不能再因為腓特烈個人的不肯認輸而受到損失了。」

  大帝沉吟了許久,看著羅格道:「我聽說,你中了雲霄之城的魔法,現在自身難保。為什麼你不想法自保,還要這麼積極地參與到政爭之中呢?你到底有何圖謀!」

  羅格撲通一下跪在地上,沉聲道:「雖然我並非帝國生人,但對帝國從來都是一片忠心!若說我有圖謀,那這圖謀就是將帝國版圖擴張到南方,讓帝國的鐵騎能夠再奧匈和德羅兩大帝國的疆土上奔騰!而我個人的小小私心,就是能夠在南征大軍中求得一個位置。您知道,潮汐軍團是帝國最精銳的軍團之一,帝國東南戰線面對的敵人遠沒有幽暗森林和矮人帝國那樣難對付。可是腓特烈身為帝國名將,居然數年在東南戰線全無建樹,若說他沒有貳心,怎麼可能?」

  大帝負手而立,仰首望著殿頂忽明忽暗的魔法燈火,久久不語。

  羅格跪伏於地,也不說話。

  也不知過了多久,大帝重重地歎了口氣,道:「傳我的旨意……」

  老總管慢吞吞地走了上來,攤開紙筆,開始記錄。

  「著令……腓特烈即刻自盡……具體旨意,薩拉溫格,你就看著寫吧!我累了,你們都下去吧!」大帝的語氣中透著無奈與沉重。

  老總管領著羅格緩緩向殿外走去。他忽然淡淡地道:「羅格大人,您以後要為帝國盡心啊!腓特烈元帥與大帝從小玩到大,一直是大帝最親密的朋友。」

  羅格一怔,只覺得一陣寒意自心底升起。腓特烈與大帝之間的這層隱秘關係,他毫不知情,但龐培和亞歷山大沒有理由不知道。難道說,自己中了無解的自然女神之怒後,在他們心中的利用價值已經消失了,所以才讓自己向大帝進言除掉腓特烈?

  這樣一來,大帝心中的不快自然而然地會指向羅格,待羅格魔法發作身亡,大帝的怒火也就自然而然地消了。那時龐培和亞歷山大再出面接管無主的潮汐軍團,整個帝國的軍權都將落入他們手中。

  從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沒什麼不妥。龐培和亞歷山大對帝室非常忠誠,他們手段狠辣、用兵如神。潮汐軍團從寬厚仁慈的腓特烈手中落入他們手中,驚慌的只應該是帝國東南戰線周邊諸國。

  但從胖子的角度來看,這種局面大大的不妥。他謀劃多時,就是為了重回南方的那一刻。現在賭局剛剛精彩,局中怎麼可以沒他的位置?

  「尊敬的薩拉溫格總管,依您看……我還能活多久?」羅格微笑著問,神態之輕鬆,就如在談論其它人的生死一樣。

  老總管上上下下看了看羅格,道:「如果安德羅妮小姐能夠始終呆在您的身邊,那麼支撐一年肯定沒有問題。」

  「如果她離開呢?」羅格繼續問。

  「這要看您的意志和是否能夠時刻集中注意力了。依自然女神神力的成長速度來看,您在半年之後就會無法應付無休止的攻擊,而在偶爾的鬆懈下喪命。」

  羅格點了點頭,微笑道:「那我的時間還是很長的嘛!還有很多事情可以做。」

  老總管看了看羅格,不急不忙地道:「自然女神之怒是九階魔法,單純從魔法體系本身來說,九階魔法已經位居塵世一切魔法的頂峰。但是魔法只是魔法,透過德魯依施展的魔法與自然女神親自施展的神跡根本不可同日而語。在這個世界上,還未曾出現過無法破解的魔法。所以羅格大人不必灰心,說不定哪一天命運之河就會將破解方法帶到您面前。」

  羅格呵呵一笑,淡淡地道:「但願如此。」

  老總管一路將羅格送出宮外,直到看著他踏上馬車,這才離開。

  馬車車廂中空無一人,連車伕都沒有。羅格自己坐上了車伕的位置,駕車回住處去了。

  自從中了自然女神之怒後,羅格周圍已成死地。以芙蘿婭的實力都呆不了多久,那幾位精靈守護武士更不可能接近羅格了。是以羅格只能自己駕車。

  自那日輕薄了安德羅妮後,她雖然沒太多的不良反應,但再也不像往日那樣與羅格形影不離。絕大多數時候,她都是蹤影全無,因此羅格只能獨自面對隨時可能出現的攻擊。只是安德羅妮每天都會回到羅格身邊,守護著他,讓他能夠安心地休息一會,恢復魔法和精神力。

  羅格回到了府中,逕自向芙蘿婭的房間走去。

  他輕輕地敲了敲門,過了一會,芙蘿婭才打開了門。門剛一打開,羅格就後退數步,和她拉開了距離。

  小妖精頭髮亂亂的,眼圈也有些發黑。看起來這幾天一直沒怎麼好睡。她身上的衣服雖然乾淨,但並不整齊。

  她忽然以手掩口,打了個呵欠,這才想起羅格還站在外面,於是將羅格讓進了房間。

  兩人各站在房間的一角。隔得不能更遠了。芙蘿婭本是一個極整潔乾淨的女子,但此刻她的房間中亂得可以,魔法藥劑、材料、器皿和書籍堆得到處都是。特別是有關魔法類的書,簡直多得驚認。房間另一邊的大工作台中央,勉強清理出了一塊地方,上面放著厚厚的筆記。那極為華麗嫵媚的字體一望而知出自小妖精之的手。

  羅格往日見到芙蘿婭時,她多半在調配魔法藥劑。但這一回她似乎是在鑽研魔法書籍,而且這幅拚命勁頭,讓羅格暗自吃驚。

  小妖精見羅格站在一堆魔法書旁邊,當即尖叫了一聲:「不要站在那裡!你可別把我的書給變怪物!有什麼事我們出去再說吧!」

  羅格苦笑了一下,只得帶著芙蘿婭來到露台之上。

  「芙蘿婭,我過兩天要動身去一次幽暗森林。我覺得你一個人在帝都不太安全,最好你能立刻啟程,回神諭之城去。」羅格道。

  芙蘿婭對這個突如其來的消息顯然有些吃驚,她那雙迷糊著的碧綠眼眸也清亮了不少。她皺緊了雙眉,下意識地咬著一縷垂下的金髮,苦苦地思索著。

  「死胖子,是不是龐培和亞歷山大他們準備害你了?可是德魯依雖然倒了,但你對他們來說應該還有點用啊,他們也不是政壇上的生手。怎麼會這樣就翻臉呢?是因為……自然女神之怒嗎?他們是不是覺得你活不了多久,沒有什麼利用價值了?」芙蘿婭皺眉道。

  羅格看著這誘惑之極的小妖精,驚訝於她的敏銳政治嗅覺之餘,又有些迷醉於她不經意間顯露的風情。

  只是,他現在必須與芙蘿婭保持距離,時時刻刻。

  芙蘿婭與羅格一同望著夜色下的黎塞留,只不過她在左角,羅格站在右角。

  露台很寬大,他們也就隔得很遠。

  「芙蘿婭,回去就快收拾東西吧,把所有的精靈都帶回神諭之城。所有的……」

  芙蘿婭知道羅格所指的所有精靈,也包括風蝶和拉姆斯菲爾德。她問道:「那麼精靈守護武士呢?你難道不需要她們了?」

  羅格歎了口氣,點了點頭,道「我現在……不想看到任何精靈。」

  「是不是因為風蝶的事,你才不想面對精靈的?」

  羅格輕輕一歎,道:「我哪有那麼脆弱呢?風蝶的死的確讓我非常痛心,可是我不想面對精靈的最大原因,還是因為那會讓我想起阿佳妮,畢竟我沒能完成她最後的心願。」

  「唉,風蝶……她至少去的時候很安詳、很開心呢!你這個死胖子,一向把活著放在第一位,可是死亡對她來說,我覺得,真的是一種解脫。」

  羅格沉默不語,良久才重重地歎息了一聲。

  「可是有一件事很奇怪,拉姆斯菲爾德不是已經被你改造成暗影騎士,並且抹去了一切靈魂印記嗎?為什麼他會出現在雲霄之城裡,而且看起來完全恢復了的樣子?」

  羅格緩緩地道:「我已經反覆檢查過他的屍體。拉姆斯菲爾德,的確被恢復了精靈的本體,而且各項能力都有所強化。不過說起來這也很正常,自然女神的能力在於自然和平穩,因此使推失衡的事物重回原狀,本來就是德魯依們十分擅長的一個本領。我既然能夠將拉姆斯菲爾德改造成暗影騎士,雲霄之城擁有將他改回精靈的能力也沒有什麼可奇怪的。從那天他臨死前的情況看,他至少恢復了部分的記憶。也許只是一片片的記憶碎塊,可是這已經說明,我所說的已經抹去他的一切靈魂印記的話是多麼的狂妄!靈魂世界的寬廣深遠,並不亞於我們現在所處的世界。我僅僅是打開了它的大門,卻以為自己已經踏遍了它每一個角落。我還記得光明教會聖典中,罪與罰之章第五頁上曾說,傲慢是罪……」

  芙蘿婭沉默了片刻,忽然輕輕一笑。道:「死胖子,你才多大啊!說話就這麼老氣橫秋的。你也不想想,現在有多少老傢伙都鬥不過你呢!啊,對了,你不是最恨光明教會嗎?怎麼還會去看它們的聖典呢?我看你都能背出來了!」

  羅格哈哈一笑,道:「想收件敵人,第一步是要瞭解他們。光明教會的聖典很有意思,值得反覆的讀。拋開傲慢與偏見的話,那上面的確記載了無窮的智慧,還有……」

  他頓了一頓,才微笑著道:「……諸神的許多秘密!」

  芙蘿婭驚訝地叫了一聲,道:「聖典不是有錢就可以買到的嗎?沒錢的信徒還可以到當地的教學中隨意翻閱。這上面怎麼可能記載了諸神的秘密,難道你拿到的聖典和我所見到的版本不同嗎?」

  羅格搖了搖頭,道:「我拿的聖典和普通教徒拿到的沒有任何不同。只是我曾經和幾個降臨的天使打過交道,嗯,對他們……瞭解的比較深。所以聖典上許許多多看似誇張和無稽的神跡記載,以及那些和某些小宗教差不多的關於前世來生的描述,很多都是真的!」

  「可是……」芙蘿婭努力回憶著聖典的內容,仍然不能置信地道:「可是這麼重要的內容,怎麼可能就這樣公之於眾?」

  「聖典戒律之章第四十四頁上說,神將真相展示於眾人面前,然而眾生的眼睛卻對其視而不見。」羅格微笑道。

  芙蘿婭忽然想起一事,清麗無雙的臉漸漸變得蒼白:「如果……如果聖典上所記諸神之事都是真的,那……你與光明教會為敵,豈不就是在與諸神為敵?你……難道從沒有想過這點嗎?」

  羅格微微一笑,道:「早就想過了。」

  「那又為什麼!」芙蘿婭碧綠的眼睛盯著羅格,叫了起來:「其實你根本打不垮光明教會,你也不可能與諸神為敵!這種絕無可能的事為什麼還要做呢?你現在權也有了,錢也有了,安定下來不好嗎?」

  胖子呵呵一笑,道:「除了聖典中所載的諸神之外,世上還有其它的神明。何況,有些事就算沒有希望,也不妨做上一做。我精明了那麼久,偶爾笨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

  芙蘿婭的雙眼越來越亮,她緊盯著羅格道:「不是這樣的,你肯定另有原因!」

  羅格哈哈一笑,道:「好了,別亂猜了,我哪有那麼複雜?不要擔心我,等我從幽暗森林中回來,一切都會好起來的。你乖乖地在神諭之城呆著,我回來後會來找你的。」

  芙蘿婭歎了一口氣,知道再問下去,這死胖子也必然不說的。她歎了一口氣,以手托肋,一邊看著遠方迷離的燈火,一邊幽幽問道:「帝國這麼龐大的軍隊都在幽暗森林裡大敗而回呢!那裡太危險了,你能不能告訴我,去幽暗森林想幹什麼?如果不是非去不可,還是不要去了吧!」

  「我要到幽暗森林中取些東西,順路再辦點事。這些事很重要,不去不行。」

  芙蘿婭幽幽地歎了口氣,道:「死胖子,問你什麼都不肯說。你總是這樣不信任別人,又讓人如何能夠真心對你?」

  羅格一怔,細細品味了一會芙蘿婭的這句話,心底緩緩有了一種淡淡的酸澀湧出。

  他了歎息一聲,道:「芙蘿婭,我這次去幽暗森林要辦的事,其實沒什麼把握。不過在幽暗森林這種地方行動,幾個人反而會比數萬大軍要容易得多。放心吧,我肯定沒有性命之憂的。這些事情,你就算知道了也幫不上我,反而會平添擔心,那又何苦?你在神諭之城好好休息,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回來了。」

  芙蘿婭半天沒有出聲。

  過了一會,她忽然道:「你會帶安妮一起去吧?」

  羅格點了點頭。

  芙蘿婭道:「那我就放心多了。死神班呢?怎麼這麼長時間沒有看到他了?」

  「現在尼古拉斯就算沒死,估計也活不了多久了。死神班很清楚這一點,他的任務已經完成,自然不會再在我身邊呆下去。」

  「這個死老頭子!就知道錢!錢!錢!任務一完就溜,半點情份都沒有!當初真該給他吃的喝的東西下點毒!」小妖精忍不住罵道。

  羅格呵呵一笑,心想這小妖精如果認真下毒的話,死神班的身體就算再強健,也很有可能被當場毒倒。

  看來,以後輕易得罪她不得。

  胖子看了看夜空中的月亮,伸了個懶腰,就準備回去了。

  「等等!」芙蘿婭叫住了他。

  胖子回頭笑道:「還有什麼事?現在我可陪不了你啊!」

  芙蘿婭似是沒有聽見羅格的調笑之語,只是道:「你能不能壓住那見鬼的魔法,不讓它發作?」

  羅格點了點頭,道:「這沒問題。現在二分鐘之內,它絕不會發作。」

  「那你閉上眼睛。」

  羅格微微一笑,依言閉上了眼睛。

  此時為了壓制自然女神之怒,他的精神力已經全力運轉,肌膚中隱隱透出淡淡的銀色光芒。

  微風中,一陣淡淡的幽香悄悄襲來。無聲無息地自羅格鼻端漫過。

  兩片冰冰的柔膩輕輕觸上了羅格的耳朵,隨後芙蘿婭低沉而略帶沙啞的聲音響起,那一陣陣的柔柔年息,悄悄地撥動著羅格心底最深處的慾望:

  「如果你能回來看我,那麼我……就便宜你一次。」

  帶著如蘭氣息地微風掠過了羅格,向遠處而去。

  羅格面上儘是滿足的微笑,許久才睜開眼睛。

  一陣烈風呼嘯著掠過了北國萬里無際的荒原。風中夾帶著大大小小的砂石,偶爾風弱一些時,大些的石塊就會落下。

  風在荒原上空一個回族,大批的砂石如雨般掉落。敲擊在一具巨大的龍骨殘骸上,發出啪啪的密集聲響。

  昏黃的天空中閃過了一道光華,威娜的身影出現在龍骨的上空。她手中的龍魂槍斜斜地指向地面。透明的槍身中可以看到一道道銀色光芒在不住流轉。

  威娜無言地看著下方的巨龍骸骨。

  骸骨上沒有一星半點的碎肉,被剔得極是乾淨。在這片根本沒有食腐生物出現的荒原上,這只能解釋為龍肉被人給剔走了。龍骨七零八碎的,龍牙和爪關通通都不見了,粗大的肋骨上也有無數的被砍削的痕跡。

  威娜輕輕地歎了口氣。

  就在不久之前,這一具慘不忍睹的龍骨的前身,還曾經噴吐著滔天的龍焰,獨自壓力惡鬥五位強者,而它的敵人中間,甚至還有一個神!

  銀龍族中曾經的天才,以銀色奇跡聞名龍之世界的尼古拉斯,如今竟落得如此的下場嗎?

  威娜心中不由得對倫蒂妮和她的魔像軍團生出淡淡的厭惡。

  任何人看到銀龍的屍體都不會放過那上面如山的寶貴原料。可是銀色奇跡曾經是這世間極罕見的強橫存在,在切挖完它的屍體之後,為何不能多花上一點點時間,將帶不走的屍骨埋起,給它留下最後一點尊嚴?

  她輕輕撫摸著手中的龍魂槍,輕歎了一聲。倫蒂妮雖然令人討厭,但她一步一步地按著自己的計劃在做,效果甚至比計劃中最樂觀的情況還要好。畢竟把銀龍屍骨糟蹋到這種地步,也需要一定的天倫和足夠的變態。

  威娜手腕微微一顫,戰槍立刻透出一陣淡淡的銀霧。在空中凝成一頭龍形。雖然霧氣稀薄,但仍然可以看出這是一頭高傲、威嚴而優雅的上等巨龍。

  這就是被永久封存於龍魂槍中的,尼古拉斯憤怒的靈魂。

  空中的龍魂展翼盤旋了幾圈,發現了地上的屍骸。它立刻呆住了。不能置信地看著盯著滿是刻痕的龍骨。它痛得厲害,在一波波的痛苦中,前生的一些往事片斷如閃電般一道道自它的靈魂中劃過。

  尼古拉斯憤怒之極,它猛然仰道向天,發出一陣蘊含著無盡憤怒與悲傷的龍吟!

  這一陣無聲的龍吟飄飄蕩蕩,不住向遠方傳去。

  威娜右手五指一緊,龍魂槍閃過一陣銀色流光,還在天空中飛舞的龍魂立刻被一道無法抵禦的力量給吸回到長槍之中。

  她有些落寞地轉過身,踏入了虛空。畢竟,這個世界上堪做她對手的強者,又少了一個。

  白天的月光龍城少了分朦朧,多了分粗獷。

  本來整座月光龍城都長年散發著瑩瑩的銀色光芒。這些光芒不光為月光龍城增添了美麗,也是相當可行的防禦。銀色光芒惡臭於龍神的眷顧。對任何與黑暗沾邊的負面能量都有強大的削弱作用。這樣一來,就算是銀龍最強大的宿敵黑龍族,也不願意在月光龍城的作用範圍內與銀龍們作戰。

  可是此刻的月光龍城早已失去了光華,烈風呼嘯著掠過高高矗立在險峰之巔的龍城,無情地以砂石抽擊著龍城的外壁。

  此刻北國的荒原已經寒冷,呆在高高矗立、幾乎已接近天上雲層的月光龍城中,就更會感受到刺骨的寒意。

  在記憶中,克拉尼奧還是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寒冷。聽著呼嘯的寒風自龍城的通道中穿行而過,不知為什麼,她感到越來越冷。到後來竟然微微地發起抖來!

  克拉尼奧無法解釋為什麼一頭強大的銀龍竟然會無法抵禦風中的寒意。她只感到,在無盡的寒意中,另有一點無法抑止的悲傷和驚慌。好像有什麼她絕對不敢面對的無形存在,已經站在了她的面前。

  呼嘯的風載來了一陣悲涼的龍吟……

  克拉尼奧驚跳了起來,儘管這陣無聲的龍吟是其它人聽不到的,但是她可以!曾經身為龍神的預言師的克拉尼奧,她擁有著遠遠超越其它銀龍的感知力。

  她知道,那是尼古拉斯的呼喚!

  克拉尼奧振翼而起。從月光龍城中飛出,迅速向龍吟聲傳來的方向飛去。

  沒飛多久,她的目光就落在了剛剛出現在地平線上那一具巨龍的屍骸。

  克拉屆奧發出了一聲淒涼的龍吟,琥珀色的雙眼中湧出無法抑止的淚。她急速俯衝,幾乎是筆直地摔在了地上。然後不由自己地幾個翻滾,終於停在了巨龍骸骨的旁邊。

  儘管支離破碎,儘管已經被切削得不成樣子,儘管龍骨上沒有一絲的血肉,但克拉尼奧還是立刻就知道,這具屍骸屬於尼古拉斯。

  那曾經的銀色奇跡啊……

  克拉尼奧低低地哀鳴著,用龍頭輕輕拱蹭著巨龍屍骸的頭骨,並伸出龍舌,不住舔著巨龍的頭骨。她不敢看那完全看不到一根角、一顆牙的龍頭骨,可是她沒法躲開眼前的這一切景象。她甚至開始幻想,下一刻,龍骸就會變回優雅的銀色奇跡,並且回應她無盡的愛意。

  克拉尼奧的淚不住地流著。

  她不知道自己在哭。

  風越來越冷,將她的心也冰住了。

  克拉尼奧忽然仰首向天,聲嘶力竭地發出陣陣穿雲的龍吟!

  那是她在哭!

  她終於哭出來……

  陣陣龍吟由悲涼至虛弱,由清越至沙啞。

  克拉尼奧忽然止住悲聲。

  風翻起了一堆砂土,露出了一具披甲的士兵屍體。士兵的鎧甲上,烙印著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徽記。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七章 龍墓


  北國荒原,一座險峰之巔,緩緩亮起一片乳白色的光華。

  峰頂似是發生了場小小的爆炸,然後湧出了大團大團的白色雲霧,不斷翻湧,將整個峰頂都籠罩了起來。

  雲霧中,有一團白色的東西穿雲而出,直衝雲霄。

  在向高空飛行了千餘米之後,它終於停了下來,隨後開始舒展身體,從乳白色的球體中逐漸伸出了頭、尾、四爪和雙翼。

  赫然是一頭龍!

  龍緩緩睜開了雙眼。在龍睛張開的那一瞬,似有兩道細小的閃電自青色的雙眼中射出!

  它頭頸優雅地前伸,雙翼慢慢張開,於是巨大的身軀如同在冰面滑行,向前方飄飛而去。

  龍突然加速!然後驟然停止!

  凝定在天空中的龍,仍然保持著威嚴而迅猛的前衝姿態。

  龍開口了。它的聲音低沉而富有磁性,猶如在敘述著千古不變的哲理,雖然話語的內容與哲理根本沾不上什麼邊。

  「神聖巨龍……」

  巨龍低下頭,看到的是閃動著柔和光澤的片片龍鱗,它又低吟起來:

  「是的,神聖巨龍……」

  它忽然如一匹訓練有素的賽馬一樣,踏著細碎的花步,在高空中無形的馬場中,小跑了一圈。

  「只有神聖巨龍……」

  巨龍在天空中擺出了各種姿勢,低沉的龍吟反覆迴盪有如一首神秘的歌。如果此刻有一位對龍之世界有著深刻瞭解的賢者在場,那麼他一定會發現,許多姿勢都屬於龍族史詩中眾多傳奇巨龍的標誌性動作。

  巨龍忽然一飛沖天,噴出一大口濃濃的聖焰,然後在火與煙中,它帶著無盡的威嚴飛出!

  那宏亮的龍吟,彷彿是向整個世界宣示它的到來:「優雅之龍、至高之龍、不敗之龍、傳說之龍,這些稱號只,能為神聖巨龍所擁有!啊!啊!……」

  格利高裡大人在天空中盤旋了一圈,陸續噴出了更多的聖焰,開始以魔法造成了大片大片的雲霧。那在雲與火中時隱時現的巨大龍軀,它的確充斥了神聖與威嚴的感覺。

  它咆哮了起來!

  「我,神巨龍,光輝之格利高裡,已經重生!」

  嚎叫之後,格利高裡的聲音又轉為低沉:「從這一刻起,世間一切榮耀,都將盡歸於格利高裡……」

  儘管格利高裡或明或暗地給自己名字前加過數十個不同的修飾詞。但從效果上來看,無敵、至高、神聖、勇敢、智慧之類的前綴都不如幸運來得實在。至少幸運曾經無數次改變了格利高裡的命運的軌跡,將它從毀滅的邊緣一次次地拯救回來。

  這一次,仍然是幸運發生了作用。

  剛剛重生的格利高裡忽然恢復了所有的記憶。那一瞬間,一切往事都壓在了記憶深淵的最深處,只有那灰袍銀眸的夢幻身影還留在原地。一時間。她成為了格利高裡全部注意力的焦點。在她的身邊,還立著一位金髮的絕色女子。只是金髮女子的身影看起來要較黑髮銀眸的女子黯淡得多。

  格利高裡全身一顫,立刻清醒了過來。

  在幸運之後,往往還需要智慧的作用。

  格利高裡深吸了一口氣,看起來就像是一句完整嚎叫中很自然的一個中斷,然後接上了前一句嚎叫:

  「……而他將把一切光輝,奉獻給美麗、智慧與力量兼備的風月與威娜主人。無論是神聖之格利高裡、智慧之格利高裡還是勇氣之格利高裡,這一切的名,都有唯一的終點,那即是……」

  他再次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用盡靈魂中的力量嚎叫起來:

  「女神之格利高裡!」

  幽暗森林終年籠罩在濃厚的雲霧之中,因此即使是正午時分,整座森林也如在黃昏。天空中的太陽看上去只是昏黃的一輪圓盤,黯淡的陽光穿透濃密的枝葉,在林間地面投下斑斑點點的色塊。

  羅格正舒適地躺在一株巨樹的樹頂,微微發出鼾聲,睡得正香。在他對面,坐著有些百無聊賴的安德羅妮,黑色的長靴在空中蕩啊蕩的。

  她的眉宇中有著淡淡的憂愁,這段時間裡栗色短髮也長了許多,此時隨意披散在她肩頭,偶爾會在微風中飄動一下。現在的安德羅妮看上去依然英俊得近乎妖異,但她整個人在不知不覺間,似乎多了一點點的柔媚。整座幽暗森林都在微微地顫抖著,從極遠處傳來了隱隱約約的轟隆聲。不過這些並沒有吵到羅格的睡眠,他依然斜靠在大樹上,嘴角微露笑意,似是正做著什麼好夢。

  終於,羅格睜開了雙眼,伸了個懶腰,然後一躍而起。

  嗡嗡聲中,一隻巴掌大小,如同放大了許多倍的蚊子一樣的兇猛昆蟲自樹下飛出,長達二寸的鋒利尖嘴惡狠狠地向羅格刺來。

  羅格若無其事地準備著飛行術的魔法,這只怪異兇猛的蚊蟲剛剛接近到他五米的範圍內,就被一道一閃而過的銀色光芒絞得粉碎。

  帝國軍中,向來把這種蚊蟲稱之為蟻蜂,將其視之為進軍幽暗森林的一根大患。它們速度奇快,尖嘴鋒銳異常,可以一舉刺穿薄一些的盔甲。與此同時,它們嘴中還吐出非常強烈的麻痺唾液。而最讓人頭痛的一點,就是它們總是成群結隊地出動,往往一窩蟻蜂的數量會達上萬隻。

  不過,對這種靈魂能力極為薄弱的蟻蜂來說,羅格大範圍的精神震盪恰恰是它們的剋星。胖子所睡的大樹原本是一個蟻蜂的巨巢,兩次精神震盪之後,上萬隻蟻蜂都被吹熄了靈魂之火,紛紛落地身亡。唯一還活著的蜂后則被安德羅妮一道星空鬥氣給化成了晶雕。

  羅格和安德羅妮飛上了半空,遙望著幽暗森林的另一方。

  在極遠處的地平線上,有一個極為高大的火紅身影正逐漸遠去。他甚至比幽暗森林參天的大樹還要高大,每一步落下,大地都會相應地顫抖一次。在他身側的樹木都會忽然起火燃燒,熊熊的火焰映亮了長年昏暗的幽暗森林。而擋在他前進道路上的樹木則要倒霉得多,還在燃燒之時就會被他無可阻擋的身軀撞倒,然後被無窮地踏成一地的灰燼。

  這高達數十米的巨人,就是終年在深淵縫隙中長眠的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

  它正在穿越整座幽暗森林。在它身後,留下了一道仍在熊熊燃燒的長廊,而在它的前方,則是孤單立於荒原上月光龍城。

  雖然相距極遠,但安德羅妮和羅格仍然可以清晰地感覺倒火焰暴君那如同洶湧怒濤般的力量和壓倒一切的恐怖氣息。

  「媽的,這傢伙會不會太厲害了點?」羅格低聲自語道。

  「你在說什麼?」安德羅妮問。

  羅格搖了搖頭,道:「沒什麼,只是頭一次看到這麼恐怖的傢伙,有些吃驚罷了。」

  他四下看了看地形,從高空望下去,綿延無際的幽暗森林出處都是一模一樣。陰沉黑暗的幽暗森林中,只有唐克巴克拉留下的火焰長廊還在燃燒,在一片昏暗的中,顯得格外引人注目。

  「走吧。咱們只要順著它留下來的火焰長廊向回走,就不會遇到什麼危險。繞過深淵縫隙後,我們的目的地就到了。」

  羅格撤去了飛行術,落在了地面上,然後在林間向遠方的火焰長廊疾奔而去。安德羅妮則不緊不慢地跟在他身後。

  幽暗森林中不知名的兇猛生物極多,其中好多是不為人知的古怪生物。兩人若在天空中飛行,極易成為廣大範圍內凶獸的目標,更有可能引起唐克巴克拉之類的恐怖存在地注意。因此在林間地面謹慎前行,雖然速度要比空中飛行慢些,但也要安全得多。

  如唐克巴克拉這一層次的恐怖存在,所過之處都會留下自己的氣息,而且經久不散。那些比它弱小的黑暗生物,只要感應到它的氣息,都會本能地感到恐懼,拼了命也要遠遠逃離。

  片刻之後,羅格和安德羅妮已經身處火焰長廊之中。

  熊熊燃燒的火焰只是普通的火,對以及調運力量護住全身的兩人完全沒有影響。但是唐克巴克拉留下的濃郁氣息卻讓安德羅妮感覺到陣陣不適,胃中不住地翻湧著。看著滿地橫七豎八、還在不斷燃燒的一株株參天古樹,看著地面那巨大的足印,安德羅妮的臉色又開始發白了。

  有幾株古樹已經脫離了地面,看上去還保持著逃離的狀態。但它們已經完全被燒透,連火苗都不冒,焦黑的軀幹上只是散發著一縷縷的青煙。這些樹木都是力量不弱的樹妖,但它們的移動速度太慢,運氣又夠差,正好生長在進行似緩實快的唐克巴克拉的必經之途上,因此根本無法逃離火焰暴君的灼熱氣息範圍。

  地面上的每一個足以都是深度超過兩米的巨大深坑。坑的四壁和底部的土石都被高溫融化,形成一片黑色的結晶體。可見火焰暴君散發處的烈焰是何等熾熱。

  羅格催促道:「快走吧!路還遠著呢,現在不知道火焰暴君的氣息能夠留幾天,這麼方便安全的通道可要充分利用,千萬別浪費了。」

  說著,他越過唐克巴克拉留下一個足印,身影在火焰中逐漸遠去。安德羅妮也壓下了自己對唐克巴克拉氣息的不適,緊隨羅格而去。

  然而羅格的手忽然從安德羅妮的背後出現,在她屁股上重重地拍了一記。

  安德羅妮一言不發,碧落星空帶著美麗而致命的藍色光華,在背後各個方向閃電般刺了八記。這八劍力度都掌握得恰到好處,威力範圍籠罩住了她背後各個方位,而且速度奇快,線路詭異,量羅格絕無可能躲開。羅格力量再大,肉體再強悍,速度再快,他也只是一個魔法師,對於武技的理解僅僅是一知半解而已。若連安德羅妮的這八劍都能躲開,那胖子的武技離聖域也就不算太遠了。至少得在風蝶、拉姆斯菲爾德之上。

  一旦胖子讓其中的一劍探到了行蹤,那麼幾十道如尖針一樣的星空鬥氣就會刺入羅格的身體,讓他好好體會一次什麼叫刻骨銘心的痛。

  不過安德羅妮也很小心,碧落星空實際除了能夠大幅度增強星空鬥氣的威力之外,本身也鋒利無比,就算胖子皮肉再糙再厚,在這件神器面前也如豆腐般弱不禁風。她怕一個不小心把胖子的胳膊什麼的給切下來。

  可是八劍全部落空!

  安德羅妮大吃一驚!難道羅格還是像剛才那樣,用一個幻影欺騙了自己的眼睛,其實本人躲在遠處不成?可是那拍在她屁股傷敵一記,的確是力道十足,實實在在。所以胖子肯定不是用幻影或者類似的法術欺騙她的感覺,胖子就在她身邊!

  「我在這裡,不用找了!」羅格笑道。

  他立在安德羅妮的下方,拍過她屁股的那隻手還在空中高高舉著。

  安德羅妮以為他站在身後,所以刺出的八劍都是以此為準,結果通通自他頭上掠過,當然刺不到任何東西。

  安德羅妮起得臉色鐵青。黑色長靴一閃,重重一腳將羅格從空中踢了下去。既然讓他知道了胖子的位置,那麼雙方武技上的差距就顯現出來了,羅格眼睜睜地看著黑色長靴在眼前閃過,根本判斷不出落點,稍稍猶豫之際,已被她一腳從空中踢落。

  羅格哈哈一笑,從地上躍起,追上了疾奔中的安德羅妮。

  她只是悶頭飛奔,壓根不理會羅格。

  「怎麼樣,現在你還害怕火焰暴君馬?」羅格笑道。

  安德羅妮一怔,她剛剛羞怒交加,早把唐克巴克拉的氣息拋之腦後。現在重新回想起來,感覺上比剛才要好過多了。

  不過她只是哼了一聲,表示根本不曾怕過。

  安德羅妮心緒很亂,她對火焰暴君的力量產生畏懼,竟然被羅格給看出來了。如果只是這樣,那也就罷了。可是剛剛羅格調戲她的那一下完全出乎她意料之外,如果羅格有惡意,那麼完全可能致她於死地。雖說她當時注意力並不集中,可是她絕沒有想到,對羅格瞬間地反擊竟然也會落空!這簡直就意味著她要任由羅格宰割!

  心高氣傲的安德羅妮內心絕不願意承認,這個一向為她所看不起的羅格,實力竟然會超越自己。所以她雖然沉默著,但已經悄悄地以全部的感應去探測羅格的力量和魔力。沒錯,羅格是隱藏了許多魔力,但就算把這些隱藏的力量都算進去,他也還沒到大魔導師的地步,自然也就不可能是安德羅妮的對手。

  安德羅妮悄悄地鬆了一口氣,她實在不願意看到羅格超越自己。

  見安德羅妮半天沒有說話,羅格又微笑著道:「與普通的聖域強者相比,火焰暴君的力量要強大得太多了,銀龍尼古拉斯也是如此。其實人類之外的強悍存在實在太多了,絕對優勢的力量並沒有使他們統治大陸,反而是人類的生存空間在不斷擴展。因為他們都有弱點,非常明顯的弱點。但過於強大的個體力量往往使他們不會去正視自己的弱點。而看上去弱小的人類就不同。哪怕對上強悍的巨龍,幾千年來人們也想出了無數屠龍的辦法。因為弱小,所以人類在不斷探索。」

  頓了一頓,胖子曖昧地笑道:「比如說我打不過你,所以我一直在研究你的弱點,你的行動模式,以及本能的反擊。嘿嘿,只要執著,就沒有辦不成的事。你看,剛才我不就拍中了你的屁股嗎?」

  安德羅妮大怒,她立刻就想給這死胖子一個難忘的教訓。但他鬥氣剛提,就見這胖子身上魔法光輝不住閃耀。

  在魔法輔助下,胖子動作無比輕盈和迅捷,就在這一眨眼的功夫,已經逃出了很遠。

  安德羅妮一聲清嘯,揮劍追了下去。

  兩人一路追追逃逃,沿著唐克巴克拉留下的火焰長廊,迅速向幽暗森林的深處行去。

  火焰暴君落下的氣息非常吃驚,因此兩人沒有遇上什麼厲害的生物。這段旅程安全,但不枯燥。一路上,羅格始終尋找著可以偷襲安德羅妮的機會,並且花樣層出不窮,將安德羅妮騙得團團亂轉,自然,在這個過程中胖子佔了不少香艷的便宜、安德羅妮怒火熊熊燃燒,不住苦思破解胖子詭異莫測的偷襲,不知不覺,也有了不少收穫。

  數日之後,一大片籠罩濃郁蒼白色霧氣中的丘陵出現在兩人面前。這就是羅格此行的目的地。

  龍之墓場。

  羅格遙遙地望著遠方蒼白色的霧靄,多日來的嘻皮笑臉已經完全收起,他的雙眼完全轉成銀色。

  「你看到什麼了?」安德羅妮儘管也睜大了眼睛,但只能看到一片片的霧氣。儘管對力量的感應告訴她那霧氣中有許多強大的存在在來回遊蕩,但她的眼睛卻看不到任何東西。

  「不愧是北國高等龍族的墓場,居然有這麼多的墓地守護!」羅格的語氣十分凝重。

  安德羅妮的臉色也凝重起來,她很清楚巨龍墓場守護有多麼厲害。

  很多種族巨龍在臨死之前,不管相隔多遠,都會想方設法前往本族千百年就已形成的墓場,然後在裡面靜靜地等待著生命的終點。

  為了防止有人去打擾死去的巨龍的安寧長眠,在巨龍墓場形成的千百年中,不斷有力量強大的巨龍在死後選擇轉成亡靈,永久守護巨龍們的長眠之地。因為只有力量足夠強大的巨龍才有機會成為墓地守護,因此儘管以靈魂形態存在的巨龍亡靈只能繼承到前生少部分的力量與智慧,但實力仍然非同小可。

  時間越久遠的龍之墓地,守護龍魂的數量就會越多。在一些歷史足夠悠久的龍之墓地,甚至會有龍巫妖產生!

  眼前如此廣大的一片龍之墓地,在那蒼白色的霧氣,又有多少頭墓地守護躲在裡面?

  羅格轉頭道:「安妮,你要緊緊地跟著我,一定要收斂住所有的氣息,不能洩出一點的生氣。這些墓場守護的感覺很敏銳的。」

  羅格隨後又將一個調整過的虛弱詛咒施放在安德羅妮的身上。這個詛咒的效力已經被大幅削弱,然而耗用的魔力卻成倍增長。這麼多額外魔力為這個死靈魔法帶來的惟一特殊效果,就是被詛咒之人會散發出非常強烈的死亡氣息。

  至於羅格自己,沒有形體、以靈魂狀態存在的墓地守護在他精神力的掃瞄下無所遁形。身為死靈法師,羅格乾脆完全以死亡氣息將自己裹了起來。在這些墓地守護的眼中,只要他不動,羅格根本就是一堆骸骨。

  羅格帶著安德羅妮潛進了蒼白色的霧氣。

  在面前有數十平方公里的方圓山丘上,東一具西一具,有著不知多少頭巨龍的骸骨。

  羅格觀察著那些毫無目的、四處遊蕩的墓場守護的動向,領著安德羅妮小心翼翼地沿著墓地邊沿地帶移動著。他的目光自每一具巨龍的骸骨上搜尋,但都以失望告終。

  不知從何時起,兩人周圍就未曾有墓地守護出現。

  羅格心中忽然一驚。他不及細想,一把拉過安德羅妮,將她牢牢地抱在懷中,隨後濃郁得有如實質的死亡氣息瘋狂自他身上湧出,將兩人緊緊地裹了起來。

  一頭近乎透明的巨龍無聲無息地自兩人上空出現。它看起來擁有很高的智慧,警覺地搜尋著地面,甚至會從一具具巨龍骸骨中穿過。反正它是靈魂形態,沒有形體,完全可以沒有阻礙地穿越龍骨。

  羅格知道,畢竟有安德羅妮在,若是離這頭墓地守護過近的話,就算自己是死靈法師也無法不被察覺。

  他帶著安德羅妮小心地在地面上一點點地挪動著,然後緩緩地藏進了龍骨下一塊凹陷的地面中去。

  墓地守護反覆搜索了許久,一無所獲,這才心不甘情不願地飛向了墓地深處。

  羅格湊到了安德羅妮的耳邊,將聲音壓得極低,道:「看來你沒法進入墓地中心了。你從這裡慢慢退到墓地外面去,然後呆著別動,等我回來。」

  說罷,不等安德羅妮表示同意,羅格就小心翼翼地獨自向墓地中心潛去。

  安德羅妮看著羅格的身影在巨龍骸骨的掩護下,逐漸消失在濃濃的霧氣之中,不禁一陣擔心。她忽然想到,羅格潛入龍之墓地的原因,自己還沒有問清楚。

  時間似乎忽然過得非常非常的慢,安德羅妮等得越來越心焦,不知為什麼羅格還不從龍之墓地出來。但要她進入龍之墓地尋人,她可還沒這個本事。安德羅妮的劍技對這種以靈魂形態存在的龍之墓地守護者幾乎沒什麼效果,只有被動挨打的份。

  不知過了多久,安德羅妮忽然想起一事,臉色立刻發白。

  羅格身上的自然女神之怒!

  然而這時,她已經感覺到龍之墓地中,有一點自然能量一閃而逝。

  若是在生機盎然的森林湖泊,這麼一點微弱的自然能量根本無法被人注意到。可是在這充斥著死亡氣息的龍之墓場,這點自然能量猶如默認中的一座燈塔,正散發著奪目的光芒。

  整個龍之墓地都沸騰了!

  大團大團的蒼白雲霧不住翻湧,裡面不斷傳出一陣陣人耳無法聽到的尖厲嘯聲,不知有多少墓地守護在向墓地中央彙集而去。

  安德羅妮忽然想起了風月,想起了那雙漠無表情的銀眸。

  「唉,我為什麼要答應你呢……算了,已經答應了……死風月,都不肯多見我幾次嗎?」她暗自歎息了一聲,抽出了碧落星空,一點湛藍星光自她劍尖處亮起。

  她怔怔地看著那一大片蒼白色的雲霧,輕輕咬住了下唇。

  星空鬥氣轉眼就已經提到頂峰,安德羅妮帶著一道藍色光華,向龍之墓地衝去。

  龍之墓地的中央忽然響起了一聲沉悶的郁雷,然後一道強烈的死亡氣息沖天而起,帶著周圍的蒼白色雲霧也盤旋飛起,轉眼就形成了一個死亡龍卷!

  安德羅妮衝進了龍之墓場。看來所有的墓地守護者都被吸引到了墓場中央,沒有任何一個過來和新的入侵者打聲招呼。

  看著若大的龍之墓場,她一時不知道該如何尋找羅格的行蹤。畢竟這胖子若是成心想要隱藏氣息,她是肯定抓不出來的。

  就在此時,那個熟悉的身影自龍之墓場的中央猛然衝出,向這邊飛奔過來。在他身後跟著一大片微微著白光的糊塗景像,也說不清楚有多少龍之墓地的守護追了出來。

  安德羅妮當即掉頭,與羅格一起向龍之墓地外面逃去。

  兩人也不知道逃了多遠,大多數的墓地守護都不得不回去了,只有一頭看起來特別巨大的墓地守護仍然不依不饒地跟在兩人後面。

  羅格忽然停住了腳步,回頭盯著這頭奇異的墓地守護,冷笑著道:「你還以為自己是前生那頭強大的銀龍嗎?現在你沒有了同伴,我還收拾不了你這頭亡靈?呸!就憑你靈魂上那點力量,也敢來追我!?」

  墓地守護憤怒地咆哮了幾聲,一張口,噴出一口淡白色的霧氣!

  安德羅妮只能站在一旁看著,這場戰鬥幾乎沒有她插手的地方。星空鬥氣雖然有一些攻擊靈魂的能力,但畢竟長處不在這方面,以這頭墓地守護的能力,完全可以抵擋得住她的星空鬥氣。而墓地守護又沒有形體,完全對物理攻擊免疫,因此安德羅妮就是想幫羅格,也無從幫起。

  在龍之墓地附近,因為死亡氣息過於強大,安德羅妮的神聖送氣根本用不出來。若不然,她也不會如此不知所措。

  羅格獰笑著,左手上凝出一面銀色光盾,將霧氣擋在外面,然後迅速向墓地守護逼近。墓地守護不斷噴出可以侵蝕靈魂和生命力的白霧,但都被那面以純正精神力凝成的光盾給擋了下來。

  轉眼之間,羅格已與墓地守護接近到了足夠的距離。

  他驟然停下,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嘴一張,一聲極尖厲的嘯聲噴薄而出,帶著道道隱約可見的銀色波紋,直接向墓地守護撲去!

  在尖銳嘯聲中,墓地守護如同倒映在上的虛影,靈魂形態的身體不住跟隨著銀色波紋波動著,看上去它在非常痛苦地掙扎,但完全無法抵抗嘯聲的攻擊。

  羅格哼了一聲,雙手交叉,數個手勢之後,一條又一條纏繞著蒼白色火焰的鏈條憑空出現,縱橫交錯,轉眼就將墓地守護給鎮在了半空。

  『亡靈掌控』幾乎是每一個大死靈法師的必備法術。視法師魔力、對像和使用方法不同,這個魔法可以有多種用途。羅格現在是用它束縛住了墓地守護的行動能力。對一些低等的亡靈,這個魔法則可以被用來奴役那些亡靈,使之聽從施法者的命令。而對那些更加低等的亡靈來說,魔法奴役的效果是永久的。

  見已經成功束縛住了這頭墓地守護,羅格開始試圖壓制它的反抗意識,但也許因為前生是銀龍的緣故,這頭墓地守護對羅格的種種威脅不屑一顧,只是拚命地衝擊亡靈掌控形成的魔法鎖鏈。

  羅格眉頭一皺,臉色變得嚴厲。他又念頌起一個咒語,引出來自魔界的烈火,開始燒灼這頭墓地守護。

  魔界火焰具有攻擊靈魂的能力。在它的燒灼之下,墓地守護感受到了無法忍受的痛苦,它咆哮,它掙扎,它甚至在號哭!

  羅格和安德羅妮都多少懂些龍語,而身為死靈法師的羅格更可以從靈魂層面瞭解亡靈生物的思想。

  這頭墓地守護,的確因為無法忍受從未體驗過的痛苦,而在恥辱地號哭。

  但它就是不屈服!

  砰!墓地守護的靈魂經受不住魔法火焰和魔法鎖鏈的雙重壓迫,終於爆成了全無意識的死亡能量。

  羅格一臉怒意,他本以為可以收伏一頭力量不錯的僕人,可是沒想到活著的銀龍不好對付,它們死後仍然如此倔強。以至於胖子一怒之下,召喚魔界火焰的力度稍稍大了些,竟然就此將它給焚化了!

  羅格又是憤怒,又有些惋惜。事已至此,他只好開始吸收墓地守護爆出來的零散純正死亡能量。這些剛剛自靈魂中分離出來的能量極為純淨,以羅格掌控靈魂的能力,已經可以直接吸收以補充自身的力量。可是這點能量與一頭有著相當智慧和攻擊力的龍魂比起來,無異於砂土與珍珠之間的區別。羅格越想越後悔剛才的暴怒。

  他忽然想起聖典中曾提過,憤怒,也是一種罪。

  但不管怎麼說,他此次龍之墓地之行的主要目的已經達到。雖然不算圓滿,但結果也可接受。

  羅格從懷中取出深黑色一大片苔蘚似的東西,交給了安德羅妮。隔得很遠,安德羅妮就聞到了那上面散發出來的難以忍受的惡臭。

  羅格笑道:「不要這種表情嘛,這可是龍骨草啊!」

  安德羅妮一驚,再也顧不上惡臭和骯髒,一把將龍骨草從羅格手中搶了過來,問道:「這……就是可以延長生命的龍骨草嗎?這麼說芙蘿婭她……」

  「是啊!有了龍骨草,至少在幾年內她不會有事的。你把這個帶到神諭之城吧,那時候芙蘿婭應該已經在那裡了。以她在魔法、藥劑和煉金方面的知識,應該知道怎麼使用龍骨草的。我還有點別的事,我們就在這裡分開吧!」

  安德羅妮問道:「我若是離開,你中的自然女神之怒怎麼辦?」

  羅格哈哈笑道:「放心吧,我至少能夠應付它十幾天,然後才會需要休息的!這些時間已經足夠我把事情辦完了。」

  安德羅妮一怔,隨後立刻醒悟過來,怒道:「你!……原來你一直騙我,就是讓我陪在你身邊!」

  羅格含笑點頭道:「正是!」

  安德羅妮大怒,右手已經握拳!

  安德羅妮忽然歎了一口氣,又散去了剛剛提聚起的星空鬥氣。她小心地將龍骨草收好,這才深深地看了羅格一眼,輕歎道:「你深入龍之墓地,原來是為了龍骨草,真沒想到……唉,芙蘿婭啊,她真的很幸福呢!」

  羅格微笑不語。

  直到安德羅妮的身影在幽暗森林中消失,羅格才從懷中取出一塊骨片。這是取自龍頭骨的一塊骨片,上面有一個銀色的繁複標記。羅格仔細地觀察著這塊骨片,沉吟許久,又將它放入懷中。

  他看了看天空,轉向月光龍城的方向疾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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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八章 紅惑


  「尊敬的凱瑟琳夫人,現在我們再來看看這幅達爾洛夫的名畫《聖徒》。」一位鬚髮花白、氣質高貴的老人將一幅油畫小心翼翼擺在架子上,然後以一枝碧玉細桿虛點著畫面,開始講解。

  凱瑟琳一臉倦容,不由自主地打起了哈欠。她已經兩天兩夜沒有休息了,可是為她講解藝術的克立夫大量是當今最著名的大畫家之一,是她費了好大力氣才請回來的,聽他講解的機會實在不多。

  「《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有一種說法稱達爾洛夫為這幅畫打了底搞,但最終的構圖和上色是由另一個人完成,並且篡改了達爾洛夫的本意。我本人傾向於這種說法。您看,儘管這幅畫在任何細節、甚至是用色的內在風格上都幾乎與達爾洛夫的其它作品一模一樣,但仔細口味,您會發現這幅畫多了一點殺伐之氣,這是達爾洛夫任何作品都不曾有的。這些差別非常微妙,需要在藝術上有相當的造詣才能分辨得出。比如聖徒身邊這個匍伏於地的信徒,從他的表情、位置和動作來看,更像是戰場上一個垂死的士兵。如何解讀《聖徒》,既是繪畫藝術界本身的一件大事,也是考驗觀賞者藝術功底的不錯選題……」

  克立夫不停地講解著,並通過《聖徒》將有關繪畫鑒賞的知識一點一滴地解說出來。

  遠方有隱約的鐘聲傳來,天色已開始微微發亮。不知不覺間,克立夫已經講解了三個多小時。他看看時間已到,當即向凱瑟琳告別。

  凱瑟琳已極度疲倦。她喚來侍女,開始沐浴換衣,重新上妝。

  一個小時之後,凱瑟琳再度恢復了炫目的容姿,她以最動人的姿態步入餐廳。

  現在是她與米高梅共進早餐的時間。

  米高梅與麥克白已經在大公府中住了兩天了。這兩天也是凱瑟琳不眠不休的兩天。

  此刻米高梅已經在餐桌前坐好。他剛剛降臨數日,還不大懂得南方王室貴族中的禮儀,但高貴的身份、過人的實力以及對美的執著,都使他自芸芸眾生中脫穎而出。身為高階天使,他可以按自己的心意改變容貌。不過新身體已經讓他很滿意了,因此他只為自己增添了一副修剪得極為精細的髭鬚,再配上那淡淡的微笑。米高梅無時無刻不在散發著令人的成熟魅力。

  餐桌上放滿了各色精緻的早點。昨天米高梅已經在凱瑟琳的介紹下試過了南方的著名早點,今天擺放在餐桌上的,都是北國名吃。

  整個早餐時間裡,凱瑟琳不光使米高梅品嚐到了風格與前一日完全不同的北國風味,而且對於米高梅非常喜歡的一些菜色,還詳盡地解釋了深化歷史、製作工藝以及一些與之相關的傳說。

  與此同時,凱瑟琳本身,就是一部最完美的宮廷禮儀教典。

  對於米高梅來說,每一次與凱瑟琳共處,都是難得體會的美妙經驗。他越來越覺得,這個從未放在他眼裡的世界,原來也是如此的精彩。

  一個半小時之後,漫長的早餐終於結束了。但米高梅感覺,時間實在是過得太快了。

  只要凱瑟琳有心,任何與她相處的時光,都會變成最美妙的一段回憶。

  在侍女的引領下,凱瑟琳和米高梅來到了大公府的私藏博物館中。

  凱瑟琳徑直引領著米高梅向左側的畫館走去。

  「高貴的米高梅大人,今天我將很榮幸地為您講解一個這個世界粗陋的繪畫藝術,希望您能夠喜歡。」

  在凱瑟琳迷人的微笑面前,米高梅優雅地回了一禮,道:「這個世界的精彩超乎我的想像。我現在非常期待著您即將為我提示的另一段精彩。」

  凱瑟琳來到一幅油畫前,從侍女手中取過碧玉細桿,微笑著道:「高貴的米高梅大人,說到繪畫藝術,就不能不提到歷史上最偉大的畫家之一的達爾洛夫大師。這幅畫就是他的名作《聖徒》。《聖徒》本身是一個迷,它現在的面貌究竟是不是達爾洛夫的本意,至今仍未完全有定論……」

  在凱瑟琳的引領下,米高梅完全沉醉在繪畫藝術的世界中。那溫柔的聲音和纖麗的雙手,正將大陸上繪畫藝術的歷史徐徐呈現在米高梅面前。他即醉心於凱瑟琳的高雅和完美,又驚訝於她的廣博。

  也許是惟一的遺憾,就是時間真的過得太快了。可是操縱時間,即使是對於米高梅這樣的高階天使來說,也是完全無法勝任的一項任務。

  匆匆用過午餐,凱瑟琳又來到大公府的武器陳列館,等候著剛剛參觀完公國禁衛軍訓練營的麥克白。

  麥克白英武的臉上毫無表情,他一踏進武器陳列館,就沉默地跟隨凱瑟琳參觀巴伐利亞大公珍藏的武具。偶爾看到感興趣的武器,他也會拿起來略略揮舞,然後再放回原地。

  凱瑟琳陪著他一路行去,一言不發。武器不同於藝術,不會半點武技的她根本無法在這個領域發表自己的見解。何況,在麥克白的眼中,大公府的珍藏的精品魔法裝備,跟小孩子的玩具實在相差無幾。

  麥克白只看了半間陳列館,就興趣全失。他轉頭望著凱瑟琳,問道:「凱瑟琳夫人,我聽說貴國有一位非常著名的普羅西斯先生,不知道能否安排我與他見上一面呢?」

  「麥克白大人,星空劍聖普羅西斯先生正跟隨羅歇裡奧元師,準備著對德羅帝國的戰事。這場戰爭事關重大,我想他恐怕無法回應您的切磋武技的要求。如果您想見見這個世界上的強者的話,我倒是有另一個建議。可是……」凱瑟琳欲言又止。

  麥克白眉毛一揚,冷冷地道:「凱瑟琳大人,我很欣賞您的美麗與智慧,也充分瞭解您的虔誠。在我面前,您不必有任何顧慮。有什麼話儘管說。」

  儘管有麥克白的保證,凱瑟琳仍然猶豫了一會,才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兩位大人降臨到這個世界,是為了追捕一個墮落的天使?」

  麥克白眼中精光一閃,一道無形的力場立刻將凱瑟琳束縛住。在巨大的壓力下,凱瑟琳面容蒼白,神色驚恐,她小嘴大張著,可是完全無法發出任何聲音;她又徒勞地試圖掙扎,但連一根小手指都動彈不得。

  「說!這件事,你是怎麼知道的?」麥克白的語氣仍與平時無異,可是凱瑟琳知道,只要自己一個回答不對,立刻會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的。通過兩天的接觸,她知道麥克白可不像教皇那樣顧忌多多。他完全無視巴伐利亞大公上承神跡的聖戰事業,自然也不會考慮凱瑟琳的生死會否影響公國的聖戰。

  凱瑟琳身受的壓力稍稍鬆了松,使她得以勉強說話:「這是……教皇告訴我的。」

  麥克白皺著眉頭,在房間中踱了幾個圈子,然後一揮手,束縛凱瑟琳的壓力立刻消失了。凱瑟琳無力地坐倒在地,以手扶地,不住在咳嗽著。

  從麥克白的角度看過去,正好可以看到她胸部那雪白的肌膚和深深的乳溝正在急劇地起伏著。

  麥克白忽然感到心中略略有些加快,又有一種莫名的燥動。他怔了怔,心念略動,將身體的異狀壓了下去。

  凱瑟琳望了麥克白一眼,目光中全是驚慌,但驚慌深處藏著些其它的東西。麥克白對於這個世界瞭解還不夠多,因此沒能看透凱瑟琳目光中藏著的真實意思。其實,就算他已經在這個世界生活了幾十年,也沒多少可能看透凱瑟琳的心思。

  「你繼續說吧。」麥克白負手站在長窗前,淡淡地道。

  「我能不能問一下,兩位大人要追捕的那位墮落天使叫什麼名字?」凱瑟琳的語氣恢復了平靜,但那微不可察的顫動洩露出了她心中的一點怯意,看起來她被麥克白的粗暴給嚇壞了。

  「奧黛雷赫。」

  凱瑟琳沉默了許久,才輕輕地道:「我……聽說過這個名字。」

  這一回,連麥克白也失去了一向的從容和冷漠,他驟然轉身,問道:「什麼!?你是在哪裡聽到這個名字的?」

  「最近在北方的阿斯羅菲克帝國興起了一個新的教會,聽說他們的信奉的女神就叫奧黛雷赫……」

  「嘿!她果然冒充神明,竊取信仰之力。這褻瀆大罪,她是肯定逃不掉了……」麥克白暗自想著。

  凱瑟琳繼續道:「聽說她展示神跡時,每次都是聖歌繚繞,並且伴隨著耀眼的聖光……」

  「嗯,能夠將神聖力量運用到這種地步,並且敢於自充神明,看來就算她不是奧黛雷赫,也肯定與她有些關係……」想到這裡,麥克白當即打斷了,問道:「智慧之眼的總部在哪裡?」

  「在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屬國,阿雷公國的總府德累斯頓。」

  麥克白點了點頭,道:「很好!我這就過去看看。」

  「請等一下!」凱瑟琳叫道。

  麥克白有些不耐,但仍然準備聽聽她想說些什麼。

  「麥克白大人,據我所知,除了幾次展示之外,智慧之眼的女神奧黛雷赫再未現身過。看起來,她非常狡猾,並且懂得應該如何隱藏行跡。您直接過去追捕她,恐怕會撲個空呢!」凱瑟琳道。

  麥克白皺眉不語,其實他只是想去追查一下奧黛雷赫的行蹤而已,一旦查實,他會立刻召喚阿喀琉斯和米高梅。到時有他和米高梅在場,諒那些傲慢的阿喀琉斯也不也玩什麼花樣。要知道,奧黛雷赫的墮落還可以說是有原因的。若連阿喀琉斯也墮落的話,那麼創造他們、並負有指導之責的提拉特彌斯也將因此而獲罪。

  至於追捕光天使奧黛雷赫……

  儘管麥克白非常高傲,但這點自知之明總是有的。

  凱瑟琳行到麥克白的身邊,上身微微前傾,壓低了聲音道:「我聽說阿斯羅菲克帝國的親王,阿雷公國的領主羅格,和奧黛雷赫的關係非比尋常,非常的密切,智慧之眼就是因為有他的傾力支持,才得以在北方迅速發展起來的。聽說羅格身邊有不少很厲害的強者,比如說普羅西斯先生的一個徒弟就一直在為他效力。還有,我從北方傳回來的情報推斷,羅格和奧黛雷赫很可能有一腿……」

  氣質高貴的凱瑟琳,竟以柔美的聲音吐出一『有一腿』這種粗俗的話,這當中的強烈反差,又讓麥克白感覺到喉嚨中一陣乾渴。

  「奧黛雷赫……原來你已經墮落到這種地步了嗎?」麥克白暗自想著。在他面前,又浮現也天界中那個光芒四射、高傲之極的光天使。

  這一次,麥克白的心中再也慢不下來了。

  「羅格。羅格……」麥克白念了幾遍這個名字,然後冷笑道:「很好!我這就到北方去看看。能夠引誘奧黛雷赫墮落的,會是個什麼樣的人物!」

  凱瑟琳當即道:「我這就為您準備阿斯羅菲克公國的地圖,還有羅格的畫像。」

  「不必了!」麥克白擺了擺手,道:「剛才那些資料已經足夠。」

  說罷,麥克白的身影一陣波動,逐漸消失了。

  凱瑟琳在房中站了一會,才一臉愁容地離開了。

  長廊中,扶著凱瑟琳的貼身侍女小心地問:「凱瑟琳夫人,您看起來是這樣的憂愁,有什麼煩心事嗎?」

  凱瑟琳輕輕歎息一聲,道:「唉,我在擔心麥克白大人。他是那麼的高傲,可是……聽說北方厲害的人很多呢……」

  主僕二人很快穿過了迴廊,進入了凱瑟琳的臥室。

  在她們剛剛經過的地方,空中一陣波動,麥克白的身影徐徐浮現。他看看凱瑟琳消息的方向,露出一線罕見的笑意。

  他隨即轉向北方,身影再一次消失了。不過麥克白沒有看見,就是看見也沒可能解讀出凱瑟琳嘴角邊那絲微笑的含義。

  幽暗森林中,大地的震顫仍未停止。

  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已經穿越了大半個幽暗森林,但他的怒火看起來一點也沒有平息。

  又是數棵巨樹燃燒著在唐克巴卡拉的面前倒下,但他的腳步忽然停下,仰首向天,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是誰躲在那裡!難道你以為可以躲過唐克巴卡拉的雙眼嗎?」火焰暴君突然咆哮起來,隨著他巨大至極的聲浪,一道道暗紅的火焰波紋也隨之擴散開,方圓千米之內的森林立刻淹沒在熊熊烈火之中。

  天空中出現了一陣不自然的扭曲,一個身首黑袍的絕色身影浮現了,那一雙艷紅的眼睛毫無表情地注視著地面上的火焰暴君。

  唐克巴卡拉為這顯然的輕視所激怒,他再次怒吼一聲,一團近乎於無色透明的火焰將阿喀琉斯包裹起來。

  阿喀琉斯雙唇微張,低低地念了句什麼。一抹亮麗的紅色迅速染上了他的面頰,脖頸,最終蔓延到了所有裸露在外的肌膚。

  阿喀琉斯靜靜地浮在半空中,艷紅的雙眼定定地看著火焰暴君,任由那團火焰肆虐。

  他的體質經過剛剛的轉換,已經完全對火免疫。

  唐克巴卡拉又是一聲咆哮,完全由火焰構成的右手虛空一抓,手心中立刻出現了一團暗紅的、處於半熔化狀態的巨大岩石!

  轉眼之間,這塊岩石已經飛到了阿喀琉斯面前!

  阿喀琉斯秀眉一爭,明顯認真了些。

  他那只白嫩得如欲滴水的左手在身前一張,一張無形的網攔住了飛襲而至的熔岩。阿喀琉斯全身一震,竟然被熔岩的巨大衝力給擊得略略後退!

  阿喀琉斯面無表情,纖白的右手張開,緩緩向下傾側。一抹亮麗的紅色自他掌心中流淌而下,飄向了唐克巴卡拉。這一抹紅色不是光,也沒有褓,似是完全不存在於這個位面。它不住變幻著形狀,穿透了前進道路上一陣阻礙,飄到了唐克巴卡拉的頭頂。

  對於這一抹怪異的紅,火焰暴君看起來似是有些緊張。他龐大的身體微微伏低了,不住在噴出濃得如同粘稠液體般的火焰。這些噴吐而出的火舌織成了一道色的帷幕,擋住了飄落的紅。

  那一道紅似是非常不甘心,不住在火焰帷幕上流動著,但始終找不到可以滲透的缺口,終於不情不願地消散了。

  阿喀琉斯點了點頭,他不再理會火焰暴君。那又艷紅的眼睛,此刻早已望向遠方,望著那曾經光芒無限的美麗身影。

  他忽然沖天而起,轉眼間就消失在無垠的碧空之中。

  火焰暴君驟然失去了目標,顯得憤怒之極。但此刻能夠給他出氣的,只有周圍一棵棵的參天古樹。在砸倒了無數棵巨樹之後,他終於平靜下來,再次向月光龍城的方向行去。

  熊熊的森林大火很難熄滅。

  在夜色的掩護下,羅格正沿著唐克巴卡拉留下的火焰長廊疾奔。寬闊的火焰長廊上到處是冒著淡淡青煙的焦黑巨木,其中有許多仍然在噴吐著微弱的火舌。

  儘管已經過去數日,但唐克巴卡拉留下的一個個巨大足印仍然散發著驚人的高熱。在有些足印的底部,那些熔化過的岩石甚至仍然是軟的。

  行走在火焰長廊上,羅格已經發現幽暗森林的一個特異之處,那就是極為旺盛的生命力。

  就在尚未燃盡的巨樹之間,羅格時時會看到數根暗紅色的新芽悄悄地生長。它們絲毫不畏懼周圍的火焰、高溫和焦黑堅固的地面,頑強地、以肉眼可辨的恐怖速度在生長。在些新生的植物看起來不同於幽暗森林中其它的植物,它們極為耐熱,甚至可以在火焰暴君留下的氣息中吸取生存所需的能量。

  羅格隨手摘下了一片新葉。

  這片暗紅色的葉子在他手中扭動著、延伸著,甚至在葉子的邊緣探出了數根尖尖的吸嘴,看上去試圖插進他的肌膚中吸取鮮血,以補充生長所必須的能量。羅格仔細觀察了一會這片新葉,然後掌心中燃起了一小團極淡極淡的銀色火焰,將這片本不畏火的葉子活活燒成一團青煙,半點灰燼都未留下。

  羅格周圍的地面上傳來一陣輕微的細索聲響,新生的恐怖植物們似是已然知曉了同伴的悲慘命運,紛紛全力向地下鑽去。片刻之後,羅格方圓數十米內,只餘一段段焦木,再無半點生機。

  不過羅格知道,就在地下不遠處,正潛伏著無數稚嫩但恐怖的新生植物。

  這就是幽暗森林的可怕之處!

  幽暗森林如同一個龐大的巨獸,對它來說,每一次浩劫都是一個新生的機會。

  羅格一躍而起,如一道輕煙般沿著火焰長廊疾奔而下。

  周圍的景物飛速後掠。在深灰、黑、墨綠和暗紅等厚重陰鬱色彩組成的背景下,一抹亮麗的艷紅忽然在羅格的視線中一閃而過。

  他猛然停步。

  羅格張目四顧,發現自己正身處一片非常巨大的灰燼場中。如果說先前的火焰長廊是一條路的話,那麼這裡就是一片巨大的廣場。方圓萬米之內,看不到一棵能夠挺立的巨樹。看來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似是受到了什麼刺激,因此將這一大片森林毀得乾乾淨淨。

  與一路上的情況一樣,在這片廢墟中,也有無數新生的植物在悄悄生長,甚至有一棵正努力地從羅格腳下探出頭來。

  羅格並不在意這些非常危險的新植物,他的目光只落在灰燼場的邊緣。在那裡有一叢幽暗森林非常常見的低矮灌木。

  只是與那些不是墨綠、就是深灰色的灌木不同,這一叢灌木,都閃動著亮麗的艷紅。

  他身不由己地向那一叢灌木走去。

  幽暗森林是有風的。

  這裡的風富含著各種與黑暗相關的負面能量。濃郁得令人難以置信。正因如此,哪怕是一陣不起眼的微風,也蘊含著龐大的力量。在幽暗森林中,時常可以看到一陣輕風掠過,然後成片的巨樹隨風搖擺的詭異情形。正因如此,就算是精通武技的人,想在幽暗森林中穿行也是件非常困難的事。無風時的幽暗森林與外面的世界無異,但一旦起風,飛掠其中的人就如在巨浪中掙扎的一葉輕舟,每一次移動都會有些身不由己的感覺。

  幽暗森林中的生物不止是適應這裡的風,它們更懂得應該如何利用這裡的風。有些恐怖的魔獸甚至可以驅策風作為自己的武器。這些魔獸在外面的世界也許脆弱得不堪一擊,但在幽暗森林中,它們的威力提升何止數倍。

  一陣旋風掠過了整片灰燼場,巨大的焦木在不住地翻滾,灰燼場邊緣那些逃過一劫的巨樹則在風中擺動。風看起來並不太大,但是數根隨著風在飛舞的粗大樹幹說明了風的恐怖力量。

  這一叢艷紅的灌木也在風中微微擺動,但它們的動作與風的動向毫不相關,它們只是按照自己的規律在不住地擺動。

  羅格駐足在灌木叢的邊緣。這叢灌木都在發著淡淡的紅光,在周圍映出了一小塊艷紅的世界。

  終於,他慢慢伸出左手,伸進了這神秘的艷紅空間。

  那一瞬間,羅格似乎有個,他感覺到自己的手已經穿越了空間的障壁,而進入了他曾經以靈魂形態造訪過數次的神秘空間中。那個空間中,充斥著能量的風暴。胖子曾經十分懷疑,是否真的有什麼肉體可以強悍到能夠在那個空間中生存的地步。

  他睜開眼,凝神望去,看到自己的手仍然好好地連在自己的身體上。只是進入了艷紅世界的那段手臂,此刻肌膚都在散發著淡淡的紅色光華,與那絲灌木一樣。

  羅格試著觸摸這叢神秘的灌木,手指上傳來的感覺告訴他,這只是幽暗森林中最常見的灌木而已。但精神力的探測卻顯示,這叢灌木正處於一個非常奇妙的狀態中,似乎它們正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

  但這的確只是一叢灌木。

  一叢灌木如何能夠同時存在於兩個不同的位面中?羅格的眉頭緊鎖,他看到了灌木的中央,那裡有一片亮得異乎尋常的紅葉。於是他儘是伸展身體,嘗試著伸手去觸碰那片紅葉。直覺告訴羅格,萬萬不能使自己整個身體都進入這艷紅的世界裡,無論他怎樣伸展身體,一隻腳都留在艷紅世界的外面。

  羅格的手終於夠到了那片紅葉,但手指卻從葉面上穿過,就如那片葉子只是一片幻影一樣。他再試了幾次,每次手上都會附上不同性質的魔力。但結果都是從葉面中穿過,任何性質的力量都無法接觸到這片紅葉。

  羅格退了回來,閉目思索,一面以精神不住地探測這片神秘的空間。最後,他終於確定,那一片紅葉的確是褓,但它根本不存在於這個位面。有一種神秘的力量使它的投影在這個位面得以顯現。而且整叢灌木,都正在被這股神秘力量極為緩慢地拉向那個未知的位面。

  羅格忽然伸手在艷紅世界中一抓,他的手收回來時,手心中已經多了一抹淡淡的紅色。這不是光,也不是實體,只是顏色,代表了一種無形力量的顏色。

  紅色慢慢地黯淡了下去,羅格知道,這意味著那神秘的力量正在逐漸流失。

  籠罩著這叢灌木的艷紅世界,其實主濁一個極度危險的陷阱。一個連通著未知位面。再無回頭之路的陷阱。當這神秘的艷紅流失殆盡之時,這個陷阱才會消失,但已經滯留在陷阱中的獵物,將會隨著艷紅的消失,被不同空間的轉換徹底摧毀。

  只不過,這叢灌木如此明顯,看起來並非有意為之的陷阱,而只是那並無意識的艷紅在地面自然形成的結界。

  羅格抬頭向看,天空中仍是一片毫無生氣的深灰。

  在這叢灌木前駐足良久之後,羅格終於心事重重地繼續沿著火焰長廊繼續前行。

  月光龍城上空的陰雲從未有過如此濃密的時刻。

  雖然是上午時分,但龍城中一間間高大寬闊的房間仍然十分昏暗,稍遠一些的景物就變得模糊不清。往昔,就算是黎明之前最黑暗的那一刻,龍城的牆壁上都會散發出柔和的光芒,每一頭銀龍都習慣了在這舒適的光芒下入睡。

  月光龍城的光芒來自於龍神的神力,在龍城自光輝轉向暗淡的那一天,所有的銀龍都已知道,月光龍城已經遠離了龍神的眷顧。

  昏暗的環境使龍神中的銀龍變得焦燥不安,雖然這昏暗已經持續了相當長的一段時間,但銀龍們顯然仍不適應新的環境,不安的氣氛在龍城中一日日地蔓延著。

  龍城中惟一還散發著光輝的地方,就是龍池。

  巨大的龍池中,呈現著寶石藍的池水無風蕩漾著,散發著柔和而令人感到無比舒適的陣陣魔法氣息。可是池水此刻僅是將覆蓋住了池底而已,與往日盈滿了整座龍池的景像截然不同。

  立在龍池邊的克拉尼奧深深地歎了一口氣,她知道,用不了多久,龍池就會完全乾涸。那時候月光龍城的一切魔法屏障將失去能源,龍蛋將只能依靠銀龍們噴吐的火焰保溫,受傷的戰士將不得不依靠自己的體力來恢復傷勢,甚至於月光龍城內部的照明,要麼只能依靠世俗的火焰,要麼就靠銀龍以自身的魔力支持魔法光芒。

  搶劫了龍池的月光龍城,僅僅是一具沒有靈魂的軀殼。

  克拉尼奧邁著沉重的步伐,拾級而上,來到供奉龍神的神殿,開始每天例行的贖罪祈禱。

  神殿裡黑沉沉的,克拉尼奧琥珀色的雙眼就是此刻大殿中最亮的光源。在大殿盡頭的祭壇上,巨大的龍神雕像感覺不到一點神聖莊嚴的氣息。它僅僅是一塊沒有任何特異之處的石雕而已,本質與龍峰上下的巨石沒什麼不同。

  克拉尼奧以最虔誠的心默默地祈禱著,期待龍神能夠原諒她的罪,重新將神的恩典降臨在月光龍城。

  漫長的祈禱結束了,這一回她等來的仍然是失望。

  其實,就算沒有龍神眷顧,沒有龍池,也沒有龍城的天險,仍然擁有十位成年戰士的銀龍一族整體實力依然強悍。任何一頭巨龍,不論是上位下位,不論是成年還是老邁,都可以輕易消滅一隊人類的冒險者。按理說,克拉尼奧完全沒有理由感到不安。能夠對高高在上的銀龍產生威脅的種族實在是屈指可數。就算是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十二具鋼鐵魔像全部開到龍城之下,克拉尼奧也只需派出六位戰士,就足以讓魔像軍團全軍覆沒。

  可是她仍然一天天地感到不安,就像是有一雙無形眼睛正在注視著她一樣。這個未知的敵人必然超乎想像的強大,能夠悄無聲息地殺死尼古拉斯。她早已看出,巴比倫帝國僅僅是凌虐了尼古拉斯的屍體,殺害它的兇手另有其人。當然,僅僅是虐屍這種罪行,已經足夠使克拉尼向作出毀滅魔像軍團的決定。也許殺害尼古拉斯的真正兇手,是將它重傷的那些人。但最後殺死尼古拉斯的,一定是這個未知的敵人。

  那一天,當她將重傷瀕死的尼古拉斯逐離月光龍城之時,克拉尼奧的心就已經死了。那是她第一次體會到身為王者的責任,以及無奈。這個敵人能夠將威力無窮的銀龍置入陰謀之中,顯然不是普通的銀龍能夠應付的。也許此刻月光龍城惟一的出路,就在於集結所有銀龍戰士的力量。

  但克拉尼奧連這個神秘的敵人是誰都不知道。

  其實她的心無時不刻在痛著,因為她時刻都忘不了尼古拉斯那淒慘的命運。

  她再一次沉浸在無邊的痛苦中,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龍城頂層銀龍王的議事大廳的。

  每天克拉尼奧祈禱之後,就是月光龍城例行的議事時間,因此已經有數頭銀龍在這裡等候了。

  克拉尼奧壓下心中的悲痛,勉強打起了精神。以銀龍角度來說,她還非常非常的年輕。銀龍王這個位置上的責任,對她來說實在是太過沉重了。

  見克拉尼奧已經在龍王的位置上立定,一頭年輕的銀龍戰士道:「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已經發現了人類巴比倫帝國魔像軍團的埋伏地點。他們隱藏得十分巧妙,如果不是您帶回了人類入侵的消息,使我們可以有目的地進行尋找,很有可能就會訃他們在龍城邊成功地潛伏下來。他們一共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若是我們有一位,甚至是兩位戰士中了埋伏,後果都不堪設想。」

  銀龍戰士的話使克拉尼奧不由自主地想起了當日的情景,她又是一陣撕心裂肺的痛!

  另一頭銀龍也開口了:「尊敬的克拉尼奧,依從您的指示,這些天我們已經擴大了在龍城周圍搜索的範圍。原諒我帶回一個壞消息。不知道出於什麼原因,青石山上的霜甲巨人們在他們首領的帶領下離開了營地,看他們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從數量上,他們一共來了八十多個成年的戰士,看起來營地中所有的巨人戰士都參與到這次行動之中。我沒法飛得過近,不過,我認為他們的來意並不友善。」

  克拉尼奧點了點頭,更添一層憂色。

  一陣沉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隨後又一頭銀龍進入了議事廳,他顯得非常的不安。

  「尊敬的克拉尼奧,我從幽暗森林中帶了一個非常不好的消息!長年沉眠於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不知何時從深淵中走出,此刻已經穿越了整座幽暗森林!他前進的方向,正是月光龍城!我觀察了一下他的行進速度,最遲三天之後,他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看來唐克巴卡拉的目標也是龍城。」

  克拉尼奧只覺得一陣眩暈,忍不住發出一聲低低的呻吟。

  月光龍城周圍所有堪與銀龍匹敵的存在,此刻竟然同時向龍城彙集!這三股力量若是合為一處,足可以輕易毀滅月光龍城中所有的銀龍。

  克拉尼奧隱隱覺得,在三個明顯的敵人身後,還存在著一片巨大的陰影,那才是銀龍族真正可怕的敵人。可是她已經顧不得許多,眼前當務之急,是化解迫在眉睫的危機。

  克拉尼奧思索了片刻,對一頭銀龍道:「斯頓,你現在就帶領三位戰士前往巴比倫魔像軍團埋伏的地點,做出搜索的樣子。既然他們只帶來了六具鋼鐵魔像,那麼他們就絕對不敢與四位銀龍戰士為敵。看到你們在天空中搜索,他們一定會躲開,另行選擇埋伏地點的。你要做的,就是迫使他們把埋伏地點設在霜甲巨人的前進路線上。」

  斯頓擺動了一下龍尾,有些暴躁地道:「給我六位戰士!我可以保證,每一具鋼鐵魔像都會被拆成鋼塊!」

  克拉尼奧搖了搖頭,道:「鋼鐵魔像是非常麻煩且強大的敵人。據我所知,人類的巴比倫帝國沒有跡象能夠與青石山的霜甲巨人結盟。我不知道霜甲巨人為何要向月光龍城進軍,但如果能夠讓他們先和巴比倫帝國的鋼鐵魔像拼上一場,總不是壞事,這至少能為我們爭取到幾天的時間。斯頓,就算你能夠將所有魔像都拆成鋼塊,但不可避免地會有戰士因此而受傷。龍池已經接近乾涸,最後的池水要留下來救治與火焰暴君戰鬥中負傷的戰士。斯頓,現在我們的形勢很不利,在未能確定唐克巴卡拉的來意之前,我們要盡可能地避免無謂的戰鬥。」

  克拉尼奧又與身邊兩頭年邁的銀龍商議了片刻,決定明天一早,她就率領數頭銀龍前往幽暗森林,當面詢問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來意。如果火焰暴君的目標不是銀龍們,那當然謝天謝地。

  若唐克巴卡拉也是為毀滅月光龍城而來,那銀龍族的命運就真的是岌岌可危了。

  擺在克拉尼奧面前其實還有兩個選擇,一個就是趁著三路敵人仍然離月光龍城有一定距離之機,發揮銀龍們在速度上的天然優勢,集全族之力各個擊破,分別消滅這三股敵人。另一個選擇則是放棄月光龍城,舉族遷移,另行尋找棲息之地。

  但銀龍是高傲的,讓它們放棄尊嚴,放棄生活了千年的月光龍城而棄城出逃,真是比殺了它們還要難過。克拉尼奧完全沒有信心能夠銀龍們選擇後一條道路。而前一個計劃也不是一個好選擇,唐克巴卡拉的恐怖聞名於整個北方,克拉尼奧只知道他非常強大,但不知道他究竟有多強。就算銀龍們傾族而出、消滅了火焰暴君,她也不知道會有幾位戰士倒在唐克巴卡拉的火焰之中。

  第一個計劃如果成功了,也只會有少數幾頭銀龍能夠活著到月光龍城。

  但是,銀龍的敵人並不僅僅是火焰暴君、霜鎧巨人和鋼鐵魔像,他們的敵人中還有同樣強大的黑龍!

  克拉尼奧心中湧上一陣酸楚,她根本不敢想像那後果。

  更何況,那藏在暗中的敵人還未現身。克拉尼奧的直覺告訴她,這個敵人的危險不會輸於銀龍族任何已知的敵人。

  「難道……我將是龍城最後一任龍王嗎?」克拉尼奧望著巨窗外陰暗的天空,默默想著。

  她忽然自濃去中看到一道雲霞,那是活潑的、艷麗的紅色霞光!

  她吃了一驚。再次凝神望去時,天空中已經恢復了單調的鉛色,就如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九章 困局


  風在呼嘯,大地在顫動。

  北國荒原正在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的怒火下戰慄著。

  天空還是濃密的鉛雲。

  雲層中閃現出數點銀光,在悠長的龍吟聲中,五頭銀龍從雲層中俯衝而下,一直衝到離地面數百米的距離,才懸停在空中。

  看到了天空中的銀龍,唐克巴卡拉反面平靜了下來。一圈火焰從他腳下燃起,將他龐大的身體護在當中,在他雙手中,各出現了一塊暗紅的熔岩,滴滴岩漿不時滴落,在荒原上灸出了一個個淺坑。

  攻防一體的火焰之盾本就是一個強力而有效的魔法。它不光可以提供給施法者一定的防禦力,而且視施法者魔力高低,還能夠給予近戰攻擊者以一定的火焰傷害。

  火焰暴君施放的火焰之盾威力之強,就算擁有強悍魔法防禦力的銀龍們也會受到相當大的傷害。

  看到了唐克巴卡拉的戰鬥姿態,克拉尼奧的心中掠過一陣陰影。但她仍然抱著最後一線希望問道:「尊敬的唐克巴卡拉,您跨越了遙遠距離,來到月光龍城城下。我可以問問您的來意嗎?」

  火焰暴君沉默地注視著克拉尼奧,過了許久,他才咆哮著道:「兩頭銀龍!」

  克拉尼奧一驚。

  「只有兩頭銀龍的靈魂和龍血,才能洗去我所受的恥辱!」唐克巴卡拉的怒火在漸漸上升:「一頭卑鄙的銀龍毀了我的祭壇,使我失去了與整座幽暗森林的聯繫!只有你們的血與靈魂才能為如此無視的侵犯贖罪!」

  克拉尼奧堅定地道:「這不可能!我以銀龍王的身份保證,月光龍城中的銀龍絕對沒有侵犯過您的領地。您濤濤的怒火針對的顯然是個錯誤的目標。請回到深淵去吧,尊敬的唐克巴卡拉。」

  唐克巴卡拉聲音轉為低沉,如轟轟隆隆的怒雷一般:「稚嫩的銀龍王。我以黑暗諸神的名義保證,那確實是一頭銀龍!哼,一向高傲的銀龍,如今竟然連自己的惡行都不敢承認了嗎?這沒有關係,本來我來到月光龍城的目的,就是戰爭!」

  克拉尼奧忽然積壓物資了究竟是誰毀去了唐克巴卡拉的祭壇,可是她實在無法理解他的澮。毀去了祭壇、切斷唐克巴卡拉對幽暗森林的聯繫,對月光龍城一點好處也沒有。銀龍從來對廣闊的幽暗森林沒有一絲一毫的野心。

  他這種行為,完完全全是損人而不利己。

  克拉尼奧將他逐出了月光龍城,但未曾想到銀龍族依然要為他莫名其妙的行動付出代價。這代價,也許會十分的沉重,沉重到根本付不起的地步。

  可是……

  可是,一想到那無盡荒原上殘損的骸骨,她的民就溢滿了無法承受的痛。

  「唉,你啊,你啊……」克拉尼奧黯然神傷。

  銀龍此刻已然明白,毀去火焰暴君祭壇的必定是尼古拉斯。但是從時間上,那時他已然重傷垂死,力量上甚至還不如一頭最低等的巨龍。他是如何瞞過火焰暴君的感覺,在唐克巴卡拉眼皮底下毀去祭壇的呢?

  兩頭年邁的銀龍在精神波動進行了一陣無聲的交流,然後向克拉尼奧點了點頭。以精神波動溝通需要對力量有非常深刻的理解,克拉尼奧還太年輕。她只能聽,還做不到以精神波動發送自己的思想。

  有了族中長者的支持,克拉尼奧終於下了決心。不管怎麼說,銀色奇跡曾經是銀龍們共同的驕傲,如今月光龍城雖然危機四伏,但銀龍還沒有墮落到不敢為族人承擔責任的地步。

  「尊敬的唐克巴卡拉……」克拉尼奧的聲音十分堅定:「銀龍從沒有不戰而降的先例!我們尊重你的領地和尊嚴,但這並不意味著月光龍城會畏懼戰爭。毀去你祭壇的銀龍,此刻已經回歸了龍神的懷抱。如果你依然堅持那無理的要求,那麼我將以銀龍王的名義接受你戰爭的宣言!」

  「兩頭銀龍!」唐克巴卡拉低吼著。

  「您對自己的力量過於自負了!」克拉尼奧冷冷地道:「月光龍城城下,就是你的毀滅之地!」

  不待唐克巴卡拉回答,銀龍們就一飛沖天,返回月光龍城去了。他們身後,不住傳來只能在地面行走的火焰暴君徒勞的怒吼。

  羅格已經來到了幽暗森林的邊緣,他正靠在一株巨樹上閉目養神,似是在等待著什麼。

  暗淡的幽暗森林忽然變得亮了一點,週身散發著淡淡金色光芒的塞拉菲踏著無聲的腳步從林間走出,宛如一個美麗的幽靈。她徑直來到羅格面前,打量著一臉倦容的胖子。

  「你來了。」羅格睜開眼,略帶疲憊地道。她不眠不休地和自然女神之怒搏鬥了數日。無論是精神還是身體上都已處於十分疲累的狀態。

  「你現在可以放鬆一下了。對付自然女神之怒可是很耗神的。」塞拉菲淡淡地道,不過她的語氣中有隱隱約約幸災樂禍的味道。

  羅格放鬆了下來,道:「龍紋頭骨已經拿到了。你那邊的情況怎麼樣?」

  「銀龍王克拉尼奧挺聰明的呢,她居然懂得讓巴比倫人和霜鎧巨人自相殘殺。她這次的計謀還算看得過去,已經成功將巴比倫人趕到霜鎧巨人的前進路線上了。唐克巴卡拉那邊剛剛和銀龍談崩,接下來就該是一場大戰了。」

  塞拉菲說著說著,忽然揮起十字巨劍,在羅格靠著的那棵巨樹上輕輕一拍,劈啪聲中,數塊木塊從樹幹中跳了出來,掉落在地上。它們都已經換上了鮮艷的嫩綠色,變得十分柔軟,掉落在地上後還在不住地扭動著。但它們的掙扎都是徒勞,在塞拉菲壓倒性的力量下很快就化成一灘灘清水,滲入到泥土之中。

  這一次自然女神之怒引發的變異生物還未盛開,就被塞拉菲一劍給生生擊散了。

  「真不愧是奧黛雷赫的神使!」胖子兩眼放光地讚歎道。

  塞拉菲忽然似笑非笑地問:「你也是見過女神奧黛雷赫的。你說,是我漂亮還是她漂亮啊?」

  這個問題打了羅格一個措手不及,他盯著塞拉菲,道:「你和女神之間的關係,實在太奇怪了……」

  塞拉菲理了理頭髮,輕笑道:「我和女神之間的關係如何,不在你操心的範圍之內。先回答我的問題!」

  她的纖指有意無意地,輕輕敲打著十字巨劍的劍柄。

  在這種情況下,羅格當然知道應該怎麼回答:「這是很難分辨的。不過讓我說的話,當然是你要勝出一些了。」

  面前的女人是最美麗的,這本來就是永遠不會錯誤的答案。

  只是一陣無形的寒意悄然籠罩了幽暗森林,在一瞬間的功夫,胖子的靈魂都幾乎被凍結!

  寒意瞬息即逝。若不是羅格的手仍然在顫抖,她以為剛才的寒流僅僅是一個錯覺。

  「剛才……發生了什麼?」羅格問道,他的牙齒還在不住地打戰。

  「沒什麼的。不過是幽暗森林中負面能量的一次小爆發而已,別放在心中!」塞拉菲眉飛色舞地道。

  塞拉菲的美麗足以使羅格心旌動搖,加上她強悍絕倫的戰力以及古怪的性格,構成了一種莫名、但是致命的吸引力。

  儘管思緒不由自主地被塞拉菲所吸引,羅格仍然覺得她所說的話不盡不實,肯定是另有所指。似乎她一直在影射著些什麼,又像是說給另一個人聽的一樣。

  不過正事要緊,羅格雙手一張,凝神調運魔力。片刻之後一幅魔法地圖就在他雙手間形成。地圖的中心是月光龍城,看上去這幅地圖覆蓋的範圍並不大。地圖上有幾個閃亮的標記,分別代表著巴比倫的鋼鐵魔像、火焰暴君和霜鎧巨人們。

  「巴比倫人現在在哪?」羅格問道。

  塞拉菲纖指一點,代表著巴比倫人的標記就曲曲彎彎地移動著,最後停在了霜鎧巨人前往月光龍城的必經之路上。標記移動的軌跡,則代表了巴比倫人行進的路線。

  羅格道:「哼,倫蒂妮和她的六具鋼鐵魔像最多也就能對付二三十個巨人。看來得提醒一下巴比倫人,讓他們躲開那些巨人戰士,免得自取滅亡。我們得對月光龍城保持毀滅性的壓力,所以無論如何不能讓他們先打起來。不過看踟,巨人們還有兩天就可以到達巴比倫人的位置,我已經趕不過去了,或者……你帶我一程?」

  「想都別想!」塞拉菲斷然否決,她又道:「我會想辦法讓巴比倫人意識到他們的危險處境。至於你,自己跑過來吧!反正在接下來的計劃中,你也發揮不了什麼作用!」

  羅格哭笑不得地搖了搖頭,就準備向幽暗森林外行去。

  「等一下。」塞拉菲叫住了他:「你已經很長時間沒休息了。現在睡一個小時吧,我會看著你的。」

  羅格笑了笑,直接往地上一躺,立刻鼾聲大作。

  北國荒原上隨處可見成堆的巨岩。

  這些動輒高達百米的巖山為有心人提供了絕佳的藏身地點。甚至體形巨大的鋼鐵魔像也能躲起來,當然,它們還是需要進行一些魔法偽裝的。不過倫蒂妮公主這一次帶來的魔法師數量也不少,足以勝任將整支隊伍都偽裝起來的任務。

  北地的風很烈,風中夾帶著許多粗大的砂石,旅行的人若是被這些砂石打中,一定會痛上半天。

  只不過風雖大,可是也還沒到能夠捲起一塊二尺見方的厚重青巖板的地步。

  但一塊這樣的青巖板竟然隨風翻滾而來,一直飛到一座巖山上的洞穴口,這才重重地落在地上。

  巖山上傳來一聲低低地痛呼,叫聲來自於巴比倫帝國的一個偽裝得非常好的哨兵。那塊青巖板幾乎是貼著他的鼻尖落下,然後重重地砸在他的腳掌上。好在這個哨兵訓練有素。強忍住了痛苦,叫得還不算太大聲。

  他心中一邊咒罵,一邊低頭,要看看這塊差點害得他失職的青巖板。

  令他大吃一驚的是,青巖板上竟然還刻著幾行字:

  「美麗的公主,您正擋在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而且他們的數量還不少。您最好換個地方埋伏,相信我,六具鋼鐵魔像肯定擋不住這麼多的巨人。一個仰慕您的盜賊敬上。」

  青巖板的落款處,刻著一個笑得燦爛的胖子像。

  哨兵立刻張目四顧。但天上是一片鉛雲,地下是荒原萬里,了無半點生機,根本看不出是誰把這塊青巖板扔過來的。哨兵只得吃力地抱起巨大的石板,去向倫蒂妮公主回報。

  片刻之後,一身幹練獵裝的倫蒂妮從洞口閃電飛出,她先是繞著藏身的巖山飛了數圈。當然是一無所獲。隨後她身影一閃,消失在遠方的天際。

  沒過多久,倫蒂妮就有些氣急敗壞地飛了回來。在她一連串的命令下,巖山根部一塊十餘米高的巨岩緩緩倒下,落出了後面一個幽深的洞口。幾百戰士和六具鋼鐵魔像魚貫頁出。略一整對,就有魔法師為整支隊伍施放了偽裝的魔法。魔法完成後,遙遙望去,這支隊伍看起來就像是一道緩緩向前滾動的煙塵。

  隨後,巴比倫帝國的魔像軍團全速向下一個預定的埋伏地點趕去。

  厚重的鉛雲之上,威娜正注視著匆忙躲避霜鎧巨人的魔像軍團。再厚重的鉛雲,也無法阻擋她那穿越一切的目光。

  「他這次幹得不錯,至少到目前為止,一切都在按計劃進行著。」威娜道。

  在她身旁,灰袍黑髮的風月注視著巴比倫人的魔像軍團,淡淡地道:「計劃還沒有結束。」

  「風月,至少現在,一切都很順利。按他們的行進速度來看,霜鎧巨人們將會在唐克巴卡拉抵達月光龍城後的半日內抵達戰場。而看起來銀龍們仍然以為霜鎧巨人會先和巴比倫的鋼鐵魔像大幹一場,行程上至少得耽誤兩天,因此他們才會決定依靠月光龍城的天險來與唐克巴卡拉決一死戰,以減少些銀龍的傷亡。哼,他們這個決定,正好讓兩個最強大的敵人得以在月光龍城下彙集。看來克拉尼奧作為銀龍王還是太年輕了些。」

  也許是感應到了族人們未來的命運,龍魂槍微微地震動起來,囚禁在槍中的龍魂似是在憤怒地咆哮。威娜五指略微一緊,就將不安的龍魂鎮壓了下去。

  自那次被風月諷刺過容貌之後,在她面前,威娜再也不願意以塞拉菲的形象出現。至於威娜和風月究竟是誰和誰長得比較像的總量,兩人已經爭過無數次,當然每次都沒有結果。

  這或許是陰沉的天空中,惟一的一點亮色。

  「再過一會,我們就該去月光龍城了,那裡的銀龍還不少呢。萬一有什麼意外的話,你能夠對付幾頭銀龍?」威娜問道。

  「我會逃。」風月淡淡地道。

  威娜一怔,隨即輕笑道:「和我想的一樣!風月啊,你終於學會不再拚命了。」

  風月沒有回答,只是望著遠方,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

  威娜又道:「不過格利高裡可是逃不掉的,它只是有個神聖巨龍的樣子而已,真實力量上差得太遠了。」

  風月冷冷地道:「銀龍是不會殺害神聖巨龍的,如果真有意外的話,就讓格利高裡在月光龍城裡呆著吧。」

  「這樣也好。」威娜沉吟了一會,忽然又問:「可是他怎麼辦?你難道想一直維持眼下的局面,永遠躲在妖蓮之後嗎?」

  「什麼他?」風月毫無感情波動地道。

  然而威娜卻看到她那永遠筆直下垂的如鏡黑髮中,有幾絲髮絲隨風飄起。

  威娜嘴角漾起隱隱的得意微笑,毫不放鬆地追問:「你當然知道我說的是誰!嗯,風月,你不覺得自己的行為很奇怪嗎?比如說,你可以為了保護他不惜拚命……」

  風月忽然抬頭,雙眸中的銀芒大盛,冰冷地看著威娜。

  威娜對風月凌厲的目光絲毫不以為意,只是自顧自地說道:「但是你在他面前,要麼就是以女神的姿態出現,要麼就是躲在妖蓮中才會見他。不管怎樣,看來你就是不願讓他知道你的本來面目呢!這其中肯定有什麼原因,也許我應該再去看看神之本源才對……」

  這一次,風月的目光中透出了些許殺氣。

  威娜得意地笑著,那清脆的笑聲環繞著風月的前後左右。

  殺氣在迅速地變得濃郁,威娜忽然收起笑容,道:「時間到了,去月光龍城吧。」

  轉眼間,威娜那絕美的身影就消失在空中的一道道淡淡波紋中。

  濃密的鉛雲聚集在月光龍城的上空,越垂越低,偶爾會有一道細細的閃電將雲層與龍城的尖頂連接起來。

  月光龍城中的氣氛和外面的天空一樣壓抑。

  所有的成年戰士此刻都聚集在克拉尼奧的議事廳中。他們已經做好戰前的一切準備,此刻正同克拉尼奧一起向龍神祈禱,儘管他們的祈禱不會得到任何回應。

  克拉尼奧心很沉重。銀龍與唐克巴卡拉的戰鬥注定會取得勝利,無論火焰暴君的力量有多強大,都不可能與十位銀龍戰士相抗衡。只不過,這場戰鬥注定會有銀龍回歸龍神的懷抱,而且還不止一頭。

  她的目光一一自面前的戰士們身上掠過,再一次幽幽地歎了一口氣。對她來說,戰死者絕不僅僅是二或者三這樣抽像的數字,而是活生生的一個個生命!

  這裡有她的叔伯長輩,也有與她一同長大的兄弟姐妹。

  其實信奉黑暗諸神的火焰暴君與光明聖潔的月光龍城本來不止是相安無事,甚至還有一些互助共生的關係。

  龍之墓場就在深淵縫隙的邊緣,若想進入墓地,必須要穿越唐克巴卡拉的領地。除了銀龍之類的高等龍族外,火焰暴君一般是不會允許任何生物隨意進入他的領地的,不論從天空還是從地面。就算是垂死的巨龍,也會選擇從火焰暴君的領地邊緣進入龍之墓地,不會接近深淵縫隙。在某種程序上,可以認為是火焰暴君長久以來一直在守護著龍之墓場的安寧。

  而月光城的存在,將相當一部分足以威脅到火焰暴君的強悍生物阻擋在幽暗森林的外面。高傲地銀龍可以無視穿越他們領地的弱小生物,但絕不允許任何強大的生物擅自進入月光龍城的控制範圍。

  這種微妙的共生關係。就這樣隨著唐克巴卡拉的祭壇一起破碎了。

  在同火焰暴君決戰之後,銀龍只有不到一天的休息時間。霜鎧巨人在消滅了魔像軍團後還會向月光龍城進軍的。只是不知道龍池中剩下的水,還夠不夠救治一頭重傷的銀龍戰士。

  昏暗地議事廳忽然一亮,淡淡地神聖氣息悄然瀰散。在銀龍們錯愕的目光中,一個巨大的龍頭從虛空中探了出來,它那飽含睿智的巨大龍睛呈現出的是奇異的深黑色,上面點綴著一條條金色條紋,完全看不出它的瞳孔在哪裡。

  它僅僅從虛空中探出半個身體地時候,那氣息、那威嚴、那獨有的高貴形態。已經清晰地展示出,這是一頭罕在塵世出現的神聖巨龍!

  神聖巨龍傲然立在議事廳的正中央,環顧一周之後,才慢慢地道:「位居龍族上位的高貴銀龍們,我是光輝之格利高裡,誰是你們地王?」

  銀龍們面面相覷。它們從眼前這頭神聖巨龍身上感覺到的力量出奇地弱,甚至比最弱的銀龍戰士都要差得多。若勉強作個比較的話,這頭富有傳奇色彩的神聖巨龍說不定連一頭低等綠龍都鬥不過。可是它那神秘的出場方式。又代表著對空間和力量深邃地認知,這又已經超出了議事廳中任何一頭銀龍的能力範圍。

  克拉尼奧向前一步,道:「高居眾龍之上的神聖巨龍啊,我是銀龍族現在的王。能告訴我您的來意嗎?我無意冒犯,不過月光城正處在一個特殊的時期,我必須要謹慎一些。」

  「如你們所見,我只是一頭非常普通的神聖巨龍。當我在龍神的光輝邊緣飛行時,聽到了你們的祈禱聲。所以,我出現在這裡。」

  克拉尼奧心中一陣激盪,她的聲音也因此在微微顫抖:「這麼說,龍神已經傾聽到我們的祈禱,準備慷慨地原諒我們了嗎?」

  「不!你們祈禱的聲音太微弱了,我想它很難傳到龍神所在的領域。如果它的確進入了龍神的領域,那麼就是這祈禱不夠虔誠,並沒有打動最偉大的龍神。依我看,你們的虔誠和謙恭還遠遠不足,至少你們的祈禱聲比黑龍族的要小得多。」

  克拉尼奧心中一緊,立刻問道:「黑龍們在祈禱什麼?它們是不是在準備進攻月光龍城?」

  「對不起,年輕的銀龍王,我雖然能夠傾聽到它們的祈禱,但無法將內容透露給您。如果我這樣做,那就是侵入了最偉大的龍神獨享的領域。」

  克拉尼奧一陣失望,她知道神聖巨龍所言不差。但她猶抱著半分希望地問:「那麼,是龍神派您來的嗎?」

  格利高裡搖了搖頭,道:「很遺憾,正如我剛剛說過,龍神對你們並不虔誠的祈禱毫無回應。這一次來到月光龍城僅僅是我自己的決定,我不願意看到優雅而高貴的銀龍陷入黑暗的深淵,也不願看到美麗的月光龍城在風沙中荒棄。所以我來,是想為你們提供一點微不足道的幫助。」

  「可是……」克拉尼奧有些猶豫,不知道該怎麼說才是。剛剛兩位年長的銀龍智者已經通過精神波動告訴她,眼前的神聖巨龍力量的確微不足道。就算加上了它,對月光龍城的形勢也沒有什麼助益。可是克拉尼奧知道如果實話實說,那就太過於無禮了。不管力量如何,這頭神聖巨龍在龍族中的位階都要遠遠高於銀龍,至少它是侍奉在龍神身邊的神聖巨龍,某種程序上,可以說就是龍神的使者。

  關於飛行在龍神的光輝之中這一點,格利高裡顯然沒有說謊。不然它如何能夠聽到銀龍們正在祈禱,得知月光龍城的危機?

  格利高裡忽然笑了,它溫和地道:「我理解你們對我力量的置疑。以巨龍的標準來衡量,我的確沒有什麼戰鬥力。」

  克拉尼奧和兩位銀龍長者大吃一驚,然後又是一陣羞愧,一陣敬佩。他們沒有想到以精神波動進行的交流也會被這頭神聖巨龍給傾聽到,幾頭銀龍不同自主起了隱隱地輕視之心。

  從這一刻起才真正地變得謙恭。

  他們哪裡知道,格利高裡力量雖然不怎麼樣,可是這段時間以來,那顆永不安分的心使它無時無刻不在竭力截聽兩位主人之間的精神溝通。雖然它從未成功過,但銀龍那些粗淺的精神溝通技巧較它的兩位主人實在是差得太遠,瞞瞞其它的銀龍戰士還行,哪有可能躲得過格利高裡無處不在的精神探測?

  格利高裡將銀龍們的反應都收在眼底,它繼續道:「我沒有什麼力量,也得不到其它神聖巨龍的幫助。但幸運地的。我得到了兩位非常強大地存在的承諾。她們願意幫助月光龍城渡過眼前的危機。可是,眷顧都是有代價的。在個體的犧牲和全族的命運中間如何選擇,就在於你們自己的決定了。」

  隨著格利高裡地話聲,空中出現了兩個模糊的影像,隨後變得清晰,正是威娜和身披妖蓮的風月。

  克拉尼奧驟然吃了一驚,她急速提升力量。緩緩飛起,盯著風月顫抖地說:「你……你就是龍神預言中的惡魔!就是你殺了尼古拉斯!」

  銀龍戰士們立刻燥動起來,他們紛紛升空,不住地提升力量。一時間,洶湧澎湃的龍力讓整座議事廳都在戰慄!

  風月面具上地雙眼微微睜開。銀色的目光靜靜地看著克拉尼奧。年輕的銀龍王驟然感到一陣寒意掠過心底,她全身的力量忽然消失得無影無蹤!啪的一聲,她又摔落在地面上,無論她怎樣掙扎,也無法再飛上天空!

  在十多頭進入戰士姿態的銀龍戰士中央,格利高裡若無其事地站立著。絲毫不把他們當一回事,只是它那不停顫動地尾尖悄悄顯露出了心中的怯意。

  威娜尾指的指尖閃過一點微弱的亮光,空中被震落的一粒小石子忽然加速,重重地擊在格利高裡的尾尖上!

  劇痛使格利高裡立刻回憶起了對兩位主人的畏懼,這可要遠遠強於對強大銀龍們的怯懦。它立刻從容溫和地道:「年輕的銀龍王,您現在的舉動非常無禮,而且您的理由也非常可笑。如果您能夠正確解讀龍神的神諭,月光龍城會如眼前這般暗淡無光嗎?」

  「可是……她……」克拉尼奧仍然不甘心地掙扎著,儘管她的力量完全無法恢復。這個惡魔太強大了,尼古拉斯最終毀滅在她手裡,並不值得奇怪。只是風月身邊的威娜無時無刻不在透出強大無倫的神聖氣息,她為何會與惡魔走在一起?

  惡魔與天使的共處,的確令人困惑。

  不過她們都是同樣的強大,也是同樣的美麗。

  格利高裡沉重地歎了口氣,道:「尼古拉斯的毀滅是罪有應得。在你們的感知之外,尼古拉斯犯下了許多不可饒恕的罪。不僅如此,他還將整個月光龍城推到了毀滅的邊緣!不然,為什麼周圍強大的敵人會同時聚集到月光龍城城下?」

  「這不可能!尼古拉斯他雖然……雖然……但是我相信任何銀龍,都不會做出這種會危害全族的事情的!」克拉尼奧反駁道。

  但是其它的銀龍們都想起了尼古拉斯毀壞唐克巴卡拉祭壇的古怪行為,如果說他不是為了嫁禍給月光龍城,那實在是無法解釋。難道尼古拉斯真的陷入了仇恨之海,想以此報復將他驅逐的月光龍城嗎?

  「真是如此嗎?」格利高裡依然溫和地問:「那麼,年輕的銀龍王,是誰不顧龍神的震怒、堅持去幫助尼古拉斯,從而使月光龍城變得如此暗淡的呢?」

  克拉尼奧當場啞然。

  在踏出龍神神殿的那一刻,她的確把愛視為高於一切,這其中,當然也包括了她的族人。

  格利高裡繼續追擊:「年輕的銀龍王,顯然你已經拒絕了我們的幫助。在離開前,我願意再最後幫助你們一次。魔像軍團已經從霜鎧巨人的前進道路上撤離,再有一天的時間,巨人們就會來到月光龍城城下。那時候,你們可能不得不同時面對唐克巴卡拉和霜鎧巨人戰士地攻擊。」

  「等一等!」克拉尼奧盯著風月的目光中充滿了怒火,但她勉強抑制著自己的感情,道:「格利高裡大人,如果我請求您的幫助,代價是什麼?」

  本欲離去的格利高裡轉過身來,道:「兩位偉大的神……呃不……她們……需要僕從。

  如果有兩位年輕的銀龍戰士願意放棄今生的自由,簽下靈魂契約,成為神僕……不,是僕從。那麼她們就會為月光龍城解決危機。」

  銀龍又是一陣議論。他們都很清楚這當中的利害得失。如果沒有幫助,大戰之後至少會有大半地銀龍戰士歸於龍墓,那時又拿什麼來抵抗黑龍地進攻?若是得到幫助,依她們散發出的力量威勢來看,此前與眾多強敵勢均力敵、最多只能獲取慘勝的月光龍城將一舉擁有壓倒性的優勢,戰爭的結局將截然不同。大戰之後,也許最多會有兩頭銀龍戰死,外加兩頭成為僕從的銀龍。月光龍城中會多存活幾位成年戰士,至少還有些抵禦黑龍的希望。

  只是簽下靈魂契約,就意味著永遠喪失尊嚴與自由。這對於高傲地銀龍來說,比死亡更加難以接受。

  性格比較火暴的斯頓猛然向前躍了一步,沉聲道:「我願意簽定契約!」

  另一頭體型稍小些的銀龍戰士立刻道:「不!斯頓。你現在是龍城最強大的戰士,靈魂契約還是讓給我吧!」

  威娜悄悄向風月傳過一道精神波動:「看到了沒有,他不像你說的那麼沒用呢!」

  當初她以塞拉菲地形象出現在羅格面前、與之商議時,曾質疑過這個計劃的可行性。在她看來,銀龍個性高傲、堅韌不屈,就算面對無法抵禦的強敵時也會寧戰死而不投降。不過一次能夠消滅掉許多不可能成為手下的強悍生物。威娜認為這個結局也說得過去。

  當時羅格笑道:「銀龍這些高貴聖潔的智慧生物,靈魂中的確不存在投降這個詞。我也相信,月光龍城中的銀龍寧可選擇全部戰死,也不可能以成為僕人的代價接受我們的幫助。

  但是同樣的事情,換一個角度來看的話,結果就會完全不同。你不要忘記,這些聖潔的靈魂中最高貴的一項品質,就叫做犧牲。如果少數銀龍能夠以自身的犧牲換來全族的生存,那麼他們會毫不猶豫地選擇犧牲自己的。至於我們能夠從中得到幾頭銀龍,就要看月光龍城的敵人有多強。越是絕望的處境,越會使犧牲顯得更加的聖潔和高貴!當然,敵人也不能太強,因為我們必須使他們信服,你的力量足以幫助月光龍城走出絕境。所以你一定要想辦法讓女神奧黛雷赫展示一下神跡,這會是最關鍵的幫助。還有……」

  羅格猶豫了一下,終於問道:「你確定自己能夠打得過火焰暴君嗎?」

  「懷疑神僕可是很不敬的行為啊!看來該給你些懲罰了。」

  ……

  一切果然如羅格所料,在絕境面前,月光龍城中的戰士們紛紛願意犧牲自己的尊嚴和自由,以換來全族的安寧。

  此時月光龍城上方的雲層中,忽然染上了一層亮麗的紅色,漫天的鉛雲,轉眼間變成了燃燒的雲霞。

  燃燒的霞光也映亮了龍城的議事廳,淡淡的紅瞬間成了諾大大廳的主色調。

  議事廳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微弱嗡嗡聲,在諸多銀龍戰士的注目下,威娜的影像忽然變得有點模糊,似乎她身上每一根線條都不再清晰。

  每一頭成年銀龍都有著壓倒人類初進聖域者的實力,此刻力量比較強大的幾位銀龍戰士都已看出,並不是那淡淡的紅使威娜的影像變得模糊,而是在每一瞬間,威娜都會微微地改變無數次自己的位置!

  大廳中淡淡的紅穿越了威娜,竟未留下一點影子!

  議事廳中,一時只有銀龍戰士那粗重的鼻息聲。

  他們雖然不明白威娜如此做的用意,但他們都知道在戰鬥中這意味著什麼!銀龍戰士們根本無法鎖定威娜的位置!在瞬間萬變的戰鬥中,若只能靠著眼睛來捕捉威娜的位置,那惟一的結果就只有承受威娜隨心所欲的攻擊。

  妖蓮中的風月右拳緊握,隨著她力量的急劇提升,無數細小紫色電光在她拳周出現。風月力量的提升似是永無止境,轉眼之間,凝聚在她右拳上強橫無匹的力量就已經遠遠超越了普通銀龍戰士的全部力量!

  風月只是靜靜地站著,她沒有動。

  動的是她周圍的空間!

  風月右拳上凝聚的力量過於強大,以至於身周的空間全部被扭曲,形成了一個奇異的光罩,將她全身都罩在裡面!

  淡淡的紅如流水般自光罩上流淌而過,又在風月身後重新匯成一體。天空中燃燒的雲霞慢慢地恢復了鉛色,月光龍城的議事廳重歸黑暗。

  「他走了。」風月若有若無的精神波動只有威娜能夠感知得到。

  威娜淡淡地道:「嗯。想鎖定我的位置可沒那麼容易。如果他在外層位面中沒長什麼本事,反而被我先鎖定位置的話,會有他好受的。反正月光龍城周圍的空間也不大,我就先和他鬥鬥對時間和空間的理解好了。」

  風月忽然道:「他出現在北方。」

  「他現在的狀態很特殊,我也確定不了他的位置。他……想幹什麼?」威娜皺眉道。

  月光龍城的北方,數十位霜鎧巨人正踏著雷鳴般的步伐前進著。從他們的位置望出去,只能見到茫茫荒原和幾乎長得一模一樣的一座座巖山。月光龍城還未從地平線上升起。

  荒原上無數光潔的細小砂石突然反射出極淡的紅,若非仔細觀察,是絕無可能發現這些變化的。步聲如雷的霜鎧巨人們心中正燃燒著無窮的戰意和怒火,當然更不可能發現這些微小的異常。

  巨人首領知道,他已經離月光龍城不遠了,因此每一步踏出,都更加有力!

  然而他不知道,這支足以抗衡整個月光龍城的龐大隊伍,其實已開始在荒原上兜一個極大的圈子,過不了多久,他們就會折而向北,踏上回鄉的路。等他們在廣闊無垠的荒原發現預料中的月光龍城並未出現時,將是一日後的事情了。

  月光龍城中,克拉尼奧忽然走向前,毅然道:「兩位女神以及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大人,我願意簽定靈魂契約!以我銀龍之王的身份,應該可以抵得上兩位銀龍戰士了!」

  格利高裡不悅地道:「兩位大人需要的只是僕從,僕從的本來身份並不重要。擁有銀龍王作為神僕,並不會讓她們感覺到更加的榮耀。要知道,虛榮,只是我們這些塵俗存在才會有的弱點……」

  格利高裡一番滔滔不絕的大道理還未講完,風月就冷冷地道:「就這樣定了。」

  威娜伸指一彈,一個光球緩緩向克拉尼奧飛去,她道:「霜鎧巨人們迷路了,他們三天後才會趕來。既是如此,那麼一位僕從也可以接受。這是靈魂契約,你接受吧!」

  斯頓吼道:「克拉尼奧!你是前王親自指定的繼位者!這個契約你不能簽!」

  看著向額頭飛來的光球,克拉尼奧動也不動,她平靜地道:「我才是月光龍城真正的罪人。斯頓,在我之後,由你接任王的位置。你要記住,從今以後你的每一個決定,都將關係到龍城的興衰……」

  克拉尼奧話還未說完,側後方一股巨力就將她狠狠地撞飛!空中的克拉尼奧看到斯頓那龐大的身軀已經站在自己剛才的位置上!

  在響徹雲霄的龍吟聲中,代表著靈魂契約的光球已經沒入了斯頓的額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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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章 守望


  巍峨的月光龍城緩緩自遠方的地平線上浮現,在夕陽和雲霞的映襯下,本是銀色的月光龍城被染上了大片大片的火紅和金黃。

  薄薄的雲霧中,隱隱可見有數頭巨龍的身影在繞著月光龍城飛翔,儘管相隔尚遠,不過偶爾從迎面吹來的風中,還可以隱約聽到聲音清晰的龍吟。

  唐克巴卡拉第一次停住了腳步,巨大的眼睛微微瞇了起來。在他那一片暗紅、如同流動著岩漿的雙眼中,月光龍城的影像被迅速拉近。

  如今的銀龍,少了些許當日的焦燥和不安,多了幾分沉穩和堅毅。唐克巴卡拉對自己的感覺有些疑惑,不過站在眾多黑暗生物金字塔頂端的火焰暴君對於感情這種細膩的東西所知甚少。

  他最熟悉的兩種感情,一個是他自己的憤怒,一個是敵人的恐懼。

  唐克巴卡拉微微俯下身體,雙手環抱胸前,發出陣陣低沉的吼聲。在那悶雷般的吼聲中,火焰暴君巨大身軀的表面蠕動著,黑紅色的粗硬皮膚不住開裂,從肌膚的裂口中湧出大片大片的岩漿。

  在荒原的寒風中,炙熱的岩漿剛一湧出就冒出大片的白色煙霧,漫天的煙雲很快將唐克巴卡拉巨大身軀籠罩在裡面。

  煙消霧散時,唐克巴卡拉的身軀上已經覆蓋上一層厚厚的巖鎧。淡青色的火舌不住從岩石的裂縫中噴出來,它們那罕見的高溫使這件巖鎧最薄弱之處反而變成了攻防一體的陷阱。

  唐克巴卡拉舉足頓下,在他那恐怖地力量下,周圍的地面紛紛開裂,一道道火焰噴湧而出!轉眼之間,環形的火焰之盾又開始繞著他的身軀旋轉。

  完成了戰鬥準備的火焰暴君再次起步。開始向月光龍城前進。

  天空中盤旋的銀龍注意到火焰暴君的到來,在陣陣龍嘯聲中,又有數頭巨龍從月光龍城中飛出,十餘頭銀龍列成整齊的戰鬥隊形,懸停在唐克巴卡拉的正上方。

  龍陣中央上方地一頭龍引起了火焰暴君的注意。它顯然不同於其它銀龍,雖然體型稍小,可是天生的高貴身份已經將它與身邊的銀龍們區分開來。

  神聖巨龍!

  面對幾乎是傳說中才會出現的神聖巨龍,狂妄暴燥的火焰暴君也不由得變得凝重。他仰首盯著這頭突然出現的神聖巨龍,暗暗評估著它的力量。

  這是一頭弱得出奇地神聖巨龍,顯然,飛在它正下方的任何一位銀龍戰士都可以輕易擊敗它。

  然而唐克巴卡拉生平第一次感覺到了有些猶豫,他竟然看不透這頭神聖巨龍的實力!有誰會相信,這種傳說中的龍族力量會比最低等的綠龍還差?神聖巨龍雖然以威力無窮的龍語魔法威震這個世界的眾多強者,但它們就算僅僅肉搏,也可以輕易對付三五頭成年綠龍。這是最起碼地常識。

  眼前的一切只能說明,這頭神聖巨龍隱藏了自己的實力,而且唐克巴卡拉根本看不透它的偽裝!

  彷彿是在印證火焰暴君地猜測一樣。這頭出奇弱小的神聖巨龍身影忽明忽暗。唐克巴卡拉分明感覺得到,神聖巨龍看似一直停留在空中,可實際上他的身體正在這個世界和另一個位面間不停地跳躍著,正因如此,一般地攻擊手段對它基本上是無效的,因為首先攻擊者就很難鎖定它的位置。

  它竟然已經對空間掌握到如此地步嗎?那麼,它的龍語魔法會有多大的威力?火焰暴君的心中也升起一絲驚懼。在過去,這是只會在他獵物或者是敵人身上才會出現的情緒。他身披極厚重的巖鎧,防禦力甚至遠超銀龍。而銀龍引以為傲的龍焰,對唐克巴卡拉來說那簡直就是不錯的補品。

  雖然同樣不畏火,但阿喀琉斯是火免疫,而火焰暴君則是火吸收。

  銀龍雖然強悍,但它們真正能夠給與火焰暴君以致命打擊的技能,只有龍語魔法。

  若是老龍王維爾拉姆還在,憑借他強大的龍語魔法,哪怕是在幽暗森林中作戰,也完全可以率領銀龍們擊退唐克巴卡拉。可是現在銀龍中兩位智者的龍語魔法威力遠遠及不上維爾拉姆的水準,它們發出的魔法,唐克巴卡拉完全可以硬接。

  若是尼古拉斯還在月光龍城,那麼唐克巴卡拉早已被狼狽地打回深淵縫隙。

  尼古拉斯死了,維爾拉姆也在同未知的強橫存在的決鬥中隕落。在真正強者的眼中,世界是如此之小,短短時間內,兩位強悍銀龍先後隕落的消息轉眼之間就傳遍了世界的每一個角落,自然也包括了深淵縫隙。

  如今的月光龍城雖然整體實力依然足以傲視四方,可是在絕對的強者面前,銀龍的弱點本已暴露無疑。

  只是死去了一個維爾拉姆,怎麼又多出來一頭神聖巨龍?不管從哪個角度看,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都不會比維爾拉姆稍弱。

  地面的唐克巴卡拉哪裡知道,天空中的神聖巨龍此刻也苦不堪言。格利高裡經歷過無數次遺棄之地和這個世界之中的旅行,對空間的認識已經非同小可。可是就算它的力量再成長個十倍八倍的,也決無可能辦得到位面間高速跳變這種近乎於無敵的防禦姿態。

  格利高裡現就正處於這種狀態之中,但不是主動,而是被動。被兩位主人在不同位面間拋來拋去的滋味絕不好受,至少那讓人發瘋的眩暈感就是一種酷刑。不過從周圍銀龍們恭敬的態度和驚愕崇敬的目光中,格利高裡也得到了無上地虛榮。

  「神聖巨龍的光輝,就連堪比魔龍的銀龍也會感到耀眼啊……」在痛苦與虛榮中地格利高裡顛三倒四地想著。

  神聖巨龍忽然停止了位面間跳變,凝停在空中。

  在漫長的生命中與巨龍們戰鬥過多次的唐克巴卡拉知道,這是大型龍語魔法即將發動的先兆!

  這場戰爭不需要任何開戰宣言,也不會持續多長的時間。

  三頭銀龍俯衝而下。作為第一波攻擊力量,拉開了戰鬥的序幕。兩位銀龍智者的龍語魔法也緊接著發動,火焰暴君的身體上發生了兩次小小的爆炸,從巖鎧上炸飛了數塊巨石。

  呼呼呼!數米大小地熔岩不住呼嘯著飛向俯衝的銀龍,一頭銀龍被一塊塊迎面飛來的熔岩重新逼回了天空,而另一頭戰鬥經驗稍遜的銀龍則被一塊熔岩刮到了尾部,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只有最強悍的那頭銀龍成功地衝到了火焰暴君的背後,他強忍著火焰之盾上烈焰的燒灼,以兩隻龍爪抓住了巖鎧上一個裂縫!

  在憤怒地龍嘯聲中,一塊方圓數米、厚近兩米的岩石鎧甲被活生生地從火焰暴君的身上剝離!銀龍迎著唐克巴卡拉身體裡噴出的淡青色火焰,一雙龍爪強行探入火焰暴君的身體,狠狠地攪了幾下,這才掉頭飛離他的背部。

  唐克巴卡拉痛苦的吼叫甚至震動了大地!他身體裡不斷湧出新地岩漿,修補著背後的巨大創口。

  在銀龍智者龍語魔法的掩護下,銀龍戰士們圍繞著唐克巴卡拉迴旋飛翔著,時時俯衝而下,從唐克巴卡拉的巖鎧上抓下一大塊岩石。克拉尼奧也不斷發動著龍語魔法。可是她地魔法威力太低,所以她的主要任務是提升銀龍戰士的屬性。

  在唐克巴卡拉忙於應付天空中地攻擊時,斯頓貼地飛行,悄悄地穿入了火焰護盾。這一次,他的目標是唐克巴卡拉的膝蓋。

  斯頓如今是月光龍城中最強悍的銀龍,在他毫無保留的兇猛攻擊下,火焰暴君的右膝轉眼間就薄了一半!

  一陣轟然巨響過後。失去了平衡的唐克巴卡拉重重地摔倒在地!一時間,所有的銀龍戰士都飛撲而下,將火焰暴君壓在下面,瘋狂地破壞著他那龐大的身軀!

  戰場上忽然安靜了下來。戰鬥的本能使銀龍戰士幾乎在同一時刻感覺到了危險。紛紛飛上了高空。

  唐克巴卡拉爬了起來。熔岩從巖鎧上大大小小的破損處洶湧而出,修補著他的身體。戰鬥中修補傷處是極為損耗能量的一種方式。以火焰暴君的強悍力量,也支持不了幾次。

  憤怒的火焰暴君低聲吟念著神秘的語言,雙手似是極吃力地緩慢提起,就像他雙手之間有一座無形的巖山一樣。

  唐克巴卡拉的雙手每提高一分,周圍的空氣就會多一點暗紅色。

  不住攀升的高溫使唐克巴卡拉周圍的景物在扭曲,大地也開始變軟、熔化,荒原正在逐漸變成沸騰的熔岩湖。

  隨著火焰暴君的雙手高舉過頭,他周圍數百米的空間已經變成了一個暗紅的世界。在這暗紅世界中,一團團的岩漿毫無規律地憑空自空中出現,然後爆散成一蓬蓬的岩漿雨,落入已變成一片沸騰熔岩的地面之中。

  克拉尼奧沉默地看著這暗紅的世界,她雖然不瞭解唐克巴卡拉的力量,但這個魔法她還是認識的。

  這是熔岩地獄……

  暗紅色熔岩地獄中隨機爆散的岩漿根本不是普通的熔岩。依靠火焰暴君洶湧力量成形的岩漿擁有數倍於普通熔岩的溫度,那一滴滴並不起眼的岩漿能夠輕易灼穿銀龍的鱗片,燒焦銀龍的骨肉,蒸發銀龍的血脈!

  除了完全對火焰免疫的生物外,進入熔岩地獄就是一場以生命為代價的豪賭,賭空中一團團爆散的熔岩不會正好出現在自己身邊。

  唐克巴卡拉無比的憤怒!熔岩地獄是他最後的手段,這個恐怖的魔法消耗的力量也同樣恐怖,以他浩如煙海般地力量也只能施展一次。

  當熔岩地獄現於月光龍城城下之時,就意味著這場戰爭已經進入了尾聲。

  可是,天空中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還沒有完成!需要消耗如此多時間準備的龍語魔法,一旦釋放,又該是怎樣一幅景象?

  面對著暗紅色地熔岩地獄。天空中的銀龍們都在躊躇。銀龍智者試圖以龍語魔法破解這個魔法,又試圖透過暗紅世界攻擊火焰暴君,可是他們的一切努力都是徒勞。

  傲然挺立在熔岩之上的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正以那雷鳴般的頌念聲告訴天空中的銀龍,另一個致命的魔法即將落到銀龍頭上!

  何為速度?

  在戰局即將決定的一刻,克拉尼奧忽然發現自己關於速度的一切概念都被推翻了。

  那絕美地妖蓮出現在熔岩世界的前方,也站立在唐克巴卡拉的面前,同時還飄浮在火焰暴君的背後。

  三個同時出現,清清晰晰的美麗身影同樣顛覆了克拉尼奧關於力量的認知!

  一道長達千米、貫穿了熔岩地獄的銀色光帶在同一時刻也出現了。銀色光帶的兩端,各有一枝散發著奪目銀色光芒地龍魂戰槍。而握著龍魂戰槍的那只纖手以及手的主人,卻是一片模糊,讓人完全無法看得清楚。

  在唐克巴卡拉龐大體型的映襯下,銀色光帶宛如一條閃亮的銀色絲線。這根絲線,正正好好地穿過了唐克巴卡拉的胸膛!

  火焰暴君似是對周圍發生的一切全無所覺,轟鳴般地語聲毫無變化,終於吐出了冗長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

  在這一刻,月光龍城城下的時間似凝止,又似在流動。

  通通通通!

  ※※※※※※

  在一望無跡的北國荒原上,羅格邁開大步,正向月光龍城飛奔。

  他步履沉重,但每一步下去,都會跨越十餘米的距離,因此那胖胖的身軀看似笨重,其實移動的速度非常快。

  因為自然女神之怒在身的緣故。羅格完全不敢飛行,而且他跑得越快,就越是要提升更多的精神力以提防著自然女神之怒突然發作。因此他每一步踏下,都會不由自主地使出大力。就如同與腳下的荒原有仇一樣。

  「在趕路嗎?」宛如天籟般的柔媚聲音自後傳來。

  這令任何男人都會心旌動盪的聲音,就出自羅格身後,幾乎與他貼在一起!

  羅格繼續飛奔。答道:「是啊!雖然可能來不及了,不過還是要去看看結果的。」

  胖子一邊回答,一邊回頭望去。

  那是怎樣一雙眼睛啊!

  那蕩漾著的艷紅,幾乎將羅格的整個意識給淹沒!

  「我們正好同一個方向,不介意一起走一程吧?」這一回,羅格看清了柔媚聲音的出處。

  那兩片朱唇,也囊括了世間的一切美麗。

  無論是當一個小混混,還是手握重兵、掌控一國生殺大權之時,羅格的好色之心從未稍息。只是到得後來,他需要考慮的事情太多太重要,好色這一愛好,早已被無數件大事給擠到了意識的最邊緣。雖然胖子如今手中權柄之重,是他少時想都不敢想的,可是若說快樂時光,似乎還是他身為破落貴族、在小酒飯中調戲粗陋舞女的時候多些。

  羅格雖然好色,可是在他身邊悄然出現的這個女子的色,實在有些超過了他的承受範圍。他忽然有種感覺,如此美麗,已經超越了性別和時間。

  初時的驚艷一去,胖子心中寒意立升。

  這光頭的傾城佳人只著一件黑袍,如雪的指尖和足尖上各亮著一點淡淡紅光。她就這樣浮在空中,不即不離地跟在羅格身後,只在身後留下四道淡紅的光帶。

  她宛如全不用力,可是羅格跑得無論是快是慢,都無法使兩人間的距離改變分毫。

  胖子不再看她,只是悶頭向前飛奔。

  那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羅格身旁,與他並肩前行。

  「真是難得,在如此荒涼的地方隨意遇見一個人都是奧黛雷赫的忠實信徒。」那雙艷紅的眼睛看著胖子。

  心中的秘密被人輕易道破,因此那柔柔媚媚的聲音聽在羅格的耳機裡,也宛如聲聲炸雷。胖子只覺得手心裡已經全是冷汗,臉上的肉也在不由自主地微微顫抖。

  他已經壯著膽子,偷偷地以精神力試探過身邊這神秘的絕色女子,但只看到……

  艷紅之海!

  「能夠為女神效力,是我的無上榮耀。我不只一次看到過她施展的神跡,自然會有堅定的信仰。何況……何況她還是如此的美麗。」胖子老老實實地答道。

  「哦,原來是這樣。奧黛雷赫的光輝是如此美麗,令人癡迷,其實我也是她的忠實信徒。不過,我同時還是她的朋友,偶遇的人居然能夠擁有共同的信仰,這種感覺真的很不錯。嗯……既然你如此忠實於自己的信仰,奧黛雷赫會給你獎勵嗎?」

  「不,她只是不給予懲罰。」

  這絕色女子浮出一線微笑,道:「聽起來,你對奧黛雷赫很不滿意呢。」

  「不,我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胖子目不轉睛地看著正前方,腳步一點也沒有緩下來。

  「我像多知道一些奧黛雷赫的事,你可以跟我說嗎?」

  胖子有些不解地問:「您不是女神的朋友嗎?與只能仰望她的光輝的我相比,你應該更加瞭解她才是。」

  「每個人眼中的世界都是不同的。你心中的女神與我知道的奧黛雷赫相必很不一樣。既然我是她的信徒兼朋友,當然應該更加瞭解她了。」

  「我第一次看到女神的光輝,是在智慧之眼的一處地下祭壇裡。啊,不,是在一座小鎮的酒館裡面,在智慧之眼應該是我第二次見到女神。那時的智慧之眼不過是個崇拜不知名魔族阿摩羅的小邪教,但他們運氣足夠好,不知怎地竟然召喚出了女神奧黛雷赫……」

  胖子原原本本地將與奧黛雷赫之間的事說了出來,當然隱瞞了一些微不足道的不敬細節,比如說曾經摸過她的赤足……

  「你很誠實。」

  「在您面前,誠實實唯一正確的選擇。」

  這生著艷紅雙眸的女子忽然『咦』了一聲,然後似是有些懊惱地道:「還是沒來得及啊……」

  羅格終於看了她一眼。想開口問,但還是忍住了。

  不過她似是已經知道了羅格想什麼,柔柔地道:「我本來答應了奧黛雷赫去幫她打架。可是遇到了你,邊走邊聊地就誤了些時間,現在那邊已經打完了。

  羅格有些意外,忍不住問道:「女神在前面嗎?她可是神啊,誰敢和她打架?難道她的對手也是一位神嗎?」

  「神與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如你想像的那樣遙遠。當然了。敢挑戰奧黛雷赫的傢伙都是很不好對付。但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因為力量而傲慢。因為傲慢而愚蠢。挑戰奧黛雷赫本身就是件非常愚蠢的事,因為她太會打架了。你事她的信徒,肯定是知道這點地,要不然你怎麼會說出『她只是不作懲罰』這種不敬地評語呢?」

  羅格對奧黛雷赫是本能的畏懼。在他的印象中,只有神僕塞拉菲對奧黛雷赫有些不敬,可是現在身邊這位絕色女子對奧黛雷赫的評價簡直就是肆無忌憚!神有何種俗世之人難以想像的能力呢?熟讀光明教會聖典之後,胖子對這個問題已經有了不少心得體會。因此他此刻絕對不願意接下這大不敬的話題,難保他的話不會被奧黛雷赫用某種神秘的方法給聽了去。

  而且身邊這個女子自稱是奧黛雷赫的朋友,除了另外一個神之外,一個神會有其他朋友嗎?神之世界的事情。暫且還是少參與為好。這個遊戲太打了,以胖子目前的實力,還玩不起。

  她繼續道:「還有你剛才那一句『女神在前面嗎』,就有很大問題。空間其實是一個很奇怪的東西。比如說我現在和你一起趕路,你就理所當然地認為奧黛雷赫在前方。可是方向對她對我其實都是沒有意義的。我不論向哪個方向走,與她的距離都會同樣接近。嗯。你用不著真的弄懂這些。只要死記硬背該怎麼說就行了。

  如果你把這些話說給奧黛雷赫聽,她一定會大吃一驚的。」

  「那豈不是在欺騙女神?」

  艷紅地雙眼深深地盯了羅格一眼。

  她淡淡地道:「你只是在敘述一個事實罷了。」

  冷汗瞬間濕透了胖子的衣衫。他無法確定身邊這位神秘女子是否知道了他有所保留。除了悶頭飛奔之外,胖子一時找不出其他排解內心恐懼的辦法。

  「你在害怕什麼嗎?」

  「沒有!」羅格立刻不認。「你實在是太……美麗了,我根本無法直視。」

  艷紅雙眼中有了一點笑意,只不過羅格根本看不到。

  她又問:「你在拚命地提升力量,是想著有朝一日把奧黛雷赫打到嗎?」

  「當然不是!」這種禁忌話題,羅格也是斷然否認地。「我的信仰非常虔誠,怎麼可能會想這種事情?」

  可是胖子忍不住想,這個神秘的女子剛剛也說過,神和人之間的距離,其實並不如想像中那樣遙遠。如果自己真的有一天打倒了奧黛雷赫,又會發生什麼?

  胖子的心跳悄悄快了少許,呼吸也有些急促。

  那柔媚的聲音又道:「你現在的力量很凌亂,運用方式也不得法。嗯,你還在不停地改造自己的身體,這是很危險的事情,你應該先在其它人身上多試試的,成功了再用在自己身上。如果你繼續再這條路上走下去,力量雖然會成長得很快,可是在能夠挑戰奧黛赫雷之前,你就會……」

  「呯1她雙手比了一個爆炸的手勢,看上去無比嬌媚。

  胖子斟酌著要說的每一個子,半天才道:「您不是女神的朋友嗎,為什麼……要挑動我挑戰奧黛雷赫?」

  胖子耳邊傳來一聲輕笑,讓他充滿恐懼的心又是一蕩:「我當然是她的朋友,也經常幫她打架。可是我們之間,偶爾也會打上一架的。我很期待著你,一個凡人,可以打倒以打架厲害出名的奧黛雷赫呢!正像我說過的那樣,實際上你們之間的距離並不是那麼遙遠。至於你的信仰有多虔誠,在她被你打倒之後,自然會顯現出來的。」

  這一雙不和諧的身影,談談說說的,一路到了月光龍城之下。

  在距離月光龍城很遠的地方,羅格就停下了腳步。他身體上透出淡淡的銀色光芒,將身上的黑暗與死亡氣息都掩藏起來。

  做好準備之後,他再次起步,不過這一回的速度就慢的多了。

  「前面的龍城裡除了龍蛋和幼龍外,就只有幾頭已經快飛不起來的老龍。不用這麼小心地。」

  胖子現在對這神秘的女子是言聽計從。他依言撤去了防護。全速奔向龍峰下的戰場。

  大戰看起來剛剛結束不久。

  戰場衷心。數百米方圓的一塊地方仍然散發著驚人的高熱。這裡地面與周圍的荒原完全部同,四處是一片焦黑的熔岩,有些地方還未完全凝固,偶爾會冒出一個氣泡,炸開一團小小的岩漿。

  焦黑地面的周圍,有十餘道縱橫交錯的深深溝壑,斷口整齊光滑,看上去像是什麼人用極巨大地兵器劈斬地面後留下的痕跡。戰場上雖然到處都是激戰後留下的痕跡,可是羅格看不到一片散落的龍磷。

  他抬起頭,閉上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氣。

  風中有一縷淡淡的龍血味道。

  那神秘的女子不知何時出現在數百米外,正看著那裡地地面。羅格立刻跑了過去。那裡地地面上有一個巨大的龍形焦黑影子,它那張牙舞爪的姿態看上去栩栩如生。

  在戰場上轉了幾圈之後,羅格再也沒發現新的東西。這一次,他終於抬起頭,迎上了那雙艷紅的眼睛。

  「我在這邊的事情已經結束,該回去了。我……可以走嗎?」胖子問。

  「當然。」神秘的女子淺淺一笑。道:「我只是和你順路聊聊天而已,根本沒有惡意的。何況你可是人類中的強者、身兼黑暗法師與死靈法師二職、連銀龍都敢隨意陷害地厲害人物,我哪裡惹得起呢?」

  胖子僵硬地笑了笑,立刻甩開大步,向遠方奔去。一刻都不願多作停留。

  他雖然連銀龍都敢陷害,可是下意識裡,還是想離這個經常幫奧黛雷赫打架的神秘女子遠些。再遠些。

  胖子跑了很久,才敢停下來稍稍休息。可就在這時,那柔媚的聲音又在他耳邊響起:「我叫阿喀琉斯,你可別忘記了。」

  羅格全身立刻一僵,他一咬牙,強迫自己平靜下來,在樹下坐了片刻後,又繼續向遠方奔去。

  在遠方,緊握著龍魂戰槍的纖指終於放鬆了下來。

  透著清冷銀色光芒的龍魂戰槍仍然是那麼清晰,而握住它的手則是一片模糊。

  「好了,現在終於過去了。想不到一段時間不見,阿喀琉斯竟然變得這麼無聊了。」威娜看上去鬆了口氣。

  「凡是天界下來的都不太正常。」風月下了斷語。

  威娜大怒,但她隨即嫣然一笑,反擊道:「也許吧!不過,你覺得阿喀琉斯口中的奧黛雷赫和羅格口中的奧黛雷赫是不是一個呢?」

  這一回是風月的幾縷黑髮飄揚起來。

  威娜見反擊湊效,更是不肯放鬆:「當他打倒奧黛雷赫後,會用什麼方式來表現他的虔誠呢?嗯,也許我該幫他一下……」

  風月沉默著。

  威娜可不願意面對這座即將爆發的火山,她那模糊的身影閃了一下,就完全消失了。

  其實她們心中都有一個共同的憂慮,只是,誰也不願意將它說出來。

  霜鎧巨人首領胸中的怒火愈燃愈烈!

  不知為什麼,早就應該出現的月光龍城始終沒有進入他的視野。在似乎無窮無盡的征途中,巨人首領的怒火無從發洩,只能一點一點地積累起來。

  漫長的征途積聚了霜鎧巨人們的怒火,但也逐漸地削弱著他們的力量。在無盡的荒原中,霜鎧巨人們根本找不到足夠的食物。他們出征時只帶了足夠趕到月光龍城的食物,但是龍城並沒有在預定的時間出現,所以巨人們已經餓了兩天了。雖然霜鎧巨人就是數月不進食也不會死,可是飢餓還是會不可避免地削弱他們的力量。

  終於,在地平線上出現了一座山的模糊輪廓。看到了希望的巨人們紛紛加快了腳步。

  當那座山逐漸清晰時,巨人首領愕然停住了腳步。

  竟然是青石山!在無盡荒原上奔波了近半個月後,霜鎧巨人們竟然又回到了出發的青石山!

  巨人首領還未放下心中疑惑。就看到了青石山上那滾滾升起地濃煙。山峰雪頂的營地中,還有霜鎧巨人的許多老人和孩子。

  家園遭劫的巨人們怒吼著,大步奔上了青石山。

  青石山頂看起開經歷過一場恐怖的風暴,所有的建築,五六年是首領的宮殿還是普通巨人的居所,都被徹底摧毀。居住在冰峰之頂的霜鎧巨人沒有什麼財物,不過他們那為數不多的家底已經被入侵者在廣場上堆成了數堆。然後一把活給燒了個乾乾淨淨。

  灰燼中還有餘火未熄,滾滾的濃煙直衝天際,久久不散。

  只是廢墟中沒有看到任何屍體。巨人首領有些疑惑,他的目光最後落在首領大廳的廢墟上。

  首領大廳依托著一塊斷崖而建,大廳後面連著一個寬闊的山洞,那是巨人祭祀祖先和神明的地方。但此刻由巨石砌成的首領大廳已經被強悍的敵人夷成了平地,可是露出的只是一堆岩石,根本看不到閃動。

  巨人首領猛然衝了過去。他揮起手中地巨錘,狠狠地砸在一塊巨石上!

  巨響過後,這塊數米方圓的巨岩碎成了幾十塊。巨人首領不顧飛濺而下的碎石。奮力一推,一大片石塊從亂石堆上滾下。

  其他地巨人戰士也明白過來,紛紛上前幫助首領清除堵住了洞口的巨大亂石堆。

  片刻之後。黝黑深邃的山洞口終於露了出來。山洞中幾十個霜鎧巨人部落的老人孩子看上去都虛弱之極,或躺或坐。看起來他們已經在黑暗中呆了不短的時間,突然從洞口射進地光線刺痛了他們的眼睛。

  巨人首領沉默地踏進了閃動。部落中的老弱太虛弱了,他們已經無力表達自己地喜悅。如果巨人戰士們再晚回來一兩天的話,那這些虛弱的族人中必然會出現死者。

  這是一個警告。也是一個威脅。

  青石山雪峰的天險根本無法阻止這些未知的入侵者,如果霜鎧巨人的戰士再次傾巢而出,那麼下一次被囚在山洞中的肯定不會是活的族人。而是一具具屍體。要抵禦住入侵者,至少要有一半的戰士留守才行。可是想靠四十多位巨人戰士去進攻月光龍城,實在是與送死無異。

  巨人首領踏出了山洞,看著眼前一片狼籍的廢墟,望著周圍皚皚的雪峰,仰視鉛雲密佈的天空,他終於按俫不住,仰天怒吼。

  他的咆哮中,有無盡的憤怒,也有幾多的不甘和無奈。

  「要知道,毫無損傷地達到戰爭的目的是智者最高的藝術,也是身為首領者應畢生追求的能力。贏得戰爭,有時侯賓不需要殺戮。」格裡高利擺出溫和中隱隱有些居高臨下姿態的口吻,對身邊的克拉尼奧如是說。

  它雙翼微張,巨大、優美且外強中乾的身軀在空中無聲無息地滑行著。僅僅是飛行姿態這一項,格裡高利就明顯比周圍的銀龍戰士們強的太多了。除了少數龍族外,速度和敏捷向來是巨龍們最弱的一環,銀龍也不例外。儘管在一系列的戰鬥中格裡高利都未曾展示分毫殺敵的英姿,可是現在沒有誰敢於懷疑神聖巨龍的實力。格裡高利那微弱得離譜的神聖氣息只能說明它一直在隱藏實力,但沒有一頭銀龍能夠看清它隱藏起來的實力有多少。

  對於格裡高利的高論,克拉尼奧並不是十分贊同。她始終認為,在擁有壓倒性優勢的情況下,放任霜鎧巨人展示完好無損地返回青石山不是一個好主意。雖然出於守護族人的考慮,霜鎧巨人部落近期內不會再次進犯月光龍城,可是仇恨始終存在,並且會一代一代的傳下去。留下這樣一個敵人,對月光龍城來說一點好處都沒有。

  可惜現在戰爭的主導權已經不在她的手上了。

  年輕的銀龍王忽然感到一陣悲傷。高貴而強悍的銀龍一族,為何會落到今天這種處境?不光被強大地外地打上門來,甚至於平時根本會放在銀龍眼中的魔像軍團也趕來趁火打劫!

  本來黑龍一族是被銀龍牢牢壓制的。但銀龍接連損落了三頭實力最強的巨龍,此消彼長,如今月光龍城在黑龍面前,就只有被動防守的能力了。

  可是在一頭強大的銀龍戰士甘願犧牲、獻身為僕後,月光龍城又得到了什麼?

  這場戰爭的確是勝了,現在唯一需要解決的就是巴比倫人的魔像軍團。如今就算沒有神聖巨龍格裡高利及它背後那惡魔與天使的相助,銀龍自己也可以毫髮無傷地逐走巴比倫人。

  但從另一個角度來看。這場戰爭月光龍城是敗了,而且敗得很慘。付出了沉重代價之後,月光龍城得到的不過是一段時間的安寧,這安寧,可能是數十年,也可能是上百年。可是銀龍的大敵一個都沒有解決,隱患依然存在。月光龍城爭取到的,不過是一段喘息時間而已。

  只是在喘息與立刻滅亡之間,克拉尼奧沒有選擇。

  當日月光龍城之下與唐克巴卡拉的那一場大戰,她仍然歷歷在目。

  當那幾乎令人心跳停止地瞬間過後,唐克巴卡拉終於吐出了咒語的最後一個音節!

  一團近乎於完全透明的火焰籠罩住了天空中地一頭銀龍。這是一團超乎想像的火焰!強悍的銀龍戰士眼中剛剛閃過一絲驚慌之色,琥珀色的雙眼就在極短的時間內變得混濁,顏色也黯淡下去。直到完全變成一片了無生氣的焦黑。

  他的身體也如龍睛一樣,通體閃亮一下之後,瞬間由亮銀變淺棕、變深褐、變純黑。

  深黑色的銀龍失去了浮空的能力,就那樣保持著試圖逃離的姿勢,一頭摔落地面。巨大的龍軀剛剛接觸地面。就爆成了漫天極細地黑色灰燼,旋盡被荒原上永不停歇的寒風吹去,只在恆古就已然存在的大地上留下一片深黑的影子。

  它甚至還未來得及咆哮一聲!

  唐克巴卡拉也倒下了。可是他巨大的暗紅身軀是倒在了沸騰的岩漿之中。如一塊巨石投入湖面一下,唐克巴卡拉迅速沉入了岩漿深處。

  暗紅色的熔岩地獄慢慢消散了,沸騰的岩漿也漸漸平息、凝固。

  這場戰爭終於以銀龍的勝利而告終,但是看著地上深黑色的影子,克拉尼奧無論如何也高興不起來。只戰死一頭銀龍的結果應該說是非常不錯的,但這不錯,只是體現在抽像的數字上。

  更何況火焰暴君唐克巴卡拉根本沒有被毀滅,他透過岩漿,已經回到了深淵縫隙中。只是他這一次受創慘重,沒有上百年的休眠,休想恢復本來的力量。

  在戰爭結束時,克拉尼奧終於知道了唐克巴卡拉何以敢於挑戰整個月光龍城。

  他的本意,是在初期的戰鬥中以消耗戰的方式盡可能多地殺傷銀龍,而在肉搏戰尾聲時,火焰暴君將以熔岩地獄驅離貼身纏鬥的銀龍,以他實現範圍內皆可引發的『炎魂』瞬間然盡一頭實力普通的銀龍,然後再瞬間移回深淵縫隙。

  唐克巴卡拉放棄了飛行,放棄了靈敏,換回了瞬移回深淵縫隙的能力。

  以唐克巴卡拉的力量,施展出的天賦魔法根本是不可打斷的。

  而這一切的代價,就是百年沉睡。也許幾十年,也許幾百年後,恢復了力量、從沉睡中醒來的唐克巴卡拉將再一次踏上通向月光龍城的征程!

  「真是一場無謂的戰爭啊……」每當想到尼古拉斯,想到荒原上的龍影,克拉尼奧就想哭。儘管成為銀龍王已有一段時間,可是她畢竟太年輕了。

  「真是精彩的戰爭呢!可惜和羅格的談話更加精彩,來不及插手那邊的戰爭了。

  他坐在一道雪峰上的溪流邊,那雙雪白的小腳正浸在冰寒徹骨的溪水裡,一下一下地踢著水,濺起了無數清澈的水滴。

  一束陽光透過厚厚的雲層,照射在空中的水滴上,折射成一道道繽紛的虹。

  寒溪、雪峰、虹彩和佳人,構成了一幅令人窒息的畫卷。

  在虹彩的中央,有一個手提銀色戰槍的絕色身影在緩緩移動,那美麗與威嚴並存的風儀,正是曾經輝耀天界的威娜!她的身影雖然有些模糊,但那耀眼的金色光芒,已完全壓制住周圍七色的虹光。

  阿喀琉斯怔怔地看著虹彩中的威娜,動也不動,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一章 望鄉


  一路風雨兼程,羅格終於趕回了帝都黎塞留。他將身上破爛不堪的長袍換下後,立刻就去求見老總管薩拉溫格。

  此時他的精力和體力都已達到極限,安德羅妮又遠在神諭之城,因此見老總管的時候,也是胖子可以偷空休息的時候。因為只要在羅格身在帝宮,自然女神之怒就不會發作。

  此時已是深夜時分。

  在帝宮的一間偏僻小屋中,老總管安安穩穩地坐在椅中,一雙混濁地眼睛毫無表情地看著羅格。昏暗的魔法火焰不住地跳躍著,暗淡的黃色光芒使老總管臉上每一條皺紋都顯得格外清晰,看上去,這個風燭殘年的老人時刻都有可能倒在地上,就上長眠。

  羅格跟老總管沒有什麼客套和寒暄。在這個深不可測的老人面前,越少說話,就越少犯錯誤。因此直奔主題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他皺了皺眉,嘴一張,吐出一大塊深褐色的苔蘚,讓人難以忍受的惡臭立刻充斥了整個房間。

  可是老總管混濁的眼中立刻有了神采!

  他伸出瘦骨嶙峋的手,顫抖著接過了這塊苔蘚。他另一隻手在空中點了幾下,立刻有幾顆亮起。明亮的光芒從不同角度交錯而下照亮了苔蘚的每一個角落,不留一點陰影。

  羅格心下有些駭然。這些光球並非魔法光芒,而是由鬥氣凝成,並且是本不具備發光功能的無屬性鬥氣。只是這些鬥氣太凝煉了,以至於放出了耀眼的光華。這一手雖然比不上當日測試自然女神之怒時的奇詭難測,但也是難得一見的神技。

  良久,老總管才長出了一口氣。他抬起頭來,緩緩地道:「真想不到,你居然肯去龍之墓場。」

  「能夠為大帝取來龍骨草,再危險都是值得的。」

  老總管點了點頭。他站了起來,取出一個黑絲緞的盒子。將龍骨草小心翼翼地放了進去。這才重新坐下。

  屋中依然瀰漫著那不散的惡臭,但這是來自龍骨草的惡臭。龍骨草極其珍貴,根本不是凡能想地。對許多已經快走到生命盡頭的老人來說,哪怕嗅一點龍骨草地味道也是好的。

  老總管沉吟了片刻,終於開口了:「帝國上一次出生幽暗森林,目的正是為了只會在龍之墓場出現的龍骨草。大帝雄心勃勃,年輕時的志向還未完成一半,當然不願意就此長眠。其實幽暗森林最深處有龍之墓地一事,帝國早已知道。但一直沒有發兵。這一次能夠進軍,真正的原因在於雲霄之城的德魯依表示可以祈來自然女神的神力,壓制隹亙古就已棲息於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若想進入龍之墓地。帝國大軍將用大部分士兵的生命吸引住龍墓那些墓地守護的注意,然後再由強者們攻進墓地。取出龍骨草。唉,可是大軍尚未到達火焰暴君地領地,就已經被幽暗森林中無窮無盡的地魔獸打得損失慘重。嘿!德魯依連那些魔獸都壓制不了,又如何能壓制幽暗森林的主人,深淵縫隙中的火焰暴君?大帝正是對此產生了懷疑,所以才當場下令撤軍。我本以為,有生之年是不可能見到龍骨草了。」

  老總管說了這麼第的一篇話,似是有些累了,喘了幾口氣才接著問:「我看得出來,你在死靈魔法上的成就不低,瞞過龍墓的墓地守護還有些可能,可是你是什麼躲過火焰暴君的注意,穿越他的領地的?」

  羅格道:「薩拉溫格大人,小人的運氣比較好,這一次火焰暴君不知道什麼原因,竟然離開了深淵縫隙。所以我得以輕易的穿越他的領地、為大帝取回龍骨草。」

  老總管點了點頭,道:「以你現在的魔力,想來還無法安撫龍墓的墓場守護,應當是潛入墓場的。你甘冒如此大險進入幽暗森林,對帝國的忠心已經很清楚了。你放心吧,這份忠誠,我會如實轉達給大帝的。」

  羅格大喜,當即行禮道謝。

  此時房中數點明亮的鬥氣光團已經消失,房間中重歸昏暗。老總管凌厲的眼神又轉為混濁,他懶懶地靠在椅北上,聽說窗外呼嘯的夜風,慢慢地道:「冬天就要到了。」

  羅格一怔,只能含糊接下去道:「是啊,您一定要注意身體……」

  老總管彷彿沒聽到羅格的話,自顧自說道:「冬天是北方最殘酷的季節。冰雪覆蓋的大地上,沒有食物,也沒有牛羊吃的青草。每一個冬天,北國大地上都不知道會有多少幼小的生命被棄置雪園,任由他們成為雪狼的食物。春暖花開的時節一到,遊蕩在北國大地上的部落唯一的大事,就是為下一個冬季的食物作準備。北方不同於富庶的南方,這裡多少殺戮、流血和戰爭背後,其實都有著一個最樸素的理由,食物。」

  羅格聽著聽著,額頭已開始滲出了細密的冷汗。老總管的語聲一停,他立刻問道:現在帝國國力強盛,只要有錢,就可以換回糧食吧。」

  「危急的時候,糧食可以救命,金幣卻不能吃。」

  羅格沉重地點了點頭,歎了口氣道:「可是現在已經是冬天了……看來只有請求朋友們的幫助了。」

  「冬天裡,糧食才是第一位的。雖然的確超越生命的友誼存在,但是大多數友誼的基礎,仍然是建立在利益的流沙之上。」老總管低沉沙啞的聲音,一下一下地敲擊著羅格的心。

  羅格默然許久,終於道:「我智慧粗淺,實在想不出解決的辦法,還得請您給指點一條路。」

  「荒原上有一種血系魔狼,在冬天的時候,它們為了食物可以遷移千里,四處掠奪,如果實在找不到食物,危及整個族群的生存時,狼群內就會舉行狼王位置的戰鬥。弱小者因此被淘汰而且會成為其它生存者的食物。因此,無論冬天多麼漫長。食物如何稀少,藍背魔狼總可以在北地荒原上生存下去,只不過在一個冬天裡,狼王是換了幾任,又或還是最初地那一頭,那就不得而知了。」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明白了,那就先掠食吧!只是有些原先朋友可能會有些不同地想法。他們的聲音,還是非常洪亮的。」

  「黑夜到來時。人都會休息的,大帝也一樣。只要聲音不是太大,你就不會吵醒大帝。」

  見老總管露出了一點倦容。羅格就此告退。

  出門之際。羅格忽然想到,不知道老總管會不會私自留一些龍骨草自用。與其它智慧種族相比。人類的壽命往往要短得多。可是在其它智慧種族上表現得非常明顯的力量與壽命同時成長的關係,在人類身上完全體現不出來。

  從歷史記載上看,同樣身為聖域強者,有的人就能擁有長達數百年的生命,而另一些人地壽命則和普通人差不多。看起來這個問題,以後得好好請教一下修斯那老狐狸。這不僅有助於胖子多瞭解一些這些神秘老傢伙的世界,還能讓他對敵人的實力有些清醒的認識。

  一想到修斯,羅格不由得恨恨不已。這老東西說來就來,想走就走,天天神出鬼沒。這麼長時間不出現,也不知道他都在幹些什麼。

  回到住處之後,羅格立刻開始處理政務。他此次龍墓之行耗時不少,因此回來時,各種文件、密報、信件已經堆如山積。

  他從信件中翻撿了半天,抽出了兩封密信。一封是雷頓公國地親王克裡寫來的,另一封則出自多利亞克公爵的手筆,兩封的內容大同小異。他們對一個月前羅格向地地購糧的要求都給予了相當熱情的回應,表示正在調集糧食,年底前必然可以運送足夠的糧食進入阿雷公國。

  羅格冷冷一笑,順手將這兩封信扔進了桌旁的火盆。

  自羅格踏出中央山脈時起,阿雷公國就接連遭逢戰亂。在神聖同盟瓦解、公國並入阿斯羅菲克帝國之後,紫荊蝴蝶引領的佔領區叛亂又使公國元氣大傷。而此後阿黛兒推行的窮兵黷武又抽調了大批的青壯年進行軍事訓練,很大程度上又荒廢了大片的農地。

  接連吞併數國之後,阿雷公國不僅僅是領土擴大了數倍,它的人口也同樣擴大了數倍。可是戰火燒焦了大地,牧草和小麥被馬蹄踐踏成一片狼藉。在秋收時節快到來時,羅格猛然意識到一個嚴峻的問題,他的領民,將不得不面對一個飢寒交迫的冬天。

  羅格其實根本顧不上這些內政方面的事,但是在希萊隕命之後,失去了孩子的阿黛兒也無心政務。失去了這兩大助力,阿雷公國陳舊龐雜的官僚體系的弊病通通暴露出來,營私結黨、報喜不報憂、欺上瞞下等等不一而足。

  極度缺糧的嚴峻形勢還是主管情報的霍恩通報給羅格知曉的。可是霍恩將軍雖然即能幹又忠心,但他正忙於鋪設和鞏固情報網絡,對於公國來說,這件事情同樣的重要。

  而且從另一方面來看,霍恩是一頭非常優秀的獵犬,但不是勤懇的耕牛,他不適合政務。

  羅格站了起來,陰沉著臉在房間中走來走去。在他身後,一把椅子悄悄地伸展,變成了十餘隻貓一樣的怪獸。它們的嘴裡伸出兩寸長的獠牙,踏著輕盈無聲的碎步,向羅格的後背撲雲。

  羅格猛然回身,叱喝一聲,十餘頭小凶獸當場被定在原地,動彈不得!只有一頭逃脫了魔法的束縛,嘶吼著撲了上來!

  胖子冷笑一下,伸手凌空捉住這頭凶獸,一個發力,就將它撕成兩片!儘管如此,羅各心頭一股怒火仍然得不到發洩。他大步上前,一腳一個,將被魔法定在原地的凶獸們一一踩扁,這才算出了口胸中惡氣。

  胖子喘了會粗氣。憤怒的心才稍稍平靜了一些。他走到牆壁上掛著的一幅帝國及周邊地區地形大地圖前,仔細思索起今後的局勢來。

  三天之後。羅格被意外地召進了帝宮。

  在帝宮深秋美景而聞名的楓葉廳中,十幾位帝國最重要的權臣已經坐在裡面正中央地寶座上,費爾巴哈大帝看上來紅光滿面,精神矍鑠,似是年輕了十歲一樣。大帝心情顯然極好,正不住地與群臣談笑著。

  羅格在侍者的引領下進入楓葉廳,坐在了最下首地位置上。楓葉廳中大門隨即在他身後關閉。

  大帝環顧了一下全場,開口道:「前不久,腓特烈公爵忽然身患重病。不治身亡。這個消息你們都已經知道了。這一次召集你們來,就是想議一下「潮汐」軍團的歸屬以及帝國東南戰線的作戰方略。你們不必有顧忌,暢所欲言!亞歷山大,你先開始吧!」

  亞歷山大略一思索。便開始陳述帝國東南戰線的方略,他洋洋灑灑地說了半天。卻隻字未提「潮汐」軍團的事。接下來龐培談的也全是戰略戰術,完全迴避了有關「潮汐」軍團歸屬的事。在寵培之後,從大臣紛紛效仿,對「潮汐」軍團避而不談。

  所有權臣都發完言後,終於輪到了羅格。胖子雖然一心想打回南方,可是他根本還未考慮過東南戰線的戰略問題。在腓特烈自殺之前,那可是根本和羅格沾不上一點邊地事。不過這種局面胖子還應付過來,他東剽西抄一番,將有面發言眾從取得共識的幾個觀點統統拿來,權當作自己的看法抖了出來。這樣一來,他雖然不可能有任何出彩地地方,但也絕不會在這全無準備地問題上出醜。

  見眾人都已「暢所欲言」,費爾巴哈大帝咳嗽了一聲,楓葉廳中立刻鴉雀無聲。

  「潮汐軍團一分為二,一二三兵團劃歸龐培指揮,連同海神軍團一起負責進攻盧森公國聯盟。四五六兵團由羅格指揮,再從阿雷公國抽調四萬兵力,負責進攻瑟克萊公國和特拉華帝國。這個任命即刻生效!羅格、龐培,你們各自回去準備,一個月後就要抵達前線駐地。就這樣吧!」

  不待驚愕中的群臣說話,費爾巴哈大帝就起身離開了。始終跟隨在大帝身後地老總管在離開時意味深長地看了羅格一眼。

  不光權臣們臉上全是錯愕之色,就連羅格自己也張大了口,完全不能相信大帝剛頒下的命令。

  帝國三大軍團長年征戰,軍內都是戰力極強的精兵悍卒。「潮汐」軍團擁兵八萬之眾,戰力可想而知。「潮汐」軍團中絕大多數特殊兵種和隨軍法師都配置給了一二三兵團,從兵力上看,前三個兵團也佔了五萬之眾。但擁有三萬戰士的後三個兵團也是極龐大的一股力量。在帝國軍人眼中,羅格公國裡那些菜鳥新軍也就配給「潮汐」軍團挖挖堡壘、抬抬軍械什麼的。真要上陣殺敵,恐怕起的作用還是負面的多些。

  在這方面羅格也有自知之明。阿雷公國中除了不足一萬的老兵外,全都是訓練不足的新兵。而月之暗面、提克頓戰士和斯巴達騎士們,加在一起也不到二千人。在大規模的戰爭中,這點數量根本不足以扭轉戰局。所以費爾巴哈大帝讓羅格抽調四萬大軍到東南戰線,完全就是給他一個台階而已。

  其實這當中還另有一層深意,依帝國傳統,徵調屬國軍隊出征時,被徵調軍隊的軍需裝備、薪餉撫恤一律由帝國負擔。放在平時,這筆開銷對一個屬國來說根本不算什麼,可是對目前國庫空虛、糧倉見底的阿雷公國來說,這簡直相當於由帝國出錢幫羅格養四萬軍隊。

  除了雪中送炭,此刻羅格已經想不出更好的形容詞了。

  坐擁一國的羅格本來就已尼是帝國數得著的實權派重臣,現在又得到了最精銳的三萬「潮汐」戰士,權勢立刻又上了一個台階。一眾權臣望向他的目光,此刻已經完全不同。只是在那一張張忽然變得熱情得多臉孔上,濃濃的疑惑怎麼都掩飾不住。

  帝國最精銳的半個軍團,怎麼會突然交到一個為帝國效力不足一年的投降將領手中?

  他們心中儘管疑惑,但這結果已經不可更改。不過這些老奸巨猾的傢伙只看結果、不管過程,一看到羅格權勢大漲,立刻就換了一副臉孔。

  龐培與羅格並肩離開了楓葉廳,他親熱地道:「羅格大人,真沒想到這麼快就又能並肩作戰爭了。腓特烈花了十幾年時間辦不到的事,我們可未必辦不成!羅格大人,您重任在肩,可一定要努力啊!不要到時候被我搶先抄了特拉華帝國,把功勞搶走呢!」

  羅格哈哈一笑,隱露豪氣地道:「龐培大人儘管放心!我不會掉以輕心的。不過話說回來,你也要小心手心中的那幾個小公國落到我的手裡呢!」

  兩人一路談談笑笑向宮外走去。快到帝宮大門時,寵培終於和羅格拉開了距離,告辭而雲。羅格知道,龐培很清楚他中了自然女神之怒的事,只要再向帝宮大門方面多走幾步,帝宮那股壓制自然女神之怒的神秘力量就會消失。

  看起來龐培非常清楚這神秘力量的存在和作用範圍。在這道力量之外,呆在羅格身邊就變成了一件非常危險的事。

  看著龐培離去的身影,胖子嘴角上仍然掛著略顯春風得意的微笑,眼中卻無分毫的笑意。

  一回到家中,羅格立刻給公國發出數封密信,指示紫荊蝴蝶立刻整軍,挑上四萬有潛質的新兵,準備向帝國東南戰線進發。另一方面,羅格派人去中央山脈中找尋杜林的下落,需要確定一下他的勘查成果以及是否叛逃。

  胖子猶豫了一會,終於寫下第三封密信。信中要提克頓戰士以及斯巴達騎士團做好戰備準備,等他一到公國,立刻隨軍出征。

  羅格準備回神諭之城,將精靈部隊也統統帶上。這些精銳的部隊一旦損失,會讓他非常的肉痛。不過詩人們常說「戰士的宿命就是長眠於沙場之上」這類鬼話羅格雖然不信,可是若不時常經歷戰火的洗禮,再強悍的軍隊也會慢慢地變得平庸。

  他處心積慮,就是要打開通向南方的大門,借助來自北國狂野戰士的力量,踏平昔日面前的對手。

  其實羅格自己現在也有些說不清,這麼長時間來一直支持著他瘋狂謀取力量與權勢的理由,究竟是當初驟然爆發的愛戀,還是長久以來已經變成一種習慣的偏執。

  房間中魔法火焰的跳躍節奏忽然有了一點改變。

  羅格瞳孔微縮,表面上仍然若無期事地閱讀著文件,似乎完全不知道有人已悄悄地潛入他設下的魔法結界。

  此刻羅格身邊一位強者都沒有,但來人的水平看起來也沒有高到離譜的地步。何況,自然女神之怒是一把雙刃劍。它雖然無時無刻不在威脅著胖子的生命,但任何人進入它的作用範圍都同樣的危險。接近者不知道自己身上哪一件或者裝備會被自然女神的神力活化,如果實力不足的話,甚至他的肌膚、內臟都有可能成為自然女神之怒的犧牲品。

  雖然房間中看上去沒有絲毫的不同,但羅格知道有一個人已經進入了房間。入侵者使用的是一種未知的能力,即非隱形魔法,也不是殺手們專精的潛藏,看上去倒像是某種魔獸天生的隱形能力。

  只不過在羅格遍佈整個房間的絲絲縷縷精神力下,入侵者不論使用哪種隱形方式,都無法逃得過胖子的感應。

  羅格忽然笑道:「來了也不打聲招呼嗎?」

  話聲未落,始終不曾抬頭的胖子放在桌下的左手閃電般揮出!

  此時他的手中已經多了一把由暗影組成的魔法利刃。六階的魔法『卡薩斯的利爪』所凝成的魔法兵器雖然遠遠比不上八階的摩爾克之刃,但威力仍然要超過一般的精品魔法武器。

  只有二米長的暗影利刃無聲無息地切開厚重的辦公桌,自入侵者的腰間一掠而過。

  只是傳入羅格耳中的並非預料中的慘叫,而是一聲驚呼,而且驚呼的聲音聽起來非常的熟悉。

  羅格看到來人,面色顯得極為不善:「修斯長老!您的大事忙完了?」

  「是啊,好不容易才處理妥當!若不是回去及時,後果簡直無法設想。還好我老人家年紀雖大,動作還是很輕快的,回來得還算及時,耽誤了什麼。」

  胖子哼了一聲,臉色更加難看了。他在幽暗森林中可以說是出生入死,竊取龍骨草、奪龍紋頭骨、坑害月光龍城幾件大事一一完成,現在一切塵埃落定時這老東西才冒出頭來,居然還好意思說什麼回來得還算及時?

  他也沒問修斯突然離開是為了什麼大事。如果這老狐狸不想說,那他問也沒用。

  修斯取過一張椅子,在羅格對面坐下。他已經沒有前一段時間的張皇和狼狽。恢復了一貫的從容和瀟灑。只是修斯淡青色的長袍腰部有一道半尺長的裂口,破壞了他從容不迫、萬事俱在掌握之中的光輝形象。

  這一道裂口自然是『卡薩斯的利爪』留下的。剛才修斯雖然是光明正大地走進房間的,可是羅格不知怎地,感知中竟然把修斯的位置判斷得提前了近一米。所以胖子本以為可以將入侵者攔腰斬斷的一劍,結果只是劃破了修斯的長袍。其實就算是這一道裂口,弄不好也是修斯有意為之。

  如果羅格只是簡單地盯著門口,反而可以直接看到修斯進來。

  胖子眉頭緊皺,根本不理會修斯,只是苦思剛才的一幕。

  庸手欺騙眼睛。強者欺騙感知。

  這一刻的羅格,有如剛剛登上了一座山峰。他本以為可以俯視大地,可是極目四望時才發現,原來遠方還橫亙著無垠的巍巍山脈!

  他本以為自己對靈魂世界有精深的認識,對自己操縱靈魂的手法無比自信。可是拉姆菲爾德身上發生的事粉碎了他對『侵蝕』的盲目自信。

  他本以為自己的精神力搜索無處不在,就連聖域中的強者也無法逃過他的感知。但今晚,感知上的細微偏差其實已經使他落入了對手的陷阱。若是來者不是修斯,而是一個來意的殺手,那麼在『卡薩斯的利爪』落空的那一刻,羅格已經處於任由對手宰割的地步。

  胖子忽然想起,當日修斯抹去『侵蝕』之力時曾說過,他的『侵蝕』還處於最初級的階段。

  登上了眼前的山峰,才能看到更高遠的存在。此刻在羅格眼前,一個全新的世界已經展現!

  雖然羅格對這新世界的認知仍然是一片空白,甚至還不知道應該如何下手去瞭解,但他絲毫不擔心。

  胖子忽然向修斯一笑,笑得溫柔、笑得曖昧,笑得修斯心驚膽顫。

  高山的氣候總是比平原要來得寒冷一些。

  在這北國的深秋季節,儘管天上碧空萬里,明媚而溫暖的陽光不停地撫慰著大地,但中央山脈的風中仍然開始透出絲絲寒意。

  在中央山脈的一處斷崖前,有一道瀑布正從崖頂奔騰而下,注入崖底的水潭之中。在燦爛的陽光下,升騰的水霧中有七色的虹在時隱時現。

  清可見底的水潭邊,正跪坐著一個美麗的精靈。忽然一陣微風捲著一團淡淡水霧撲了上來,輕盈地將她包裹在其中。

  精靈本就畏冷,這團水霧更增了深秋的寒意。她尖長的美麗耳朵禁不住因寒冷而微微地顫抖了一下。

  精靈一雙纖手正探在冰涼的潭水中。儘管那雙冰雪般的手上沒有一絲污跡,她仍然仔仔細細地洗了半天。

  風指動了她金色的長髮,與周圍的環境一起構成了一幅美麗的畫卷。金色的陽光則為這畫卷增添了幾分溫暖的亮色。

  又是一陣風拂過,風中的寒意再次使精靈顫抖了一下。她取下背上華麗之極的魔法長弓,用手輕輕撫摸著,顯得有些猶豫不決。這把魔法長弓並非那些普通的加持過魔法的精靈長弓,而是精靈王之弓。

  精靈王之弓曾輾轉在拉菲爾和風蝶手中流傳,現在則到了她的手中。

  終於,精靈恨恨地向中央山脈的深處望了一眼,一躍而起,向山外奔去。

  黑夜總有盡頭。黎明的到來往往是在人們最不經意的時候。

  君王們在山腹中的挖掘似是永無止境。三位君王每一次挖出地面的時候,都會看到大批的精靈弓箭手和精靈法師已經等候在洞外。似乎有一雙無形的眼睛,將君王們的一舉一動都收在了眼底。

  無論三位君王君王如何努力,也無法察探出究竟對手用了什麼方法,才能對自己在地下深處的行動瞭如指掌。但是硬拚肯定不是明智之舉,因此每一次,君王們都沉默地退回地下。任憑精靈法師用魔法將通向地面的出口震毀。

  在山腹下,死亡力量的恢復非常緩慢,為了不浪費一分一毫的力量,三位君王不再召喚任何僕從,完全親手在地下挖掘通道。沒過多久,君王們就發現,即使這樣,死亡力量的消耗也要超過恢復的速度。因此巫妖艾爾格拉不再動手挖掘,而改以緩慢恢復的魔力為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加持輔助魔法。

  就這樣,三位君王在黑暗的地下岩層中,如最吝嗇的守財奴一樣計算著自己每一點一滴的力量,不住地挖掘著通向陽光與自由之路。

  黎明終於要到來了。

  當燦爛的陽光、碧藍的天空和巍巍的遠山再次出現在三位君王眼前,他們驚訝地發現,面前竟然只站了一個單薄的精靈少女。少女手中的長弓散發著美麗眩目的魔法光輝,那陣陣撲面而來的強大魔法氣息表明,這把長弓不是縱然不是神器,也與之相去不遠。

  可是精靈少女的力量實在是太弱了。她雖然要遠遠強於普通的精靈弓手,但不要說與三位君王相比,就是她自己的族人當中,也有不少明顯強過她的戰士。以她這種程度的力量,別說手中只有一把神器,就是全身上下堆滿了神器,也無法對君王們產生威脅。

  然而精靈少女看上去根本沒有懼色,她竟然真的張開了魔法長弓,將一支深黑色的箭射向了君王!

  這突兀而詭異的局面使君王的心中一片混亂。他們是死亡的化身,殺掉眼前柔弱的精靈少女不過是舉手之勞,可是其它的精靈都到哪裡去了?那在暗中操縱一切的神秘敵人絕不可能指望著這柔弱的精靈少女、這虛弱無力的一箭能夠殺傷三位君王。

  陰謀!一定有陰謀!

  可惜,在遺棄之地中度過了悠久歲月的君王們對陰謀並不擅長。他們意識到了不妥,可是不知道問題出在了哪裡。

  黑武士皇帝隨手一伸,就將那只深黑色的、形狀奇異的箭握在手中。這一次,三位君王都怔住了!

  那優美流暢的曲線、淡青色的花紋、緩緩流動的深黑色洶湧看上去都是如此熟悉,雖然君王們並不曾看到過那些金色的紋飾,但這並沒有妨礙他們認出妖蓮。

  三位君王面面相覷。原來,隱藏在這一切背後的敵人,竟然是風月!她也在這個世界嗎?

  君王們不知道何以風月能夠指揮得動如此之多的精靈,不過既然是她在幕後,那麼發生的一切就都可以解釋了。她逼使三位君王不停地在地下深處挖掘,看來是要對死亡世界發生過的事情進行報復。

  不過看上去風月似乎只是想出一口惡氣而已。不然的話以三位君王此時的虛弱狀態,吸收第九騎士力量之前的風月就足以收拾他們了,哪還用得著派些手下來堵門?

  黑武士皇帝看了看周圍的環境,終於低沉地道:「我們……走吧!」

  說罷,他一躍而起,向著中央山脈的深處飛去。

  似是預料到了三位君主會不戰而走的結果,艾菲兒射出妖蓮後就將精靈王之弓收回背上。在她清澈的眼瞳中,三位君王的身影正越飛越遠。

  艾菲兒猛然想起一事,向著君王們的背影大叫著:「都給我站住!把東西還給我!不然的話,你們自己考慮後果!」

  看上去她單純幼稚的威脅奏效了,不過效果是讓君王們跑得更快,轉眼之間,君王的身影就消失在中央山脈的深處。

  艾菲兒臉上顯出怒意,她一躍而起,輕盈地在古樹與山石間縱躍著,向君王們消失的方向追了下去。

  艾菲兒是孤身一人追下去的。

  她不會飛,甚至在山中縱躍的速度也不快。以她的力量,不要說追殺三位君王,就算單止面對艾爾格拉一個,如果巫妖想殺她的,連咒語都不用念,隨便哪個默發瞬?的低階魔法,就足以瞬間毀滅艾菲兒那柔弱的身體。

  不過她只記得修斯臨行前交待的。『一定要記得把它拾回來』這句話,因此這位在某些方面偏執甚至要超過羅格的精靈少女,就這樣鍥而不捨地一路追了下去。

  艾菲兒力量顯然不足,不過她的感知極為敏感。君王們殘留的死亡氣息對她來說,就是黑夜中一座座明亮的指路燈塔。

  沒過多久,三位君王就發現不管他們如何隱藏氣息,都無法擺脫這執著且敏感的精靈少女。可他們也不願意傷害艾菲兒,因為她看上去和風月關係非淺。始終對當日欺瞞風月心有愧疚的骨皇和艾爾格拉都勸黑武士皇帝不要在這未知的世界裡多生事端,還是將妖蓮交還給艾菲兒算了。

  雖然此舉有在艾菲兒威脅下屈服的嫌疑。可是這種榮辱早已不放在君王們的心上。

  只是不知為什麼,這一次黑武士皇帝說什麼也不肯交還妖蓮。骨皇和艾爾格拉無奈之下,只得與黑武士皇帝一起,繼續和艾菲兒在中央山脈中大繞圈子。

  好在沒過多久,深秋的嚴寒終於迫使艾菲兒放棄了追蹤。三位君王也得以鬆了口氣,他們終於可以安心在深山中尋找一塊理想的藏身之地了。

  數日之後,艾菲兒終於踏出森林,回到神諭之城。

  此時的神諭之城中一片忙碌。精靈們來去匆匆,不停地搬運著各種工具、原料,並將它們整整齊齊地堆放在指定的地點。

  一輛輛適合於山地森林行走的輕便貨車整齊地排列在城門內的大路兩旁,而在神諭之城外,遊蕩著大批適應北方寒冷氣候的雪蹄縻鹿。它們早已經被精靈們馴服。在需要的時候,就會被套上輕便貨車,成為森林山地運輸的主力。

  艾菲爾一路奔進神諭之城。

  城中為首的一位精靈法師迎了上來,問道:「艾菲兒,那三個亡靈生物已經走了嗎?」

  「嗯!他們已經在山脈深處躲起來了,看來一時半會是不敢出來的。」艾菲爾恨恨地道。

  精靈法師點頭道:「那看來我們可以開始了。」

  他隨即向身邊的幾個精靈下了命令。神諭之城早已將一切都準備就緒。只等著艾菲兒帶回關於三位君王的準確消息後,就可以開始行動。因此沒過多久,悠揚的號角和鐘聲就響徹神諭之城,幾乎所有的精靈都忙碌起來,就算是幼年的精靈,天賦也使得他們可以輕鬆駕馭雪蹄縻鹿遠送貨物。

  無數貨車載著大批的工具和建築材料趕往曾經囚禁君王的主峰。在漫長的地底生涯中,三位君王在山下挖出了無數條縱橫交錯的通道,幾乎將山腹掏空!現在他們已經脫離苦海,又見到了風月的妖蓮,自然再也不會回到這座曾經辛勤工作過的山峰。

  但他們的心血不會白費,用不了多久,精靈的工程部隊就會將君王們的勞動成果化為一座堅固而完善的地下城市的雛形。

  在動盪的時代,這樣一座地下城市,很可能就是精靈們最後的庇護所。

  看看就要離去的艾菲爾,精靈法師又問道:「艾菲兒,你好像很不高興,發生了什麼事嗎?」

  艾菲兒沒有停下匆匆的腳步,邊跑邊道:「他們搶了我的東西!哼,我沒那麼容易放過他們的。等我收拾整理好神使殿之後,再好好想想應該怎麼去告他們一狀。」

  看著這個心思非常直接單純的精靈少女遠去的背影,精靈法師無奈地搖了搖頭。他吹響一隻銀哨,天空中隨即落下一隻巨大的獅鷲,載著他向精靈們未來的地下堡壘飛去。

  中央山脈深處,有一座已存在了不知多少年的沼澤。但是他千年來的寧靜已經被打破。在泥沼中央,水和污泥正不住翻湧著,中間噴出大團大團含有劇毒的腐氣。一根根白骨不住從沼澤底部浮上,片刻之後,沼澤的中央出現了一片由白骨建成的實地。

  不僅僅是骸骨從沼澤各處浮出,數頭巨大的沼澤原生獸的屍體也從污泥中鑽出,已經化為不死生物的它們力量並不弱於生前。在屍巫的指揮下,它們拖來一棵棵腐木,搭構在白骨地面的邊緣,以化為圍牆的基柱。

  慢慢地,一座還非常簡陋的城堡在沼澤中成形了。

  城堡中還僅有一座小屋,三位君王站在屋中,正在恢復著已經接近耗乾的力量。

  「她不會再追來了吧?」艾爾格拉悄悄給骨皇傳去一道精神波動。

  「不知道。」

  艾爾格拉搖了搖頭,開始專注於恢復魔力。

  君王們還未瞭解這個世界的複雜,他們也並不知道,即使是那些看上去很單純直接的女子,也不是可以隨便得罪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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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二章 失落


  阿斯羅菲克帝國成立初期,尚保留了許多北國荒原上遊牧部落的純樸風俗。最初幾位大帝在位的時間都不長,最長的一位也不過執掌大權五年左右。他們需要與周邊的部落爭奪土地和水源,需要提防矮人和獸人的侵襲,需要防禦荒原上遊蕩的魔獸,甚至還要與偶爾出現的強悍黑暗存在進行殊死的搏鬥。

  阿斯羅菲克帝國立國初期的四位大帝,沒有一位是老死在深宮中。他們都得到了一個真正的北國勇士應得的歸宿。

  戰死沙場。

  惡劣的環境從未使北國勇士屈服。在度過了最初的的艱苦階段後,帝國頑強地成長、壯大起來。恰在此時,至高神的神跡降臨在當時的帝都。此後不久,當時勢力尚不算太強大的光明教會就為阿斯羅菲克帝國送來了最急需的光明法師、治療者以及魔法裝備的加工冶鍛技術,並且逐漸取代了那些部落時代的原始宗教,成為帝國第一大教會。

  那時帝國上上下下的眼中,權利就等同於責任。不過幾百年之後,隨著帝國疆土成倍成倍地擴張,以及財富的日益積累,這些質樸的風氣正日益遠去。等級和位階是日漸龐大的官僚體系的必需品。奢靡攀比之風在大小貴族中間也一年勁過一年。

  不過,帝國受物質和安逸的侵蝕程度還根本無法與富庶的南方相比。

  「跑這麼遠的路,是個小貴族就得帶倆隨從,趕輛馬車的吧?嗯,如果稍有點權勢地產,那馬車裡肯定還得放個漂亮女人。老子現在好歹也是親王了,居然還要靠自己的兩條腿趕路。」羅格有些自嘲地一邊想著,一邊發力飛奔。

  那一聲聲沉悶之極的腳步聲在森林中迴盪著,迅速地遠去。

  對於害得他落入如此境地的德魯依,胖子當然不會客氣,更何況德魯依還是主動招惹他的:「見鬼的德魯依們,你們都給老子等著,挖倒雲霄這城只是開始!這輩子老子跟你們耗上了!還有那個該死的自然女神,總有一天,老子要把你拉下神壇。那個紅眼睛的女神……她叫什麼來著……不管那麼多,反正她說過,神和我之間的距離也沒多遠!自然女神,就算不能把你怎麼樣,老子也要在你的信徒身上出一口惡氣!」

  羅格一邊詛咒著自然女神和她所有的信徒,一邊翻山越嶺,一路向神諭之城奔去。

  他抵禦自然女神之怒最多也就是十幾天的時間,在這段時間裡要從帝都飛奔到神諭之城,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不過既然是靠自己的兩條腿,那羅格對道路的要求就很低了,只要不是棲息著火焰暴君的深淵那類地方,胖子都可通行。

  因此在帝國的大地圖上,羅格直接在帝都和神諭之城間畫了一根直線,然後就按這個線路開始飛奔。

  永久固化的加速術效果還是不錯的,至少沒有什麼馬車可以比得過羅格的速度,而且馬是需要休息和睡覺的,但胖子不用。

  身邊沒有一個聖域強者守著,他根本不敢睡覺。

  只是數天之後,一件尷尬的事情出現了。羅格身上的所有衣服都被自然女神之怒給活化了!

  從此之後,胖子不得不在山野中裸奔。

  這反而給他帶來了一種全新的感受。

  胖子迎著初升的朝陽攀上山峰,然後沐浴著金色的陽光,躍入山谷。夜幕降臨,在光明正大星辰和藍月的陪伴下,他大步奔過草原,在他身後,還跟著一大群飢餓的魔狼。

  在晝與夜的交替中,他穿過森林、翻越高山、游過大河,一路上所過之處,也不知有多少魔獸領地、異族老窩被他攪了安寧。面對各式各樣憤怒的生物,胖子能跑則跑,跑不過的話就留下來惡戰一場。

  終於,在第十五次太陽躍出地平線時,羅格登上了旅途中最後一座山峰。在下方的谷地中,美麗的神諭之城正靜靜地沐浴著金色的晨光。三株高大的精靈古樹蒼鬱的樹冠正不住地噴發著淡淡的魔法水霧,氤氳的水霧為神諭之城擋去了深秋的寒。

  站在山峰之巔,羅格極目四顧,但見群山茫茫,雲海漫漫,前方是半輪紅日,身後懸一彎藍月。

  一時之間,他胸中多年積鬱盡去,深吸一口氣之後,羅格像一個真正的獸人那樣用盡全身的力氣狂吼起來!

  轟轟隆隆的吼聲帶著羅格心中所有的憤怒、壓抑、陰鬱,一波波遠去。

  啪啪數聲,羅格周圍的樹林岩石紛紛碎裂,掉落了四五塊不住蠕動、還未成形的異物。在陣陣吼聲中,這些尚未完成活化過程的異種生物紛紛炸裂,化成了數灘清水。

  在似是永無止歇的別出吼聲中,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從羅格背後傳來:「叫得這麼難聽,還沒完沒了的!你沒看到山上的野獸都跑光了嗎?」

  羅格的吼聲嘎然而止,他風一樣的回身一看,身後不遠處正是那個正淺淺笑著的美麗精靈,正是艾菲兒。

  她竟然似是已經知道羅格萬里裸奔而來,不光等在這裡,而且手中還抱著一整套新衣。

  羅格一言不發,猛然向她撲去。艾菲兒驚叫一聲:「你要幹什麼?喂!先去洗澡啊,髒死了!」

  但是羅格哪管那麼多?他將竭力掙扎的艾菲兒按在一棵大樹上,幾下就撕開了她下在身的衣裳,然後直截了當地進入了她的身體!

  艾菲兒一聲尖叫,然後重重一口咬在羅格的肩頭,隨即她雙臂一展,緊緊地環住了他的脖子……

  風驟雨急,片刻即消。

  滿臉暈紅的艾菲兒極是不解地看著閃電般退到十餘米外的羅格,她纖麗的左手在下身一探,然後訝異地問:「啊!就這麼完了?」

  「完了。」羅格點了點頭道。

  艾菲兒也沒再說什麼,她拾起散落一地的新衣往羅格手中一放,道:「那就穿衣服回城!」

  在奔回神諭之城的路上,羅格不解地問:「艾菲兒,你怎麼會知道在這裡等我的?」

  艾菲兒取出一塊地圖,道:「修斯長老昨天就將你的行蹤路線圖交給我報。他說你今天早上會到,所以我就一直等著了。你吼得難聽,又那麼大聲,幾公里外都能聽到,我還會找不到你嗎?」

  羅格接過地圖一看,這正是自己房間中掛著的帝國大地圖中的一部分,東北角是帝都黎塞留,西南角是神諭之城,兩座城市之間,畫著一根筆直的線。

  羅格大奇。神諭之城的具體位置在帝國中仍然是一個秘密。他已經事事小心,印象中在離開之間,明明已經將標注著神諭之城的位置的地圖給燒燬了啊。怎麼現在又出現在艾菲兒手裡?

  羅格啟程時,修斯還未離開帝都。可是胖子不眠不休地萬里裸奔下來,修斯反而在神諭之城裡等了他數日了。

  不過想想也不奇怪。修斯留下的那本講述速度、時間和空間之間關係的那本莫名其妙的書,羅格根本就看不懂。修斯這老狐狸速度別說比他快,就是比他快上幾倍,也是完全可能的。

  不過胖子和艾菲兒下山的速度可不快。艾菲兒下身的衣服被羅格撕破了,動作一大,難免會露點春光出來。好在神諭之城中出奇安靜,大街上幾乎一個精靈都沒有,兩人才得以安然無事地回到了神使殿。

  一進神使殿,艾菲兒就道:「芙蘿婭在五樓,她不會拒絕和你上床。安德羅妮在四樓,若不打倒她的話,你恐怕上不了她。其它的精靈女孩子此刻都在城外,如果想和她們上床的話你還需要等。就這些了,沒別的事的話,我去幹活了,房頂的紫籐還沒照料呢。」

  「等等!」羅格叫住了艾菲兒,又好氣又好笑地道:「看你說的,好像我見一個女的就要上一個一樣!」

  「難道不是嗎?」艾菲兒疑惑地反問。

  在艾菲兒清澈的目光下,羅格老臉也不可避免地紅了一紅,他咳嗽了兩聲,道:「那也不是一天就要這麼多個吧……」

  艾菲兒道:「我知道你的身體有些變化,上床這種事,凡是堅持時間短的種族,次數一定會很多,比如菲利獅、克摩拉多之豹之類的都是這樣。你現在堅持時間這麼短,那麼要的次數一定會多。我還有好多事沒有做,沒法陪你,所以提前告訴你能夠和你上床的人都在哪裡。不過……你這次身體上的改變真的不怎麼樣。」

  羅格哭笑不得,苦笑著問:「好好!那現在你呢,還願意和我上床嗎?」

  艾菲兒皺眉道:「你的總量很奇怪!你應該知道,只要你想,我隨時都可以的。如果是問我感受的話,那就是這種做法還不如不做。」

  羅格的神經再堅韌,也無可避免地在艾菲兒面前敗下陣來。張皇逃向樓上。

  他輕輕推開芙蘿婭的房門時,撲面而來的是一股五顏六色的淡淡煙霧。小妖精已經完全把自己的居處變成了一個大魔法實驗室,實驗台上數十個各式器皿中,盛著顏色各異的不同魔法藥劑。

  房間的一角,安德羅妮正在休息。她又擺出了那招牌一樣的姿勢,兩條長腿高高地擱在一個試驗台上,臉上則蓋著芙蘿婭的一本魔法書。

  房間中芙蘿婭素面朝天,正不停地忙來忙去。聽到門開聲,她頭也不抬地道:「把飯菜放在邊上的桌子就行了。然後出去,別打擾我!」

  「現在離開飯時間還早了一些。」羅格微笑著道。

  芙蘿婭猛然驚呼一聲,定在了原地,渾然不覺得手中的水晶瓶正落向地面。

  碧落星空悄然伸了過來,接住了水晶瓶,又悄無聲息地收了回去。

  芙蘿婭已全然忘記了世界上還曾經存在過這麼一隻水晶瓶,她只是緩緩轉身,看著羅格。

  小妖精忽然嫣然一笑,她雖然未有絲毫裝飾,連頭髮都是一片凌亂,但只消一笑,即是風情萬種。

  她道:「死胖子,你居然真的活著回來了?」

  羅格笑道:「若不活著回來,豈不是白白浪費了佔你一次便宜的機會?」

  芙蘿婭臉上一紅,她隨即一咬下唇,對安德羅妮道:「安妮!你出去一會!」

  「不!我就在這裡,哪都不去。」安德羅妮取下蓋在臉上的魔法書,笑著道。

  小妖精劍拔弩張地與安德羅妮對瞪了一會,終於哼了一聲,對羅格道:「你跟我來!」

  芙蘿婭拉著羅格進了裡間,然後砰地一聲,重重地把房門關在身後。

  安德羅妮看著緊閉的房門,微微一笑,笑容中竟然有些苦澀。她右手雪白纖長的食指一下一下地扣著椅子的扶手,似是在計時。扣到一百二十下的時候,裡間的房門打開了。

  芙蘿婭臉上一片暈紅,碧綠中的雙眼儘是盈盈水波。媚得驚心動魄。她咬著牙,瞪著羅格,一字一句都似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死胖子!既然占完了便宜,還不快滾!等等,你這次回來要呆多久?」

  羅格計算了一下時間,道:「二天後就出發。這次我終於得來了,主持帝國東南戰線面對瑟克萊公車和特拉華帝國的方向。你準備一下,也跟我去吧。」

  芙蘿婭身體微微顫了一下,但表面上仍是若無其事地道:「如果不覺得我會拖累你的話,那我就跟你去好了。」

  羅格笑道:「你怎麼會是拖累呢?好了,我還要去找修斯那老東西,晚上再回來看你。」

  芙蘿婭似笑非笑地道:「我可只答應便宜你一次。你若敢硬來的……我這裡可以存著一些龍毒呢!你想不想試試?」

  胖子哈哈一笑,出門去了。

  小妖精又一次在忙碌起來。只是與剛剛不同,她的嘴角始終漾著一絲笑意。

  在房間角落,那本厚重的魔法書始終蓋在安德羅妮的臉上。她似是看不下去臉皮俱是極存的芙蘿婭和羅格之間的肉麻。

  只是,她鬆鬆握著碧落星空的右手,指尖在微微顫動。

  帝國軍令極嚴,一個月之內如果羅格不到前線,那立刻就是殺身之禍。阿雷公車距離配屬給羅格的『潮汐』軍團駐地雖然不算太遠,但大軍怎麼也得走上十幾天。留給羅格的時間已經極少,好在精靈們的效率非常高,短短一天功夫,三千精靈部隊就已經整編完畢,可以立刻出發。這些精靈中包括了二千箭手和一千工程部隊,可以說神諭之城已經傾巢而出。

  此時阿雷公車境內,紫荊蝴蝶早已經將四萬大軍整備完畢,在一日前就已出發。單是從整車的神速上,就可以看出她的出眾才能。

  按羅格的計劃,他將率領精靈們在多利亞克公爵的行省中與公車大軍會合,再向東南戰線進發。如果時間實在來不及,那麼他還可以孤身前往前線,先到報個到再說。不過他決定,這一次說什麼也要將安德羅妮或者是修斯帶上一個在身邊,不然的話,總不能讓他這個帝國的親王裸奔到前線面對未來的部下們吧?

  剛回到神諭之城時,羅格發現這裡幾乎就是一座空城,絕大多數精靈,甚至包括老人和孩子,都趕到山裡修建一個地下城堡,甚至修斯都跑去親自坐鎮。胖子大感好奇,也趕過去看了一眼。一進入地下通道,他立刻震驚於這座地下城規模之宏大、通道之複雜。

  據負責地下城建設的一個精靈法師說,這座地下迷宮原本被一群強大的亡靈所佔據,但在它們準備來到地面四處為惡時,被修斯長老及時察覺,於是精靈們與試圖衝上地面的亡靈們展開了一段漫長的拉鋸戰,並且逐漸佔據了上風。亡靈們見大勢已去,精靈隨時都有可能攻下地底迷宮,終於棄窩而逃。躲進了中央山脈的深處。後來修斯長老感覺這麼浩大的地下迷宮棄置可惜,就打算將其重新改造,以作為精靈們未來可能的庇護所。

  羅格聽後深以為然。神諭之城的確美麗,可是它所處的地勢易攻難守,就算建立再多的防禦設施,研究出再多的守禦魔法,城市防禦力也絕無可能抵得過這個通路四通八達、深處山腹之中的地下迷宮。

  胖子自己對於建設這樣一個地下城堡是極為贊同的。恰好,美麗精緻得過分的神諭之城就是華而不實的最佳註釋。

  羅格在精靈法師的引領下在地下迷宮中轉了一圈。這裡看來果然是死靈的聚積地,通道中四處迷漫著淡淡的死亡氣息。這些殘留的氣息雖然淡,但羅格自己就是死靈法師,對死亡氣息極為敏感。他感覺到這些氣息非常純正、強大,必然是來自於一些非常強大的亡靈。

  胖子暗自點頭,他終於明白修斯為什麼會突然不辭而別了。如此強大的亡靈,一旦衝向神諭之城的話,留守的精靈必然損失慘重。可惜這些亡靈生不逢時,迎頭撞上了修斯這千年難得一見的老狐狸,它們能夠逃入深山,這結局還算是好的。

  胖子在地底迷宮中匆匆看過,就急著回神諭之城安排出擊精靈部隊的裝備去了。也正因如此,他與地底迷宮最深處的大殿擦肩而過。若胖子站在殿中,必然會認出這是巫妖艾爾格拉的大殿。

  羅格也與修斯商議過抽調多少精靈之事,畢竟神諭之城自身盍和防禦都需要一定數量的精靈,而地下城堡的建設也要大量人手。

  修斯倒對羅格抽調三千精靈非常贊同。他認為現在神諭之城等於躲在阿雷公國背後,案例上不成問題。惟一需要顧慮的是中央山脈中遊蕩的獸人部落。獸人繁殖力極強,一個部落沒過幾年就得分出一批獸人,讓他們遷移到遠方尋找食物。不然的話,獸人的部落會越變越大,再蒼鬱的青山也會被啃成禿嶺。

  說到中央山脈的獸人,羅格忽然又有了一個主意。

  就在羅格回到神諭之城數日,杜林率兵返回了公國。他帶出去三千戰士,帶回二千七百多人,惟一不同的是當初的菜鳥通通變成了悍勇的戰士。在數月時間裡,杜林在深山中轉戰千里,與獸人和各種魔獸大戰數十場,將十餘個獸人小部落連根拔起。不過他發現隨著部隊在山脈中逐漸深入,遇到的獸人部落越來越多,而且無論是從組織、個體戰鬥力還是裝備上說,這些部落的獸人戰士都要較以前遇到的小部落強得多。

  杜林懷疑,在綿延萬里的中央山脈深處,有一個新的獸人帝國已經成型。在偵察到一個擁有數百個精銳獸人戰士的部落後,杜林以一百戰士為誘餌,將這個部落的成年獸人都誘入埋伏圈中,然後聚而殺之。杜林隨即乘勝突擊了這個獸人部落的村莊,不分男女老幼通通殺了個乾淨,然後帶上所有找得到的食物,悄悄地撤出了中央山脈。

  杜林戰果之豐,頗出羅格意料之外。看來這位臨危受命的昔日神聖同盟聯軍年輕統帥,的確有過人本領。

  紫荊蝴蝶與杜林這一對兄妹,俱都是罕見的將才。只可惜兩人都是不情不願才歸順胖子,要說他們沒有二人,估計連這兩兄妹自己都不會想念。因此胖子雖然對這二人委以重任,但也指示霍恩,不可有一刻放鬆了對他們的監視。

  為了不至於在出征之時後院起火,胖子可謂是頗花了一番心思。除了杜林帶回來的戰士外,羅格又撥給了杜林兩萬新軍,指示他去清剿中央山脈的獸人。在胖子寫給杜林的親筆信中,他告訴杜林除了武器鎧甲外,一切補給均就地解決。若是戰局許可,也要盡可能多地為公國掠奪食物。

  紫荊蝴蝶率領的四萬遠征戰士中有不少新軍來自於公國的佔領區,而杜林的戰士則清一色來自原阿雷公國。這樣就是杜林想造反,手下的戰士也不大會從命。

  呆在神諭之城的兩天,羅格幾乎忙瘋。但就算這樣,他也總是能找到一丁點時間與艾菲兒親熱。只是每次事後,艾菲兒那毫不掩飾的異樣目光總是讓羅格恨得每個牙縫都在癢。可是他能夠完全壓制自然女神之怒的時間就那麼長,在極有限的時間裡,胖子就算再神通廣大,也無法向艾菲兒展示自己的神勇。

  在二天後的清晨時分,一隊隊精靈從神諭之城中走出,準備再次投入血與火的戰場。精靈們都有與動物溝通的天賦,也是天然的優秀騎手,而北國又盛產戰馬,因此羅格索性將所有的精靈都變成了騎兵。

  羅格縱馬走在隊伍最後,行出一段距離之後,他忽然心有所感,回頭望去。胖子眼力極佳,雖然相距遙遠,仍然看到城頭上艾菲兒的秀麗身影一閃而逝。本來胖子對特立獨行的艾菲兒只是覺得很有個性,和她相處非常輕鬆,除此以外並沒有太多特殊的感覺。

  可是現在不知怎地,胖子忽然惘然若失。

  「或許,該把她帶在身邊的……」胖子默默想著。他歎了口氣,又搖了搖頭。艾菲兒實力不濟,羅格現在自身難保,在戰場之上怎麼可能照顧得了她?若想在千軍萬馬之中、漫天魔法火焰之下生存,沒有一定實力是不可能的。單看帝國名將腓特烈統領的『潮汐』軍團近十年來毫無建樹就可想而知,羅格即將面對的敵人絕不好對付。

  羅格率領著三千精靈進入阿雷公車,然後未經過德累斯頓,而是直接沿較近的路進入多利亞公爵管轄的帝國行省。

  由於天生的容貌,無論是帝國還是南方,精靈奴隸的價格居高不下。儘管在原屬於神聖同盟雷頓公國和阿雷公國中精靈貿易已被宣佈為非法,並且制定了極嚴苛的法律懲治敢於參與販賣精靈奴隸的人,但是帝國其它領域的精靈奴隸貿易仍然合法且活躍。

  羅格的名聲早已傳遍帝國。他的出名並非因為謀略、陰謀或者是出眾的魔力,而是因為他的背叛、以及那平庸相貌與身邊絕色精靈衛隊形成的強烈反差。不過在阿雷公國時,精靈部隊往往與數量遠遠超出的人類軍隊混編行動,因此並不算太突出。而此次三千精靈單獨成軍,實在是太引人注目了。

  儘管三千精靈戰士打出了羅格的旗號,但三千個精靈就等同於三千堆金幣。『

  巨大利益的誘惑足以使人發狂,讓他們看不清精靈手中刀劍的鋒銳。至於羅格的旗號,平心而論,在帝國更多是讓人唾棄的對象,實在沒什麼震懾力。

  因此行走於帝國土地上的精靈,猶如大海中飄散的一朵血花,那甜美的味道引來了一群又一群貪婪嗜血的鯊魚。

  沒過兩天,就有近百隊心懷不軌的傢伙輟上了這一隊精靈。他們當中有冒險者、賞金獵人、通緝犯,甚至還有大隊的傭兵。他們當然不敢奢望能夠捕獲整隊的精靈,但是趁月黑風高的時候捕捉幾個哨兵還是辦的到的,對這些人來說,這種程度的收穫也可以算是發橫財了。

  對於這種局面,行省總督多利亞克公爵自然不會坐視不理,他立刻表示要派兵沿途護送。可是一來帝國官僚體系效率低下,等到多利亞克的部隊調來,羅格早就穿越了他的行省了。另一方面,就是多利亞克部隊的戰鬥力遠遠比不上羅格的精靈戰士,到時候,究竟是誰保護誰?

  而且經老總管薩拉格溫提醒後,羅格對這個看上去庸庸碌碌的多利亞克公爵也多了一點提防。

  不過如今的羅格已非當日剛剛率領精靈們踏出中央山脈時的那個毫無根基的魔法師。他現在的權勢,就是放眼整個阿斯羅菲克帝國,也屬於可以就帝國大事說上那麼幾句的一小撮人。

  當年他為了保住手大多數的精靈,對很多事不得不隱忍。但如今,他已經不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以欺負的無名胖子。

  對於身後尾隨的這些人,羅格早有定計。只有鮮血才能擦亮被貪婪蒙蔽的雙眼。

  在進入行省的前兩天。精靈身後的獵人們還在觀望動向,但到了第三天夜裡,終於有獵人忍不住動手了。只不過這一回,他們實在是錯的厲害。

  論個人實力、小團體作戰配合、裝備精良,甚至是夜戰水準,獵人們都要強於普通的精靈戰士。成群結隊的獵人們準備採取狼群戰術尾隨精靈,隨時準備撲上來狠狠的咬一口。可是他們並不知道,這批精靈當中還躲著羅妮和休斯這樣的人物,而且羅格自己,也並非僅靠背叛和陰謀向上爬。

  第三夜,天是陰的廝殺聲,報警聲以及臨死前的慘叫聲充斥著精靈營地的周圍,幾乎整夜不曾停歇,遊蕩在黑夜之中的上千頭惡狼,在這個無月的夜晚開始了他們第一次大規模的狩獵行動。

  寒冷的夜風中,慢慢的瀰散著越來越濃郁的血腥氣。

  清晨時分,精靈們猶如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照常拔營起行。只是其中有一隊近百人的精靈,每隔幾十米就會在道路兩旁樹一根削尖的木樁,然後將一個被精靈俘獲的冒險者穿在木樁上。

  精靈越行越遠,一根又一根木樁立在了道路兩旁。被生生穿在木樁上的冒險者們竟然有許多尚未斷氣,他們的肢體偶爾還會無力的抽動一下。

  數百根滴血的木樁使得精靈們踏過的路,變成了一條染血的路。

  尾隨在精靈身後的獵人們在極度震驚過後,這才發現,隱藏在鬱鬱叢林中的同伴們已經少了很多。只是,善良、優雅而聖潔的精靈何以會變得如此嗜血?至少,那一百多個精靈戰士將尚未死去的冒險者釘在木樁上時,手法熟練從容,完全看不到有絲毫的憐憫之情。

  這是,只有這個時候,極少數冒險者才肯去翻閱一下回憶,他們終於記起曾經在阿雷公國中見到過這些恐怖冷血的精靈。也曾經聽說過這只精靈部隊的名字——月至俺面。

  第四夜,濃雲依然掩去了藍月的光輝。

  廝殺聲和慘叫聲時時自精靈營地周圍的山林中響起。那些還在為貪慾折磨、未能及時從白晝的血腥中警醒,以至於還尾隨在精靈身後的獵人們,此刻已經悄然從獵人變成了獵物。

  第二天清晨,精靈們又如常出發,不過大道兩旁,又多了上百根血粼粼的木樁。

  在其中的一根木樁上,有一個看上去非常健壯的青年男子。他生命力非常頑強,儘管被削尖的木樁穿透了腹部,但仍徒勞的掙扎、試圖將自己的身體從木樁上弄下來。顯而易見,每一下動作,都會給他極度的痛苦。

  森林中忽然一聲弓響,一隻利箭刺入了那青年男子的後背,結束了他的痛苦。

  只是那支利箭剛剛飛出森林,一個月至俺面的精靈射手就閃電般的摘下背上的魔法長弓,一箭閃電般回射過去。

  森林中隱隱傳來一陣重物墜地的聲音,還有一聲淒厲的慘叫,那聲音聽起來像是一個年輕女子。只是不知道她是他的什麼人,是戀人?是姐妹,還是生死不渝的夥伴?

  「有這個必要嗎?」羅妮臉色不豫的問。

  「當然有。」羅格一面悠閒的在森林間穿行,一面答道:「我已經給過足夠的警告,可是他們居然還敢跟在我們後面。俺妮,金幣的光芒實在是太耀眼了,只有足夠的鮮血才能讓他們清醒,在這裡沒有任何仁慈與情面好講。我就是要讓所有的人都看到,只要敢來打我主意的人,不論男女老幼,我通通都要斬盡殺絕!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們在賭命的時候多想一想。」

  羅妮歎了口氣,道:「你不是一直想讓精靈進入人族國家的嗎?現在你這種做法,只會增加精靈和人類之間的仇恨吧?」

  羅格微微一笑,道:「這些孤魂野鬼一樣的冒險者,在帝國中無權無勢、人數又少,殺了也就殺了。以帝國的政治架構,精靈能否融入人類社會,關鍵之在帝國中極少數的當權者,只要我在帝國的位置不倒,至少可以保住跟隨我的這些精靈。」

  羅妮沒有再說什麼。只是暗自歎息。羅妮自然明白羅格沒說出來的意思。胖子就是想要和精靈形成這相伴共生的關係。精靈的美貌、戰力、打造各種精品裝備的能力,甚至是藝術上的造詣都構成了羅格營造自己勢力的非常重要的支柱,而羅格的權位鞏固後,也能為精靈提供足夠庇護。

  只要胖子權勢不倒,殺些貪婪的冒險者根本不是什麼大事。如果有一天胖子倒台了。那時他自身難保,還管得了精靈能否融入人類國家嗎?

  還是那一句名言:我死後,哪怕洪水滔天!

  第五夜,是一個安靜的夜。

  在行省首府克萊蒙森城外,羅格終於與紫荊蝴蝶率領的大軍匯合了。按照計劃,這支軍隊應該在克萊蒙森獲得足夠的補給,然後再向東南邊境進軍。

  在克萊蒙森城中,羅格再一次與多利亞克公爵相遇,對於目前在帝國中炙手可熱的羅格,多利亞克地款待可謂極盡奢華淫糜,只可惜羅格目前情況特殊,對於許多精彩的宴後節目只能敬謝了。

  大軍的補給進行的非常順利,羅格預料中的刁難局面並未出現。恰恰相反,多利亞克主動為羅格調集了所有必需的軍需物資。當然一些耽擱是少不了的,不過那是因為行省官僚們辦事效率低下,而非多利亞克公爵有意從中作梗。

  這一次羅格能夠與多利亞克合作的如此愉快。也不知道是不是前幾天羅格留下的那條猩紅之路的緣故。

  離開克萊蒙森後,再經過夜以繼日的緊張行軍,羅格終於在最後期限前趕到了自己的駐地—席爾德城。

  北地物產並不豐饒。帝國東南邊境更是一片貧瘠。這裡是由紅土構成的千里荒原,一到季風肆虐的季節,到處都是漫天的紅色塵土。

  羅格所要面對的。就是這片漫漫無際的紅土荒原!以及位於百公里外、荒原另一瑞的兩個國家。而龐培需要克服的地形要複雜的多,哪裡有山脈、丘陵、叢林和沼澤。

  貧瘠的物產、複雜的地勢以及廣闊的空問,使帝國的東南邊界成為一塊天然的用兵之地。

  羅格統帥的大軍抵達時,己是午後時分。

  呼嘯的風席捲起遮天蔽日的紅土,空中低垂的太陽也變得昏紅。緩緩的,散發著森森殺氣的席爾德城從風沙中浮現了。

  席爾德城頭的哨兵遙遙發現了這支緩慢行來的大軍。過不多時,城門中就奔出一小隊騎士,迎向了羅格的大軍。

  「羅格大大!我是潮汐軍團情報少校梅瑞迪斯,您可以叫我梅。從今天起,我將擔任您的副官。席爾德城現任最高指揮、潮汐軍團第四兵團長華萊士將軍派我來迎接您。所有的高級軍官都已經在總部等候。請您隨我來吧!」

  羅袼仔細看著前來迎接的格瑞迪斯。她身材非常高,幾乎與羅妮不相上下,著上去仍然相當年輕,只是臉上冷如冰霜,語聲雖然悅耳,可是冰冷得讓人非常不舒服。也許是身為情報官的緣故,她沒有披甲,僅僅是穿了一件裁減合身的軍裝,盡顯透著殺氣的冰麗。

  依帝國禮節,第四兵團長華萊士將軍應該率領所有高級將領出城迎接羅格才是,但他們競然僅僅派了一個少校級別的年輕女軍官領著十名士兵前來迎接!雖然梅十分英挺美麗,那十名士兵也是高大英俊的禮儀兵自非普通騎士,但是顯然,『潮汐』軍團是要給羅格新任的長官一個下馬威。

  看來想指揮得動潮汐軍團這批驕傲的傢伙,可並非易事,特別是胖子這種還背負著背叛與好色之名的人。

  不過,站在羅格身後的紫荊蝴蝶著到梅瑞德斯時,表面上雖然全無異狀,可是心跳稍稍地加快了一點。胖子的感覺何等敏銳?他立刻感應到紫荊蝴蝶心跳上的些微異狀。羅格心中一動,心知這個年輕的女軍官肯定不止於一個低級副官那麼筒單,但表面上,他絲毫不動聲色。

  至少在鎮定功夫上,羅格和紫荊蝴蝶之間的差距立刻顯現出來。胖於全身上下,溫度、血流和心跳一如平時,全無變化。

  羅格隨即下令讓大軍就地紮營,然後他僅帶了百餘衛兵,隨著梅瑞迪斯向席爾德城中行去。

  半軍事化的席爾德城座坐落於紅土荒原邊緣,是附近幾百里內最大的一座城市。它即是最堅固的防禦要塞,也是囤積各種戰備物資的中心。在席爾德城周圍,還修建著數個小型的軍事要塞,以做護翼之用從站進席爾德城的那一刻起,羅袼才初步對從未謀面的帝國名將腓特烈有了一點瞭解。

  在帝國語中,席爾德的含義為鋼鐵之盾。這座城防禦力極其堅固,可謂名符其實。席爾德城牆高壁厚,幾乎都以巨石砌成,城中的建築規劃也異於普通的城市,明顯可時看出街區規劃、重要路口的建築都經過了特殊設計,乃專門為巷戰準備的。如果配置了足夠數量的魔法師,那麼這座城市將成為任何攻城者的夢魔。

  此城原本是特拉華帝國所建,最初目的是為了防禦西北邊界的遊牧部落、獸人以及各種凶悍魔獸所建立的要塞,百年中經過不斷的加固和擴建,逐漸成為了現在的模樣。其後隨著阿斯羅菲克帝國版圖的急劇擴張,席爾德城變成了防禦帝國大軍的一塊磐石。

  十年前,腓特烈率領潮汐大舉進攻特拉華帝國,號稱鐵石壁壘的席爾德城竟然一戰而下,城中三萬守衛部隊盡數被殲。

  這也是腓特烈在東南戰線上最後一次輝煌的勝利。

  此後十年,整個東南戰線的戰局就一直處於膠著狀態,帝國東南諸國互有攻守,勝負難分。

  其實以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兵精將廣,若是傾國而出,東南諸國幾乎無法抵抗。只是帝國幾十年一直在數條戰線上同時戰鬥,並且在地底深淵和幽暗森林兩役大傷元氣,因此始終無法給與腓特烈足夠的支援。

  一路行去,不出羅格所料,從沿路所見的「潮汐」軍團戰士眼中,他看到不僅有輕視,還有仇恨。

  統領潮汐軍團數十年的腓特烈公爵被大帝勒令自殺,胖子就算不是罪魁禍首,也至少是主謀之一。他現在偏偏又被調來統領「潮汐」軍團,沒有當街跳出一個刺客來,已經算是不錯了。

  羅格親自指定了紫荊蝴蝶跟隨自己進城。一直到羅格在軍團總部的大會廳中坐下,「潮汐」軍團後三個兵團主要將領都已到場時止,紫荊蝴蝶身體上一共又出現了六次異狀。

  不管理由有多麼充分和高尚,但紫荊蝴蝶畢竟背叛了雲霄之城。此次她表現異常,最大的可能就是遇上了以前在寒月營地的同僚,以至於心潮起伏。羅格則把這六個可疑的將領一一記在心中。

  實際上,羅格將紫荊蝴蝶帶在身邊的原意,就是想借她的雙眼分辨出德魯依安插在「潮汐」軍團中的將領。紫荊蝴蝶僅僅答應了本人全心全意為羅格效力,她是絕無可能出賣寒月營地的同伴的。只不過她也未曾想到,心靈上那些細微的波動居然出賣了她。

  不過,第四兵團指揮官華萊士居然沒有引起紫荊蝴蝶的異動,這倒讓羅格有些奇怪。

  雲霄之城經營多年,腓特烈又是自然女神的忠實信徒。「潮汐」軍團中必然被德魯依安插了大量人手。羅格並不擔心那些力量強大地德魯依或者戰士,他最顧慮的是如紫荊蝴蝶一樣,個人實力並不突出的出自寒月營地的那些人。因此有了紫荊蝴蝶的雙眼,羅格心中大定。

  華萊士是一個非常粗豪的中年大漢,多年的征戰在他臉上留下了數道疤痕。他連幾句最簡單地禮貌套話都說得生硬無比,完全沒有官場中人應有的起碼圓滑。或許這也可以解釋為,他實在是太恨羅格了。

  羅格滿臉堆笑。笑容生硬中又透出些畏縮。潮汐軍團諸將看在眼裡,自然又多了些不屑之色。

  胖子在最中央的位置上坐下後,深深地吸了口氣,緩緩閉上了眼睛。

  在他精神的世界裡,四面是一片幽深的黑暗。慢慢地,有一點綠光如黑夜中的熒火蟲一樣亮起。似是聽到了無形中的召喚,綠光紛紛點亮。綠色的光點起初是一點接一點的亮起,後來是數點同亮。到得最後,竟然有數十點耀眼地綠光在同一時刻大放光芒!

  胖子猛然睜眼,全身上下已經被冷汗浸透!

  「羅格大人。您不舒服?」華萊士皺眉問道。

  「是啊!旅程實在是長了些。啊,我得去看看我的精靈衛隊安置得怎麼樣了,那些具體的事。你們自己慢慢商量吧!」不待華萊士回答,羅格就站了起來匆匆離去。

  會議之後,則是一系列繁瑣複雜地交接,以及如何安置羅格帶的這幾萬大軍。至於接收防區資料、協調指揮甚至是職位調整。這些都是以後的事了。

  這些具體地事務,羅格手一甩,全都扔級了紫荊蝴蝶。

  現在至少在名義上。羅格是負責整個紅土荒原戰線的最高將領,位階與寵培並列。胖子的權力實際上非常大,甚至於可以任免包括華萊士在內的高級將領。所以羅格對那些有意架空他並且極度仇恨他的潮汐將領根本不放在心上。起碼現在胖子有大帝的支持,有太多地陰險手段可以收拾他們。

  胖子不急,一點也不急。甚至於看到華萊士給他準備的僅僅是一座普通的二層小樓時,胖子也笑瞇瞇地接受了。

  令他意外地是席爾德城中自然女神信徒的數量……

  席爾德城整整忙碌了三天,大軍交接才算稍稍告一段落。不過忙得都是別人,胖子可是閒著很,一天到晚他唯一的事情,就是在城中閒逛。

  整個東南戰線的戰局膠著了十年,席爾德城中所有居民早就把戰爭當成日常生活的一部分。有戰士的地方,就會有無數的酒館和舞女,席爾德城當然也不例外。與其它半軍事化的要塞不同的是,這座城市地處交通要道,也是試圖穿越戰場進行走私等各種不法勾當的亡命之徒的重要聚集地。

  因此,席爾德有著東南戰線上首屈一指的繁華與奢靡。從這一點上說,潮汐軍團的總部所在地,目前寵培所在的斯比爾城就要乏味得多了。

  每到深夜時分,羅格就會一家一家酒館地逛過去。城中還沒有幾個人認得這個新來的最高長官,就是認得也沒誰把他放在心上。

  這天夜昊,羅格進入了一間不大的酒館。這間酒館所釀的烈酒在席爾德城中非常有名。酒館老闆是個年近四十的獨眼龍,據說年輕時也是把殺人越貨的好手,因此很少有醉鬼敢在他的地盤鬧事。

  不過酒館這兩天的風雲人物並非獨眼龍老闆,而是突然冒出來的一個俊美近乎妖異的劍士。這個劍士行止非常古怪,這兩天來都是深夜進店,一言不發,只是一瓶接一瓶地灌酒。這家酒館的烈酒後勁十足,而劍士的酒量看起來又不大,因此用不了多久他就會一頭栽倒在桌上,爛醉如泥。

  他那雙白晰若女人的纖手,那魅態驚人的臉,總會惹得男人們想入非非。常到這家酒館泡的亡命徒中,著實有不少喜好男色的。若不是懾於獨眼龍老闆往昔的惡行,面對如此一塊鮮美大餐,他們早就一擁而上了。

  這個劍士地確古怪。他看似已經醉死,但每次都只在桌子上伏了半個小時,就會忽然坐起,然後若無其事地揚長而去。前一天晚上還有一個實在按捺不住色心的殺手悄悄地跟了出去,看得酒館老闆直搖頭。但依席爾德城規矩,只要出了酒館大門,發生一切就不關他的事了,因此獨眼龍也沒有加以阻止。

  只是第二天深夜時,劍士又出現在酒館裡,殺手卻沒來。

  羅格施施然走進小酒館時,劍士正伏在角落的一張桌子上,醉得不省人事。

  羅格苦笑著搖了搖頭,正欲向那劍士走去。酒館中一個面容陰狠的戰士忽然站了起來,陰森森地道:「這個小傢伙我要定了!柯比蒂安,你如果敢多事,可以想想我們風狼的後果!」

  酒館老闆歎了口氣,道:「卡魯斯,席爾德城的規矩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他出了我的大門,或者是到我關門的時候,發生的一切就與我無關了。沒有人願意得罪風狼,可是如果你破壞了規矩,那華萊士將軍可不會輕易放過敢於挑戰他權威的人……」

  卡魯斯看起來雖然狂妄,但顯然不願意在席爾德城裡公然與華萊士作對。因此他哼了一聲,又緩緩地坐了下去。他身邊還有四五個同伴,都目不轉睛地打量著醉酒的劍士。其中一個魔法師打扮的中年人悄悄自懷中取出了一個白骨魔杖。

  此時一個溫和的聲音從旁傳來:「雖然你的魔法生涯洽談室不會輝煌,不過有總比沒有好。為了你的生命考慮,這麼便宜的詛咒魔杖還是收回去吧!」

  卡魯斯等人大吃了一驚,舉頭一看,見發話者是一個滿面笑容的胖子。卡魯斯站了起來,緩步上前。他手一動,腰間的彎刀已經到了手裡。

  「朋友,我們風狼的事,不是你管得起的……」卡魯斯的身上已經亮起淡淡的鬥氣光芒。看起來他戰鬥經驗十分豐富,上來就已提聚全部的力量,並不因為對手貌不驚認就有絲毫輕視。

  「實在沒辦法啊!」胖子無奈地聳了聳肩,一指爛醉如泥的劍士,歎道:「誰讓他這麼漂亮,我也想上他呢!既然大家都想要,那就來打一架吧!」

  卡魯斯哼了一聲,雙眼緊盯著羅格,手中彎刀開始嗡嗡作響。

  胖子則雙手一揚,開始高聲念頌咒語。

  手握白骨魔杖的魔法師忽然叫道:「這是火焰箭的咒語!……」

  他話聲未落,卡魯斯已經一振彎刀,迅速上前,要在這個胖魔法師咒語完成前將他砍成兩截。

  卡魯斯不愧風狼的稱號,前進如風,後飛如電!甚至他向後飛的速度比前進更要快得多。

  在他衝到胖子面前的一刻,那該死的胖子口中咒語不停,可是一隻碩大的拳頭已經帶著一股勁風,如雷轟電閃般打在卡魯斯臉上!

  這一拳蘊含著根本不屬於人類的大力,卡魯斯已經清楚地聽到臉上的骨裂聲。他只覺得神志非常恍惚,整個身體都變得輕飄飄的。恍惚之中,卡魯斯只明白了一件事,剛才那胖子念頌的的確是火焰箭的咒語,但他根本沒有調運魔力,只是在『念』著咒語而已。

  從一開始,那陰險的胖子就是準備給他來上這麼一拳的!

  卡魯斯恨恨不已,但他並不知道自己要落下的地方,正是那爛醉如泥的劍士頭頂。

  酒館中忽然有鮮艷之極的炫目藍光閃過!

  卡魯斯身上驟然亮起十幾道藍色光線,隨後他連一聲慘叫都未發出,身體就突然在空中裂成了十幾塊,散落在酒館的各個角落!好在屍塊上的每一個創口都被一層薄薄藍晶封起,要不然必然是漫天的血霧。

  酒館中一時鴉雀無聲。

  那爛醉的劍士仍然伏在桌上,只是他左手高高舉起,一指向天!那修長的食指指尖,有寸許藍色光芒吞吐不定,鬥氣中還在不住在飄散出點點極美麗的星屑。

  「這是星空鬥氣!」酒館中不缺少見多識廣之人,當即有人叫了出來!而那些曾經明裡暗裡打過劍士主意的人,此刻無不面如土色。

  胖子搖了搖頭,走到那劍士身邊,伸手扶去。

  在一片驚呼聲中,劍士的左手帶起一片模糊的殘影,又向胖子胸膛點去!

  胖子身前似乎有極明亮的銀色光芒閃了一下,不過酒館中眾人的視線都被胖子的身軀給擋住了,沒有看清發生了什麼。

  他們只看到胖子一手握著劍士的手,一手攬著他的腰,將他從椅子上扶了起來。

  劍士似是有些吃驚,睜開了朦朧的醉眼,看清了眼前的胖子,又閉上了眼睛。身體一軟,就此靠在了胖子身上。

  劍士忽然乾嘔了幾下,然後繼繼續續地道:「死胖子……你……你搶我的女人,我……跟你沒完!」

  胖子苦笑不已,連聲道:「好好!一定沒完,一定沒完!要是有完咱們不是男人!走吧,先跟我回去。」

  劍士又嘟嚷了兩聲,任由胖子扶著向酒館外走去。

  胖子忽然回頭向酒館老闆道:「您也看到了,這完全是卡魯斯咎由自取,我們可絲毫沒有壞了規矩。」

  柯比蒂安看了看卡魯斯那些目露狠色、但又不敢上前的同伴,歎了口氣,只是點了點頭,沒有再說什麼。

  酒館的門開著,寒風仍在將繼繼續續的對話送入酒館。

  「……死胖子,你為什麼……搶我的女人!……」

  「……是是……一定沒完……」

  酒館中的眾人從風中傳來的聲音中聽出,那個劍士似乎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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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三章 不歸路


  「死胖子!你敢!……」

  一聲尖叫之後,安德羅妮猛然從夢中醒來,她坐在床上,急促地呼吸著,一時有些分不清夢境和現實。

  「你醒了?」房門開處,芙蘿婭走了進來。她手中端著銀製托盤,上面有幾條冒著熱氣的濕巾。

  安德羅妮覺得全身上下無處不酸痛,腦袋裡更如墜了鉛一樣,陣陣劇痛不住襲來。

  「我……這是怎麼了?」安德羅妮把濕熱的毛巾貼在臉上,終於感覺到舒服一一些,可是她無論怎樣回憶,昨晚的經歷都是一片空白。

  芙蘿婭坐在床邊,溫柔地擦拭著安德羅妮的臉,笑道:「還說呢!你昨晚醉得不省人事,若不是那死胖子拎了你回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呢!一個新晉劍聖如果因為喝醉被人佔了便宜的話,說出去可是要笑死人的。」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道:「我就是喝醉了,也沒人能佔得到我的便宜!」

  芙蘿婭笑道:「死胖子拎你回來時,你好像一點反抗也沒有啊!昨晚我給你擦身換衣,從始至終也不見你醒酒嘛。」

  安德羅妮低頭一看,自己果然已經換上一身睡衣,登時語塞。

  芙蘿婭放好用過的濕巾,盈盈站起,就欲離去。

  安德羅妮忽然拉住了芙蘿婭的手。芙蘿婭轉過頭,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那對曾經顧盼多情的碧綠眼眸中,再沒有往昔似欲傾訴千言萬語的纏綿愛戀。現在,那兩泓秋水,猶如夏日無風地午後。溫柔,但不起一絲漣漪。

  安德羅妮整個心如浸冰湖,絲絲地寒意從她的心底湧向指尖。她忽然覺得,那寧靜的碧綠目光重若千鈞,直壓得她透不過一絲氣來。安德羅妮鼓起了平生最大的勇氣,她的手在顫抖,但依然握住了芙蘿婭的手,不願放開。

  那雙碧綠的眼中閃過一陣黯然,芙蘿婭轉開頭望向別處,她的手卻緩慢而堅定地從安德羅妮地掌握中抽出。

  「安妮,過去的事,就讓它過去吧。何況,是你選擇了不要我的。」

  安德羅妮垂著頭,低低地道:「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你難道就愛他嗎?」

  芙蘿婭的聲音非常平靜:「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愛他。但是他能夠給我我想要的東西:一個依靠,一份希望,還有安寧的生活。你看,我要的其實不多,不是嗎?」

  「可是他心裡愛的是別人!他有多少女人你也不是不知道。而且,天知道他還能……還能活多久!」

  慌亂中的安德羅妮已經有些口不擇言了。

  「我當然知道他真正愛的人是誰。其實,我並不看重龍骨草。對我來說,生命一直是個沉重的負擔。可是他萬里奔回神諭之城,只為看我一眼,對我來說這就夠了!我不需要他愛我,也不需要長久,我只需要一個願意關心我的人。」

  出門之前,芙蘿婭忽然回頭,道:「說到女人,安妮,你的女人比他只多不少。」

  砰!羅格的房門被安德羅妮一腳踹開。

  胖子的房間很大,佔了整個二層樓的一半,只是房中空空蕩蕩的,除了一桌一椅外,再無其它的家俱。羅格坐在桌前,就著上午的陽光,正在閱讀著一本青銅鑲皮、紙面泛黃的魔法書。

  「你在幹什麼?」最近一段時間以來,安德羅妮可是少有看到羅格會認真讀正統的魔法書了。胖子雖然身為魔法師,但他近來看的大多是些稀奇古怪的書。

  「這本魔法書相當不錯,裡面甚至還記載了一個七階魔法。怎麼說我也是個魔法師,還是應該好好學學作為一個正統的魔法師應該如何施法。看起來這個魔法師本領應該不錯,怎麼殺他的時候沒覺得他有這麼厲害?」這本魔法書得自於染血之路,只是那兩晚羅格殺人太多,他自己也記不清這本書究竟是從誰的屍體上搜出來的。

  安德羅妮大步走到羅格面前,啪地一聲,替他將魔法書合上:「今天天氣不錯,陪我出城去走走,看看周圍風景吧!」

  「什麼?」羅格疑惑地看著安德羅妮,她那雙美麗的大眼睛中閃動著不容反對的執著。羅格又看了看窗外,笑道:「好吧!不過這算是一次約會嗎?」

  安德羅妮笑了笑,道:「如果你能讓我開心,那就算是約會吧!」她美得驚人,平時一舉一動都極度誘惑,可是這個成心誘惑羅格的笑容非常勉強。胖子心中有數,但也不說破,只是跟著她出門去了。

  兩人信步漫行,沒過多久,就已經來到席爾德城外。

  在這片紅土荒原上,到處都是突兀的石峰、陡峭的深溝和地面開裂的斷層。終年不息的狂風捲起漫漫紅土,迎面撲來。

  這種地方,哪有半點風景可言?

  安德羅妮見四野無人,忽然站定,對羅格冷冷地道:「羅格,你知道我為什麼找你出來嗎?」

  胖子嘿嘿一笑,道:「知道,是因為我搶了你的女人吧!」

  安德羅妮大吃一驚,訝道:「啊……你怎麼知道的?」

  「這句話,你昨天晚上跟我說了沒有一百次也有八十次了。」

  安德羅妮尷尬不已,她一咬牙,惡狠狠地道:「少廢話!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究竟肯不肯把她還給我?」

  羅格笑道:「就是我肯,她也不會肯的。安妮,我知道你現在非常痛苦,可是你究竟更看重哪一個。芙蘿婭還是你的女神?」

  羅格的問題在安德羅妮地心中引起一片混亂。

  她索性將一切顧慮都拋到一邊。抽出了碧落星空。冷冷地道:「我兩個都要!羅格,我不是來跟你開玩笑的!決鬥吧,如果你輸了,那你就不許再和芙蘿婭保持特殊的接觸!」

  羅格開始還微笑著,但見安德羅妮冰冷的雙眼,他的笑容漸漸凝固了。

  「安妮,你已經進入了聖域,而我還有自然女神之怒在身。這場決鬥太不公平了,如果不改條件的話,我不會答應和你決鬥的。」

  「說你的條件!」

  羅格沉吟了一下,道:「先要讓我施放完增強我自身的輔助魔法,再讓我先行施放一個攻擊魔法。等我的攻擊魔法完成後,決鬥才正式開始。而且你除了碧落星空外,不能再用其它任何魔法裝備。」

  安德羅妮哼了一聲,將身上數件魔法飾物都除下、拋在一邊。她甚至連魔法護胸軟甲也脫了去,然後碧落星空遙指羅格,喝道:「來吧!」

  碧落星空劍身上迸發出大片大片的星屑,圍繞著安德羅妮緩緩地舞動著。這些在少女最甜美的夢境中才會出現的絢麗星屑既可以保護她,又能在受到攻擊時放出大量的星空鬥氣攻敵。

  星辰守護,是神器碧落星空附帶的最強能力。

  安德羅妮自忖以自己實力,羅格一個攻擊魔法,哪怕是七階的也最多使自己重傷,但她接下來的反擊可絕不是羅格能夠抵禦的。而且,她自信完全可以控制戰局,不至於錯手殺了羅格。

  羅格此時的表現完全就是一個最正統的魔法師,就連幻影分身這種四階的防護魔法他都老老實實地把咒語念完。既然得到了允許,羅格當然要把條件用足。石膚術,可以吸收傷害的能量防護,附帶半隱形和閃避效果地鬼面,乃至於六階的位面穿行一樣接一樣地被胖子施放出來。

  看著已經幻出六個身影的羅格還在不斷地施放魔法護甲、祝福之類的小魔法,安德羅妮臉色越來越難看。

  終於,羅格完成了漫長的增強自我防護的過程。特別是位面穿行,這個魔法並不是真的能夠讓他在位面間行走,而只是使他的身體暫時變幻成適合位面間滑行的狀態,戰鬥效果之一就是大幅度降低傷害。

  安德羅妮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將自己的怒火和隱隱不安壓了下去。她萬萬沒想到羅格居然如此無賴,各種類型的輔助魔法竟然接連放了十餘個!不過這樣一來,想必羅格的魔力所餘無幾,一會再放完一個七階的攻擊魔法,那他也就不剩多少魔力了。雖然胖子力大無窮、動作敏捷,可是他武技畢竟太差,根本不可能是安德羅妮的對手。

  羅格此時已經念完了最後一個咒語,他雙手上籠罩了一團亮黃色的光芒,舉步就向安德羅妮衝來!

  安德羅妮不閃不避,她迅速地將所有知道的、需要接觸攻擊的七階魔法回憶了一遍,似乎沒有什麼可以對她構成致命威脅。而且羅格的手要觸到她的身體,首先還得承受星辰防護的攻擊。除非……除非羅格利用她不能閃避的承諾,動手襲擊她敏感部位,以圖讓她情緒失控。

  安德羅妮銀牙一咬,索性不看羅格的手,只是全力提聚星空鬥氣。反正多大的便宜都被他佔過了,摸兩下又算什麼?

  羅格的手探進了漫天星屑之中!

  漫天星屑如飛蛾趨火般撲向羅格。一接觸到羅格的身體便強勁地炸開,綻放出一朵接一朵的美麗藍色星焰,那璀璨的光芒,竟然給羅格笨重的身軀染上了一層夢幻的色彩。

  啪!羅格在安德羅妮的肩頭重重地拍了一記,這一下力道頗重,不過她完全受得起。

  胖子一擊而退,逃出了星辰守護的範圍。他臉色有些蒼白,剛才短短時間內,星辰守護不光破去了他全部能夠吸收和抵抗傷害的防護魔法,還給了他不少的傷害。只是安德羅妮身邊的防護星屑已經變得非常的稀疏,而且這麼厲害的防護結界,碧落星空就算是神器,也絕無可能在短時間內發動第二次。

  羅格那記攻擊魔法,徒有聲勢。安德羅妮微運鬥氣,即知道自己未受分毫損傷,也沒中任何詛咒效果。

  她冷笑一下,碧落星空慢慢提起,斜指天空。

  眼角地餘光中,安德羅妮忽然發現自己手臂上的衣服正散發著怪異的淡黃色光芒!一陣微風拂過,她忽然感覺到身上一涼。安德羅妮吃了一驚。低頭一看,立刻尖叫了一聲!

  原來她所有的衣服都已經化成一縷縷光芒消散在空氣裡。此刻她那劍指蒼天的姿勢,乾乾脆脆地將女性身體最傲人的部分完全展示在羅格面前。

  羅格的確用的是七階攻擊魔法,不過他沒用最常用也是威力最恐怖的七階魔法死亡一指,而是用了難得一見的湮滅。湮滅要接觸攻擊才會有效,其效果就是毀滅魔法範圍內一切無生命的物體,只有足夠強大的魔法物品才會倖免。

  在混戰之中,突如其來的湮滅往往可以使一個如鋼鐵堡壘般的戰士瞬間變成全無防護。可是七階的施放難度、接觸攻擊的要求也使它變成一個幾乎全然無用的魔法。

  羅格精妙地魔法控制力在湮滅上展示無疑,一拍之下令安德羅妮所有衣物都化為烏有。連鞋襪都未給她留下。

  看著臉上飛紅、匆忙遮掩身體的安德羅妮,羅格嘿嘿一笑。手腕一翻,手中已經多了一把小小地匕首,卡西納拉斯之匕首。

  「安妮,你這個樣子還怎麼跟我打?認輸吧!」

  「你……」她已氣得說不話來。然而羅格臉上得意的笑容漸漸消失了,因為安德羅妮緩緩地放下了掩住胸部的手。

  羅格眼前忽然亮起了一道曲折地亮藍光帶,在空中劃出完美的弧線,那雪白的胴體已經踏著忽快忽慢的腳步,出現在他面前!

  安德羅妮平舉碧落星空,溫溫柔柔地向羅格的咽喉削來。

  藍色光帶纏綿地繞上了羅格的脖子,他周圍的幻象立刻少了一個。羅格一驚,急速念了一串咒語,交叉胸前的雙手亮起一團火焰。

  一道火柱從天而降,然後羅格周圍數十米方圓內都佈滿了濤濤烈焰!

  安德羅妮痛哼一聲,身影在烈焰中一閃而逝。

  看上去這是一場經典的魔法師與劍士的對決,羅格不住以大範圍的傷害魔法攻擊動作極其飄忽的安德羅妮,而那些在空中忽隱忽現的藍色光帶,則割裂著他的一個個幻影,使之化為烏有。羅格手中的匕首對安德羅妮威脅也是極大,那一道道揮出的淡淡火焰波紋就連銀龍的身體都能切開,她又哪裡敢硬抗?這為羅格贏得了許多極其寶貴的施法時間。

  可是羅格仍然漸漸落在下風,在他最後一個幻影破滅之際,另一個幻影魔法終於完成了。

  本來空曠的戰場上突然出現了許多色迷迷的男人!安德羅妮大吃一驚,下意識地尖叫起來!隨著她的叫聲,那些男人的目光全都落在她身上,並且極其淫褻地掃來掃去。安德羅妮立刻知道自己又辦了一件蠢事,真實幻影這類幻術類魔法只要自己不把他們當成真的,那就只是幻影。可是她這一叫,這些幻影立刻變得極為真實,無論她速度有多快,那一道道有如實質的目光牢牢地鎖定了她。

  安德羅妮又羞又氣,她死死地咬住下唇,抬頭一看,這才發現羅格已經不見了!看來胖子終於將瞬發的能力用在了隱形魔法上。可是隱身這種魔法怎麼可能瞞得過安德羅妮這種聖域強者?

  她轉瞬間已經感應到了羅格的位置。

  安德羅妮完全不遮掩赤裸的身體,一躍而起,碧落星空上激起萬千星屑,向空無一人的前方刺去!

  可是劍尖落處,竟是一片虛無!

  羅格悄然現身,他以生成了一面銀色光盾的左臂格開了安德羅妮的右手,右手上的小小匕首隨即架在了她雪白的脖頸上。

  「你輸了。」羅格淡淡地道。

  安德羅妮的手在顫抖,她實在無法接受戰敗的事實,就如她不明白為何羅格的位置竟會比她感應的靠前了一米。

  碧空星空無聲地自她手中滑落……

  安德羅妮唇上已全無血色,她雙目一閉,挺起雪白的頸,向卡西納拉斯匕首鋒銳的刃鋒上迎去。

  羅格萬沒想到安德羅妮竟然會尋死,好在他反應極快,迅速收了匕首,但那吞吐不定的火焰波紋仍然在她的頸上留下一條鮮艷的血線。

  胖子心中一動,一手攬住纖腰,另一隻手則撫上她的胸,至於安德羅妮那一點朱唇,自然也不能放過了。

  不出所料,羅格眼前一花,隨後是一聲脆響和天旋地轉。安德羅妮本能揮出的一記耳光,雖然沒運上聖域力量,但無論是時機掌握、速度還是角度都無懈可擊,胖子連看都沒看清。

  不過羞怒總算讓安德羅妮從一時的絕望之中恢復了過來,她的臉上即又開始飛紅。雖然此時周圍的幻影早已消失,但羅格一個人的目光威力,就超越了所有幻影的總和!

  安德羅妮咬住下唇,一把將羅格提過,三下兩下就扒下了他的外袍,穿在了自己身上,將赤裸的身體掩起。羅格本來還想再佔點便宜,可是見她手一招,碧落星空又飛回到她手裡,當即打消了這個主意。

  兩人相伴而行,漸行漸遠。

  「死胖子!若不是你使詐,我是絕不可能輸給你的。」

  「嘿嘿,願賭服輸!你既然同意了我的條件,那就別找借口。你可是劍聖高徒,好歹也是聖域強者,好意思食言嗎?」

  「好吧!我承認我輸了,可是我有說過輸了要怎樣嗎?」

  「安妮!你……你真是太無恥了!」

  兩人的身影漸漸地消失在紅色的風沙中。

  剛剛激戰過的戰場,仍然殘留著魔法與鬥氣留下的痕跡。在一塊紅色的岩石上,還沾著一點未乾的血珠。

  一隻雪白、近乎於透明的手伸出,纖細的手指輕輕地沾起這點血珠,舉到眼前仔細觀察著。血滴的緋色與艷紅的雙眸交相輝映,漸漸融為了一體。

  那張完美的嘴微張,似是歎了口氣。

  然後,那根手指將血滴緩緩抹在了唇上,淡色的唇平添上一抹淒涼而憂鬱的美。

  畫好了戰鬥之妝後,纖手再次揚起,帶起一道道淡紅色的薄紗,將那光頭黑袍的美麗身影罩起。

  淡淡紅色漸漸融入了周圍的風沙,那艷紅絕代的身影也已消失。

  在萬里鉛雲的上方,一邊是黑色的夜,一邊是簇擁著朝陽的紅色雲海。

  威娜從虛空中踏出,就此立在雲海之上。在她的對面,風月也自虛空中浮現。

  「怎麼了?」風月的精神波動飄飄蕩蕩,不住在雲海上方迴旋。

  「麥克白居然也來了。」威娜淡淡地回答。

  風月雙眼緩緩張開,無頭天使像如從水下浮起,現於銀色雙眸之上。

  「……殺了他嗎?」

  「當然不……」

  威娜的身影忽然變得清晰,她仰首向天,似是低低呻吟了一聲。一雙金色十字星自她雙瞳中亮起。

  威娜整個身體開始發亮,一絲絲金色的光線從她肌膚內透出,轉眼之間,一輪耀眼的新太陽出現在雲海上方!

  她徐徐低頭,將金色的光芒一點點收回體內,然後盯著風月,精神波動也變得如風月一樣飄忽:「因為……阿喀琉斯已經來了。」

  在同一時刻,風月右手一抓,那把比她嬌柔的身體還要大上許多的死神鐮刀已在掌中。她嘴唇角邊露出了一線淺淺的笑意。

  虛空中忽然出現一片薄薄的紅紗,隨風飄著,向威娜飄去。

  威娜頭也不回,手中的龍魂槍在空中畫了一個圓。龍魂槍槍尖上不住湧出銀色的火焰,在空中凝成了一個銀色地圖,一個最純正無瑕的圓。

  威娜尾指在龍魂槍槍柄上輕輕一勾,戰槍槍尖就顫動著,點上了銀色圓環的圓心。圓心中忽然如同沸騰的水,冒出無數銀色的水泡,這些水泡在天空中隨意飄著,甚至有一些穿越了那一片飄蕩的紅紗。

  銀色水泡和紅紗就如同根本不存在於同一個空間中一樣,相互可以隨意穿越,宛如對方只是一片虛影。可是紅紗不再向飄向威娜,水泡也不再向四方擴散,它們纏纏綿綿,就如生生世世不願分享的愛侶。

  威娜忽然動了,她的速度已經無法形容,在遠方戰戰兢兢觀望的格利高裡只能看到去海上方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金色光帶!

  高速舞動的龍魂槍也已化成一道銀色閃電,追逐著前言時隱時現的淡淡艷紅。

  「阿喀琉斯,出來!讓我看看你的樣子有沒有變。」威娜高傲的精神波動在天空中迴盪著。

  在她正前方,阿喀琉斯的身影應聲出現,那纖纖十指每一個上,都亮著一點艷紅。

  阿喀琉斯纖指如蘭,在身前織出漫天花寸,將龍魂戰槍那如急風驟雨般的攻擊都擋了下來。

  「奧黛雷赫……」阿喀琉斯柔媚的聲音中蘊含了太多東西。

  威娜驟然收槍退後,注視著這麗色不下於她、而嬌媚猶有過之的阿喀琉斯,淡淡地道:「阿喀琉斯,你還是無法拋棄那注定失敗的奇異美學。你每一個地方都比我美麗,可是為什麼你永遠只能在我的光輝下黯淡地存在?你不肯承認嗎,我本身,就是完美。」

  阿喀琉斯一雙黛眉眉梢微微一挑,柔柔地道:「可是你的完美已經走到了終結,奧黛雷赫,你已經一分為二,何況,以你現在柔弱的身體,又如何與我相比?我的奇異美學和你那殘缺的完美誰勝誰負,總要試過了才知道,不是嗎?」

  高空中,風月正坐在巨大的死神鐮刀上,一雙雪白的赤足在空中蕩來蕩去。她居高臨下,一雙銀眸自阿喀琉斯的光頭看起,到黛眉,到艷紅的雙眸,到染血的紅唇,一路向下,直看到那雙同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足,每一點地方都不曾放過。

  阿喀琉斯雙足的足尖處,繚繞著一團活潑的艷紅光芒。風月銀色的目光盯著那兩團艷紅,秀眉奧顰,似是在思索。

  威娜不再說什麼,她緩緩地提起龍魂槍,指著阿喀琉斯。看她那吃力的樣子,有如戰槍上掛著幾座山峰。

  龍魂戰槍那銀色的槍身纏繞著一道道銀色的光帶,仔細看去,這些光帶都是由無數細細小小的圖形和符號組成,每一條光帶,都代表了一種不同的力量。

  阿喀琉斯雙手上揚,在頭頂織出片片艷紅的雲霞,將自己的身體都罩了起來。

  龍魂戰槍挾帶著無法形容的威力刺入了紅雲,無數道不住翻湧的空間縫隙頃刻間撕碎了整朵紅雲,然而阿喀琉斯已經消失了!

  威娜的胸前忽然透出三道艷紅的光芒,她似是有些愕然地低頭看著自己的胸部,然後整個人的影像不住扭曲,最終化成片片碎光。

  原來她的景象也只是一個幻影。

  同時降生的兩位光天使,就這樣開始了殊死的戰鬥。

  他們的主戰場雖然在這個位面,但生死相搏,也同時發生在無數其它的位面。

  那雙在空中蕩來蕩去的纖足忽然停了下來。風月自死神鐮刀上一躍而下,伸手一抓,死神鐮刀那巨大的刀刃已經橫在她面前。

  阿喀琉斯的景象忽然在風月面前出現。他柔媚地道:「圍攻對我來說是沒有意義的,你不要白費力氣了……」

  話未說完,他又化成一片艷紅,躲過了忽然從虛空中刺出的龍魂戰槍。

  風月眼神中隱隱透出一線迷離,她伸出舌尖,輕輕舔過死神鐮刀整個刀刃。舌尖上滴出的金色血液如有生命般,絲絲縷縷地滲入了寬大的刀刃,給深黑色的鋒刃鍍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花紋。

  風月的微笑忽然消失了,換回了亙古不化的冰冷。

  「沒有意義嗎?」

  她慢慢地舉起了死神鐮刀,隨著力量的提聚,死神鐮刀的巨大刀鋒突然亮起眩目的金色光芒!它在風月手中旋轉了兩圈,然後驟然落下,平平地拍在風月面前的一道無形結界上,激起一道道深青色的波紋,就似這一大片空間都被風月的一擊給拍碎了一樣。

  空中傳出一陣隱隱約約的呻吟。婉轉迴盪處,足以讓聽到它的血氣方剛的青年人夢迴千次。

  在一片艷紅光景中,阿喀琉斯再次在空中出現,不過這一次他並非是浮出水面式的逐漸清晰,而是從虛空中彈了出來,顯得有些狼狽。

  包裹在燃燒金焰中的威娜從虛空中踏出,龍魂戰槍宛如在水底穿行,無聲無息地向阿喀琉斯刺去。

  阿喀琉斯身周那一抹艷紅由淡轉濃。看上去他又要穿行到其它位面,以躲避威娜的攻擊。

  但往昔被阿喀琉斯視為無物的空間忽然變得堅硬無比!他如同撞在一面透明的水晶牆壁上一樣,通的一聲,又狼狽萬分地彈了回來。

  得此良機,威娜手中的龍魂戰槍驟然加速,穿入了阿喀琉斯的腰間!

  一朵小小的紅色濃雲在阿喀琉斯的腰際炸開,那絕色妖異的臉上終於現出驚訝之色,低頭看著自己腰上那個恐怖地傷口。

  透過黑袍上的破口望去,只能看到一片濃得化不開的紅色。這如有生命般紅色瘋狂地流動著,瞬間就修補好了阿喀琉斯身上的一切創傷。

  阿喀琉斯那掩飾不住驚訝的艷紅目光終於落在了風月身上:「你竟然可以強化空間的結構,真是讓人不可思議!你不過是奧黛雷赫的一個分身,為何能擁有這種力量?據我所知,就是在天界時的完美奧黛雷赫也從未擁有過這種能力……」

  風月突然出現在阿喀琉斯身後,死神鐮刀瞬間化成一道纏繞著金色絲線的黑氣,自阿喀琉斯身上斜劈而過!

  然後她才冷冷地道:「你真煩。」

  阿喀琉斯眼中的紅色一暗,然後迅速恢復。他轉向風月,淺淺地道:「這一刀很痛啊!」

  他背後黑袍忽然裂開了一個大口子,露出衣下雪白背肌上那道半米長的巨大傷口。

  風月五指緩緩舞動,死神鐮刀已經化成一團黑光,以難以想像的高速在她手指上飛旋,發出陣陣宛如怨魂號哭般的淒厲呼嘯。

  「這一刀是讓你記住,我不是她的分身!」

  遠方天空中傳來陣陣龍吟,格利高裡和銀龍斯頓收到了風月的召喚,從遠方的天空飛來助陣。

  在風月空間的禁錮下,阿喀琉斯已暫時失去了自由出入不同位面的能力,因此斯頓也得以加入戰局。在這個空間中,無論以哪個標準來衡量,銀龍的戰鬥力都不是可以完全無視的。

  格利高裡一邊在天空滑行,一邊不住吟動著龍語魔法。這些龍語魔法的來源自不必再多說,通通是從尼古拉斯那裡騙來的。經過夜以繼日不眠不休的鑽研,格利高裡終於掌握了幾個初級的龍語魔法。當然,先挑哪幾個進行學習是非常有學問的,格利高裡自然會深思熟慮。

  隨著神聖巨龍低沉而悠揚的龍吟,斯頓那銀色的身軀上亮起一層白濛濛的神聖光輝,龍語祝福的效果根本不是人類低階魔法祝福術所能相提並論的。

  緊接著,斯頓身上又透出了一層淡淡的紅色光芒。一頭戰力極強的銀龍如果再被加持了增加攻擊力的龍怒,那又將如何?

  其實格利高裡有他自己的考慮。斯頓忠誠悍勇,而且極端踏實於自己的誓言,一看就是最好的那種僕人。何況他的戰鬥力和徒有其表的格利高裡比起來,不強個七八倍,那麼四五倍總是有的。再者說,斯頓只是恪守自己的原則。另外多少有些暴躁,但他絕對不笨。

  格利高裡已經感覺到自己的地位受到了威脅。

  凡事都要未雨綢繆。從兩位主人與斯頓簽下靈魂契約那一刻起,格利高裡就開始了認真的思考。

  這頭神聖巨龍從前生的魔龍就依靠馬屁矇混度日;骨龍生涯中,在生與死的大是大非面前,格利高裡已經將馬屁練得出神入化。如今成了神聖巨龍,這門看家本領也一點沒有扔下。

  但格利高裡向來是一頭居安思危的龍。它知道,馬屁是必須的,但不是萬能的。

  在格利高裡為斯頓加持了這兩個輔助魔法之後,斯頓雖然實力大增,但那閃耀著絢爛魔法光輝的巨大銀色龍軀也變得極為顯眼。和斯頓一比,神聖巨龍簡直就是黯淡無光。

  面對阿喀琉斯這種敵人,太過顯眼,怎麼看都不可能會是件好事。

  格利高裡雖然自身實力不怎麼樣,可是追隨的兩位主人力量都是強絕一時,因此它的眼界自然也非一般俗龍可比。

  智慧之格利高裡一眼就看出阿喀琉斯屬於絕對不可以接近的那種敵人。至於勇敢忠誠的斯頓……還是讓它先沖吧!

  斯頓很感激神聖巨龍為他加持的魔法,他發出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向遠方的戰局衝去!

  格利高裡再次看了看遠方的戰場,那裡只有無數絢爛的色彩不住生成,然後暗淡,又被新的色彩代替。它甚至完全無法從中分辨出兩位主人的身影。

  那色彩絢麗的戰場中突然亮起一團耀眼的金色光芒。一時間,茫茫雲海上已完成變成了一片金色海洋!隨後一道無形的波浪迅速從光芒中心蔓延開來。波浪中蘊含著致命的力量,所過之處,漫天雲海立刻被摧化得乾乾淨淨。

  然後是一聲又一聲的雷鳴!

  還未等格利高裡反應過來,震動的波浪就輕輕地拂過了他的軀體……

  格利高裡體側突然迸出數朵血花,十餘片龍鱗離體飛出!格利高裡忍住了劇痛。它知道,以它的力量最多只能前進到這裡,再也不能向戰場接近了。

  格利高裡內心反覆掙扎權衡,終於在利害之間做出了無奈的選擇。他急速吟唱咒語,可以大幅增強防護力的神聖守護光輝開始在斯頓身上閃耀。

  這個龍語魔法本來是格利高裡為自己準備的,當然就算他用不著,這類可以保全生命的龍語魔法本來也絕無可能出現在斯頓身上的。可是格利高裡甚至都無法接近戰場,它惟一能為兩位主人做點貢獻的,就是給斯頓加持一些輔助魔法了。它雖然很希望斯頓戰死,或者至少受個重傷什麼的也好,但兩位主人的勝利壓倒一切,為了她們能夠獲勝,格利高裡幾乎可以放棄一切!包括它那點小小的私心。

  如果沒有了兩位主人,只靠自己在這充斥著強橫存在的位面掙扎求存……格利高裡不敢往下想。

  斯頓加入之後,戰局立刻有了微妙的變化。

  縱使強如阿喀琉斯,看上去也不願給熾熱的銀龍焰沾上身,而且斯頓的龍爪擊和撕咬都能夠對他的身體造成傷害。若是正常戰鬥,阿喀琉斯完全可以在攻擊臨身前的一瞬遁入另一位面,然後再閃現回來。他那看似柔嫩脆弱的身體實際上非常強悍,就是不閃不避任由斯頓撕咬,銀龍能夠對他造成的傷害也非常有限。可是現在,他還得同時面對風月和威娜的攻擊。

  一顆小小砝碼的加入,足以改變一座巨大天平的平衡。

  阿喀琉斯幽幽地歎息了一聲,眉悄嘴角的微笑都消失了!

  戰場上的忽然鬼魂了一切的背景色彩,只餘黑色二色。只有阿喀琉斯、風月和威娜仍然保有自己的顏色。

  三雙羽翼同時舒展……

  威娜的雙翼是白羽中夾著一根根巨大的金色羽毛,風月則是一雙純白的羽翼,而阿喀琉斯,則是一雙金色的光翼。

  在這本不可能有絲毫動作的時刻,阿喀琉斯抬起了左手,自唇上抹下一點血色,然後曲指一彈……

  那一抹血色化成萬千筆直紅線,瞬間穿透了威娜的身體!威娜身後,散落著無數被紅線帶出的微小金色血滴,它們亮著一閃一閃的金色光輝,在半邊天黑色夜幕的映襯下,有如一天金色的星辰。

  當世界恢復了色彩時,威娜手中的龍魂戰槍已經插在了阿喀琉斯的胸膛中,槍尖周圍不住爆出一小團一小團的深色陰影,又有無數細小紅色閃電繞著戰槍竄來竄去。

  威娜握著龍魂戰槍的手輕輕地顫抖著,然而無論她如何努力,龍魂都無法再深入一分!她的手漸漸鬆了,唇上的血色也完全消褪。

  「奧黛雷赫啊,這就是你我身體上的差距了……」

  風月悄然出現在避開身後,死神鐮刀閃動了四次,分別掠過了他的雙手和雙腿,然後那巨大的刀鋒,無聲地滑過了潔白修長的玉戲耍。

  阿喀琉斯那雙艷紅的瞳孔中透出了一道紅色的光幕,瞬間就已擴至百米!

  天空中亮起了一道道銀色的柵欄,猶如一座囚籠,將紅色光幕攔了下來。阿喀琉斯微微一笑,背後金色光翼開始舞動。那些銀色柵欄開始隨著光翼的動作開始扭曲。

  風月灰袍不住飛揚,一雙纖手向阿喀琉斯張開,竭力支撐著空中的銀色柵欄,支撐著困鎖住阿喀琉斯的空間結構。

  然而,下一刻,雲海上空已經變成了一片艷紅的世界!

  遙遙躲在戰場之外的格利高裡只看到兩個美麗的身影正在空中冉冉墜落,在雲海之上,晝與夜之間,只有阿喀琉斯的那絕美的身影傲然而立!

  雖然相隔極遠,可是格利高裡仍然看清了那一點紅唇,那是由血染成的唇,紅得極為刺目。

  阿喀琉斯看著威娜墜落的身體,唇角微露笑意,可是不知為何,這笑容中透著隱隱的苦澀。

  「奧黛雷赫啊……我很快就會回來的。那個時候,我還會看到你嗎……」

  「姐姐……」

  無聲無息的,阿喀琉斯那傾城的身影已經化成了漫天的艷紅,然後消失。

  正無助飄蕩的風月忽然睜開了眼睛,她手一伸,接住了宛如沉睡一樣的威娜。格利高裡立刻反應過來,他閃電般飛向了戰場,抓住了已經陷入昏迷狀態的斯頓。

  茫茫雲海已經消失殆盡,能夠見證剛剛那一場戰爭了,只有半夜半晝的天空,和風沙呼嘯的無際荒原。

  風月忽然筆直落下,瞬間已經立在了麥克白的面前!

  在那雙毫無表情的銀眸注視下,麥克白的身體漸漸僵硬,他手心中已全是汗水。神聖巨龍的虛弱本質瞞不過麥克白的雙眼,他現在需要面對的,僅僅是奧黛雷赫的一個分身,僅此而已。

  但那只握起的拳頭,始終沒有揮出。

  風月輕輕哼了一聲,逕直從麥克白面前走過,徐徐消失在遠方。

  一片巨大的陰影掠過了呆立的麥克白,一頭神聖巨龍抓著一頭巨大銀龍,從空中飛過,向風月追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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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四章 恩典


  天空中紅之海洋已隨風逝,風月的身影也消失在茫茫的遠方。荒原上,只有麥克白呆呆地站在原地,仰首望著,望著那曾經紅色的天。

  在那一剎那,瞬間芳華的紅色海洋成為整個世界的焦點!

  站在落地窗前的奧古斯都許久才歎了一口氣,收回了注視著滿天雲霞的目光。他回頭望去,老態龍鍾的教皇正斜靠在椅子上,眼睛半睜半閉,正打著瞌睡,似乎隨時都有可能一睡不起。

  遙遠北國,帝宮角落的一個小院落裡,老總管緩緩關上了窗戶,將初冬的寒風都隔在了外面。

  不論是大陸中心還是邊緣,那些跨越時空注視著紅之海洋的目光一一收回,他們或歎息、或搖頭,或是若有所思。

  「啪!」

  一隻纖纖素手忽然在羅格面前出現,將那本厚厚的魔法書合上了。

  「死胖子!這本破魔法書你看了足有三天,怎麼還沒完?上面不就記著一個七階魔法嗎,你學了這麼久,怎麼都該學會了吧?」安德羅妮坐在羅格面前的桌子上,盯著羅格道。

  她今天換了一身貴族青年男子的常見服飾,襯衣是莊重高貴的黑色,經久不衰的高聳衣領與荷邊袖裝飾著以繁複著稱的阿爾那手工花邊,同色緊身長褲沒有絲毫贅飾,恰到好處的貼身裁剪,勾勒出她腿部充滿力度卻不失柔潤的優美線條。唯一能夠體現她舊時偏好的,是胸口一枚藍寶石胸針。

  這身經典地貴族服飾在安德羅妮身上,散發出英挺和柔美交織的致命魅惑力。尤其是頸項裡重重疊疊的黑色蕾絲花邊下,修長脖頸、精緻鎖骨和一抹白皙肌膚若隱若現,黑與白的強烈反差製造出炫目的視覺效果。

  胖子兩眼放光,盯著衣領間露出的那一大片雪白而隱現曲線的肌膚,讚歎不已。

  「安妮啊,你的確應該換換衣服了。不過,這麼一身便宜衣服穿在你身上居然也如此不俗,看起來衣服好不好看並不重要。穿衣服的人好看才重要啊!」羅格一面讚歎,目光由領口一路迤邐而下,沿著隨呼吸律動出迷人節奏的峰谷一個回轉,到達豐盈不可增減半寸的肩膀,最後順著優雅的玉臂一直看到了那按著魔法書的修長手指上。

  直到這時,他才想起安德羅妮的問題,於是答道:「我在學習正統的魔法施放方式呢。從一階魔法學起,這才看到第五階魔法。」

  安德羅妮皺眉道:「死胖子,你不是已經能夠瞬發四階魔法了嗎,還需要看這種大路貨色的魔法書嗎?如果是哪個大魔導師的筆記看看還差不多。」

  羅格猶豫了一下,終於正色道:「安妮,力量的成長沒有捷徑,魔法世界也是一樣。以前我就是因為施放魔法太過容易,所以打下的基礎並不好。不重新學習最基礎正統的魔法施放。我就無法真正理解魔法世界的奧秘。這些施放方法是歷代魔法師心血智慧凝結而成,我就算是魔法史上最偉大的天才,也不可能比得過前代如此之多魔法師的集體智慧。何況我並不是天才,能夠有今天的成就,都是因為我有別人沒能碰到的機遇而已。如果因為有了特殊機遇。取得一點小小成就,就把自己當成天才,那我就是真正的蠢材了。所以我才決心補上這些最基礎的東西。然後才有可能走得更遠。」

  安德羅妮打量著羅格,道:「你倒是挺有自知之明的嘛!不過,你天天窩在這座小樓裡,根本不去軍團總部,完全不理會潮汐軍團的軍務,這樣好嗎?你不是一心想要打回南方嗎,難道就這樣看著華萊士那些傢伙胡來?」

  羅格嘿嘿一笑,道:「反正我沒來的時候他們也打得挺好,我不插手,事情也糟不到哪裡去。在摸清情況之前,不妨先讓他們胡來,反正真正的權利在我手裡,怕什麼?他們如果想造反,早就反了,根本不會看著腓特烈自殺。我會耐心等的,等著華萊士他們犯錯。再說了,現在有龐培在,我也不用擔心打回南方的事。如果他能夠一路殺到南方,那可是最好不過了。」

  安德羅妮眉頭一皺,道:「我可沒興趣聽你那些爭權奪利的事。這樣吧,我這個人非常善良,現在就幫你檢驗一下魔法學習的成果。你陪我到城外走走吧,去看看風景。」

  羅格當然明白她所謂的看看風景是什麼意思,於是笑道:「走走倒是可以,不過這次你若輸了,準備輸我點什麼?」

  安德羅妮大怒,當即道:「我若是再輸,就……就……」她剛要放下狠話,忽然又感覺心底有些發虛。

  胖子笑得很壞地道:「就任我處置?」

  安德羅妮臉上陣紅陣白,咬緊銀牙,秀眉不知不覺地蹙起,可是這句狠話無論如何也吐不出口。本來不管怎麼說,她這種聖域劍士絕不應該怕羅格才對,何況她手中還有著神器碧落星空?別說羅格只能用用七階魔法,就是他成功放出一個八階魔法,摸上了大魔導師的門口,對上安德羅妮也應該是負多勝少。可是安德羅妮就是沒有勇氣和羅格狠狠地賭上一次,她並不是怕羅格的力量,她只是怕了羅格那些層出不窮、莫名其妙的花樣。輸給了胖子,絕不可能有心服口服的感覺,只會有無窮無盡的鬱悶。

  「少廢話,跟我走吧!」安德羅妮咬住下唇,一把將胖子從桌子後面拎了出來,縱身躍出窗口。

  席爾德城外,依舊是荒原萬里,一望無際的紅土地,自亙古沉寂至今。

  今天的風勢出奇地沒有平時狂烈。像一個偷懶的牧童,偶爾揮起鞭子,驅動少許輕塵貼近地面打出幾個漩渦,空氣難得地乾淨,視野也變得寬闊起來。

  正是日暮時分。太陽收斂起白天君臨大地般的輝煌,緋紅的晚霞代替熱烈的金芒成為天空主色調,荒原也是同樣沉重的工。彷彿背負了百年征戰中所有亡靈的悲哀。目之所及杳無人煙,只有未及褪去的最後一縷金芒,在城牆、塔樓、紅土、植被上流連著,成為這個單調的深紅世界唯一鮮活的色彩。

  一道身影如彗星劃空而過,安德羅妮一手提著胖子,一面在荒原上飛奔。她足尖略一點地,就會平平滑出十餘米。雖然她已經能憑藉自己的力量飛空。但是那要消耗太多鬥氣,根本無法支持長距離的飛行。

  從長距離飛行上來看,聖域飛行根本無法與魔法師的飛行術相比,可是魔法飛行在瞬間的速度與靈動性上又不如聖域力量的飛空,因此在近距離戰鬥上威力遠不能與聖域飛行相比。

  「安妮,你還沒說準備輸給我什麼呢?」胖子安安穩穩地享受著免費的旅程,仍然不忘索取賭注。

  「哼!就算我現在答應了你,難道就不會反悔嗎?」安德羅妮話一出口,自己臉也紅了一紅。她實在無法理解,如此無賴之語怎麼就這樣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了?

  羅格嘿嘿一笑,剛想說點什麼,猛然間臉色一變。安德羅妮也感覺到了異常,她手一伸,在身前撐起一面淡藍色的護盾,疾飛中的身體剎那間定在了原地!

  天空中灑下一片燦爛的金色光芒,彷彿那輪已經黯淡的紅日重現輝煌。

  兩人面前的地面突然向上凸起。隨後在巨大的轟鳴聲中,土石紛飛,柱狀煙塵沖天而起。

  安德羅妮面色凝重,反手抽出了碧落星空。羅格也不閒著,立刻開始忙著給自己加持各種輔助魔法。

  煙塵散去時,兩人面前的地面出現了一道長十餘米,深近一米的深溝,猶如天神的巨劍在地面上留下的刻痕一般。在劍痕的後方空中,凝立著一個長髮披肩、面目清奇威嚴的中年男子。

  儘管這個中年男子只穿著一件普通長袍,可是看著他身上那不住流轉的金色光芒形成的光鎧,背後高揚舒展的一雙潔白羽翼,以及形於外的威嚴氣勢,羅格只覺得口中有些發苦。

  在那潔白羽翼的下方,羅格似乎還看到了另一雙羽翼的虛影。他本以為自己的眼睛受到對方如排山倒海壓來的力量影響,有些發花。可是當他凝神望去時,終於確定了這個中年男子的確還有一雙羽翼!也許是因為暫時沒有提升足夠的力量,也許是因為中年男子有意隱藏實力,所以這雙羽翼並未顯形,但是這瞞不過胖子的眼睛。

  這名男子手持一把燃燒的巨劍。對附著於劍身熊熊燃燒的火焰,羅格並不陌生,那是天界的火焰!

  對方身上透出的絲絲神聖氣息並不如何強大,但是蘊含其中的威壓,浩瀚如海!

  這名中年男子只掃過安德羅妮,目光徑直落在羅格身上。他的聲音透著冷峻:「羅格?」

  羅格點了點頭,然後試探著問道:「您是……」

  中年男子冷冷地道:「我叫麥克白!骯髒的死靈法師,老老實實地投降吧,難道還需要我動手嗎?」

  安德羅妮深吸了一口氣一點藍光自碧落星空上亮起,迅速炸裂為漫天星屑繽紛而落,護住全身。她喝道:「你是什麼人?想讓我們投降,有那麼容易嗎?」

  麥克白一雙瞳孔已化為金色,他望向安德羅妮,道:「年輕的女人,你非常美麗。雖然我不像米高梅那樣醉心於美學的研究,不過我很仁慈,因此同樣不願意毀滅美麗的存在。我會給你一個教訓,在見識過天界的威嚴之後,希望你不會愚蠢到再次觸怒我。」

  麥克白雙手持劍,仰首向天,開始低聲祈禱。

  羅格乖乖地站立不動,但偷偷地側耳傾聽麥克白祈禱的內容。不過讓他暗恨的是。麥克白用的是一種他完全聽不懂的語言在祈禱。只是不知道修斯那老狐狸懂不懂天界的語言,看來以後很有必要學學天界的語言。

  安德羅妮可不像羅格這樣輕鬆。此刻麥克白的全副注意力都放在她身上,他祈禱的每一字每一句都如極響亮的鐘鳴,重重地敲擊在她的靈魂上!

  每一句祈禱完成,麥克白的力量就會提升一分!

  燃燒巨劍上的火焰已經接近於透明。麥克白周圍的空間了發生輕微的扭曲,地面上細小的砂石像被重力拋棄的孤兒紛紛飄起!

  安德羅妮大喝一聲,凝起全身力量。如一顆藍色流星般向麥克白飛去!但麥克白身周已經布下了一道由天界火焰凝成的守護結界。她的星空鬥氣陰狠毒辣,論威力在各種屬性的鬥氣中絕對是排在最前幾位,可是對純正天界聖焰來說,星空鬥氣的威力完全發揮不出來。至於她的神聖屬性,又怎麼可能與純正的天界烈焰相比?

  安德羅妮瞬間連刺數十劍,麥克白的天界聖焰守護結界在她瘋狂的攻擊下風雨飄搖,但就是不倒。

  她喘息了一下。正要運力再給聖焰結界以全力一擊,麥克白雙眼忽然張開了!

  一種難以形容的強大力量在麥克白身上開始聚集,這道力量是如此強大,麥克白周圍數十米的空間都承受不住力場強橫無匹的引力,變得極不穩定。透過力場看到的各種景物忽而拉長,忽而扯扁,像是某個瘋狂異界的投影。

  安德羅妮的栗色長髮不受控制地向上飄揚,她駭然大驚。閃電後退!

  麥克白緩緩抬手,向安德羅妮遙遙一指。

  天空中不知來自何處的鉛雲飛速聚集翻湧,最終形成一片巨大的雲渦。雲渦中心由灰變紅,再由紅變白,隨後一道明亮粗大的聖焰火柱自雲心落下,瞬間將安德羅妮淹沒!

  麥克白手中的火焰巨劍又揮出一個傾斜的十字,兩片長達數米的交叉焰刃憑空出現,它們無聲無息飛出。瞬間掠過了尚在燃燒中的聖焰柱,又飛出數十米才漸漸消失。只有焰刃飛經的地面上留下的兩道焦黑深溝能夠見證它們的恐怖威力。

  熊熊的天界聖焰漸漸熄滅了,安德羅妮單膝跪地,勉強以碧落星空支持著身體。她面色蒼白,唇間血色盡失,嘴角有一道細細的血線緩緩流出。她長髮的髮梢已經捲曲,黑色衣服上也有多處燒灼痕跡,但是看上去在麥克白兩記威力堪稱恐怖的攻擊下,她只是脫力和受了點輕傷而已,這簡直就是奇跡。

  「骯髒的死靈,你剛才魔法的施放速度非常快,魔法選擇也很獨到。以這個世界的標準來說,你的真實實力已經接近於魔導師了。」在聖焰的拱衛下,麥克白高傲而威嚴的聲音自天而降。

  「但是!」麥克白冷峻的金色雙眼盯著羅格,語氣陡然變得肅殺:「以你這點可笑的魔力,居然也敢插手我的戰鬥,難道你真的想要反抗我嗎?」

  火焰巨劍再次高高舉起,麥克白對於醜陋的死靈法師,可不會有絲毫的憐惜想法。

  但是這個世界的複雜,顯然遠遠超乎了他的想像,儘管他是一個擁有強大力量的高階天使。

  撲通一聲,羅格跪倒在地,雙手伸向了空中的麥克白,以高昂的詠歎調、以最真摯的感情吟誦:「反抗?我怎麼可能會反抗!您要求過我投降,對此,我的確要保留自己的意見。不,我不會投降!我要歸順、要追隨、要崇拜您,我會成為您忠實的信徒!請接受我的信仰吧,在人間,我是一個強大的法師,擁有熾熱的權勢和眾多的隨從,我不會污了您在塵世的威名!啊,看,您俯視眾生的威嚴,看,您澤被蒼生的光輝,看,您那超越一切卑微存在的威能!您,一定是天界的主神!請告訴我您的名字吧,這是一個最卑微信徒的請求!」

  如此詭異的場面令麥克白措手不及,一個死靈法師居然叫喊著要成為高階天使的信徒?但是麥克白更加注意的是另外的內容,他冷冷地回答道:「卑微的死靈法師,我並不是天界的主神。只是侍奉主神的天使。」

  「不可能!我可是見過降臨天使的,一個天使怎麼會有如此,如此威嚴?」胖子斬釘截鐵地首:「主神是不應該欺騙一個凡人的!」

  麥克白道:「死靈法師,我的確不是主神,你所能見到的那些降臨天使不過是天界最低階的天使而已。」

  他的語氣不知不覺間已經溫和了許多。

  是啊。麥克白已經在秩序之神弗利安米大人座前侍奉了不知道多少時光,哪裡是那些低等的九階八階天使所能比得了的?看起來這個死靈法師別的不行,眼力見識倒還不差。

  羅格一臉不信的神色。悻悻地道:「好吧,我承認我看錯了。難道您是聖典中記載的光天使……」

  胖子的感覺極為敏銳,一句話沒說完,立刻感應到了空中傳下的陣陣殺氣,他馬上改口道:「不對!光天使都是些傲慢自大的傢伙,您如此寬厚仁慈,怎麼可能和他們有關係?」

  麥克白的臉色頓時又和緩了一些。他的面容雖然隱藏在熊熊聖焰之後,但聖焰無法阻擋羅格銀色的目光,因此麥克白的表情變化都被羅格收到了眼底。

  「死靈法師,說出你所知道的關於奧黛雷赫的一切!」麥克白道。

  羅格心中一驚,怎麼又是奧黛雷赫!?

  看來在這位神秘的女神身邊,一道無形的漩渦已經形成。短短時間裡,已經接連有兩位神秘且強大的存在向他詢問起奧黛雷赫。今天的遇見的麥克白決非普通的天使,背後隱藏起的第二雙羽翼已能充分說明他的身份。想起聖典中關於四翼天使的記載,羅格額頭悄悄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據聖典天使篇記載,四翼的榮耀,只屬於最上位的天使,又或是服侍主神的使者。

  麥克白雖然並未充分施展他的威能,但當空灑下的金色光輝已經讓死亡與黑暗屬性的羅格抵禦得極為辛苦。他不敢運用精神力抵禦,任憑著絲絲金色光輝吞蝕他的黑暗魔力與死靈氣息,而只以力護住了身體內最要害的幾個器官。

  這些金色光輝明顯有別於羅格以往曾經接觸或者是看到過的神聖力量。無論是卡拉揚這樣的降臨天使。還是光明教會中的光明法師,甚至於血天使奧古斯都這樣的強者,所運用的神聖力量對黑暗和死亡氣息雖然有優勢。但主要還是要靠力量的絕對大小來進行壓制。然而麥克白散發出的金色光輝雖然微弱,但是其中蘊含著一點奇異的力量。因此這看似微弱的神聖力量有如一道溫暖的泉水,渡過了由黑暗與死亡構成的茫茫雪原。泉水所過之處,冰雪紛紛融化,匯入溫泉之中。

  而泉水的溫度,竟然永恆不變!

  羅格的力量迅速消蝕,他心頭一鬆,身旁一塊岩石忽然透出濃綠的光芒,隨即化成了一頭狼狗大小的異獸!這頭異獸身體細長,呈竹節狀,下半部分由纖細但極為有力的四條節肢長腿支持,上肢則是兩片極為鋒銳的鐮刀。看上去,這頭異獸就如一隻巨大化的螳螂,只不過它沒有任何眼睛,完全憑藉著對羅格體內自然女神神力的感應來鎖定目標。

  異獸四條腿一齊發力,迅若閃電般出現在羅格頭頂,兩根刀狀前肢用力插向羅格的後背!

  羅格似是力量消耗過度,對這次攻擊完全沒有反應。安德羅妮雖然羅格給她加持了火焰防護,因此沒受重傷,但她他的鬥氣已經在抵禦麥克白的攻擊中損耗殆盡。此時她有心無力,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異獸攻擊羅格。

  麥克白『咦』了一聲,巨劍隨意一指,一團聖焰即無中生有地出現,將異獸凌空燒盡。

  「死靈法師,你因何會獲罪於自然女神?」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我怎麼可能會對天界的自然女神不敬呢?這個方法是自然女神那些墮落了的信徒的陰謀……」

  「自然女神不屬天界。」麥克白糾正道。

  羅格心頭一喜,他立刻老老實實、源源本本地從阿雷奪權時說起,將如何與德魯依結冤的經過鉅細無遺地說了出來。轉眼間十分鐘過去了,羅格的長篇大論才開了個頭。麥克白實在聽得不耐煩。何況羅格幾乎一切資料經歷在光明教會中都有案可查,此行之前,麥克白早已經翻閱過這些東西了。

  他當即不耐煩地打斷了羅格,道:「這些以後再說!羅格,把你所知道的,有關奧黛雷赫的一切都說出來!」

  胖子立刻注意到了麥克白對自己稱呼已經由死靈法師變成了羅格,心下悄悄地鬆了一口氣。而且從麥克白的反應來看,他顯然早對自己的過往經歷知道得一清二楚。至於資料來源,十之八九是出自光明教會。看來光明教會雖然位居南方,但他們的目光從未忽略過北方最大的帝國。

  他當下心中有數,知道絕不能隨意說謊,不然好不容易在生死邊緣爭取回來的一線機會,會就此毀於一旦。

  羅格將當日對阿喀琉斯交待的一切,都原封不動地轉述給了麥克白。

  這一次麥克白非常有耐心,一直聽著羅格將一切說完。他仰天思索了片刻,終於面露冷笑,暗自想著:「奧黛雷赫啊,如今證據坐實,我看你回天界該如何交待!」

  麥克白忽然低頭問道「剛才這一切,你還跟其它人說過沒有?」

  羅格思索了一下,語帶顫抖地道:「前不久遇上了一個很奇怪,但是非常強大的傢伙。他……他問起過奧黛雷赫的事。」

  麥克白心頭一緊,立刻仔細盤問起那人的相貌來,羅格僅僅說了兩句,他就眉頭緊鎖,緩緩地道:「阿喀琉斯……」

  麥克白散去身周的聖焰防護,落在地上,說道:「羅格,你很誠實。也改變了我對死靈法師的看法,很好。只是死靈法師理應侍奉黑暗諸神,你為何反而要追隨天界的天使呢?」

  「黑暗諸神那點微弱的力量,如果能夠與天界主神的光輝相比?唉,尊敬的麥克白大人,如果能夠有選擇,誰願意天天與潮濕、黑暗和惡臭的死屍打交道?今天遇到了光輝甚至超越了主神的您,我……其實也有一點私心,那就是希望得到救贖!」

  「救贖?」麥克白眉毛一揚,道:「你對天界的事,看來知道的真是不少呢!」

  羅格恭謹地答道:「為了能夠早日擺脫墳場和屍堆,我一直都在尋找通向天界的道路。」

  麥克白點點點頭,道:「很好!你已經向我證明了信仰,以吾麥克白之名保證,你會擺脫黑暗與死亡的束縛,得到最終的救贖。」

  救贖羅格這樣一個力量低微的存在,根本不需要驚動以撒,隨便他座前侍奉的一個天使都可以辦得到這點小事。

  羅格大喜過望,興奮得連連搓手,對麥克白光輝的稱頌自然滾滾而出。短短時間內,羅格成功推翻了麥克白心中對死靈法師的成見。光明教會的典藉記載,死靈法師都是骯髒、邪惡、臭氣沖天的存在。他們終日擺弄死屍和骨骼,淺薄的智慧中充斥著罪惡的想法,毫無信譽與廉恥可言。可是羅格這個死靈法師顯然不同,他不光擁有一個嚮往光明的靈魂,而且眼力不差,居然能夠看出麥克白與一般天使的不同之處,說話又風趣幽默,每一句聽來都是十分的受用。自麥克白降臨以來,除了和凱瑟琳在一起的那段時光外,就要屬這個下午過得最為愉快。

  因此雖然羅格與麥克白的身份地位間的差距是千真萬確的天上地下,不過麥克白還是接受了羅格的邀請,去巡視一下這個世界中自己第一位追隨者的領地,席爾德城。

  聽從了羅格的建議,想要看看席爾德城真實面目的麥克白斂去了全部的光學與火焰,變成了一個普通的中年男子模樣。只是他那無須作態自然流露的威嚴,怎樣都掩飾不住。

  在整個過程中,面色蒼白的安德羅妮始終沉默,跟著羅格與麥克白向席爾德城行去。

  羅格與麥克白一路談談說說,剛剛確立了主僕關係的天使與死靈法師相處越來越融洽。只不過羅格的馬屁偶爾也會有失誤的時候。

  「麥克白大人,連卡拉揚這些最低階的天使都有幾百名隨從,您怎麼會孤身一人來到北國呢?以您的身份地位,就算教皇不親自相陪,怎麼也得派奧古斯都來才是,最差最差,至少得有幾十個聖堂跟著吧……」

  羅格每說一句,麥克白的臉色就陰沉一分,好在胖子似乎是及時醒覺了自己的錯誤,立刻把話題轉移到了其它地方。

  高空中,風月靜靜地注視著荒原上緩慢前行的三人,良久,才淡淡地道了聲:「走吧。」

  格利高裡急忙向風月消失的方向飛了過去,它心中始終有個疑問:「主人,他剛剛拚命地呼喚您,您來都來了,為什麼不去宰了那個天使呢?」

  不過直覺告訴它,這個問題只能放在心裡,絕對不能說出來。

  羅格一邊為麥克白介紹席爾德城的歷史淵源和風土人情,一邊引著他向「潮汐」軍團總部行去。這一路羅格走得並不輕鬆,他不斷以言語試探著麥克白,無數計策自他腦中湧出,又被一一否定。

  「潮汐」軍團總部是一棟總四層的宏偉建築,造型粗獷質樸,外牆未做任何修飾,裸露出紅巖的本色質地,極為堅固。其實這座軍團總部本身就是一座小型堡壘,外牆那凝重而又令人驚心動魄的深紅,除自然賦予岩石的本色外,還浸染著無數敵人的鮮血,其中當然包括許多潮汐軍團的戰士。

  除了來到席爾德城的第一天曾經進入過這裡之外,羅格再未來過。因為華萊士甚至沒有分配給他一間辦公室。

  在總部大門處,一個年輕的衛兵長槍一橫,將三人攔了下來。

  「羅格大人,這裡是軍團要地,沒有華萊士將軍的命令,您不能進去!請在這裡稍候片刻,等待通報華萊士將軍。」年輕衛兵面無表情的道。

  羅格微微一怔,他未曾想到「潮汐」軍團竟然大膽和無禮到這種地步!但胖子心念電轉之下,已有定計。

  胖子微笑著對衛兵道:「你知道我是誰?說說看。」

  年輕的衛兵鏗鏘答道:「您是羅格·奧塔·裡弗斯大人,帝國親王。」

  「那我為什麼會出現在席爾德城?」

  「您受命統領潮汐軍團後三個兵團,指揮西線的戰事。」

  「這麼說,你很清楚我才是這裡的最高指揮,為什麼不讓我進去?」羅格臉上的微笑已經消失了。

  年輕地衛兵看得出來有些緊張。但他仍然響亮地答道:「作為第四軍團的士官,按軍內序列我只能對華萊士將軍的命令負責。」

  大門另一側看上去年紀大一些的衛兵已經感覺到事態不對,走了上來。

  羅格忽然回頭,看著這個年長的衛兵,淡淡地道:「我作為西線最高長官,有權就地處死任何撤離職守的士兵。現在,回到你的崗位上去。」

  在羅格的注視下,年長衛兵驟然感到一陣惡寒,像背脊爬上了一條陰冷滑膩的蛇,他唇上兩撇翹翹的小鬍子跳動了幾下。終於回到了自己的哨位上。

  羅格笑了笑,看著年輕的衛兵,道:「我現在命令你,讓我們進去。」

  衛兵終於也意識到情況有些不大對頭,在胖子似笑非笑地目光下,他臉色漸漸變得蒼白,高高的前額有細密的汗珠滲出,但他仍然堅持著道:「只有得到華萊士將軍的允許……」

  「可以了。」羅格微笑著打斷了他,問道:「你叫什麼名字,序列番號?」

  衛兵敬了一個軍禮,朗聲道:「第四重裝兵團戌衛團士官瓦爾德!」

  羅格點了點頭道:「很好,瓦爾德,帝國軍典總則第十一條是什麼,背得出嗎?」

  「帝國軍人應無條件執行上級命令,拒不執行上級命令者,依軍規重處。」瓦爾德額頭上細密的汗珠終凝成冷汗滴下。他非常清楚依軍規重處這幾個字的含義。帝國軍法嚴酷,只要帶上重處兩個字,十有八九是處死刑。

  「那麼第十九條呢?」

  「貽誤戰機者,依軍規嚴處。」瓦爾德這一回倒有些不明白,他哪裡貽誤戰機了?

  一陣急驟而清脆的靴聲自大門內傳來,羅格那位美麗的副官玫快步走了過來。她先向羅格敬了一禮。然後對瓦爾德輕叱道:「回到你地哨位上去。華萊士將軍的命令已經取消了。」

  玫又轉向羅格,口吻尊敬。但語調漠然沒有任何平仄:「羅格大人,自從您到任後,就一直沒到軍團總部來過。華萊士將軍沒有想到您今天會光臨,但他已經在辦公室中等著您了。不過,這兩位是?」

  羅格上下打量了一下這容貌皎好身材高挑,氣質冷然如冰山的玫,淡淡地道:「這兩位的身份自然重要,不過這可不是你一個小小少校能夠知道的機密。你帶好路就行了,正好,我也要見見華萊士。」

  玫眼中閃過一絲怒色,表面上仍是那副不為外物所動的漠然神態,道:「請隨我來。」

  「你下屬對你的態度太不尊敬了。」麥克白道。

  他以精神波動方式與羅格交流,就連跟在身後的安德羅妮都截聽不到,因此根本不怕會洩露出任何秘密。

  羅格則答道:「麥克白大人,這很正常。您知道我與自然女神信徒之間地戰爭,而且您完全可以看出,這裡有多少自然女神的信徒。與高貴聖潔的天使不同,卑微的人大多是自私的,他們總是奢望能夠掌握住自己的一點私利,不管這是否是他們應得的,也不管它是真實的利益,又或只是些虛幻的狂想。我剛剛調任這裡的最高指揮,握有生殺大權,可是您看,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想盡了辦法不讓我接手指揮權,甚至於不讓我進入軍團總部!其實背後的原因很清楚!的確,我之前與自然女神的信徒們發生過戰爭,但這並不是這裡軍人排斥我的真正原因。他們只是為了自己的私利,只是想坐上我現在的位置。若他們的信仰虔誠,早就應該有人跳出來刺殺我了……」

  羅格的精神波動還在空中迴盪著,頭頂上忽然傳來一聲撕裂空氣的刺耳尖嘯!

  一隻軍用重弩的弩箭破空而至!在夕陽的餘暉中,硬化鋼製成的三稜箭頭閃著幽幽青光,稜上森森的倒鉤鋸齒對著羅格的胸膛獰笑著,渴望血與肉地盛宴。

  然而羅格打量巨弩。臉上的微笑不曾少了半分。

  「麥克白大人!不能讓這些異教徒在您面前如此張狂啊!……」羅格的精神波動瞬間傳達到麥克白的意識中。

  麥克白兩條長眉一揚,伸出左手隨意一抓,那支力道足以貫穿一個重裝騎士的弩箭忽然在他手中出現,全然沒了剛才越空而來百步殺人的勁道。

  在玫驚駭的目光中,麥克白蒼勁有力的手上亮起一簇透明的火焰,純鋼製成的弩箭自他手握處迅速泛起紅色,轉眼間,整支箭就由青轉紅,由紅轉白,最後化成熾熱地鋼水,灑落在地!

  而麥克白那只泛著淡淡火焰的左手,依然是片塵不染。

  這一切發生地實在太快,不光是玫,從大門到主樓間所有軍官和戰士一時間都毫無反應,呆呆地看著麥克白的左手。

  遠處一座高高的塔樓上傳來一聲驚呼!

  麥克白哼了一聲,雙眼中亮起了金色光芒,不見他有任何動作,那塔樓中的一個哨兵就驚叫著,似是被一支無形的手抓著,凌空向麥克白飛來。

  羅格又道:「麥克白大人!您這樣是無法讓這些異教徒們領會到您無上的力量和光焰的。您得稍稍降低些技能的難度。並且採取一些小小地手段,比如說,徹底毀了那座塔樓,聲勢越大,效果越好……」

  於是,麥克白腳下忽然浮起一個烈焰熊熊著的金色魔法陣,與此同時,空中傳來一聲沉鬱的轟鳴。深灰色濃重煙塵從塔樓的門窗箭孔乃至所有的縫隙中冒出,把整個建築籠罩其中。隨後,一道無形的衝擊波掠過了整個軍團總部。在一連串的砰砰聲中,所有的玻璃窗都炸得粉碎!

  煙塵漸漸稀薄、消散。原地竟然是一片空白,原本建於城堡外牆轉角之上,高出外牆十餘米的塔樓已悄然湮滅,只有數個原本應該站在塔樓中警戒的哨兵呆呆地站在寬闊的外牆牆頂,茫然四顧,全然不知為何宏偉地塔樓會忽然消失。不過他們倒是毫髮無傷。

  能夠在剎那間毀去一座塔樓的同時保全其中脆弱地人族戰士的生命,這意味著什麼?

  一陣難聽的吱吱嘎嘎聲中,華萊士手中已經擁有一千三百年歷史的純銀酒杯正呻吟著扭曲。但華萊士全然不知自己最心愛的酒杯已經徹底毀了,他只是站在窗前,臉色鐵青地看著麥克白,看著浮在空中動彈不得的兇手。

  華萊士猛然回身,一把拉過身旁的副官,拎著他的衣領用力上提,幾乎是咆哮著吼道:「媽的!那是奧利弗!你不是說已經把腓特烈大人的夫人和公子小姐都送走了嗎?為什麼奧利弗還在這裡!」

  那副官比華萊士矮半個頭,在長官的盛怒下,必須用力踮起腳尖才不至於窒息,一邊還要竭力回答問題:「我……明明看著他們的車隊離開的啊!這……奧利弗小公子一定是自己偷偷跑回來的。」

  華萊士鬚髮皆張,怒視著被他舉拎得雙腳離地的副官,氣得渾身發抖。片刻之後,他才用力把副官頓在地上,一字一句地道:「華金,你最好別在我背後玩什麼花樣!奧利弗小公子偷偷回來?偷偷回來會偷到整套的盔甲,會走上哨位,會配給重弩?!老子告訴你,如果他出了什麼事,你別怪我不念十年的舊情,讓你下半輩子過得生不如死!」

  說罷,華萊士如一陣風般出門去了,他巨大的吼聲迅速沿著樓梯而下:「衛兵!都他媽的給我出來!列隊集合,去迎接羅格大人!」

  副官華金站在空蕩陰暗的房間中,冷冷一笑,慢吞吞地整理著弄皺的上衣。

  片刻之後,眾人已經在軍團總部最大的一間會議室中坐下。

  面無表情的麥克白高坐中央,試圖刺殺羅格的奧利弗則飄浮在他身後。這是個十分英俊的年輕人,臉上尚帶著一點稚氣,一道金色的光鏈纏繞在他身周,就像實體一樣把他大張著手腳釘在半空中動彈不得。他看上去有些驚恐,但當他的目光落到羅格身上時,驚恐變為極度的憤怒。

  「潮汐」軍團的將軍們對魔法並不陌生,至少他們認得束縛著奧利弗地金色鎖鏈,那是軼序枷鎖。只是這個魔法向來只能被用來束縛死靈,可是麥克白竟然能用它來束縛普通人類!在麥克白手中,魔法,已經超越了普通的世人熟知的範疇。

  麥克白雙眼微閉,似是對外面的世界全不在意。從進入大門到坐在這裡,他明顯地感覺到人們偷偷投注過來的目光,已經從輕視變成了尊敬、畏懼,甚至還有崇敬。

  用心感受著這種變化,麥克白若有所思。

  「帝國軍規前沒有任何通融的餘地。刺殺帝國親王和前線最高指揮官的重罪,只能是死刑。華萊士將軍,這個你應該比我更加清楚。」羅格冷冷地道。

  華萊士身邊坐著的十餘位將領一片嘩然,若不是懾於麥克白之威。恐怕早就有人衝上來了。

  華萊士重重地一拍桌子,向左右怒吼道:「都給我閉嘴!」

  待將領們安靜下來,華萊士緩緩說道:「羅格大人領軍多年,想必明白我們這些當了一輩後的軍人心情。不瞞您說,奧利弗是腓特烈大人幼子。依您看,這件事應該如何處理?」

  羅格淡淡地道:「一切按帝國軍規執行。召集特別法庭、裁定刺殺罪名、執行裁決,就是這樣。」

  華萊士沉思片刻,道:「好!就按羅格大人的意思辦。」

  站在羅格身後地玫忽然插道:「羅格大人,就算依帝國軍規,也還不能完全斷定奧利弗意圖刺殺您。」

  羅格抬起頭,對玫冷冷地道:「在這裡,我是惟一一個擁有帝國軍規解釋權的人。少校,如果你再未經允許就胡亂開口地話,那麼我就要按照不敬長官的罪名對你進行處分!」

  玫臉色一變,默默地後退了一步,不再做聲。

  依帝國軍規,不敬長官應處以當眾裸身受鞭。對玫來說,這一刑罰的威力不容置疑。

  華萊士又道:「羅格大人還有什麼要求嗎?」

  羅格微微一怔,這看起來很粗豪的華萊士原來也不簡單。他絕口不再提奧利弗的事,並壓根不為手下將領們激昂的情緒所鼓動。不肯再多給自己哪怕是一丁點的把柄。

  羅格道:「為麥克白大人準備一處居所,還有,我不希望在我陪伴麥克白大人參觀席爾德城的時候遇到任何阻礙,就是這些。」

  華萊士揮手招來了負責軍需處地一個老將軍,吩咐道:「找出城裡最好的私宅!不管主人是誰,告訴他房子被軍團徵用了。還有,把我辦公室裡的東西都搬出去,那時今後是羅格大人的辦公地點……」

  羅格搖了搖頭,打斷了華萊士:「將軍,用不著為我準備辦公室,西線的戰爭你想怎麼打就怎麼打,暫時我是不會插手的。至於雙方部隊如何配合的問題,您直接和我那些將軍們商議吧,我正好輕鬆一下。」

  華萊士一怔,這一回,他實在是不明白羅格究竟是什麼意思。

  羅格看了看奧利弗,又道:「至於這位年輕而又勇敢的奧利弗先生,不管他地身份有多麼特殊,都必須經過帝國軍事特別法庭的審判。華萊士將軍,我現在就把他交給您了。不過這樣的重犯一定要嚴加看管,我想多加一倍地守衛是至少的。將軍,如果奧利弗先生逃了,那麼監獄所有的看管人員一概按軍規處理!至於召開特別法庭的時間,我看就定在七天之後好了。」

  纏繞在奧利弗身上的金色鎖鏈化成了點點光屑,束縛他的無形力場也悄然消失。臉色蒼白的奧利弗緩緩落在地上,他那張年輕的臉上依然充滿仇恨。

  麥克白和安德羅妮都站了起來,跟隨羅格向外走去。羅格剛走到門口,忽然拍了拍腦袋,回頭道:「啊!我差點忘了,在大門處站崗的士官瓦爾德剛才拒不執行我的命令,立刻收監!明天一早就執行絞刑。至於命令手續嘛,玫,你幫我擬好,一會送到我住處來簽字。」

  華萊士領著眾將領一路將羅格送出了軍團總部。他站在大門外,直到羅格三人身影消失,這才緩緩回身。

  在他身後,是數十位面色陰鬱的將軍。

  儘管夕陽的餘暉仍在溫暖地撫摸著席爾德城,但將軍們的周圍卻似是一片陰暗,街道上呼嘯而過的風也格外寒冷。華萊士的目光落在一位頭髮已經花白的老將軍身上,緩緩地問道:「我們的一個監獄應該配備多少看守?」

  「連典獄官在內,一共應是七十六人。」老將軍的聲音十分乾澀。

  「兩倍的看守,那就是一百五十二個人了……」華萊士喃喃地道,他忽然提高了聲音,問道:「我們能夠找出一百五十二個肯為腓特烈大人犧牲的戰士嗎?!」

  「我們有三萬肯犧牲的戰士!」老將軍精神一振,昂然答道。

  「三萬嗎?」華萊士略有些自嘲地想著。他舉目四顧,只覺得會議室乃至整個席爾德城都籠罩在一片巨大陰影之下。而天空中,麥克白那張冷峻地臉孔似乎正俯視著他。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這就是人類趨炎附勢地卑劣品性了。他們對您的態度,其實直接反應出了他們心底對您地評價。以這些自然女神的信徒為例,他們因為看不起我,甚至於連一個辦公室都不給我準備……」羅格一邊與麥克白在鬧市區遊覽,一邊以精神波動與他交流。

  安德羅妮仍如既往,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

  麥克白略略點頭,他忽然想起了自降臨以來,光明教會自教皇以降對待他和阿喀琉斯的不同態度,心底不由得怒意暗生。

  他,麥克白,乃是萬年來服侍秩序之神弗利安米爾、被賜與四翼榮耀的能天使。

  而阿喀琉斯呢?光天使是由提拉特彌斯所創造,他們甚至還未能進入正式天使序列,只是戰鬥機器、是主神的玩偶而已!而且提拉特彌斯的神格,又如何能夠與弗利安米爾相比?

  自來到這個世界起,真正把麥克白放在一切存在之前尊崇和敬仰的,只有兩個人。

  一個是凱瑟琳。一個是羅格。

  麥克白深吸了一口氣,又緩緩吐出。他這細微的動作,自然沒有逃過羅格的眼睛。

  萬里荒原,孤峰之巔。

  風月孤身坐在死神鐮刀的長柄上,一雙纖足蕩來蕩去。任憑翻湧的雲氣撫摸她的肌膚。

  那雙銀色的眼眸靜靜地看著前方,前方那湛藍的天空下,似乎有一雙艷紅的眼,也在靜靜地凝視她。

  風月下方的雲海一陣翻湧,格利高裡巨大地身軀浮出,習慣性地在飛到風月身後停住。

  「主人!我已經將斯頓送到了月光龍城,銀龍王克拉尼奧答應了以龍池中最後一點池水為他進行治療。只不過……她自己也不知道,這麼少的池水能否治好斯頓的傷勢。」

  風月淡淡地應了一聲,仍然靜靜地看著前方的天空。

  格利高裡知道主人現在心情不佳,此刻並非拍馬良機,因此也選擇了安靜地懸浮在天空之中。它百無聊賴地順著風月的目光向前望去,登時駭然欲絕,連頸後地龍鱗都片片豎起!

  格利高裡當場就想逃走,但它的靈魂中對於風月的恐懼壓倒一切,因此只能選擇在原地發抖。在無盡的恐懼之下,格利高裡只感覺眼前一陣陣發黑,身軀也變得越來越沉重,若不是天空中忽然有一道紫色閃電狠狠地砸在它頭上,格利高裡很有可能成為有史以來第一頭被嚇暈的神聖巨龍。

  在風月前方不遠處,光頭、黑袍、艷紅雙眼的阿喀琉斯正在虛空中走出,他帶著足以媚惑世間萬千生靈的微笑,揚起了雙手,十指指尖上的艷紅光芒,穿梭交織成一張細密的網,瞬間在身前揚出一片紅雲。

  風月依然坐在死神鐮刀上,凝望著阿喀琉斯。

  空中的阿喀琉斯就如完全沒有發現風月的存在似的,逕自翩翩起舞。紅雲被他牽引,翻湧著裹住了那絕代風華的身姿,絲絲游絮則在狂放的迴旋中舒展向四周,像阿爾那舞孃令人眼花繚亂的手勢。漫天的艷紅中,真正舞者的手分而又合,傳達著冥冥中難解的韻律,兩點瑩潤的光芒綻放於掌心,化為千絲萬縷艷紅絲線從頭頂灑落,就像橫亙夜空的血之銀河,為讚美舞者直下人間。

  格利高裡忽然覺得眼前看到的一切十分眼熟,它若思片刻,終於恍然當日雲海上決戰伊始,阿喀琉斯也做過完全相同的動作。眼前這個阿喀琉斯,不過是當日情景的回放。

  拋開阿喀琉斯那無法測試的力量不論,他的戰鬥姿態無疑是一場令眾生迷醉的舞蹈。

  而風月,就這樣反覆欣賞著這獨一無二的舞,渾然不覺日落月升。

  也不知過了多久,直到夜空中最後一抹艷紅也散去,風月才凝立空中,將死神鐮刀拋入了虛空。

  半睡半醒的格利高裡猛然醒覺,立刻飛到風月的身後,它覺得這種時候該說點什麼,可又找不出合適的馬屁,昏昏沉沉之際,它忽然憂心忡忡地問:「主人,威娜主人怎麼辦……」

  風月似乎輕輕歎息了一聲。

  雲的下方,有萬載不化的冰川。冰川的峰尖已被移山填海的神力給削去,修成了一座平平的巨大祭臺。祭臺的中央,停放著一樽由深黑色不知名金屬製成的方棺。它通體飾以繁複的金色玫瑰花枝,四角上盤踞著四尊黑龍雕像,似是在守護著棺中人。

  散發著淡淡銀色光焰的龍魂戰槍插在棺前,透明的槍身中光波流轉,不住散發出淡淡的龍之氣息。

  祭臺周圍,遊走著數個高達兩米的冰魔。它們恐怖的利爪、致命的冰寒吐息以及堅固的身體,會成為一切冒險者的惡夢。如果冒險者們能夠爬上這座千米陡峭山峰的話。

  威娜正在棺中長眠。

  沉默了片刻之後,風月的聲音仍如往日的冰冷:「會有辦法的,走吧。」

  格利高裡立刻清醒了過來,道:「主人,我們去哪?」

  「去找幾個躲起來的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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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五章 黃昏之十二樂章


  遼闊的北國大地,偶已可見雪花飄落。每到這個最嚴酷的季節,太陽就會整日整日地躲在厚厚的鉛雲之後,吝於將溫暖的陽光灑向大地,冰冷的地氣則輕易地透過地磚、毛氈、皮衣和一切御寒之物侵入人們的骨髓。

  雲海下,是一望無際的綿綿山脈。

  浮在空中的格利高裡不住向下方搜索,在它的眼裡,下方的山脈沒有任何的異常,可是不知為什麼,看上去就是感覺有些不大對勁。它不知道是自己的實力進步了,還是說完全是心理上的作用。畢竟前方的主人就在這裡停了下來,也在觀察著下方。

  風月忽然換了個姿勢,頭下腳上,如流星般向一座山峰俯衝而下,看那去勢,完全是要一頭撞上山峰的加工。

  格利高裡嚇了一跳,雖然它知道山峰與主人的身體相比,簡直可以說是脆弱不堪。

  風月無聲無息地沒入了山峰,就此消失,荒寂的峰頂上就如什麼都未曾發生過一樣。

  格利高裡硬著頭皮,閉上眼睛,小心翼翼地向山峰上落去。果然,按理說它的四爪早該觸到實地了,可是半天過去了,它只是不斷下落,什麼都沒有碰到。

  格利高裡連忙睜開眼睛,這才發現周圍的景象赫然已經換成了一大片廣袤無際的黑沼澤!而先前那座覆蓋著植被的山峰已從視野中消失。

  沼澤地獨有的針葉荊棘和泥樹東一枝西一簇地露在澤面上,像一隻隻枯瘦的垂死掙扎的手。格利高裡正急速地下落著,眼看就要一頭衝進時時翻湧出一大片氣泡的沼泥中,此時尾巴上忽然傳來一股沛不可當的大力!

  神聖巨龍眼前的景物飛速翻滾切換。待它好不容易壓下眩暈,懸停在空中時,這才發現自己已經身處千米高空。貼近沼澤的風月左手向天。仍然保持著拋擲地姿勢。

  神聖巨龍知道自己的怯懦已經惹怒了主人,它立刻飛到風月身後,擺出最馴順的樣子。一邊悄悄地打量著這忽然出現的黑沼澤。

  這片沼澤非常廣闊。看上去已經有久遠的歷史,數座小島星羅棋布其中,島上生著密密麻麻的腐林。仔細觀察一望無際的黑泥,會發現並不如表面那麼平靜,濃重的黑色掩蓋了它極緩慢的流動和起伏,彷彿巨大的異獸沉睡中的呼吸。偶爾一個大氣泡從黑泥深處翻上炸開,噴出一大團濃郁的死亡氣息,讓人悚然不知是否下一刻會有什麼生物從澤底冒出。

  不久前還是一頭骨龍的格利高裡對這種環境非常熟悉,這是是亡者的天國、死靈的樂園,一切生的氣息都會被排斥的暗黑死沼!

  沼澤的中央。矗立著一座氣勢雄渾凝重的亡靈城堡。以白骨和腐木為柱石,亡靈和黑霧為雕飾,浮於沼泥之上。城堡中最宏偉高大的建築看上去是由一頭不知名巨獸的骸骨所建成,巨獸那十餘米大小的頭骨仰首向天,大張的巨口中時時會噴出一大團濃密的黑霧。霧氣凝而不散,緩緩升上天空,混入天空中那一層永遠不散的深色雲霧中。

  格利高裡這才明白剛才為何會出醜。這座亡靈城堡在不停地製造虛偽之霧,將死沼地一切都掩蓋在幻象之中。建造幻象尖塔和啟動虛偽之霧的亡靈一定是位大屍巫,甚至是位魔法不弱的巫妖。因為天空中飄浮的虛偽之霧非常高明,竟然能夠瞞過神聖巨龍的雙眼。

  遙遙望去,亡靈城堡的牆壁和建築上爬滿了大大小小的低等不死生物,它們在屍巫和幽靈的指揮下,正忙著修建加固城堡。而城堡周圍的沼澤上。十餘隻如一大團漿糊一樣的亡靈沼怪正穿梭來回。它們半透明的身體裡包裹著一根根腐木,在城堡邊緣再將腐木吐出來。

  看著這繁榮昌盛的亡靈國度,神聖巨龍格利高裡心頭不禁一熱,恍若回到故鄉。

  無底的黑沼淤泥中,還不知道藏著多少不死生物。只是在風月周圍千米之內,內有任何一隻不死生物敢於冒頭。

  風月冷冷地哼了一聲,纖手一張,斜提死神鐮刀,向亡靈城堡緩緩飄去。

  格利高裡對主人的戰鬥姿態十分困惑。主人沒到這個世界之前就已經站在一切不死生物的頂峰,現在不管在亡靈城堡裡躲著的是什麼東西,別說想跟主人動武,單是主人提升力量時產生的威壓就足以粉碎眼前這座城堡!

  對付這些低等不死生物,哪還用得著主人動手呢?格利高裡想著。它現在可是神聖巨龍,就算實力仍跟骨龍時差不多,但是屬性上對不死生物的壓制可就大得多了。一直以來,格利高裡跟隨著主人,對付的都是非常強大的存在,像眼前這種欺凌弱小的機會實在是不多。

  因此格利高裡心裡癢癢的,躍躍欲試。

  不過它知道,主人從來不做無聊的事。想到這裡,格利高裡立刻吟唱起龍語魔法,給自己加持了剛剛學會的真實視覺。

  亡靈城堡最後的偽裝終於在它面前顯形。

  格利高裡突然吸了口涼氣,因為它從亡靈城堡中看到了三道非常熟悉的強大氣息!

  那是君王的氣息!三位死亡世界的君王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主人!等一等!亡靈城堡裡躲著的不會是君王吧?您……您可要小心!雖然他們根本無法與您的力量相比,但他們可有三個!這幫卑鄙的傢伙一定會一擁而上的!」

  風月淡淡地嗯了一聲,依然不急不徐地向前飄行。格利高裡注視著她的背影,突然脊背一麻,沒由來的戰慄襲身。在那窈窕婀娜的背影中,不知蘊藏著多麼可怕的力量,而此刻。這些力量正一分一分地釋放。

  方圓數里內的沼澤驟然沸騰,無數不死生物象飛蛾撲火般層層疊疊聚集,一個接一個的泥泡吞吐關。原本潛伏在泥沼最深處的各種亡靈紛紛浮出泥面。如潮汐後的沙灘,浪退石現!它們安靜地堆擠在一起,擺出了任人宰割的絕對臣伏姿態,但沒有任何一個亡靈敢於接近風月千米之內。

  風月頓了下腳步,微仰起黑髮、銀眸的玉首,注視著佇立在前路上的死亡城堡,剎那間時間靜止,萬物仰視著這個永恆中的美夢。

  她繼續前行,在身後留下一道長長的各色煙火,彷彿女王搖弋生姿的裙裾。那是她過於強大的力量撕裂空間所留下的絢爛煙氳!

  煙氣消散之處,黑沼的淤泥赫然已成為堅硬的實地。一條寬闊的大道在泥沼中不斷延伸,一直接上了亡靈城堡大門。

  她背後悠揚而威嚴的龍吟聲再次響起。

  出乎風月意料的是,當龍吟聲結束後,她的身上竟然泛起了一層淡淡的光輝!她隨手舞動了一下死神鐮刀,感覺這把恐怖的兵器比平日裡多少要靈動一些。

  巨龍之佑,是龍語魔法中為數不多的可以加持到龍族之外生物身上的輔助魔法,可以小幅地提升受法者的速度和力量。

  「格利高裡,你終於有點用了。」風月罕見地誇獎了神聖巨龍一句。雖然他的語氣仍然是冰冰冷冷的,但巨大的虛榮、喜悅和前所未有的成就感已經使格利高裡幾乎暈去。

  天空中的神聖巨龍暗下決心。無論如何,它也要先行研究明白龍語魔法中那幾個輔助魔法。不管它們看起來有多困難!

  亡靈城堡上密密麻麻的低等不死生物忽然同時感應到了什麼,它們立刻扔下了手中的工具,如退潮般向亡靈城堡的另一邊。

  「出來!不然我拆了你們的窩。」風月的聲音不大。但如一道永不衰竭的漣漪向外層層擴散,瞬間傳遍了死沼每一個角落,亡靈城堡中更不會有任何死角。

  在吱嘎聲中,亡靈城堡高達十米的大門緩緩打開,三位君王從中步出。居中的是巫妖艾爾格拉,黑武士皇帝和骨皇分列左右。他們的神態依然莊嚴,只是,不可掩飾的有一些尷尬。在強者的眼中,世界是非常狹小的。雖然這個世界比遺棄之地廣闊豐富了不知道多少倍,可是既然同處這個世界,那麼君王們早晚都得有面對風月的那麼一天。

  可是他們根本沒有想到,這一天會來得如此之快。三位君王心中有數,被風月這麼輕鬆地找上門來,多半是因為黑武士皇帝不肯歸還的那一片妖蓮甲嚇。雖然巫妖艾爾格拉已經用了自己所能想到的一切辦法封印妖蓮的氣息,但萬無一失這個概念,只是在他的能力範圍之內有意義。從今天的結果來看,風月肯定有君王們無法理解的方法感應到妖蓮甲葉的存在。

  只是共同戰鬥了這麼久,艾爾格拉和骨皇並不怪黑武士皇帝,他們知道黑武士皇帝必然有自己的理由,雖然他什麼也不肯說。」你們……「風月有些疑惑地看著三位君王,這還是她記憶中的君王嗎?

  天空中的格利高裡也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它不知不覺地飛得近了一些。

  三位君王的力量已經恢復,威嚴依如往昔,只是……他們的外表實在與他們的身份和實力不相稱。

  風月一眼就已看出,只有巫妖艾爾格拉手中還握著初遇時的那根法杖,那根完全可以稱得上是神器的失落之歎息。除此之外,三位君王加在一起,竟然連一件稍微看得過去點的魔法裝備都沒有!骨皇身上披著的鎖甲還用魔法稍稍強化了一些,而黑武士皇帝呢?他手中那把黑鐵巨劍,身上披著的全身鐵甲,只是夠厚夠重而已,完全沒有任何魔法效果。這種低級貨色,甚至還不如人類一個重裝步兵的標準裝備。

  太寒酸了!

  格利高裡終於找到了合適的形容詞,它實在無法理解,君王們怎麼窮成了這副樣子?

  如果三位君王還有著遺棄之地時的裝備,也許合起來還能和風月鬥鬥。可是現在,面對幾乎是赤身裸體的三位君王。風月甚至都用不著使用妖蓮和死神鐮刀。

  「尊敬的風月,您終於來了。」艾爾格拉歎道。

  「你們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的?」風月絲毫不留給三位君王一點情面,直戳要害。

  三位君王面面相覷。最後還是骨皇艱難地開了口:「尊敬的風月。我不得不承認,我們沒有遵守當日的承諾……」

  「嗯,原來是這樣。那麼,尊敬的君王們,不守承諾的你們此刻心存愧疚嗎?」風月淡淡地問。

  三位君王都沉默著。

  風月緩緩提起死神鐮刀,道:「這樣吧,作為對我的補償,我們再決鬥一次,我以一對三。如果你們還是輸了,就要從此加入我的軍團。」

  君王們這一次真正的為難起來。回想當初,幾年之前時,風月才剛剛成為死亡世界的第八位君王,然而幾年之後,她竟然要以一敵三為條件向他們提出決鬥!

  幾年的時間,在君王們動輒以千年計的悠長生命中,不過是匆匆一瞬罷了!

  雖然三位君王裝備幾乎全失,實力因此大損,但若以三敵一還勝不了風月,那加入風月的軍團也說不上是一種恥辱。

  此刻,君王位根本無法測度風月的力量,他們畢竟對這個世界還不熟悉。還無法完全掌握死亡力量的運用。

  就在艾爾格拉和骨皇還在權衡考慮之際,黑武士皇帝上前一步,沉聲道:「我拒絕!」

  風月將死神鐮刀緩緩提起,銀色雙眼毫無表情地看著黑武士皇帝,冷冷的道:「尊敬的黑武士皇帝,那您有什麼提議嗎?」

  黑武士皇帝堅定地道:「尊敬的風月,君王的尊嚴不容褻瀆。你的力量壓倒了我,但你不能凌駕於我的尊嚴之上。我絕不會加入你的軍團,如果決鬥失敗,我會選擇毀滅。」

  風月冷冷地道:「你的毀滅無法構成對我的補償。」

  她銀色雙眼中已經有些怒意,體內無休無止攀升的力量不光扭曲了周圍的空間、形成了閃著淡淡光輝的護罩,而且時時有外溢的力量射出,偶爾一絲外溢的力量射在黑武士皇帝的盔甲上,就會在深黑色的厚重鎧甲上留下了一道尺許長的切痕。

  望著盛怒之中的風月,面對即將來臨的風暴,黑武士皇帝燃燒的雙眼中沒有一絲怯懦。他高高舉起了手中的巨劍。

  然而連格利高裡都知道,不要說這把隨處可見的黑鐵巨劍,就是黑武士皇帝自己那毫無防護的身軀,都有可能被風月身周那流溢著七色光彩、由扭曲空間構成的防護力場給絞碎!

  艾爾格拉重重地歎息一聲,道:「君王之間的戰爭已經太多了,我們何苦從死亡世界一直爭鬥到這個世界呢?尊敬的風月,我們承認您現在壓倒一切的強大力量,也認為您應該得到補償。但永久性加入您的軍團實在令我們難以接受。我能否問一下,您專程到這裡來,是否需要我們的力量?」

  風月沉默了一會,終於道:」是的,我需要強者。「骨皇道:「尊敬的風月,以您的力量都感覺到困難的事,恐怕我們也很難給您多少幫助。不過,我們可以暫時性的加入你的軍團,以此作為補償,您看如何?」

  「很好,三十天。」

  三位君王以精神波動商議了一會,道:「同意。」

  風月看了看亡靈城堡,語氣柔和了一些,問道:「尊敬的君王們,你們那些強大的裝備呢?智慧之火呢?」

  艾爾格拉歎道:「偉大的智慧之火以消亡為代價,才使我們得以成功來到這個世界。而我們全部的裝備,除了這根法杖之外,都被分解成原始的魔力,以支持時空飄移的持續。」

  風月黛眉微皺,道:「難道你那件可以發動群體瞬移的東西……」

  「同樣被分解了……」

  風月歎了口氣,道:「原來是這樣。那麼,尊敬的艾爾格拉,您是否願意為我解說一下暗黑龍祭壇的奧秘?」

  艾爾格拉猶豫了一下,終於道:「雖然暗黑龍祭壇已毀,但我很願意與您分享祭壇上魔法陣的奧秘,並以此作為對你補償的一部分。魔法陣很複雜,解說需要一些時間,您正好可以順便看看我們這個簡陋的城堡。至於它……」巫妖看了看天空中的神聖巨龍,又道:「我的僕人們承受不住它的神聖氣息,所以,還是請您這位僕從在城堡外等候吧!」

  風月點了點頭,跟隨著三位君王進入了亡靈城堡。

  格利高裡當然不敢反對風月的決定。它舉目四顧,視野所及範圍內,除了腐林,就是泥沼,看不到半隻活動的活物或者是不死生物。

  剛才風月一怒之下提升力量,結果那無上的威嚴將泥沼內所有不死生物都逼出沼澤。此刻她斂去了力量,這些從不知恐懼為何物的亡靈們立刻依本能行事,拚命藏入沼底。

  格利高里長歎一聲垂下了頭。它最不能忍受的,就是寂寞啊。

  方圓達五百公里的洛加爾湖是北國最大的內陸湖,有數條茂名的河流在此交匯,因此洛加爾湖又被稱為帝國的珍珠。圍繞著這個風光秀麗、物產豐饒的湖泊,不知產生了多少美麗的傳說。

  洛加爾湖一面臨山,三面平原。依山傍水的洛加爾鎮是帝國中小有積蓄之人的一個不錯的養老之地。只是洛加爾湖位置過於靠北,一年中倒有半年時間是嚴寒的冬季,因此有些家底的貴族只會選擇夏季在這裡度假。

  臨湖的緩坡上,建著數排風格各異的小樓。在一棟三層小樓的露台上,一位老人正坐在躺椅上,膝上蓋著厚厚的毛毯,安靜地享受著陽光,望著面前波光鱗鱗的遼闊湖面和遠方幾艘隱約可見的小漁船。也許下一場風雪來時,洛加爾湖就會封凍。

  老人安詳地坐著,時光的流逝似乎對分已無意義。

  無窮漸漸地暗了下來,風也變得大了,老人似乎感覺到有些寒冷,緊了緊衣領,緩緩站了起來,準備回屋了。

  「呆會得為自己煮上一杯好紅茶,嗯,再加點麥卡多產的蜂蜜。唉,天又涼了,看起來今年的冬天會到得早一些呢……」老人一邊收拾厚毯,一邊象許多上了年紀的人一樣喃喃自語著。

  他耳邊忽然傳來一個清清冷冷的聲音:「冬天已經來了。」

  老人全身一震,緩緩抬頭,望向屋內。

  房間中,黑髮銀眸的風月不知何時已經虛立在那裡。

  在她身後,還站立著三個全身都裹在厚厚黑袍之內的神秘人物,他們身上的氣息強悍而詭異,稍稍看多了一會,就會感覺到他們外袍上的黑色似乎正在悄悄蔓延,吞食著文章不多的昏暗光線。

  老人眨了眨昏暗混濁的雙眼,無可奈何地苦笑首著。他歎了口氣,站直了佝僂的身體,臉上的皺紋一一舒展,混濁的雙眼轉為清明。轉眼之間,他就完全變成了另外一個人。這種絲毫不借助於任何外物而改變體態容貌的能力,原本就是黑暗世界中最實用的恐怖技能之一。

  風月冷冷地道:「好久不見了,班大人。」

  死神班緩緩走進房內,關上露台的門,將呼嘯的寒風擋在外面。可是房間內的氣溫比外面還要低得多。

  「風月大人,好久不見了。」死神班苦笑著道:「您到我這樣一個已經退休的老人家裡,恐怕不是只想來喝杯茶的吧?」

  他頓了頓,又道:「其實您自己來就可以了,何必用這麼大的陣勢呢。」

  死神班從風月身後的三個隨從身上完全感受不到一點生的氣息。關門的時候,他偷偷發過去了三縷若有若無的探測鬥氣,但鬥氣剛一接近三位神秘的人物,就被他們黑袍上延伸出來的黑暗所吞噬,從此恍如石沉大海,再無消息。

  死神班至此無言,惟有苦笑。

  殺手最基本的技能是觀察,觀察中最重要的就是觀察、探測出敵人的實力。死神班已然發現,這三個神秘的傢伙任何一個都可能擁有不下於他的實力。

  何況房間中還有一個風月?

  風月冷冷地道:「你現在退休,不覺得太早了些嗎?我可以延長你的生命,如果你不執著於純粹的人類形態。」

  死神班一邊為自己準備早就計劃好的那一杯紅茶,一邊慢慢地答道:「風月大人,我並不留戀生命。漫長的生命對我來說,只是一個沉重的負擔。我非常喜歡現在的生活,依靠微薄的積蓄過著簡單的日子,每天曬曬太陽、看看湖景,天冷時就在壁爐邊讀一本小說或者詩歌,偶爾還能去酒館裡喝一杯。這裡的安詳可以使我忘記黑暗世界,遠離過去的記憶。安靜地等待死亡的到來。現在,這已經是我惟一的生活目的。」

  死神班並沒有讓風月坐,因為風月從來不曾坐下。他也沒有給風月及三位神秘人備茶,他們看上去都不需要這種東西。

  「是嗎?」神秘人中的一個問,他的聲音極為低沉、沙啞和含糊不清:「那這些又是什麼?」

  他伸手拍在身邊的牆壁上,一片淡淡的黑色迅速擴展蔓延到整面牆壁,然後磚牆無聲無息地倒塌,露出了後面一間密室。死神班注意到,從他寬大的袍袖中露出的,是一隻深黑色的鎧甲手套。

  死神班的瞳孔微微地縮了一下。

  密室中亮著明亮的魔法燈火,將掛滿四壁的各式武器、盔甲和奇異的魔法物品映照得熠熠生輝。這些魔法裝備是死神班一生的珍藏,也是他最大的嗜好所在。

  風月手一招,正中的一柄細劍飛到了她的手心。這是死神班一直佩帶的那把細劍,劍身通體繚繞著淡灰色的霧氣,看似平平無奇的劍刃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現裡面暗藏著無數細微的各色絲紋。

  死神班剛把茶杯放在口邊,就此呆立不動。他的手不住地顫動,帶著茶杯急速碰撞著牙齒。然而他卻渾然不覺,只是死盯著風月的手。

  風月左手握住細劍劍柄,右手食指搭在劍鋒上,輕柔地撫過,那鋒銳之極的刃口竟不能傷害到那柔嫩若水的手指半分!

  風月纖指過處,繚繞的灰霧都被一掃而空。

  細劍上一切魔法屬性,竟然就這樣被風月一指抹去!

  死神班臉色灰敗,顫抖著看著這把陪伴了自己三十多年的細劍。他手上青筋時隱時現,但最終只是喟然長歎一聲,頹然坐倒。剎那之間,死神班宛如老了十歲。

  這把細劍由精金、密斯特拉魔法黑鋼以及數種其它的珍稀材料製成,劍柄上還有幾顆可以探測操控死亡力量的虛空寶石。就算沒有任何魔法屬性,單算材料價值,這也是一把價值連城的劍。

  只不過風月那一指,至少把這把劍的真正價值抹去了七成。

  此時另一個神秘人一直籠在胸前的雙手慢慢張開,那寬大的袍袖中只能看到一片幽深的黑暗。陣陣陰寒之極的風從那雙袍袖中湧出,死神班雖然不如亡靈法師那樣有一雙可以看清靈魂的眼睛,但他也是聖域強者,此刻依稀可以分辨出有無數靈魂正從那雙袖口中飛出。

  風月伸指凌空一點,那些靈魂如潮般匯聚到她指尖前,凝成一道銀色的光流。風月以指尖牽引著那道銀色光流,在空中書寫出了一個繁複的魔符。銀色光芒構成的符號一旦書就,一層紫藍色的光輝就如薄紗般浮現在表面。

  她纖指飛舞之下,一個又一個由銀色光流組成的魔符在空中形成,天青、土黃、玫紅……各種色彩依次包裹住它們,最後一共有十二個魔符,緩緩地繞著風月飛舞。

  每一片魔符都散發著不同的氣息,代表著一種獨特的力量。

  死神班勉強壓下心中的震驚,仔細分辨著這些魔符的氣息。

  一十二枚魔符,分別代表著虛弱、衰老、遲緩、昏暗、疲倦、中毒、幻音、偽像、混亂、狂暴、破法和湮甲十二種負面狀態。

  風月的右手食指再次在細劍劍鋒上撫過,散發著土黃色光輝、代表著遲緩的魔符似是被一道無形的力量牽引,飄落在細劍的劍鋒上。嗡的一聲,細劍猛然一震,通體開始閃耀起極淡的土黃色光芒。

  死神班猛然站起!

  他似是不敢相信眼前發生的一切,先閉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才睜開了雙眼。他的目光,自此再也離不開風月手中那柄閃耀著土黃色光輝的細劍。

  天已經完全黑了,房間沒有燈火,只有十一枚魔符和細劍散發著十二種不同顏色的淡淡光芒,映得死神班的臉忽明忽暗。風月和那三位神秘人都仿如溶入了黑暗一樣,房間正中,只有那把細劍傲然存在。

  良久良久,死神班終於將目光從細劍上挪開,又自十一枚魔符上一一掃過。

  「這……這把劍……」班的聲音極為乾澀。

  「它很快就可以擁有一個新名字。」風月淡淡地道,然後又補充了一句:「如果我願意……」

  「什麼名字?」死神班極度緊張,當中又有些不敢置信的期待。

  風月徐徐道:「黃昏之……」

  「……十二樂章!?不可能!這決不可能!」死神班叫了起來。

  黃昏之十二樂章,黑暗世界傳說中的凶器,向來只隱藏於黑暗之中的黑暗。這把出處不詳的短劍據傳每揮出一擊,它的犧牲品都得同時接受十二種負面狀態的考驗。若非高踞力量頂峰的強者又或者是特殊的存在,同時抵抗住十二種不同負面能量傷害的機率幾乎為零。

  因此,再強橫的存在被黃昏之十二樂章刺中幾次之後,哪怕僅僅是劃破表皮,也會變得衰弱不堪。

  黃昏之十二樂章,正是黑暗世界每一個殺手夢想中的恩物。但這把短劍已近百年未曾顯露蹤跡,有傳言稱它因太過凶厲,觸怒了天界,已被毀滅云云。

  但是,黃昏之十二樂章,這每一個殺手畢生的夢想,怎麼會如此容易地在風月手中再現?

  死神班目光從細劍收了回來,迎上了風月的銀色雙眼。他在疑惑,風月,究竟是什麼樣的存在?

  風月右手一轉,細劍已經遞到了死神班的手中。死神班握著細劍,運力虛刺數下,終於確認此刻細劍的每一次攻擊,都會附帶著遲緩的效果。只是,黃昏之十二樂章應該附有十二種負面狀態攻擊才是,現在才僅僅一種,顯然風月改造細劍的過程還遠未結束。

  死神班充滿狂熱的眼睛望著尚在天空中飄浮的十一個魔符,就欲將細劍交還給風月。哪想到風月根本不接,任細劍插落地面。

  她左手一張,餘下的十一個魔符紛紛落入白皙的掌心,如雪入暖水般,溶進了那幾乎透明的肌膚內。

  「這……」死神班錯愕不已。

  「我已經將黃昏之序章烙印在劍上,算作對打擾班大人的補償。我們這就離開。」風月淡淡地道。

  死神班這才想起風月剛剛說過的那句『如果我願意的話……』。他頹然坐倒,雙手抱頭,胡亂地抓著自己的頭髮。轉眼之間,他又跳了起來,在房間中焦燥不安地走來走去。

  死神班盡力不去看插在地面上的細劍,可是他的目光總是不由自主地會落在那泛著土黃色光輝的劍刃上。

  若是細劍上同時泛起十二種光芒,那該是何等輝煌壯觀的景象啊……死神班癡癡地想著。

  他隨即暗罵自己無知,當十二樂章齊奏之時,所有的俗世光輝都將斂去,細劍將陷入絕對的黑暗之中,不會反射任何光芒。就是持劍人,也只能通過自己的感覺來掌握劍刃的形態走向。

  「風月!你……好!算你厲害!你說吧,要怎麼樣你才肯讓十二樂章一齊奏鳴?」死神班怒吼著,他的眼睛中已經開始出現血絲。

  風月嘴角似乎透出一點得意的微笑,她不急不忙地道:「偉大的樂章向來與時間同在。因此每過一個月,我就會回想起一篇樂章。」

  死神班沉默地繼續踱步,只是這一次他宛如沒頭蒼蠅一樣,東撞一下,西碰一下。他猛然立定,死盯著風月,咬牙切齒地道:「很好!我不退休了,為你賣命就是!不就是十一個月嗎,我認了!」

  「十二個月。」風月道,「如果你想要餘下的樂章,那麼初章也要算一個月。當然,班大人,您也可以在收到幾個樂章後,繼續您的退休生活。那樣的話,您這把劍的威力也少不了多少的。」

  死神班重重地哼了一聲。傳說中,當黃昏之十二樂章一齊奏鳴之時,會有更加強大的附加能力出現,然而這能力是什麼,從沒有人能夠說得清楚。就算湊齊十二樂章沒有額外的功能,以他對神器的狂熱喜愛,也絕不能容忍有一篇樂章失落在外。

  死神班將細劍插在了腰間,如一道灰影般在小樓內遊走了一圈,再出現在風月面前時,他已經恢復了平日的打扮,手中拎著一口灰撲撲的箱子,恨恨地道:「我已經準備好,可以出發了!我們要去哪?」

  風月淡淡一笑,逐漸隱入了虛空。

  一個黑袍的神秘人以鏗鏘如金屬撞擊的聲音緩緩地道:「我們會帶你到下一個目的地,在那裡,我們將與風月會合。」

  青色天穹,峰巒疊嶂般的雲海,高高的雲層之上景色仍然是如此單調。神聖巨龍格利高裡正跟著風月向極北之地疾飛。

  它盡可能地提升速度,使之維持接近自己的上限。雖然格利高裡的力量不怎麼樣,但它的速度已經是極快,至少不會讓風月為此發怒。可是漫長的飛行實在無聊,身周的景物也實在毫無可觀之處。最不能忍受寂寞的格利高裡苦思之後,終於找到了合適的話題,於是問道:「主人,我怎麼感覺到加持黃昏之十二樂章不應該是那麼簡單的過程呢?是不是每添加一章,難度就會增加一些呢?」

  「增加一倍。」

  格利高裡立刻來了精神,能夠找到一個合適的馬屁切入點,有時靠運氣,有時也是要運用智慧的:「主人!您真是太偉大了!黃昏之十二樂章添加到最後一章時,那簡直是只有神才能完成的工作啊!」

  「我只能添加到第五章,餘下的,慢慢再想。」風月淡淡地道。

  格利高裡一下被這迎頭一擊給打得有些暈頭轉向,它不由得問道:「可是……死神班那裡怎麼辦哪?」

  風月哼了一聲,冷冷地道:「管他!先用上幾個月再說。」

  天空依然是沉重的鉛灰色,大片大片的雪從黯淡的蒼穹裡旋轉著墜落下來,綿綿不絕,無窮無盡,彷彿要持續到世界末日。街道上早就沒有行人,厚厚的雪片在地面上飛快地一層層累積起來,發出快樂的「沙沙」聲。然而北國的冬季再寒冷苛酷,也只能對窮苦的人抖抖威風。此刻在這個風雪之夜,席爾德城中最奢華的宅第中一片燈火輝煌,地下室供熱的魔法裝置全力開動,從大廳到內室,整棟房子都熱氣騰騰,溫暖如春。

  「阿喀琉斯真是太傲慢了!」羅格顯得憤怒之極,用力拍著浴池的邊緣,把正在為他按摩的年輕侍女嚇了一跳。

  「他不過是力量強些罷了,可是您是侍奉主神的天使,天界有多少光輝是源自於您的雙翼啊!如果說您是塵世中掌握一國的君主,那麼阿喀琉斯不過是一個力氣大點的士兵罷了。他怎麼可以對您如此傲慢?」羅格憤憤不平,最後還不忘加上一句:「我看教會那些人的信仰也不夠虔誠,只知道依力量分高下,根本看不清誰才是真正接近至高神的天使。」

  足可容納十人共浴而有餘的浴池佔據了半個房間,用產於阿郎山的整塊青雘石雕刻成樹葉的形狀。在這寬大浴池的另一頭,麥克白也浸泡在熱水中,他露在水面上的健壯身體堪稱完美,與羅格白白胖胖的體型完全不同。

  麥克白仰著頭,透過氤氳的水汽看著天花板,就似是沒有聽到羅格的挑撥離間一樣。

  片刻之後,麥克白閉上了眼睛,慢慢地道:「阿喀琉斯的力量決不僅僅是強些而已,你還無法理解他的強大。教會中的那些人也並非無能。至少教皇和奧古斯都都已經看出了我和阿喀琉斯之間的力量差距,而且他們也清楚這次來的任務將由阿喀琉斯完成,而我,只是作為輔助而已。所以他們這種做法,並不算錯。」

  羅格倒是不以為然:「光天使不過是些徒有力量的傢伙而已,他們哪能與您的智慧、高貴和聖潔相比?就算從天界的位階來說,您也要遠遠高過了光天使。唉,可惜在這個世界,力量決定了一切。所以教會那些趨炎附勢的小人才會如此冷落您。就算您只是輔助……不,應該監督阿喀琉斯,教會那些傢伙也不應該一個隨從都不給您!他們可有好幾萬的神聖騎士哪!」

  麥克白哼了一聲,沒有說話。

  羅格使了個眼色。麥克白身後的兩位美艷侍女會意。她們除去了身上裹著的大浴巾,一左一右悄悄地滑入了大浴池中,將充滿彈性的胴體貼上了麥克白那健美的身軀,兩雙正為他按摩的纖手也悄悄地沒入了水面。

  麥克白如雕像般,一動不動。許久之後,他輕輕地吐出了一口氣,睜開了眼睛。那雙藍灰色的眼睛清澈透明,看不到任何慾火。

  羅格心底暗暗一驚。

  麥克白眉頭微皺,道:「人類的身體真是有無窮無盡的慾望,難怪那些低階的天使會一一墮落。你們兩個出去吧,我不需要這些。」兩個纏著他的侍女一怔,但麥克白的語聲中有不容置疑的威嚴,因此她們匆匆披上衣服,退了下去。

  麥克白又看了一眼那如水蛇般纏在羅格身上的侍女,皺眉道:「你也出去!」侍女不敢違抗,只得匆匆退下。

  麥克白正色道:「羅格,你若想魔力進步得快一些,就要克制身體上的慾望。人類的身體雖然有潛質,但相應的慾望也太過強烈。正是因為擺脫不了慾望的束縛,所以你們中間力量強大的人才會那麼少。不然的話,以現在人類的數量,怎麼可能只有這麼少的強者?哼,聖域,這種程度的力量居然也能受到萬人景仰?真是可笑!」

  羅格立刻抓住機會大拍一頓馬屁。

  麥克白絲毫不為羅格的馬屁所動,他繼續道:「這些天你為我安排的不錯,讓我對這具身體上的慾望有了充分的瞭解。羅格,你再一次證明了自己。你的身體雖然從屬於黑暗和死亡,但你信仰光明。世人對力量的理解還很膚淺,他們只知道神聖力量會自動和黑暗、死亡之類的負面力量戰鬥,其實源自於天界的神聖力量怎麼可能如此粗陋簡單?神聖力量是高於一切的力量,它不僅能與黑暗共存,還能將黑暗轉為光明。羅格,你明白了嗎,只要你對至高神的信仰虔誠,死靈法師並不是一條不歸路。但是!若你還像現在一樣沉浸於肉體的慾望,那麼你只有等待著天界的救贖。等我返回天界之後,就會去安排你的救贖。可是在救贖之前,你最好可以盡量的提升自己的力量,這樣救贖完成之後,你能夠得到的光輝才會更多。」

  「救贖!多麼動聽的詞啊!」羅格讚歎不已,但他的情緒轉眼就變得低落,歎道:「可是,我的身體充斥著邪惡的力量,我會得到天界的救贖嗎?」

  麥克白望著羅格道:「你的力量並非源自黑暗諸神,所以不要擔心。如果你能夠在天界救贖降臨前將自己徹底轉化成神聖屬性,那麼我可以保證,在弗利安米爾大人的光芒所及範圍內,將會有你的一個位置!」

  羅格心中一顫,知道機不可失,立刻向麥克白求教運用和轉化力量的方法。

  說到對神聖力量的理解,就是那些畢生鑽研的光明法師,又怎麼可能比得過天界的高階天使?

  時間在不知不覺間流逝,但池中的水溫始終保持著恆定。浴池反翹起一個優美弧度的葉尖處,冒著熱氣的涓涓細流不間斷地注入池中,另一端的葉柄則微微下壓,引走多餘的池水。在缺水的紅土荒原,這樣一間浴室已經不能夠用奢侈來形容了。但顯然胖子已經無瑕享受身體上陣陣舒適的感覺。

  「大致就是這樣。」麥克白終於初步講解完了神聖力量的基本運用,然而他又皺起了眉頭,道:「光與暗是不能直接轉化的。你需要將黑暗與死亡魔力先轉化成位於光暗之間的一種力量,然後再轉化成光明屬性。在這個過程中,你需要一件東西,以轉換和存貯魔力。不過,能夠轉換力量屬性的裝備是極少的,存貯魔力的裝備相對多些,你留心一下吧。」

  羅格一時之間還無法全盤理解麥克白所講,他只能死記硬背下來,待以後有機會再慢慢鑽研。他忽然想到一事,於是又問道:「麥克白大人,您當日施放的秩序鎖鏈應該是以純正神聖力量驅動,因此只能用來束縛亡靈或者是其它最邪惡力量組成的生物。可是您卻用它束縛住了一個普通的人類!這是為什麼?」

  麥克白淡淡地答道:「秩序鎖鏈的確是以神聖力量驅動,但施放出來時,已經被我轉換成了無屬性的魔力。我的秩序鎖鏈,不要說一個人類,就算對面是一個低階天使也一樣能夠束縛。你對力量的理解還是太拘泥於人類那點可憐的知識了。」

  羅格心中狂跳了一下。一條可以束縛任何各族屬性的秩序鎖鏈,這意味著什麼?在胖子心中,這絕不僅僅是對力量運用有深邃理解的證明!

  在大多數人信仰光明的國度,這意味著栽贓、嫁禍、陷害,意味著無數的冤案,意味著胖子可以站在信仰、道德和光明的一方,以正義之名,堂皇地剷除前進路途上的異已!

  那些能夠看穿羅格陰謀的強者,絕不會對世俗的權力鬥爭感興趣。而那些能夠被羅格以世俗權利壓搾或者是攻擊的人,也根本不可能看清秩序鎖鏈背後的力量屬性。

  麥克白從浴池中站起,來到落地窗前,拉開了厚厚的窗簾。半輪如血的夕陽透過落地窗,在房間中灑下大片大片的金黃,也為麥克白健碩完美的身軀籠罩上一層明黃色光暈。

  「羅格,以後不必為我安排任何享受,我不需要那些。現在我要做的是完全掌握這具身體,這樣才能恢復我真正的力量!」麥克白在窗前負手而立,他的聲音低沉悅耳,如有磁力。

  他望著半天如火的翻捲雲霞,也不知在想些什麼。

  時逝如水,原來兩人談談說說,不知不覺間一日一夜已經過去了。

  窗外,大雪初歇,又是黃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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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卷 罪與罰 第十六章 奈何


  在「潮汐」軍團總部的最頂層,羅格正蜷縮在出奇寬大的椅子裡,在窗邊懶洋洋地曬著太陽。他一隻腿扔在寬大的辦公台上,仰望著天花板,也不知在想些什麼。辦公台上堆放著幾摞高高的文件,看上去根本沒有打開過。

  這間辦公室本是屬於華萊士將軍,面積不大,佈置也非常樸素,唯一的優點就是朝向還不錯,一天中大多數時候都能夠見得到陽光。

  當日會面之後,華萊士不顧手下將軍們的反對,給羅格另外準備了一棟房子,並且把自己的辦公室讓了出來。羅格家是堅決不搬的,辦公室則勉為其難地接受了下來。因為紫荊蝴蝶提醒過羅格,他是整個西線的最高長官,如果不呆在軍團總部會惹人非議的。

  一陣清脆的皮靴聲由遠而近,在得到了羅格的允許後,面若寒霜的玫走了進來。

  看到羅格不堪入目的坐姿,玫的眉頭緊緊地皺了起來。她來到辦公桌前,逐一檢視桌上的文件,卻發現這些文件羅格根本看都沒有看過。

  玫終於忍不住道:「羅格大人,您怎麼說也是『潮汐』軍團的最高長官,您現在的樣子……實在有損軍團的形象!」

  羅格懶懶地一笑,心不在焉地道:「反正我這個軍團長也就是個掛名的而已,就算不想當掛名地。你們也不幹啊!所以說『潮汐』軍團形象好壞,跟我有什麼關係?」

  玫的俏臉寒若冰霜,她冷冷地道:「羅格大人!作為您的副官,我很清楚您過往的輝煌。所以無賴樣子並不適合您的身份與實力。」

  彷彿還氣得她不夠一樣,羅格微笑道:「我過往的輝煌?包不包括挖倒雲霄之城呢?」

  玫就算鎮定功夫再佳,臉色也不禁微微變了一下。

  羅格呵呵一笑,繼續道:「不過那可是亞歷山大大人的功勞。他果然無愧於帝國軍神的稱號,竟然在回師帝都地時候就帶上了五萬矮人奴隸部隊。當真是深謀遠慮啊!這件事我可不敢搶了亞歷山大大人的功勞呢!」

  玫鐵青著臉,沒有回答,她只是默默地整理好桌上的文件,抱在懷裡想門外走去。

  走到門口時,玫忽然停下了腳步。她沒有回頭。只是輕輕地問道:「羅格大人,一百五十三個生命,您……真就這麼忍心嗎?」

  「玫,帝國軍規高於一切,我也沒有辦法。」

  「可是按帝國軍規,您是有赦免權的!」

  「赦免需要充足的理由,可是現在我看不到理由。」

  「挽救生命難道不是理由嗎?」

  玫仍然試圖作最後地努力,因為再過片刻,一百五十三個戰士就將倒在刑場上。

  羅格打了個哈欠。道:「自然的真諦在於平衡。生命少了是失衡,多了也是失衡。依我看。『潮汐』軍團距離恢復平衡還有好長一段距離呢!現在的生命實在是太多了點。」

  可以看得出來,玫刀削般的肩在微微地顫抖。她似乎還想說些什麼,但就在此時房門一開,芙蘿婭盈盈走了進來。

  小妖精懷裡抱著一本厚重的大書,逕直走到羅格面前,手一鬆,將厚書扔到了羅格的肚皮上。

  羅格肚皮一彈,那本書自行躍起。穩穩地落在了辦公桌上,然後他伸手一拉。一把將這個妖精拉進了懷裡。

  看著這肆無忌憚、厚顏無恥的兩個傢伙,玫的臉色極為難看,她哼了一聲,重重地關上了房門。

  芙蘿婭艱難地從羅格懷裡爬了出來,笑罵道:「死胖子!你要是再胡鬧,休想我今後會來你這裡!」

  她理了理紛亂的秀髮,然後拿起辦公桌上地書塞進了羅格手中,道:「你真當自己時間那麼多嗎?哪,這本《從地獄到天堂》是光明教會第三任教皇的著作,裡面講述的是一個惡魔如何轉變信仰、皈依光明,從而完成了自身地救贖並且最終成為天界使徒的經過。我想這會對你有用的。喂!死胖子!我可是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本書的,你給我正經點,把手拿出去!」

  羅格翻開《從地獄到天堂》,才看了幾頁,就精神一振,低聲道:「書裡描述的果然是天界!」

  小妖精也壓低了聲音,道:「人家可是光明教會的教皇啊!怎麼可能和天界無關?反正你現在千萬小心,麥克白的力量太可怕了。唉,修斯那老東西不知道又躲到哪裡去了,安妮呢?這幾天怎麼一直沒看到她?」

  羅格皺眉道:「她只留下個紙條,說有要事要離開一段時間,其他地就什麼都沒說了,我連她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其實就算她在這裡也沒有用,我們兩個加在一起也不是麥克白地對手。唉,他幾乎沒什麼弱點,天天就是在熟悉身體、增強力量,和我以前遇見的那幾個低階天使完全不同。」

  芙蘿婭淡淡一笑,道:「誰說麥克白沒有弱點?他非常沉醉於強大的力量,而且我感覺,他有很強的權力慾,這難道不是慾望、不是弱點嗎?」

  羅格眼睛一亮,道:「真是這樣!我以前怎麼就沒想到?」

  芙蘿婭笑道:「因為你們這些男人從來都不把喜好權勢當弱點啊!好了,你慢慢看,我還要去實驗一個新配方呢。」

  芙蘿婭掩上了羅格辦公室的門,剛一轉身,就看見玫站在長廊的另一端。她一頭刀削般地金色短髮。髮絲半掩下,那雙藍色的眼睛正目光炯炯地盯著芙蘿婭上看下看。

  小妖精何曾怕過這種場面?她當即盈盈走到玫的面前,嫣然笑道:「你就是羅格那個叫玫的漂亮副官嗎?果然長得不錯。」

  玫冷冷地道:「看來你就是羅格大人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了。和他混在一起的人,果然都不怎麼樣。」

  小妖精輕笑起來,剎那間的風情,讓玫都覺得眼前一亮。芙蘿婭望著玫,淺笑道:「其他的再差都沒關係,只要比你漂亮就行了!」

  她看了看一身英挺軍服地玫。又補充道:「當然,身材也比你好!」

  「你!……」冷若寒霜的玫臉色極為難看,顯然被氣得不輕。

  「我怎樣?別忘了,你剛才可是對羅格出口不敬呢,這絕對違反了帝國軍規吧?」芙蘿婭那雙碧綠的眼睛中又開始閃動不懷好意的火焰:「你的皮膚這麼好,他一定很願意脫光你地衣服,吊起來再用鞭子狠狠地抽!」

  玫微現慌張,隨即又冷笑道:「證據呢?」

  小妖精呵呵笑了起來,道:「我可是個魔法師呀!證據?這還不容易?」她隨手在空中畫了幾個魔符,然後念頌咒語。

  走廊裡亮起一片棕色的光芒,一個聲音從光芒中傳出:「看來你就是羅格眾多女人中的一個了……」雖然聲音有些飄忽不定,但仍然可以分辨出那是玫的聲音。

  芙蘿婭得意洋洋,她哼了一聲,用手指極其輕佻地在玫的下巴上挑了一記。然後揚長而去。

  羅格看書正看得入神,忽然聽到窗外一陣人馬嘈雜,久久不息。他合上了書。若有所思。

  恰在此時,玫走了進來,將一份文件放在了羅格案頭,道:「羅格大人,這份文件您一定要過目。」

  「什麼內容,你簡單說說吧!」

  「我們派出了幾隊偵察騎兵,去偵察特拉華帝國索拉圖城周圍的防務情況。並相機騷擾對方的補給線。可是……我們的兩隊偵察騎兵中了對方的圈套,一共損失了三十二名偵察騎兵。」

  羅格嗯了一聲。道:「能把『潮汐』軍團地偵察騎兵打到這種地步,看來對方的指揮官有些本事啊!」

  『潮汐』軍團的偵察騎兵以二十騎為一組,都是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地老兵組成。他們來去如風,戰力強悍,極難對付。這次兩隊偵騎僅逃回來八個人,『潮汐』軍團這個跟頭栽得的確不小。

  玫又道:「華萊士將軍準備對特拉華帝國進行一次報復性的大規模進攻。他要率領五千輕騎兵出擊,敲掉索拉圖周圍的補給點。華萊士將軍想問問你何時有時間,他要來和您商議一下此次行動的計劃。」

  羅格揮了揮手,道:「隨他去打吧,只要不違反帝國軍規,就不用和我商議了。」

  玫還想說什麼,但見羅格又專心地看起書來,只得退了出去。

  羅格正翻閱到深淵惡魔格拉瑞法剛剛墮落到深淵時,依靠本能在血與熔岩中間獵食其他惡魔的經歷。他心中忽然一動,目光穿越了書頁、地板、堅硬的岩石樓層……

  他地目光甚至穿越了空間!

  只是面對無窮無盡幽深背景上那些絢爛色彩,羅格實在是漫無目標。他已經永遠地失去了與死亡世界的聯繫,那個曾經讓他恐懼、好奇、迷茫、興奮地世界,還有那個從骷髏轉眼變成黑色妖白色羽翼的風月。

  風月……

  胖子曾經有一種感覺,似乎風月已經來到了這個世界。可是無論他如何呼喚,都從來得不到半點回應,甚至於在他生命最危急的關頭,風月都沒有回應他的呼喚。

  風月啊,在你身上,究竟發生了什麼?

  羅格望著無盡的空間亂流,從未有一刻感覺到如此茫然。

  羅格眼中的銀色光芒漸漸斂去,他來到窗前,看著外面廣場中正在集結的輕騎兵,忽然感覺到一陣疲倦。權勢是如此強大,讓他可以輕易決定一百五十三名戰士地生或死。可是權勢有時如此的脆弱。再高的權位離開了肯於聽命的手下,也會變得一文不值。

  胖子苦笑。他甚至可以掌握萬人的生死,卻無法找尋通向死亡世界的路標。

  羅格遙望南方。

  就是有一天他真的打回了南方,踏進了教皇的神殿,那又如何?他能夠擊敗大預言術嗎,他能夠復活埃麗西斯和奧菲羅克嗎?就算一切終於如他所願,他又該如何對待生死不渝地魔界公主和黃金獅子?

  這,真的是他想要的結局嗎?羅格感覺到自己的手在顫抖。

  是否該如阿佳妮所說的那樣。多關注一些身邊地人呢?忽然之間,羅格想起了被死神班所殺的那一晚。在死前的一刻,他眼前出現的除了黑色的火焰,還有一雙銀色的眼。

  羅格忽然有種直覺,在風月身上。他一直忽略了一些東西,一些非常重要的東西。這一刻,他的指尖仿如又回想起當日風月雙翼的柔軟感覺。

  在羅格目瞪口呆之中,一片潔白地羽毛在他面前緩緩飄落。他伸手去接,卻發現羽毛穿過了他的手掌,化成了點點碎瑩。他揉了揉眼睛,可是空中空蕩蕩的,就如什麼都未發生過一樣。

  羅格閉目良久,再睜開時。眼中也是一片銀色。他深吸了一口氣,不能置信地看著房中地異景。

  空中縈繞著一道道如夢似幻的銀色光帶,又有隱隱的樂聲在不住迴盪。聽上去,似是深情少女在夜色最濃時的傾訴。羅格又聽到了自己的心跳,那心跳聲在不住擴大,最後變成了低沉的鼓音。

  鼓點逐漸響亮,那一聲聲的低音震顫著房間中地一切。

  鼓聲起時,漫天閃動著柔和光芒的白羽紛紛飄落,就如夢中才會出現地大雪。

  羅格伸手去接。但每一片羽毛都盈盈地穿過了他的手心,然後在落地前化成無數碎瑩。

  漫天白羽中。身披黑色妖蓮、斜提死神鐮刀的風月若隱若現。她略略回頭,竟然掀起了面具一角……

  羅格胸口一熱,腦中陣陣轟鳴!他的手顫抖著向前伸去,可是當指尖觸到一片飄落的白羽時,音樂、輕吟、光帶、白羽、鼓點,一切一切,全都消失了。

  羅格定了定神,眼中銀光忽然大戚,瞬息之間就以精神力將周圍空間都探測了數遍,可是一無所獲。房間中沒有一點魔力、鬥氣或者是一些不知名的力量殘留的痕跡,因此不可能是什麼人布下的幻術。

  難道,那如真似幻的一切,只是一個真實的夢境?

  剎那之間,有關風月的一切記憶如轟雷閃電般在羅格心中掠過。

  一個若有若無的身影鬼鬼祟祟地從『潮汐』軍團總部中躍出,四下望了望,然後如幽靈般閃現了幾次,就出現在遠處一條陰暗的小巷裡,這才慢慢現出身形。這個裹著灰色長袍的男子回頭看了看,確定沒人跟蹤,這才疾走而去。

  其實他實在是謹慎得過了頭,別說潮汐軍團總部前的廣場上正在集結騎兵、四處一片忙亂,就是整個總部加強幾倍警戒,他也有辦法悄無聲息地溜出去。

  畢竟他是一個四百多歲的殺手了。

  修斯豎起了高高的衣領,將他清雋的臉都遮了起來。

  「現在羅格大人若是再遇上風月大人,一定會死纏爛打,不弄個明白絕不罷休的。嘿嘿,這樣一來,風月大人應該輕易不敢在席爾德城裡現身了吧?只要她不來,苦差就不會落在我老人家的頭上!呵呵,哈哈!想跟我老人家斗……」修斯越想越得意,腳下愈發發輕快了。

  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北部邊境上,冰雪終年覆蓋著大地。越過無盡的雪原,就是傳說中的級冰之洋,一切寒冷的源泉。

  極冰之洋上是亙古不化的厚厚冰蓋。傳說中在極冰之洋的中心處,冰蓋可達數千米之厚!只是這一傳說的真偽,從來無人能夠證實。

  此刻在這人跡罕至的冰蓋上,竟然立著四個人影。其中三個身披黑袍,另一個則裹著北地最常見的深灰風衣。他們靜立著,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在四個人頭頂不遠處,還懸浮著一頭巨龍。

  遠方的冰蓋上忽然出現了一條細小的裂縫。在喀喀嚓嚓聲中,蛛網狀的裂縫迅速蔓延,轉眼間就延伸至近百米方圓。

  天空中響起了一聲沉鬱的轟鳴,在那一瞬間,似乎整個冰蓋都在震顫!突然間又是一聲炸雷響過,一道粗達數十米的水柱夾帶著無數巨大的冰塊沖天而起!

  身披妖蓮的風月在水柱中徐徐升起,她右手平舉死神鐮刀,巨大的刀鋒上竟然掛著一隻長達數十米的海龍!海龍極度痛苦地翻滾、掙扎著,但無論如何也無法擺脫那幾乎完全沒入它下頜的死神鐮刀!

  海龍身體瘋狂地抽搐、擺動著,長長的龍尾時時會抽中空中飛舞著的數米方圓的巨大冰塊,將其擊成漫天的冰屑!

  風月妖蓮雙翼一展,轉眼間已經飛到了四人面前。她手中的死神鐮刀無聲無息地舞動一周,垂死的海龍就重重地摔在冰蓋上。它終於能夠咆哮出聲,巨大的身體不住扭動,亂甩的龍尾將冰蓋抽擊得碎冰紛飛。

  海龍翻滾一番,剛想站起,四爪上各有一道無可抵禦的大力傳來,將它的身體徹底地拉伸開。

  那四個身影分別提著海龍的一隻短小龍爪,緩緩升空,向遠方飛去。

  天空中的格利高裡飛到了風月的身邊,照例先拍上幾句馬屁,然後小心翼翼地試圖探聽出來點什麼來:「主人,剛才他不停地在呼喚您,不知道有什麼事。您看……」

  風月冷冷地橫了它一眼。格利高裡一陣心虛,立刻掩飾道:「您剛才在冰下捉海龍,我只是怕您聽不到而已。主人!我以龍神的名義起誓,絕沒有其它的意思!」

  風月轉頭望向了遠方。她沉默著,許久才道:「他死不了,走吧。」

  下雪了。

  鉛色的天空陰沉得像要墜落下來,勁風銳烈地挾著鵝毛般的雪片直撲大地,頃刻在天地間拉起巨幅白幔。目之所及,除了密如流瀑的雪,就是細碎如米粒的冰珠。在風過的間隙還可隱約聽見雪層陷落的咯吱聲,雪層正在不斷加厚。

  在這樣惡劣的天氣中,仍然有人在匆匆趕路。數十騎騎士冒著風雪,護衛著三輛馬車,奔馳在通向帝國東部的大道上。

  騎士中有幾個還紮著厚厚的染血繃帶,看上去是新負的傷,但他們面容堅毅,雙眼中充滿了狂熱,忍著傷痛和嚴寒繼續前行。

  馬車車廂上四處是焦黑和刀砍槍刺的痕跡,看來也經歷過戰火的洗禮。車廂上破損處處,四面漏風,因此車內並不比外面暖和多少。

  最前方一輛馬車車窗的窗簾拉開,一張蒼老的面孔向外望了望,又放下了窗簾。

  老者歎道:「又開始下雪了,這可是那些冰裡爬出來的傢伙最喜歡的天氣呢!我看他們必定不會放過這個機會的。摩拉小姐,您感覺到他們的存在了嗎?」

  「卡爾蒙長老,飄落的雪花中有冰雪魔力的痕跡。他們應該已離我們不遠了。」摩拉淡淡地道。

  摩拉坐在卡爾蒙等三位魔法師對面。這一次她沒有穿以往常穿的白色聖袍,而是身著一襲黑色長裙,一字型裁剪的低領露出渾圓的肩線,前胸一個V形,深開到乳溝下兩指處,露出大半截酥胸,完全無視嚴寒的暴雪疾風。長袍貼著摩拉的腰腹輕軟柔順地下垂,在右腿外側是一道長及裙邊的開衩,雖然此時銀紫雙色線的鑲邊密實地蓋住了一切,但可以想像得到若她一旦走動起來,那驚心動魄的美態。

  冰肌玉骨似吹彈得破的肌膚,襯著黝黑如夜的長袍,摩拉整個人煥發出比皎月更聖潔清麗的光彩。她雙手疊放於膝上,坐姿端莊凜然,像在大教堂面對千萬信徒布道。只有雙唇上點著的一摸紫黑胭脂,和湛藍眸子裡毫無感情的眼神,使她的聖潔中透出一絲殺氣。

  儘管摩拉非常美麗,儘管她的衣著極為誘惑,但深知她神術威力的卡爾蒙等三位長老只能想起她的威嚴,絲毫起不了不軌之心。

  聽到摩拉感應到敵人已在附近,卡爾蒙當即打開車窗,向外面的一個騎士傳下了命令。車廂中另兩位法師則有條不紊地取了魔法卷軸和魔杖,然後兩人開始在車廂內佈置防禦冰屬性魔法攻擊的魔法陣。

  後面兩輛馬車中載的也都是智慧之眼的魔法師,片刻之後,三輛馬車上都亮起淡淡淺藍魔法光芒,代表著防禦冰屬性的魔法陣已經啟動。馬車周圍的騎士也開始聚攏,列出了戰鬥陣型。

  隨著為首騎士一聲號令。蹄聲轟鳴聲中,整個車隊忽然開始加速,迎著風雪向前衝去。

  「應該是第三次截擊了吧?這麼大的雪啊……」卡爾蒙喃喃自語道。

  「女神諭示我們向東,我們就一定要去。」摩拉淡然地道:「哪怕前面等著我們的真的是洛克菲勒,哪怕我們戰鬥到只剩下最後一個人,也要向東。就是全部倒下,我們也要倒向東方。」

  卡爾蒙歎道:「摩拉小姐,我並不是畏懼失去生命。可是這一次教會中所有高階的法師和戰士悉數出動,大教堂中已經沒有像樣的抵禦力量了。如果……如果我們都倒在了冰雪之途上,銀之聖教再趁機突擊我們的大教堂,那麼,智慧之眼的歷史可能就此終結,從此將不再有信徒供奉女神,唉!」

  一月之前,就在羅格帶走公國全部精銳兵力後不久,已經擴張到帝國南部行省的智慧之眼開始不斷和銀之聖教起了衝突。在雙方狂熱信徒的推動下,無數小規模的衝突很快就轉化成了一場全面的宗教戰爭。智慧之眼信徒雖眾,但歷史實在太短,無論是在宗教軍隊、法師數量還是在各種擁有獨特力量的聖職人員對比上,都處於絕對下風。

  也許智慧之眼唯一佔優的地方,就是奧黛雷赫頻頻顯示神跡,這與悄無聲息的冰雪女神完全不同。

  摩拉微微一笑,道:「信徒因為女神而聚攏,因信仰而獻身。在女神的神諭前,虔誠的信徒可以犧牲一切。就算智慧之眼在聖戰中被毀滅,只要女神長存,那麼她會有新的信徒,信徒們會重新建立新的教會。我們,又何必擔憂?」

  摩拉忽然感應到了什麼,面容一整。她取出一個被重重金色花紋封印在其中的魔法卷軸,輕輕撫摸著,歎道:「洛克菲勒就在前方。一會兒我會盡可能地牽制他,你們則要全力衝出封鎖,然後去席爾德城中找羅格大人……為我報仇。」

  卡爾蒙屏息看著摩拉手中的魔法卷軸,半天才吐出了一口氣,道:「這是……禁魔領域?」

  禁魔領域,是一個並未列入正規魔法體系的七階魔法。它禁制魔法的方法是抽乾作用區域內一切魔法能量,這樣自然不會有任何魔法被施展出來,就是施展到一半的魔法也會被打斷。可是禁魔領域是一個非常不完善的魔法,它並未解決抽取的魔力向何而去的問題,只能將其儲存於施法者的體內。因此任何一個施法者,哪怕是位大魔導師,持續施展禁魔領域時間過長的結果就是被體內過量的魔力焚燒而亡。可是想要停止已經施放的禁魔領域,又需要極高的魔法控制力,這根本不是一個普通的魔法師能夠辦得到的。就是一個大魔法師也不過有一半一半的把握而已。

  因此禁魔領域這個魔法,向來與死亡同義。

  銀之聖教一向以冰雪法師團聞名,他們的雪宮護衛水平並不比智慧之眼的戰士強多少。打斷了冰雪法師們的魔法,智慧之眼餘下的人就有機會衝出去。

  風雪愈發的大了,烈風呼嘯中,雪花成團地向著智慧之眼的車隊瘋狂撲來。騎士們紛紛下馬,頂著狂風,艱難地一步步前行。

  走在最前方的一個年輕騎士忽然發出一聲長長的慘叫!剛剛一大團紛飛的雪花狠狠地撞在他的胸甲上,他忽然覺得心口一涼,愕然低頭看時,才發現雪團中還夾帶著一根細而長的冰錐。冰錐幾乎整根都沒入了他的胸口,只在胸甲外留出短短一截。

  騎士首領一把將他拉到隊伍後面,看了看他的傷勢,臉色當即一黯。他將年輕戰士放平在地上,然後高聲喝道:「全體,舉盾!」

  所有的騎士們都高舉鋼盾護住頭胸,怒吼著繼續前進。

  天空更加陰沉了,風雪中的冰錐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力道也越來越足。在咣咣噹噹的巨響中,一根根冰錐敲打著騎士們的盾牌,時不時會有一名騎士被冰錐射中防護不到的部位,慢慢軟倒在地。

  漫天飛舞的冰錐上已經開始被附加上冰系魔力,因此一旦入體,在很短時間內受傷騎士們的鮮血就會凝結。哪怕是被冰錐刺破一點肌膚,傷口周圍一大片皮肉也會在短時間內壞死。

  三輛馬車依然在前進,雖然護衛它們的騎士正在一個接一個地倒下。

  前方的道路上,已經可以隱約看到一排排手持巨斧、身披重鎧、外面罩以白色披風的雪宮護衛。

  「繼續前進!盡量消耗洛克菲勒的魔力。」馬車內的摩拉命令著。她一雙美麗地眼睛微微瞇起,視線似是透過了車廂和漫天風雪,望向女神指示的終點。

  在道路的另一方,身材異常高大的雪宮護衛首領充滿敬畏地對身邊的洛克菲勒道:「有您親自坐鎮,這一回那個狡猾淫蕩的魔女肯定逃不掉了。能夠親眼看到您施展暴風雪魔法,真是無上的榮譽啊!」

  洛克菲勒全身裹在白袍中,聽到護衛首領的話,他臉色一變,厲聲斥責道:「無論什麼時候,面對神術者都絕不能大意!讓你的全部騎兵上馬準備,聽到我的命令就立刻衝鋒,絕不能留給他們一點機會!這場聖戰是勝是敗,就在此一舉了。如果你敢有絲毫怠慢之心的話,那麼我會立刻換一個人來指揮雪宮護衛!」

  護衛首領一驚,當即接連下令,一陣鐵甲鏗鏘、戰馬嘶鳴之後,一百騎騎士已經排列好戰鬥隊列,整裝待發。見手下們如此爭氣,護衛首領的底氣足了不少。他隨即又小心翼翼地問道:「洛克菲勒大師,他們的行為真是很奇怪啊!我們調集了這麼多兵力封鎖攔截,他們為什麼不向後退,而是執意要來送死呢?而且您好像已經知道了這一點,所以不讓我派兵包抄他們的後路。啊,我不是在置疑您的判斷,只是以我淺薄的智慧,實在很難理解這一點。」

  洛克菲勒注視著遠方正在風雪前艱難行來的車隊,緩緩地道:「你無法理解我的決定,這並不奇怪。因為冰雪女神顯示了神諭,讓我在此全力攔截智慧之眼試圖穿行的車隊。女神的神諭已經明示,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智慧之眼的這些人都是絕不肯後退或者繞路的。」

  護衛首領顫聲道:「您說什麼?冰雪女神終於降下神諭了嗎?這……這是真的?」他實在無法壓抑心中的激動,全沒注意到適才的言辭已經嚴重地冒犯了冰雪之大魔導師洛克菲勒。

  不過洛克菲勒此刻已經無暇計較這些,他看著遠方的車隊,面容越來越嚴峻。

  最前面的一輛馬車的車頂突然炸開,一團繚繞的深黑色霧氣從車廂內飄出,徐徐上升。

  在黑霧之下,一隻無法形容其美的玉手隨之出現。這只纖手虛托著黑霧,也徐徐向上,逐漸露出瑩白小臂、上臂,接下來,則是摩拉那宛如籠罩在一層氤氳光暈中的聖潔面容。她的金髮象黎明的第一縷晨曦,照亮了陰鬱的天空和黯淡血腥的戰場。

  在這一刻,風雪消失了,聲音消失了,甚至於遠山、森林和積雪的道路都消失了!在雪宮護衛和冰雪法師的眼中,此刻只有宛如女神的摩拉!

  凝立在天空中的摩拉衣袂飄風若仙,長而結實的雙腿在裙邊地分合下若隱若現,那景致曼妙無倫。這是赤裸裸的誘惑,直指人心最原始的本能,就是意志堅定的風雪法師們也不由血脈賁張,心如鼓擂,那些意志稍弱的人甚至身體上都已經起了變化。

  洛克菲勒歎了一口氣。他吟頌起一個簡短的咒語,一道冰寒的風瞬間生成,繞著數百名銀之聖教的法師和戰士轉了一圈。突如其來的寒意將他們的意識拉回,一雙雙迷醉的眼睛此刻充滿了疑惑,渾然不知剛剛那一刻究竟發生了什麼。

  「這是摩拉的天然魅惑!傳我的命令,除了冰雪法師外,其它人一律平視。不得注視摩拉!再有中天然魅惑者,立斬!」洛克菲勒沉聲道。

  護衛首領當即下了命令。他暗地裡出了一身冷汗,因為剛才他也中了一小會的天然魅惑,全然沒有發現摩拉已經不知不覺間升到了空中。

  摩拉一雙湛藍的眼睛寧定地看著前方的銀之聖教諸人,左手高舉,虛托著已經變成徑長數米的翻滾黑霧。

  黑霧中似有無窮無盡的吸力,方圓數十米內的飛雪、冰錐和寒風都如潮般投向黑霧,然後在霧中奇跡般地消失不見。

  剎那之間,在智慧之眼車隊周圍,一直牢牢壓制著騎士們的風雪完全消失了!

  在風雪消失的瞬間,三輛馬車開始狂駛!殘餘的三十多位騎士吼聲如雷,步行著發起了衝鋒!無數攻擊魔法帶著各色絢爛的尾跡越過衝鋒騎士的頭頂,落入了銀之聖教的隊伍中。

  看著天空中的摩拉,洛克菲勒眼睛微微瞇起,眼角不由自主地抽動了幾下。

  「居然使用了禁魔領域?摩拉啊,看來我一直小看了你。不過,熱血、勇氣和犧牲並不是成功的保證。」冰雪之大魔導師暗自想著。

  「所有的冰雪法師!全力加強暴風雪魔法!」洛克菲勒高聲地下了最後的命令!此刻的摩拉有如一個饕餮者,正貪婪地吞食著周圍的一切魔力。而洛克菲勒要做的,就是為她端上過量的食物,直至撐爆她的胃為止!

  天空變得更加陰沉了。

  摩拉的臉色驟然一白,她咬死下唇,苦苦支撐,全然不知一縷鮮血正從紫黑色的唇中流出。

  洛克菲勒遙望著遠方天空中那美麗的身影,暗自歎息。既然他已領受冰雪女神神諭,成功趕到了這裡,那麼摩拉,這個年輕、美麗而可敬的神術者,已注定要隕落在這裡。

  洛克菲勒眼角的餘光忽然掃到一片奇異的雪花,這片飄落的雪竟然是藍色的,仔細看過去,會看到那極美麗的藍色中間,似有點點星光在閃動。

  洛克菲勒瞳孔立即收縮,他旋風般回身,驚見身後漫天的飛雪竟都已變成湛藍!

  在藍雪和點點飛舞的星屑中,擁有傾城容姿的安德羅妮正踏雪行來!

  她栗色長髮隨風飛舞、碧落星空斜指地面,身周散發著璀璨光輝的星辰守護為她的美麗更添一層神秘氣息。

  安德羅妮嘴角掛著抹冷笑,她冷冷地道:「洛克菲勒大師,您可真是謹慎啊!直到現在才讓我等到了這個機會!」

  洛克菲勒臉色極難看,他的目光只盯在安德羅妮那雙緩緩踏前的長靴上!

  距離!距離是魔鬼!

  每一個法師從學習魔法的第一天,就會被反覆灌輸這個觀點。距離對於法師來說,就是生死攸關的第一件大事。法師的一生都要與距離打交道,任何一個魔法的說明中都不會缺少作用範圍或是有效距離這一項。甚至有法師將魔法戰鬥的全部藝術都歸結於距離的控制。

  控制距離不光對法師是一門藝術,對於那些與法師為敵的人來說也同樣如此。

  安德羅妮不知道已經潛伏了多久,她一直等到洛克菲勒的注意力全部集中於摩拉身上,並且勒令全部冰雪法師都去加強暴風雪之時才驟然發難,終於成功拉近了與洛克菲勒的距離。

  洛克菲勒雖然不擅長一對一的戰鬥,但他畢竟成為大魔導師為時已久,身邊又有眾多冰雪法師和雪宮護衛守護,正常情況下與安德羅妮相鬥仍然勝算居多。

  但在如此近的距離上,洛克菲勒在念完咒語之前,就會被安德羅妮一劍削下頭顱!

  安德羅妮冷冷一笑,身體微微前傾。隨後她美麗的身影拉出一道藍色的殘像,閃電般繞過前來阻截的雪宮護衛,衝入了冰雪法師群中。

  碧落星空劃出一個絢麗的藍色十字,在洛克菲勒身上交錯而過!安德羅妮下手極狠,這一劍分明是要將洛克菲勒給切成四塊!

  藍十字掠過了呆立不動的洛克菲勒。冰雪大魔導師的影像一陣扭曲,漸漸消失,原地露出一個尚未完全消失的隨機傳送門。原來洛克菲勒見勢不妙,當機立斷,立刻用隨機傳送術逃走了。

  安德羅妮如電般收回碧落星空,架住了雪宮護衛首領力道極大的一斧,她藉著這一斧之力飛身倒退。一路上碧落星空光芒吞吐,已經吹斷了兩個冰雪法師的雙手,截斷一個冰雪法師的腰椎。安德羅妮這一次在劍上附著的不是星空鬥氣,而是普通的鬥氣。在一劍過後,殘留的鬥氣還會再爆發一次,將三個冰雪法師的創口炸得血肉橫飛!

  三個冰雪法師非人的慘叫、恐怖的傷口、漫天飛濺的血珠與碎肉讓倖存的冰雪法師和雪宮護衛都是一呆,暴風雪魔法一時失去了支撐的魔力,威力立刻減弱。

  安德羅妮徐徐升起,她的移動似緩實快,瞬間已經來到摩拉面前,合身向她撞去,將她撞得斜飛出去。『禁魔領域』終於被強行打斷了。

  安德羅妮伸手攬住了正欲從空中墜下的摩拉,緩緩落地,冷冷地看著銀之聖教諸人。

  銀之聖教雖然擁有二百多名雪宮護衛,但洛克菲勒遁去、冰雪法師又被廢掉三個後,且不說卡爾蒙等人魔力遠超普通的冰雪法師,光是在法師數量上,傾巢而出的智慧之眼此刻就佔據了絕對上風。再加上一個安德羅妮,戰場的形勢已呈一邊倒之勢。

  摩拉臉色蒼白,嘴角不住湧出鮮血。她全身無力,軟軟地靠在安德羅妮身上。雖然她承受『禁魔領域』時間過久、身體受到嚴重損害,但安德羅妮救援及時,摩拉的命已經保住了。

  看著茫然失措、一時不知該戰還是該退的銀之聖教諸人,安德羅妮問道:「該怎麼處置他們?」

  摩拉的聲音虛弱無力,可是語氣中的寒意直追洛克菲勒的暴風雪魔法:「全部血祭!為了女神,聖戰中沒有寬容。」

  不知從何時起,曾經有一位吟遊詩人如是說道:「真正的冒險者,他身體裡的每一滴血液都充滿了探索的精神和對財富的渴望。」

  的確,千萬年來,未知和財富吸引著一代又一代冒險者離開溫馨家園,踏上未知的旅途。無論是茫茫荒原、萬里沙海、廣袤大洋、無垠密林,又或嚴寒酷暑、風霜雪雨,都無法阻擋住冒險者的腳步。

  陡峭的雪峰自然也不例外。

  「銅須!你是不是領錯了路?我們爬了一整天,這上面除了冰、還是冰,什麼都沒有!」一個高達二米的重甲戰士暴躁地吼著,他面孔猙獰,膚色中透著一點綠色,看起來有一些半獸人的血統。他手中那把重達百斤的巨錘絕不是普通人類戰士能夠揮得動的。

  「我以我的鬍鬚起誓!絕對是這裡沒錯!除非地圖上標錯了地點!積克,憑你那半獸人的智慧還想來譏笑高山矮人的地質和勘測本領嗎?」一個全身都裹在奇厚的青銅盔甲中的矮人吼著,儘管身高剛到半獸人戰士的腰部,他的嗓門可一點都不小。

  「銅須!積克!你們兩個都給我閉嘴!」一個連面也都掩藏在紅袍之下、法師打扮的人怒喝道。聽上去那是一個中年男子的聲音,優雅中又帶有一些邪惡和殘忍。喝止了魯莽的半獸人和矮人之後,他又轉身對其它人道:「地圖上標明的應該就是這裡,我們既然已經上來了,那就將峰項整個地搜一遍。都給我動起來,任務的酬金值得我們賣命!」

  這是一支由二十多個冒險者組成的隊伍,隊伍中各種職業搭配合理、個人實力出眾,看得出來,這樣一支隊伍在人類世界中一定名聲顯赫。

  「看那邊!那是冰魔!」一個弓箭手叫了起來。

  果然,在遠處的一座高高的冰台邊緣,正佇立著一隻淡藍色的冰魔。它青色的眼盯著這些不請自來的入侵者,佈滿了利齒的口中開始噴吐出一團團淡藍的寒氣。

  紅袍法師沉聲道:「大家小心!這裡肯定有不止一隻冰魔!我們要找的東西很可能在那個高台上,列隊,我們攻上去!」

  冰峰上已持續千年的沉寂,終於被震天的嘶殺聲所打破。

  轟!半獸人的巨錘帶著一道烈風,狠狠地砸在一隻冰魔的身上。那淡藍色、由萬載寒冰所凝成的身軀不畏刀砍劍刺,卻承受不住巨錘的震擊,無數裂縫在冰魔身體出現,隨後砰地一聲,冰魔自胸以下都炸成了一塊塊的碎冰!

  「第五隻!媽的,怎麼沒完沒了……」半獸人戰士怒吼著踏上了高高的冰台。然後他忽然張大了嘴,呆立在冰台邊緣。

  矮人銅須一聲狂吼,狠狠地撞在半獸人戰士的腿彎,將他撞飛,堪堪避過了一隻冰魔那長達二尺的利爪。

  「積克!你這頭愚蠢的半獸人,發什麼呆啊……」矮人順著半獸人的目光向前望去,剎那之間,那噴湧而出的吼聲戛然而止!

  冒險者們陸續登上了冰台,他們無不呆立當場!

  在寬闊冰台的盡頭,插著一枝通體流動著銀色光華、仿如由水晶製成的戰槍。槍身上散發著的光華給方圓數十米內的冰面都鍍上了一層柔和的銀色光澤。這把戰槍看上去如有生命,槍身上時明時暗的光澤,似是暗中應和了這把戰槍的心跳。

  戰槍後面,懸浮著一具華麗得超越凡俗想像的棺樽。那幽暗似無底深淵的深黑底色、繁複華麗的金色玫瑰花枝紋飾、四角如有生命般的暗黑色雕像,無不讓冒險者們心跳加快。棺樽一端,還有一個看上去形似天使的雕像,背後雙翼輕舒伸展到身前,溫柔地翼護住這樽無比瑰麗的棺。天使雙翼上每一根羽毛都是深黑為底、飾以金青兩色紋飾,那流動的曲線宛若有生命般,悄然撥動每一個冒險者的心弦。

  「神器……那一定是神器……」一個瘦小的獵人終於擠出了幾個字,他的聲音聽上去幹澀之極。

  紅袍法師倒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他高聲叫道:「大家小心!所有神器,都必然會有守護……」

  他的話音未落,就覺得眼前一暗,腳下傳來一陣劇烈的顫動,隨後是雷鳴般的轟隆巨響和漫天呼嘯的冰塊。

  守護神器的神秘存在終於現身了!它巨大的身軀長達數十米,滿身遍佈著深青色的巨大鱗片,背上豎著一片片如戰旗般的背鰭,佈滿利齒的巨口中噴出陣陣白霧,青色的雙眼死死盯著面前的冒險者。

  「這……難道是海龍?」紅袍法師最先從震驚中恢復過來,他的常識看上去也很淵博,竟然認出了眼前這頭極罕見的生物。

  只是,向來在廣袤大洋中生活的海龍,怎會突然出現在高聳的雪峰之巔?而且這頭海龍儘管樣子凶狠,可是趴在冰上一動也不動,只是不住喘氣,倒像是奄奄一息的模樣。

  紅袍法師心下忽然若有所悟!他感覺到,自己血管中每一滴鮮血都在慢慢變冷。

  天忽然暗了下來。

  有感覺敏銳的冒險者忽然抬頭,立刻下意識地呻吟著:「我們完了!那……那是巨龍……」

  冒險者上方,正盤踞著他們最不想遇見的生物,一頭巨龍。這頭巨龍週身散發著神聖光輝,姿態威嚴而優雅,和眾人所聽說的任何龍族都不一樣。然而冒險者們寧可遇上的是可以被認出的巨龍。哪怕是一頭黑龍也好,至少他們還能多少瞭解一些。而現在呢?最有可能的結果就是他們遇上了一頭傳說中的神秘龍族!

  天空中又有四個身影緩緩降落,在距地十米處即凝立不動。他們居高臨下,冷冷地看著這些冒險者。

  冒險者中最遲鈍的半獸人戰士此刻也已感受到天空中四人身上隱隱透出的強大氣息。在一重重無形的威壓下,他的手開始不住顫抖。轟地一聲,他終於再也握不住手中的巨錘,任其掉落在冰面上。

  紅袍法師望著天空,艱難地道:「聖域啊……還是四個……呵呵,哈哈……」最後兩聲乾笑苦澀得好像夜梟的聒噪。

  一陣無形的心悸悄然掠過冒險者們心頭。

  風月自天而降,虛立在棺樽之前。她看都不看那些冒險者,只清清冷冷地道:「弄清他們為何會找到這裡,然後全部殺了。」

  一眾冒險者眼前一花,原本凝立在空中的一個黑袍人突然出現在他們面前,兩根鋒銳之極的骨刃緩緩自黑袍寬大的袖口中伸出。

  「等一等!」紅袍法師叫道,試圖作最後的努力:「如果把我們都殺了,你們也別想知道我們為什麼會找到這裡!」

  天空中另一個黑袍人發出一陣低沉的笑聲,一隻握著白骨法杖的手骨從袍袖的袖口探了出來,他的話語為冒險者們鳴起了最後的喪鐘:「不必擔心。你們的靈魂會把一切都告訴我的。」

  「哈哈……竟然是巫妖!……」紅袍法師是幸運的,在被切碎之前,他的意識已經陷入了狂亂。

  「有人通過一個殺手組織委託這些冒險者來這一帶來尋找失落的寶藏。」藏在黑袍中的巫妖一邊說著從冒險者們靈魂中拷問出的結果,一邊在棺樽的下方繪製著魔法陣。在它那根白骨法杖的杖頭,不斷有冒出熱氣的鮮血湧出,在冰面上澆溶成一個個血紅色的魔符。每當一個魔符完成,冰台邊緣上那些冒險者屍體的面色就會灰敗一分。

  「這些傢伙的血實在是不錯,看來我們成功的機率還能多一點。」艾爾格拉看著已經完成的魔法陣,滿意地道。

  風月點了點頭,她手一招,地上垂死的海龍飄浮到了棺樽的上方。死神鐮刀在她手中閃現了一下,而後海龍咽喉處就破開了一個十字型的裂口,大股大股靛藍色的血液噴湧而出!

  海龍痛苦之極地抽搐著,週身的鱗片忽張忽合,但是那龐大的身軀似是被一道道無形的枷鎖給牢牢束縛住,分毫動彈不得。

  海龍每一下掙扎,都會有一道血浪噴出。棺樽上的天使不知何時變成仰面向天,雙翼也舒展開來,將漫空灑落的血雨一滴不漏地接住。靛藍色的血液一接觸到天使或者是棺樽,就會如遇上了乾涸的海綿般,立刻滲入,一滴都不外漏。

  極冰之洋的海龍介於亞龍和真正的龍族之間,力量並不如何強大。只是它們向來躲藏在千米冰蓋的下方,是以極難捕捉。冰洋海龍最特殊之處就是他們極強的再生能力,這種能力的源泉,就在於它們的血液。

  孤峰頂上,海龍的哀鳴一聲比一聲低,終於,它的雙眼無力地閉上了。

  天使接完了最後一滴血液,又緩緩伏下,以雙翼護住了棺樽。龐大海龍的全身血液按說足可以裝滿幾個這樣大小的棺樽,可是如今棺樽就如同一個無底洞,將海龍全身血液吸盡仍意猶未盡,靜靜地浮在空中,動也不動。

  四尊暗黑龍的雕像逐一亮起,但最後一尊雕像只有非常黯淡的光芒,並且這光芒吞吐不定,看上去隨時都有可能熄滅。

  一時間,冰峰上一片寂靜,只有風在不甘寂寞地呼嘯著。

  夜色悄悄地籠罩了整夜冰峰。

  暗黑龍雕像上最後一點光輝也漸漸散去,風月終於幽幽地歎息一聲。

  「尊敬的風月,僅有冰洋海龍的血液還遠遠不夠。看來我們仍然需要執行最先的方案。」艾爾格拉道。

  「原先的方案嗎?嗯……好……讓我想想……」風月的聲音和語氣忽然變得說不出的奇怪。

  她一雙銀色的眼微微瞇起,宛如兩彎新月,似是在遙望夜空。其實她現在對眼前的一切,都是視而不見。

  「最初的方案……最初的方案……嗯,就這麼定了!……哼!怕他什麼!……不對,我怎麼可能會怕……等等,還是再想想……」

  風月的精神波動雜亂無章,甚至偶爾會洩露到格利高裡的意識中。可是神聖巨龍此刻已經顧不上滿足自己那顆好奇的心,它全身的鱗片都微微豎起,雙翼展開,極度緊張地盯著風月的右手,擺出了隨時準備逃跑的架勢。

  那四位強者雖然都若無其事地立在空中,但他們的目光同樣集中在風月的右手上。冰峰頂上的氣氛已經變得異常的凝重,四位強者雖不像格利高裡那樣緊張,可也都暗中提聚力量。

  風月的右手越握越緊,凝聚在她拳上的力量瘋狂攀升,似是永無止境!在她右拳周圍,憑空出現幾顆淡紫色的閃電球,無規律地遊走著,並且隨著風月力量的提升,還有新的閃電球在不住生成。格利高裡知道,每一顆絢麗的閃電球中都蘊藏著極可怕的力量,足以將它徹底毀滅!而且這些閃電球一旦失控,那風馳電掣的速度,就是格利高裡也不敢說一定能夠避得開。

  眼見又一顆球形閃電漸漸生成,格利高裡終於忍耐不住,鼓起平生勇氣,顫抖著道:「最……最美麗的風月主人,您……您在幹什麼?」

  風月忽如從夢中醒來,她隨即驚覺到了異狀,右拳向天揮出,那數顆極度危險的電球帶著燦爛的焰尾,向夜空中飛去,觸到雲層,盛開為美麗的紫色煙花。

  所有人都暗中鬆了一口氣。

  風月目視遠方,連眼角的餘輝都不看向眾人。她冷冷地道:「就執行原先的方案吧。」

  話音未落,那風華絕代的身影已消失在遠方。只是她離去時那隱隱的張惶,倒似是在落荒而逃。

  罪與罰之卷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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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一章 恨晚


  羅格推開了『劍灣』酒館那包銅的厚門,踏進擁擠、吵鬧、一片烏煙瘴氣的酒館。凜烈的寒風跟著他衝進去,趁機撲向靠門口坐著的酒客們,不少喝得面紅耳赤的酒客正敞開懷扯著嗓子,冷不丁寒風滑入衣領中鑽進皮袍裡,一個戰慄至少把剛才下肚的好酒抵消掉一半。

  斷斷續續的罵聲不斷傳來,侍者則從吧台邊狂奔過來準備關門。不過羅格絲毫不以為意,逕自施施然走向了酒館的吧台。

  酒館中忽然安靜了一刻,隨後口哨聲、怪叫聲此起彼伏。

  原來跟隨著羅格走進酒館的是玫。

  她今天身上一襲筆挺的黑色風衣,豎起的領子遮住了小半張臉,一頭金色的短髮在風中張揚地飛舞。她的髮色不是陽光般耀眼的金,微帶栗色,襯著額前碎發下那雙碧玉般明亮的眼睛,正是恰到好處,煥發出野性的不羈。

  玫足登黑色蜥皮長靴,風衣黃銅旒青花的扣子從上至下扣得整齊,沒有露出一分肌膚,但那如冰山般的麗色配上英氣而肅殺的著裝,其勾人心魄處,絲毫不輸於帝都宴會上著露背裝的大膽名媛。她的右手虛垂腿側,纖柔的手指從風衣袖口探出,這才能窺見她一抹欺霜賽雪的肌膚。看著酒館中惡形惡狀的眾多醉漢,玫面若寒霜,那細碎金色短髮掩映下的雙眼透出冷酷而憤怒的光芒。

  玫腳下的皮靴踏出清脆的步點,跟著羅格向吧台走去。

  一個裸露出胸膛的壯漢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攔住了玫的去路。「嘿,漂亮的小妞,留下來陪我喝一杯怎麼樣?」

  玫忽然嫣然一笑,剎那之間的風情讓壯漢登時呆在了原地!她微笑著道:「為什麼不呢?」

  說話之間,玫手中已經多了一尊銅製的酒壺,酒館中眾醉漢眼前一花之際,那尊沉重的銅壺已經狠狠地砸在了醉漢的臉上!銅壺下傳來清晰的骨裂聲,那壯漢哼都沒哼一聲,當即仰天倒下。

  玫冷笑著環顧全場,五根纖長的手指一一鬆開,咣噹一聲,那尊已經徹底變形的銅壺掉落在地。

  酒館中的諸人看到她纖細美麗的手上繚繞著的鬥氣光芒,紛紛掉轉頭去。少數幾個沉默的人物則看著她黑色風衣的袖口,那裡鑲著一排五顆黃銅袖扣,袖扣的表面有隱隱的陰紋。那是『潮汐』軍團的紋章。他們似是歎了口氣,低頭喝起悶酒來。

  玫來到羅格身邊,用力一拍吧台,對酒館的獨眼龍老闆喝道:「拿你這裡最烈的酒出來!」

  老闆搖了搖頭,從吧台下面取出了一瓶陳年威士忌來,又取出了一隻酒杯,沒想到玫劈手就將酒瓶搶了過去。她兩根纖指一夾,已經將酒瓶瓶頸鉗斷,然後一仰頭,幾大口飲過,已經是半瓶酒下肚。

  玫的眼睛越來越亮,身上開始隱隱地透出殺氣。

  酒館中的喧嘩聲越來越小,已經有膽小的酒客開始悄悄溜走。獨眼龍老闆苦笑著搖了搖頭,在玫那雙亮得嚇人的目光下,他把一切抱怨都嚥了回去。

  羅格靠在吧台上,晃著手裡的酒杯,將一枚金幣放在吧台上,道:「嘿,老兄,我聽說你叫柯比蒂安?」

  獨眼龍伸手取過了金幣,道:「沒錯。」

  玫看著羅格的眼光有些異樣。以她少校的職銜,每兩個月的軍餉才會有一個金幣。雖然她根本不在乎錢,但也有些難以理解羅格為什麼會用一枚金幣證實一個早就知道的消息。

  羅格又取出了一枚金幣,道:「城裡有鐵匠嗎?」

  「足有上百個。」

  一枚金幣。「最好的鐵匠是誰?」

  「你想打造裝備嗎?」

  「不,我只想研究一件裝備。我聽說這個城裡就有這樣一個不會打制、只會研究分析現成裝備的鐵匠。」

  獨眼龍看著面前的一整袋金幣,完全沒有打算開口的意思。

  玫忽然一伸手,抓住了獨眼龍老闆的衣領,幾乎將他拎出吧台。

  「把你知道的都說出來!」玫冷冷地道。

  「玫!把他放下!」羅格輕聲喝道。玫看了一眼羅格,纖手一鬆,任由柯比蒂安落回原地。她抄起酒瓶,幾口將瓶中剩下的烈酒喝乾。

  羅格渾身上下摸了個遍,實在找不出什麼值錢的東西,他略一沉吟,脫下了手上的一枚魔法戒指,放到了吧台上。

  獨眼龍老闆拿起魔法戒指仔細看了半天,歎了口氣,心不甘情不願地道:「這戒指雖然不錯,可是和這個消息相比還是差了點,唉,虧就虧了吧,這次我認了。」

  他伸長了脖子,在羅格耳邊輕聲說了一個地址。

  羅格嘿嘿一笑,重重地拍了兩下獨眼龍老闆的肩膀,將他拍得搖搖晃晃的,然後道:「多謝多謝!以後我一定多來照顧你生意。玫,走了!」

  「如果是你們兩個人一起來,那還是算了吧……」獨眼龍老闆揉著肩膀,喃喃自語。

  跟在羅格身後的玫忽然回頭,盯著柯比蒂安。中年獨眼龍大驚,立刻陪笑道:「玫小姐慢走,下回一定要再來啊!一定要來!」

  玫哼了一聲,這才作罷。

  酒館中此刻只剩下為數不多的幾個客人,他們忽然抽出兵器,向羅格撲去!

  玫身體微微一側,間不容髮地閃過了一個偷襲的殺手。她黑色風衣忽然掀開,一條長腿倏忽飛出,閃亮的靴尖勾住了這個殺手的脖子。

  羅格似是很緩慢地轉身,可是當他完全轉過來,用最熱誠的微笑迎接一左一右撲上來的兩個殺手時,他們兩人不過在空中移動了半尺左右的距離。

  羅格手中多了一把閃著幽幽黑色的魔法長刃,他微笑著,也不管什麼章法,只是向著兩個殺手胡揮一氣。那兩個殺手眼中閃過驚駭欲絕的神色,可是他們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只能眼睜睜地向著面前那一道道縱橫交錯的黑氣衝去。

  玫長腿巧妙地一收一放,已經帶得那個殺手轉了一個圈子。那閃亮的黑色蜥皮長靴隨即搭在了殺手的肩頭,玫一聲清叱,猛然發力!

  那殺手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他的脊椎承受不住驟發的巨大壓力,傳來一陣喀喀嚓嚓的碎裂聲。殺手猛然噴出一大口血,隨即如一個軟口袋般倒在了地上。

  玫的背後忽然飄過一陣極濃的血腥氣。她緩緩轉身,看見羅格站在一地鮮血和屍塊之中,雙手插在口袋裡,正微笑著看著她。

  看著羅格那和煦如陽光的微笑,玫忽然自心底湧上一股寒意。

  「嘿,老兄!你都看到了,這回也是風狼那幫傢伙先來找我的麻煩的,我只是自衛而已,沒違反你的規矩吧!」羅格大聲向獨眼龍交待過,就帶著玫推門而去。

  酒館角落裡一個爛醉如泥的客人悄悄地抬起了頭,確定羅格已經離去後,才敢站起身來。他看著地上的屍體,嘴角不住地抽搐著。他隨即將幾枚銀幣放在了桌子上,急匆匆地向外走去。這人動作雖快,腳下卻是全無聲息。

  這最後的客人忽然停住了腳步,不能置信地看著自己胸口透出的一截劍尖。他努力回頭,看到獨眼龍老闆正微笑著看著他。

  他艱難地道:「你這裡……不是不許……殺人嗎?」

  獨眼龍嘿嘿一笑,道:「我這的規矩向來只對客人有效!」他將短劍狠狠一擰,絞碎了犧牲品的心臟。

  看著一地的鮮血、碎肢和內臟,獨眼龍有些為難地歎道:「這些風狼的傢伙,還真是麻煩啊……」感歎歸感歎,他還是捲起了袖子,開始打掃起酒館來。

  羅格帶著玫,趁著來到了一座不起眼的破舊小樓前。胖子再次看了看門牌號,確定自己沒有認錯地方後,當即一腳踢開了房門。

  房間中十分簡樸,看上去沒什麼特殊的東西。二樓上忽然傳來一陣尖尖細細的怒罵,隨後一個一米高矮的人影從樓梯上飛奔而下,原來是一個年紀已然不輕的侏儒。

  「你是納克巴?」羅格微笑著問。

  「是我!你們是什麼人?」侏儒見來人叫出了自己的名字,語氣稍稍緩和了一點。

  羅格道:「我想讓你為我分析一件魔法裝備。」

  一見來人有求於已,侏儒的氣焰又囂張起來。他幾乎跳起來叫道:「啊哈!你們打破了我的大門,還想我為你分析裝備?天才的納克巴一向只為自己的喜好工作。不要以為金幣可以使我為你們工作,絕不可能!不要說金幣,就是成捧的寶石也不行!現在,你們給我出去!不,滾出去前,先賠我的大門!」

  羅格失笑道:「天才的納克巴,您弄錯了,我壓根就沒打算付您金幣,更不用說寶石了。但您仍然會同意為我分析裝備的。」

  侏儒的眼底泛起了紅色,這是這個種族陷入極度憤怒的典型徵兆。為了顯示自己的威嚴,侏儒每說一句話都會盡量跳高。

  「你們激怒了天才的納克巴!」

  「激怒納克巴的代價是非常沉重的!」

  「納克巴是受到風狼保護的重要人物!」

  ……

  羅格終於對這個跳來跳去的侏儒感到不耐煩了,他淡淡地道:「玫,想辦法讓他變得聽話一點。」

  玫秀眉微皺,看著跳來跳去的侏儒,微瞇的眼中又透出危險的光芒。她左手一探,已經抓住了侏儒的領子,將他提到空中。

  玫右手一抖,七枝形狀各異的奇異短刃從袖口滑出,她右手隨即握拳,每一道指縫中都夾了一枝或兩枝閃著森森寒光的銳利短刃。

  玫將握滿了利刃的右手在侏儒面前晃了晃,侏儒口中全部的髒話立刻消失了。玫冷冷一笑,對羅格道:「您打算參觀一下嗎?」

  羅格笑著搖頭道:「那有個空房間,你隨意發揮吧,別把他弄死了就行。」

  玫哼了一聲,提著侏儒進了房間。房門剛砰地一聲關上,裡面就傳來侏儒猶如殺豬般的慘叫和求饒聲。

  房門又打開了,玫提著侏儒走了出來。她手一鬆,納克巴撲通摔在起上。他掙扎著想站起,可是被嚇得實在厲害,兩條腿軟軟的完全沒有力氣,折騰了幾次,仍然如一灘爛泥。

  「這麼快?」羅格頗為意外。

  玫哼了一聲,道:「我剛剛給他解釋了幾句第一道刑罰的原理,他就已經快瘋了。

  羅格淡淡一笑,蹲了下去,對納克巴道:「天才的納克巴,您現在是不是重新考慮一下我的建議呢?」

  「沒問題!我不要金幣、也不要寶石,納克巴現在就是您最謙恭的僕人!請儘管吩咐我!」

  片刻之後,納克巴已經啟動了實驗室中的魔法陣。

  侏儒儘管欺善怕惡、貪婪怯懦,但他在煉金和魔法裝備上的造詣的確不低。一旦開始工作,侏儒就陷入了一種狂熱狀態之中,他在房間中到處飛奔,上竄下跳,不停地掀動開關,或者為魔法陣再添加一兩種原料。

  魔法陣中央,靜靜地浮著一把泛著暗紅色光焰的匕首,卡西納拉斯匕首。

  忙碌了半天之後,侏儒取出一個裝幀華美的小盒子,小心翼翼地從裡面抓出一小把藍色的砂子,喃喃地念頌了半天咒語之後,五指驀張將砂子撒向了卡西納拉斯匕首。

  羅格早年也是開過魔法裝備店的,對各種魔法原料極為熟悉,因此一眼就認出這些藍色的砂子是極珍貴的矽星砂,這種星砂具有追蹤過去和跨越時空間聯繫的神秘力量。

  隨著侏儒咒語的完成,卡西納拉斯匕首上一層又一層的神秘咒文具像化浮現,接著是數十道暗紅色細絲線次第突顯。這些絲線一端連接著匕首上的咒語,另一端則通向了其它的位面。

  侏儒瞪圓了血紅的眼睛,仔細地辨認著每一個魔法符號。

  「卡西納拉斯。戴蒙。費斯拉拉米佐拉布。啊,這個名字隸屬於深淵惡魔的譜系,看來你這把匕首的力量來源於熔岩深淵。戴蒙是只有大惡魔以上的存在才能擁有的稱號,看來這才是這把匕首如此強大的原因。嗯?等一下,卡西納拉斯的光芒非常暗淡,說明這並非惡魔本生的名字,但的確和某個特定的大惡魔聯繫在一起……」

  侏儒一邊嘀咕,一邊抱著頭苦思。他忽然跳了起來,大叫道:「我明白了!卡西納拉斯不是某個大惡魔的分身,就是它在另一個位面的投影!啊,這樣一切就都很明顯了,納克巴真是個天才!」

  玫聽得一頭霧水,羅格卻是心下讚歎,這個侏儒真是可以稱得上是天才。僅憑著一把匕首就推斷出這麼多的東西來。

  侏儒轉而研究起匕首上那一條條通向異位面的紅色細線來。

  「果然!惡魔沒有一個是好東西!這幾根線惟一的作用是傳遞詛咒,不過這是卡西納拉斯對匕首持有人的詛咒。這樣無論誰成為這把匕首的主人,都得接受卡西納拉斯的擺佈,不然的話,大惡魔的詛咒完全可以輕易抹殺我們這個位面的生命。可是非常奇怪,這幾根線應該通過匕首接在您身上才是,啊!納克巴不是在詛咒您,可是,您不是這把匕首的主人嗎,為什麼詛咒的紅線會通向其它方向?」侏儒又開始頭痛了。

  羅格哈哈笑道:「納克巴,你果然是天才!你一點都沒看錯,詛咒之線就是連到別人那裡去了。哈哈!很好,看來我這次沒有白來!」

  羅格一指余那的那幾根紅色絲線,問道:「那這麼幾根呢?是不是卡西納拉斯用來感應和控制匕首持有人的?」

  侏儒取過一面水晶透鏡,仔細研究著紅線根部所連的那一片細密魔法符號,然後猶豫著道:「看來就是了。但我也不能確定。納克巴雖然是天才,但他也需要時間。」

  羅格點了點頭,問道:「既然卡西納拉斯能夠通過這些咒線控制匕首持有人,那麼我們是不是也能夠反過來通過這些咒線來攻擊它呢?」

  侏儒尖聲道:「那是當然!神力是神不可分割的一部分,而一切神力都是雙向的,神在賜與凡人神力的同時,也為凡人提供了一個觸摸他的機會!所以你完全可以攻擊卡西納拉斯,如果你自認力量可以與它相比的話!」

  這一次羅格才是大吃一驚,他盯著這個侏儒,道:「你連這些都能知道?不是在吹牛吧!」

  納克巴顯得憤怒之極,跳起來道:「這是侏儒的神親口告訴我們的!」

  「親口?」

  「啊!不,我的意思是,神的語錄記載在侏儒的大編年史中。我是侏儒中的天才,當然看過大編年史!」

  見羅格沒有繼續深究的意思,侏儒鬆了一口氣,他拿出兩塊月白色的寶石,互相一撞,引出了一小團電光。

  「讓我再來看看,這些詛咒是怎麼樣運作的。」

  羅格一驚,還未來得及阻止他,那一團電光就落到了匕首上,隨後順著幾根紅線一閃而逝。

  這一道威力完全可以忽略不計的攻擊,幾乎可以肯定是向著天空之怒去的。

  房間裡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後一陣奇異的嗡嗡震鳴聲響起,竟然無法辨別來源,沒有絲毫由遠及近的過渡,像是從空氣中的每一個分子中迸發出來似的,帶動房間內的一切隨著它的頻率跳動。

  玫一頭金色短髮開始徐徐飄起。

  「真他媽的見鬼!」羅格大聲詛咒著,一把將侏儒拉了過來,按在自已身下。他嘴裡極快地念頌著咒語,在他身後,也有一個低沉的聲音在同時頌咒。羅格空出來的左手也沒閒著,他指尖上不住流出銀色的光流,以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畫著魔法符號,每畫出四個魔符,就在虛空中凝結成一面銀色光盾護衛在羅格面前。

  玫反應極快,見勢不妙,她立刻以雙臂護頭,從窗口硬撞出去,「唏哩嘩啦」的脆響絲毫沒能影響嗡嗡震鳴聲的節奏。

  房間中由暗轉明,在思慮尚不及運轉的剎那,紫藍色的光芒已經統治了這一方天地!

  跨越虛空出現的雷電勢不可擋,如洶湧而來的狂波怒潮,轉瞬就填滿了室內每一寸空間!明滅不定的閃電象妖蛇般在空中扭曲攢動,每一道閃電上都滾動著紫藍色的雷光,翻滾著爆裂著淹沒了所有縫隙。無法宣洩的紫電從房門、從窗口噴出,其中一道狠狠地劈中了尚未落地的玫!

  玫一聲慘叫,被藍紫電流衝擊著,重重地撞落,餘勢不竭,把她牢牢壓在地面上。但她強忍麻痺的劇痛,左手袖口中彈出了一把無柄短劍。

  玫用盡最後的力氣將它插在了地面上。

  雷電狂濤驟然消逝,如來勢般無跡可尋。

  玫全身麻痺,仰躺在地上,微微呻吟著。她握劍的左手已經是一片焦黑。

  而房間之中,羅格一身衣服破破爛爛,頭髮根根豎起,全身上下無不傳來燒灼的痛楚。與玫不同,羅格為了保護侏儒,承受的是雷電怒濤的正面衝擊。還好胖子精神力強大,具有抵抗各種負面狀態的超強抗性,因此根本不受雷電附加的麻痺效果影響,可就算這樣,他也被電火燒得夠嗆。

  羅格顧不上自己,急忙察看侏儒的狀態,這才驚見護在身下的侏儒通體焦黑,幾乎變成一截焦炭!

  侏儒擠出了一個極難看的笑容,斷斷續續地道:「好奇心會殺死一隻貓的……也會……殺死一個侏儒……」

  羅格這才注意到,侏儒的指尖上正沾連著一根若隱若現的紅線。難怪在自己多重魔法防護之下,侏儒仍然被燒成了焦炭。

  羅格歎了一口氣,取回了卡西納拉斯匕首。他又在整座小樓中迅速搜了一遍。剛剛洶湧的雷潮幾乎將樓中的一切都化成飛灰,除了一本殘缺不全、邊緣焦黃的筆記外,羅格再沒找到其它有價值的東西。

  羅格從窗口躍出,提起尚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的玫,匆匆消失在夜色之中……

  清晨的一束陽光透過兩層樓高的彩色玻璃窗,照耀在寬大宏偉的殿堂裡。

  殿堂的盡頭是一座高台,上面擺放著整個大殿中惟一的一張華貴座椅,簡潔的式樣無法掩蓋兩個世紀前藝術大師範哲的非凡口味,高靠背頂端優雅的法冠狀手工木刻是整張椅子上唯一的裝飾。此時高椅子上坐著一個威嚴的中年男子,他沐浴在清晨的陽光之下,以手支頜,雙眼似閉非閉。

  這裡是潮汐軍團總部最頂層,原本用作軍機大會議室,兼作供奉自然女神的殿堂之用。腓特烈是自然女神最虔誠的信徒,他這樣做的本意,自然是請自然女神祐護軍事行動成功。

  但對胖子來說就完全不是那麼一回事,他對自然女神及其信徒恨之入骨,至於軍事會議,反正他現在對潮汐軍團的軍事行動放任自流,根本不會開什麼軍事會議。所以胖子剛一握到實權,就將這裡拆了個乾乾淨淨,重新佈置成了光明教會聖殿的模式。

  既然自然女神不在天界,那麼她自然就是屬於異端那一類的。鎮壓或者感化異端都是信仰虔誠的標誌,因此羅格的舉動當然得到了麥克白大力支持和讚賞。

  只不過此刻神壇上擺放的不是至高神、也不是任何一個主神的神位,羅格直接擺上了一張寶座,讓麥克白坐了上去。

  麥克白初時還要推辭,但羅格說凡俗中人過於卑賤,直接供奉主神那是對主神的不敬。他們應該供奉麥克白,然後由麥克白將信仰傳達給天界主神,這樣才會規矩。論到口辭,麥克白當然不是羅格的對手,被他一番遊說之後,不得不坐上了神壇正中的寶座。

  這些天來,潮汐軍團的人根本不曾進入過這座殿堂,但羅格自己直屬部隊的將領都在這裡向羅格匯報軍情。胖子在麥克白側前方一站。眾將領要先向麥克白行禮,然後才輪到羅格。羅格也不設桌椅,眾人直接站著議事,議完則散。

  羅格說,任何人都沒有在麥克白的光輝前坐定的資格。

  不知為什麼,麥克白事後忽然想起了曾在他面前安坐如山的教皇和奧古斯都。當然還有一個凱瑟琳,可是凱瑟琳後來對於麥克白尊重也讓他十分滿意。因此寬容的四翼天使決定原諒她最初地小小不敬。

  最近幾天以來,羅格在潮汐軍團的實權大增,最直接的原因就是率兵侵襲索拉圖的華萊士再一次失敗。

  華萊士起初的行動非常順利,但在進攻第二個補給中轉站時出了意外。這個中轉站雖然增加了守軍,但增兵後也不過五百多人,怎麼可能抵擋潮汐軍團精銳的五千輕騎?但這五百戰士屬於專克騎兵的方陣長槍兵,他們意志頑強,佔據了一座大型工事。挺起五米長槍,拚死扼守。就在華萊士下令全力進攻之際,工事下預設的魔法陣忽然發動。將方圓百米之內都變成了烈焰之海!而且特拉華帝國此次埋伏了十餘位法師,他們從數百米外突然將大範圍地攻擊魔法鋪天蓋地般傾瀉到潮汐輕騎兵的頭上!

  這些魔法師在發出第一波攻擊魔法後立刻上馬逃走,讓尚處混亂之中的潮汐輕騎追之不及。

  最為歹毒的是,無論是預設的烈焰魔法陣,還是後來魔法師的遠程攻擊,都完全不顧被圍困在工事中數百戰士的死活,有些甚至乾脆就以他們為目標。因為距離過遠,這些遠程攻擊魔法飛到時都多少會偏離目標,因此瞄準工事的話,至少也能沾上幾個潮汐軍車的輕騎兵,看上去這就是特拉華人地目的。

  當烈焰熄滅時,又驚又怒的華萊士立刻清點傷亡,發現精銳的輕騎兵戰死了七百餘騎、重傷的有二百餘騎。而戰果僅是敵方五百名方陣長槍兵全部陣亡。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這場行動都失敗了。胖子對待失敗的態度很簡單,一切按軍規辦事。結果大大小小十餘位軍官被以指揮不力的罪名扔進了軍事監獄,等待日後處分。這當中包括了不少負責情報的軍官,他們大多是玫以前的同僚。

  戰敗的罪名可大可小,基本上這些軍官的生殺大權已經握在了胖子手中。因多名部下命懸人手,華萊士對羅格的態度自然又客氣了許多。對胖子在軍團總部拆拆建建這點小事也自此不管不問。

  胖子的策略就是一切按軍規辦事,靜等著潮汐軍團犯錯。錯無論大小,一旦被他抓到把柄,那就是從嚴治刑。華萊士對此也無可奈何,若他抗命,那就是形同造反。而帝國對待叛亂者極為嚴厲,不光叛亂者是死罪,還要株連叛亂都所有的直系血親。

  此刻天初亮不久,羅格就出現在軍團總部。他拾級而上,向頂樓的光明殿堂行去,玫則在他的身後形影不離。她意志力驚人,僅僅用半天的時間就從雷電狂潮的打擊中恢復過來,強忍著身體上的劇痛,又整日跟隨著羅格跑來跑去。

  玫是要隨時可以將軍團的動向報給羅格知道,免得再落下個擅自行動的罪名。現在華萊士新敗,潮汐軍團不願在程序性的事情上再讓胖子抓住把柄。到時候誰知道手段歹毒的羅格會不會對眾多獲罪軍官再來個數罪並處,當場處死?

  此刻玫一邊走著,一邊向羅格匯報剛剛搜集到的索拉團城城主的情報。羅格對這位心狠手辣、頗有手段的城主十分感興趣。能夠讓華萊士都吃上一次虧,這可不是僅有點小聰明而已。

  索拉團城城主費爾南德斯子爵剛到任一個月,是個名不見經傳的小貴族,也沒聽說和特拉華帝國帝室有何血緣或姻親上的關聯。看上去這位子爵不是受人排擠,就是為了鑽營向上不顧一切,才會跑到索拉團城這個最前線來當城主。

  羅格一邊聽著玫的報告,一邊推開了光明大殿的殿門。

  端坐在神壇上的麥克白微微睜開了眼睛,看到羅格和玫走了進來,他站起來走下神壇。

  「麥克白大人,您今天準備再體驗些什麼?」羅格一路小跑著迎上麥克白。

  麥克白向神殿外行去,一邊問:「羅格,你對光明力量的體悟還有什麼問題嗎?」

  此刻大露台上已是一地晨光。麥克白在露台中立定,微仰著頭享受清澈如水晶的空氣。

  又一個晌晴天氣,陰鬱了多日地天空是明亮而深邃的藍色,在紅土高原上空糾集多日的鉛雲早已消散,只剩下幾絲淡淡流雲。幾乎沒有風,在純淨的陽光下一切都那麼靜謐安祥。很難想像前兩天席爾德城現遭遇了那麼大的暴風雪。

  羅格是死靈法師中極少數不討厭陽光的另類。他一邊陪著享受著溫暖的陽光,一邊道:「您所傳授的東西我感覺都明白了。但現在缺少一個可以存貯魔法地道具。所以沒辦法試驗。也就沒辦法將我身上黑暗和死亡的力量轉化成光明之力。」

  麥克白沉吟道:「這的確是一個問題,等我從天界歸來時,你身上光明力量的強弱將直接影響救贖後的結果。現在該是我回到光明教會的時候了,這樣吧,我去看看光明教會有沒有這樣的魔法裝備。如果有,在我回歸天界之間,會先把它給你帶來的。」

  對這樣的結果,羅格當然是喜出望外、感激涕零。胖子激動得不能自己,眼看著淚水就要滴落,若不是顧著麥克白的高貴身份。也許他拉衣袖吻鞋尖這種舉動都幹得出來。

  麥克白雖然冷酷無情,但對於羅格的虔誠和感情的真摯還是非常感動。他溫言安慰了幾句羅格,所說無非是些一定會安排好他的救贖之類的話語。

  神殿大門外是一片方圓達數十米的大露台。羅格陪著麥克白亦步亦趨地走到露台邊緣,恭敬萬分地目送麥克白起身飛向天空。

  在燦爛的晨光中,麥克白那英俊而挺拔的身影冉冉升起,迎著朝陽飛去。

  直至麥克白的身影完全消失,羅格這才收了臉上依依不捨的表情。

  此時一陣爭取的腳步聲傳來,華萊士將軍帶著十餘個得力的手下匆匆走上了大露台,看樣子是要與羅格商議什麼重要的軍機。

  華萊士知道羅格從來沒有坐著開會的習慣,因此帶著手下的將軍們站到了羅格身邊,遙遙望去,倒像是一堆老戰友在親密攀談。玫則取出一個小記事簿,作起記錄來。在這微妙時刻,哪些該記、哪些不該記,就很考驗她的功夫了。

  華萊士以幾句客氣恭維的套話為開場白,話音甫落,他身旁的兩位將軍就迫不及待地拿出一幅軍事地圖,上面密密麻麻地標注著各種軍事標記和箭頭,看來是一場大規模戰鬥的計劃。果然,華萊士一切入正題,就是要遊說羅格同意對索拉圖城進行一次大規模的進攻。這一次要動用的兵力遠遠超出華萊士的權限,因此必須得到羅格的同意。不然的話,單是不聽號令、擅自出戰這一條罪名,不論從重從輕都是死罪。

  羅格一聽華萊士道出來意,就當即打斷了他,含笑道:「動用這麼多的兵力,這不大好吧……」

  羅格話剛說到一半,就在此時,天空中忽然隱隱約約飄下幾聲悠長的龍吟。

  羅格微微一怔,還以為自己聽錯了,席爾德城這種地方怎麼可能會出現龍?可是看到華萊士和幾個武技十分高明的軍官也若有所聞的樣子,胖子禁不住心下微驚。

  他剛抬頭向天望去,就看到一大片奪目的金色光芒當空灑落!金色光芒中有濃郁得化不開的神聖氣息,灼得羅格肌膚陣陣疼痛。當金色光芒散去時,麥克白竟然又出現在露台上。

  羅格大吃一驚,急忙排眾而出,叫道:「麥克白大人!您這麼快就從光明教會回來了?……」

  可是麥克白臉色鐵青,對羅格的叫聲充耳不聞,只是一步一步不由自主的向後退去,看上去他竟似極度緊張。

  羅格張大了嘴,呆呆地看著麥克白一步步後退。他一直退到神殿門口,仍然沒有停下。

  天空中又是幾記清越穿雲的龍吟,這一回清晰的龍吟聲傳遍了整個席爾德城。城中登時一片混亂。

  一道無形的威壓悄然落下。

  羅格忽然感覺到令人窒息的心悸,那一刻,他鬚髮倒豎、心跳已完全停止!發自靈魂最深處的恐懼和敬畏徹底控制了他的身體和意識!這一陣威壓類似於巨龍地龍威,但要遠遠比龍威要恐怖得多。

  羅格還保留著靈台中一點理智未泯,但卻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華萊士和諸位將領地意識已經是一片空白。而後退中的麥克白似是不堪忍受威壓的刺激,刷地一聲。一雙白色的羽翼竟在背後狂野地展開。

  麥克白雙翼盡展,團團如雲如霧的神聖光焰不住從體內湧出。雲霧之中,隱見花瓣紛落如雨,又有若有若無的聖歌繚繞。但強大地神聖氣息只能繞著麥克白盤旋,完全無法突破那無形地威壓。

  然而展開了雙翼的麥克白仍然不由自主地向後退去。一直退入了格外陰森黯淡的光明神殿。在他背後,第二雙羽翼的輪廓已經隱隱顯現。

  巨大的陰影掠過露台。

  「龍!那是巨龍!」

  「天哪!那邊還有頭!」

  「快逃啊!讓我出城!」「笨蛋!你跑得過飛舞的巨龍嗎?」

  席爾德城中已徹底混亂。兩頭巨龍的龍威完全不是普通人能夠抵禦的住的。雖然它們尚飛舞在天空之中。

  羅格仰首望去,天空中果然有兩頭巨龍!一頭是堪稱他這種黑暗存在天敵的巨大銀龍,而另一頭巨龍,那威嚴、那風姿。竟然是一頭神聖巨龍!

  羅格顫抖著,他想逃,可是完全動不了!

  巨大的銀龍在天空中一個盤旋,向著潮汐軍團總部直衝下來,它在空中逐漸減速,最後懸停在離大露台只有數十米左右地距離上。在這個距離上,羅格甚至可以看清它盤曲龍角上細密的羅紋!

  銀龍仰天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嘯!這包含著力量與神聖的龍嘯差點讓羅格酥癱在地!至於華萊士等諸位將軍,已完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體,一個個東倒西歪,勉力支撐,人人眼中都露出絕望之色。

  懸浮在空中的銀龍雙翼一揚,原來他的爪中抓著兩個車廂。兩排身披黑袍的魔法師從車廂中魚貫而出,踏著天空中一條無形的路,走上了大露台。二十多位法師在大露台上分列兩排,然後躬身,同聲低吟著讚美神跡的詩篇。引領著這些魔法師的,正是將聖潔與煙視媚行水乳交融集於一身的摩拉。

  銀龍緩緩低下了巨大龍首,露出了後背上碧簾低垂的轎廂,它比暗夜更幽深的黑色為底、金銀兩色的流雲火焰為邊,火焰中盛開的荊棘玫瑰盤繞著伸向轎頂。轎廂側面鑲嵌著一面黃金盾牌,浮刻於上的紋章,是一尊銀色的無頭天使像。

  羅格的心中立刻狂跳了幾下。

  一頭巨大的成年銀龍,難道充當的竟然是座騎的角色?又會是什麼樣的存在,才有資格安坐於那深黑色的車廂之中?

  車廂門打開了,僅僅那只扶著車門的完美纖手已足以讓所有人窒息。

  隨著那傾國傾城的身影從車廂中緩緩步出,羅格只覺得腦中一陣轟鳴,眼前全是繚亂的色彩。

  除了那雙銀色的眼,他再也分辨不出其它。

  那只有在深濃甜美的夢境中才會出現的女子,全身上下只有兩種顏色,最璀璨驚艷的銀和最純粹幽遠的黑,極致的對比色渲染出完美的絕世容光。她著一襲銀色長裙,頸中的項環由不知名金屬打造成的花枝編就,流動著銀色光華,左臂上則纏繞著深黑色的玫瑰花枝。

  她黑色直垂若流瀑,銀色的眸中帶著俯瞰塵世的高傲和漠視眾生的冷然。

  她踏過了銀龍的頸和頭,一步一步從虛空中走下,纖足所落之處,立時憑空出現一級銀色台階,承接住她的絕代風華。

  嗒,嗒,嗒。她纖足上的黑水晶鞋跟與銀色階梯每一次接觸,都會讓席爾德城中眾生的靈魂一陣飄搖!

  這如夢如幻的女子,這傲視塵世眾生的女子,就這樣拾級而下,逕從羅格面前行過,直向光明神殿中行去!

  天空中又有數個身影不住飄落。他們逐一踏上了銀色天梯,恭順地跟隨在那女子身後,緩緩步下。

  緊跟在那女子身後的是三個身披黑袍,連一分肌膚都不肯露出的神秘人物。但從他們那無法掩飾的威嚴、濃郁的死亡氣息中,羅格彷彿又感受到死亡世界那亙古不息的烈風正撲面而來!

  看到隊列中第四個人時,羅格不禁一怔。竟然是久無音訊的死神班!他怎麼也出現在這裡?

  再看到排在第一位的安德羅妮時,羅格已經麻木,第六個人不論是誰,都不會讓他覺得有多麼奇怪了。

  可是隊伍最後一個人忽然微微轉頭,充滿無奈地向著羅格苦笑了一下。看那清雋而飄逸的身影,不是修斯又是何人?

  那女子踏上露台時,微微停頓了一下,那微彎的銀色雙眼,正在巡視只屬於她的碧天大地、山脈河川,以及塵世眾生!然後,她逕自從狂信法師中走過,步入光明神殿。

  撲通聲此起彼伏,至此,眾位將軍在一道接一道的威壓下已經身心俱疲,到達了能夠承受的極限。他們紛紛倒下,橫七豎八地躺了一地。只有華萊士以劍拄地,才能保持半跑的姿勢。玫則完全雙膝點地,撐地的雙手也不住顫抖,時刻都有可能完全栽倒。

  只有羅格還站著。

  胖子忽然覺得,塵世種種光怪陸離,實在是宛如一場大夢。他禁不住呻吟起來,又有些想放聲大笑。

  「羅格大人……」華萊士聲音有著抑止不住的顫抖,「剛才……我是不是看到了五個聖域?」

  「七個。」羅格木然的道。

  「可是……最後面那個明明不是聖域。」

  「你錯了,那個老東西,至少可以算成兩個。」

  引領著這些狂信魔法師的,正是已將聖潔與煙視媚行融集於一身的摩拉。她也向光明神殿中行去,只是經過羅格面前時,輕輕地道了句:「羅格大人,請隨我進去。」

  神殿大門洞開,那幽深陰暗的殿堂,似是一頭隨時會擇人而嚙的怪獸。

  羅格渾身一顫。他忽然拍了拍華萊士的肩膀,苦笑著道:「老兄,今後……一起奮鬥吧!」

  胖子不再理會一頭霧水的華萊士,深深地吸了一口氣。他忽然大步向前,帶著一往無前的豪勇,頭也不回地跟著摩拉進入了神殿!

  在一聲沉悶的轟鳴聲中,神殿的兩扇大門重重地關上了。

  超過二十位的狂信魔法師在神殿門口列成了一排,冷冷地盯著任何有接近意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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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二章 偽象


  潮汐軍團的戰士們從未如今日這樣不知所措。往昔戰場上無論多強大的敵人也不能讓他們恐懼退卻,刀箭槍矛甚至指甲牙齒都是他們捍衛榮譽的武器。然而,現在那些勇敢的心在顫抖,不是因為懦弱,更多的是對未知存在和巔峰力量的出自本能的敬畏。

  巨大的銀龍懸停在空中,巨大的鱗片折射出光陸離奇、幻彩騰躍的華芒,幾乎比初升的朝陽更奪目,他絲毫不去理會下方挺著閃亮長槍的潮汐重裝戰士們。

  在他周圍百米之內都充斥著澎湃的龍威,普通的人族戰士根本無法進入龍威的範圍。因此軍團總部前那寬闊的廣場中央空空蕩蕩的,密集的重裝戰士們只能擁擠在廣場邊緣。沒有法師給他們加持防護恐懼的法術,他們根本無法在龍威範圍內戰鬥。

  只是潮汐軍團此刻士兵雖眾,但高級軍官們卻大多不見蹤影。在失去指揮的情況下,既然空中的銀龍絲毫看不出有動武的跡象,那麼就沒有人會蠢到率先去向銀龍發起衝鋒。這些天來,在胖子的淫威下,潮汐軍團中從上至下都在複習帝國軍規。現在就連普通戰士都知道,若沒有長官命令而擅自行動的話就是大罪,而胖子的風格,就是一切罪名的刑罰都會頂著上限走。

  何況重裝戰士們就算衝鋒,他們手中的七米刺槍也根本夠不著空中的銀龍,即使是能投擲百米的精英戰士,在重力作用下和人類與龍力量的巨大差距前,就算夠上了銀龍,也只是給他撓癢癢而已。與冰河軍團不同,潮汐軍團壓根沒有想到過有一天會對上巨龍,因此軍中根本沒有能夠對付巨龍的專用武器。

  此時一直在更高空中盤旋的神聖巨龍忽然發出一聲悠長的龍吟,然後收攏雙翼,落在潮汐軍團總部的天頂露台上。神聖巨龍徐徐仰首向天,龍吟延綿,滔滔不絕,宛如十餘台巨大管風琴在合奏。莊重的前奏似是在引領著禮讚女神的詠歎調,那旋律、那和聲,都直接觸摸著眾生的心靈。當那華麗神秘韻律最終展現時,在神聖巨龍優雅與威嚴並存的龍軀上不住閃耀起乳白、橙紅、湛藍、碧綠等絢麗的魔法光芒,又有光焰凝成的飄帶和流蘇環繞著它上下舞動,最終迎向充滿力量與熱火的終曲。

  世俗的時間靜止,女神正緩緩降臨,我們俯首接受她的巡禮,是仁慈也是嚴厲,命運之門關閉了復又開啟……

  這一刻,每個人心中流淌而過的讚美詩內容都不相同。

  一時之間,整座席爾德城肅然凝立,所有的心靈都湧向盤踞在天頂露台上的神聖巨龍!

  神聖巨龍雙翼奮張,幾乎人立而起,一聲特別高亢的龍嘯為讚美詩畫上完美的終止音符,一道聖光柱從它口中噴薄而出,直衝霄漢!

  偌大城市無人喧嘩,有市民敬畏地跪在地上,而戰士們再沒人敢把長槍的鋒銳指向神聖巨龍所在的方向。

  至於銀龍,則已經完全被忽視了。

  只不過,神聖巨龍盤踞的天頂露台,正好位於光明神殿的上方。

  神殿中,剛剛在唯一的寶座上坐定的女子微微抬起了頭,微彎的銀色雙眼望向上方,那冰冷的目光瞬間穿透了厚重的樓層。

  她右手握拳,無聲無息地向上揮出……

  神殿似乎晃動了一下。

  這一刻,不知道有多少人正注視著高高在上的神聖巨龍。人們忽然感覺到,整個潮汐軍團的總部忽然通體透出了乳白色的聖光……

  一道粗達百米聖光柱忽然出現在天地之間!這一刻,眾生的眼和心靈已經被令人有頂禮膜拜衝動的神聖光芒所佔據,再無其它。

  驟然,龍吟再次響起,格外清越高亢,越響越高。

  當人們恢復了視覺之時,天頂露台上、那敢於盤踞在女神頭頂上的神聖巨龍已經消失了!

  但芸芸眾生不知其中的奧秘,他們對眼前發和的一切都充滿了敬畏,因為,如此瑰麗、如此威儀,惟有神跡,再無其它!

  那女子的右拳終於徐徐落下,緊握的五指也如蘭般綻開,輕輕地落在了寶座的扶手上。

  羅格終於將胸中鬱積了許久的一口氣吐了出來。

  他恭謹地垂首侍立,目光卻悄悄地向寶座方向望去,只是每次目光要落在那女子身上時,都會迎面撞上一團灼熱的聖光,在那一瞬間,除了一片蒼茫白色,羅格再也看不到其它。兩次之後,羅格眼睛已有些紅腫,不敢再試。但他偷偷瞟向四周,發現其它人的目光落在那女子身上之時,似乎並無異樣。

  胖子心下疑惑,是只有他一個人會撞上炫目聖光,還是他的眼睛和其它人比起來特別脆弱一點?

  此刻那高坐於寶座上的女子,全身上下能夠讓羅格看清的,唯有那雙纖纖素手。

  在神殿一角,麥克白正站在那裡,臉上陰晴不定。他背後雙翼已經隱去,也不再提升力量,只是他根本無法逃走,衝上來戰鬥的話也是送死,因此只有呆呆地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胖子心下暗暗同情麥克白,也頗為體諒麥克白的處境。

  在一片寂靜中,居於寶座上的女子抬起左手,向羅格一指。

  羅格大步向前,躬身道:「偉大的女神啊,您需要我如何為您效勞?請儘管吩咐!」

  那銀色的目光穿越了神殿厚重的大門,遙望著遠方的蒼茫大地。

  她雙唇微開,清冷的聲音繚繞上升,然後當空灑落如雨:「我需要……戰爭!」

  轟鳴聲中,神殿沉重的大門緩緩打開。

  羅格從神殿中大步走出!

  他徑直來到華萊士和一眾將領面前,一把將華萊士提了過來。在羅格恐怖的蠻力下,身材魁梧、鬥氣強勁的華萊士竟然毫無反抗之力!

  「你剛才說,準備調集一萬五千人進攻索拉圖城?」羅格幾乎貼上了華萊士的臉,咬牙切齒地道。

  華萊士只覺得這一天無比的詭異,他只答了句:「剛才我的確是這麼說的,可是現在……」

  「沒什麼可是!」羅格吼道。

  他放開了華萊士,劈手從一個將軍手中把行軍計劃圖搶了過來,刷地一聲展開,草草上下掃了兩眼,又一把合起。

  胖子轉頭瞪著華萊士,道:「將軍,這個計劃不錯。不過一萬五千人這個數字需要改改。」

  一談到軍事方面,華萊士立刻變得無比認真。他皺眉道:「這個……羅格大人,如果人數再少的話,這個計劃就很難實行了。」

  羅格立刻大搖其頭,道:「不,不是減少士兵,而是增加,增加!將軍,我們擁有著光輝歷史的潮汐軍團在索拉圖城下吃了一個大虧,難道只發動一場進攻嗎?不!我不這麼認為!我需要的是……」

  胖子頓了頓,環顧著靜靜聆聽著的將軍們,猛然吼道:「戰爭!」

  將軍們面面相覷,不知道為什麼羅格的態度突然之間會轉變的如此徹底。看來一切的原因,都在於緊閉著大門的光明神殿之中。可是這個原因,又有誰敢問?

  羅格可不管將軍們心中的疑問,只是轉向華萊士,用不容置疑的口氣命令道:「召集所有的將軍!立刻舉行軍事會議!十分鐘之內,我要看到所有的將軍都出現在我面前!逾時不到的,依帝國軍規處置!」

  華萊士沒再說什麼,時限實在太短,他立刻匆匆去下達召集令。

  片刻之後,數十位將軍聚集在三樓的大會議室中,看著胖子歇斯底里、口沫橫飛地進行著戰前動員。

  「戰爭!戰爭!除了戰爭,我們別無選擇!」

  那幅軍事計劃圖高懸在羅格身後。羅格忽然轉身,手中的帝國軍規重重地拍在地圖上代表著索拉圖城的一個紅點,道:「我們是帝國三大軍團之一的潮汐軍團!那些愚蠢的特拉華豬讓我們吃了一個大虧,絕不能就這麼算了!」

  胖子面目猙獰,揮舞著手中那冊帝國軍規,吼道:「把我們能動員的每一個戰士都動員起來,連後勤兵和本地守衛部隊都算在內,凡是受過軍事訓練、能夠掄得動武器的都給我帶上!一個不留!這一回不踏平特拉華帝都,我們絕不收兵!光輝的潮汐軍團萬歲!」

  在場的將軍們都身經百戰,其中不乏一貫衝殺在前的猛將,他們骨子裡那狂熱的戰爭之血終終被胖子慢慢地煽動起來!即使有少數對胖子不以為然的將領,看到他手中那冊上下揮舞的帝國軍規,也會想起他有絕對的權力調動軍隊、發動戰爭。不遵軍令的處罰,在軍規上可是寫得清清楚楚的。

  不過潮汐軍團將軍中還是有不畏權勢之人。一位老將軍站起身來,冷冷地道:「羅格大人,駐守索拉圖城的費爾南德斯可不是個笨蛋,您這樣傾巢出動,萬一他率領輕騎乘虛進攻席爾德城怎麼辦?」

  羅格哼了一聲,右手向身後一招,玫立刻上來耳語了一番。胖子點了點頭,對那老將軍道:「您說得果然有道理。既然您過往的輝煌戰績大多與守禦有關,那麼這次就由您來駐守席爾德城!我會給您留下二千戰士的。」

  老將軍氣得臉色鐵青,但是這已是軍令,違抗不得。

  另一位中年將軍站了起來,道:「羅格大人,依照您的命令,我們將會出動七萬大軍,當然,這其中也包括了您的軍隊。不過您身後的計劃是依照一萬五千人的進攻規模制定的,而且計劃制定時假想調動的士兵都是軍團中最精銳的戰士。這個……恕我直言,我們的軍隊規模擴大了五倍,當中還有一半以上是戰鬥力不怎麼樣的二流部隊。與其傾巢出動,還不如只選出四萬最精銳的戰士來進攻特拉華。當然,如果您一定堅持出動七萬大軍的話,那麼我們必須重新制訂作戰計劃。」

  羅格顯出耐心傾聽的表情,沉吟了一下,道:「好,我們現在就重新制訂一下計劃!」

  他拿起了一隻粗筆,在軍事地圖上畫出了二個巨大的箭頭,一個箭頭從席爾德城指向索拉圖城,另一個則從索拉圖城直接指向了特拉華帝都。

  羅格放下了筆,轉過身來,露出滿意的笑容,直視著那名中年將軍的眼睛,吼道:「將軍,這就是新的計劃!」

  玫又貼近了羅格,在他耳邊以極低的聲音道:「羅格大人,您太激動了。」

  胖子嗯了一聲,暗自深深吸一口氣,但仍然無法壓制住那顆狂跳的心。他也知道自己十分失態,可是他剛剛侍立在女神身邊那麼久,時時刻刻都要承受那無法形容的威壓。那種感覺,就如一隻柔弱的羊羔站立於雄獅面前!在羅格的精神世界裡,位於寶座之上的並不是一位風姿無雙的女神,而是一團恐怖的能量風暴,一團足以瞬間夷平整座軍團總部的風暴!

  其實不止是他,那些剛剛站在露台上的將軍們,包括華萊士在內,直到現在都是魂不守舍。只有玫出人意料的鎮靜。

  羅格環顧了一下全場,以所能達到的最鎮定有力的聲音道:「就這樣決定了。諸位將軍,你們現在回去立刻整軍,明天一早,我就要率領大軍出發,有哪支部隊耽誤了時間,依帝國軍規處置!」

  諸將都知道羅格這是最後的命令,不容置疑,因此紛紛起身。這些將軍人人悍勇,雖然對羅格的胡亂指揮不滿,但能夠有仗打,總好過窩在席爾德城中訓練部隊。

  羅格猛然想起一事,道:「諸位請稍等一下。」

  見胖子忽然打開帝國軍規、一頁一頁地細看,將軍們不由得人人自危。天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莫名其妙地觸犯了哪條軍規,被胖子抓到把柄。

  其實羅格此刻對滿眼的軍規根本就是視而不見,他瞇著眼睛在軍規手冊中猛找,無非是想掩飾眼中正在向外發散的絲絲銀芒。

  他悄悄放鬆了一點對自然女神神力的壓制。自然女神的神力完全與世俗間的力量不同,雖然它此刻仍然極為微弱,成長的道路還很漫長,但羅格稍一放鬆,它立刻從沉寂狀態中甦醒,瞬間就從羅格重重包圍的精神力中尋到了一絲縫隙,探出了幾根觸鬚。

  這幾根無形的觸鬚剎那之間就掃過了整座會議廳,尋找可以活化的目標。它們在快要觸到一些將軍前,忽然繞過了他們的身體,轉而向另外的將軍們撲去。

  瞬息之間,自然女神神力的觸鬚已經探察完周圍的環境!它們播灑下數顆種子,隨後每一根觸鬚都開始發亮,眼看著就要引發處於潛伏狀態的種子。

  恰在此時,羅格精神力上的那絲縫隙消失了!

  觸鬚與外界的聯繫被完全切斷,失去了神力補充的種子逐漸地枯萎、消失。

  羅格終於從軍規手冊中抬起頭來,衝著幾位渾然不覺自己已經在死神面前轉了一圈的將軍笑了笑,那個笑容太過於愉快,使他們心生寒意。

  羅格所料不差,出於對信仰者的保護,自然女神的神力會自行規避虔誠的信仰者。因此,在身懷自然女神之怒的胖子面前,一切自然女神的虔誠信徒都無所遁形。

  胖子手指連點,叫了八位將軍出列,然後讓其餘的將軍們自行回營準備明天出征事宜。

  羅格隨即讓隨從取來了一尊自然女神的神像,擺放在八位將軍面前。

  胖子繞著八位將軍踱著方步,嘿嘿笑道:「將軍們,想必你們都知道,前不久早就心懷不軌的德魯依們終於發動了叛亂。當然了,在無敵的帝國大軍面前,他們根本沒有作亂的餘地。現在帝國雖然沒有正式認定對自然女神的信仰為罪,可是德魯依們畢竟是自然女神信眾的代表,難說不是自然女神指示他們發動叛亂的。」

  聽著羅格信口雌黃,八位將軍雖然一言不發,但都面有怒色。不過胖子毫不在乎,他繼續道:「各位!放棄對自然女神的信仰,坦途就在向你們招手!而新的信仰,那絕不亞於自然女神的存在,就在我們的身邊!當然了,如果你們不願意放棄信仰,那等待著你們的將是什麼,我想你們也很清楚。我這個人從來都很簡單,即不騙人,也不喜歡拐彎抹角的。現在,選擇權已經在你們手裡了!拔出你們的劍,將這個神像砍倒!向我證明你們的信仰吧!」

  八位將軍沉默了許久,一位頭髮已見蒼白的老將軍忽然抽出了配劍,走向了自然女神的神像。他鬚髮賁張,狂吼一聲,揮落配劍在空中突然改變了方向,狠狠地向羅格的胸膛刺來!

  還未等羅格有所動作,身後的玫倏忽間已經擋在了胖子身前。她纖手一閃,已經搭上了老將軍握劍的手腕。隨後玫身體驟現閃亮的鬥氣光芒,喀喳聲中,老將軍的手肘已被生生折斷,手中的配劍掉轉方向,改向他的咽喉劃去!

  玫後腰處忽然傳來一場大力,將她硬生生地拉了回來,本要劃開老將軍咽喉的配劍因此只是堪堪從他喉前掠過。

  羅格冷冷地盯了玫一眼,喝道:「你給我老實在邊上站著!」

  胖子看了看癱倒在地、已經失去行動能力的老將軍,淡淡地道:「戰前謀刺戰線最高指揮,依帝國軍規等同於叛亂,你已經一把年紀了,自己死了也就算了,何苦還要連累上家人?」

  他看了看其它七位將軍,冷然道:「大家都是聰明人,沒什麼希望的事就不要再做了,免得連累家人和你們一同喪命!現在,我再問你們最後一次,有沒有準備放棄信仰的?」

  羅格等候了片刻,將軍們無一應答。他不再等候,叫來了衛兵,將這些將軍都關進了軍事監獄,並且吩咐加上四倍的守衛。

  此前因奧利弗逃跑,已經有監獄全部守衛被處死的先例。拋開個人信仰不論,潮汐軍團的將軍們都驍勇善戰,平日也非常愛惜士兵。因此他們就算有機會逃跑,為了三百多守衛的性命,也未必見得肯逃。

  看著八位將軍被一一帶走,玫輕歎道:「羅格大人,他們都很能打仗啊!現在大戰當前,僅僅因為信仰不同就將他們收監,您就不怕會影響軍隊的戰力嗎?」

  羅格搖了搖頭,繞著玫一邊徐徐踱步,一邊道:「有沒有他們,這場戰爭我們都是必勝。我奈何不了偉大的自然女神,難道還奈何不了她的信徒嗎?」

  羅格停在了玫面前,仔細地看著玫那雙美麗的藍灰色眼睛,那凌厲的目光直欲刺入玫的心底。他緩緩地道:「不管是人是神,都會發現和我作對並不是一件令人愉快的事。我不管軍隊戰鬥力是高是低,只要是自然女神的虔誠信徒,我見到一個就殺一個!」

  聽到羅格最後似有所指地一句話,玫的心輕顫了一下,但她表面上全無異樣,只是微歎了一聲,一把將自然女神的神像提起,折成兩段,然後隨手丟進屋角的字紙簍。

  這一下,連羅格都不得不暗自讚歎。

  因為自然女神之怒的觸鬚最先繞過的,就是玫。

  夜幕悄悄地降臨了,但是整個席爾德城裡燈火通明,一片喧鬧。

  將軍們個個雙眼通紅、大聲叱喝著手下的士兵,顯得有些氣急敗壞。他們在為清晨集結七萬大軍進行遠征這樣一個幾乎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努力著。不論是潮汐軍團的將領,還是統領阿雷公國大軍的紫荊蝴蝶都不得不為羅格那個突然的決定而徹夜忙碌。這也是第一次,公國的軍隊和潮汐軍團緊密合作,因為雙方的將領都是真正的軍人,他們不願意讓手下的戰士因為缺乏必要的戰前準備而在戰場上倒下。

  大大小小的軍備庫都已打開,軍械、盔甲、備件一箱箱的被搬出,堆放在指定的位置上,等候著他們的新主人。雙方的參謀們則聚攏在大軍事地圖前,反覆推敲著明天行軍的順序和路線。至於留守席爾德城的二千戰士,也已經被挑選出來。他們都來自阿雷公國,是從各支部隊中精選出來、戰鬥力最差的士兵。

  羅格站在窗前,滿意地看著注定將要度過一個不眠之夜的席爾德城。而遠方,宏偉的潮汐軍團總部通體散發出濛濛神聖光芒,在夜空下顯得極為醒目。

  現在這座建築已經完全被女神及她的隨從所佔據,一切閒雜人等、包括潮汐軍團的所有將領都被驅逐出來,甚至連總部前的廣場都沒人敢於接近。

  因為廣場上正棲息著女神的座駕,那頭巨大的銀龍。

  只要一看到那棟莊嚴、宏偉、高大且神秘的建築,羅格那可憐的心臟就會不可控制地狂跳。他的指尖又回憶起當日那溫柔而冰膩的觸感,不論是赤足又或是其它部位,他終歸觸摸過了女神啊!羅格忽然有一種衝動,他想不顧一切代價去看清那團耀眼的聖光背後,究竟隱藏著些什麼。一時之間,無數過往的畫面從記憶的最深處浮起,交錯混雜在一起。

  這些畫面中,有關於奧黛雷赫的全部回憶,可是令他不解的是,其中竟然還有無數關於風月抑或塞拉菲的畫面。

  胖子全身一震,似是從無數電光石火的畫面中看到了什麼,可是當他仔細搜尋時,那瞬間的感覺又是一閃而逝!

  風月、奧黛雷赫、塞拉菲、死神鐮刀、黑色的妖蓮、以及那熟悉的死亡世界……

  他忽然記起,曾見過一次奧黛雷赫與風月同時出現。也許從奧黛雷赫身上能夠查知風月的下落。那杳無音訊的風月啊……

  只是行走於人間的女神,奧黛雷赫,似是對他上一次的無禮舉動記憶猶新,完全不容他褻瀆。每一次,羅格與她之間的距離越接近,她身周凝聚的能量風暴就越強,而且會變得極不穩定。在那狹小空間中積聚的狂暴能量是如此強大,只要洩出一縷能量嵐風,就有可能洞穿羅格強韌的肉體。

  羅格歎了一口氣,忽然又想起了麥克白,不知道這位仍困在潮汐軍團總部、獨自面對奧黛雷赫及其眾多恐怖隨從的高階天使,現在的處境究竟如何。

  羅格拉上了窗簾,將一切喧鬧都擋在了外面。

  沒有外面火把、魔法燈、照明火的干擾,房間中不時閃動著的各色光影變得清晰起來,暗金、濯銀和青銅色的光芒互相追逐流動著,美麗中透著些許神秘。

  在房間另一端的寬大實驗桌前,芙蘿婭將一頭金髮隨意束起,手裡拿著一支以雷鳥尾羽特製的蘸水筆,正在面前那張空白的魔法捲上抄錄魔法。實驗台的另一頭,堆放著數十瓶功效各不相同的魔法材料。在純金打製而成的精巧筆架上,則擺放著數十支以不同材料製成、功效各不相同的魔法筆。芙蘿婭的左手邊已經放著三個抄錄好的卷軸。

  此刻天氣已經十分寒冷,但芙蘿婭的鬢角處卻滲出一滴汗珠。不過她過於專注,完全無瑕去擦拭。

  羅格心下感動,為她拭去汗滴,叫了聲:「芙蘿婭。」

  她隨意嗯了一聲,聽而不聞,沒有抬頭,也沒有稍緩手上的工作。

  直到這張魔法卷軸抄完,她才抬起頭來,以手掩口,慵慵懶懶地打了個哈欠。混紡了金線的寬大累絲衣袖,一下子滑到肘部,露出瑩白得令人目眩的手臂,滿屋亂竄的五光十色魔法光芒不時在那片裸露的肌膚上勾畫出千變萬化的圖案,彷彿是只有色雷斯工匠製作的著名「浮世錄」中才能窺見的美麗景致。

  看著芙蘿婭那透著疲倦的黯淡雙眸,羅格溫言勸慰道:「好了,你去睡吧!明天還要行軍呢。」在這小妖精面前,他難得有正經的時候。

  芙蘿婭舒展了一下身體,挽髮的那支火鳥吐珠的簪子輕輕地點頭,好像枝頭的春花在風中顫動。她微微調整一下坐勢,若有意若無意間向羅格展示了一下傲人的身材,柔若無骨的纖腰小幅度地款擺出誘人的姿態。

  當看到羅格的目光又開始變得色迷迷,芙蘿婭淺淺一笑,那是一種帶著得意的壞笑。她忽然正色坐直身體,恢復了工作時的專注神情,在面前鋪開了一張新的空白魔法卷軸,道:「還有兩個卷軸呢!抄完再說。」

  羅格被她忽冷忽熱的態度弄得心中如同燃起熊熊烈火,可是又找不到辦法熄滅。他無奈的苦笑一下。道:「你何必這麼著急呢?不是還有明天嗎!」

  芙蘿婭頭也不抬地道:「誰讓你每次戰鬥都迫不及待地往前衝,急著去送死呢?我當然得多作點準備了,你以為我願意熬夜嗎?你啊,怎麼說也是大帝國的親王,居然窮得連魔法卷軸都買不起,說出去誰會相信?總而言之,你明天給我往後面站點,卷軸也省著點用,它們可不是白給你的。如果你真的戰死了,讓我今後奴役誰去?這場仗打完後,你好好去給我賺錢!」

  羅格哈哈笑道:「這你放心,這一次我肯定要衝鋒在前的。因為這場戰爭與以往不同,衝在前面的,不是送死,而是搶功!」

  芙蘿婭怔了怔,抬頭望了羅格一眼,沒有再說什麼。半晌幽幽地歎息一聲:「福和禍是一對雙生子,你別太大意了。」

  靜寂之中,羅格的手忽然悄無聲息地從她臂下繞了過去,然後在胸前那雙渾圓而極富彈性的丘陵上重重地捏了一把。

  小妖精的手一顫,那尚未完成的魔法卷軸就此報廢。

  「死胖子!你別得意得太早,這張報廢的卷軸我也會記在你頭上的!」小妖精憤怒而悅耳的叫聲響徹了整座建築。

  歷史是一種很奇妙的東西,它幾乎可以使任何一樣經得住時間考驗的東西增加價值。

  比如這樽產自肯色王朝時期的水晶高腳杯,做工上並沒有太出眾的地方,只不過三百年的歷史已經使得它價值不菲。而它正盛著的紅葡萄酒,也是有八十多年歷史的名酒。

  握著酒杯的手蒼白而纖長,上層貴族男子都希望能夠擁有這樣高貴而優雅的膚色,無名指上那巨大的翡翠戒指則更顯這隻手那略帶病態的蒼白。

  手的主人是一個高而瘦的貴族男子,他看上去三十歲左右年紀,長得非常英俊,唇上留著一撇精心修剪過的小鬍子。身材修長肩膀卻很寬,把一件式樣時髦的黑色禮服穿得優雅而氣派,袖扣上鑲嵌著的翡翠,與手指上碩大的戒指交相輝映。

  他一隻手捻著鬍鬚,看著面前那張巨大的軍事地圖,正在沉思。

  許久,他才抬起頭來,向著身邊一位高大的中年騎士問道:「我們的法師這幾天有沒有保持訓練?」

  那騎士答道:「費爾南德斯大人,他們每天都在鍛煉身體和騎術。現在他們當中,至少有十個人的騎術並不比我手下的輕騎兵差。」

  費爾南德斯點了點頭,道:「對他們來說這是性命攸關的大事,諒他們也不敢不練,何況有你親自訓練他們的騎術,我也很放心。報捷的戰報準備得怎麼樣了?」

  「戰報在兩天前就已經發向了帝都,戰場今天才清理完畢,一共找到了七百六十個潮汐輕騎兵的徽章。下午這些徽章我就會派專人送往帝都。不過,大人,我們上報多少傷亡的數字呢?」

  費爾南德斯沉思了一下,道:「先報一百左右吧,這樣足以構成一次輝煌的勝利了!用不了多久,阿斯羅菲克人就會來索拉圖報復的。到時候只要守住城,不管有多少傷亡都會被視為軍功,那時我們再多餘的傷亡數字給加上去好了。」

  他沉吟著,用手在軍用地圖上反覆比劃了半天,終於點上了一座山峰:「阿斯羅菲克人如果來報復,十之八九要經過這裡。你派幾個得力的傢伙,帶上十個騎術最好的法師在這裡潛伏。讓他們每個人都帶上兩匹西西亞山地純血馬,這種馬跑山地肯定比阿斯羅菲克人的馬快。策略還是象上次那樣,預設魔法陣,集中轟擊一輪魔法後就立刻逃走。讓我們先給傲慢的阿斯羅菲克人一個教訓再說。安排好這件事後你就回來找我,我們再去看看加固城防的情況。」

  中年騎士應聲接令,但是猶豫著沒有退下。

  費爾南德斯眉毛一揚,問道:「你還有什麼想說的嗎?不必顧忌,直說好了!」

  「大人,從昨天晚上開始,我們在外的偵察騎兵就再也沒有回報過,我已經先後派出了三批偵騎出去尋找,可是他們出城後也全無消息……」

  費爾南德斯一顫,陷入了沉默。

  水晶杯中的紅酒慢慢地開始蕩漾,暗紅的漣漪越來越激烈,終於,有一滴飛出了水晶杯,恰好落在軍用地圖代表著索拉圖城的圖標上,迅速洇入了紙面。那一朵蔓延開的暗紅花朵,驟眼看去,猶如一片未乾的血漬。

  第一縷陽光照在席爾德城高高的瞭望塔上,六名士兵吃力地推開鑲滿青銅錐的城門,然後飛快地跑開,貼緊城牆立正。塵土飛揚處,一隊盔甲鮮明的騎士從城內奔出。

  為首的一位騎士高舉一面戰旗,飄揚的旗面上繡著代表羅格身份和家族的紋章。阿斯羅菲克帝室徽章都飾以龍與獅子,作為帝國外姓的親王,羅格可以在自己的徽章中使用兩隻獅子。而正中的盾形中,密密麻麻地排列著七枝長矛。這些長矛是帝國戰功的標誌,翻翻過去,胖子還真有不少軍功。再加上為帝國開疆拓土得來的三隻蒼鷹,徽章上幾乎已經堆不下這麼多的標記了。

  這面戰旗是連夜趕製而成,胖子又偏好金子的顏色,因此以暗紅為底的紋章上堆滿了各種閃閃發光的金色標誌,遙遙望去,這個足以令任何貴族讚歎的徽章就像是一面碩大的金色盾牌。

  近萬騎兵踏著細碎的步點,跟隨著飄揚的戰旗出了席爾德城,在騎兵之後,則是滾滾如海潮的步兵方陣。

  羅格與華萊士等眾將領駐馬立在路邊,看著大軍向東南方滾滾而去。胖子是志得意滿,而華萊士等將軍們則面有憂色。

  大軍過後,則是無數運載軍需的各式各樣的馬車魚貫出城。這一次大進軍,潮汐軍團已經將席爾德城中所有的馬車都徵用了過來,但能運走的軍需物資也僅是七萬大軍所需的一小部分而已。

  席爾德城中忽然響起陣陣動人心魄的龍吟,兩頭巨龍一前一後沖天而起,繞著下方的大軍盤旋數周之後,沖宵而去。

  阿雷公國隊列中一些士兵開始向著天空大聲歡呼和祈禱,他們一看就是智慧之眼的信徒。緊接著向著巨龍歡呼的人越來越多,甚至不少潮汐軍團的戰士也加入了歡呼的行列。畢竟出征的戰士們都不希望會長眠於沙場之上,能夠有二頭巨龍站在自己一方,自然是再好不過的事。

  羅格仰首望著天空中的巨龍,雙眼微瞇,呼吸略顯急促。似乎是下意識的,他的嘴角慢慢浮起一絲詭異的微笑。

  行軍一日之後,前方的輕騎開始脫離大軍,先行對索拉圖城進行包抄。二千名重裝騎士與他們的隨從部隊也加快了行進速度。而步兵們則保持著正常的行軍速度,只是在胖子的不斷催促之下,行軍時間被延長了兩個小時。

  只是這樣一來,阿雷公國那些訓練不足的新兵立刻顯示出體力上的差距,到了黃昏時分,甚至開始出現整建制的掉隊。

  羅格可不管那麼多,他乾脆令紫荊蝴蝶統領訓練不足的新軍,自己則帶著潮汐軍團以及公國中最精銳的部隊加速向索拉圖行軍。

  到入夜時分,羅格大軍的隊列從前至後已足有十幾公里長。

  胖子渾然不覺,只是縱馬在跟隨著隊伍前進。這時華萊士從後方疾馳過來,與羅格並馬而行:「羅格大人,我們目前的隊形很危險啊!我認為應該停下來整軍,否則對方只要用輕騎兵半路突擊一下,會給我們造成很大損失的。」

  胖子微笑著搖了搖頭,道:「不必!我們的當務之急是先行趕到索拉圖城,盡量不讓城裡的一人一馬逃出去。偷襲?呵呵,完全不必擔心。」

  胖子壓低了聲音,湊到了華萊士的耳邊道:「你想想,我們這次大軍中多了幾個聖域啊?」

  華萊士倒吸了口涼氣,顯然對當日之震憾仍然記憶猶新。他道:「五個……啊不,是七個!」

  「是啊!」胖子嘿嘿低笑一聲,又道:「除了這些聖域呢?我們還有什麼,你再想想!」

  華萊士聲音已經有些發顫:「您是說,那兩頭巨龍也會幫助我們作戰?」

  「不止如此!我們還有一個……」羅格左右望了望,見周圍的將軍們都悄悄地豎起了耳朵,這才貼上了華萊士的耳朵,道:「……行走於塵世間的女神!」

  華萊士瞬間身體僵硬、臉色慘白,過了片刻,他的呼吸越來越變得粗重,臉上也一片潮紅,如同飲了醇酒一般。

  當今格羅裡亞大陸上教派林立,各個宗教、各個種族侍奉的大大小小神明妖魔少說也有上千之多,又有坐擁數千萬信徒的光明教會,芸芸眾生對於諸神的存在早已不再懷疑。可是諸神展示的神跡雖然眾多,但又有幾個人曾經親眼見過真的神?

  難怪華萊士會激動如斯。

  「所以我們有何必要擔心特拉華人的偷襲呢?他們的偷襲部隊怎麼可能躲得過在高空中飛舞的巨龍雙眼?」

  羅格深深地看了一眼華萊士,輕聲說道:「所以這一次的戰爭,我們要做的,就是剷平——敢於擋在面前的一切!」本來,索拉圖城應該迎來又一個陽光明嵋的清晨。

  然而遠方天空一片濃雲以不可思議的速度席捲而來。投射在大她上,陰影與光明之間界限分明。這光與暗的分隔錢迅速在大地上掠過,將一切陽光和溫暖都逐離了索拉圖城,也將一切希望驅趕出了這座城市。

  費爾南德斯子爵站在城頭,他手中握著已不是水晶杯,而是配劍的劍柄。只是他那身黑色的華麗禮服,與周圍士兵們的錚錚鐵甲顯得格格不入。

  他仰望天空。

  先前推著濃雲飛跑的力量似乎一到索拉圖城就消失無蹤,雲層停留在城市上空,越來越厚,越來越低垂,並且以索拉圖城為中心,緩緩旋轉起來。十多里外的原野,仍是陽光明嵋,可以看見高聳的安培峰在湛藍天幕的背景中閃耀,黑綠的針葉林覆蓋著陽面的山坡,像是沉默的巨人扼守著通向特拉華帝都的通道。但是沒有一絲陽光能透過雲層

  照射進索拉圖城,彷彿長衣夜仍未離開這座城市,橙色的燈光從近處的幾戶民居裡透出來,一反平日的溫馨,顯得格外陰冷詭異。

  望著那鉛灰色的雲渦,費爾南德斯忽然感覺到不是天在動。而是

  地在旋。

  「我們的偵察兵有回報的沒有?」

  一直隨侍在費爾南德斯身邊的中年騎士答道:「費爾南德斯大人我已經先後派出十五隊偵察騎兵了,可是——還沒有一隊回來!」

  這位看上去身經百戰的騎士聲音也有吵顫抖。他並不畏俱看得見的敵人,可是有時候,未知才是最可怕的。

  費爾南德斯只是歎了口氣。

  一件急驟的馬蹄聲從城中傳來,馬上的傳令兵一躍下馬,以最快的速速友奔上了城頭,喘息著道:「大人!城東方出現潮汐軍團的騎兵!」

  這名傳命令兵話音未落。另一名傳令乒也策馬疾馳到東到城下,原來城南方也出現了潮汐軍團的騎兵。

  這兩路騎兵遙遙在城外排徘徊,數量各在五千騎左右。他們雖然沒有攻城的意思,可是費爾南德斯知道,這些先頭騎兵只是來完成包圍圈的。主力部隊馬上就會到了。先遣的輕騎都已達一萬人,看來這一回,潮汐軍團是要傾力一戰了。

  「費爾南德斯大人,您還是穿上戰甲吧!」中年騎士勸道。

  費爾南德斯苦笑了一下,道:「如果到了需要我親自上陣廝殺時侯那就意味著我們已經徹底敗了。所以這甲,穿不穿都是一樣地。」

  大地開始微微顫動,地平線上揚起了滾滾煙塵,有陣陣低沉鬱雷遙遙傳來!

  在漫天紅色的沙塵中,逐漸浮現出一片鋼鐵森林。那是重騎兵高舉的長槍。

  二千騎重騎兵在索拉圖城前列成了一條衝鋒線,在他們身後,四千名隨從也披掛輕甲,持斧舉盾,布好了戰陣。

  城頭上的中年騎士臉色已有些蒼白,他並不關心城下的重騎兵,只是盯著遠方的地平線。

  那一道滾滾的紅色煙雲非但未散,反而越來越高!

  一個接一個步兵方陣從紅雲中踏出這道鋼鐵洪流似是永無止歇。

  費爾南德斯看著城下大軍中央那飄揚的戰旗,仔細辯認了半天,也沒看出那徽章屬於哪個家族。他對阿斯羅霏克帝國貴族譜系並不熟悉,因而轉句中年騎士求助。騎士看了半天,也只看出這金光燦燦徽章的主人戰功卓著,槓勢顯赫。除此之外,再也看不出其它。

  不過城下地是什麼人領軍已經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僅僅是攻城正面。就集結了超過三萬的大軍!

  索拉圖城防雖然堅固,可是僅有五萬人口,守軍也只有一萬。但這裡並非帝國東南戰錢主要戰場,因此以往潮汐軍團有來進攻時,最多時也只會來一萬多人,絕不會貿然進攻牆高城堅的索拉圖。可是這一次,算上包圍的一萬輕騎,阿斯羅菲克帝國已經出動了四萬大軍!而且他們不知道用了什麼手段,競然消滅了索拉圖城派出的全部偵騎,讓費爾南德斯連求援都沒有有辦法。

  費爾南德斯的嗅覺敏銳,一見跡象不對,他不是沒有想過立刻逃跑。可是對方擁有無聲無息消滅他全部偵騎的本事,他如果出城的話,帶得人少,很有可能也被半路逐殺,可是也不能帶太多的人。城主未戰先逃,在哪個國家可都是殺頭之罪。索拉圖城守軍近萬,在堅城之中,就算面對三。倍的敵人,也有犯擔固寧。因此在敵情不明時就逃,的確太冒險了些。

  就是這稍一猶豫的功夫,帝國大軍已然圍城!這回費爾南德斯就是想逃,也逃不了了。

  「我們還有機會!」

  費爾南德斯鎮定了一下,對戰士們高聲喊道。

  以一萬戰士駐守堅城,費爾南德斯就任城主時又帶來了不少法師,

  再加上助戰的壯年平民,這場仗的確還有得打。索拉圖守軍也多是身經百戰的老兵,他們一想到這一點,果然鎮定了不少,士氣重升。

  然而費爾南德斯隨即以只有那中年騎士才能聽見的聲音問道;『。你看……我們有機會投降嗎?」

  中年騎士笑得極是苦澀,以極低的聲音回道:「費爾南德斯大人,恐怕,我們再也沒有這種機會了——」

  城頭上的索拉圖戰士們忽然一片驚呼!

  在潮汐軍團大陣中央,那面高高飄揚的戰旗兩側,各升起了一面大旗。在風中飄揚的旗面沒有任何裝飾。只是一片近於紫黑色的暗紅!

  狂風拂動旗面,烈烈呼嘯宛如獻拾死神地讚歌!

  這兩面暗紅戰騎升起時,就連帝國的戰士們都怔住了。他們目不轉睛他看著兩面軍旗。眼底開始泛起條條血絲。一個壯碩過人的重裝戰士忽然以手中的巨斧敲擊著重盾。仰天咆哮起來!轉眼之間,似是應和著他一祥,其它的帝國戰士也開始枉號起來!就連最前排的重裝騎兵也近乎於忘情般地吼叫著!

  當帝國大軍的血色雙旗現於戰場之時,就意味著不接受敵人投降,不論是戰士,還是平民!

  「他們……要屠城啊!」費爾南德斯抓住配劍的手因為過於用力,骨節上已泛起一片青白色。城頭上所有的特拉華守軍都不由自主的握緊了手中的武器。

  費爾南德斯猛然抽出配劍,高聲叫道:「來人!全城動員,把所有能動的人都給我拉出來守城!今天,我們菲把這些阿斯羅霏克蠢驢趕回家不可!」

  費爾南德斯表面上非常自信。可是心下卻驚懼之極,他向中年騎士望去,這位忠心耿耿、久經戰場老將臉色蒼白,眼中也有著和他一樣的憂慮。帝國軍在攻城前升起血色雙旗,必然會必得城中所有軍民浴血死戰。他們這麼做的原因只會有兩個,一個就是指揮官是個十足的蠢才,另一個就走他們有絕對的把握可以屠盡城中一切生靈!

  可是費爾南德斯遍思所讀帝國史,以征戰起家的阿斯羅斯克帝國鎮守一方的大將中。的確可能會有平庸之輩。但絕對沒有蠢才!特別是城下這個庸俗不堪的徽章,上的裝飾品全都代表著傑出軍功!

  枉吼的帝國大軍忽然安靜下來。飄揚的戰旗下,大踏步走出一個重裝武士。

  他個子不高,可走身上披著的甲冑卻極厚重。以至於他每向前走一步就會在紅土荒原上留下一個深深的腳印。武士手中提著一柄戰斧,這把看上去至少有三四十公斤的巨斧在他手中輕飄飄的宛如沒有重量一般。

  重裝武士一直走到距離城下五百米時才停住了腳步,仰首打量著城頭上的守軍。費爾南德斯雖然看不到武士那掩藏在全覆面頭盔下的臉,但完全感覺得到頭盔後那眼中蘊含的冷酷。

  呼的一聲,城頭上一個魔法師按搽不住誘惑,向重裝武士射出了一枚火球。重裝武士週身忽然泛起了一層極淡的銀色光芒,他高高地舉起巨斧,冷冷地看著越來越近的火球。

  火球近身時,重裝武士突然大喝一聲,猛然掄起巨斧,競然將火球一下擊散!

  滾滾火浪過後,他依然屹立,毫髮無傷!

  戰場上忽然響起了一件若有若無的奇異頌咒聲,就連索拉圖城頭上的許多戰士都面露疑色,他們似是聽到了有人在念頌魔法咒語,但剛一凝神,就什麼都聽不到了。

  咒聲剛停,一片深灰色、方圓十米的雲霧就出現在索拉圖城頭,將剛才發射火球的魔法師連同周圍的戰士都籠罩在內。

  那法師臉上忽然現出極恐懼的神色,他全身抽搐、兩眼突出、張口枉呼,可是嘴裡一點聲音都發不出來,就似乎有什麼東西堵住了他的喉嚨一樣。法師拚命以雙手托住了自已的脖子,可是他的臉色正在迅速灰敗下去,終於,法師軟軟的倒在了地上。

  他倒下時,已經宛如一具乾屍!

  灰霧翻滾不定、凝聚不散。

  零氣中的戰士一個接一的倒下,只有灰霧邊緣少數機警的戰士及時逃離了灰霧的範圍。

  「這…這是…死亡之霧啊!」費爾南德斯不禁暗自呻吟起來。

  城下競然有一個大魔法師!看來,這就是帝國軍所依仗的王牌了。

  費爾南德斯必須得想辦殺了這個大魔導師,不然索拉圖城必破。他的目光在城下大軍中不住搜索,猛然看到在中央戰騎下立著一個手持白骨法杖的神秘黑袍人,正在念頌咒語。他不由得再次大吃一驚,黑袍法師距離索拉圖城頭足有近千米。能夠在這個距離上施放出死亡之霧,說明他必然為這個魔法附加了增加射程的技能!

  如此神技,顯然早已超越了那些最初階的大魔導師!

  還沒等費爾南德斯想好

  應該如何對付個意料之外地大魔導師。黑袍法師第二個咒語又念成了!

  索拉圖城前的地面忽然轟轟震動!堅固厚實的紅土不住翻湧。城頭上的特拉華戰士們幾乎無法相信自已的雙眼,可是城前的地面確在不斷升起!

  「地形改變」,八階魔法,向來以極難操控而著稱,又兼在魔法強者對決中幾乎全無用處,因此沒有哪位大魔導師願意花上多年精力來掌握這個魔法。所以代代相傳之後,當今世上幾乎無人能夠掌握這個魔法,而大多年輕些的法師連這個魔都未曾聽說過。

  當大地那驚心魄的顫動終於結束時,索拉圖城前的地面已經升高了十五米,形成了一道即緩且寬的斜坡。直通向城頭。

  索拉圖城原本的高牆已經變成坦途!

  費爾南德斯絕望的摀住了臉。

  此時的雙方的法師已經開始用魔法互相壓制。城頭上的法師佔了射程上的便宜。可是帝國大軍中央重騎士忽然向兩邊分開,露出了身後一整排的枉信法師!

  枉信法師們不光魔力遠超索拉圖法師,而且數量上也佔有壓倒優勢,因次僅僅兩輪對轟,已經輕鬆地將索拉圖壓制了下去。每一次特拉法師射出一輪攻擊魔法,就會招來數倍的反擊,甚至有兩個倒霧的魔法師競然倒在一片新出現的死亡之霧中!

  孤身站在索拉圖城下的羅格透過頭盔上縫隙,看著天空中一道道交錯飛過的絢爛魔法。忽然感覺口中無比的乾渴!他舔了舔幾乎已要龜烈的嘴唇,高高舉起了手中的戰斧。緩緩的指向了城頭!

  在他身後,響起了一聲聲沉鬱如雷的腳步聲!羅格不用回頭也知道,上萬的重裝步兵正踏著整齊劃一的步伐出陣。準備以他們的重斧劈開敵人的血肉。

  羅格忽然感覺到渾身上下一陣燥熱,心跳也漸漸加快。他的手握緊了粗大的斧柄,青鋼手套和巨斧斧柄不住磨擦,發出陣陣令人牙酸的聲音!

  「真是——熱血沸騰啊!」羅格暗自感慨。他已經記不清有多久沒有過這種威覺了。

  羅格猛然枉吼一聲,橫握戰斧,沿著巫妖艾爾格拉以驚世魔法造出來的坦途,大踏步向城頭上走去!

  羅格周圍的地面忽然顫動了一下。

  他轉頭一看,見身旁已經多了一個高達兩米、身披深色重鎧的恐怖武士。羅格身為死靈法師,立刻從武士身上那濃郁的死亡氣息和閃著死亡火焰的雙眼中認出這是一個黑武士。可是這個黑武士儘管身上重鎧、手中巨劍都非常普通,但不知為何,羅格總感覺到自己面前屹立著的,似是一座只能仰視高山!

  「黑武士皇帝?」羅格大吃一驚!

  雖然在死亡七君王中他只見過艾爾格拉,可是從巫妖的記憶中,他已經知道了其它幾位君王的樣貌。羅格雖然一直奇怪女神身邊隨侍的三位黑袍人為什麼會有那麼濃郁純正的死亡氣息,可是他萬沒有想到其中之一竟然會是死亡世界的君王,黑武士皇帝!

  那麼,風月呢,又在哪裡?死亡世界究競發生了什麼?羅格的心中極輕極輕地一顫。

  只是黑武士皇帝那燃燒著死亡火焰的雙眼冷漠而不屑地望了羅格一眼,就緩步向城頭走去。

  兩人相隔二十米,緩步上城,直視城上千百守軍如無物!天上紛落的箭雨無法奈何羅格特別加固的重甲,而黑武士皇帝身邊有一道無形的防護,沒有一隻劍能夠射進他身周兩米之內。

  城頭上魔法光忙閃動,一支火焰箭向羅格射來,黑武士皇帝那邊則是一片鋒利的冰錐!

  羅格腳下步速不改,手中已多了一面銀色光盾。輕輕鬆鬆地將火焰箭擋了下來。黑武士皇帝哼了一聲,抬手一揮,一陣無形的風競然將所有的冰錐都捲起、原封不動的送回了城頭!

  只是一片灰色的死亡之霧已經搶先一步。覆蓋住了兩個特拉華法師所的方位。

  羅格望了一眼黑武士皇帝。隨即一躍而起,直接撲入了死亡之霧!

  瞬息之間,他已經從遍佈屍體的死亡之霧另一端閃現,手中巨斧帶著道道殘相橫揮而過,將面前兩個戰士攔腰斬開!羅格獰笑著,全然不顧從四面八方刺來的兵器,只是揮舞著巨斧,瘋枉砍殺!索拉圖的戰士們潮水般湧上,卻像是衝撞著堅固無比的礁石,不時有四肢殘缺的軀體被拋飛出來。在胖子的恐怖力量面前,他們的命如礁石上四濺的浪花,只有被粉碎的命遠。

  而在城牆的另一端,黑武士收割生命的速度甚至要快於羅格!

  大地再一次震動!寬大的索拉圖城牆一陣晃動,競然裂開了數條巨大的裂縫!恐怖的艾爾格拉再一次發了他的魔法攻擊,這一回他的目標是堅固的高牆。

  此時帝國重裝步兵已經踏上了城頭!他們以重盾抵住面前敵人,然後掄起巨斧,不管盾前是戰士、平民,不管是壯年男子,還是老弱婦女,只是根很斫下!慘叫、飛濺的熱血、骨肉和內臟只會激起他們殺戮的慾望!

  每一個戰士的雙眼都是一片血紅,一如那飄揚的血色雙旗!

  羅格忽然發現了遠處那衣飾華麗的費爾南德斯。立刻鎖定了他為自己的目標。他一步一步。悠悠閒閒的向著費爾南德斯走去,手中的巨斧不住在鋼鐵和血肉的森林中開闢著鮮紅色的道路。在他的身後,留下的則是一截截斷肢殘身。輔成的血肉之路。

  在羅格身後。一個被砍去一臂的青年男子忽然從血泊中站起!從衣著看來,他不過是個平民,可這一刻,他已經變成了悍不畏死的戰士!他以僅存的左臂持劍,用力向羅格後背刺去!

  一條由一節節利刃組成的可怕的長鞭宛如天外飛來般出現,瞬間就在那青年男子身上繞了數圈!長鞭驟然一收,血霧立刻在空中爆開,那青年男子的身體已經斷成了幾截,在飄血的地面上不住地滾著。

  長鞭的另一頭握在不知何時出現的玫的手中。她身上的黑色風衣已經破爛不堪,露出了衣下閃著淡淡紫光的貼身鎖甲。她左手中握著一把精巧的匕首,一雙長靴的後跟處也伸出兩片鋒利的刀鋒。

  玫手腕一抖,從鞭身的倒刺上抖落了無碎肉和血珠,然後才微微一笑,道:「羅格大人,這一回我可搶在您的前面了。」

  羅格哈哈長笑,巨斧一指遠處的費爾南德斯,道:「把那傢伙留給我,其它的你隨便殺!」

  費爾南德斯忽然感覺到自己有如被一條蛇盯上的青蛙,極地之冰般的寒意浸透全身,臉色慘白,競然就此動彈不得!突然之間,中年騎士那偉岸的身影插在了羅格和費爾南德斯之間。費爾南德斯這才恢復了行動的能力。

  羅格擰笑了一下,斧落如轟雷!一聲巨響過後,面前的中年騎士競然用戰槍架住了羅格的巨斧!可是巨斧上附帶的可怕力量已經將精鋼戰槍生生砸彎!還未等中年騎士將胸中集郁的鮮血噴出來,心口上已經傳來了一陣灼痛!

  他愕然低頭,見羅格左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柄精巧的匕首。那匕首輕輕易易的穿透了騎士的鏈甲,完全沒入了他的胸膛。

  騎士倒下之後,羅格這才看到費爾南德斯已經走下了城頭,逃向了城主府的方向。他站在城頭,居高臨下的看著已變成了人間地獄的索拉圖城。潮汐戰士們正在一條條街道上迅速推進,他們沒有放過任何一棟民居。熊熊大火中,房屋正一棟接一棟的倒塌,時時會有一個火人嚎叫著從火中奔出。

  黑武士皇帝早已不在城頭,不知在城中何處收割著生命。

  城頭上的羅格冷冷一笑,剛要去追費爾南德斯,忽然停住了腳步。他低頭看了看已倒下的騎士。騎士顯然已經死去,只是他的臉上仍然充滿了憤怒與不甘,雙眼猶自大張,一隻手死死的握住了羅格的戰靴。

  羅格歎了一口氣,蹲了下來,輕輕撫攏了騎士的眼,然後一根一根的扮開了騎士的手才指。

  此時不遠處傳來一件轟然巨響!便天塵土飛揚之中,城牆經受不住艾爾格拉無休無止的魔法攻擊,競然塌了一段!一直按兵不動的重騎兵終於策動戰馬,開始向缺口處前進。

  黑袍的艾爾格拉緩緩收起了白骨法杖,取出一隻灰色的水晶球,沙啞的道:「我們也該去收割了……」巫妖舉步向熊熊燃燒著的索拉圖城中走去,護衛著他的,僅僅是一個全身裹在深灰色長袍之中,手提細劍的人。那把細劍上,散發著淡淡的土黃魔法光輝。

  片刻之後,渾身浴血的羅格倒提著巨斧,在濃煙與烈火中悠然漫步著,走向索拉圖的城主府。在他身後,還跟著十餘個手提染血巨斧、殺氣騰騰的潮汐重裝步兵。

  那整齊劃一的沉重腳步,無疑暗合著死神的節拍!

  在城主府前,羅格終於立定了腳步。他摘下了頭盔,深深的呼吸了一口雜著血與火的氣息,望著城主府塔樓上那一張張充滿了絕望的臉,嘴角露出一線微笑。

  當!羅格拋下了手中的巨斧,開始頌念起沉長的咒語。玫站雇羅格身後,面無表情。那美麗的臉上濺滿了鮮血,甚至還有一小塊破碎臟器,但她卻渾然不覺,只是出神的觀察著羅格的魔法。

  然而羅格剛剛頌到一半的咒語被一聲非常熟悉的呼喊給打斷了。

  「啊!原來是羅格大人!!您還記得小人嗎?小人這就投降!羅格大人。您想死小人了!!」

  費爾南德斯從城主府牆頭一躍而下,衝到了羅格面前。他撲通一聲跪在了羅格面前,緊緊抱住他的大腿,雙肩抽動、淚流滿面,看那模樣簡直像是迷路的小孩找到了親人,又是激動又是委屈。

  費爾南德斯就算展現聖域力量、突然升空飛走都不讓羅格如此吃驚,反正雲層之上,還有兩頭巨龍在等著他。

  羅格盯著費爾南德斯左看右看,終於訝然道:「你是——羅伯斯基!你怎麼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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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三章 混亂


  潮汐重裝騎兵開進城後,索拉圖城的抵抗如冰消雪融般開始瓦解,城門重地很快失守,厚達半米的精鐵大門由裡向外整面倒塌,宣佈了這個城市的陷落。

  城裡城外一片驚天動地的呼叫,潮妙戰士的歡呼徹底淹沒了索拉圖人絕望的哭喊。

  潮汐騎兵和步兵從城牆缺口和不設防的城門源源不斷湧入大街小巷,索拉圖的旗幟一幅幅從城頭跌落,代之以潮汐軍團的藍色軍旗,不時伴隨著武器交鋒聲、慘叫聲、重物墜落聲。

  金光閃閃的戰旗終於在一片藍色的海洋中徐徐招展,堆砌著無數標誌的徽章不再顯得炫耀或浮誇,那上面每一塊金色都顯出阿斯羅菲克帝國阿雷親王從血與火中攫取的榮耀。索拉圖仍然籠潭在帶來無盡黑夜的濃雲中,沒有一絲光明能通過障礙到達這個絕望的城市。

  四起的火頭在金色的旗面上反射出妖異光色,彷彿亡靈閃爍的眼,碩大瞳孔中兩面近於紫色的暗紅緩緩升起。

  血色雙旗!屠城!

  不知何處最早爆出一片婦孺的哭聲,更密更高的火煙四起,有時會發一聲巨響,夾雜著人聲嘶力蠍的哭喊喝罵,血腥和焦臭之味越來濃烈。

  終於,悠長低沉的號角聲在索拉圖城上空悲涼的迴響,像巨錘般一下一下重擊著人們的心房,三短一長的號聲代表著血色雙旗已經降下,殺戮的時刻,終於過去了。

  突然一道極細的金錢從空中投射下來,隨後越來越多,越來越密集,濃雲終於裂開,流絮般向四面八方散逸,如來時般迅速消失了。陽光傾瀉在掛滿殘屍、斷旗、折斷兵器的城牆頭。流淌到處處是腥膩血窪的青石板街道上。

  索拉圖,已經永遠不需要這晚來的光明和溫暖了。

  雖然已經為血腥瘋狂的戰士們一時之間還收不住屠刀,可是耀眼的陽光迷眩了他們的眼,在適應光線的同時。理智多少得恢復,何況整座索拉圖中已經沒有多少人可供殺戮,因此此起彼伏的慘聲很快平息下來。潮汐步兵們開始逐家搜索著倖存者,將他們一一驅到大廣場上集中,以決定他們最終的命運。

  羅格漫步在索拉圖的城主官邸中,面無表情。羅伯斯基則亦步亦趨的跟在他身後。竭力為自己未卜的命運增加一點籌碼。而玫則跟在兩人身後。她手中盤成一圈的刃鞭上偶爾仍會有血液滴下。羅伯斯基的感覺十分敏銳,背後傳來的絲絲寒意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一個回答不好,這個冰若冰霜的女人就會毫不猶豫的將他分屍。

  當當,羅格隨手敲了敲羅伯斯基那張暗紅色鑲皮的奢華辦公桌,嘖嘖的讚道:「居然是用阿拉斯加冰原的紅杉木做的。連我都沒用過這樣的好東西啊!嗯,這只水晶杯看起來也該有些年頭了。是誰說的來著,任何東西,只要足夠古老,那就有了價值。」

  「這是評論家麥斯韋爾的名言,他說這句話的本意是諷刺當時的畫作或詩篇在作者後,價值立刻大幅飄升的情況。」玫接道。

  羅格憂然道:「原來如此。不過沒關係,這句話用在這裡也合適。這瓶酒看起來也是好東西,不過我不大懂酒。玫。」

  玫以尚染著斑斑血跡的手拿起酒瓶,咬去了軟木塞,只是在瓶口嗅了嗅酒氣,就道:「原產地應該是出自陽光海灣一帶。酒陳六十年左右。」

  羅格微微一笑,道:「羅伯斯基。啊不,費爾南德斯子爵,看來你的日子過得的確不錯啊!

  羅伯斯基心中一驚。立刻陪笑道:「大人,根本不是那麼回事!小人其實沒什麼家底,好不容易弄到了城主位置後才買來了這些東西。其實……,小人的本意,是想讓那些有求於我、上門送禮的人看看,應該準備什麼品級的禮才好意思在這裡拿出來,免得他們送的禮物不上不下的,收也不是,不收也不是。小人這兩年出頭的確是快了一點,不過那都是靠拚命上下打點得來的。大人,您也清楚這當中會有多少的花費。所以除了這些必需的東西外,小人其實沒什麼余財。」

  羅格點了點頭,信步來到窗前,向外眺望。從這扇窗戶看出去,索拉圖城大廣場他全貌一覽無遺。此刻廣場上己經密密麻麻的擠滿了倖存者,其中大多是女人和孩子,人數稀少的壯年男子大都穿著一色制服,是前城主府的守衛。羅伯斯基投降後,羅格答應了給城主府中的所有人都留一條命。他們隨即投降。

  「費爾南德斯子爵……」羅格叫道。

  「不!大人,您還是叫我羅伯斯基吧!」

  「好吧,羅伯斯基,廣場上那些人中,還有什麼與你相關的人嗎?」

  「大人,小人這次幾乎是孤身上任,惟有幾個護衛和從家族中帶來的一個將軍,不過他們都已經死在您手裡了,不不,是幸運的死在您無以倫比的勇武之下。」

  此時房門外靴聲鏗鏘,華菜士大步走了進來,道:「羅格大人!全城都已經搜索完畢,善後和清理已開始。現在所有還活著的人都已經集中到廣場上,您看應該如何處置他們?」

  羅格沉吟了片刻,道:「那裡面有一些人我已經答應了留他們一命,作為帝國軍人,這點信譽還是應該有的。這樣吧,弄清楚他們每個人的價值,然後全部賣給帝國奴隸商人。」

  華萊士一怔,他本以為羅格會依帝國軍慣例,將這些人通通燒死在廣場上。現在賣為奴隸,對索拉圖倖存的城民來說,結局總算是好了一點。

  他暗暗歎息,卻並不為羅格這微不足道的善意感動。腓特烈為人寬厚仁慈,就算是對待敵方平民或者是俘虜時,也不會妄加傷害。在他幾十年軍旅生涯中,從未升起過血色雙旗。可是羅格的行事風格顯然不同。他的殘忍在整治不聽話的潮汐軍團時已初露端倪,而後在初次領兵出戰時終於盡顯,第一戰就祭起血色雙旗,將索拉圖城六萬軍民屠得只剩下數千人。

  華萊士又想到不久前看到的一份戰報。戰線的另一端,潮汐的前三位軍團在加入了殘存的海神軍團後實力大增,龐培也一改腓特烈時代的溫和作風,整軍結束後立刻頻頻出擊,已經連勝數場。龐培的一個策略就是絕不交換戰俘,所有戰俘以及抓到的壯年平民男子一概抓回帝國賣為奴隸。

  不過他的狠辣同升起了血色雙旗的羅格相比。還是要稍稍差了一些。

  華萊士剛要離去,羅格又叫住了他:「等等!這批俘虜就不必上報帝國軍部了,這件事你得找個靠得住的傢伙偷偷的辦。至於賣奴隸的錢,都拿來作這次戰爭中戰死將士的撫恤吧!」

  華萊士再次一怔。就算在軍紀嚴明的帶國,高級將領私賣戰利品的事也時有發生。不過象羅格這樣將全部私賣奴隸所得轉為將士撫恤、自己一分不留的,的確在他軍旅生涯中,還是第一次得見。在離去之前。華萊士終於向羅格敬了第一個軍禮。他依然不齒於羅格的為人,但至少為了那些戰死的將士,他覺得應該敬一個軍禮。

  華萊士剛一離開,羅伯斯基就迫不及待地道:「羅格大人,您如此愛惜手下士兵,又是韜略過人,而且英勇無敵,在亂軍中縱橫來去都能毫髮無傷,簡直就是帝國軍神啊!說起來我現在好歹也是個不錯的劍士了。可是剛才在戰場上。您只遠遠的那麼看了我一眼。我就立刻嚇的動都動不得……」

  「夠了!」羅格笑罵道:「廢話少說,你究競是怎麼混到城主這個位置的,在特拉華帝國裡你還有些什麼人啊?」

  羅伯斯基道:「大人,當年公國那件事發生之後。小人比較膽小,所以立刻逃回了北方。後來小人來到了特拉華帝國,很是喜歡這裡。於走就扮成了一個古老家族在外遊蕩的子弟。您知道,複雜而高貴的家譜、古老的異國王室血統,以及一塊根本不存在的封地,這些東西的證明在哪裡都有專家出售。在特拉華帝國,只要花上十五個金幣,就可以弄出一套連紋章譜系專家也辨別不出來的證明文件來。就這樣,沒過多久我就認識了維妮,並且娶了她了,借助著她家族的力量進入了帝國的上層社會。忘記說了,維妮的父親是帝國財務大臣的第一助理。」

  「你不是一向很膽小嗎?怎麼居然敢跑到最前線來當城主了?」

  羅伯斯基哀歎一聲,道:「特拉華帝國不管是爵位晉陞還是獲取封地,軍功一向是最快的途徑。小人花了幾個月的時間仔細研究了過往十年在索拉圖城的交戰紀錄,認為這裡不是潮汐軍團的主攻方向,而且按目前的力量對比,小人絕對有把握守住這座城,因此才來申請當這裡的城主。您也知道,這種位置沒人願意和我爭,所以我立刻被晉陞了一級爵位,並被委任到了這裡。小人本想在這裡立下幾場軍功後,就馬上想辦法打點調頭回帝都,可是……唉!早知道指揮潮汐軍隊的是您,小人說什麼也不會來索拉圖……啊不是,小人會拚死謀得索拉圖城主之位,然後將此城給大人雙手奉上,絕不抵抗!」

  「羅伯斯基,我這次大軍南進,可是第一戰就祭起了血色雙旗啊!你要仔細想想,如果追隨了我,你家裡人應該如何安排?」

  羅伯斯基堅定的道:「每一次我人生大業剛要起步,就會落到大人的手裡,當然,如果山賊做大了也算是事業的話。這只能說是命運之神的安排!羅格大人,這一次不管付出任何代價,我都要誓死追隨您!」

  羅格只是淡淡定定地看著他。在胖子那雙似乎可以穿透一切的目光下,羅伯斯基慢慢地低下頭去,小聲說道:「大人,維妮去年剛剛為我生了一個女兒,看在我一向對您忠心耿耿的份上,您……能否給她的家族一個投靠您的機會?」

  羅格點了點頭,道:「我這次在索拉圖城中祭血色雙旗。只不過是給特拉華人一個警告,讓他們不要再試圖妄作抵抗,至於你的家族,只要他們肯在我大軍兵臨城下時作內應,我就會保全他們的生命、財產和爵位。」

  羅伯斯基感激不已。這一回倒是多少發自內心。

  接下來清理戰場的瑣事,自然有手下的將軍們處理,羅格自己只是親自指揮著一批戰士將索拉圖城主府徹底的清掃了一遍,然後撤了出去。

  城主府周圍百米之內,不再允許任何人進入,因為那裡將會是女神的居所。

  此刻北國天氣已然十分寒冷。街道上初步清理出通道,供軍官的駿馬和裝載輜重的車輛通過。屍體橫七豎八地堆在大道兩旁等待工兵來搬運,大片大片的血漬已凍結成冰,牢牢的粘在路面上,而四周的建築上掛滿了已被凍得堅硬如鐵的零落碎肉,驟眼看去像是南方某國所謂野獸派藝術所渲染出來的畫面。

  羅格漫步在索拉圖最寬闊的大街上,漠然看著一隊隊潮汐軍團戰士正在逐戶搜索。將一切財富取出,充實國庫。潮汐軍團紀律極嚴,普通戰士是絕不敢在搜掠過程中藏私的。至於高級軍官,也不會作得太過火。至於阿雷公國的部隊,如提克頓戰士、月之暗面是不會做這種瑣碎工作的,而其它部隊,連羅格自己都覺得他們沒有潮汐軍團戰士值得信任。

  入夜時分,紫荊蝴蝶率領的公國新兵也趕到了。為安置這數萬新軍,城中又是喧鬧一片。

  羅格對周圍發生的一切視而不見,聽而不聞。他的目光只落在已變成死寂之城的索拉圖最宏偉的建築上,城主府。

  此刻在夜幕之下,城主府所有的建築上都泛起了一層濛濛的乳白色光芒,這標誌著女神及其隨從們已進駐了城主府,那棟建築連同周圍的地區。現在既是聖地,也是禁地。

  銀龍巨大的身軀盤踞在城主府大門前,已經開始沉睡。只是它身周的龍威並沒有因為睡夢而減弱分毫。

  周圍兩個街區都沒有超過城主府高牆的建築。唯一例外的是矗立在大廣場南側的鐘樓。現在如果有人仰望鐘樓高聳入雲的尖頂,會發現在一輪藍月的映襯下,那精巧的雕飾突然膨脹了一倍有餘,眼力足夠好的話還會看到這個膨脹的雕飾鑲嵌著兩顆銀色的寶石。

  羅格就佇立在鐘樓的尖頂上,連頭臉一起裹在黑色的帶帽斗蓬中。

  他若有所思的目光從筋疲力盡已然進入夢鄉的索爾圖城收回,遙望向城主府,白天屠城戰時看到的有關黑武士皇帝的一切反覆在腦海中回放。羅格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死亡世界的君王,黑武士皇帝。至於其它兩個裹在黑袍中的神秘人物,巫妖艾爾格拉是羅格的老熟人了,他一施展魔法,羅格立刻辨認出了那熟悉的氣息。唯有最後一個黑袍人羅格不清楚是誰,可是他身上的死亡氣息之強悍程度絲毫也不下於另兩位君王,十之八九也是七君王中的一位。

  只是,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完全與胖子所知的空間法則不符。

  而且,其它的君王呢?骨龍格利高裡呢?

  還有,最重要的,風月呢?

  一陣似有若無的寒意悄悄自羅格心底湧出,瞬間這絲寒意幾乎把他徹底凍僵!在那剎那的眩暈之中,銀色雙目、無頭天使像、妖蓮和黑髮似乎重合在了一起。

  羅格緩緩抬起了雙手,拉住身上重甲的領口。隨著一陣低沉的金屬破裂聲,精鋼製成的重甲被他緩緩地自中撕開!

  他將已經變成兩半的胸甲輕輕堆放在身旁,然後慢慢將身上其餘的重甲一一摘下。最後,羅格將全身上下所有的魔法物品都取了下來。

  羅格再次摸了一遍全身,此時他身上只有一襲錦衣,所有的金屬和魔法物品都己取下。

  他再一次望向著神聖光輝的城主府,雙眼漸漸變成一片銀色。在羅格的意識之海裡,似乎看到三位君王正立在城主府中,望著他冷笑不已。

  羅格清楚記得,當自己最後一次離開死亡世界時,君王間的戰爭仍然在繼續。現在三位君王突然出現在這個世界,而風月和骨龍卻杳無音訊!又意味著什麼?

  他不願再想,也不敢再想。

  羅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撕開了胸口的衣服。他的胸膛上慢慢浮出一座極精巧而繁複的魔法陣。正是當年他以放棄侵蝕為代價換來的精靈魔法陣,可以存貯魔力的魔法陣!雖然它還不完善,只能夠存貯部分神聖能量,但現在對於羅格來說,這些已經足夠。

  在藍色的月光下,那一道身影自高高的尖頂上一躍而下。藉著濃濃的夜色,向城主府潛去。

  羅格化成一道若有若無的虛影,悄悄的從沉睡的銀龍身邊走過,踏進了城主府高高的大門。

  沉睡的銀龍略微動了一下,鼻子探向天空,用力的嗅了幾下。他隱約感覺到周圍似乎多了些什麼,不過那淡淡的純正神聖的氣息讓他感到非常舒適。

  「隨他去吧。這也許是個熟人呢!感覺……有些像那個女人。不管了,反正裡面還有厲害的傢伙守著。」銀龍迷迷糊糊的想著,又回到了夢鄉裡那堆如山積的寶藏上。

  城主府大門到主樓之間,有一道寬大的庭院。羅格知道,這一道關並不好過,此刻跟隨在女神身邊、可以在這聖地與禁地中的立足的,除了修斯,都是聖域。

  羅格並不怕遇上聖域,只祈禱不要遇上修斯。

  他收斂了神聖氣息。身體上改而泛起淡淡的銀色光芒,隨著銀色光芒漸轉漸淡,羅格的一切氣息都漸漸淡去,轉為虛無。他隨即又給自己加持了一個高級隱形,現在,連他淡淡的身影都消失了。

  庭院中忽然起了一陣風。風過後,修斯不知如何出現在庭院中。他含笑道:「羅格大人,都這麼晚了。沒想到您的興致還這麼好,有心情在城中閒逛呢!」

  羅格駐足不動,仍然維持著隱形的狀態。他張目望去,修斯就站面前。他又閉上眼睛,感應到修斯仍然在那個位置上,沒有半分偏差。

  修斯咳嗽了一聲,道:「羅格大人,你請回吧!雖然我看不見您,可是庭院中不會無緣無故多出一團魔法能量來的。」

  羅格也不說話,掉頭就走。在經過銀龍身邊時,照例放出了淡淡的神聖氣息,銀龍空嗅了幾下,這一次他明顯認真了些,可是最終銀龍還是敵不過濃濃的睡意,又將頭埋回了肉翼之下。

  片刻之後,羅格又出現在城主府的大門口。

  他照例收斂了全身上下的氣息,不過沒有給自己加持隱形魔法,在藍色的月光下留著一個淡淡的身影。

  羅格回想著修斯剛才說的話,雙眼中銀光變幻,不住打量著空曠的庭院。對於魔控力極強的胖子來說,窺探魔法能量地分佈並不是什麼難事。慢慢地,在他的雙眼中,神聖光輝和藍色月光交相輝映的庭院各色魔法能量一一浮現,其中有一團人形的淡淡魔法在不住地走動。從那身形看去,正是修斯。

  羅格盯著那團人形魔法能量的動向,足下無聲,悄悄沿著他視線的死角向主樓潛去。

  修斯的咳嗽聲忽然在羅格耳邊響起:「羅格大人,一團人形的魔法能量雖然可疑,但是裡面可不一定有人啊!」

  羅格猛然轉身,見修斯正站在自己身前不足二米處,微笑著看著他。

  「羅格大人,您請回吧!就算您的偽裝再好,也掩飾不了靈魂的接近。我們凡人雖然只能以眼睛、以感知來探測這個世界,但神的雙眼是無所不能的。他們不光能看到世界萬物,也能看到支持著萬物存在的規則,他們還能看到眾生的靈魂!所以,只要周圍有一點異常,神就會立刻察覺。除非您能夠對力量的本源所瞭解,能夠做到完全與周圍環境融為一體,又或者偽裝成某個神非常熟悉的存在。這樣的話,也許,神也偶爾會有大意的時候……」

  羅格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盯了一眼面前的修斯,然後緩緩閉上了雙眼。這一次修斯的氣息從左方傳來,羅格面前其實空無一物。他再一次提取精神力量,周圍的世界陷入了一片黑暗,慢慢的,代表著靈魂力量的火焰開始逐一亮起。這一次,修斯站在他的右方。

  不過羅格知道,傳斯真正的位置是在他身後。

  羅格沉默片刻,轉身就走。

  這一次,直到天將破曉,他才又出現在城主府的大門口。

  銀龍沉睡在深深的夢鄉之中,完全未受到打擾。

  一陣微風從庭院中掠過,修斯隱隱約約的身影自虛空中浮觀,他似有疑惑,。四下張望,但庭院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

  修斯忽然咳嗽了一聲,盯住了院子中某個角落。那裡的空間微微波動了一下,一點由若有若無的靈魂能量構成的銀星恨恨的飄起,似是極無奈的向大門外飄走。

  修斯動也不動,一直盯著那點銀星飄出了庭院,這才滿意地隱入了虛空之中。在他身影隱沒前的那一刻,老狐狸的嘴角微微露出一絲詭異而曖昧的笑容:

  「神使大人果然是個人才啊!嗯,接下來,會發生什麼呢?嘿!真是讓人期待啊!嗯嗯,風月大人,您畢竟不是神,偶爾失算一下,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反正,我老人家已經盡力了……哈哈!」

  主樓的底層是挑高十米以上的大廳,水晶燈凌空懸吊,雖然沒有點上照明火,但低垂纓絡上切面精緻的水晶有時會反射到戶外偶爾透入的微弱月色,在沒有光源的大廳裡若有若無一閃而過,像是在暗夜裡逡巡的靈魂。縱深十多米處是寬大豪華的旋轉梯,二十多級處一分為二,盤旋而上。階梯的踏步鋪著絲絨地氈,考究地用金屬條壓住。

  羅格抬頭看了一眼自己的目標,樓上同樣沒有一絲人為的亮光,而濃郁的死亡氣息則與黑暗融為一體,佈滿整個二樓,從旋轉梯漫溢下來,一直到拐角處,像無形的結界保衛著其中行走於世間的女神。

  他淡淡一笑,君王們的眼睛並不像龍墓中的墓場守護那樣銳利,這是早在死亡世界就已經知道的事。羅格無聲地躍上了樓梯的扶手,然後無聲無息地滑行而上,在拐彎處靜靜地停下。他輕輕彈動了一下手指,爾後身影又化成了一片虛無。

  底樓大廳中忽然泛起了一小團亡魂的氣息,像沒有方向的飛蟲,不但不飄向門外,反而走了個歪歪斜斜上升的之字形,一頭撞上半空中的水晶燈。這團亡魂突然似乎感應到了極度危險,在纓絡叢裡顫抖起來,然後慌不擇路地上下左右瘋狂般地飄動。

  『艾爾格拉那傢伙,又讓一個怨魂給跑出來了嗎?嗯,不過今天的新亡魂實在太多了,也不能怪他,老巫妖只靠自己還真未必能忙得過來。』骨皇一邊想著,一邊鏗鏘走下樓梯,去毀滅那個四處亂竄的亡魂。

  終於到了頂樓。

  羅格躊躇片刻,在隱藏和偽裝之間反覆權衡,終於下定了決心。轉眼之間,一個窈窕高貴的身影從空中浮現。她的面容慢慢清晰,正是摩拉!

  長廊的盡頭,在那兩扇高而厚重的橡木大門背後,就是女神的神殿、此行的終點。

  摩拉沿著長廊無聲前行,她忽然頓住了腳步。在旁邊一間未關門的房間中,麥克白正坐在椅中,死盯著眼前一團飄浮不定的光芒,臉上陰晴不定,顯然內心深處正在為什麼東西苦苦掙扎。

  房間中沒有絲毫的防護措施,但麥克白完全沒有逃走的意思,他的眼中只有面前那團飄浮不定的光芒,對外面的世界全無反應。

  摩拉舉步,又向前行去,終於來到了殿堂前。她緩緩地推開了面前兩扇沉重的大門,露出了裡面那神秘的殿堂。

  原本擺在這裡的所有傢俱和裝飾品都已經被清除出去,包括四面牆壁上的油畫、掛飾和壁毯。現在的大殿裡十分空曠,正中央飄浮著一樽神秘而旖麗的棺槨,那翼護著棺槨的天使雖然看不清容貌,但那低伏伸臂環抱的姿態淒然哀艷。

  黑髮的奧黛雷赫背對著大門,正凝立在棺槨之前。

  『摩拉,有事嗎?』她冷冷地道。

  『風月……』背後那顫抖的聲音恰如一聲亙古從所未見的驚雷!

  風月整個背部陡然僵直,旋風般轉身!

  她那雙銀色的眼張得大大的,不敢置信地看著站在門口的羅格,小嘴不由自主地微微開啟,像要驚呼又像是要歎息。

  靜寂。

  洶湧澎湃的聖光隨即淹沒了殿堂中的一切。

  夜空下,城主宮邸中一道巨大的聖光柱沖天而起!天空中忽然傳來一聲龍吟,神聖巨龍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俯衝而下。它繞著聖光柱飛了兩圈,但完全找不到可以進入主樓的方法。格利高裡有心到神殿的窗前去看一眼,可是這樣做的結果它清楚得很。在好奇與毀滅之間,是無盡的徘徊與痛苦。格利高裡遍思記憶中所有可能在此刻派得上用場的技能,最後的思緒,忽然停在了終級變形術上。

  而此刻,在羅格面前正有一輪光耀一切太陽正在冉冉升起,那灼熱的光線如一道道極鋒利的針,瞬間擊破了羅格的防禦,從他的背後穿出!

  羅格驚駭之極,還未做出任何反應,女神那無所不在的神聖光輝已經將他吞沒!

  他眼前驟然亮至無法視物,隨後是黑暗,吞噬一切的黑暗……

  劇烈的刺痛不光自雙眼中傳來,還從羅格身體各處傳來。那澎湃的神聖氣息如同大海怒濤,一浪接著一浪向羅格迎頭拍下!在這海嘯山崩的大威力面前,羅格拚死瞬發的幾個魔法護罩幾乎是以施放時相同的速度被摧毀。

  又是一道巨浪湧過!

  如此濃烈純正的神聖氣息對於羅格來說已與烈焰無異!他肌膚嗤嗤作響,甚至開始有縷縷青煙湧出。他仰天摔倒,但隨即又掙扎著站了起來,七面銀色光盾悄然形成,繞身飛舞。

  神聖光輝的威力仍在無休無止的提升,光盾如同初春的積雪,在絢爛的陽光中徐徐融化。

  羅格無聲地咆哮一聲,大團大團如水般的濃郁銀色光芒從他身體裡湧出,轉眼間凝結成一副銀色光甲,數根若有若無的飄帶從銀甲背部探出,在空中不住地舞動。

  狂濤駭浪之中,似乎又傳來了一聲輕輕的驚呼,隨後一切奔湧的能量風暴都倒捲而回,那一輪曾經照耀一切的太陽放出最後一輪光華,然後無聲無息地暗淡了下去。

  殿堂重入昏暗,只有棺樽上放出的淡淡光華浸淫著室中的一切。

  空中,風月和羅格相對而立。

  『我……』風月只吐出了一個字,就再也沒有聲音。

  殿堂中猛然一亮,羅格身上的光鎧驟然爆成一室的流星雨,自半空墜落,一觸到地面即消失無蹤。最後一個墜落的是羅格無助的軀體,他重重地摔倒在大理石地面上,發出沉悶的轟響。

  羅格悶哼一聲,搖搖晃晃地支撐著站了起來,還沒等他站直,身體一傾,險些又栽倒在地。羅格深吸了一口氣,重新掙扎站起,只是比第一次更艱難。

  風月身影一隱一現,已出現在羅格身旁。她伸出了手,似是想扶他一下,只是小臂還未完全伸直,就又閃電般縮了回來。

  直到羅格蹣跚邁了半步,卻又是一個大幅度的晃動,彷彿隨時隨地會再次摔倒。風月微一咬牙,右手終於伸向了羅格。可是那只足以洞穿一切的右手,卻恍若在穿越著此生最難以逾越的障礙般,每前進一分都是那樣的艱難。

  只是再漫長的等待,也會有結束的時刻。

  從肩膀到指尖這短短的距離,風月卻似乎經歷了無數輪迴。她的纖指終於在不知不覺中舒展開來,幾乎就要觸到羅格的身體。而那指尖,輕輕顫動象夜風中曇花最嬌嫩的花蕊。

  突然,花蕊不再顫動,像接觸到晨光的曇花,堅定地收攏花瓣合為花蕾。

  風月收回了纖手,站直身體,微昂起頭,恢復了傲然且漠視一切的冰冷表情。隨後,殿堂大門處出現了三君王、班、安德羅妮以及修斯的模糊身影。

  可是羅格並沒有看到剛剛的那一幕,他雙眼緊閉,眼角各流出一道細細的血線。羅格終於站穩了,他略微側頭,憑著先前的記憶以及感應蹣跚著走向棺樽的方向。

  羅格伸出手,細細地撫摸著棺樽,以及翼護著棺樽的天使。他極為耐心且細緻,每一寸地方都沒有放過。雖然他看不見,但指尖上傳來的堅硬和冰涼的感覺一直傳到了他靈魂深處。那觸感、那無比熟悉的氣息反反覆覆地告訴羅格,這具翼護著棺樽的天使,就是妖蓮。

  羅格站直了身體,淡淡問道:「死亡世界怎麼樣了?『』你是在說遺棄之地嗎?那個世界已經毀滅了。『風月悚然一驚,她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突然會以如此神聖、高傲和冷漠的聲音說出這番話來,而且還用得是威娜的語氣。可是話已出口,縱然她真的是神,也無法逆轉奔湧的時間之河。

  『那麼……風月呢?』羅格轉了過來,面對著眾人,那流淌著數道血線的臉看上去非常恐怖。他緊閉的雙眼雖然已不能見物,然而似乎仍有無形的目光掃視著諸人的靈魂。

  『尊敬的死亡世界君王們,你們為什麼會出現在這個世界?風月又在哪裡?死亡世界既然已經毀滅,那麼君王間的戰爭結局如何,風月又在哪裡?』諸人面面相覷,一片寂靜,他們的目光都悄悄地落在凝立於半空的風月身上,此刻的風月雖然沒有凝聚起恐怖的能量風暴,可是她此刻所處的位置上忽然升起了一片黑暗,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

  這更加的恐怖。

  『沒有人肯回答我嗎?』羅格打破了寂靜。

  『在死亡世界毀滅之時,風月獨自去挑戰天界巡狩者……』黑武士皇帝緩緩地道:「她毀滅了天界巡狩,自己也進入了永恆的沉眠。在天界毀滅死亡世界之前,倖存的君王們一起來到了這個世界。這段旅程十分艱難,最古老的智慧之火以自己萬年身軀為舟,才將我們載到了彼岸。而風月,現在就沉睡在你身後的棺柩之中。『那將風月掩藏起來的黑暗,忽然劇烈地波動了一下,旋又恢復了寧靜。

  『獨自挑戰……』羅格冷然一笑,道:「你們,還真是一群高貴的君王啊………『黑武士皇帝一時語塞,片刻之後,他才歎道:」我們擁有的都是死亡力量,只有能夠操控神聖力量的風月才不會畏懼天界巡狩的火焰戰車。因此,也只有風月能夠挑戰天界巡狩。』羅格沉默了一會,沒有再說什麼。他轉身走到棺樽邊上,雙手在棺樽上撫摸片刻,然後輕輕一推。翼護著棺樽的天使似是認出了他的力量,徐徐立起,雙翼也隨之張開。天使的雙手扶住棺樽厚近半米的棺蓋,向上飛起。

  棺樽,終打開了。

  風月身周那片吞食一切光線的黑暗就在這一刻散去。

  她卓約凝立的身影再次出現在殿堂之中,只是她背對著殿堂大門,聚集於門口的諸位強者無法看到她的表情。其實就算風月轉過身,他們也不指望能夠從風月臉上看出什麼來。

  風月已經完全恢復了她的冷漠、高傲與平靜,儘管平靜中似是蘊育著無形的風暴。

  風月揮了揮手,諸位強者一一退出了大殿。兩扇沉重的大門在他們身後緩緩合攏,發出了轟隆一聲悶響。合攏的大門隔絕了殿堂內外的光線、聲音,也隔絕了強者們的一切感應。

  諸位強者互相望望,各有所思地散去了。

  隨著那厚重棺蓋的緩緩上浮,棺中透出的暗淡藍色光芒稍稍映亮了殿堂。不過羅格此刻已經不再需要光明。

  羅格將手伸進了棺樽,探索著,隨即觸到了一片溫暖而不住湧動的液體。他用手指沾起了一點液體,放在了舌尖上。那一小滴液體在羅格的舌頭上不住變幻著形狀,甚至在自行移動著。他的舌尖忽然收了回去,將那滴液體吞下。

  羅格品味許久,問道:「這是冰洋海龍的血液精華?『身後那冰冷而毫無感情的清脆聲音回答:」是的。』羅格的聲音有了一絲顫抖:「這麼說,風月還有可能醒過來?『』是的。可是冰洋海龍的血液精華只能修補好她肉體上的創傷,但無法喚醒她的靈魂。『』要怎樣才能喚醒她的靈魂?『』至少十萬生魂。『羅格嗯了一聲,道:」難怪……你需要戰爭。』以這個世界的標準,羅格自已已然是靈魂方面的大師,他知道當一個垂死的生命,若在淪入無盡黑暗前的一刻正處在極強烈的感情中時,這個靈魂是極難為死靈法師所收伏的。原因就在於它的力量較應有的狀態強得太多,以至於變得極不穩定。而戰爭,無疑是製造靈魂最方便快捷的一條路。在戰爭中死去的人們,無論是死於憤怒、悲傷、恐怖抑或是絕望,都會因處於極端的情緒中而使靈魂力量倍增。

  棺樽上四角蹲伏的暗黑龍雕像正是當年巫妖艾爾格拉收集和煉化靈魂所用,雖然不知為什麼其中一座雕像的力量出奇的弱,可是如果有足夠多靈魂的話,這點缺陷自然能夠彌補。

  至於戰爭中的傷亡多些少些,並不在羅格的考慮範圍之內。南征既然已經開始,羅格就絕不會讓它停下。若有一日,他真的能夠駐馬裡爾城下,那麼鋪就這一條征服大道的纍纍白骨,又何止百萬?

  羅格雙手平伸,虛按在棺樽之上。棺內冰洋之龍的血液精華一陣翻湧,沉睡中的威娜徐徐浮了上來。

  羅格的手掌微微抖著,觸上了威娜的臉。他仰起頭,臉上微現緊張和期待,體會著十指指尖上傳來的絲絲觸感,在心中具體而微地勾勒她的輪廓。

  羅格十指掠動,溫存地拂過威娜的全身。

  原來,是這樣嗎?

  羅格雙臂微收,將沉睡中的威娜抱進懷裡。過往與風月的點點滴滴,一一湧上心頭。

  最初,那站立在魔法陣中的破爛骷髏……。

  後來,是那個已經會裝死的小骷髏……。

  再其後,是那立於怒巖胸上、聽垂死巨人疑問『你既然已經擺脫了契約的束縛,成為了獨立的存在,為何還要聽從……』的風月……

  還有那毅然投向堆如山積的深淵吞噬者的身影……。

  當他從艾爾格拉的暗黑龍祭壇脫出時,悍然迎向巫妖艾爾格拉的風月……

  當他再次回到死亡世界時,看到的,則是縱然絕望、也要悄然抹去靈魂印紀、獨自面對七位君王追殺的風月……

  羅格雙眼中一陣劇痛,血線再次滾滾而下,其中的一絲倒流回心室,扯動五臟六腑,像冥冥中有只無形的巨手把他的心肝一把抓在掌心搓揉,哀痛排山倒海般淹沒了他的靈魂。

  此時隨著一聲幽幽歎息,羅格臉上傳來一片冰涼與柔膩。風月不知何時已經立於他的身後,纖手輕輕地覆在了羅格臉上。

  『想看看風月嗎?』在羅格耳中,奧黛雷赫從未有過感情的聲音,在這一刻,忽然多了些莫名的東西。

  可是羅格並不理解,無從理解,也不想去理解。

  羅格點了點頭,隨後一絲奇異的感覺透過那只纖手,滲入了他的雙眼。

  儘管已由麥克白處習得了如何將各種力量轉化成神聖力量,但羅格的體質仍然以黑暗及死亡力量為主。風月初時下意識發動的神聖光芒過於強烈,而且屬性相剋,對羅格雙眼形成的傷害極難恢復,就算以他那堪比巨魔的再生能力,也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光明。

  風月此時的力量雖然以神聖力量為主,可是她同樣精擅於死亡與黑暗領域,而且若說對羅格力量和體質的瞭解,又有何人能夠與她相比?

  她那溫溫潤潤的力量一一引動了羅格黑暗與死亡的魔力,後來甚至開始直接調動他的精神力。

  在風月那如春雨甦生萬物般力量的滋潤下,羅格滴血的雙眼開始生長,迅速修復了創傷。在一陣難以忍受的劇痛過後,她收回了左手。

  羅格慢慢地睜開雙眼,原本無盡的黑暗世界終於逐漸亮起。浮現在他眼前的,是一張無比精緻的絕世容顏,那安眠的面容線條柔和如水,凝練成一種沉靜的美。清泉過石無痕般的安祥撫摸著羅格躁動不安的靈魂,因女神的威壓一直緊繃的神經也隨著放鬆。

  原來是這樣。

  藏於妖蓮之後的,一直是這樣的一個女子嗎?

  何時,風月已經成長如斯?

  就是這樣一個看起來無比精緻而柔弱的女子,一次一次地將他從死亡線上拎回。而他,也習慣了在生死關頭依靠她來救命。

  羅格忽然想起,那一天,骨龍格利高裡曾對他說過,風月對他力量的成長極不滿意,認為他一直沉浸於爭權奪利中而忘記了提升自身力量,是非常愚蠢的行為。

  是啊!

  羅格從未有一刻如眼前這樣,渴望強大的力量。

  羅格深深地望了一眼懷中的女子,似是要從此將她刻印在靈魂深處。

  他雙手前伸,緩緩地將沉睡中的女子放回了棺中那深藍色的血之精華中。空中妖蓮化成的天使緩緩降下了棺蓋,重新以雙翼護住了棺樽。

  羅格沉默了片刻,抬起頭來,直視著風月。此刻從那雙銀色的眼中,他依然看不到任何感情的波動。

  『偉大的奧黛雷赫,死亡世界的三位君王與您是什麼關係?』『他們在為我效勞,直到喚醒風月時為止。』『那即是說,風月甦醒之後,他們就不再得到您的翼護了?』羅格問。

  『正是。』羅格向她深深一禮,道:「偉大的女神,您很快就會得到十萬靈魂的。『語畢,羅格大步向殿堂外行去。

  風月靜立原地,任由羅格擦身而過。

  一縷不知從何而來的微風,悄悄地拂起了她一絲黑髮。

  沉重的殿門緩緩打開,又徐徐關上。當羅格步入底樓大廳時,看到諸位強者都積聚在這裡,似是正等待著他。

  羅格逕自從強者中穿行而過,在經過死亡世界三位君王身邊時,他停了下來,目光一一自三位君王身上掃過。

  終於,羅格緩緩地道:「待風月醒來,君王間的戰爭,繼續進行!『他不再理會愕然的三位君王,逕自走出了城主宮邸。

  浮於空中的格利高裡也愕然地看著羅格的身影。它本能地感覺到已經錯過了一些重要的東西,不由得恨恨不已。懊惱之下,神聖巨龍的全部智慧,又都集中到了終級變形術上。

  頂樓的大殿中,此刻一片死寂。

  風月凝立空中,怔怔地望著眼前那由妖蓮翼護的棺樽。

  『怎麼會變成這樣的……。』她不知所措。

  此時修斯正坐在主樓的鍾塔中,遙望著遠方無際那一線魚肚白。

  新的一天就要到來了。

  『真是笨啊……』修斯無奈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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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四章 狂暴


  羅格的臨時辦公室設在索拉圖最豪華的一座私宅裡,這裡原本的主人已經成為血色雙旗下的亡魂,,只是不知道在艾爾格拉的水晶之中有沒有它的一席之地。受到毀滅性打擊的城市已經恢復了秩序,七萬大軍的進駐使得索拉圖城仍然車水馬龍,人聲鼎沸,但一股濃濃的死氣卻在城市上空徘徊不去。在羅格的雙眼中,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流落不散的靈魂。它們的力量太弱,無法入得艾爾格拉的法眼,但是生前一刻的情緒與強壯的靈魂一般濃烈,因此也久久不散。

  只是無論何時何地,總是在羅格眼前悄然浮現的,都是那身披妖蓮的風月。

  可是出現次數最多的景象,即非是棺中沉睡的絕代佳人,也非那面具掀起時的剎那驚艷。

  他看到的,是在死亡世界的狂風中、孤峰頂,那雖已近枯萎、卻依然挺立的妖蓮,是那悄悄抹去靈魂印記、寧可靜悄悄地毀滅的風月!

  羅格將自己獨自鎖在房中,望著眼前似真如幻的無數風月,任由時間靜靜流逝。

  不知不覺間,,夜幕再次垂落。

  夜已深,在城中忙碌了一整天的戰士們逐一進入了夢鄉。

  終於,羅格打開了房門,大步向部隊的臨時總部走去。

  片刻之後,十餘位高級將領們就被召集到會議室中,商議明天的出征事宜。在大軍一日行程之內,還有一座城市費倫。但與索拉圖相比,費倫無論是城防還是人口都遠遠有所不及。

  羅格直接在費倫上一點,算是定下了下一個進攻的目標,然後任由諸位將軍們自行制訂大軍如何行進、如何補給、如何分進合擊的計劃。

  他只是聽著,思緒卻早已飛到了那早已毀滅的死亡世界。那永久是鉛色的天空、亙古不息的罡風、一望無際的荒原,黑甲、白翼,還有那一片曾經沾在指尖的白羽,都反反覆覆從記憶深處浮起。羅格壓下一幅畫面,又會浮起一幅新的畫面。「羅格大人,這就是今後幾天的計劃,您看還需要進行什麼修改嗎?」華萊士問道。

  「只有一樣!」羅格完全沒聽計劃的內容,只是道:「燒掉原先的戰旗!將我的紋章繡到血色雙旗上,今後,這就是我軍的戰旗!」

  將軍們都大吃一驚。羅格此舉只會逼使敵人拚死抵抗,徒然增多將士傷亡,給戰爭增添不必要的變數。但是看到羅格平靜中蘊含著殺氣的面孔,再想到此次隨軍前行那些恐怖的存在,諸將誰也不願意再多說什麼。

  將軍們剛欲離去時,羅格忽然歎道:「等等!,最嚴厲的神明也有其寬厚的一面,因此我們也得給那些願意投靠我們的人一個機會。這樣吧,以後每次攻城前都問一次對方願不願意投降,只要有一人不降,屠城!嗯,將這個消息想辦法通告特拉華人吧!」

  諸將都已離去了,只有羅格一人仍獨自在會議室中靜靜坐著,直到第一線曙光刺破夜幕。

  在清晨的寒風中,數萬大軍緩緩踏出了索拉圖城,前往下一個目標。軍中的輕騎又先行一步,前去襲擾敵軍,切斷小城費倫軍民的後路。

  大軍盡數出城之後,索拉圖城中又響起悠長的龍吟,行進中的戰士紛紛回頭,打算再次一睹巨龍的風采。然而回首的戰士們都呆住了!

  馬上的羅格似有所覺,也猛然回首!

  這一次,從索拉圖城中升起的不僅僅是兩頭巨龍,還有一座熠熠生輝的城堡!

  城堡矗立在倒三角形的巨大岩石基座上,歌特式的建築風格華麗中帶著莊嚴,變幻不定的魔法光輝如無數條綵帶在建築外縱橫交織,煥發出足以令雨後最絢爛的彩虹也為之失色的光彩。在城堡的光輝中,無數妖精飛舞,它們合羽動透明的翅膀,簇擁著城堡,以特有的悠揚動聽的歌喉吟詠著對神的讚美。

  傳說中的浮空之城,這是只有那天上諸神才能獨享的榮耀啊!

  巨大的城堡在兩頭巨龍的護衛下,帶著光陸離離的光焰尾跡,緩緩飛過數萬大軍的頭頂。那片巨大的陰影,幾乎將數萬戰士都籠罩於其下,就連最悍勇、最不敬諸神的狂野戰士,也終於拜伏於這神跡之下!

  浮空之城隨後向高空升去,逐漸隱沒在雲中。

  不知何時,數萬大軍大多已跪伏於地,對女神的祈禱和讚美沸沸揚揚。只有羅格立於原地,默默目送著浮空之城沒入雲層。

  費倫之戰毫無懸念。小城中連軍帶民加在一起也不足三萬人,城防又矮又舊。惟一將使費倫為後人所牢記的,是這裡的人們不僅熱愛自己的故鄉,而且人人身上都流淌著北國悍勇的血脈。

  在血色雙旗前,他們竟然不肯投降!

  羅格此戰已經換上了一身新的重鎧。因為連夜趕工的緣故,這具鋼甲做工極為粗糙,惟一的好處是夠厚夠重,而羅格手中那把雙刃大斧的重量,就是強壯的獸人戰士也不一定拎得起來。那一米方圓的巨大斧面,時時刻刻都閃耀著令人心寒的冷酷光芒。而曲曲彎彎的粗大握柄,也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人們這把巨斧的猛惡。

  「大人真是豪勇啊!」羅伯斯基也披上了鎧甲,提劍站在羅格身邊。他儘管心中害怕,可是拍馬屁從來都得迎難而上,何況亂戰之中,大軍主將身邊應該是最安全的地方。

  「羅伯斯基,你退後。跟在我身邊會死的。」羅格淡淡地道。他的聲音透過頭盔和面罩的縫隙傳出,顯得有些沉悶。

  「大人!就算再危險,我也要……」羅伯斯基正要抓住機會表一下忠心,陣陣惡寒忽然自左右傳來,瞬間幾乎將他凍僵。

  兩個黑袍人不知何時已經站在了羅格左右。左邊的那個異常高大,他緩緩扯下身上的黑色長袍,露出深黑色全身鎧甲,手中的那把雙手巨劍,其可怕程度絲毫不下於羅格手中的雙刃巨斧。右邊的那個黑袍人則只從雙袖中伸出了兩隻鋒銳的骨刃,身體仍然裹在黑袍中,只是絲絲淡褐色的煙霧不住從骨刃上散出,繞著鋒刃凝聚不散。

  「羅伯斯基,你跟來的話真的會死!你跟大軍一起攻城吧。」羅格又道。

  羅伯斯基臉色慘白,手抖個不住,幾乎握不住長劍。他知道這是表忠心的大好機會,可是別說他其實膽小無比,就算他生性悍勇,也絕對難以承受那兩個黑袍人身上散發著的天然威壓。

  羅格看了看費倫城頭,城上的戰士雖然明知已身處絕地,可是人人面容沉毅,城頭族旗一絲不亂,也沒有人胡亂走動,以淵停嶽峙般的氣勢迎接數倍於己的敵軍。

  「連這些身份低下的平民都能視死如歸,真是有勇氣啊!」羅格一邊感慨,一邊舉步向費倫行去。他沉悶的腳步聲為費倫敲響了最後的喪鐘。

  聽到羅格似是別有所指的感慨,黑武士皇帝和骨皇都一言不發,沉默地跟隨著羅格向費倫行去。

  數萬大軍隨即緩緩開拔,向費倫壓去。

  費倫城上守軍十分疑惑,為何敵軍一點攻城器械都不準備?難道他們要徒手爬進費倫不成。

  答案很快揭曉。

  隨著大地一陣顫動,費倫那薄弱的城牆忽然裂開了幾條大縫!羅格才行出百米,費倫的一段城牆就轟然倒塌!煙塵瀰漫中,磚塊沙土俱下,將許多不及逃避的戰士給埋在了下面!

  本來正向費倫城門前進的三位死神似是完全沒看見那倒塌的城牆一樣,仍然如同閒庭散步般悠然前進。

  黑武士皇帝和骨皇如踩在一道無形的階梯之上,越行越高,最後與費倫城牆平行,就這樣蹈空如履平地般行來!城頭的戰士一時驚得呆了,零零星星射來的幾隻箭連兩位君王的身體都碰不到。有一個頗有戰鬥經驗的指揮官高聲叫道:「弓手手集中!瞄準左邊那個集中射擊,就算他是聖域,我們也要把他給射下去!」

  只可惜近百弓箭手剛剛在城頭排開,一陣低沉而奇異的嗚嗚呼嘯由遠而近!一顆斗大的深藍色冰球高速飛旋著,向城頭飛來!它飛行的速度並不太快,只是伴隨著高速飛旋,有無數藍色冰針向四面飛散。冰球的體積迅速縮小,飛到城頭時猛然炸開,將無數的冰針傾洩到弓箭手群中。

  冰針雨後,若大的城頭,只有寥寥幾個戰士還能站立。

  骨皇和黑武士皇帝已然登城!

  而在城下,羅格已經走到城門前。他打量了一下厚重的生鐵包皮的城門,猛然暴喝一聲,週身銀光一閃,雙刃巨斧轟然砍在城門上!巨斧承受不住這股大力,斧柄已發生了嚴重的扭曲,只是城門上已經被劈開了一道大裂縫。羅格冷冷一笑,再次大喝一聲,掄起已經變形的巨斧,一下下砍在裂縫上!

  轟然巨響過後,費倫的城門竟然生生被羅格砍開!他踏進了城門,抬頭向城頭望去。城頭上到處飛濺著血雨與殘肢,黑武士皇帝與骨皇已經化成兩道黑氣,盤旋著,收割不屈戰士們的生命。

  屠殺的序幕已經拉開,而在這些專為收割而生的死神面前,勇氣全無用處。

  城外,列陣以待的潮汐軍團戰士以槍頓地,發出一陣陣節奏分明的『霍霍『助威聲,重裝軍團開始緩緩推進。

  黃昏時,羅格已站在費倫一座華麗私宅的露台上,沉默地仰視著漫天雲霞映襯下,那一座夢幻般的浮空之城。

  他雖然不知道這座飛行的城市從何而來,可是他知道風月在其中。

  但是羅格已無法再潛入高高飄浮著的浮空之城。他清楚地感覺到,整座城堡都籠罩在一層他尚無法理解的魔法壁障之中。羅格就算有辦法攀上浮空之城,也沒有把握在不驚動任何人的情況下潛入城堡。

  何況,羅格長歎一聲,進去又有何用呢,他又該如何去面對風月?

  夜已深了,費倫城也終於安靜下來。城中人不多,因此清理屍體的工作不算繁重。

  羅格坐在沒有燃燈的房中,以雙手支著下頜,靜靜地看著眼前一團飄浮不定的綠色光芒。這團綠色光芒閃爍了一會,似是後繼乏力,漸漸地暗淡了下去。羅格稍稍放鬆了精神力,又將自然女神的神力放出來一點,於是房間中又亮起了數點綠瑩,這些都是女神神力所播下的種子。

  隨著種子與自然女神神力的聯繫再次被切斷,跳躍不定的綠瑩不可避免地暗淡下去。羅格就這樣,反反覆覆地重複著這樣的步驟,全神貫注地觀察著自然女神神力興衰起落的過程。

  胖子已經發現,就算是源自於神的神力,也不是全然無法抵禦的。比如在帝宮之時,自然女神的神力就絕不會發作,當然,這也有可能是當時自然女神之怒還未成長壯大的緣故。而當他身邊有足夠強大的存在時,比如麥克白,自然女神之怒的活動就會相對變得安靜。特別是麥克白這樣侍奉於秩序之神階前的高階天使,,雖然無法清除自然女神的神力,但說到壓制和防範異端神的神力,專職對付異端的麥克白可有得是辦法。

  而在奧黛雷赫周圍,自然女神的神力活動就更加微弱了。以至於胖子甚至可以一點一點將神力釋放出來加以研究。在無時無刻不在進行的研究中,羅格已隱隱覺得,自己已經快觸摸到另一個世界的脈搏。

  一片寂靜之中,羅格忽然聽到隱隱的哭泣。那哭聲非常的熟悉,雖然十分微弱,但仍可聽出是芙蘿婭的聲音。

  羅格一怔,身影閃了幾閃,就出現在芙蘿婭的房門前。他輕輕推開房門,發現芙蘿婭正以厚厚的錦被蓋住了頭,從那不住抽動的肩頭來看,她哭得十分傷心,但又不想人知道,所以拚命地壓止著悲聲。

  羅格剛想撫慰她一下,忽然發現今日的芙蘿婭感覺與以往有些不同。

  似乎,她更加的柔弱了一些。

  他隨即運聚精神力,在芙蘿婭身上迅速地掃視了一遍,終於發現她哪裡不對了。

  芙蘿婭的魔力竟然憑空降了兩級,變成了十二級!

  羅格大吃一驚。他坐在床邊,將芙蘿婭輕輕地攬入懷中,低聲問道:「芙蘿婭,發生什麼事了?你的魔力怎麼會突然降得這麼多?」

  芙蘿婭回頭見是羅格,猛然撲進他懷裡大哭起來!這一哭簡直是不可抑止!

  羅格輕輕拍著芙蘿婭的背,一邊不住安慰著她,一邊苦思究竟是什麼原因可能使她的魔力突然降低整整兩級。羅格低聲問道:「芙蘿婭,你是不是為誰永久加持了魔法效果?」

  芙蘿婭伏在他懷裡,悲聲稍止,輕輕地搖了搖頭。

  羅格聲音一寒,道:「難道……有人對你用了精神汲取?!是誰!告訴我!」

  他猛然站了起來,臉上已經是一片寒霜。

  精神汲取是死亡系魔法中非常狠毒的一個法術,它可以抽取犧牲品的全部或部分魔力為施法者所用。汲取到的魔力用完即止,施法者並不會因此而增加魔力水平。可是被抽取的目標往往會因此永久性地損失魔力。這個魔法是亡靈大法師同其它魔法師進行魔法對戰時的無上利器,只是八階的施放難度也同它的威力相稱。羅格轉念之間就已經想到,這周圍能夠施施精神汲取的亡靈法師,除了艾爾格拉,還會有誰?

  他眼角抽動了幾下,又緩緩地坐在了芙蘿婭身邊,將她抱入懷中,輕聲道:「我知道是誰幹的了。芙蘿婭,稍微忍一忍,現在我們還沒辦法和它們翻臉。可是別擔心,用不了多久,我就會去把那只巫妖拆成骨頭,給你拿回來,讓你親手把它燒成灰!」

  「哦?」芙蘿婭抬起了頭,淒美的碧綠眼眸望著羅格。她似是在猶豫,但仍然重重地搖了搖頭,道:「不,你不可能鬥得過巫妖的!反正我對你也沒什麼用,就算魔力都被汲取完也沒什麼關係的,我還能製作藥劑,那不需要多麼高深的魔力。啊,我說不明白,可是總而言之,你不能去送死!」

  羅格攬著芙蘿婭的手臂緊了緊,微微笑道:「誰說我是去送死?魔力可不是決定勝負的惟一因素。雖然我肯定要付出足夠的代價,但我一定有辦法把它給拆成骨頭的!」

  芙蘿婭碧綠雙眼中掠過了一線意外,又有一絲喜色。她忽然笑道:「什麼呀!,死胖子,你猜錯了,這件事和巫妖一點關係都沒有!我的魔力降低,是因為你那個女神把我的失樂園給搶去了。」

  「什麼!?」羅格大吃一驚。芙蘿婭當年能夠與神器與融合,至今仍然讓他感歎魔法世界的神奇。

  可是已經完全與肉體和靈魂融合的失樂園竟然還能被取出來,這完全是匪夷所思!失去了神器失樂園的支撐,芙蘿婭的魔力只下降了兩級,已經算是不錯了。畢竟在她這個年紀就能夠施放六階魔法,也完全可以稱得上是魔法的天才。

  羅格恍然醒悟,為什麼看到那座浮空之城時會感覺到非常的熟悉。因為那即是神器失樂園!只是他完全沒有想到,失樂園由奧黛雷赫主持時,竟然會化成一座宛如神跡般的浮空之城!

  他略一思索,隨即笑道:「失樂園能夠取出來可是件值得慶賀的好事啊!你的魔力還遠不到能夠完全駕馭這鬼東西的程度,就算你不用它,它也會時時刻刻地吸取你的生命力。雖然你服下了龍骨草,那也支持不了幾年的。再說龍骨草也只能服用一次!為什麼要哭呢?」

  芙蘿婭眼神一暗,輕輕歎道:「死胖子,你啊……你不明白的。」

  她旋即展顏一笑,一躍下地,原地舞動一周,嫣然笑道:「不過還算你有良心,居然肯為我去挑戰巫妖!不管是真是假,,我都很感動啊!」

  羅格笑了笑,這種時候,他可沒笨到會招認就算沒有芙蘿婭這回事,,他也要和三位君王決戰的實情。他用力抱了抱芙蘿婭,然後將她輕輕放在床上,又將被子給她蓋好,就欲出房。

  芙蘿婭抱著枕頭,輕咬著下唇,道:「死胖子,你怎麼又轉性了?你難道……不想留下?」

  羅格笑道:「我這幾天新學了不少東西,得抓緊時間練練。,如果我不用功,萬一將來真有什麼鬼東西來汲取你的魔力呢?我是男人啊,如果不努力的話,又如何保護自己的女人?」

  「呸!」小妖精一把將枕頭砸了過來,道:「誰是你的女人了!滾吧,我要睡覺了!」

  羅格走出了芙蘿婭的房間,逕自走上了屋頂天台。他仰望著夜空中那宛如只會在夢中出現的浮空之城,沉重地歎了一口氣,然後閉上了雙眼,身邊又浮現出數點綠瑩。

  天空中,修斯正悠然坐在失樂園化成的浮空之城一座塔樓之頂,俯視著下方黑暗死寂的費倫。他極為銳利的目光穿越了遙遠的距離,捕捉到了下方時隱時現的幾點碧瑩。

  似是與羅格應和,他也長長地歎息了一聲,自言自語地道:「唉,好好的非要去搶什麼失樂園,現在可好,誰還爬得上來?」

  修斯正在唉聲歎氣,一個低低的聲音忽然自他身後傳來:「尊敬、優雅、智慧、擁有獨特品味的修斯大人,您可有什麼不愉快的事嗎?」

  修斯回頭一看,原來格利高裡不知何時悄無聲息地出現在他身後,那巨大的龍頭幾乎要貼上修斯的老臉,一對密佈著金色條紋、足有尺許方圓的龍眼炯炯有神地盯著修斯。

  神聖巨龍的體型雖然在巨龍中不算大,可是如果把龍角也算進去的話,光是一個龍頭的長度就己經超了修斯的身高。被如此龐然大物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盯著,真是一件非常恐怖的事。

  修斯站了起來,往側面移了兩步,道:「原來是女神座前的神聖巨龍啊,以您那在龍族中都高高在上的高貴身份,找我這個年邁的老精靈有什麼事嗎?」

  飄浮著的格利高裡落在了塔樓天台上,那狹小的空間幾乎容不下它那巨大的身軀。但格利高裡寧可將一截龍尾甩到塔樓外,也要保特四爪著地、伏在修斯面前的姿勢。

  神聖巨龍恭恭敬敬地道:「我是女神最忠實的僕人,您叫我格利高裡就可以了。」

  就算修斯這頭老狐狸,也被格利高裡突如其來的恭敬給嚇了一跳。他立刻雙手亂搖,又悄悄往旁邊挪了兩步,道:「格利高裡大人,您可是一頭號稱只飛行於神的光輝之中的神聖巨龍,而我呢,只走一個卑微的精靈,您用這種態度和我說話,完全是對您高貴身份的一種褻瀆啊!您看我的膝蓋也快承受不住身體的重量了。」

  格利高裡仍然恭恭敬敬地伏在地上,道:「我雖然的確走頭神聖巨龍,但我也許,不,肯定是有史以來力量最弱的一頭神聖巨龍。尊敬的修斯長老,您的智慧、力量和偉大,一定不難看出這一點。何況。在最美麗的女神面前,一切生靈都是同樣地卑微,人們尊敬、甚至畏懼我,要麼是因為傳說中神聖巨龍的龍語魔法力量,要麼是因為女神的光輝,完全不是因為我自己真實的實力。我騙騙別人還可以,可是在您的面前,我的一切偽裝都是完全無用的。」

  修斯呵呵一笑,道:「你還真是一頭很有意思的神聖巨龍啊!不過。我想你看錯人了。你若有事來我我,不如去找其他人。我可連聖域都不是地。」

  「其它人?」神聖巨龍的眼中顯著不屑地神色:「有您在這裡。我還用得著去找其它人嗎?何況,此刻在這座飄浮的城堡上,也只有您才能指點我。那三個來自於荒涼死亡世界的傢伙,空有強大的力量,可是見識實在是太淺薄了。這也不能怪他們,數千年的時間只和殭屍骷髏打交道。就是諸神也會變愚蠢的。至於另兩個傢伙,嘿,還用得著我說嗎?唉。簡直是丟臉啊!」

  休斯沉默不語。從他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浮空之城另一角的一個大露台。

  在露台的一角,安德羅妮懷抱著碧落星空,斜靠著背後的石牆,也在凝望著低垂的藍月。她的嘴角溢著笑,正自出神,不知在想著什麼。時時會笑出聲來。她的臉上散發著幸福的光輝,媚得驚人,容姿較往日還要更勝兒分。

  而在城堡的另一邊。死神班正反反覆覆地看著那把泛著土黃色光芒的細劍,每一根皺紋都在歡笑。

  他時不時會站起來,在月光下來回走動,還不停搓著手,興奮之極地自言自語:「還有十一天,啊,不對,是十天!只有十天了……」

  修斯收回了目光,長歎一聲。

  格利高裡又道:「聖域?聖域是什麼?聖域僅僅對那些對力量瞭解一知半解的卑微存在才有意義!這種粗陋的衡量方式如何能夠拿來測度您那深不可測的力量呢?何況,力量會有疆界,而智慧是沒有極限的。」

  修斯哼了一聲,道:「這種見解,諒你也想不來!是你那兩位主人教你的吧?」

  神聖巨龍忽然嚎叫起來:「您看,您連這種事情都知道!我早就說過,您絕不可能只是一個普通的精靈。智慧之格利高裡這一點眼力還是有的!光看威娜主人怎麼都抓您不到就可以知道了!想當年,當風月主人還是一個骷髏的時候,她一眼就從茫茫的死亡世界中看到了我,啊不,走我主動站到了她的面前……」

  修斯大吃一驚,一拳砸在格利高裡頭上,將它後面的嚎叫都敲了回去。

  格利高裡也醒悟過來,知道不光是犯了主人的大忌,而且還把它高聲嚎叫了出來了!一時間,它嚇得全身發抖,四爪發軟,前後一伸,龍腹著他,頓時變成名副其實的五體投他,哪裡還有半點神聖巨龍的風範?

  一龍一精靈盡可能地把耳朵豎起,警覺他搜索四下的動靜,準備一有異聲,立刻溜之大吉。他們等了半天,見下方的城堡中全無動靜,這才算驚魂稍定。

  安德羅妮和死神班仍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對神聖巨龍的嚎叫聽而不聞,只怕是一個著通的人類哨兵,現在警覺性都比他們高些。

  修斯恨恨地看了格利高裡一眼,然後又搖了搖頭,歎道:「格利高裡。你真是一頭很聰明的神聖巨龍。可提你那主人……唉!」

  格利高裡支起前爪,偏著腦袋想了半天,也長歎一聲。

  修斯哼了一聲,道:「你在這裝模作樣地歎什麼氣,這些東西,你這頭龍又怎麼會懂?」

  「正因為不懂,所以要學!」這一回格利高裡回答的堅決又讓修斯吃了一驚。

  修斯轉過身去,招了招手道:「我只是一個快走到生命盡頭的精靈殺手,哪有本事教導一頭神巨龍?你還是走吧!」

  「好吧,好吧。」格利高裡不情不願轉過頭去,在狹小的露台上費力地轉身,一邊嘟嚷著道:「看來您是不願意給我一些指點了。我知道,您不是不能,只是不願而已。不過。似乎風月主人和威娜主人的事情還沒有什麼人知道,而且風月主人也不願意別人知道件事,非常非常不願意!也許,也許我該提醒她一下,已經有人注意到了我有兩位主人。畢竟沒有主人,就沒有我忠誠之格利高裡,就算風月主人因此大怒,把我重新拆回成一頭骨龍。我那顆忠誠的心,仍是永世不變的……」

  「站住!」修斯叫住了正欲飛起的格利高裡。哭笑不得地道:「你這頭神聖巨龍,現在的所作所為可和神聖掛不上一點邊啊!」

  「怎麼會?」格利高裡一邊說,一邊吸氣運力,在身體上擠出了一大片神聖光芒,「您看,神聖之格利高裡。那也是我的名字。」

  修斯給氣得不輕,道:「你找我究竟想幹什麼,直接說吧!」

  格利高裡大喜。龍頭向前一探,以示親熱,可是左邊的龍角險些戳中了修斯。它輕輕地吟動著龍語魔法,沒過多時,一篇以龍語書寫的文宇就浮現在空中。

  修斯掃了一眼這篇文字,隨即皺眉道:「終極變形術?從來沒聽說過神聖巨龍還有想學這個的。以你天賦的能力,隨便施展幾個龍語變形術不走很家易的事嗎?用不著練這沒什麼用的終極變形術吧!你想變成什麼?還有什麼生物能夠比得上神聖巨龍?何況神聖巨龍的施法和類施法能力冠絕龍族。你又怎麼會弄不明白終極變形術這種東西?哼,就憑稱也想瞞過我老人家?」

  格利高裡道:「偉大的修斯長佬,即便不考慮您僅次於女神的力量。單是您的智慧就足以粉碎一切敵人!我又怎麼可能瞞得過您呢?可是我想,您一定已經看出我剛成為神聖巨龍不久,連基本的龍語魔法都還未完全掌握明白呢。假以時日,我當然可以掌握終極變形術,可是……」

  神聖巨龍下意積地伸長了脖子,向風月所居殿堂處望了一眼,巨大的龍睛中跳躍著熾熱的火焰:「……我實在是等不下去了!當你與最心愛的東西相隔咫尺,卻無法觸及,那是什麼感覺?那是痛苦!太痛苦了!」

  「哦……」修斯若有所悟。他嘿嘿一笑,湊近了格利高裡的巨頭,盯著他那神聖、忠誠、高貴的眼睛。

  當然,鑒於雙方體型上的巨大差距,修斯盯地只能是格利高裡的一隻眼睛。不過就算這樣,老狐狸那凌厲的目光幾乎穿透了它整個靈魂。

  「你想學終極變形術,打算通過它精通哪些技能呢?」修斯終於收回了讓格利高裡渾身不自在的目光。

  「隱藏、潛行、偽裝和聆聽。」格利高裡毫不猶豫地回答,顯然已經醞釀很久。

  「這些可都是非常普通的盜賊和殺手技能啊!你為什麼不使用龍語魔法代替,據我所知,龍語魔法中的進階隱形還是非常好用的。而且你還會飄行,根本用不著潛行嘛!」

  「在神的雙眼下,一切魔法能量都無所遁形。而這些最基本的能力只要能發揮到極處,會產生龍語魔法根本無法代替的效果。他們完全有可能瞞過神的雙眼!」格利高裡認認真真地道。

  「那走你對龍語魔法瞭解的太少!算了,不過你說的也有道裡,這些基本的能力搭配起來,的確連神都會頭痛。嗯,你想窺探的,難道走一個神嗎?是哪個神,是不是我們身邊的這個神啊?」修斯嘿嘿一笑,循循善誘。

  格利高裡立刻正色道:「我只是單純地想向您學習藝術,行走於黑暗之中、不為人發覺的藝術而已。」

  修斯笑道:「很好!終極變形術可選擇三種生物,你準備怎麼選擇?」

  格利高裡至少對首要的選擇已經深思熟慮過了,當即道:「侏儒!」

  修斯眼睛一亮,道:「侏儒的確是配合這幾種技能最佳的種族。看來你有些天賦,好吧,我就拾你講解一下終極變形術的運用。嗯,你此刻的力量實在太低,但我可以把終極變形術改動一下,如果初步只選擇一種生物的話,你還是能夠掌握這項技能的。不過。你學成之後,得為我辦點事。」

  格利高裡立即滿口答應,雖然修斯辦不了的事他多半也辦不了,但為了學習終極變形術,他早就豁出去了,再苦弄難的事情他也肯作。實在做不到,賴掉就是。

  在閃耀著光輝的浮空之城的角落,一個精靈和一頭神聖巨龍正偷偷地研習著黑暗的藝術。

  「格利高裡啊!」初步教完神聖巨龍終極變形術之後。修斯咳嗽了一聲,語重心長地道:「這些是行走於黑暗中最基本的技能。可也走最有用的技能。你練成之後,難道只想作為一個旁觀者,靜觀事態的發展嗎?」

  格利高裡思索了片刻,道:「這樣我已經很滿足了。」

  的確,在精通這些技藝前,格利高裡不要說成為一個歷史的旁觀者。就是偶爾能夠成為旁聽者、哪怕只能聽到隻言片語,都會讓它快樂上好幾天。可是聽修斯所言,竟然有可能更進一步?

  神聖巨龍的心又癢了起來。不可抑止的癢。

  「還得請高貴、智慧、優雅、品味獨步當世的修斯大人多指點。」格利高裡恭敬地道。

  「像咱倆這種弱小的存在,根本不可能與那些力量強大的傢伙爭鋒,所以我們只能選擇躲在黑暗之中。可是哪怕再強大的存在,甚至是諸神,他們之間的平衡也是非常微妙的。有時候,只需要一點微不足道的外力,聽清楚了。只要一點點,就可打破這種平衡,使得事態向我們希望的方向發展。破壞平衡的力量並不需要多麼強大。甚至我們這樣的只敢躲藏於黑暗中的人也擁有這種力量。想想看,當那些強大的存在因為你在黑暗中的干預而改變了命運的走向,那該是多麼有成就感的一件事啊!當然,這其中也該巨大的風險,就看你怎麼選擇了。」

  格利高力龍睛中每條一道金紋都在發光,它當然知道自己地選擇。

  夜色中,一個巨大的身影掠過了天空。神聖巨龍急於找一個安靜點的地方練習新掌握的終極變形術。它一邊尋找著合適的地方,一邊也感覺到有些奇怪。它和修斯陰謀計議了半天,其中很有幾次得意忘形的時侯,可為何以主人的敏銳感覺,竟會對這種近在咫尺的不敬毫無所覺呢?

  這個夜晚,不眠的人還有很多很多。

  羅格靜靜地負手立在窗前,看著夜空中那輪藍月,不住的回想著黑武士帝和骨皇的戰鬥技藝。羅格越是細細回憶他們的每一個動作,眉頭就皺得越緊。他幾乎把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這兩位君王身上。骨皇最為可怕的地方就是他強悍絕倫的攻擊力以及瞬間的速度,他沒有太多的戰鬥技巧,也不需要這些技巧。而黑武士皇帝則在某些程度上則與這個世界的聖騎或者遊俠有些類似,本身的戰鬥力均衡,沒有特別突出的地方,但各式各樣的輔助技能事得他可以適應任何環境下的戰鬥。至於艾爾格拉,羅格沒有想得太多。

  這並不是說艾爾格拉的力量就不如這兩位君王了,只是巫妖大多數的魔法知積都己經裝在羅格的記憶裡而已。當然,知道歸知道,想要靠著魔法打倒這只活了幾千年巫妖,那幾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在千年漫長的歲月中,巫妖雖然因畏俱天界巡狩而不敢提升魔力,可是它把時間全部花在了提升魔法控制和研究新應用上面,若只論精通的魔法數量,它足以抵得上好幾位大魔導師。

  羅格反覆思索,如果自己站在三位君王面前,戰鬥結局苦會如何。他知道每一位君王的力量都要比他強大得多,但純粹的力量並不是一切。

  胖子冷冷一笑。

  正如死亡世界約束一切的是君王第一法則一樣,在這個世界,也存在著約束強者的規則。胖子熟悉這些規則。君王們的力量再強大,能夠依靠和使用的也只能是單純的死亡力量。而就算是當年的羅德裡格斯,在使用死亡力量時也是顧慮重重,不敢過於張揚。不過,不過,在四亡世界中生存了無數歲月的君王們是不可能知曉這些。

  胖子不由得有些後悔當日實在是太過於激動,以至於開口向君王們挑戰。既然自己都說了,君王間進行的是戰爭,那還用得著顧及什麼尊產和道義?戰爭畢競不是決戰,何必過早暴露意圖,讓他們心生防備呢?

  但他轉念一想,這也未必不是件好事。機會總是有的,只是看他能不能利用罷了。三位君王空有強大力量,他們也許能夠很快適應世界、獲得成長,但他們絕不可能熟悉這個世界上某些重要的規則,比如說,人們對待死靈的態度。君王的力量越強大,一定要好好的利用才行……

  轉眼之間,羅格就盤算出了好幾個計劃。

  羅格忽然想起,神僕塞拉霏莫名其妙的只有十四級鬥氣,而且她在教訓自己時,那飛舞的拳頭上甚至於連區區十四級鬥氣不屑於附上。十級鬥氣!僅僅是十級,塞拉菲就已經將胖子打得我不到北。那只閃亮精緻的靴子每一次踏在羅格肚皮上時,都將十級鬥氣發揮得淋漓盡致,連最弱的一絲都不肯浪費,統統地送入羅格身體裡,千絲萬摟的鬥氣每一根都像是長了眼睛,將羅格試圖凝聚的一團團魔力戳散,甚至還有餘力狠狠地折磨一番他的神經。

  羅格反覆的回想那幾下踩踏,越是細想,越覺得回味無窮、意猶未盡。若是塞拉菲在場,只怕羅格還會請她多踩幾腳。

  他忽然長歎一聲,只覺得世界是如此浩瀚無邊廣袤無涯,可惜時光對條個人都是公平的,絕不多給他一分一毫去探索和體會。

  羅格將手伸到面前,藍色的月光靜靜的落在他攤開的掌心,突然那如水銀般流瀉的光華如一灣湖水一樣,竟然慢慢地在手心積累滿起,宛如實質液體,到一定高度又從掌緣溢了出去。月光一離開他手的範圍,重新又化成了光芒,投射在地面上。

  月光下,那隻手的影子已經消失了。

  羅格微微一笑,略帶一點苦澀。若是他早日專注於力量的提升,那麼,風月啊,你又何至如此……

  可是力量之途沒有捷徑,他就算更加注重個人力量,結果還是會一樣的。

  羅格心裡明白,他仰望藍月,惟有苦澀地笑。

  群星在天鵝絨般的深藍天幕中閃爍,圓月正行至中天,浮空之城靜靜懸立於西方,七種色彩交織成的魔法光芒在深濃的夜景中比白天更璀璨,甚至奪去了藍月君臨夜空的光輝。可是那變幻不定的魔法光輝中,偶爾也會透出一股濃郁的死亡氣息,為這座夢幻般美麗的城堡增添上一絲詭異。

  浮空城上,中央大殿緊閉的彩窗之後,那雙銀色的眼透過了重重阻礙,也在遙望著天上的藍月……

  月落,月升。

  在羅格的軍事地圖上,血色雙旗的位置不住向前移動著。

  費倫之後,是獨具風情的小城盧北克;盧北克之後,是雄偉的軍事要塞旺達;當旺達被染成暗紅時,那飄揚的血色雙旗,終於到達了特拉華帝國的首都,蒂凡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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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五章 昏暗


  中央山脈已經開始下雪了。

  一座座山峰都披上了銀色的雪衣,掩蓋住嶙峋的山巖和陡峭的山崖,山坡曲線變得柔和而優美,多刺灌木和低矮灌木從夏秋的新綠轉為深綠色,像是點綴在雪衣上年代久遠的祖母綠寶石。

  群山環抱中的神諭之城絲毫不受影響,大部分精靈都還沒有注意到下過雪了。精靈古樹蒼鬱的樹冠依然青翠欲滴,源源不斷噴發著魔法水霧,絲絲魔力透過精靈古樹綿延的根須化成了陣陣的暖意,緩緩從地下升騰,消融了方圓百里的寒意。雪花甚至沒有機會接近谷地,就在高空化為一團霧氣。

  只要踏出神諭之城庇護的範圍,立刻就會感受到冬天的威力。

  風中傳來的絲絲刺骨寒意不住地提醒著艾菲兒,現在已經是冬天了,而且是北方的冬天。這個時候,她應該呆在溫暖的神諭之城才是。在精靈古樹的庇護下,神諭之城溫暖如春,甚至連小湖都不會封凍。

  艾菲兒拉緊了夾層斗篷,寒冷使她可愛地縮著脖子,連頭一起躲在風帽裡,只露出半邊面孔和一張小嘴,呼出一團團白氣。

  精靈的敏捷在她身上發揮得淋漓盡致。儘管緊緊包裹的斗篷極大地限制著她的行動自由,她仍輕盈無比地從一塊大石躍上另一塊岩石,或者以極細碎的步伐在森林間迅速地穿行,憑著敏銳的靈覺她總能先一步避開雪下的石縫和樹洞。

  其實她完全可以跑得更快,但看得出來,艾菲兒寧可選擇這種極累的跑法,也絕不願意將斗篷掀開一條縫,讓寒冷的空氣直接接觸到她的皮膚。

  潺潺水聲一下子吸引到了她的注意力。艾菲兒迅速換了方向,不一會就站到了一道小溪的面前。這是冬季山裡少有的幾處不封凍的水源。有地熱從土壤深處通過,雖然還無法成為溫泉,但也足以保證清澈的溪水在這寒冷的季節順暢地流動。

  沒有一絲雜質的溪水如花兒綻放般漾起層層漣漪,不知名的小動物因外來者的氣息竄上岸,飛快地鑽進一叢覆著殘雪的灌木,連精靈的眼力也沒有看清它的模樣。呼吸著水邊濕潤的空氣,艾菲兒心情愉快地停下腳步。她有心想洗濯一下自己,她已經獨自在森林中奔馳了一天一夜了,哪怕只洗一下手臉也好。可是刺骨的寒風讓她連根手指也不願意伸出斗篷。

  艾菲兒終於猶豫著蹲下,試探著將一根手指探入了溪水中。她的身體瞬間就已凝固,臉上全無血色!

  她閃電般躍退,然後緊緊地把自己用斗篷裹得更嚴實,顫抖不已。

  襲來的風中忽然有了絲絲的暖意,這暖意溫煦祥和,轉眼之間就滲入了艾菲兒的肌膚,融合到血液之中,將她渾身的寒意驅逐得乾乾淨淨。

  「純淨的精靈啊,你為何會在這種天氣外出?寒冷的北方可不適合精靈生活。」

  艾菲兒轉頭望去,見一個高大的中年男子正站在不遠處,微笑著望著自己。在這寒冷的天氣裡,他只穿了一件單薄的白色長袍卻沒有絲毫瑟縮,最引人注目的是他雙手上戴著一副鐐銬。現在他的兩掌間亮著一團淡淡的魔法光輝,剛才那溫暖的風就是出自他的手。

  艾菲兒舒展了一下身體,感覺好多了。那陣溫暖的風始終不停地繞著她盤旋著,將北國的嚴寒都擋在了外面。

  她這才想起還未回答對方的問題,當即道:「這是我工作的一部分啊!要不然我才不願意離開神諭之城呢。謝謝你,我叫艾菲兒。」

  「康斯坦丁。」

  艾菲兒上下打量了一下康斯坦丁,問道:「你為什麼戴著鐐銬?雖然它看起來是件好東西,不過肯定束縛行動了。」

  康斯坦丁微笑道:「這副信仰之鐐銬的用途是檢驗佩帶者對至高神的信仰是否虔誠的,除此之外,別無它用。按世俗的看法,它和你背上的那張精靈王之弓可差得遠了。」

  艾菲兒皺眉道:「這張弓用起來好麻煩的,我寧可用一張普通的魔法長弓。對了,康斯坦丁先生,您為什麼會孤身深入荒山呢?」

  「今年北方的冬天特別寒冷,我嗅到了野獸們躁動的氣息。聽說這附近新建成了一座精靈城市,我怕中央山脈的獸人們會有什麼大規模的躁動,所以趕過來看看。」

  「哦?」艾菲兒看著康斯坦丁的眼睛,那清澈的目光如有穿透力:「康斯坦丁先生,我怎麼覺得這並不是您到這裡來的唯一原因呢?」

  康斯坦丁微笑不變,道:「我本來是在北方傳播至高神的信仰,可是那邊出現了一個很厲害的人,我打不過她。所以……臨時決定來調查一下中央山脈的獸人活動。」

  「您是說,您逃跑了嗎?」

  康斯坦丁臉不紅、心不跳地道:「無意義的送命並不是智者所為,只有留得身軀,才能繼續傳播至高神的榮耀。艾菲兒小姐,你的工作又是什麼?為什麼要在這麼寒冷的冬天四處跑?」

  「我在尋找三個小偷,每隔幾天我就會在神諭之城周圍找他們一次。不抓小偷的時候我要打掃神使殿,如果神使回來了,我還會陪他上床。」

  對艾菲兒的回答,康斯坦丁微微吃了一驚,他雙眼中亮起七彩的光霧,上下掃視了艾菲兒一遍,突然眼睛一亮,大聲讚道:「艾菲兒小姐,您真是聖潔啊!如您這樣的人,應該回歸至高神的信仰才是!嗯,嗯!真是難得一見的純淨!就這麼定了,艾菲兒小姐,我一定會將至高神的榮耀傳遞給你的。」

  「精靈都信仰希洛。而且按你們人類的標準,應該認為我很不好才是。」艾菲兒毫不領情。

  康斯坦丁正色道:「聖潔與否,只看靈魂是否高貴。艾菲兒小姐靈魂的光輝是我所見過的人中最為柔和聖潔的,我不管世俗中人怎樣想。」???

  「自己的雙眼。艾菲兒小姐,希洛的信仰完全無法同至高神相提並論的。」

  「你怎麼知道希洛不如至高神?你既然只相信自己的雙眼,難道你見過希洛,見過至高神?」

  康斯坦丁沉默了片刻。他忽然莊重地道:「希洛我沒有看到過,可是至高神……如何形容呢?在一次冥想之中,我曾經親眼看到了至高神……你無法想像我看到了什麼,也無法理解我的悲喜。那時……我看到的是光,是最純粹的光!最廣大的光!我看到的,只有光!」

  「聽起來比希洛厲害,可是我沒興趣。」艾菲兒也不去置疑他這番話的可行性,只是一躍而起,向神諭之城的方向奔去。

  「等等!」康斯坦丁試圖叫住她,卻發現自己的努力只是徒勞。他無奈之下,只能亦步亦趨地跟在艾菲兒身後,一邊苦口婆心地向她灌輸至高神的教義,試圖將這個被希洛誘騙過去的純潔精靈,重新歸入至高神的聖光之中。

  艾菲兒終於受不了耳邊無休無止的傳授聲,怒道:「你要跟著我到幾時?」

  「直到你皈依至高神為止!」

  「那是不可能的!」艾菲兒答得斬釘截鐵。

  康斯坦丁愁眉苦臉,實在拿這個小精靈毫無辦法。他忽然展顏一笑,道:「如果你能夠親眼看到至高神的光輝,那又怎麼說?」

  「我只信仰我看到的!」

  「好,就是這樣!我會教你冥想,以及所有我所知道的全部神聖法術!以你靈魂的純潔,當你修習到一定境界時,肯定會看到至高神的!那時候你可不能反悔。」康斯坦丁兩眼放光。

  艾菲兒歎了口氣,終於在康斯坦丁的水磨功夫下投降。「好,我學。」

  「你沒有騙我吧?」轉折來得突然了點,康斯坦丁甚至有些不相信自己的運氣忽然會變好。

  「我從不撒謊。」艾菲兒淡淡地道,然而她心裡想的卻是:「我只是誤導……」

  「康斯坦丁,我會在神諭之城裡給你找個住的地方。等我完成每天的工作後,會來跟你學習冥想和神聖法術的。」

  「不!從今天起,你要從早冥想到晚!你的工作我來給你作!」康斯坦丁堅定地答道。

  艾菲兒眉毛一揚,哼了一聲,沒有說什麼。等康斯坦丁看到宏偉的神使殿時,她就是後悔,那也來不及了。

  純淨的精靈女子和虔誠的苦修者在山林中穿行,迅速向神諭之城飛奔而去。

  「康斯坦丁,似乎光明教會從來不會像你這樣花這麼多的時間來招收一個信徒。按你這種方法,我很懷疑你一生能夠招募到幾個信徒。」

  「一個誠信者抵得過千百個信仰不堅定的教徒!光明教會那一套的確招收了不少信徒,可是卻使信徒們偏離了至高神的光輝。他們可以招收到大量的盲信者,但真正的誠信者一年中也未必有一個!」康斯坦丁話語中透著深深的失落。

  「聽起來你和光明教會很有些關係啊!奸細?」

  「當然不是奸細!不過我和光明教會的確有關係,很深的關係……」康斯坦丁苦笑了一下,道:「我是……光明教會新任的紅衣主教。」

  「很有身份嗎!,不過在打掃房間時可別記起你的高貴身份。」

  特拉華帝國首都蒂凡妮地理位置重要,她東南幾百公里處就是著名的海港城市鹿丹,南方是一片物產富饒、盛產糧食的衝擊平原;一條大道蜿蜒通向了北方的公國聯盟,這條大道穿越公國聯盟的疆土後還會繼續向北,將巴比倫帝國也連接起來。

  特拉華人勇敢而富於激情,他們對於建築、藝術和魔法都有相當高深的造詣。可是因為人口有限,帝國中軍隊數量並不多,傾國之兵也僅有五萬餘而已。本來這些兵力抗擊潮汐軍團可以說足夠,只是帝國上下萬萬沒有想到羅格一下子增兵一倍,而且是毫無保留地傾巢而出!

  帝國大軍背後,還有風月率領著史無前例的眾多強者坐鎮。在諸強者的合力施為下,特拉華諸城的城防在開戰之前就會被摧毀。接下來的戰爭中,處於守城一方的特拉華軍失去地利上的優勢,戰士的個人素質又比不上帝國精銳的潮汐戰士,數量上也遠遠不足。餘下的,自然只有被屠殺的份。

  特拉華帝國初時完全沒有預料到羅格的進軍會如此神速。因為每到一處必然屠城的做法,使帝國大軍傳統的佔領、防範、安撫工作都被省去,在屠城之後,大軍還會就地取得補給,也不去維持漫長的補給線。因此每場大戰過後,羅格大軍只需要修整一夜,第二天就可以向下一個目標全速進發。

  血色雙旗在大地上移動的速度,已然超越了特拉華帝國許多將軍們的軍事常識。

  消滅特拉華人的全部偵騎,對於強者們來說是一個並不困難的任務。因此戰爭初期,前線的戰事對於特拉華人猶如籠罩在一片迷霧之中。將軍們按照最穩妥的做法,排出了大量偵察騎兵。當然,結果只能是損失了這些最優秀的騎兵。後來戰局日益明朗,特拉華人也知道了孤軍深入的羅格補給非常脆弱。結果將軍們又犯了一個錯誤,他們派數千人試圖繞過帝國大軍,去切斷帝國軍隊的補給線。然而將軍們不知道的是,天空中還飛舞著兩頭巨龍。

  因此等待著三千偷襲補給線部隊的,是紫荊蝴蝶率領的三萬阿雷戰士。

  已經見慣了殺戮與死亡的羅格每次戰前,都會最大限度地激起對手的赴死決心,以使收割的靈魂更加強壯。每戰他必親自上陣,強者們也會輪番出場。除了修斯出工不出力之外,其餘強者都是所向披靡。就算是聖域強者,在戰場上能夠造成的殺戮其實也非常有限。可是每次只要特拉華軍隊組織起防守陣形,羅格與強者們就會???直接從正面衝殺進去,無論是利於防守的長槍方陣,還是用於???角陣、十字陣,被強者們兩個來回就攪得一片混亂。真正的收割,則是由跟在他們身後、成百上千殺氣騰騰的重裝及輕裝步兵們完成的。

  直到這個黃昏,站在特拉華帝都蒂凡妮城下時,羅格才暫時從殺戮與血腥中解脫出來,得以平心靜氣地欣賞一下這座與黎塞留齊名的城市。

  蒂凡妮城中本有三十萬人口,因為受到羅格血色雙旗的驅趕,成千上萬的平民逃入了帝國。據華萊士估計,現在蒂凡妮城中足有八十萬人,可是正規的守軍不足三萬,這還是特拉華放棄了外圍數個小城防禦的結果。

  就算有諸多強者,這一仗也並不好打。華萊士皺著眉頭,在心中得出了結論。

  他與羅格一同站在蒂凡妮城下,不過華萊士研究的是蒂凡妮的城防,而羅格只是在欣賞著蒂凡妮的美麗。

  夕陽下的蒂凡妮,不僅僅是一座繁華的帝都,她看起來更像是一個精緻與宏偉並存的藝術品。黎塞留以水與島之城著稱,而蒂凡妮則是以外城散發的獨特氣質而聞名。她的外牆並不似其它城防常見的方方正正,而是建成了一段一段的弧形,高近三十米的城牆上,探出一座座輕盈靈動的平台。

  在蒂凡妮的四角,各自立著一座向外傾斜的弧形尖塔,塔尖上近一米的尖頂似是全部以水晶製成,水晶一亮一暗,分別閃動著靛青、暗紅、明黃的光芒。最後一根尖塔塔尖則是純以黑水晶建成,似是要吞噬一切的光芒。每根尖塔的基座上都雕刻著三個弓背彎腰的巨人,他們以自己的充滿力量美感的背部背負著巨大的弧形尖塔。

  夕陽的餘暉下,蒂凡妮猶如一件華美的珠寶,每一段弧面都反射著不同的光彩。

  雖然此刻已經聽到了蒂凡妮的種種傳聞,可是就是用再華麗的辭藻來修飾,也無法完全展露出蒂凡妮的魅力。

  「羅格大人,我們需要修整兩天,以便建造攻城器械。還有,特拉華帝室已經拒絕投降,我們要不要升起血色雙旗?」

  「已經殺了多少人了?」羅格問道。

  華萊士在心中默默計算了一下,道:「應該是在八十五萬至九十萬之間。」

  羅格嗯了一聲,道:「十個特拉華人中才殺了一個,不算太多。血色雙旗啊……這一戰就不必升了,免得激起城中人的死戰之心。八十萬走投無路的人,絕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華萊士,如果我們攻不下蒂凡妮,那會怎樣?」

  華萊士一怔,答道:「以我軍的補給情況,若攻不下蒂凡妮,也許大軍能夠返回帝國的只會有幾千人。本來蒂凡妮中人口忽然增加了幾倍,我們只要控制住入城的水源,用不了一個月,此城必破。可是現在,我軍的補給僅夠支持七天。拖延下去,反而是我們不利。」

  「真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啊,我都有些不忍心讓她沾上太多的鮮血了!」羅格忽然微笑著感慨:「八十萬人啊!殺起來也需要花很多時間呢!」

  華萊士愕然問道:「可是,此戰不是不升血色雙旗了嗎?」

  羅格淡淡地答道:「升旗必然屠城,可是不升旗,並不意味著不屠城。去作攻城準備吧,這一戰也許我們也會付出很大代價,但最終的勝利者只會是我們,因為女神與我們同在。」

  在一座單獨的營帳中,梅正在燈火下擦拭著武器。在她面前,二十餘支各式各樣的鋒銳細刃一字排開,它們最短的僅有六公分,長的也不過二十公分。而那根刃鞭也打開,平放在地上。

  刃鞭柄上的一塊綠水晶忽然亮了起來。梅取過刃鞭,以手覆鞭柄,低聲念誦完一個咒語,然後雙手一拉。

  卡的一聲輕響,刃鞭的鞭柄忽然被拉長了一截。一根十公分左右、精心打磨過的碧綠自然水晶從鞭柄中被拉了出來。

  自然水晶此刻有了一絲生氣,一片極淡的文字從水晶表面浮現。梅看了一會,眉尖露出似喜還憂的神色。

  她輕輕歎了一口氣,手撫過了水晶表面,將上面的文字抹去。

  自然水晶恢復了黯淡無光,自己緩緩縮回了鞭柄中。

  梅站了起來,迅速除下全身衣服,轉眼之間,她頎長誘人的身體就完全裸露在寒冷的空氣中,光滑細膩的女體彷彿一尊白玉雕塑,微褐金髮閃動著綢緞似的光澤,柔軟的腰肢收攏成驚心動魄的纖細弧線,顫顫巍巍地支撐起豐滿的乳房,頂峰一點梅紅恍若含苞欲放的花蕾。

  梅取出一幅黑色絲綢,手腕一抖,黑綢驟然張開,猶如有生命力一樣繞著梅飛舞了幾周,然後啪的一聲輕響,黑綢緊緊地裹住了梅的身體,化成了一件黑色的緊身衣。

  她足尖在地上輕輕一點,擺放了一地的短刃中有兩把跳了起來,落入她左右手心。短刃忽然軟化,如同兩尾金屬細蛇一樣,徐徐從她掌心游進了那幾乎與梅肌膚溶為一體的黑色之中。

  梅的身影漸漸地淡了下去,若在近處用心觀察,也只能看到她一個大概的輪廓。她悄悄出了營帳,融入了夜色之中。

  片刻之後,在離帝國軍營數里遠的一座小樹林中,梅的身影慢慢地顯現出來。她足下無聲,緩緩在樹林中穿行。

  林中的一片空地上,立著一個高大的身影,似乎正在等著她。

  「玫!」

  雖然著意壓低嗓音,仍然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那聲輕呼飽含激動和喜悅。那個高大男子大步走來,張開雙臂,就想將玫抱在懷中,然而雙臂合攏一半,他忽然全身僵住,連手指也不敢再移動一分。

  玫與他面面相對而立,左手從他耳後環繞過去,纖長的五指微張,指縫間光芒閃動,寒意緊貼著男子的頸項要害滲進肌膚中,情人熱烈的回應卻原來是死神的一個微笑。

  「去掉你的魔法偽裝!」玫的聲音和她追魂的玉手一樣冰冷無情。

  那男子苦笑一下,道:「玫啊,你還是那麼多疑。」不過說歸說,他還是散去了身上附加的魔法。魔法效果散去後,這個男子愈發顯得丰神俊朗。

  玫注視著他的臉,片刻之後,嘴角終於露出一絲微笑,道:「雷洛,你不是被尊敬的無盡之洋大人給召回去了嗎?怎麼突然到這裡來的?大軍馬上就要攻城了,戒備森嚴,而且此刻軍中還有幾個非常厲害的人,我出來一次可是要冒很大風險的。」她手指間的寒光不知何時消失無蹤,柔夷輕輕地落在他肩上。

  雷洛凝視著玫,目光中漸漸有火焰開始燃燒,星星點點的火苗轉眼之間已經變成將欲噴發的火山!

  他雙臂猛然合攏,緊緊將玫摟進懷裡,急切地地頭尋找她溫暖的唇,牢牢擒住那抹芬芳。

  玫緊緊貼著他,徹底淹沒在雷洛如決堤洪水般宣洩而出的狂野熱情中。不斷升高的體溫,稀薄的空氣令她身體發軟,唯有緊緊攀住牢牢粗壯的脖子,才不至於跌落。眸中的千載冰霜早消融似向火的雪人兒,只剩下一片柔情迷離。

  雷洛的呼吸迅速地變得粗重,思念的痛苦就像最烈的春藥燃燒著理智。他的手掌在她胸上平張,覆蓋住優美的曲線,輕薄的黑絲綢化成的魔法緊身衣宛如無物,玫的每一分戰慄、每一次悸動都清晰地沿著掌心直接傳達到他的心臟,逼得他更加瘋狂。

  雷洛的手心中閃動著碧綠的魔法光芒,手到處,黑綢上所附加的魔法效果都被即刻解除。黑衣,像盛開的黑鬱金香花瓣般從玫的肩頭滑落,潔白堅挺的豐盈躍動著掙脫了束縛。

  雷洛粗重地喘息一聲,貪婪地吸吮住眼前怒放的花蕊,慾望好似脫僵的野馬因灼熱而疼痛。每一次摩擦都帶來更炙熱的高溫,玫的嬌吟吞沒了他所有的理智,雷洛的手向下滑去,更大膽地探尋最後一處桃源。

  掠奪者剛剛到達毫無防備的處女地外緣,玫就顫抖地拱起身子,尖銳的快感像是閃電四射開去,同時也擊中了她的神智。梅情焰迷離的眼中忽然掠過了一陣驚慌,她吃力地叫道:「雷洛!你,你想幹什麼?那會破壞我的印記!絕不可以……」

  她的叫聲剛剛發出一半,雷洛就在她耳邊呢喃著道:「讓印記見鬼去吧!」隨後以一記熱吻封了她的口。

  玫的眼中驟然閃過一絲寒光,臉上的嫣紅與情火瞬間又被冰霜替代。她的左腿本來緊緊地盤在雷洛的腰間,此時足跟處嚓的一聲輕響,兩根閃著寒光的短刃彈了出來。

  玫小腿回敲,兩根短刃立刻沒入了雷洛的大腿!她再發力一蹬,藉著這些微的力道騰身而起,在空中輕盈靈動地連翻了兩個跟頭,落在了數米外的地方。

  雷洛一聲痛呼,大腿上已經多了兩個血肉模糊的傷口,滾燙的身體急劇降溫。他一甩頭,強忍著痛楚問道:「玫!你怎麼突然動手,見鬼,這是幹什麼?」

  玫沒有理會雷洛,只是逕自整理著衣服,她一雙纖手過處,翻起的黑色緊身衣蔓延舒展,又將她近於赤裸的胴體給完完整整地蓋了起來。梅足跟輕輕一頓,那兩支短刃發出嗡的一聲輕響,將無數彎鉤於與倒刺上粘連的血珠全部抖落,然後縮回了那一片黑色之中。

  玫盯著雷洛,眼中開始流露出隱隱的殺氣。她冷冰冰地問:「雷洛!你剛才想幹什麼?你明明知道我的使命與任務,為什麼還想要那樣?別告訴我你只是裝裝樣子的!你是不是根本就沒有無盡之洋大人的許可,私自偷偷跑出來見我的?」

  雷洛剛想上前,就見玫的長腿閃電般在空中橫掠而過,他完好的左腿上隨機又傳來一陣劇痛!

  雷洛看著大腿上忽然出現的兩道血口,雙膝一軟,差點摔倒在地。

  「玫,你……」雷洛強撐著站立不倒。

  玫哼了一聲,兩支短刃又從右足跟部收了回去。她厲聲喝道:「雷洛!你知不知道自己的行為已經行同於背叛無盡之洋,行同於背叛自然女神!我剛才沒有將你當場格殺,已經是非常寬容了!」

  雷洛苦笑了一下,他盯著梅,低吼起來:「去他媽的無盡之洋,去他媽的自然女神!他們有那麼多的人選,為什麼一定要選你!十年了,整整十年啊!十年當中,我們在一起呆過幾天?如果信仰是這種結果,那麼我寧可不要這種信仰!剛才我是想得到你,是想破壞你身體裡那該死的蒼藍之露烙印!梅!跟我走吧!我們可以躲到最遠的地方去,躲到那些『沸騰海』執行武士也不會踏足的地方去!」

  玫眼中一亮,淡淡地道:「他們選中了我?這麼說,我很快就會有任務了。是什麼任務?」

  雷洛愣愣地看著梅的表情,眼中閃過痛苦的神色,問:「玫,你……你就這麼想出任務嗎?」

  玫目光炯炯地注視著雷洛,慢慢道:「完成女神的任務,是最崇高的奉獻。」

  雷洛沉默了一會兒,苦笑道:「不,你暫時沒有任務。可是你跟隨在他身邊,我……我很擔心你啊!那個胖子是一頭徹頭徹尾的惡魔!而且如果一旦有任務下來,不管是什麼內容,十有八九會落在你的頭上,因為只有你能夠接近那頭惡魔。可是就算你能夠完成任務,難道你就能逃得出來嗎?梅,你還記得嗎?十年之前,我們在海邊立下的誓言。那時你說,今生最希望的,就是找一處美麗的湖畔,我們一起安安靜靜地相守一生。玫!我……我不想你死啊!」

  林間一片寂靜,只有輕微而有節律的滴答聲,那時雷洛腿上的血在滴落。

  玫背轉身,不再看搖搖晃晃的雷洛,只是淡淡地道:「你既然這麼說,那就意味著我的任務很快就來了。對我來說,信仰至高無上。看在我們相愛十年的份上,你剛才所說的和所做的一切我都當沒有聽見看見。你走吧,如果沒有無盡之洋的命令,你再敢接近帝國軍大營的話,我會親手殺了你的。」

  她停頓了一下,又冷冷地道:「就是我不殺你,接近了帝國大營,你也只有死路一條。」

  雷洛臉色蒼白,不知道是因為失血過多還是其他的原因。終於,他有了動作。

  雷洛給自己的傷口上施放了自然癒合,這雖然不能使傷口完全癒合,但也不再流血。

  「玫啊,我也曾經把信仰看得高於一切……」

  雷洛慢慢轉身,蹣跚地向樹林深處走去。

  「可是現在,玫,你才是我整個世界。」

  雷洛的身影慢慢地隱入了樹木的陰影之中……

  「玫,我愛你啊……」輕輕的一句話。卻不知為何,始終在林間迴盪不息。

  玫如一尊毫無生命的雕像一樣立在原地,沒有回頭,也沒有開口,只是一點晶瑩的水光,從她面頰下徐徐滑落。

  樹林已經歸於寂靜,梅剛要舉步,就聽到身後傳來一個沙啞中帶著些陰柔的聲音:「玫!幹得好,你已經證明了自己的信仰,看來長老院決定將這個任務交給你是一個非常明智的決定。」

  玫躬身行禮,道:「薩利納斯大人,您也來了?我……我需要您的指點,是否應該去將雷洛殺了?」

  站在玫身後的是一個看上去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只有一雙淺藍灰色的眼睛偶爾閃動光芒,顯示出實力不弱。

  薩利納斯略微歎息道:「玫,你和雷洛都是我看著長大的,你們的事情而我也很清楚。雷洛……唉,就讓他去吧,自然女神的信仰雖然高於一切,但也並非不近人情。這是你的任務,你看看吧!」

  他將一個墨綠色的卷軸交給了玫。玫展開卷軸,迅速讀完。她的目光每掃完一行字,那一部分的卷軸就會化成一縷輕煙。

  「我不明白,為什麼要我這樣做?」玫皺眉道。

  「長老會的命令必有原因,你要做的不是置疑,而是服從。」

  玫點了點頭,她向薩利納斯行了一禮後,重新隱入黑暗,離開了樹林。

  夢幻般的浮空之城此時停留在雲層之上,它的位置是如此之高,在這裡,掠過的風比地面的冰雪更加寒冷,呼吸也會變得非常困難。除了聖域諸人外,就連摩拉都不能在外面堅持多久。狂信法師則被留在了帝國大營中。在這樣的高處,體質不夠強悍的魔法師能夠堅持的時間就是魔法護罩可以堅持的時間。

  若從地面仰望,浮空之城則是夜空中最明亮的星辰。

  在魔法光輝無處不在的浮空之城中,也有一個黑暗所在,這是絕對的黑暗,不存在一絲一毫的光明。

  那是女神的殿堂。

  直到兩扇大門緩緩打開,才為這絕對黑暗的世界帶來了一線光明。門外的魔法光輝並不強烈,但與大殿中的黑暗相比,已是耀目可盲的強光。在強光中,有一個異常高大的身影立在門口,那時黑武士皇帝。

  「尊敬的風月,艾爾格拉已經收集到了十一萬合適的靈魂,暗黑龍法陣已經可以啟動。不過馬上就要攻打蒂凡妮,羅格和我們都認為應該等攻城之後再啟動暗黑龍法陣。那時我們會擁有更多的靈魂,成功的機會會更大。而且艾爾格拉也可以保留足夠的魔力,以備攻城之用。」

  「可以。」風月淡淡答道。

  她的身體完全隱沒在黑暗之中,只是銀色雙眼偶爾會有一陣光暈流轉。如果往日的風月是冷漠得不願關注世間萬物,這一刻的她則透著無法掩飾的落寞,帶著一點痛的落寞。

  而威娜沉眠的那樽棺柩也不再散發分毫光芒,完全與黑暗溶為了一體。

  黑武士皇帝似是歎息了一聲,他退出了大殿,輕輕將兩扇大門關好。

  風月的神殿再一次陷入了黑暗。

  「已經有十一萬靈魂了嗎?」羅格立於高台之上,向身邊的艾爾格拉問道。

  「是的。」艾爾格拉的聲音依然空洞而嘶啞,時時刻刻都在透出濃郁的死亡氣息。也許是收集的靈魂太多的緣故,感覺敏銳的羅格似乎聽到淒厲的哭喊不停地從巫妖的黑袍中湧出。

  巫妖一邊回答,一邊看著忙碌的狂信法師們在高台頂端佈置魔法陣。他時不時需要糾正一下法師們的錯誤。即使狂熱的狂信法師,在巫妖接近時也會明顯地感覺到恐懼和畏縮,儘管艾爾格拉已經盡可能地收斂身周的恐懼結界範圍。

  這座高台有數百米方圓,高近三十米,幾乎與蒂凡妮城同高。而且距離蒂凡妮城門不過數百米距離。這個距離剛好超出了特拉華長弓的射程範圍,而精靈射手們則可以順利地將利箭傾瀉到蒂凡妮城頭。

  在艾爾格拉魔法之下,高台接連成長了三日三夜,才達到了現在的規模。蒂凡妮城太高大厚重了,就算以巫妖的魔力,也無法如此前一樣,將改變地形魔法直接施展到城上,動搖城牆的根基。

  狂信法師們正在為高檯布設守禦的魔法陣。而在高台前方及周圍,精靈工匠以及潮汐軍團隨軍的工匠已經用早已經鑄好的生鐵構件以及硬木組裝出一個簡要的要塞。雖然防禦力不算出眾,可是足以抵擋來自蒂凡妮的強弩、機弩的攻擊。不過要塞暫時無法阻擋魔法的攻擊。因此,這些天來城上城下的魔法對攻就沒有中斷過。

  蒂凡妮城中的法師數量和魔法水平都比不上羅格的大軍。狂信法師、精靈法師以及潮汐軍團隨軍的法師加在一起已經超過七十人,在數量已經具有壓倒優勢。不過蒂凡妮法師們有地利之便,眾多如飛翼般的平台就是他們施法的絕佳地點。他們施法之後,可以順著平台迅速地退回到安全地點。可惜他們也沒有掌握足以摧毀這樣一座廣大高台的魔法,只能設法擊殺高台上的人,拖延建造進度。

  如果狂信法師們沒有及時攔住魔法攻擊,那麼準備好的重裝步兵們則會以特製的巨盾和魔防重甲硬生生地擋住對方的魔法,保護身後的精靈工匠。

  至這座移動要塞建成時,已經有數百名重裝步兵為之付出了生命。

  巫妖艾爾格拉在休息的時候,偶爾也會親自動手反擊蒂凡妮的法師。在巫妖手中,八階魔法死亡之指施展起來迅速而輕鬆,簡直和大魔法師放個火焰箭差不多。在蒂凡妮法師開始施法到退回到安全所在之前,巫妖足以施展兩次死亡之指。體質虛弱的魔法師中了艾爾格拉的死亡之指,從來沒有倖存的可能。

  正因如此,蒂凡妮城中的法師才沒有太過囂張。畢竟誰也不知道巫妖的下一個目標時不時自己。

  羅格望著籠罩蒂凡妮的絢麗魔法光芒,越看眉頭皺得越緊。他忽然對艾爾格拉道:「拿一萬靈魂出來吧!我看我們需要製造些深綠屍傀儡,以防萬一。反正攻下蒂凡妮之後,我們可以得到足夠多的靈魂。」

  艾爾格拉難聽地笑了兩聲,道:「我還以為,你一知道靈魂數量足夠後就會立刻急著復活風月。沒想到你的耐心竟然會這麼好!哈哈!」

  羅格眼中光芒一閃,但語氣仍然平靜:「艾爾格拉,暗黑龍法陣我也瞭解的。現在少了一頭暗黑龍,十萬靈魂只能說剛剛夠用而已。我不是有耐心,只是不想冒險。」

  艾爾格拉道:「蒂凡妮城防雖然堅固,但城中不是只有一個叫溫拿的傢伙嗎?他雖然造出的東西很多也很厲害,但魔法物品再怎麼樣也代替不了魔法師的。這個世界裡,很多大魔導師的魔力並不強大,至少這個溫拿不值得我們擔憂。」

  「艾爾格拉,我承認你的強大。但這個世界的複雜遠遠超過死亡世界!萬一城中不是只有一個溫拿呢?多作點準備總沒有壞處。」

  艾爾格拉哼一聲道:「關於戰爭的一切都由你決定。既然你堅持要製造深綠屍傀儡,我當然沒意見。夜快過去了,我們的時間不多,得趕快動手。我在下面等你,你去找身體吧,反正屍傀儡需要什麼樣的身體你清楚得很。」

  說罷,巫妖飄下了高台。他旁邊所有的人都下意識地轉過了頭。不敢去看黑色長袍下透出的慘淡碧綠光芒。

  羅格派人將華萊士和紫荊蝴蝶緊急叫了過來,吩咐道:「給我找五百個最強壯的士兵!我沒有其他要求,只要他們的身體足夠強壯。」

  羅格緩緩步下了高台,他忽然伸手在虛空中一抓,將修斯拎了出來。羅格盯著修斯,哼了一聲,鬆開了手。他當然知道這老狐狸如果不想讓他發現的話,那他就肯定找不到修斯的分毫痕跡。

  「修斯,我需要上浮空之城,就明天的攻城戰與女神奧黛雷赫談一談。我總感覺,明天的戰爭會有些變化。」

  修斯詭秘地一笑,道:「只是想和女神談談嗎?」

  厲害沉默了片刻,才淡淡地道:「明天不管怎樣,我一定會攻下蒂凡妮!在戰鬥之前,我想……再看一眼風月。」

  修斯點了點頭,道:「偉大的奧黛雷赫說過,一定不能讓你上去!」他特意加重了這個「你」字。

  「一定不能讓我上去?」羅格吃了一驚。

  「唔,她應該是這個意思。你知道我已經老了,有時候耳朵不大好使……」修斯開始顧左右而言它。

  羅格仰望夜空,若有所思。

  夜空下的蒂凡妮如同一顆璀璨的寶石,她不光有華麗的外表,內部也是美輪美奐。

  城中最高的建築並非帝園,而是一座高塔,塔身呈波浪般的弧形,塔端則如頂著一個巨大的圓盤。

  圓盤其實是一座如迷宮般的大煉金實驗室,數十座魔法陣遍佈在實驗室各處,功用各不相同。幾十個侏儒以及各種奇形怪狀的金屬或者是由其它非生命材料製成的傀儡在來回奔走,為他們的主人服務。

  在寬大得令人吃驚的實驗台前,一個禿頭、略胖、面目和藹的老人正在忙碌著。他拿起一個齒輪,仔細地分辨著上面蝕刻的魔法陣,半天才滿意地吐了一口氣,讚道:「這些侏儒的工藝水平一點也不比高山矮人或者是精靈差嗎!」

  「溫拿!你還有時間研究這些東西?」實驗室中還站著另一位老者,他的聲音非常奇特,似乎是由風的呼嘯組成。

  溫拿依然在欣賞著那個齒輪,道:「你不要瞧不起這個小東西!有了它,我那些可愛而精緻的殺戮機器速度可以提高百分之五,而且力量也可以增加百分之三。這可是了不起的成就!如果他們能夠再晚一天攻城就好了,我可以給我的小寶貝兒們都裝上這玩意。」

  「溫拿,儘管你已經反對了十一次,可是我還是要為你準備一座逃生的傳送門!」

  「那我只好反對第十二次!你就算建好了傳送門我也不會離開的。我花了二十年的時間來建造蒂凡妮,她就是我的女兒!一位父親是不會拋下女兒獨自逃生的。再說,我的蒂凡妮可跟你的雲霄之城不一樣。我早就勸過你不要將雲霄之城建成那樣,你就是不聽。結果怎麼樣?到底讓人給挖倒了吧?哈哈!」

  溫拿身後的這位老者,正是當日從雲霄之城逃脫的北方之大德魯依——天空之怒。

  天空之怒絲毫不為溫拿的幸災樂禍生氣,他太知道溫拿的個性了。可是他雖然知道溫拿的固執,但仍然勸道:「溫拿,從戰報上來看,他們至少擁有一位大魔導師和兩位聖域。雖然我不知道那位大魔導師是誰,可是你看看,他能夠連續三天施展『地形改變』,那時你這個整天只知道擺弄金屬碎片的傢伙能比的嗎?而且羅格既然來了,那麼一直在暗中保護他的那個神秘女人也一定會來。她的武力可是遠遠超越了聖域@就算你我聯手,也絕對擋不住這麼多的強者!哼,老東西,別以為你的蒂凡妮無所不能,守城兩萬多人中,真正算得上精銳的戰士還不到一萬,至於那些沒有受過什麼訓練的平民,也不用指望他們能夠發揮多大的作用。你別再固執了,我們可以給他們沉重一擊,只要殺掉一位聖域就算成功。然後你就跟我走吧!」

  「喀嚓」一聲輕響,溫拿將那個齒輪小心翼翼地安裝在一個拳頭大小的奇異金屬當中。這個固執的老頭隨隨即搖了搖頭,道:「這是第十三次拒絕!我說過,就算是神也別想把我從蒂凡妮中拖走!把為我建立的那個傳送門取消吧,經過我的控制魔法陣,那些魔力足夠你放出兩個閃電風暴了。能幫我多殺幾百個敵人陪葬,也算你對得起我們相識的四十年了。」

  天空之怒長歎了一聲,終於放棄了勸說的努力。

  忙碌的溫拿那光可鑒人的禿頂上已經開始泛出了油光,他看了一眼飄浮在空中的精緻金色魔法沙漏,臉上露出了喜色,叫道:「啊哈!原來已經是中午了,現在都沒聽到攻城的警報,看來阿斯羅菲克人今天是不會攻城了!有這一天的時間,我完全可以把我所有的小寶貝都改裝一遍!只要一天就夠了!」

  「已經是中午了嗎?」天空之怒歎了一口氣,知道就算溫拿多了一天時間,想守住蒂凡妮也幾乎是意見不可能完成的任務。

  天空之怒向窗外望去,臉色突然大變!

  窗外完全沒有一點應該屬於中午的明媚陽光,相反,天地之間是黑沉沉的一片,宛如子夜。而這非自然的夜幕沒有藍月、星辰和流雲的任何蹤跡,透著詭異和不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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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六章 疲倦


  恍若一隻看不見的巨手拉起碩大無匹的黑錦遮蔽了蒂凡妮天空,沒有日月星辰雲霞,無光亦無風。只有站立在城牆上的士兵才能看到黑錦邊緣,燦爛的陽光依然照耀著潮汐軍團營地,也給織錦緞鑲上了金色的滾邊。

  黑暗在蒂凡妮的大街小巷中奔跑,越來越沉濃,彷彿要凝結起來,街道上的照明火蜷縮得似乎要躲回燈心中去。

  很快,蒂凡妮城中所有人都發現了天空中的異狀,人們無言地仰望著天空,然而窮盡雙目之力,他們也無法從天空中看到一線光明,而身邊的所有光源都漸漸變得黯淡而柔弱。

  蒂凡妮是安靜的,安靜中只有一股讓人想瘋狂尖叫的壓抑。

  不知從何處突然發出一陣小孩子尖細的哭聲,哭聲隨即頓住,看來是被大人給摀住了嘴。

  長夜如黑色錦緞鋪展,不會再醒來,諸神的啟示如耳語風傳,白晝是永遠失去的夢想,歷史的腳步停留在今天。每一根草下都有英雄血,折斷的兵器在無人時候哭泣,帶著兄弟的屍骨,讓我們向死亡國度前行……

  縹緲的歌聲在虛無中隱隱約約飄蕩,恐懼從每個人心最深處浮起,轉眼掀起狂暴的颶風,打算吞噬這些顫抖的生靈。

  「這麼大範圍的黑幕結界只能附加微不足道的恐懼效果,但卻消耗了我們不少魔力。得不償失啊!」巫妖艾爾格拉評價道。

  羅格微微一笑,不做回答。死亡世界中是沒有恐懼這個概念的,儘管許多高級不死生物都會天然帶有恐懼結界,但是這個結界幾乎全無用處。因為不死生物完全對恐懼免疫,只除了格利高裡。所以他就算再解釋,巫妖也不會明白這一重黑幕的作用。

  黑暗。歷來是人類恐懼的一大源泉。

  在這令人窒息的黑暗和寂靜中,蒂凡妮的魔法光輝慢慢亮起。無數色彩斑斕的光點在虛空中同一瞬間綻放,七彩流光閃現,自由飄逸地交互穿插飛奔。魔法之花面對這深暗地獄用盡所有生機盛開。

  戰爭開始了。

  非自然的夜幕有如一幅巨大的畫布,而最先在這張畫布上塗抹的,使那些美麗而致命的魔法。

  各式各樣的攻擊魔法從蒂凡妮城牆上那些前探的平台上飛出,目標不約而同都是城下聚集在高台上的密密麻麻的魔法師。

  然而高台上的要塞亮起一層淡淡地魔法光輝,一個巨大的護罩將高台表面整個地罩了起來。紛至沓來的攻擊性魔法紛紛在護照上炸開。就是偶爾有穿過護罩的,威力也被大幅度削弱。根本奈何不了狂信法師們為自己加持的護罩。

  緊接著,整座高台都被閃動不停的魔法光輝映亮!狂信法師們分別找好了自己的目標,狠狠地用魔法反擊回去!

  蒂凡妮四角的尖塔一一亮起,整座城市地外牆上都開始散發出濛濛的淡黃色光芒。蒂凡妮,這朵夜空下的黃玫瑰,終於開始展露她真實地面目。

  狂信法師們的攻擊魔法一一在蒂凡妮的光輝上炸開。為黃玫瑰添上一抹抹勳章般的絢彩。

  「啊哈!我的蒂凡妮怎麼可能會怕這幫沒用傢伙的軟弱魔法?」溫拿注視著面前的水晶屏,裡面映著最新地戰況。他高興地手舞足蹈,禿頭灼灼生輝。

  一聲長長的慘叫忽然從水晶屏傳出!溫拿猛然愣住了。

  能夠籠罩蒂凡妮全城的魔法護罩雖然已堪稱奇跡。但這麼大面積的防護,又怎麼可能擋得住艾爾格拉凝聚於一點的死亡一指?

  ……,整座蒂凡妮不足五十名的魔法師中,死在巫妖死亡一指下的已有九個。算上這次,是第十個。

  蒂凡妮城上第一批攻擊魔法的余焰尚未散去,第二批攻擊魔法已經呼嘯著飛來!這一路打來,狂信法師們殺的可謂是酣暢淋漓。他們一般的作用,就是在最短的時間裡,將自己最厲害的攻擊魔法通通地傾瀉到敵人頭上。直到魔力耗光為止。剩下的事,就是讓那些苦力般的戰士去打落水狗了。

  「都他媽的給我住手!」站在高台上觀戰的羅格猛然轉身,大吼起來:「不許再用攻擊魔法!所有法師聽我命令!召喚元素生物,為重步兵加持輔助魔法!」

  蒂凡妮的魔法護罩只能防護魔法,不能抵擋物理攻擊。於是軍號長鳴,帝國大軍開始緩緩推進,數十具巨大的攻城器械如同遠古巨獸,轟鳴著越過高台,向眼前美麗的城市撲去!

  另有幾十隻元素生物搖搖晃晃地從帝國大軍面前站起。它們當中有高達五米的風元素巨人,也有二米左右的火元素。當然更多的還是厚重結實、力大無窮的土元素。

  元素生物們的目標全部集中在蒂凡妮的城門上。它們冒著密集的箭雨和攻擊魔法,撲到了城門前,掄起拳頭,狠狠地敲擊著包裹著一層厚鋼的城門!那連綿不斷的轟鳴巨響,足以令人發瘋!

  隨著承受的攻擊越來越多,元素生物們一個一個地倒下,但蒂凡妮的城門已經被砸得坑坑窪窪,有些變形扭曲,兩扇大門中間留下一條大縫,足以容一個戰士擠過去。

  帝國重步兵眼見破城在即,士氣愈發的高昂,數百名戰士齊聲吶喊,推著一輛沖車衝到了城下。沖車內藏著的兩位潮汐軍團隨軍法師隨即啟動了撞木上的魔法陣,由戰士們推動的撞木的衝擊力被魔法陣放大了不少,每一下撞擊都將城門撞得向內傾斜一分。

  此時數座長梯已經搭上了蒂凡妮最下層幾座伸展出來的平台,悍勇的帝國戰士們奮勇順著長梯向平台攻去。這些平台遠看似是十分狹窄,但其實很寬闊,足以容得下數十名戰士,因此平台的爭奪戰極是激烈。帝國戰士不光要與平台上的守軍拚鬥,還得承受來自於鄰近和更高處平台的打擊。

  震耳欲聾的廝殺聲不能掩蓋聲聲慘叫。一具具身上插滿了箭或者是被魔法燒得焦黑的屍體不住自空中掉落。帝國戰士們則瞪著通紅的雙眼,拚死順著長梯向城上攻去!

  此時高台上已經換成了精靈射手。精靈們排著不能再密集的隊形,在數名守護武士的指揮下,將一波波的箭雨傾倒在蒂凡妮的平台上。精靈無與倫比的箭術在這一刻得到充分證明,幾百隻長箭橫跨了數百米的距離,幾乎全部落在平台之上,將上面所有守軍瞬間射成刺蝟!

  精靈箭雨一個一個平台掃過去,轉眼之間就將十餘個最低平台給犁過了一遍。只是精靈的射程只夠得著最下層的平台。奈何不得中間和上層的那些平台。不過最底層的這些平台已經可以提供足夠多的入城落腳點了。

  帝國軍戰士一陣歡呼,蜂擁上了平台。就欲向通向城內的通道殺去。就在此時,轟隆隆一陣悶響,一道厚達半米的銅閘緩緩落下,將通道牢牢封起。平台上的帝國戰士還在不知所措之時,平台又是一陣晃動,竟然轟然坍塌!

  數十米的沉重平台狠狠地砸在下方不及躲避的帝國戰士頭上。沉重的石塊激起大片大片的煙塵。

  然而煙塵之中,還飆出了數十股濃濃的血漿!

  精靈的視力遠超人類,高台上級個精靈女法師臉色慘白。她們雖然已經見過不少的殺戮。可是眼前的景象仍然讓她們不由自主地尖叫。兩個年輕些的精靈已經開始嘔吐。

  攻城戰由華萊士指揮,羅格只是立於高台之上,沉著臉凝望著慘烈的戰場,心中只是在想:「嗯,看來守軍都開始向這邊集中了,不錯,再多來點……」

  蒂凡妮城中。溫拿雙手在幾個水晶球上不停飛舞,操控著全城的魔法設施,他興奮之極,連蹦帶跳,差點就差要跳舞了:

  「嘿!老東西,你看到沒有?我的蒂凡妮可不光是漂亮吧!好了,現在是時候給這些阿斯洛菲克蠢貨看看我的小寶貝們了!」

  天空之怒站在窗前,對溫拿的瘋狂極是無奈。他剛想說什麼,雙眸忽然一陣冰風湧動,然後淡淡地道:「對方的聖域已經來了,看來我得去招呼他們一下。」

  「聖域?讓我看看!啊哈,找到他們了。」溫拿盯著水晶屏幕,那上面的景像已經切換到了非自然的天幕上。

  高空中,兩個裹在黑袍中的淡淡的身影正徐徐向蒂凡妮落下。

  溫拿嘿嘿一笑,一指左邊的身影,道:「我們一起來給這傢伙一下吧,看來這一次運氣不錯,能夠有一個聖域陪葬,我死得也算值了。等等,我先把小寶貝們給放出去……好了,我們開始吧!」

  天空之怒雙眼微閉,長袍上的冰風都開始翔動,隨著那悠長的吟咒聲在房中迴盪,難以想像的龐大魔力來是從四面八方向他彙集!片刻之間,溫拿實驗室中一切金屬物體都似乎失去了重量,徐徐飄上空中!

  溫拿眼中放出狂熱的光彩,他也在不停地唸咒,雙手牢牢地握住一個水晶球,眼睛緊緊地盯著水晶屏上的身影。

  城外,無數戰士仍然在慘烈地廝殺!

  噹的一聲巨響過後,蒂凡妮的兩扇城門終於不堪連續不斷的大力撞擊,轟鳴著倒向了城內!走避不及的守軍士兵在門下發出臨終的慘叫,瞬間就淹沒在潮汐重步兵聲震雲霄的歡呼聲中。

  近千名戰士蜂擁著衝進蒂凡妮,把可供四駕馬車並行的寬闊通道阻塞的水洩不通,尚穿行在城門洞中的戰士徒然感覺到一陣猛惡之極的烈風當頭壓下!他們愕然抬頭,發現一道厚達一米半的鋼閘正急速落下!

  剎那之間,所有看到這一幕的戰士幾乎都呆在當場!

  冰冷,徹底的冰冷,使血液凝結的冰冷!

  沒有慘叫。

  鋼閘下大片的血漿猛然噴出,將貼近鋼閘的戰士徹底淋透!

  花崗岩鋪就的地面徹底碎裂了,涓涓的鮮血順著裂縫開始蔓延。

  站在鋼閘外的戰士忽然聽到另一邊似是傳來了一陣刺耳的金屬磨擦聲,然後紛亂的驚呼,接下來,就是慘叫,連綿成片的慘叫!可是鋼閘內外已然是兩個世界,外面的戰士們根本不知道裡面發生了什麼,但可以想像,閘內一定已成煉獄,因為鋼閘下的縫隙中,正有獻血瘋狂湧出!

  僅僅是片刻工夫,鋼閘內的慘叫就完全消失了!

  然而外面驚疑不定的戰士們並沒有等待太久,慘叫聲甫一消失。鋼閘就在一片吱吱嘎嘎聲中緩緩升起。

  鋼閘後,亮起了一雙血紅色的眼睛,緊接著是第二雙,第三雙……

  還沒等最前方的戰士們反應過來,一道銳利的風就掠過了他們的身體,下一刻,幾位戰士忽然爆成了數十塊肉塊!

  鋼閘內的怪獸一躍數十米,然後伴隨著悶雷般的轟響,落到了城外的帝國戰陣中。漫天騰起的煙霧中。十餘個帝國重裝戰士被它那沉重之極的巨大身軀撞飛出來!

  當烈風呼嘯而過,煙塵散盡時,帝國將士們這才看清了殺戮傀儡的模樣。在它立足的地方,巨大的沖壓已經在地面上鑿出了一個方圓數十米的碟形大坑。

  這是一頭通體由金屬製成的怪獸,高達四米,形如一隻巨大的昆蟲,四隻節肢長腿支撐著它的身軀。它的上身上生著四隻極長的手臂,每隻手臂的末端都握著一面直徑足有一米的鋒利刃輪!它的頭部非常詭異。看起來似是貼著三張扭曲的人類臉孔,六隻血紅眼睛不住地掃視著周圍,分毫不留死角!

  它的三張嘴突然同時張開。發出尖厲的長嘯,然後四隻手臂高高舉起,猛然揮落時,四面巨大刃輪已經飛旋成風!

  嚓嚓一陣輕響過後,圍在這頭金屬怪獸周圍的重裝戰士愕然發現自己身上厚重的鋼甲上竟然出現了一道道光滑而整齊的劃痕!帝國精製的鋼甲都擋不住飛旋的刃輪,那麼鋼甲裡面的身體呢?戰士看著劃痕中不斷湧出的暗紅液體,臉色漸漸蒼白。

  嘩啦啦,十幾個重裝戰士散落成一地的屍塊。他們鋒利的刀劍和戰斧只在這頭金屬傀儡怪獸身上劃出一些凹痕。看起來傀儡身上閃著幽幽青光的金屬質地之堅硬要遠遠超過帝國士兵武器的鋼質。

  「哈哈!什麼潮汐重裝步兵,在我的小寶貝面前還不是脆弱的跟玻璃一樣!嘿嘿,老子的小寶貝可是借鑒了不少死靈魔法的東西呢!唉,某種意義上來說,靈魂還真是好用啊。喂!老東西,你那個破咒語究竟有沒有完?我的水晶塔可快要控制不住了!」

  「一共十六具殺戮傀儡啊……」羅格默數,完全漠視下方精銳戰士的生死。

  「要不要派深綠屍傀儡上去?」艾爾格拉問道。

  「現在還不是時候。再等等!」羅格皺緊眉頭盯著蒂凡妮上空。他越來越感覺到蒂凡妮有些異樣,雖然高高的城牆擋住了他的視線,不時爆開的魔法煙火也將周圍的魔法能量擾得一片混亂,就是他的感覺再敏銳也不可能察覺到蒂凡妮城中的情況。

  只是,自然女神的神力正在他體內不住躍動,似乎是在呼應著什麼,而且它的力量越來越大,羅格的精神力幾乎已無法將它壓制下來。

  此時戰場上十六頭縱橫來去的殺戮傀儡已經慢了下來。華萊士不愧為久經沙場的大將,短短時間內就看出了殺戮傀儡的弱點。在他軍令之下,圍攻殺戮傀儡的戰士紛紛退後,替代他們的是手提巨盾的方陣重步兵,只不過他們揮舞的都是戰錘、連枷之類的中型鈍兵器。越是精密的東西越是經不得震盪,果然,一頭殺戮傀儡在挨了數十記重錘敲擊後,身體內部發出了一陣極刺耳的金屬磨擦聲,轟然癱在了地上。

  就在此時,一顆艷麗之極的綠色流星托拽著靚麗的軌跡從蒂凡妮城中飛出!這活潑、艷麗的綠,彷彿能活盡天下的死物。就連地面上到處都是的鮮血、斷肢和內臟都在這個瞬間變成了碧綠。它們不是被染成了綠,而是自然而然地變成了綠。就算沒有天上的艷麗的綠光,這一刻,它們看起來也是綠的。

  所有的液體,剎那之間都變成了綠色。

  在碧綠的世界中,自然女神的神力一陣瘋狂的湧動,羅格不動聲色,將精神力開了一個口子。任由壓抑已久的自然女神神力洶湧而出,在四面布下了數十個種子。羅格看清了種子的位置。也就任由它們生長,反正落腳點不是精靈們身上就行。

  艾爾格拉喉間發出一陣沙啞的聲音。周圍忽然出現的濃郁生命氣息使他感到極不舒服,法杖一頓,一圈淡灰色的波紋擴散開來,將那些還為長成的種子統統撲滅。

  此時綠色流星已經劃破天空。擊中了空中一個模糊的身影!在綠色的光團中,那深黑的身影顯得異常的清晰,看得出他正在承受巨大的痛苦。而與此同時,蒂凡妮那鑲嵌著深黑色水晶的尖塔開始顫抖著嗡嗡低鳴,一道若有若無的深黑色波紋破空而出,擊中了空中仍在掙扎的身影!

  「真沒想到啊!他們出動的竟然是死靈,而且還是這樣強大的死靈!」天空之怒面色凝重的道。也許是因為剛剛魔力消耗過大的緣故,天空之怒長袍上的冰風都失去了活力,變成了一幅無生命的圖案。

  灼熱沸騰是德魯依所能掌握的最可怕的魔法之一,可以在瞬間令目標體內一切液體活化並徹底蒸發。若是直接中了這個魔法。就算是聖域強者,不死也至少會重傷不起,何況還要再加上溫拿經過黑水晶增幅效果的死亡波動?可惜他們完全沒想到這次的目標竟然是個死靈。體內完全沒有半滴液體的死靈。至於死亡波動,那就更不會對死靈產生什麼作用。

  天空之怒哼了一聲,道:「就算它是死靈,自然魔法裡的生命氣息也不是它能夠承受的。現在它已經離毀滅不遠了,派你的傀儡在城裡好好地搜一搜,把它找出來毀掉。你和你的蒂凡妮應該能暫時頂住那大魔導師。我先去收拾另一個聖域,看來他多半也是一個死靈,我正好還有一個森林之光留給他。」

  德魯依的八階魔法森林之光對於一般人來說,具有瞬間治癒的神奇效果。可是對於死靈來講,那完全是末日的代名詞。在毀滅亡靈這件工作上,自然女神的信徒如果準備充分,在某種程度上甚至比使用神聖之力的光明法師來要來的犀利。

  溫拿開始忙碌地調動傀儡,而天空之怒則飄然出了窗戶,去搜尋那個已經進入蒂凡妮的聖域強者,或者是死靈。

  羅格面色一寒,他已經知道蒂凡妮城中躲著的誰了。他轉頭向埃爾格拉道:「看來他們的底牌都已經揭出來了,我們也不用再客氣,放屍傀儡吧!」

  隨著埃爾格拉的咒語,一陣陣濃郁的死氣和惡臭從高台下瘋狂湧出,轉眼之間就瀰散開來。重裝的戰士正在與殺戮傀儡進行殊死搏鬥,厚厚的血腥足以壓倒其他一切氣息。可是高台上那幾位剛剛因看到了過於血腥場面才吐完的精靈,被屍臭一激,臉色發白,又開始狂嘔。

  一具接一具的屍傀儡不知從什麼地方鑽了出來,一躍就是十餘米,以絲毫不亞於殺戮傀儡的速度和敏捷在戰場移動著。它們在巫妖的操縱下,並不去迎戰殺戮傀儡,而是直接向蒂凡妮撲去!

  一陣魔法光輝閃過,映亮了一頭正躍在空中的屍傀儡。它有四條長而有力的腿,但看上去似乎沒有任何的關節,在如蟲蛹般的身體上,安放著一顆人類的頭顱,與它那巨大的身體顯得極不協調。

  如果仔細觀察,會發現屍傀儡那慘綠的身體竟然全是由人類的屍體拼接而成!

  幾頭屍傀儡此時已經衝到了蒂凡妮城下,它們的四條長腿如同有極強的吸力一樣,竟然垂直向城上爬去,速度分毫不比平地移動時慢!

  羅格左手揚起,一道細而耀眼的聖光柱自他手心發出,直衝雲霄。在非自然的夜幕之下,這一道繚繞著淡淡雲煙的聖光柱顯得極為醒目。

  「羅格啊羅格,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藏什麼呢?」他暗自想著。

  恍惚之中,(往事在)沉澱著的記憶中再一次泛起。

  那也是夜。

  阿佳妮用盡最後的力氣抱緊了他,一片熱而濕的感覺在他與她的胸前不住蔓延,隨後他心口一痛,所有的光亮都逐一熄滅了。

  絕對的黑暗中,有幾道閃電閃過,那是死神班的劍尖。而後,是漫天白羽紛落如雪,一片舞動的雪飄過時,那點點金色的血仍在流動著柔和的光。

  死神班是受命行事,但主使的人此刻就在美麗的蒂凡妮城中。

  羅格忽然醒來,才發現自己仍然身處在慘烈的戰場中。

  「九階魔法……可是你怕了嗎?」羅格自問。

  他慢慢解去了身上的重甲,直穿著一襲深黑色的錦袍。他右手尾指微微一勾,暗紅色的卡西納拉斯匕首已落到掌心中,那隱隱的光芒不住跳動,似是在為即將到來的血腥而瘋狂。

  望著美麗的蒂凡妮,他剛向高台邊緣走去,手臂就被人一把抓住。

  羅格轉過身來,正看到芙蘿婭那閃動著碧綠火焰的雙眼。

  「又去拚命?」

  「不,是去殺人。」羅格微笑道。

  她雙臂忽然環上了羅格,一點朱唇在這充斥著血腥與惡臭的戰場中顯得無比奪目。羅格還未來得及享受這一個吻,芙蘿婭就用盡全身力氣,狠狠地望羅格嘴上咬了下去。他肉體本能的反映讓芙蘿婭一排銀牙無功而返。小妖精一怒之下狠狠在自己下唇上一咬,終於在羅格唇上印下一個鮮艷的血印。

  「快去死吧!」她怒道。

  羅格哈哈一笑,反身躍下了高台。他的身影尚在半空,就完全隱入了黑暗,看得艾爾格拉眼中的死亡火焰一陣跳動。

  「早晚有一天,我要讓你死心塌地的為我去拚命,然後我再毫不留情地拋棄你!」小妖精窮凶極惡地想著。

  「早晚有一天……」芙蘿婭癡癡地想著。

  蒂凡妮最上層的平台上,訓練有素的戰士們正在向下方發出一波波攻擊,弓箭、標槍、投石一次又一次成功的把潮汐軍團阻擋在中層平台。又到了小隊互替的時候,弓箭手們收起空了的箭壺,向後退去,讓位給背著大捆標槍的投手。

  突然,平台邊緣的戰士騷亂起來,兩名背對者外面的弓箭手向後仰倒,長聲慘叫著摔出平台。一隻醜陋無比的巨手從他們消失的地方伸出來,長著綠色剛毛的手背上,一溜血珠飛灑開去,隨後屍傀儡出現在戰士們眼前。屍傀儡具有與龐大臃腫身體完全相悖的敏捷,微微挫身,下一瞬間就出現在人群裡,堵住了換防戰士們退回蒂凡妮的通道口。

  一個弓箭手回過神,抬起發抖的手射出一支歪歪斜斜的箭,屍傀儡完全不理會這支無力的箭,任由其刺進自己的身軀。與它的體型相比,弓箭手用的箭實在是太小了。

  面對這慘綠色的恐怖怪物,戰士們很難將它當成一種新的物種,而非是人類屍體碎塊的堆砌。有尚在通道中的勇敢戰士趁著屍傀儡背對自己的時候,一躍而起,狠狠的將佩劍刺進它的體內!這一劍下去,如同插入了一片腐爛的肉,只飛濺出一小股綠色的汁液,散發出一大片惡臭。

  偷襲者被飛濺而出的汁液噴了一臉,他愣了一下,不解的看著眼前不住掉落的綠色腐爛物,隨後一切陷入黑暗,他的兩顆眼珠從眼眶裡掉了出來,隨著臉上粘稠的爛肉一起滑落。

  這名戰士還不知道,他臉上的肉已經全部以極其恐怖的速度腐爛流下,露出了血肉下面那森森白骨。而且墨綠色已經順著他的脖頸向下飛速蔓延。

  轉眼之間,這名戰士的衣甲連同如一灘軟泥般的腐肉散落一地,只留下一具完好的骷髏站立在原地。

  而聞到那一陣惡臭的戰士大多臉色發青,搖搖欲墜,靠得最近的幾個則已倒地不起。臉色變為青黑色,四肢不停抽搐,眼看也是活不了了。

  平台另一端的幾十個戰士看著屍傀儡巨大身體上那個小小的人類頭顱,一時有些畏懼。但還沒等他們鼓起勇氣衝鋒,屍傀儡嘴一張,猛然噴出一片碧綠色的稠霧,霧凝而不散,在昏暗的光線下,幾乎看不清霧中發生了什麼。

  只有慘叫,似會永不停歇的慘叫!

  屍傀儡一隻接一隻攀上了蒂凡妮城頭。在密集的士兵中開始了殺戮之旅。有一隻屍傀儡的頭顱忽然尖聲嘶叫起來,那抑揚頓挫的聲音猶如一個魔法咒語。

  轉眼間尖叫已經結束,那竟然真的是一個咒語!

  圍著那只屍傀儡的數十個蒂凡妮戰士突然發出慘叫。身體像被打碎的泥塑,血肉一塊塊掉落,轉眼間變成了一具持盾仗劍的活動骷髏!

  一個在不遠處正指揮攻擊屍傀儡的特拉華軍官對辨識魔法頗有心得。看到屍傀儡的魔法,他不由倒吸了一口涼氣!這是血肉抽離!屍傀儡的天賦魔法竟然是血肉抽離!雖然看起來每具屍傀儡只能施展一次血肉抽離,可是在這戰士密集的城頭,僅僅一次血肉抽離就足以讓屍傀儡多出幾十個骷髏護衛。這些骷髏的戰鬥力一般,然而在它們的護衛下,屍傀儡可以從容噴吐毒霧,殺傷力可絕不是簡單的相加。

  在城牆的另一側,數十個戰士換上了長槍。吶喊聲中,從兩邊同時衝向了一具屍傀儡,將它一下捅成了刺蝟!那屍傀儡的頭不住仰天尖叫,身體拚命扭動掙扎,可是數十個悍勇戰士合力之下,它哪掙得出去?轉眼之間,有幾柄長槍甚至從它身體的另一邊透了出來!

  垂死的屍傀儡忽然發出一陣難聽之極的狂號,然後身體迅速漲大,砰的一聲,炸得一團覆蓋了數十米方園的綠霧,將周圍的戰士都籠在霧中,而深綠色的體液和碎塊不住從霧中飛濺而出!

  綠霧下,大片大片濃稠的綠色膿液開始流出,上面漂浮著的,一些尚未完全腐爛的臟器上,還可以看到一點暗紅。

  一時之間,蒂凡妮城頭不時爆起一大片綠霧,悍勇的戰士在消滅掉一頭屍傀儡之餘,自己也絕然逃不脫屍傀儡自爆的攻擊。

  而在城下,蒂凡妮的殺戮傀儡則陷入了困境。一具殺戮傀儡往往一落地,四面的重步兵們就會擲出一條條鐵鏈。縱橫交錯的鐵鏈就算被斬斷了幾根,大多數還是會纏繞在它們身上,極大步的束縛了殺戮傀儡的行動。此時手持重錘、悍不畏死的潮汐重裝步兵就會一擁而上,亂錘齊下,將溫拿的寶貝們砸成一堆廢鐵。

  特別是手持雙手巨錘的提克頓戰士也加入了戰場後,只消十幾錘就可以將一具殺戮傀儡徹底砸毀。

  「媽的,果然都聚集到這來了!」在蒂凡妮城內的一棟樓房的閣樓上傳來低低的罵聲,聲音中還帶著因恐懼而來的顫抖。

  樓房臨著一座廣場。這座廣場雖然不大,但位置重要,通道四通八達,距離帝國大軍主攻的城門又不遠,因此也就成了戰時調動預備部隊以及整編傷亡過於慘重部隊的場所。此刻廣場上擠滿了傷兵,最後的預備部隊也在集結,準備去加固城防。

  閣樓裡躲著一個人,正偷偷的從百葉窗的縫隙中觀察著擁擠的廣場,正是提前一步偷偷潛回蒂凡妮城中的羅伯斯基。他臉上已是一片慘白,身體抖得厲害。

  他已經看到了那根縱貫天地的聖光柱,那是羅格讓他動手的信號。

  「不……不要緊的!這……這瓶東西可以讓我對亡靈系魔法效果完全免疫啊!是的,免疫!那我還……還怕什麼呢?可是,他們……不會騙我吧?」

  羅伯斯基牙齒打戰,哆嗦著從懷中摸出了一個灰色的小瓶。他的手抖得實在太厲害,接連試了幾次都沒能將旋塞打開,反而差點把小瓶失手掉在地上。

  他突然怒了,低聲咒罵道:「羅伯斯基,你他媽的已經是個子爵了,子爵!還這麼沒出息的話,真不如去死!」他熱血上湧,一把拔開瓶塞,將小瓶中的魔法藥水一飲而盡,然後呼呼喘氣。就如剛剛經歷過一場大戰一樣。

  他又從懷裡拿出一塊螺旋型的灰水晶,借窗外忽明忽暗的光亮,看著這塊透著極詭異氣息的灰水晶。水晶中有一團淡淡的灰色霧氣在凶狠之極的來回衝突著,似是想衝破水晶的束縛。羅伯斯基甚至可以感覺到水晶在微微顫動。

  似乎是感覺到了他注視的目光,水晶中的灰霧突然停了下來,然後幻化成了一張窮凶極惡女人的臉!她張開一張佈滿利齒的大口,狠狠的作勢向羅伯斯基咬來!

  羅伯斯基嚇得一屁股坐倒在地,水晶也失手掉落!還好灰水晶掉落在了一塊厚墊上,沒有被摔破。

  他這一回嚇得幾乎要暈死過去!本來喝了魔法藥水之後,羅伯斯基的臉色就轉為青灰,這一嚇,他臉上最後一點點血色都隨之消失。

  羅伯斯基終於覺得這塊灰水晶的恐怖程度要遠遠超過其它東西。他實在是不願與它再接近了,哪怕一秒也不願意!

  羅伯斯基忽然抓起灰水晶,一把拉開百葉窗,用盡平生最大的力氣將灰水晶擲向了廣場上的軍隊!

  「什麼人!」儘管廣場極為混亂,一個軍官仍然大喝一聲,拔劍將頭頂的灰水晶斬成兩半!在如此情況下都能發覺有人擲物偷襲,自非等閒之輩。特拉華將士的素質,連阿斯羅菲克帝國的將軍們一向也是十分敬佩的。

  灰水晶中困索著的霧氣終於得到了自由。迅速擴散,化成了一頭若隱若現的亡魂女妖!

  亡魂女妖驟然發現下方全是活人,顯得極為憤怒。她竭盡全力張開了口,發出一聲非人能夠承受的淒厲號叫!在這尖銳的得無法想像的號叫面前,所有的靈魂都如一塊晶瑩而脆弱的玻璃,紛紛破裂!

  女妖之嚎,最頂級的亡靈魔法,在魔法體系中位列九階。而現在在廣場上徘徊的,可是一頭真正的亡魂女妖!

  第一聲號叫過後,女妖周圍百米範圍內,幾乎所有戰士都已經倒下,只有數個足夠強壯,或者說足夠幸運的戰士還能站在原地。亡魂女妖盯著廣場中還活著的戰士,顯然對自己的戰果並不滿足,她迅速飄行到廣場的另一端,又發出了一聲極其慘烈的尖叫!

  廣場上已徹底混亂。

  看著完全就是死神化身的亡魂女妖,羅伯斯基的腿已經完全軟了。雖然女妖的聲聲尖叫仍然會傳入他的耳朵,但羅伯斯基的靈魂在尖叫面前巋然不動,顯然他剛才喝下的魔法藥水不是假貨。但這無法減輕他的恐懼。

  羅伯斯基堅持著走到樓下,才看見房主一家都已經在女妖的嚎叫中倒下。他實在是嚇得太厲害,只覺得渾身乏力,連再多挪動一步都難如登天,因此索性往屍體堆中一倒,也扮起死屍來。在這個混亂時候,也許裝死比逃跑更能保命。

  羅伯斯基唯一祈禱的,就是維妮家的地下室足夠深,能夠讓躲在其中的她和家人安然度過城破時的混亂時刻。

  女妖的嚎叫已經消失了,不知道是她已經遠去,還是耗盡了力量徹底消失。可是羅伯斯基絲毫沒有爬起來的意思,也不敢向外面看上一眼。此刻他唯一有勇氣做的,就是繼續躺在地上裝死。

  外面本來喧鬧的廣場上,此時已經是死寂一片……

  本已經非常混亂的蒂凡妮城中忽然飛起一個黑影,他身周圍濃郁的死亡氣息幾乎已有如質,左手夾著一個魁梧的武士,右手手臂上伸出一根鋒利之極的骨刃,上面還穿著一個尚未死透的特拉華魔法師。

  這個黑影正是骨皇,而他提著的,則是中了天空之怒灼熱沸騰、生死未卜的黑武士皇帝。

  天空中忽然傳來陣陣悠揚洪亮的咒語聲,不住迴盪的頌咒聲似歌詠、似感歎,幾乎最不具備魔法天分的人也可以感受到其中蘊涵的力量!

  高空中傳來一陣凶狠的龍吟,一頭成年紅龍忽然從天外飛來,一下子就將空中的骨皇撲落在地。然後灼熱的火焰狠狠的向骨皇與黑武士皇帝撲去,轉眼之間淹沒了兩人的身影!

  紅龍召喚!

  這是傳說中才會存在的魔法。

  蒂凡妮一處長街上。羅格的身影悄悄浮現出來。他看著威風凜凜的巨大紅龍,只是冷冷一笑。

  他背後忽然傳來一聲驚呼。羅格轉身,定睛看著眼前驚惶失措的少女。少女還算清秀,看上去十五六歲年紀,楚楚可憐。羅格思索了一下,終於決定還是不浪費自己寶貴的魔力。

  他的手瞬間已撫上了少女的脖子,然後輕輕一扭。女孩子那脆弱的頸骨就此斷成了數截,也將她尚未完成的默發咒語扼殺在喉嚨中。

  少女眼睛失去了神采,委頓在地。她的左手從長袖中露了出來,那並非是少女應有的纖手,而是一具金屬製成的不知用途的機械。

  胖子不由得有些惋惜。女孩子年紀不大,就已經擁有了六七級左右的魔力,而且還學會了默發通報信息的魔法,比自己當年可強得太多太多了。

  此時天地之間忽然響起了一陣極為嘹亮、高亢的女高音詠歎調,緊接著無數渾厚的低音和聲隨之響起!

  似乎有一場巨大的歌劇正在上演!蒼穹為頂,大地為台,觀眾則是城內城外的九十萬生靈!

  比黑暗更黑暗的天穹突然出現了一道劍痕般的狹長裂口。久違的陽光順著缺口傾瀉而下,恍若巨幅金色幕布從天際直垂到大地。空中的狹長開口漸漸擴張成橢圓形,陽光強烈成灼熱的白色,肉眼不能逼視。

  流光溢彩從浮空之城在響徹天地的讚美詠歎歌聲中,徐徐降入人間!

  浮空之城完全呈現在眾生面前後,天穹的裂縫開始合攏,那座宏偉神聖的殿堂轉眼已成蒂凡妮天空中唯一發光的物體。

  「浮空之城……這是浮空之城……天哪,原來真的有這樣的東西!」溫拿呻吟著,幾乎已經無法站立了!可是他一雙眼睛凸出,死盯著水晶屏,生怕看漏了一點浮空之城的細節!

  天空中忽然灑下一陣傲慢而威嚴的龍吟,一頭銀色巨龍猛然自夜幕中穿出,瞬間已經撲到紅龍身上,一口狠狠的咬在紅龍背上!紅龍一聲痛苦的咆哮,回頭反擊,兩頭巨龍立刻翻番滾滾的鬥到了一起。它們時而飛上天空,時而落下地面,蒂凡妮整齊的街區成片成片的淪為兩頭巨龍的犧牲品。

  巨大的轟響聲中塵煙升上半空,消散時只留下一地瓦礫和殘垣斷壁,而飄到空中的遊魂也開始以百計的增加。

  紅龍雖處下風,但尚能掙扎。

  可是夜幕的缺口剛欲合攏,雲上又鑽出一頭神聖巨龍!

  神聖巨龍無聲的滑行而下,僅僅是兩個龍語魔法,一個是增強銀龍的攻擊力,一個是對紅龍的詛咒,就使兩頭巨龍間戰局呈現一般倒的局勢。

  格利高裡非常享受這種談笑間操控戰局的感覺,它決定今後還要繼續在輔助龍語魔法上多下功夫。這簡直是太美妙了,既能掌控一切,還能兼顧神聖巨龍的威嚴和優美姿態。一頭神聖巨龍和下等龍族去肉搏?想想都有失臉面。

  最重要的是,這很安全。

  看到浮空之城和兩頭巨龍的出現,帝國戰士們士氣大振,歡呼和讚美女神的聲音響徹雲霄!

  溫拿只是狂熱的盯著神跡般的浮空之城,完全忘了周圍的世界。而天空之怒的臉色極是難看,他盯著天空中飄下來的班、安德羅妮和修斯,只覺得心在一點點的下沉,已經準備了一半的森林之光都差點失敗。

  風月悄然在空中浮現,不似其它的聖域強者光輝繚繞,她身上全無光芒,只有一雙銀眸在夜空下閃動。

  她右手一提,在銀龍瘋狂攻擊下已經只有招架之力的紅龍一聲哀鳴,猛然被一道極強勁的引力給拉上了半空。

  風月銀眸一亮,雙手虛合,數十道縱橫交錯的引力瞬間將紅龍全身的骨骼絞碎!應召喚而來的紅龍連慘叫一聲都來不及,就化成一團散亂的魔法能量。

  這時天空之怒已經完成了森林之光,地面上忽然亮了起來。隨後一座美麗的森林忽然出現在人們面前。明媚而溫暖的陽光透過林梢,照射在林間的清澈泉水上。泉水中徐徐浮起一個赤裸的美麗少女,她睜開了雙眼,那雙與陽光同色的眼睛望定了骨皇與黑武士皇帝。

  這無以倫比的魔法美景對生靈來說是難道的恩賜,可是對亡靈而言則是滅頂之災。

  剛從紅龍龍焰中脫身的骨皇還抱著黑武士皇帝,速度再快也無法擺脫已經鎖定他的森林之光。他左手一伸,一面深黑色的光盾就在手中成形。骨皇要以自己千年死亡氣息硬擋森裡之光。

  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奇異的低嘯聲!修斯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瞬間出現在骨皇身前。他挺直胸膛,坦然承受了森林少女那灼熱的目光!

  隨著與陽光同色的強烈魔法光芒閃過,修斯面色紅潤、飄飄若仙。他本來就沒消耗什麼。再被森林之光這麼狠狠一補,狀態簡直已經好得不能再好了。

  此時天空之怒的身體已經開始湧出陣陣冰風。死神班和安德羅妮如電般撲來,但他們手中的武器最終只刺中了一個淡淡模糊的幻影。

  風月的銀色雙眼緩緩掃過全城,但無法找到天空之怒的蹤跡。從隱匿行蹤上來說,德魯依很多時候並不遜於最出色的盜賊。她不再理會天空之怒,只是徐徐飛起,回到了浮空之城。

  神采照人的修斯則從骨皇手中將黑武士皇帝接了過來,含笑道:「您可以去斬殺敵人了,我來照顧他就是……」

  「不!不!我還沒有失敗!真是見鬼!這麼多的厲害傢伙怎麼都跑得我的蒂凡妮裡來了?六個,啊不,是五個聖域,那個精靈離聖域還差了點。天啊,那是什麼!那是個女人……空手絞殺了一頭成年紅龍的女人?不,我一定是看錯了,對,看錯了!她已經不見了!啊哈哈哈!神啊……我該向哪個神祈禱來著?……噢,不!我最後的寶貝!」溫拿臉色灰敗,胡言亂語,一邊手忙腳亂的扳下了一個開關。

  蒂凡妮的鋼閘再次落下,將蜂擁而至的帝國重步兵擋在了外面。

  然而帝國重步兵忽然如退潮般向兩邊分開,為一個緩緩走來的高大男子讓開了道路。他們並不知道這個男子是誰,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只是所有的戰士下意識的不願意接近他的身邊,一半是因為敬畏,一半是因為仰慕。

  男子週身流轉著如有實質的金色光芒,光芒既不強烈,也不刺眼,柔柔和和,分毫也不張揚。

  然而所有人的目光都會下意識的迴避這光芒,那是發自靈魂深處的謙卑和敬畏。

  男子面目清奇剛勁,正是麥克白。

  轉眼之間,他已經來到了蒂凡妮城下,將手放在了鋼閘上。一片暗紅迅速蔓延,瞬息之間染紅了整座鋼閘。鋼閘如同一大塊被火烤熱的奶酪,迅速軟化滴落,在地面留下一灘波紋狀的固液態同時存在的鋼製地板。

  溫拿眼前的水晶屏忽然出現幾十道橫紋,混亂的跳動了一會兒後暗了下去。任憑他怎樣輸入魔力,也無法得到一點回應。

  「你的寶貝們都已經完蛋了了,還是乖乖投降吧!」

  溫拿猛然轉身,看著從大門處走進的班和安德羅妮。這麼近的距離,兩個聖域!溫拿的眼角抽動了一下,一隻手悄悄縮回了衣袖。

  然而眼前土黃色的光芒一閃,溫拿的肩頭感覺到一點刺痛。他所有動作都變得非常遲緩,眼睜睜的看著安德羅妮一雙纖手靈動飛舞,將他身上藏著的所有小玩意兒一一摘下。

  直到這時,溫拿試圖阻攔她的雙手才抬到胸前。

  在一間不起眼的宅院中,天空之怒從翻湧的冰風中踏出。他的臉色十分灰敗,召喚出的紅龍被風月生生絞殺,對他本身也是一個沉重的打擊。

  在偷襲成功後,天空之怒本以為自己可以穩穩吃掉兩個聖域,還能夠留點餘力與溫拿一起趕跑餘下的大魔導。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有想到對方竟然擁有五位聖域。而且還有兩頭巨龍!而最後出現的那頭巨龍,怎麼看怎麼像是一頭神聖巨龍!

  雖然天空之怒從來不懷疑自己的力量,可是與一頭傳說中的神聖巨龍對拼魔法,他依然沒有這種自信。

  何況那個恐怖的風月,更是揮手之間就毀滅了他召喚的成年紅龍!

  這意味著什麼?

  天空之怒生平第一次感覺到逃跑並不是恥辱。

  好在大德魯依都精於隱匿行蹤,自己逃脫之後,諒那幾個聖域一時半會也找不出來。天空之怒已經預先在這座宅院中建好了傳送門,只要邁步進去就行了。

  傳送門就設在宅院的大廳中,天空之怒看到傳送門中那片不斷波動的光暈,心安定了不少。

  他剛要舉步,一片深灰色的波動無聲無息的自背後撲來,轉眼間就將他大多數的防護魔法給消去。

  「天空之怒,說起來,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呢!」笑容滿面的胖子現身出來。他倒不是忽然染上了最後時刻和敵人廢話的毛病,而是生怕天空之怒還留有什麼後手。為了隱形,他身上可沒有任何防護魔法,絕對頂不住天空之怒的反擊。就在打召喚的這段時間,羅格身上魔法光芒不住閃動,一個又一個防護魔法加持在了自己身上。

  「現在您九階魔法也放過了。八階的也發完了,咱們可以公平的抖上一場了……」胖子微笑著道。早已準備好的防護魔法放完,他身上又開始浮現出銀色的光甲。

  「老東西,今天你還想活著離開嗎?」雖然說出來的話很不客氣,但羅格的笑容和語氣卻非常溫柔,溫柔的好像正面對著一個準備勾引上床的美艷女子。

  突然,羅格的身影毫無徵兆的出現在天空之怒觸手可及出,一把匕首就向他心臟捅去!

  天空之怒哼了一聲,身體一側,以不遜於武者的敏捷輕輕鬆鬆的讓過了這一擊,緊接著反手一揮,道道強勁之極的閃電隨即劈在了羅格身上!羅格銀色光甲暗後復明,但他的嘴角邊已經掛上了一絲鮮血。

  絢爛的魔法光芒瞬間淹沒了廳中的一切。

  這一場戰鬥已不再是尋常人理解中的魔法對戰。

  無論是羅格還是天空之怒都在近身纏抖,完全不考慮與對手拉開距離。閃電、冰錐、火焰、黑暗波動、魔護、破魔,無數讓人眼花繚亂的魔法全部都是瞬發而出!

  在極為狹小的空間中,兩人快速移動,勁風亂流四溢!雙方那高至不可思議的魔法操控和戰鬥施法水平使得無數中階魔法如狂風驟雨般傾洩到對方身上。短短時間中,兩人已經互攻了數十記魔法,竟無一失敗!若有武者看到了這場戰鬥,必定會感到口中發苦。與這樣的法師戰鬥,拉開距離是死,近戰仍然沒有希望!

  在這場暴風雨般的魔法對決中,根本沒有咒語的容身之地,高於七階的魔法全無用武之處,所以放完了九階和和八階魔法的天空之怒其實也沒吃多少虧。慢慢的,羅格開始處於下風,雖然他用偷襲消去了天空之怒大多數的防護魔法,可是北方之大德魯依身上那件冰風長袍本身就是極強力的魔法防護道具!不過羅格力大無窮,左手的卡西納拉斯匕首和已經完全變形的鋒利右爪都讓天空之怒心存顧忌,不敢過分相逼。

  就在此時,一陣與此時此景不和諧的頌咒聲在房中響起。聲音竟然發自羅格背部!

  天空之怒一個閃身滑過羅格身後時,透過那銀色光甲,發現羅格後背上浮現出一個清晰的碧綠龍頭,那頌咒聲正是從龍口中傳出!只不過巨龍的雙眼緊閉,甚至可以看出它的雙眼是被人強行縫合的!

  「異界咒縛煉獄?你連魔族的東西都學?」天空之怒喝道。

  「為了能夠宰你這老東西,就是深淵惡魔的技藝我也願意學!」羅格獰笑著,伸手一揮,一支魔界火焰凝成的箭矢向天空之怒臉上飛來!

  伴隨著一陣又一陣的咒語聲,各種詛咒和攻擊魔法如同潮水般湧向了天空之怒!天空之怒身上不住爆起各色魔法光焰,動作也慢了下來。不過他並不畏懼。沒有任何技能能夠憑空提供多餘的魔力。羅格此刻的攻勢越猛,魔力消耗得也就越快。

  他還是太年輕了。不懂得應該如一個最吝嗇的守財奴一樣珍惜自己的魔力。天空之怒暗暗冷笑。

  羅格冷冷一笑,一把撕去了身上已是破破爛爛的黑袍,道:「看來一個還不夠,那再來一個怎麼樣?」

  又是一個吟唱咒語的聲音響起,與羅格背後發出的頌咒聲混在一起,互相應合。天空之怒面色鐵青,只是盯著羅格胸前浮現的銀色龍首。

  銀龍優雅而美麗,威嚴中透著柔媚,只不過她的雙眼也被縫合。

  在羅格身前身後雙重咒語的聲音仍在空中迴盪時,天空之怒鬚髮飛揚。忽然向羅格直衝而去!

  一團強光在室中亮起,魔法罡風無聲無息的將廳中的一切傢俱都絞成了塵屑。

  當強光褪去時,羅格和天空之怒已經交換了一個位置。羅格低頭看了看已經被荊棘風暴打得一片血肉模糊的胸腹,口中湧出一股鮮血,這才強忍劇痛,緩緩轉過身來。

  天空之怒看上去要比他從容得多,雖然冰風之袍已被羅格的精神攻擊撕得粉碎,肩頭上還插著卡西納拉斯匕首,但他的腳步至少穩定,不像羅格那樣搖搖欲墜。

  天空之怒緩緩抬手,十指不住變幻著不同的符印。他雖然魔力已完全耗盡,但僅考手勢,天空之怒也能強行聚集周圍的魔力,發出三階以下的攻擊魔法!

  解決眼前的對手,一個簡單的閃電足夠了。

  羅格突然詭秘的一笑,隨即低吼一聲:「去死吧!」

  他不知從哪裡拎出一桶聖水來,劈頭蓋臉的澆了天空之怒一身!北方之大德魯依一愣,完全不明白羅格此舉是何用意。他可不是死靈或黑暗生物,聖水對他只有益處,絕無害處。

  只是聖水一接觸到卡西納拉斯匕首,立刻被蒸騰成一團團的白霧。而在熔岩深淵的投影世界中,卡西納拉斯已然在瘋狂咆哮:「卑賤的東西!竟然敢用聖水來傷害我,侮辱我!你侮辱了最偉大恐怖的卡西納拉斯!現在你已經被我抓到了靈魂的痕跡,我要永世不停的詛咒你,天空之怒!」

  天空之怒忽然一陣晃動,臉上迅速泛起一陣暗紅,緊接著他口一張,噴出一大口黑血,其中甚至夾著許多內臟的碎塊!

  那冰風雙瞳中的世界此刻已遍佈熔岩!

  「你……」天空之怒盯著羅格,想說什麼,但是最終噴出的是一口火焰。他掙扎著拔出卡西納拉斯匕首,卡的一聲,折成兩段,擲在地上。

  天空之怒有心要擊殺已無反抗能力的羅格,可是哪怕再多呆一刻,卡西納拉斯無窮無盡的詛咒都有可能徹底催化他的靈魂!

  天空之怒憤恨著,蹣跚著,終於踏進了傳送門。

  傳送門的另一邊,陽光明媚,綠樹成蔭,卡西納拉斯的詛咒也被隔絕。天空之怒剛剛露出微笑,那笑容久已凝固在臉上。

  身後一根由銀色光芒凝成的飄帶從傳送門中悄悄探出,無聲無息的截斷了他的頸椎。

  「真以為……我在空間結構的認知上……是白癡啊!」看著收回來的銀帶上沾連著的血珠和一點白色骨髓,羅格艱難的笑了笑,儘管笑得非常難看。

  「風月啊……」

  羅格眼中光芒開始渙散,終於仆倒在地,意識漸漸離他遠去!

  這個世界的傳送門已經消失。

  傳送門另一邊的美麗世界中,天空之怒轟然倒地,冰風雙瞳中猶自帶著不信與不甘。此時一雙精緻的長靴出現在他眼前。

  「這不是偉大的天空之怒嗎?原來你也有這麼一天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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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七章 虛弱


  七彩洪流翻捲騰湧從未知的虛空狂奔而來,纏繞彙集成更為洶湧壯闊的巨川,呼嘯著橫掃這個意識界。而他就是波峰浪谷間起伏顛簸的一片落葉,時而穿行在峰頂浪尖,時而遊走於咆哮奔潮。驚濤浩浩,宛若奔雪,巨浪接踵而至,將這片落葉拋起摔落,又沖刷起無數沉澱於記憶最深處的沙石。

  一個個身影從他眼前閃過。其中有沉睡於棺中的風月,絕世容顏如清泉滌石無痕般安詳,神威難測的奧黛雷赫則永遠隱藏在不散的迷霧後;有外冷似冰、內熱如火的埃麗西斯,也有如戰神般的奧菲羅克。然後是阿佳妮、芙蘿婭、安德羅妮、修斯等人一一出現,甚至於一個非常矮小模樣的身影也出現在他面前,徘徊不去。

  他努力在記憶中搜索這矮小身影究竟是誰,只覺得曾經見過的侏儒納克巴與之有些相似。

  光怪陸離的夢境也不知道持續了多久。

  他彷彿又重歷死前的那一刻,最後一切光影,都歸於銀眸和黑暗。可是這一次,黑焰漸漸與黑暗一體,再也無法辨別,只有閃耀著柔和光芒的銀眸,似是無盡黑暗中威嚴的希望。

  朦朧之中,有人緊緊擁住他,面頰抵住了一些軟軟的東西,給他舒服和安心的奇特感覺。清涼甜蜜的香氣裡。似乎有一雙冰涼、滑膩而又溫柔的小手在他身上遊走著,所到之處一直在夢境中折磨著他的劇痛都一掃而空。

  他慢慢地沉入了最深的海洋。

  不知過了多久……

  他緩緩地睜開了眼睛,一束陽光恰好落在他的臉上。好一陣他才適應了強光,慢慢看清了眼前的景物。

  維多利亞風格的豪華大床的床頂首先出現在視野裡。桃花心木床柱雕刻著月桂樹的花紋,支撐起重重疊疊的帳幄,這些經美的織物是大陸西南沙漠民族的手工業品。它之所以珍貴,不僅僅是因為充滿異域風情的另類藝術,更是因為它的稀有。

  他試著動了動,發現身體各處的反應極為遲鈍。就如他的腦和手之間有一萬公里的距離一樣,一時之間極不適應。他只得轉動眼珠,指揮唯一還算利落的器官打量周圍的世界。

  這是一間寬大華麗的房間,無論是落地窗前的搖椅還是牆角的裝飾櫥,無所不在的曲線、大量雕刻裝飾,散發出典型的洛可可風格的氣息。值得注意的是床頭、櫃頂都有一個皇冠狀裝飾物。

  「羅格大人,您醒了?太好了!」

  羅格感覺到這清冷中略帶沙啞的悅耳嗓音非常熟悉,可是一時又想不起來是誰。他吃力地想轉頭,可是渾身上下一點力氣都沒有。

  一雙冰涼的纖手伸了過了,將他扶起來。不知為什麼,羅格總感覺到這雙溫柔的手動作後面,有掩飾不住的殺氣和濃濃的血腥味道。這並不是針對他而來的,而是過往經歷的一種記載而已。

  羅格轉頭望去,映入眼中釘是玫的美麗容顏。她仍然冷若玄冰,只是因為疲倦而來的黑眼圈,給她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面孔奇異地帶上了一點人情味。她扶著羅格坐好,又取來一件毛毯給他披上。她動作的溫柔體貼與表情的冰冷非常的矛盾,讓羅格有莫名的異樣感覺。

  為什麼是玫,而不是芙蘿婭?羅格感覺思維仍然遲鈍,無法好好地思考。

  過了一會,羅格才清醒了一些,身體的感覺也在一點點恢復。他虛弱地問道:「玫,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女神呢?」

  玫道:「您已經昏迷三天了。當夜戰局已定後,女神的浮空之城就已飛走,此後我九再也沒看到它出現過。另外,您現在是在特拉華帝宮中,特拉華帝室已經宣佈投降,大人。」

  接下來,玫將當前的局勢簡要地向羅格匯報了一下。

  蒂凡妮攻城戰雙方損失都非常慘烈。帝國大軍僅戰死者就超過了一萬人,而且大部分是精銳的潮汐軍團戰士。而蒂凡妮駐守的正規軍幾乎全部戰死,城中超過八十萬的平民死傷數目也極為驚人,僅僅是目前統計上來的數字已經超過了十五萬之眾!

  他們當中有許多是因為協助守城被帝國軍格殺的,也有許多死於亂軍之中。除此之外,城中還有一大片極為詭異的死亡街區,倒滿街頭巷尾的軍人不要去說它,整區的平民幾乎都死在家中,少數幾個倖存者也瀕於瘋狂邊緣。

  他們完全聽不得一點女人的聲音,特別是女人的尖叫。

  羅格虛弱地一笑,他自然知道這是那頭亡魂女妖的傑作。這麼說來,在蒂凡妮城內城外,一共多了至少二十萬亡魂。

  足夠了。

  風月啊,你,醒過來了嗎?

  他試著召喚風月,但仍然和以往一樣,全無半點回應。羅格苦笑一下,暗黑龍魔法陣提純靈魂能量需要很長時間,何況是不夠完整的暗黑龍法陣呢。畢竟自己只昏迷了三天而已。

  羅格臉色忽然一變,他猛然想起了自然女神之怒!自己昏迷多時,完全失去了對自然女神之怒的壓制,按理說早就該被自然女神的神力肢解了才是。羅格凝神提聚著精神力,還好,他雖然體力與魔力都空空如也,但龐大無匹的精神力依然完好如昔。

  在他靈魂深處,自然女神的神力凝聚在一處,好像一顆翠綠的珍珠,靜靜地漂浮在精神海洋中,宛如沉睡,一點也沒有活動的跡象。

  羅格微微一怔,完全不明白一向窮凶極惡的自然女神神力怎麼會如此馴順。他思緒方才一動,意識之海就泛起一點波瀾。自然女神神力忽然放出了柔和的光芒,緩緩地開始旋動,千絲萬縷綠芒微張。羅格還沒明白過來,碧綠的光芒剎那間擴張成一幅巨大的綠幕,迅速衝出了羅格的身體,開始四處尋找獵物!

  羅格這一驚非同小可,他低喝一聲,精神力急速凝聚,將瘋狂反撲的自然女神神力一舉扼殺。

  原本靠在他身邊的玫一聲驚呼,身影閃動間,已經退到了門外!

  房間中忽然爆起團團煙塵,昂貴的大床、家俱、油畫和古董瞬間都化為飛灰!

  撲通一聲,羅格重重地摔在地上。他身體尚不能隨意行動,這一摔,胸腹間又是一陣劇痛,只覺得天旋地轉,差點又暈了過去。

  門口的玫向裡面探了探頭,一咬牙,又躍了進來,將羅格扶起。她動作輕柔,但身上閃耀著明亮的鬥氣光芒,顯然在全神戒備。

  這一回羅格是真正的苦笑了,他也沒想到一時沒控制住,提升過快的精神力四下散溢,竟然會造成這種破壞結果。看起來,這就是這段時間與自然女神神力進行殊死搏鬥帶來的意外收穫。不過羅格並未感到如何得意,以精神力無意中發動的這種攻擊雖然無聲無息、防不勝防,但與直接衝進意識和靈魂的精神衝擊相比,根本不是一個層次上的技藝。

  玫見房間中一切都已被毀,只得將羅格扶到另一個房間。

  羅格休息了一會,體力和精神都恢復了不少,於是繼續聽玫匯報這三天來的情況。

  玫的確是個非常出色的情報官,她總能用三言兩語就將一件事講得很清楚。不過讓羅格驚喜的一件事是,溫拿居然被生擒活捉了!這位以煉金技藝聞名一時的大師,的確是十大魔導師中的另類。只不過溫拿寧死不降,已經絕食三天了。

  面對大魔導師這樣的傳奇人物,就是華萊士這樣的人也不敢亂來,更不能隨意拷打,只有等羅格決定。但羅格一直昏迷不起,因此羅格的那些朋友們就開始介入『勸降』溫拿。

  聽罷,羅格點了點頭。他檢視了一下自己的身體,雖然身上仍然厚厚地纏著繃帶,不過以他恐怖的再生體質,這點傷口用不了兩天就會完全長好。他將知道的有關溫拿的資料在腦中回想一遍,勉強站了起來,道:「玫,走,我們瞧瞧溫拿大師去。」

  溫拿被囚禁在他的高塔中。羅格一踏進囚室就愣住了,面容極是古怪。

  溫拿的處境既悲慘又尷尬。

  想要囚禁一位大魔導師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就算不能冥想,大魔導師的魔力也會緩慢恢復。即使被捆上手腳、堵住嘴,默發與瞬發魔法都足以使接近大魔導師變成非常危險的舉動。何況開鎖、解除陷阱、解除束縛之類的魔法並不是什麼高難技巧,任何一個大魔導師都可以輕輕鬆鬆地給它們附帶上多項類似於極效、默發之類的技能。

  顯然,溫拿這樣的大煉金師是一位對付囚禁的專家。不過囚禁他的人,更是專家中的專家。

  囚室中央放置著一個體積龐大無比的玻璃缸,足有一人多高,裡面灌滿了水。溫拿就站在這個大缸中。他雙腳被鎖在缸底,兩手則被吊在天花板上,手指之間還夾著內中藏著利針的棉棒。如果溫拿試圖以手勢發動魔法,那麼動作稍微大一點,棉棒中的鋼針就會狠狠地刺入他的手指,就算是意志力極為堅定的人,手指上劇痛引發的些微分神也足以使魔法失敗。

  而缸中的水剛好沒過溫拿的禿頭,他的鼻子被一個夾子牢牢夾住,一根軟管伸在他嘴裡,供他呼吸之用。如果溫拿想要念頌咒語的話,那麼缸中的水立刻會灌入他嘴裡,將餘下的咒語都衝進肚中去,嗆也能嗆他個半死。而且將他泡在水中,就算能夠施放默發魔法,電系、火系、冰系的魔法也都沒法使用,留給溫拿發揮的餘地就小得多了。

  然而最發指的是連接在溫拿身上的幾根精金混編成的絲線。絲線的一端是秘銀製成的汲魔針,另一端連著一個魔法火炬,火炬中的魔法火焰忽亮忽暗。

  羅格可是曾先後以龍蛋和阿摩羅充當神諭之城魔力來源的凶狠人物,在如何汲取生靈力量的方面是一個大行家。他一望而知這幾根汲魔針插得極有學問。溫拿的魔力每恢復一點,都會被汲魔針一絲不留地吸光,供給魔法火炬照明之用。就是羅格親自動手,也自問絕無可能做得更好。

  至此,就是沒有一人看守,溫拿也決無可能逃得掉了。

  羅格四下望望,見囚室是以溫拿的一間實驗室匆忙改制而成,四周還散亂堆放著許多機械部件,房間一角,還放著一張寬大的實驗台,檯面上擺放著無數精密的工具。

  羅格示意下,玫將玻璃缸裡的水放去了一些,將溫拿的嘴露了出來。溫拿吐出了嘴裡的軟管,重重地呸了一聲,罵道:「你們這些阿斯羅菲克豬!有本事就來殺了我。想我給你們賣命,那是休想!哎喲!這些該死的鬼針!」

  羅格搖頭苦笑,他自己也是大魔法師,深知每一滴魔力都被汲魔針吸空的感覺是什麼。那絕對是一種酷刑,只對魔法師有效的酷刑!看來佈置這一切的人不光深通魔法師的弱點,手段也極是惡毒。只要想到溫拿已經在這種環境下呆了三天,胖子也不禁佩服這禿頂老頭的意志。

  羅格沒有理會溫拿的叫罵,只是對著玫低聲吩咐了幾句。玫出門轉了一圈,十幾位法師魚貫而入,後面還跟著一隊士兵。

  「喂,喂……你要幹什麼……」嘴裡一直在罵罵咧咧的溫拿突然用更高亢的聲音大叫起來,尾音還帶著一絲顫抖,幾乎變成了慘叫。

  羅格愉悅地微笑著,依然不理會溫拿,只是對玫說道:「玫,你要記住,對待溫拿大師這樣身份高貴的人物一定不能失禮。絕不能像野蠻人那樣折磨肉體,最多摧殘精神。」

  十幾位法師一進門就指揮士兵們將房間中一切金屬物品都搬了出去。每拿走一件東西,不論是成品還是零件,甚至是一些剛剛切削好的金屬條,溫拿都顯得痛苦無比,吼叫連連,口中的罵人話也越來越讓人對這位大魔導師的淵博仰之彌高。

  片刻只好,房間中空空蕩蕩的,已經看不到半絲金屬。溫拿也變得萎靡不振,甚至連叫罵聲都聽不到了。他一雙眼睛失神地掃來掃去,試圖找到點什麼,哪怕是一顆奇異的螺絲也好。

  看到溫拿的反應,羅格十分滿意地笑道:「溫拿大師,雖然我不知道是誰自做主張如此對待您的,不過我也是一個魔法師,知道這個滋味肯定不好受。說起來實在失禮,他們怎麼能這樣對待您這樣的大魔導師呢?也許我們應該好好談談了……」

  羅格的話音未落,就聽到房間外傳來說話聲。

  「真沒想到這老頭居然能在汲魔針下挺住三天!哼,不過他想跟我鬥,還差得遠呢!我還有大把的手段沒用呢!」這個誘惑的悅耳聲音羅格非常的熟悉,正是芙蘿婭那小妖精。

  不知怎地,羅格忽然想起了當初去捕捉矮人時,與她同行的那段讓人又恨又愛的時光。

  羅格看著溫拿,嘴角浮出一絲不懷好意的笑。果然,溫拿一聽到芙蘿婭的聲音,臉上立刻微露畏縮之色。

  「殿下,如果您肯聽我的建議,將囚室中所有的金屬物品都給搬空,那麼我以四百年的殺生名譽擔保,他肯定挺不住三天的!有這種造詣的大煉金師一定對自己所從事的事業有一種狂熱,不讓他看到與自己工作相關的東西,本身就是最嚴厲的一種處罰了。」修斯的聲音永遠是那麼從容不迫的。只是聽了他的話,溫拿咬牙切齒、恨恨不已地盯了一眼羅格。

  「哼!我偏不用你的辦法,我就不信,那老傢伙能夠過得了今天的這一關!」小妖精惡狠狠地道。就算是在發狠,她的聲音也有一種嬌慵的味道,足以讓男人想入非非,可是若有人因此懷疑她手段的厲害,那可是一定會後悔的。

  兩人邊爭論邊進入了房間,看到羅格,都怔了一下。

  「芙蘿婭,你今天準備了什麼好東西啊?」羅格微笑著問。

  「你醒了?」芙蘿婭盯著羅格。幾乎是下意識的,她右手抬起把一綹頑皮地跳到額前的髮絲往後撥,另一隻手拉了下強調胸線的衣襟,至於手中捧著的大盒子早被主人遺忘,悄悄地向地面滑落。修斯歎了口氣,伸手一招,那個大盒子就飛到了自己手裡。

  「剛剛醒來不久,現在還沒什麼力氣。」

  「醒過來就好。」芙蘿婭長出了一口氣,語氣變得非常輕鬆:「反正你醒過來也是早晚的事,沒什麼好擔心的。你在這裡也好,正好看看我怎麼收拾這個頑固的溫拿老頭。」她嘴上說得輕鬆,可是看到羅格醒來,眼睛還是有些發紅,偷偷洩露了一點心事。

  溫拿瞪著芙蘿婭和修斯,目光中既恨且畏,他的注意力隨即被那個大盒子吸引了過去。

  謎底揭曉了。

  盒子裡面是一個製作得極為精細的蒂凡妮模型。上面忠實地記錄了蒂凡妮現在的狀態,甚至可以清晰地看到城門下那一灘熔化後的鋼閘形成的地板,以及城牆上處處燒灼形成的斑痕。

  芙蘿婭踱到溫拿面前衝著他風情萬種地一笑,又向修斯招了招手,後者極為合作地跨上兩步,雙手捧著模型一直湊到溫拿的鼻子底下。她伸出纖纖素手,在蒂凡妮模型那各有特色的建築上拂過來撥過去。

  「你……你想幹什麼?」溫拿怒吼著,憤怒的雙眼中佈滿了血絲。他已經隱隱約約地猜到可這個惡毒之極的小妖精的主意。

  「我最近心情很不好,一個女人心情不好時最想幹什麼呢?您這麼聰明,不用我說也會知道的,那就是拆東西啊!」小妖精笑得嫵媚,還扮了個很美麗的小小鬼臉。

  喀嚓一聲輕響,芙蘿婭兩根春蔥般的手指拈住了蒂凡妮模型上的一段外牆,將之扳了下來。

  溫拿呼吸明顯開始粗重,大張的眼睛幾欲奪眶而出,牢牢瞪住那羊脂凝玉般的手指,彷彿在看世界上最可怕的東西。

  小妖精顯然來之前狠狠地下了一番功夫,對蒂凡妮每一棟別緻建築的來源、優點與缺點都瞭如指掌。她雖然魔力不足,但在魔法上也有精深造詣,因此溫拿那四座引以為傲的尖塔所有的功能都瞞不過她的眼睛,點評得極是地道。

  芙蘿婭點評著蒂凡妮的建築,點評一座就動手拆除一座。而每一聲喀嚓響過,溫拿都會大吼一聲。

  片刻之間,蒂凡妮的模型已被拆得七零八落。溫拿雙眼如欲噴火,拚命地掙扎,直想要向眼前這個惡毒之極的小妖精撲來。

  芙蘿婭自然不怕他毫無實質的威脅,只是笑道:「拆除模型雖然過癮,但我的心情還是好不起來。也許出去炸一段城牆會是一個不錯的主意。」

  羅格插口笑道:「是誰惹到你了?回頭我給你出氣。光拆一段城牆怎麼可以,要拆就把蒂凡妮的城牆都拆了!」

  溫拿嗤之以鼻,示意不信,努力撐出不在意的架勢,可是那慌亂游離的目光有如何瞞得過屋子裡這些奸猾成精的人物?

  羅格笑道:「這裡現在我說了算。別說只是拆個城牆,就是將蒂凡妮整個拆了,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

  溫拿這才仔細觀察起羅格,怒道:「你就是那頭一路高舉血色雙旗的惡魔?你屠殺了這麼多特拉華人,難道還想我給你賣命?有本事你就殺了我,天空之怒會給我報仇的!」

  羅格淡淡一笑,道:「天空之怒?我已經親手送他回歸自然女神的懷抱了。」

  「這不可能!」溫拿高叫,他看了一眼羅格,不屑地道:「就憑你?」

  羅格微笑不語。

  修斯咳嗽了一聲,道:「溫拿老頭,你那十幾頭殺戮傀儡每一具上附加的怨魂可都不只一百啊!這麼多死不瞑目的怨魂是怎麼來的?哼,你口口聲聲說我們殺人多,你自己怕也好不到哪裡去吧!看起來特拉華每年失蹤的人口一定不少,如果他們知道一向敬仰的大魔導師、大煉金師溫拿大師,原來是靠死靈魔法造出這些殺戮傀儡的,那會怎樣?」

  溫拿一窒,臉色忽青忽白,頓時被噎得說不出話來。

  玫在羅格耳邊低語一會,羅格點了點頭,道:「想不到溫拿大師還有特拉華帝室血統,身份高貴啊!現在特拉華帝室基本完好,若您歸順的話,我可以在帝國內為他們招一處領地,讓他們以帝國公爵的身份永世享受無憂的生活。你不妨慢慢考慮,反正蒂凡妮也不是一天能夠拆得完的。」

  溫拿閉目不語。

  修斯忽然咳嗽了一聲,溫拿立刻全身一顫,看來他對修斯的咳嗽聲仍然心有餘悸。

  「溫拿大師,有些話我很不願意說。您那些殺戮傀儡,其實還有很多可以改進之處啊!」

  溫拿立刻閉上眼睛不去看他,但嘴角卻翕動這,幾次欲張開,都強行忍了下來。

  不過修斯根本沒讓他等,隨即歎道:「比如說,如果外殼上用的是精靈帝國時代發明的巴洛卡密紋鋼的話……」

  「你有巴洛卡密紋鋼的配方?」溫拿這下再也忍受不住,睜開眼睛,大吼起來!

  「我沒有配方,不過這東西就是用密紋鋼做的。」修斯將佩劍在溫拿面前晃了一下,劍柄盡頭沒有什麼裝飾,閃著精鋼所特有的幽幽青光。但在溫拿眼中,這道青光簡直比一切色彩都要美麗。

  他痛苦之極,用盡平生意志,終於閉上了眼睛。就算沒有配方,只要能夠有一小片巴洛卡密紋鋼供實驗用,他也很有可能研究出配方來。這種奇妙的金屬以堅固和特有的柔性著稱,若以它作殺戮傀儡的外殼,那麼傀儡將不再像現在這樣畏懼重型鈍兵器的敲擊。

  修斯又咳嗽了一聲,溫拿開始全身顫抖,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從禿頭上冒了出來。

  「溫拿大師,女神對像您這樣的大魔導師一向十分禮遇。也許……我只是說也許,你可以在浮空之城上擁有一間實驗室,還能夠有機會與一位活了幾千年的異位面巫妖探討一下魔法的廣袤世界……」

  這是壓沉滿載巨輪的最後一塊小小石子。

  羅格幾人從囚室中走了出來,自有人扶著虛弱不堪的溫拿大師下去休息。羅格湊近了修斯長老,低聲道:「修斯長老,浮空之城現在在哪?我要上去!」

  修斯明顯一驚,立刻壓低聲音回道:「千萬不要!那上面現在實在是太危險了!」

  羅格愕然。

  浮空之城中的確不平靜。

  啪!一張紅木大床被一隻看似吹彈得破的纖手掄起,然後狠狠砸在牆壁,被撞得粉碎!

  這只纖手隨即握成拳,怒火根本沒得到分毫的發洩。

  看起來女人在心情不好的時候,最喜歡做的事,不是拆東西,就是砸東西。

  她另一隻手也加入了給房間中所有家俱陳設帶來的末日浩劫的風暴中。她看上去修習過一些武技,舉手投足間都帶著脅使用鬥氣的痕跡。可是這種程度的鬥氣在普通人那裡最大也就是使力量和速度略有增幅而已。

  但所有關於力量的法則都不適用於這個憤怒的女子。房間中的家俱都是用名貴的質地極堅硬的圖所紅木製成,鬥氣若不到十級以上,即使能空手拆掉它們,也無法造成這種劈柴的效果。嗯,沒錯,這些在大陸市場叫到天價的木中王者,現在就像一堆堆可憐柴禾。

  她一隻手搭在了一個齊胸高、擁有八個抽屜和一堆包銅裝飾的木櫃上,纖纖玉指以極快速巧妙的頻率搖晃它,然後這具沉重的木櫃就如有了生命一樣歡快地跳躍著,繞著她的手指開始起舞。她揮手一擲,木櫃呼嘯著飛向了牆壁!

  她另一手握拳,那纖麗的拳在空中以難以想像的高速筆直前進,追上了半空中的木櫃,像敲碎一個水晶高腳杯一樣將它砸成了四下紛飛的木條。比一個最有經驗的樵夫所幹的活更利索。

  她四下望望,一地的銅包角、鉸鏈、金屬把手,還有恐怕是整個大陸最昂貴的木柴,沒有一件完全站立的東西,實在是沒有什麼可砸的了,這才稍稍吐了口氣。她隨即喝道:「給我出來!」

  清脆悅耳的聲音在房間中迴盪著,似乎這喝聲中也蘊含著奇異的力量。天花板的一角突然傳出一聲尖細號叫,隨之一個小東西現行出來,撲通一聲掉在地上。看來這下摔得非常重,它哼嘰半天爬不起來。

  「一個侏儒也就罷了,居然還是最低賤骯髒的地底侏儒!格利高裡,你真是越來越沒品了!」那女子冷冷地道。

  那個侏儒除了皮膚是一種奇怪的灰黑色外,看上去倒和其它的侏儒沒有什麼不同。它顧不上身上的酸痛,一個翻身爬起來,一手指天,一手撫胸,慌張地表白:「威娜主人!我這麼做也是為了您啊!您知道,在這個世界裡畢竟有許多事情需要暗中去做,可是神聖巨龍的體型太大,有時更加不大方便。可是,這些繁瑣、卑微、無聊的事難得能讓最偉大、智慧、美麗的兩位主人去做嗎?不,決不能!所以我寧可將拚死學來的終極變形術用來變成一個侏儒,還是最低賤的地底侏儒!只要您能夠永遠保持美麗!」

  剛剛將房間中一切砸了個粉碎的女子正是甦醒過了的威娜,雖然圖所紅木遭受了這樣可怕的滅頂之災,但是與以往的她相比,這點力量幾乎可以稱得上是極為虛弱。就像是侏儒和巨人間的差別。

  「這麼說,你這反而是忠心的表現了?」

  侏儒理直氣壯地答道:「當然!」

  「那你為什麼用隱藏、潛行躲在我房間裡?你的膽子突然變大可嘛,是不是覺得我現在這點力量收拾不了你了?」威娜一雙美麗的眼睛危險地微微瞇了起來。

  地底侏儒大驚,瑟瑟發抖:「不,不!威娜侏儒您當初僅用十四級的鬥氣就能橫掃聖域,雖然您現在力量還沒有恢復,不過至少也有五六級了,收拾我還是綽綽有餘的!可是這樣一來,您可就失去一個最忠誠的僕人了!」

  威娜哼了一聲,這段時間的相處,她早已對格利高裡的秉性習慣一清二楚,自然也知道格利高裡為什麼會躲在這裡。

  她一從暗黑龍法陣中甦醒,立刻臉色鐵青地跑去找風月。兩人在風月的大殿中不知道談了些什麼,只是沒過多久威娜就一個人泡了出來,回到房間就開始砸東西。

  格利高裡藏身於大殿門口偷聽未果,在八卦方面頗有才智的它立刻搶先一步到威娜的房間中躲了起來。至於被發現的後果,它可沒有考慮那麼多。

  可是因為靈魂數目還是不夠的緣故,威娜雖然甦醒,但力量幾乎全失,如今只有相當於人類武者五六級那種程度的鬥氣。儘管如此,她砸東西依然砸得精彩紛呈,展現的完全是力量運用顛峰的技藝。一向對兩位主人盲目崇拜的格利高裡甚至懷疑,就是威娜全無鬥氣,自己也未必是她的對手。

  威娜已稍出了口氣,她冷冷地道:「格利高裡,你給我呆在這裡,哪也不許去!等我和風月算完帳,回來再收拾你!」

  格利高裡猶豫了一下,道:「威娜主人,您真的要再去找風月主人嗎?我覺得……最後不要!」

  威娜只是靜靜地看著格利高裡。

  格利高裡伏在地上,在威娜的目光下越來越顫抖得厲害。它硬著頭皮道:「風月主人這段世界以來心情一直不好,您看,現在都沒有人敢接近風月主人的大殿。而且現在您那無敵的力量還未恢復,對付一頭神聖巨龍當然有餘,可是要去和風月主人算帳,您……」

  威娜冷冷地道:「我難道會怕她嗎?」

  她話雖然說得厲害,但是邁向門外的腳步卻已停下。

  威娜思索了一會,只覺得風月近來的行為忽然變得十分古怪。她叫過格利高裡,道:「你把最近一段時間發生的所有事情都給我說一遍,什麼也不許瞞著!」

  格利高裡暗自慶幸又逃過一劫,它剛想開口,威娜又道:「把你偷聽偷看到的也都說出來!」

  在威娜那足以殺龍的目光下,格利高裡絲毫也不敢隱瞞,不光把自己所知道都吐了出來,還加上了不少自己猜想的內容,將威娜聽了個暈頭轉向。

  威娜一邊翻閱著神之本原眾多記憶,一邊留了一隻耳朵給格利高裡,聽著它滔滔不絕、纏雜不清地說著關於風月的一切。

  「嗯?這是什麼?吞噬……看來這倒是一個快速提升力量的好辦法啊!對我現在的情況很適用,以前倒是把它給忽略了。」威娜自語著,她隨即向格利高裡道:「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格利高裡聽到威娜吐出吞噬兩字,直嚇得冷汗直流,它不由得深感學會終極變形術,變成地底侏儒的決定無比英明,要不然,在掌握了吞噬的人眼裡,實在沒有比一頭力量弱小的神聖巨龍更好的美味了。

  它下定決心,只要威娜一天沒有恢復力量,就絕不以神聖巨龍的形態出現在她面前。

  智慧之格利高裡當即決定一定要想辦法將威娜的注意力從自己身上引開,而現在威娜關注的,除了力量,就是風月。

  「我剛才再說,有一次曾聽到智慧的修斯長老談論風月主人近來的異常,他感慨了一句:」愛情使人類盲目。『……「

  威娜果然一怔,她左足一點地,一股大力自格利高裡腳下湧起,它當即身不由己地飛起。威娜一伸手,把地底侏儒抓在手中。她盯著格利高裡看了半天,問道:「這句話,真的是修斯那老東西說的嗎?」

  格利高裡拚命點頭。

  啪!威娜手一鬆,格利高裡重重地摔在地上。它痛得要命,可又不敢呻吟出聲,不由得暗恨地底侏儒身體的脆弱。若不是看中了侏儒在潛行、隱藏方面強悍的天賦,它格利高裡大人才不會選擇這種形態呢!

  威娜沉默了半天,忽然伸手一招,又將格利高裡拎在手裡,然後一字一句地問道:「愛情……是什麼東西?」

  格利高裡當即道:「愛情……就是……就是……」它忽然發現,自己對這個詞其實也很陌生。

  「廢物!」威娜狠怒。

  格利高裡很想立功,它絞盡腦汁,終於道:「愛情這個詞聽起來很熟。嗯,愛情使人族盲目,難道是……我想我們應該找個人族來問問,或者再向修斯長老問問。」

  威娜哼了一聲,道:「那老東西費了這麼大心思讓你把這句話傳到我耳中,當然必有用意。不過不管他又什麼用意,我肯定不會讓他如意就是了!哼!你去吧。」

  格利高裡終於得到大赦,哪還敢多呆?他身形一陣模糊,立刻如一道輕煙般溜了出去。看來地底侏儒這個種族除了隱藏上的天賦之外,敏捷也頗讓人稱道。

  威娜獨自沉思了一會,足下無聲,如幽靈般出了房間。

  美麗而神秘的浮空之城本領是一個令人嚮往的地方,七彩的魔法光帶再天空中穿梭流動,聖光中妖精們懷抱豎琴、捧著長笛不知疲倦地演奏。只是忽然之間,詭異而恐怖的氣氛在這座神的城市裡蔓延開來。

  骨皇和艾爾格拉並未認出威娜就是當年那個輕易毀滅深淵之龍,然後將死亡世界清掃得乾乾淨淨的光天使,可是不死生物與生俱來的直覺、或者說是本能讓他們感覺得浮空之城中已經變得極為危險。本來威娜甦醒時,艾爾格拉在主持暗黑龍法陣,而骨皇則擔任守衛,兩位君王都已見過了她。那時君王們不知道威娜的來歷,只是感覺到她身上那淡淡的神聖氣息讓他們很不舒服而已。

  而威娜儘管力量弱得離譜,但那俯視塵世一切的傲慢是與生俱來。她一跨出暗黑龍法陣,對兩位強悍一時的君王以及法陣旁諸位強者根本視而不見,逕自怒氣沖沖地向風月的大殿而去。而幾位強者不知為什麼,竟都沒有對她的無禮興起絲毫不滿的念頭。

  但今天兩位君王行走於長廊中時,再一次見到了威娜。這個美麗的女子立於長廊的另一端,她力量依然極弱,但她的目光卻讓君王們不寒而慄。

  那好似一頭飢餓的獅子看著眼前獵物的感覺。

  看著那雙燃燒著的金色雙瞳,艾爾格拉忽然停住了腳步,然後硬生生地折而向右,拐上了向樓上行去的樓梯。而骨皇則踏上了下樓的階梯。

  威娜靜立不動,一頭金髮無風飛揚。在黑暗中,那雙金色的雙瞳燃燒得更加猛烈了。

  長廊中的一扇房門突然打開,死神班剛探了個頭出來,所有的表情立刻在臉上僵住!

  靜寂。

  死神班忽然像受驚的兔子一樣縮了回去,啪的一聲,將房門緊緊關起。他不愧是頂尖的殺手,感覺無比敏銳,壓根都沒向威娜的方向看上一眼,就分辯出危險的來源。

  隨後有隱隱的窗戶開合聲音,看來死神班選擇了另一條路離開了浮空之城。

  至於修斯,自威娜醒來的那一刻起就離開了浮空之城,這兩天不是和芙蘿婭一起不知道研究些什麼,就是也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的溫拿混在一起。反正,風月、威娜和羅格三個人,他是一個也不見的。

  浮空之城中唯一沒有感覺到異常的人就是安德羅妮。她非但不畏懼威娜,反而總要找些借口在她面前晃來晃去,聊上一會。若不是這個極美麗的女子身上無時無刻不透著一種淡淡的威嚴,也許安德羅妮就要做點什麼了。可就是什麼都不做,難過看著威娜,本身也是一件非常讓人賞心悅目的事。

  安德羅妮每次只要看見威娜,總會感覺她望過來的目光中充滿了灼熱,那是近乎於沸騰的熱情!而且威娜會突然問她一些關於情啊愛啊的話題,每次都讓安德羅妮興奮得有些眩暈。她心下總是在揣測,是不是這個神秘的美麗女子在藉機試探著自己。能夠踏足於浮空之城的人,可都非等閒之輩。

  她迷迷糊糊地決定,要用柔情、而非以往習慣的暴力將這個女子納入懷中。儘管威娜看上去力量極弱,但安德羅妮就是興不起用強之心。

  真是捨不得呢!每每念及於此,安德羅妮總會不由自主地浮起一點迷醉的笑。

  可是傲慢的她從來沒有想到過,不願對這個女孩子用強,是不是因為潛意識中的畏懼?

  威娜已經處於爆發的邊緣!只是這樣一座活動的火山越是臨近噴發,就顯得越是平靜。她甚至開始微笑,笑得典雅、端麗,笑得足以傾倒眾生。

  除了風月的大殿外,她已經把浮空之城每一個地方都轉了無數遍。整個浮空之城中空蕩蕩的,早已嗅到危險氣息的強者們都以各種借口逃離,只有一個安德羅妮天天在她面前晃來晃去。威娜每一次看到安德羅妮那英氣中帶著嫵媚的面容,心中就會不由自主地浮現出吞噬的能力。而每一次,光天使的本能都會下意識地將吞噬修改得更加完善。

  於是她看著安德羅妮的目光,越來越熱烈。威娜只有靠詢問另一件對她來說興趣同樣眾大的事,愛情,來拚命壓制試驗一下吞噬的衝動。

  然而威娜越是控制不住自己,安德羅妮在她面前出現的次數就越多。

  惡性循環……

  「格利高裡!」威娜以精神波動發動了一聲響徹整座浮空之城的尖叫。

  啪!地底侏儒自天而降,摔在威娜的腳前。

  地底侏儒一躍而起,轉身就逃。只是腳下的地面上傳來一陣陣詭異的力量波動,不論他如何變換身形,每次都恰好將它的力道消得乾乾淨淨。因此片刻之後,儘管格利高裡已經累得快暈了過去,可它仍然在原地邁著大步。

  地底侏儒終於肯定,威娜主人就是只用五級鬥氣也絕不是自己能夠抗衡的,不,不要說抗衡,在她面前連逃跑都是奢望。當然,神聖巨龍形態還是有可能逃掉的,可是在通曉了吞噬、力量又很虛弱的威娜面前變成神聖巨龍,那肯定是一件極為愚蠢的事。關於這一點,智慧之格利高裡可是清楚得很。

  地底侏儒心中無比遺憾,為什麼安德羅妮就不能多在威娜主人面前多晃幾次?若威娜主人吞了一個新晉劍聖,應該看不上它這頭沒什麼出息的神聖巨龍了吧?虛榮之格利高裡忽然覺得,某些時候,弱小也不見得是件壞事。

  威娜看了地底侏儒身上那件破破爛爛的黑袍,皺眉道:「格利高裡,你穿的衣服也越來越沒品了!」

  格利高裡立刻道:「威娜主人,這件影藏之袍雖然舊了一點,可是您知道,適合一個侏儒的魔法裝備可是非常難找的……」

  「閉嘴!格利高裡,跟我出去。」威娜打斷了明顯打算長篇大論的地底侏儒。

  地底侏儒擦了把汗,恭敬地道:「謹遵您的吩咐。」

  轉眼之間,主僕已經出了浮空之城的大門。威娜看了一眼下方飄動的雲層,輕盈地躍出了浮空之城,頭下腳上,轉眼之間已穿越了渾厚的雲層。

  地底侏儒看著下方,灰黑色的臉居然也有些發白。以地底侏儒的形態從高空躍下,簡直就是自殺!可是讓威娜主人等久了的後果,也等同於自殺。

  地底侏儒一路大呼小叫,手舞足蹈,自空而墜。它忽然感到全身一震,被一股大力向上提了提,雖然還在往下掉,卻沒有了那種失重的感覺。睜眼看時,見已身處一座古老華麗的庭院中,前方有一座宏偉的巴洛克風格建築,門口四個全副武裝的衛兵正目瞪口呆地看著這邊。

  威娜手一鬆,地底侏儒又摔在地上。等格利高裡爬起來時,才見到威娜已經走到那兩扇橡木包銅的大門前。守衛們這才反應過了,他們紛紛圍攏,喝道:「什麼人!敢擅闖特拉華皇家大圖書館?」

  威娜驟聽叱喝,面色一冷,她雙手在守衛的長柄斧上略略一帶,四個至少八級鬥氣的守衛就身不由己地旋轉起來,然後四個戴著厚厚鋼盔的大頭狠狠地撞在了一起!

  看著躺倒一地的守衛,地底侏儒不由得有些幸災樂禍。

  威娜也不推門,直接揮拳在大門上開了一個能容一人出入的大洞,走進大圖書館。地底侏儒忙跟了進去。

  大圖書館分為三層,牆壁上的書架,從地面一直頂到天花板,一格格密密麻麻塞滿各式各樣皮面裝幀的書籍。每一處高層的書架都要踩著專用的梯子才能夠得到。館中許多館員在上上下下忙碌著,他們愕然回頭,不知所措地看著這個用驚世駭俗的方法走進來的神秘女子。

  威娜淡淡地道:「去把有關愛情的所有的書都搬來!」

  吪啷的一聲,地底侏儒抽出了一把黯淡無光的短劍,跳起來喝道:「還不快去!哪個動作慢點,我格利……我就立刻宰了他1

  這些館員都是些不會武技的人,儘管窮凶極惡的侏儒看起來非常可笑,但那神秘的美麗女子身上又不容反抗的淡淡威壓。

  片刻之後,在端坐的威娜面前,有關愛情的書已經堆積如山。裡面有詩歌、小說、傳記、歷史,甚至還有愛情理論研究,何止上萬?

  威娜閉上雙眼,淡淡地道:「每人隨便選一本書,用你們的最快速度,念吧!」

  數十個館員面面相覷,他們不知道這個神秘女子是何用意,但看著大門上的那個大洞,誰都不敢稍生反抗之心。

  也許在歷史上,愛情,從未有一刻像這樣被用數十種方法、從不同角度加以詮飾。幾十個高低粗細各不相同的聲音,以自己能夠達到的最快速度朗讀著手中捧著的書,匯合而城的巨大而奇異的聲浪在圖書館中不住迴盪著。

  若非心中有著對這女子揮之不去的恐懼,這些官員早已倒在這威力堪比頂級混亂術的巨大聲浪下了。地底侏儒已聽得兩腿發軟,它盡力不去試圖分辯聲浪中的內容,但那內容卻自己灌進耳朵,各式各樣的故事、感歎與邏輯不住折磨著地底侏儒的智慧。

  在這種只追求速度的朗誦方式下,詩歌全然沒有抑揚頓挫所帶來的衝擊和感染力,愛情小說的浪漫溫馨,或是傷感淒美也全無蹤影。

  威娜閉目靜坐,美麗的臉上沒有沒有半點感情的波動。

  圖書館的大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驚呼聲。原來不知不覺間,守衛的換崗時間已到。替換的衛兵們發現了昏迷的守衛,也看到大門的破損,因此一面發出警報,一面衝進了大圖書館。

  館員們一一停下了誦讀,他們這才發現,正中那張華麗的高背椅上已是空空如也。

  就在距離皇家大圖書館不遠處,羅格正在書房中踱來踱去。他已經得到了有人闖入皇家大圖書館的報告,但不以為意。他的身體仍然十分虛弱,外傷雖然好得差不多了,但魔力恢復卻極為緩慢。不過羅格並不怕有人來搗亂,在這種時候敢來蒂凡妮的傢伙都是愚不可及的蠢材,也許這世界唯一的例外就是光明教會那個看起來隨時會倒下的教皇。

  因此他只是簡要地聽了聽,就揮手讓下面的將軍們自己去處理大圖書館的被闖入事件。

  在羅格心頭,仍然有一件懸而未決的事。直到安德羅妮推門而入時,他才真正下定了決心。

  安妮逕自坐在羅格的座位上,習慣性地將一雙長腿搭上了他的辦公桌,這才道:「死胖子,你找我?」

  「是啊!」羅格站在窗前,似是仍在猶豫著什麼,半天才道:「安妮,有一件事,想請你幫我一下。」

  「幫你上浮空之城?那是絕不可能的!」安德羅妮當即道。

  羅格苦笑著搖了搖頭,道:「不是這件事。」

  他再次思索了一會,才向安德羅妮說出了要求。

  安德羅妮歎了口氣,道:「死胖子,你知道我現在是不能離開浮空之城太久的……不過這件事,我會想辦法替你去一次的。」

  安德羅妮站了起來,向外走去。經過羅格身後時,她停住了腳步,幽幽歎道:「死胖子,你難道一直要活得這麼累嗎?」

  羅格只是苦笑了一下。安德羅妮也不再說什麼,逕自出門去了。

  此時在特拉華帝宮的一個屋頂露台上,威娜一把將格利高裡擲在地上,然後踏住了地底侏儒,吩咐道:「變回神聖巨龍,我們回浮空之城!」

  地底侏儒儘管知道恢復神聖巨龍形態非常危險,可是若不變的話,轉眼自己的脊椎就會被威娜給碾斷。

  一聲響徹雲霄的龍吟之後,優雅、威嚴的神聖巨龍從特拉華帝宮中沖天而起,向雲端飛去。

  神聖巨龍剛好從羅格的窗前飛過。

  羅格忽然自神聖巨龍背上,看到一個窈窕的身影!他全身劇震,撲倒窗前,但神聖巨龍速度極快,此時已經衝入了雲霄。

  羅格仰望著翻湧的雲層,悵然,若有所失。

  終於,沉默著的羅格再次抬起頭,仰望著天上的雲層。他的目光已穿越了渾厚的鉛雲,落在了七色的浮空之城上。

  「美麗的浮空之城啊!等我的力量恢復,難道……我會上不去嗎?」羅格微微一笑。

  神殿的兩扇大門無聲地打開,一縷光線投射進來,但也不足以照亮總是處於絕對黑暗中的殿堂。

  風月似是亙古一來就漂浮在這空無一物的黑暗神殿之中,靜靜地望著大步走進的威娜。

  威娜徑直走到風月面前,冷冷地道:「風月,你還準備在這裡呆上多久?」

  風月沉默。

  威娜皺眉道:「我們沒有多少時間了!我需要更多的靈魂來恢復力量,雖然南方的戰爭還沒有結束,但也快了,我們要讓他想辦法繼續進行下一場戰爭。我們的教徒數量也太少,信仰之力根本不夠用,我感覺得到,位面在北方的信徒數量幾乎沒有增長。還有,你和遺棄之地那三個膽小鬼約定已經快到期了,你準備怎麼辦?是放他們回去,然後看著他與這三個膽小鬼開戰嗎?不如直接就在這裡毀滅了那三個傢伙,反正其中一個也快完了。嗯,將死靈力量轉化成神聖力量的確有些難度,但也就是速度慢點而已。風月,我不得不說,你想出來的吞噬真是不錯。但是,你究竟打算繼續在這裡躲多久?」

  威娜等待了一會,可是沒有等到風月的回答。她忽然歎道:「你為他做了那麼多,為什麼現在要一個人躲在這裡?去見見他吧。」

  「……不……」

  威娜當即手一伸,道:「好!這可是你說的。把妖蓮給我!」

  風月的銀眸中終於有了一點波動,她淡淡地問:「為什麼。」

  「不給也行,那你就自己去見他,自己去解釋!」

  風月的右手有一絲微不可查的顫動,一點能量星火忽明忽暗地跳躍著。

  但最終,這點星火還是歸於黑暗。

  風月伸出右手,拳心向上,五指緩緩張開,美麗的妖蓮慢慢在她掌中浮現。藉著妖蓮上一點躍動的星火,可以見她雙唇已盡失血色。

  威娜一把抓過妖蓮,轉身就走。在跨過神殿大門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黛眉輕揚,回首嫣然笑道:「以後你就安心當你的女神吧!從現在起,我就是風月了。」

  大門又無聲無息地關上,神殿重歸絕對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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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八章 劇毒


  小城白石人口不多,不過地處連接南北方的要道通衢,還算繁榮。白石城位於特拉華帝國南部邊境,居民的生活向來安寧祥和。白石城很幸運,至少血色雙旗燃起的戰火還未蔓延到這裡,特拉華皇帝就為了人民著想,宣佈了投降。

  多年以來,小城的居民已經習慣了早睡遲起的悠閒生活。但是在這個呵氣成霧的清晨,幾乎所有居民都冒著刺骨寒風走出了溫暖的家,聚向中央大道。每個人的表情都肅穆哀傷,而且多少還有點茫然。昨晚,城主的傳令兵跑遍整個小城,大聲宣讀了特拉華帝國最後一份國書。一夜間城頭易幟,而向來生活在安逸中的市民還沒能完全理解這對他們將意味著什麼。

  沒有人願意接受一位高舉血色雙旗的統治者,但他們只能接受。

  太陽躍出地平線,空中雖然不十分明亮,但卻已霞光絢爛。然而這耀眼的一刻卻非常短暫,遠處的雲迅速覆蓋過去,沒收了那四溢的光芒。霜凍蒸發形成的薄霧從地面升起,小城沉浸在橙灰色的霧氣中。

  城中市政大廳的方向傳來七聲鐘鳴。

  再過片刻,白石城就將正式成為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領地。帝國大軍將會接管城防,臨時委任的城主也會接任德高望重的現任老城主。

  城民剛剛在中央大道兩旁聚集不久,就感覺到大地在微微地顫動。片刻之後,地面的震動越來越明顯了,隨即,沉鬱的轟雷開始自遠方滾滾而來!

  城民面面相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震動從腳底傳達到心臟,臉色都有些發白。

  城頭了望的戰士忽然驚呼一聲!

  遠方的地平線上煙塵四起,旌旗飄揚中,無數鐵騎滾滾而來!白石城上一個年輕戰士眼力很好,遠遠地就看清了那兩面飄揚的戰旗。

  戰旗暗紅為底,飾以一個如金盾般的紋章,正是給特拉華人帶來無盡惡夢的血色雙旗!

  當那似乎永無盡頭的鐵騎洪流湧進白石城之時,城中市民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雙眼。白石城不過是一個人口不足萬人的小城而已,為何會派如此多的鐵騎來受降?而且看那飄揚的血色兩旗,顯然帝國羅格親王也已親臨白石!

  不過,白石居民總算親眼見到了這位雙手沾滿了百萬特拉華人鮮血的帝國親王。與此前的種種傳言不符,在血色雙旗下策騎前行的不是什麼窮凶極惡的人物,而是一個看起來頗為和藹可親的胖子。

  在潮汐鐵騎的簇擁下,羅格緩緩進入了這座平淡無奇的小城。他面上帶著常年不變的微笑,環視著白石城和街道兩邊的居民。羅格從城民的眼中看到了迷茫、哀傷、失落,當然還有畏懼。這些人不是來歡迎他的,也沒有人強制他們站在大街兩邊。這些普通的平民是來用雙眼見證一個王朝的結束和新王朝的開始。

  寒風將各種聲音送入了羅格的耳朵,當中忽然有一聲隱隱約約的嬰兒啼哭。羅格耳朵微微動了一下,眼角的餘光已經捕捉到了遠處一座旅館的二層窗口邊,正立著一個懷抱孩子的美麗少婦。

  她右手掩口,正拚命地不讓自己發出聲音。然而她的雙肩不住抽動,眼前早已模糊一片。雖然離得這麼遠,她原本就無法看清眾人簇擁中的那個人的五官,但她還是努力睜大眼睛,不想放過那每日在心中描畫、熟悉如指掌的輪廓。

  可是,最終,那個人,那個讓她朝思暮想的人,那個如今已權傾一方的人,還是在眼前化成了一團迷離的色彩。

  她終於壓抑不住,指縫中漏出一聲沉悶的哽咽。安德羅妮在她身後悄然出現,扶住這個搖搖欲墜的少婦。

  白石城並不大,城中央的白石大道也不過幾百米長。在隨從們的簇擁下,羅格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市政廳中。

  「羅格大人,您剛才好像有些不舒服?」玫跟在羅格身後,悄悄問道。

  羅格垂下眼皮,掩去一閃而過的厲光,點了點頭,道:「我一直在想海拉爾自由城邦的事。玫,你對這件事怎麼看。」

  「原來大人在為這件事情煩心。」玫整理了一下腦中的資料,道:「海拉爾自由城邦控制了浪琴海西岸六個大型港口和無數島嶼,以貿易繁榮而著稱。海拉爾的海軍艦隊和商船隊十分龐大,但他們陸軍的規模有限,平時主要依靠僱傭兵來完成守備任務。這一次他們提出的建議,包括擴大貿易、保護雙方商隊、共同打擊商路上活動的盜賊團等等,都是對我們雙方都有利的事。雖然要求我們單方面減讓關稅以及承認他們正在修建中、用作貿易中轉的克萊福特鎮地位有些過份,不過海拉爾人都是精明的商人,我認為他們這些要求是用來跟我們討價還價的砝碼而已。」

  羅格淡淡地道:「太精明了並不是好事啊。他們料定我剛剛攻下特拉華帝國,傷亡慘重,後方又不穩固,沒法再和他們開戰,所以才膽敢提出這樣的要求。克萊福特鎮距離白石城不過一日路程,據我所知那裡本來是沒有歸屬之地。哼!不過從現在起,那裡就是帝國的領土了。今天我們在這裡休息一天,明天一早就去克萊福特看看。」

  「大人,你是打算驅逐克萊福特的海拉爾人嗎?」

  「驅逐或者是滅亡,我會給他們選擇機會的。」

  「可是這會引起新的戰爭。我們還沒有為另一場戰爭做好準備,羅格大人。至少我們身邊還有一個敵對的公國。」

  羅格淡淡地道:「我會告訴海拉爾人,如果他們膽敢挑起戰爭,那麼在我平定後方之後,就會向他們開戰!而且戰爭將會持續到我的大旗插上海拉爾城頭為止。他們要麼接受我的條件,要麼就準備滅亡。在帝國面前,沒有商人們討價還價的餘地。」

  「他……他會來嗎?」美麗的少婦坐在椅中,淚水如斷線的珍珠不停落下,間中輕輕地抽泣一兩聲。

  安德羅妮輕輕一歎,道:「我也不知道。莉莉斯,他現在仇人很多。如果讓別人知道了你和孩子的存在,那對你們來說絕對不是一件好事。所以他必須謹慎。」

  莉莉斯怔怔地看著窗外陰鬱的天空,忽然哭出聲來。

  轉眼已是華燈初上。

  平時白石城的夜就很安靜,這個晚上更是一片死寂,連往常偶爾會出現的流浪者和醉漢都不見蹤影,只有巡城騎兵的馬蹄聲在夜空中迴盪。

  旅館的二樓上,壁爐裡的熊熊火焰使房間內溫暖如春。安德羅妮指點著莉莉斯關於星空鬥氣的運用,順便糾正一下她劍法中的謬誤。不過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房間中忽然多了一點寒意。莉莉斯一呆,猛然轉身,不能置信地看著不知何時已站在房中的羅格。她的反應甚至比安德羅妮還快了一線。

  羅格從呆呆佇立著的莉莉斯手中接過了孩子,舉到眼睛前,嘖嘖讚道:「看這雙眼睛!夠狡猾的,真不愧是我的兒子啊!」

  他又望向了莉莉斯,笑道:「莉莉斯,你也變漂亮了。」

  安德羅妮低低啐了一口,伸了個懶腰,逕自推門下樓去了。

  莉莉斯的眼中忽然湧出淚水,她隨即擦乾,勉強笑道:「我已經變老了呢!」

  羅格將孩子小心地放回小床上,隨手拉攏床頂的白色紗帳。然後轉身露出滿臉壞笑,一把將莉莉斯拉入懷中,另一隻不安分的手隨即從她領口探進衣內,握住了她的乳房。

  手上傳來的觸感依然挺拔、滑膩,豐滿得令人吃驚,他一隻手根本握不住那團豐盈的溫軟。

  莉莉斯臉上飛起兩片紅雲,身體也變得火熱。她推著羅格的手雖然無力,但非常的堅決。「不要!卡恩在樓下!」

  「他不會知道的。」

  「可是……我不能對不起他!他一直對我很好!」

  羅格用一個完全吞吸了莉莉斯香舌的深吻作為回答,把她所有的話都封回了嘴裡。兩手也沒有閒著,絲毫不曾理會她的抗議和掙扎,熟練之極地解除她的束縛。左手五指陷入那似乎要雙手才能掌握的酥乳間,右手順著她溫潤的玉腿來回地梳理,然後沿著大腿內側探入。

  莉莉斯嚶嚀一聲,完全被初生的春潮所淹沒。

  急驟的馬蹄聲打破了白石城的靜寂,十餘位騎士在城下勒住坐騎。對白石城在子夜前後仍然城門大開,他們顯得頗為意外。

  這些騎士裝束各異,看起來是一個冒險者團隊或者小型的傭兵團體。

  「真奇怪,居然這麼晚還不關城門。而且城裡靜得出奇。」一個法師裝束的女子說道。

  另一個盜賊裝束的嬌小女子嗅了嗅,道:「沒有殺戮和血腥的味道,也沒有屍臭。看來白石城還沒經歷過戰爭。城門開著也是好事,省得我們露宿野外了。」

  一個高大的戰士滿足地歎了口氣,道:「今晚總算可以睡在溫暖的旅館裡了。唉,在浪琴海上整整飄了一年多,現在都有些不適應陸地了。不過我們這次能把東西出手的話,今後十年都不用發愁啊!」

  另一個看上去頗有威嚴的中年男子歎道:「如果一切順利的話,我看是時候找一個大貴族當我們老闆、好好過幾天安穩日子了。我們出海的時候是二十一個人,現在……只有十三個回來。我已經老了,不想再冒險了,也不想再看著朋友們一個個在身邊倒下。」

  說話之間,這支看起來飽經風霜的冒險隊伍已經進入白石城。

  他們轉眼間就感覺到不對,大街上太靜了,靜得一點嚇人。街道兩邊的民居雖然仍然有亮著燈火的,但是看不到一點有人活動的跡象。

  忽然急驟的馬蹄聲從前後兩個方向直衝他們而來,冒險者知道情況不妙,當即下馬,圍成了戰鬥的隊形,以座騎作為最外圍的防護。法師和祭祀們則開始為同伴們加持輔助魔法。隊伍中一個高大的劍士抽出了一把閃耀著魔法光輝的雙手長劍,又給自己加持了幾個輔助魔法。

  當看到四面八方圍攏上來的不是他們預想中的盜賊或者土匪,而是全副武裝、殺氣騰騰的正規騎兵和重步兵時,冒險者們的臉都白了!他們就算自視再高,也絕不可能與整隊的重裝戰士及騎士戰鬥。何況單從全無先兆、乾脆利落的包圍來看,這些戰士顯然都是精銳中的精銳。

  魔法劍士低聲道:「別慌張!一會集中用魔法轟擊城門方向,我們還有機會衝出去!」

  然而陣陣輕快的馬蹄聲再次響起,十餘騎趕了過來,在包圍圈的外圍不住環繞遊走。馬上騎士個個顯得體態輕盈,他們用的不是長槍巨斧,而是拉開一張張魔法長弓,以森森利箭對準了冒險者們。騎士尖長的耳朵提醒了冒險者他們精靈的身份。

  冒險者的心沉了下去。他們動作再怎麼迅速,也擺脫不了精靈騎弓手的追殺。

  此時一個指揮官模樣的重裝騎士一揚手中長柄戰斧,沉聲喝道:「冒險者們!放下你們的武器,全部接受檢查!如敢反抗,當場格殺!」

  夜的沉寂被打破了。

  窗外有道光華一閃而過。光亮雖然微弱,羅格還是分辨出了那是魔法的光芒。他悚然一驚,身體詭異地從床上飄起,伸手一招,黑色長袍如有生命一樣自動飛到了他的身上。他深深地看了一眼橫臥於床上的莉莉斯。她裸露的肌膚上潮紅未褪,然而雙目緊閉,滿臉淚痕。

  羅格再看了一眼沉睡中的小東西,似是歎息了一聲,身形慢慢在黑暗中隱沒。

  莉莉斯依然閉著眼睛,右手動了動,在漸漸冷卻的床上茫然地摸索著,最後死死地扣住床沿,淚水從眼角不住湧出。

  一隻手溫柔地撫上她的臉,輕輕抹去了淚。莉莉斯略微驚慌,睜目一看,原來安德羅妮不知何時坐在了床邊。她的手從莉莉斯的臉頰掠過,在她纖長柔滑的頸項流連了一會兒,然後落在她美麗的胸脯上,用手指輕輕描畫那迷人的曲線。

  「真美啊!」安德羅妮讚歎著,然後問道:「你難道不想跟他走嗎?」

  莉莉斯頭側向了一邊,不讓安德羅妮看到她流淚的臉,淡淡地道:「他如果有心,當初就帶我走了。既然他不說,那我……就當不知道吧。」

  安德羅妮俯下身,在莉莉斯的臉上輕輕印了一吻,幽幽歎道:「他是個只知道力量與霸業的笨蛋,哪裡懂得你的好?」

  此時長街已經染血。

  羅格皺眉看著已倒在地上的四個重裝戰士以及一個半邊臉焦黑一片、明顯是被火焰魔法直接擊中的精靈騎弓手,然後才緩緩抬頭,望向圍成一圈、渾身浴血的冒險者們。

  冒險者情況並不妙,他們當中一個戰士和一個盜賊也已倒下。更為糟糕的是,本應是受到嚴密保護的女法師此刻已經落在了玫的手上!玫扣著女法師咽喉的纖纖玉指,時刻都會變成奪命的凶器。

  「怎麼回事?」羅格冷冷問道。

  「他們拒絕搜查,而且動手反抗,我懷疑他們在身上藏了什麼東西。」騎士隊長道。

  「我們可以放下武器,甚至可以讓這些傢伙搜檢!但你們不能侮辱我們!」已經淪落敵手的女法師不屈地叫了起來。

  羅格知道,帝國軍隊在非常時期使用的貼身搜檢,那是真正的貼身,連內衣裡面都要查過。威力強大的魔法物品並不一定體積巨大。一個製作工藝足夠精美的死雲術卷軸足以將上百戰士送入地獄,然而它本身完全可以藏進女人豐滿的雙乳中間。當有羅格這樣的帝國重臣在新佔領地區活動時,帝國軍隊對待形跡可疑的冒險者肯定要實行貼身搜檢。

  羅格向女法師望去。她年紀不大,二十出頭的樣子,容貌還算秀麗。不過冒險者中的傾城美女一向只存在於吟遊詩人誇張的詩篇中。因為長年在外冒險的緣故,就算是一向受到保護的魔法師們,臉上也不可避免地會帶上風霜的痕跡。她們可能美麗,但絕不精緻。

  以胖子目前的要求,這個女法師全身上下,惟有急劇起伏的飽滿胸脯勉強值得一看。

  羅格厭惡地搖了搖頭,他因心有顧忌,等於被這些冒險者們生生地從莉莉斯的身上拉了下來,心情極是惡劣。胖子向女法師一指,冷冷地道:「只留這一個活口。」當然,這個活口最終的命運,多半要比死去的同伴還要淒慘。

  說罷,羅格轉身就欲離開。

  「你是……羅格?」他身後忽然傳來一個非常熟悉的聲音。羅格猛然轉身!

  高大的魔法劍士一把摘掉了頭盔,叫道:「我是埃特!你還記得我嗎?埃特!」

  羅格的精神力迅速在魔法劍士的身上掃過。他盯著這個擁有十一級鬥氣、六級魔力、臉上還有好幾道傷疤的魔法劍士好一會,終於認出了年輕時一同鬼混的損友。

  一時間,當年在巴伐利亞公國時的種種往事,一一湧上羅格心頭。

  那時的生活,即困窘、也快樂。

  羅格大步走到埃特面前,一時感慨萬分,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惟有低吼一聲:「埃特!」

  兩人相視一下,各自以熊抱相迎。到底還是羅格的蠻力凶悍些,抱得埃得的盔甲呻吟不已。

  埃特大笑道:「你真是羅格!哈哈,他媽的,這麼多年不見,你混得比我強多了啊!不對,你當年就比我強。嘿,你怎麼跑到特拉華帝國來了?現在你是什麼官了,這些兵看來都得聽你的!男爵,還是子爵?不過我聽說特拉華快被阿斯羅菲克帝國給滅了,你可要小心啊!要不然,你帶著手下跟我們一起去阿斯羅菲克吧!」

  羅格呵呵一笑,道:「我現在正為阿斯羅菲克帝國效勞。」

  「不會吧!」埃特叫道:「你居然在阿斯羅菲克帝國混得這麼好?聽說他們正在和特拉華人戰爭,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難道你已經是帝國軍隊的先鋒軍官了?嗨,你不會已經是個將軍了吧!」

  說話間,埃特又瞟了一眼玫,然後道:「你居然還有這麼漂亮的手下……」

  玫冷冷地瞪了埃特一眼,立刻將這位歷經風霜、魔武雙修的高大劍士嚇出了一身冷汗。剛才混戰初起時,冒險者們依靠強勁的個人實力、默契的配合以及法師的魔法優勢接連打倒了好幾個重裝步兵,甚至還打落了一個精靈騎射手。

  然而玫出現了。

  她以詭異難測的身法直接衝進了冒險者的隊伍中,瞬間擊殺了戰士、將女盜賊一腳踢出了防衛圈,然後抓住法師,全身而退。後退時,她百忙之中還向埃特的咽喉踢出一記!玫那雙縱橫來去的長腿的確極為誘人,但當她足跟處兩枝鋒利短刃正在護甲上劃出道道火花時,支埃特根本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

  兩個年輕時一起打架作惡的人正在敘舊,冒險者中的中年男子已悄悄向羅格接近了一點,然後他突然叫道:「埃特!機會!抓住他……」

  他話還未完,叫聲就戛然而止!羅格的手已經出現在他面前不足半米處,手心中有一小團翻滾不定的暗黑色火球!中年男子看著近在咫尺的火球,完全可以感覺到其中蘊含的洶湧魔力,那澎湃而出的熱力瞬間已經使他眉毛捲曲!

  火球術雖然是一個非常大路的魔法,但中年男子在四十年的人生中,還從未見過一個魔法師能夠將一個火球如此引而不發!這個渾身透著陰冷氣息的胖子究竟是個什麼樣的魔法師?

  瞬間,他已汗透重衣!

  羅格手一翻,暗黑色的火球飛上了高空。他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微笑著道:「命可只有一條,別這麼急著送死。」

  胖子轉頭道:「埃特,你跟我來。你這些同伴有點危險,得委屈他們一下。搜檢就不必了,把武器交出來就行了。」

  冒險者們互望一下,都老老實實地放下了手中的武器。與阿斯羅菲克帝國軍方發生流血衝突,那是每一個冒險者的惡夢。玫出現後,他們本都抱了必死的心,現在萬幸埃特竟然與對方首領是舊識,他們當然不肯浪費難得的活命機會。

  在白石城市政廳中,酒意上湧的埃特正口沫橫飛地敘述著此次在浪琴海上的冒險生涯。其中不乏精彩的戰鬥,當然也有不那麼光明的部分,比如說打劫個把商船之類的。這些年過去了,埃特的實力的確有很大長進,可是那好大喜功的張揚性格,卻是半點也沒變。

  此刻在兩人面前的桌子上,正擺放著一大塊黑沉沉如石頭一樣的東西。它看上去略顯透明,隱隱散發出一股怪味。

  這就是冒險者們不惜與軍隊為敵也想保護的東西,鯨香。鯨香是極珍貴的香料,向來只產於深海咆哮鯨的體內。這麼大的一塊鯨香若出現在帝都黎塞留,至少可以賣上一萬金幣,的確夠這些冒險者直接退休了。

  只不過這塊足以讓一個實力強勁的冒險團體為之拚命的東西,如今已經完全不放在羅格的眼裡。

  胖子忽然有些感慨。

  埃特忽然掏出了一本裝楨精美的筆記,遞給了羅格,道:「對了,我們有一次偷襲殺掉了一個魔法師,他那冰錐術用得真他媽的厲害。後來我從他身上搜出了這本筆記,可是那上面根本沒記什麼魔法,都是些有關什麼冰雪女神神跡之類的事。我記得你是個魔法師,雖然不那麼地道,不過這本東西可能對你有點用,你先拿去看看。如果沒用就還我,說不定還能賣出去呢。」

  羅格心中一動,將這本魔法筆記接過來收好。

  「對了,羅格,你在帝國混得到底怎樣?看你這派頭,怎麼也該是個子爵了吧!」好不容易吹完自己英勇事跡之後,埃特終於想起來還沒弄明白這個問題。

  「親王。」羅格微笑道。

  「……」

  胖子與埃特長談一夜,然後讓他和同伴們先行去蒂凡妮,等候他回來。

  清晨時分,羅格在白石城留下了一千守備部隊,率領其餘的部隊開始向克勞福特鎮進軍。

  清冷的晨風中,一位神秘騎士忽然出現在羅格身邊,與他並騎而行。

  騎士通體由忽明忽暗的淡淡金色光芒凝成,看上去完全沒有實體。除了羅格之外,行進的隊伍中沒有任何人發現騎士的存在,儘管他們近在咫尺。

  羅格不急不徐的策馬前行,悠然自得的目光投向遠方,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身邊多了這麼一個神秘的騎士。

  「不錯,你又進步了。」騎士讚許道。

  他的精神波動飄忽不定,若有若無,就算是格利高裡在場,也根本無法加以截聽。

  羅格表面上全無異樣,但是與騎士的精神波動也開始變得忽高忽低,顯然在試著模仿騎士,但是較騎士的境界顯然還有相當大的差距。

  「尊敬的麥克白大人,您的樣子變了許多啊!看起來,您的力量更加超出我的理解能力。發生了什麼?您戰勝了奧黛雷赫嗎?」

  麥克白無奈苦笑了一下,道:「戰勝?你也看到了,我連和她開戰的勇氣都沒有。不過……」

  他頓了一下,然後既苦澀又驕傲的說:「現在這樣的結局,既可以說是我的失敗,也可以說是我的勝利!」

  羅格的精神力驟然高漲,然後又徐徐的落了下來,起落之間,他已經看透了麥克白那躍動淡金焰光背後的真義。

  剎那之間,他明白了許多事情,喜道:「恭喜麥克白大人!您原來已經懂得使用信仰之力了。不過,這種力量雖然感覺起來非常強大,但它究竟有什麼樣的作用呢?」

  麥克白沉默了許久,才歎道:「信仰是歸於神的榮耀。信仰之力,也只應是屬於神的領域。如果擁有足夠的信仰之力……那麼凡人也有可能從虛無中創造神格,成為新的神祇!」

  羅格心頭一驚,旋即又是一喜,小心翼翼的道:「麥克白大人,恕我大膽問一句,您這樣做……是必不為天界所容許的吧?」

  麥克白的笑容更加苦澀,但也有無法掩飾的驕傲:「是的,我已經墮落了。」

  麥克白歎息一聲,繼續道:「奧黛雷赫真不愧是最完美的光天使,她太懂得利用敵人的弱點了,她……她竟然以信仰之力來引誘我!封神啊……」

  「那我的救贖……」羅格繼續試探著。

  麥克白哼了一聲,道:「你這個最虛偽的背信者,救贖?只有永世燃燒的煉獄才是適合你的所在。」

  羅格笑了笑,道:「若麥克白大人還在天界,我當然想得到救贖。可是現在既然您已成為墮落天使,那麼我也願意在煉獄的烈火中永生。」

  構成麥克白身軀的金色光芒微微跳動,他心裡既是意外,又有些感動。

  羅格問道:「麥克白大人,您來找我,想必另有要事吧?」

  麥克白點了點頭,道:「你清理了這邊的事情之後,盡快回北方吧。世俗的權爭霸業都是一場過眼煙雲,只有傳播信仰,增加信眾的數量才是真正重要的事。因為宗教戰爭的緣故,智慧之眼信徒的數目最近發展的很慢。你若是為了奧黛雷赫著想。應該首先解決北方阻礙智慧之眼發展的那些人才是。」

  羅格問道:「大人,難道……您也是從智慧之眼的信徒中汲取力量的?」

  麥克白搖了搖頭,道:「我只需要一點信仰之力。明白它是什麼救可以了。接下來的事,我完全可以自己慢慢探索。奧黛雷赫的力量無可匹敵,運用力量的藝術也接近顛峰,但若說對神格領域的理解,我未必會差她多少。我不需要索取智慧之眼的信仰之力,何況,它實在是太少了。」

  羅格忽然想起一直未能從麥克白口中套出多少關於天界的事。於是道:「麥克白大人,現在您既然已經成為了墮落天使,能否給我詳細講解一下天界,特別是有關審判之光的事?」

  麥克白長歎一聲,道:「天界過於廣大,廣大到僅僅是想像一下,就已經完全超越了你那脆弱靈魂所能容納的程度!而天使,除了最上三階那些永居於神之身邊的天使外,其它的位階都只知道有關於自己職責的一點知識。可就是這麼一點知識,在離開天界降臨其他位面時也會被消除大半,只有當我們回到天界時,才能夠重拾記憶。所以關於審判之光,我並不能告訴你什麼。」

  「大人,您說過還有一位天使米高梅與您同時降臨。那您兩位天界的職責各是什麼呢?」

  「我們唯一的職責,就是歌頌神。」

  羅格尚在愕然之際,麥克白已轉身離去。

  在他金色的身影漸漸散去之極,麥克白忽然回頭,道:「雖然我對這個世界的感情和慾望還不是很明白,不過我想,你應該想辦法到浮空之城上去一次。」

  朝陽尚未升出地平線,暮色還沒有完全退去,霞光流轉,在深藍天幕上洇漬出令人心曠神怡的胭脂紅。

  羅格遙望天際,反覆思考著麥克白這句沒頭沒尾的話,他忽然急切的想回到蒂凡妮……此刻浮空之城仍然停留在那裡的天空中。這份急切沒有理由,純是發自內心的一種直覺。

  羅格深深吸了口氣,抬起右手,玫立刻策馬上前。他胼指向前用力一揮,喝道:「傳令!全速前進!」

  在羅格的催促下,數千輕騎加快了行進速度,過午時分就抵達了克勞福特。

  克勞福特一面依山,右邊是莽莽森林,規模非常小,以至還不能成為鎮,頂多算是個大點的村落。它仍未建成,從公路通向克勞福特的道路看得出是新墊的泥土。大堆大堆的原木和石材在道路兩旁堆積如山。

  克勞福特位於三條大路的交匯點上,位置十分重要。不過,也許石海拉爾人不想太過於刺激阿斯羅菲克帝國的緣故,克勞福特是按照商鎮的規模和配置來建設的。本來在這個魔獸與盜賊團此起彼伏的地方,應該按軍事要塞的規劃建城才是。

  在克勞福特裡忙碌的有近千名工匠及苦力,以及數百海拉爾僱用軍。當他們看到如潮水般從公路另一端馳來的帝國鐵騎時,臉色都變得蒼白。

  克勞福特頓時亂成一團。

  僱用兵們飛快抓起自己的武器,忙亂的找尋夥伴,奔向克勞福特唯一完全建成的中央小廣場。三五成群結成防守陣型。工匠則停下了手中的活,眼利腿快的已經逃進了後面的樹林,跑不掉的則退避到尚未完成的建築旁,貼著牆根,雙手抱頭蹲下來。

  旗幟鮮明的帝國鐵騎有序的展開隊形,緩緩推進。他們不愧為最精銳的潮汐輕騎兵,長途奔襲後的戰士不但沒有絲毫疲色,汗水混合著塵土的臉上反而顯露出一種野性的猙獰,似乎已把面前的海拉爾人視為一頓豐盛可口的午餐。

  帝國鐵騎的包圍之勢已成,而海拉爾僱傭軍的弓箭手即使箭已上弦,卻不敢搶先攻擊,他們只是畏懼的看著那兩面迎風飄揚的戰旗。看著那在寒風中獵獵作響的血色雙旗!

  帝國鐵騎自始至終保持沉默。壓抑的氣氛籠罩全場,像有一隻無形的手要把這個新興的城鎮碾成齏粉。

  終於,一個海拉爾傭兵頭目打扮的中年男子站了出來,「阿斯羅菲克帝國……」

  羅格一伸手,身後的旗手立刻將一面飾著羅格紋章的血色戰旗遞到他手上。

  胖子吐氣開聲,大喝一聲,血色戰旗挾著萬鈞風雷,向那個男子飛去。淒厲的慘叫劃破長空,旗桿透胸而過,去勢不減。帶著男子的屍體深深的插進了廣場上鋪就的青石之中!鮮血迅速在地面形成一泓淺窪。

  「從今以後,這裡就是阿斯羅菲克帝國的領土!」羅格沉聲喝道,喝聲雖然不高,但轟轟隆隆的傳遍了整個克勞福特。

  羅格緩緩撥轉馬頭,向蒂凡妮的方向疾馳而去。

  數千鐵騎奔來如雲起,退走似潮落,轉眼之間已走得乾乾淨淨。片刻間,最後一騎的背影也消失在大路的盡頭。

  海拉爾人看著迎風招展的血色戰旗,各個面若死灰。

  羅格越來越心急,直率領著數千輕騎疾奔了一日一夜,到得後來,就連潮汐軍團的精銳騎兵也支持不住了。

  羅格索性甩開了大隊,縱情向蒂凡妮飛奔而去。

  戰馬早已累死在路上,胖子迎著撲面如刀的寒風、頂著漫天的大雪,一如當日向著神諭之城的萬里狂奔,只不過。上一次是裸奔,這一次他終於能夠保住身上的衣服。

  不過他兩番狂奔心情也是不同。

  奔向神諭之城時,他一路上都想著那媚惑眾生的小妖精,心中全身歡喜。而這一次,時間每過一刻,他的心就更加沉重一分。羅格無法呼喚風月,也不能找到麥克白,他只知道,浮空之城仍停留在蒂凡妮的天空中。

  有什麼事情發生了嗎?

  不知為何,他忽然想起了死亡世界的風月。那一次若不是他醒覺的早,也許風月已永遠化為灰色天空的一部分。

  羅格不知道為何自己會無端的將這兩件事聯繫在一起,他沒來由的心驚膽戰。

  但他並不是一個人奔行。自始至終,玫都咬著牙緊跟在他身後,兩天兩夜的狂奔中,竟然沒有落後半步。不過她的臉色正漸漸蒼白,嘴唇也已變成一片死灰色。

  只是一心望著蒂凡妮方向的羅格沒有注意到這些,而玫也什麼都不說,只是跟隨著羅格飛奔。

  一開始羅格曾讓她留下,跟隨著大軍一起回蒂凡妮。可是玫說什麼也不肯,她只是說,自己作為羅格的副官,應該時刻不離的跟著他。

  在翻越過一座山嶺之後,玫終於無聲無息的倒下了。

  羅格猛然停步,回身扶起玫。她臉色呈現出一片毫無生氣的灰白色,身體卻燙得驚人,看來已是病得不輕。羅格動也不動,只是靜靜的看著玫。

  玫的身體越來越燙,氣息也漸漸微弱,生命正迅速離她遠去。

  羅格終於歎息一聲,將玫抱起,四下張望一會。很快找到一個避風的山洞,將她安置在裡面,又生起了一堆熊熊篝火。

  羅格將昏迷不醒的玫放在火邊,開始閉目凝神。許久,他才睜開雙眼,隨著一陣輕微的咒語聲,玫的身上亮起了治療術的光芒。不過治療術療傷效果不錯,治病可不怎麼樣。而且羅格以臨時轉換出的神聖力量施放治療術,效果上還要再打一個折扣。

  不過連續幾個治療術之後,玫還是悠悠醒來了。

  「玫,你堅持不住了就對我說,為什麼一聲不響的硬挺?」羅格這還是第一次和顏悅色的跟玫說話。

  玫掙扎著要坐起,但旋即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又倒了下去。羅格指尖彈動,向篝火中發出數個火焰指的魔法讓火燒得更旺了一些。直到這個時候他才想起,自己可以長時間不吃不喝,似乎其他人很難做到這一點,至少玫就已兩天沒吃東西了。

  羅格飛身出洞,轉眼間拎回一頭小鹿,直接架在火上烤了起來。羅格還嫌烤得慢,手指一彈,小鹿的身體忽然一漲一縮,原來又是一個極微小的火球在鹿身中炸開。

  看著羅格手忙腳亂,噗哧一聲,玫終於忍不住笑出聲來。她平時都冷若冰山,此刻忽然一笑,在篝火的掩映下,一時美艷不可方物。加之病後初醒,髮絲披散,衣衫微亂,別有一股楚楚可憐的味道。

  「玫,你笑起來也很好看啊!」羅格微笑著道。他仍然在和烤鹿在搏鬥著。

  玫臉上微微一紅,然後也許是病中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雙眼中忽然湧出兩行清淚。

  「怎麼了?」羅格皺眉問道,語氣中多了一點關切。

  玫咬著下唇,用力搖了搖頭,然後將眼淚擦去。但是她越擦,淚就越多。

  「天空之怒大人……是不是已經死了?」玫終於低低的道。

  羅格沉默的看著跳動的篝火,然後淡淡的道:「是的,是我親手殺了他的。」

  玫以一隻手掩著嘴,淚如泉湧,嗚咽著道:「我……我是天空之怒大人養育成人的。我想……您早已經察覺到了。」

  羅格歎了口氣,道:「玫,為什麼要說這些。你想報仇嗎?」

  「我是想為天空之怒大人報仇!可是……我做不到!」

  羅格有些驚訝,抬頭看著玫。

  玫幽幽的歎了口氣,道:「因為對自然的瞭解,我們德魯依對用毒也十分的精通。可是我沒法將……將它們用在您身上。」

  她的掌心多了兩支十公分長的短刃,刃鋒上閃動著詭異的藍色光芒,顯然下了劇毒。玫纖指彈動,短刃劃出兩道藍色軌跡,落入了篝火之中,冒出兩股美麗的藍煙。

  玫勉強撐起身體,靠向了羅格,一雙美麗的眼睛中猶自閃著濛濛的淚光。她忽然撲進了羅格的懷中,低低的道:「羅格大人,抱抱我吧……」

  羅格吃了一驚,他是第一次見到這個冰冷、嚴謹且心狠手辣的玫的另一面。

  羅格拍了拍玫的背,將她扶了起來,然後微笑道:「玫,人在生病的時候,總是會特別的脆弱。等你病好了,一切就都會好起來的。聽話,現在老老實實的去睡覺。睡醒了身體就會好的。我現在也該冥想一下了。

  玫抬起頭,看著羅格,咬牙道:「羅格大人……您……您應該知道我為什麼無法對您下手吧?」

  羅格笑了笑,道:「玫,我想我知道。不過,一切等你好起來再說,好嗎?」

  玫低聲道:「可是您身邊美女如雲,又哪有我的位置呢?我也不想要求別的,只要……」她咬了咬牙,終於擠出了想說的話:「只要一次就好!」

  羅格忽然感覺到有些異樣。他略一思索就已明白,玫的眼神中只有淒婉,根本沒有愛戀。他心下微微冷笑。玫的身體狀況在他精神力的掃瞄下無所遁形。她鬥氣早已耗光、又處於大病之中,還沒有吃過東西。就算是那些聖域強者,在這種狀態下也別想暗算得了羅格。

  除非玫用毒。可是羅格如今身體的抗毒性堪比巨龍,除了芙蘿婭手中的龍毒之外,其它的毒在胖子眼中,跟蚊蟲叮咬也差不了多少。

  玫輕輕一歎,歎息聲中有說不出的哀傷與不願。她伏在了羅格背上,似是十分的不捨,然後輕輕的道:「對不起了,羅格大人。」

  羅格驟然覺得後頸一麻,然後全身僵硬,再也動彈不得。

  玫收回了繞在羅格背後的纖手,她食指的指甲上,尚染著一點鮮血。在火光的映射下,那片指甲上正浮起一個無法想像的精密魔法陣。隨著魔法陣的運轉,羅格的身體如同被無數鎖鏈給鎖住一樣,僵硬感越來越深,但身體其它部位的感覺都完整的保留了下來。

  「靈魂禁錮?」羅格眼神一寒,隨即冷笑道:「原來你真正的底牌是這個魔法陣啊!雖然我並不認為用靈魂禁錮是個很好的主意,不過也只有這樣,你才能騙得了我吧?不過我倒要看看你能支撐多久!連天空之怒都栽在我手裡,就憑你也想殺我?我現在已經動彈不得,你來殺我吧。」

  施放靈魂禁錮的術者是以自己靈魂產生的力量來驅動術法,通過困鎖對方精神以達到禁錮行動的效果。這個法術發動時極難防範,然而施法成功的條件也非常苛刻,同時術者會失去絕大多數的力量,就算是武技高強的魔武雙修者,施放這個魔法後也會變得虛弱不堪。以羅格的強悍身體,如今病得有氣無力的玫想要在魔法有效的短短時間內殺掉他,根本就是不可能的事。

  只是,玫望向羅格的目光中,沒有凶狠,有的只是哀婉欲絕,看得羅格心中微微一震。

  玫慢慢拉開羅格的長袍,伸手進去一點一點解開他的腰帶,她臉上明顯在掙扎。但最終還是下定了決心,將頭緩緩俯下,臉貼近他的下身,在羅格的凶器上面慢慢蹭著。她的動作顯得極是清澀,卻有著奇異的節奏,能夠與羅格身體最深處的本能暗暗契合。

  玫用牙齒咬開最後一層障礙物,張口含住那份滾燙,呻吟聲同時從玫和羅格的口中發出,玫的尾音發顫,亮晶晶的液體順著眼角滲出。

  羅格低低呻吟了一聲,只覺得一道熱氣直衝腦際,耳中發出一陣嗡嗡的低鳴。而小腹下有股熱流亂竄,灼熱搏動的慾望如努張的龍首昂頭。

  玫撐起身子,徐徐解開自己的衣服,一咬牙,跨坐在羅格身上。她臉色忽然變得慘白,發出急促的痛呼,卻立刻咬住了自己的右拳,左手無力的按著羅格的肩膀,卻還是支持不住,柔軟的靠向他的胸膛,然後閉上了眼睛,淚又無聲的流下。

  一滴碧藍的水珠自玫的身體裡滲出,與那一點紅得耀眼的血融在一起,然後從兩人親密無間的接觸中游過,最終消失在自然女神之怒的神力之中。

  玫的眼神開始渙散,身體一軟,倒在了羅格的身上,動也不動。

  而羅格依然動擔不得。

  此時篝火已近熄滅,寒風呼嘯著衝進了山洞。低溫對羅格毫無影響,卻足以帶走玫的全部體溫。只是她不知為何,根本就不逃,只是伏在羅格身上,靜靜的等候著血液冰冷的那一刻。

  羅格忽然輕輕的歎了口氣,道:「玫,這個魔法的有效時間比你預想的恐怕要短上一些呢!」

  他驟然一聲長嘯,雙眼已盡成銀色!

  一串又一串閃爍的魔法符號從羅格體內被生生逼出,然後炸成一蓬蓬美麗的焰火。

  羅格長身站起,一手握住了玫的脖子,將她拎了起來,厲聲喝道:「你想施法後就此死去,讓靈魂就此消散,恐怕也沒那麼容易吧?哼!現在你就算自殺,靈魂也逃不出我的手心!說,你剛才都幹了什麼?」

  玫淒然一笑,道:「我幹了什麼?我把身體給了你,然後想死。就是這些。」

  羅格皺眉不語。他剛才明明感覺到一股莫名的力量從玫體內傳到了自己身上,可是以精神力反覆探查了全身上下,完全看不出一點異狀,甚至自然女神之怒都安安靜靜的蟄伏不動。

  羅格苦思不已。他魔力雖然不高,但魔法上的知識與造詣已非同小可,無論什麼樣的魔法效果都難以逃脫他的探查。可是這一次,他甚至連一點魔力或者是其它陌生力量的痕跡都找不到!

  羅格望著玫那雙毫無生機的眼睛,那是心傷之後,求死的眼神。

  難道真如玫所說的,她把身體給了他,然後想死,如此而已?

  不過羅格絕不相信。他手一揮,又是連續數個治療術施放在玫的身上。

  他淡淡的道:「玫,你既然敢跟我作對,那麼事先想必已經想得很清楚了。落在我手裡的人,想死也不是那麼容易的。不過你放心,無論你剛才做了什麼,我勸你活下來,好好的活著。肉體的折磨再怎麼痛苦,也好過靈魂在死亡火焰中掙扎。」

  羅格不願再耽擱時間,他一把將玫拎起,躍出山洞,又向蒂凡妮奔去。

  蒂凡妮的天空比往日亮了一些,那是因為雲層之上,暗淡多日的浮空之城開始重新放出萬丈光華!

  塵封已久的黑暗大殿忽然通體透出道道七色光芒,然後在轟鳴聲中炸得粉碎!

  一道聖光沖天而起,無數高昂的女音合成聖詠。在一陣高過一陣的聖詠聲中,風月緩緩自聖光中升起。

  風月仰望天空,銀眸中映出無盡蒼穹。

  她又俯視大地,望見的是萬世浮生。

  這一刻的風月,已是無盡的神聖和威嚴!

  「糟了!」修斯一驚。正帶著地底侏儒在蒂凡妮街巷中穿行的威娜也仰望天空,愕然。

  浮空之城徐徐向北方飛去。

  此時羅格剛剛攀上雪峰之巔,剛好看到光芒四射的浮空之城正在漸漸遠去。

  「不!」羅格狂吼一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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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九章 年華


  戰火依然在北國燃燒。

  特拉華帝國已經投降,可是羅格一點也不敢放鬆。在他當初的行軍路線上,足足徘徊著上百萬怨魂。遭到浩劫的不僅僅是被屠城的幾座城市,大軍周圍五十公里範圍內的一切村鎮也都被摧毀。仇恨的種子已經播下,百年的時間都不足以平息。

  羅格的大軍傷亡頗重,如今已不足六萬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停留在特拉華境內的每個戰士都被一百多個敵人包圍著。

  羅格的心情十分壓抑,一如蒂凡妮上空密佈的陰雲。他的心思已經不在這塊戰火未熄的土地上。

  勇敢的瑟克萊公國非但沒有理會他的投降要求,反而悍然出兵,趁虛而入包圍了守衛力量薄弱的席爾德城。儘管席爾德城城防堅實得可怕,守城的老將軍又以防禦見長,但羅格並不認為憑城中的三千守軍可以擋得住二萬大軍的進攻。不過,就算席爾德城失陷了又如何?在羅格眼中,這不過是注定失敗的敵人最後不甘的掙扎而已。在絕對的實力差距面前,光有勇氣是不夠的。

  他準備在回去帝國的途中,順路給瑟克萊公國一個深刻的教訓。此刻龐培正在東線轉戰,雖然屢戰屢勝,但是進展有限,與羅格千里突進、一舉攻佔敵都的輝煌戰績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這就是強者的作用。

  聚集了前所未有的強者之後,羅格的大軍可以知曉敵軍一切動向,可以輕易在最堅固的城防上打開缺口,可以突破任何堅陣。強者們本身的力量並不足以左右戰局,但他們可以大幅度放大已方軍隊的戰鬥力。一個聖域哪怕並不出手取敵性命,僅僅是依靠偵察敵方動向這一點作用,就很可能使一場勢均力敵的戰鬥變成一方的完勝。

  而在那些高高在上的君王心中,這些強者的存在,究竟是禍是福呢?羅格思索著這個問題,心中微微一動。

  今天清晨時分,特拉華所有皇族在帝國軍隊的押送下,悄悄地離開了蒂凡妮,踏上了通向帝國的大道。前皇帝四十五歲,高瘦白淨,舉止和煦而溫文,自然而然會讓人產生親近之意。他身邊的皇后雖然已有了歲月的痕跡,但仍然典雅美麗。他們從容地上了馬車,似乎並不將未來的凶險放在心上。三位皇子和四個公主也很有皇室風範,不吵不鬧。不過十餘位皇妃和眾多的皇親國戚們哭哭啼啼,不願登車。不過在士兵們的刀劍面前,他們不得不帶著匆忙收拾好的財物,一一上車。

  領軍的軍官已經悄悄請示過羅格數次,要不要在半路上將這些人全部殺掉。羅格也曾猶豫過,但最終還是拒絕了斬草除根的誘惑。

  「這件事嘛……還是讓大帝去頭痛吧。」羅格暗自想著。

  羅格的心早已經飛回了黎塞留。北方的宗教戰爭已經進入了白熱化的狀態,因為摩拉以及全部的狂信法師都忙於追隨女神進攻特拉華帝國,結果智慧之眼的教徒缺乏足夠的支援,在阿斯羅菲克帝國境內建立的教堂幾乎全部被毀,甚至連智慧之眼位於德累斯頓的大神殿也遭到過一次襲擊。

  至於那不屈的瑟克萊公國,這份功勞就暫時讓給龐培吧。羅格思忖著,還是宗教戰爭更加的重要。

  只是無論胖子如何心急,要使佔領下來的蒂凡妮初步安定怎麼也得幾天時間。這裡面有太多的事情要他操心和頭痛了。

  浮空之城北飛之時,除了兩頭龍,上面只有死亡世界三君王和不知是否醒來的風月,其餘的強者以及摩拉都留在了蒂凡妮中。羅格揣摩奧黛雷赫的意思,是讓這些強者留下來協助他。不過他們既然是強者,大多數都有些怪癖。

  比如以大煉金師而躋身十大魔導師之列的溫拿,這些天的脾氣就極為火爆。他屈尊投降,結果即沒上成浮空之城,也沒能與異位面的巫妖坐而論道。因此他天天都把自己關在高塔上的實驗室裡,宣稱除了浮空之城和蒂凡妮外,他哪也不去。既然去不了浮空之城,那麼留下來修補他心愛的蒂凡妮也是好的。

  羅格拿他也沒辦法。溫拿肯投降已經是天大的好事了,自然不能逼得厲害了。可是也不能任由他一個人留在這裡,因此羅格請死神班也留在蒂凡妮,叮囑著他暗中監視著溫拿。不過看死神班一有空就滿臉堆笑,拿出那把細劍猛瞧的樣子,羅格實在難以放心。死神班的細劍確實是個好東西,不斷變幻、交替出現的的土黃色和淺藍色光芒分別代表了遲緩與衰老兩種負面效果。可是這種程度的魔法武器羅格也見過不少,他實在不明白死神班為何會如此癡迷於它。

  羅格問了,但死神班只是笑瞇瞇地給了他一個輕蔑的眼神,那意思是你見識不足,跟你說了也白說。

  安德羅妮則天天在蒂凡妮四處亂轉。羅格每次感應到她,都發覺她在高速移動,似乎在尋找著什麼。

  至於修斯,一直與芙蘿婭呆在一起,喝喝茶,把魔法藥當果子品嚐,要多悠閒有多悠閒。羅格屢次向這老狐狸請教今後的行止,結果每次都只得到這麼一句話:「你只要時刻追隨女神光輝的指引,自然會得到神的佑護。」

  修斯說這話時的虔誠口氣和神聖姿態,簡直可以騙倒世上絕大多數人,只不過羅格是堅決不信的。修斯身為一個精靈,可是自從奧黛雷赫出現後,他老人家就絕口不再提希洛。信仰之虔誠,由此已可見一斑。

  除此之外,兩個老夥計也頗讓他頭痛,羅伯斯基想當蒂凡妮城主,而埃特想領兵,三天兩頭在他耳朵邊聒噪。羅格最終還是決定將兩人先帶到帝都,蒂凡妮由華萊士駐守。至於埃特的領兵要求,以後再慢慢想辦法。

  這位魔法劍士個人實力是足夠了。十一級鬥氣加上六級的魔力也足以與擁有十三級鬥氣的武者相鬥而不落下風。但是,如果埃特只修鬥氣的話,他現在早該擁有十四級的鬥氣了。

  不過個人力量高低其實與領軍本事無干。整個東南戰線危機四伏,情況之複雜凶險與當年率領龍與美人傭兵們胡打群毆時已經完全不同。羅格可不想剛剛重逢,這個當年的兄弟就戰死在沙場上。

  這幾天羅格不論到哪,都會將玫帶在身邊,也不禁錮她的鬥氣。玫一如往日,兢兢業業地做著自己副官的工作。只是她清楚得很,一旦自己露出反抗或者是逃跑的意識,羅格瞬發的即死魔法會立刻落在自己頭上。而在她死亡之後,真正的地獄才會展露。

  終於,忙得不可開交的羅格將蒂凡妮的大小事務處置妥當,一萬大軍也已作好準備,隨時可以出發。

  羅格立在皇宮的主樓上。除了溫拿的魔法高塔外,這是全蒂凡妮最高的建築,足以俯視整個帝都。看來前皇帝也是一個頗有胸懷的人,他雖然沒什麼名氣,可是能率領一個小帝國與阿斯羅菲克帝國抗衡這麼多年,絕對可以算做有為的帝王了。

  深夜,萬籟俱寂。

  白天的蒂凡妮已是秩序井然,但是夜間的繁華卻不是朝夕之間能夠恢復。燈火徹夜不息、人流熙攘的酒肆娼館明顯蕭條,除了來掘金的傭兵或者冒險者,幾乎看不到本地人。大街小巷更是空曠,只有帝國騎兵偶爾經過的馬蹄聲。

  藍月已過中天,夜霧籠罩著寒夜中的蒂凡妮。極目望去,萬家燈火,在霧氣中氤氳成一團團黃色或白色的光暈,為寒冷的夜帶來許多暖意。

  玫已經去休息了。自那一次後,她的表現是絕對的安分守己,似乎已經認命。

  羅格呼了一口氣,看著那團氤氳白霧在夜空中消散。直到現在他才能稍稍偷閒。他忽然覺得,現在忙忙碌碌似乎都是在為了別人的事奔波,可是他自己身邊的事情,卻一直都沒有弄明白。從他初遇羅德裡格斯之時算起,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八年。

  他望向北方,那是浮空之城消失的方向。那座飛行的城堡中,還有他最牽掛的風月。

  酒館向來都是無眠之人的好去處,雖然盛況遠不如從前,蒂凡妮最大的「熊與牛」酒館還是十分熱鬧。雖然幾近滿座,仍不時有客推門進來。冒險者、旅人和傭兵可不管城牆上插的是那個家族的旗幟。

  但是,現在酒館裡氣氛反常地凝重。

  酒館中本來是形形色色的人聚集的地方,其它種族的人並不少見。可是一個地底侏儒出現在這個酒館中還是第一次。各色美酒堆滿了地底侏儒面前的桌子,他要站在椅子上,才能夠得著那些酒壺。地底侏儒裹著一身破破爛爛的黑袍,別看他個子小,可是酒量卻不小,一會功夫就已經喝下了好幾壺不同的烈酒,仍然一點醉意都沒有。

  讓見多識廣的人們也感到驚訝的是,與地底侏儒相伴的竟然是一個前所未見的美麗女子!她有著與她的美麗完全匹配的傲慢,只是一杯一杯地品嚐著美酒,對酒館中諸人看都不屑看上一眼。

  在酒館飲酒的傭兵或者冒險者中不乏能人,他們早已看出這超乎塵世想像的美麗女子戰力非常非常的弱。這樣的女子孤身來到這個酒館中,簡直就是一頭羔羊進了狼窩!難道,她是指望著那只地底侏儒來保護她嗎?

  可是那女子身上有著奇異的威嚴,以至於在擁擠的酒館中,竟然沒有一個人願意坐在她周圍數米範圍之內,不止如此,那些凶悍成性的武者們甚至於連目光都無法在她身上多停留一下。只要那美麗的身影映入眼簾,一股無形的力量就會悄然襲來,他們下意識地立刻望向別處。

  終於,女子抬起頭,漠然的目光空泛地掃過整個大廳。她的眼神明明全無表現,幾個實力最強的傢伙卻忽然有一種感覺,這個看似柔弱而無助的美麗女子,正在用一個老牌食客審視食物的挑剔眼光打量酒館中諸人,讓他們忙不迭地轉頭別望。

  但是他們的目光仍然會不由自主地轉回來,不是望向那風華無雙的美麗女子,而是望向她身邊插著的奇異長槍。這把槍似是由一整塊水晶雕成,近於透明,槍身內流轉著如雲似煙的銀色。每一個看到它的人都似乎聽到戰槍在憤怒地吶喊和咆哮!

  「神器?」一個美麗而危險的詞悄悄在眾人心中浮起。

  哈!地底侏儒轉眼間灌下了一大杯烈性薄荷酒,無比滿足地呼出了一口氣。

  「威娜主人,酒真是一個好東西啊!原來有了身體感覺後,世界是如此的美好!」地底侏儒感慨地道。它還無法使用精神波動與主人溝通,只能用說的。不過地底侏儒的話沒有一個人聽得懂,因為它說的是龍語。

  威娜每一樣酒都只是舌尖舔上一點,細細品味之後,就將整壺酒扔到一邊。對於地底侏儒的感慨,她不置可否。

  也許是酒喝得實在多了點的緣故,地底侏儒的膽子也比以往大上了那麼一點,何況它感覺到受了些委屈:「威娜主人,風月主人為什麼忽然離開了呢?她竟然扔下了忠誠之格利高裡,而寧可帶著那三個出身自死亡世界的傢伙和只知道戰鬥的銀龍!」

  威娜似是在想著什麼心事,半天才回道:「你的風月主人已經下定決心,要專心當她的女神了。格利高裡,他每次呼喚風月的時候,是不是你也能夠聽見?」

  格利高裡立刻點頭道:「是的!主人的主……啊不,他已經習慣於在呼喚風月主人時,順帶著呼喚我了。其實就算他不召喚我,因為與風月主人靈魂契約的存在,我也能夠知道。」

  格利高裡本來叫慣了主人的主人,但自從它的主人多了一位後,每次它稱呼羅格為主人的主人時,都會招來威娜主人的一頓修理。不過積習難改,格利高裡還是常有說走嘴的時候。

  威娜沉吟片刻,道:「格利高裡,以後他召喚風月的時候,你要立刻告訴我!」

  格利高裡剛剛跟一大杯十年陳的白蘭地奮鬥到一半,聞言嚇了一跳,立刻道:「威娜主人,您……」

  它一定要問明白。地底侏儒可不想捲入兩位主人的戰爭中去。

  「以後他再呼喚風月的時候,我替她去。」威娜淡淡地道。

  「您……您去?」

  威娜淺淺一笑,道:「是!而且隨叫隨到。」

  地底侏儒苦思片刻,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不過它隨即想起一事,道:「可是風月主人每次出現的時候,都是穿越空間過去的。您現在還很虛弱,好像……好像還做不到這一點。您看,是不是在這裡先補充點力量?」

  威娜四下望望,眉頭略皺,冷冷地道:「他們的力量太少,而且看上去很髒,我沒有興趣。」

  地底侏儒兩個大耳朵微微一動,立刻把這句無比重要的話收在了耳內。格利高裡忽然覺得身上這件破破爛爛的影藏之袍越發地顯得可愛了,雖然破舊了點,但至少不會引起威娜主人的注意力。不過地底侏儒眼光長遠,決心永絕後患。

  「威娜主人,那個叫做安德羅妮的女人天天追著您跑,她的力量可是又足又純淨,您何不索性……」

  威娜盯了地底侏儒一眼,凌厲的目光幾乎將他凍僵!她其實也煩惱於安德羅妮的不住糾纏,很有點把她一口吞了的衝動。不過那畢竟只能想想罷了,偏偏這只地底侏儒還在不斷地挑動她原本就薄弱的防線。

  酒的確是個好東西。它可以將人心中真實的慾望無限制的放大。

  一個面容陰冷劍士噴著酒氣,站了起來,陰森森地問道:「小女孩,你那桿槍是從哪偷來的?」

  酒館中眾人看看劍士身上閃耀的鬥氣光芒,再看看沒什麼力量感覺的威娜,都靜候著,想看看會發生點什麼。威娜手指輕輕在桌子上一敲,一道勁風驟然在劍士背後生成,呼嘯著襲向他腰間的要害。劍士大吃一驚,以為是誰在背後偷襲,本能地一躍而起!然而一把鋼製餐刀不知何時出現在劍士頭頂,在他全力一衝下,立刻齊柄沒入了他的額頭。

  看著摔倒在威娜面前的劍士,酒館中鴉雀無聲。威娜冷冷一笑,伸手提過了龍魂戰槍。

  「威娜主人!」地底侏儒不合時宜地叫了起來。「他……他好像又在召喚風月主人了。」

  酒館中忽然刮起了一陣狂風!威娜揮手召出妖蓮,跨空而去。

  風平浪靜之後,地底侏儒忽然發現自己被主人獨自丟在了一群兇猛的大漢中間。

  威娜一走,那壓制著酒館中諸人的威壓也立刻消失。人們腦筋一轉清明,對龍魂戰槍的貪念立刻重生。他們慢慢向孤單弱小的地底侏儒圍了上去,準備擒住它後,好看看能不能拷問點什麼出來。

  格利高裡一呆。

  下一刻,人們意識中存在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恐懼!

  洶湧澎湃的龍威瞬間已經淹沒了酒館中的一切!在這源自於神聖巨龍的天然龍威面前,完全沒有防備的人們全部被恐懼擊倒在地,甚至連挪動一下身體的力量都已失去!

  地底侏儒抽出短劍,嚎叫著跳來跳去,在幾個它格外看不順眼的兇徒身上狠狠插了幾劍,這才揚長而去。

  它一邊走一邊嘟嚷著:「哼!永遠不要小瞧一個會說龍語的地底侏儒……」

  可是格利高裡這句也是用龍語說的,沒人能夠聽得懂,倒是白廢了它一番苦心。

  夜更深了。萬家燈火早已次第熄滅,蒂凡妮進入沉睡之鄉。除了皇宮前香榭大道上的魔法火炬仍在孜孜不倦地發出光明,形成兩道壯觀的光帶外,城市的其餘部分都籠罩在黑暗中。偶有星點燈光,乃至天空藍月的光芒,都不足以穿透這片黑暗之海。

  羅格自己也不知道,從何時起,他喜歡上了站在高處以俯視的眼光來看世間萬物。仔細回想,也許這個習慣也是來自風月,記憶之中,每一次去死亡世界時看到的風月都是獨立與險峰之巔。

  寒冷的空氣如水晶般清透,令人頭腦一醒。羅格做了個深呼吸,只覺胸臆開闊,白天千頭萬緒的工作和人事帶來的嘈雜煩悶書也隨之溜走。只不過現在這樣悠閒的時刻近乎於奢侈。至少在他的案頭,還有侏儒納克巴以及冰雪女神神跡兩本筆記在等著他。

  羅格輕輕的歎了口氣,剛一轉身,前方突然傳來一陣強烈之極的空間震盪,道道震波漣漪般向四周盪開,每一次擴張中竟然都蘊含著些許空間風暴的能量,轉眼間房間裡的一切都被擠壓成了粉末!

  胖子熟悉如掌上脈絡般的妖蓮從空中掉落。沒錯,的確是掉落,看起來風月的力量極為虛弱,以至於不但無法控制空間波動,甚至於不能控制自己身體的下落。

  驟見妖蓮,羅格又驚又喜,他大步上前,伸出雙臂,欲接住當空墜落的妖蓮。

  只是眼前一陣銀光閃動,風月手中忽然多了一枝流動著銀芒的戰槍。然後狠狠的向羅格手臂上刺去!

  羅格微露笑容。看來風月還是和以往一樣,碰都不容自己碰一下啊。他靜待著,在龍魂戰槍觸及到手臂前的一刻,他的身影忽然消失了!

  同一時刻,他已經出現在風月身後地空間,伸手攬向妖蓮腰上,將本要摔在地上的風月扶住。

  入手一片溫潤如玉。羅格這才猛然發現,原來妖蓮並不是想像中的冰冷而毫無生命感。

  懷中的風月明顯地僵硬了一下,然後一種極為危險的感覺自羅格心底升起。他迅速鬆手。閃電飄向後方!

  妖蓮的雙翼忽然展開,由修長甲葉形成的每一根翼羽地羽尖,微微側轉極小的角度,翕張出薄而鋒銳的刃口,美麗地羽翼立時變做殺氣騰騰的刃輪。緊接著龍魂戰槍宛如真的變成了一頭飛空的巨龍,呼嘯著向羅格刺來!

  羅格面色凝重,轉念之間已經以精神力凝成一面銀色光盾,不過這次放置的位置不是在自己面前,而是在妖蓮的正前方。羅格當然不指望光盾能夠擋住風月,只希望能夠讓她閃避一下。好爭取時間完成下一個魔法。他這個主人雖然向來弱勢慣了,卻也不想一個照面就被揍趴下,這可是關乎尊嚴的大問題。

  出乎羅格意料之外,風月竟然就此一頭撞上了銀色光盾!銀盾承受不住這種撞擊,炸裂開來。轉眼化成一室星雨。可是風月的衝勢也由此停住,龍魂戰槍刺到羅格面前一米處,便已力竭,在也遞不出半分。

  趨退如電的風月竟然會閃不開這面銀盾?

  羅格大吃一驚,差點使正在準備中的魔法失敗。好在他魔控力已是非同小可,硬是將亂成一團地魔力重新排列整齊。

  他只吼出幾個音符,就完成了魔法。數條閃耀著神聖光芒的鎖鏈憑空出現,縱橫交錯。將妖蓮捆了個結結實實,順便拉住了失去平衡的風月。

  威娜還從未如此憤怒過!

  初次冒充風月就是如此不順,連駕奴妖蓮破空而來這麼點小事都差點搞砸。她本以為自己已經完全掌握了這個位面空間的結構。可是不知為什麼,空間躍遷的規則較她認知地有了一點偏差,而她此刻的力量又極為虛弱,完全是靠著龍魂戰槍中蘊含的力量在支撐,結果在跨越空間過程中竟然差點被空間風暴給吹襲到其它位面去!

  她好不容易才擺脫了空間風暴,成功出現在羅格面前。可是在空間轉換的那一刻,威娜忽然發現,她對於這個位面力量的認識竟然又出了一點偏差!其最終的結果就是妖蓮失去了控制,狼狽萬分地向地面摔去。

  這還不夠,威娜還沒跟羅格算算當日在風月神殿中他隨便對自己動手動腳的舊帳,他竟然還敢伸手來扶!她當然不會客氣,狠狠的一槍刺去,想讓他知難而退。結果一槍刺空不說,還被他給抱了個正著。接下來一連串的進攻又未能得手,而且由於自身力量太弱,明明看到羅格將光盾架設在面前,可就是控制不住妖蓮閃向一邊,而是迎頭撞了上去,居然又是失去平衡,差點摔倒!

  她!專司戰鬥的光天使!竟然連一面光盾都閃不過去?這真是不可饒恕的恥辱。

  但最最可氣地是,這死胖子竟然用神聖束縛將他鎖在了原地!一個死靈法師施放出了神聖束縛,而威娜,完美的光天使,卻被專用來束縛黑暗及亡靈生物的神聖束縛給鎖在原地?!

  這個位面究竟是怎麼了?

  雖然以威娜運用力量的顛峰藝術,將神聖力量轉化成死亡力量也不在話下,甚至她還能用出與死亡一指效果相同的類法術能力,可是她畢竟是專為戰鬥所生的光天使,而羅格只是一個人類。難道羅格對自己力量的運用已達到如此的境界了嗎?

  就在此時,威娜又驚又怒地看著羅格一步步地走了過來。她瞬間已經運動了數十種方法試圖破解神聖束縛,但都無功而返。威娜此刻只有五級的鬥氣可用,就算她運動力量的藝術無人能敵,但是五級鬥氣就是五級鬥氣,再怎麼變著花樣地用。也不會變成六級鬥氣。

  羅格的手輕輕撫在妖蓮的面具上,用指尖體會著從妖蓮上傳來的,令人心顫地溫暖潤軟。

  威娜這才想起早已將妖蓮的惡魔面具改成了自己的容貌,這一氣又是非同小可。

  可是,這死胖子接下來要幹什麼?威娜忽然想到這個問題,又想到胖子的過往行為,以及在遺棄之地和風月爭鬥時的那場體驗。心裡不由得一顫。可是身上麻痺依舊,接下來不論發生什麼,她都是無能為力。何況現在的妖蓮雖然蘊含的主要是神聖力量。可是當中仍含有一道最純正地死亡力量,因此神聖束縛的作用時間會格外的長些。

  出乎她的意料,羅格凝望了妖蓮的面具片刻,竟然將手收了回去,而且解開了神聖束縛。

  威娜一時怔在當場,把心裡轉了千百次的,一回復行動自由就要狠狠刺他幾槍的念頭忘了個乾乾淨淨。

  羅格低低歎息一聲,彷彿有許多感慨:「已經八年了吧……風月,你的變化真的很大啊……當初你寧可與所有君王開戰,也不肯交出妖蓮。就是……就是不想我看到你的變化吧?可是……算了。我雖然很想看看你的樣子,但你既然不願,我就不取下你的面具了。」

  威娜完全沒料到羅格會這樣說。神之本源中的記憶重新在她靈魂深處浮起,那是她與風月共享地記憶。

  那些在鉛色天空下,在烈烈死亡之風與嶙峋群峰中。不住逃亡,不停戰鬥,然而卻越來越走向絕望的日子,一一重現在眼前。

  她每一次不經意的掃到這些記憶時,只是一笑而過,那時對於傲慢的光天使來說,卑微死靈之間的奮鬥,抗爭只是一場玩笑而已。可是此刻重閱,她分明感覺到蘊藏在這些記憶最深處的絲絲牽掛,不捨,絕望和毅然。

  此刻看來,這些記憶竟是如此厚重!她曾經地傲慢和輕蔑淺薄如同秋天一片蟬翼,而那個思念季節的氣息無處不在。壓碎了她的傲慢,吞沒了她的輕蔑。

  她已經有些窒息。

  威娜有些緊張,她莫名地想找出些什麼。來證明羅格不過是一個卑微無恥的死靈法師罷了。她忽然想起,羅格明明是看過她的。那些沉眠的日子裡,威娜不能動,不能說,但依然可以感知周圍的一切。

  他在撒謊!威娜冷笑著想,宛如已經取得了一場勝利。

  站在她面前地羅格沒有任何動作,他的表情十分猶豫,雙眼看著地面。哼,撒謊者!所以才不敢抬頭吧。威娜再次在心中肯定著,感覺呼吸總算順暢了一點。

  羅格終於抬起頭,直視著她的眼睛:「風月,其實……在你沉睡地時候,我就已經看到過你的樣子了。我本不想說的,因為你……你一直不想我知道你的樣子。不過我還是決定告訴你,我們之間,不應該總有所隱瞞的。」

  威娜的呼吸立刻一個停頓,心中絞成一團亂麻。

  「風月,你是不是已能完全存在與這個位面了?」

  她點了點頭。

  羅格心中泛起一道喜悅的漣漪,一向口舌伶俐的他竟然開始有些口吃:」風月……。哪個……我以後就不用召喚你了?啊,我的意思是說,嗯,你……你以後準備住在那裡?」

  威娜一怔,忍不住笑了起來。「你說我住在那裡?」她重複著羅格的問題。

  羅格呵呵笑了,自己也覺得這個問題有些奇怪。胖子足跡遍佈大陸南北,風月更是曾在位面之間來回奔波。然而對於他們來說,家,是個完全不存在的概念。

  胖子歎道:「風月,既然你已經來到這個位面,以後就……跟在我的身邊吧!」

  威娜眉頭一皺,冷冷的道:「可能嗎?我想去哪就去哪!」

  「好好,一切由你高興了。」羅格微笑道,他望著威娜,又皺眉問到:「風月,你的力量怎麼會弱到了這種程度?」

  「醒來時就已經是這樣了。」

  「怨魂的數目完全夠了,不應該啊……難道是艾爾格拉動了手腳?」羅格苦思著。語氣也隨之漸漸轉冷:「不管君王們都幹過什麼,接下來的君王戰爭中,我會讓他們償還一切的!風月,你現在太虛弱,這場戰爭就不要插手了。」

  「那你打算怎麼做?」威娜有些好奇,在她看來,任何一個君王都可以把羅格打倒。

  羅格冷冷一笑。道:「這個世界了,遊戲規則得由我來定。這些該死地君主們過去既然幹得出來七個圍捕你一個的事,那麼在我這裡就別想得到什麼公平!我會將決戰地點定在南方光明教會的活動範圍內。然後提前通知光明教會,說將有三個最邪惡的大亡靈出現在他們的教區中。到把時候,就讓我們看看神聖騎士團和不死君王們究竟是誰更厲害些吧!而我,會在半路上等著,如果君王們有命從南方逃回來的話,我會給他們一場公平決戰的。」

  威娜輕輕一歎,沒有再說什麼。

  她忽然摘下了頭虧,一頭金髮如流瀑落下,陽光在髮絲上跳躍,乍現地絕世容光一時耀花了羅格的雙眼。

  威娜嫣然笑道:「反正已經讓你看過了。就不帶頭虧了。你既然肯去找君王門復仇,那麼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和奧黛雷赫發生了戰爭,你會怎麼做?」

  羅格一怔,打破:「你和奧黛雷赫發生戰爭?為什麼?不是她將你救醒的嗎?」

  威娜淡淡一笑。道:「這你就別管了。你現在不必回答,有空時好好想想吧!」

  說罷,她轉身躍起,就要跨入虛空。然而她地身影剛欲隱沒,妖蓮雙翼一緊,竟然被生生的拉了回來!

  「這裡不同與死亡世界,有好多比君王還要厲害的傢伙呢。你現在很虛弱,遇到危險。一定記得快逃。」羅格叮囑完,這才鬆開了手,放他離去。

  而分了神的威娜又差點被空間風暴吹歪方向。好容易才在目的地站穩腳跟。她氣的差點回頭去找胖子的晦氣,可是心裡有一點莫名的感觸阻止了她的腳步。

  夜已深,但還有不知疲倦的人不想入睡。

  芙籮婭正伏在桌子上,一雙碧綠的眼睛怔怔的望著眼前跳動的溫暖火焰,等待著水開地一刻。只有水花開成圓形漣漪時的溫度最適合泡茶。修斯慢條斯理的向茶壺中放著珍藏的茶葉,不過那從容的表情總是透著一點肉痛的感覺。

  茶終於好了。

  這一回小妖精居然忘記了搶茶喝,而只是在想著自己地心事。修斯慶幸之餘,連忙為自己倒了一大杯,深深的吸進茶香。只有當茶香滋潤了五臟六腑後,在淺淺的呷一口,嘴咂舌翻,才能完全體會茶葉中所蘊涵來自風火水地的精華。茶就是要這麼喝的,以往為了和小妖精搶,不得不牛飲,平白的糟蹋了好茶。

  芙籮婭雙手支鰓,清麗無雙的臉上有掩不去的淡淡哀傷。「修斯長老,我……我今年已經二十四了。按南方貴族的傳統,我已經算是個老女人了。我……我該怎麼辦?」

  修斯沉思了片刻,也只是歎道:「殿下,衰老是每個生靈都必然會遇到的問題。想長葆青春、甚至永生不死不是沒有辦法,只是代價往往都很沉重。」

  芙籮婭幽幽的歎了口氣。她忽然道:「修斯長老,你說,我有沒有可能搶得到羅格呢?」

  修斯這次沉默了更長的時間,然後才道:「殿下,你也知道羅格大人地性情,想讓他只守在您的身邊,恐怕……」

  「我當然不會奢求他的全部,只要能擁有他地一點真情,也就夠了。」

  修斯歎了一口氣。

  芙籮婭忽然坐起,搶過修斯的茶一飲而盡。修斯頓時象被踩了尾巴的貓,一臉痛苦的跳了起來。他還未開口,小妖精已經露出那招牌般極為嫵媚的笑容,道:「決定了!我再給自己半年時間,如果勾引不到他,那我就去冒險!」

  「殿下,這……這是為何?」以修斯的智慧,也覺得有些無從捉摸她的心事。

  「因為現在是我最美麗的年紀,如果這個時候都得不到他,以後………就更不可能了。」芙籮婭若無其事地道。

  只是不知何時,一滴晶瑩的水珠從這小妖精的眼角滑落,然而她卻全無所覺。

  第二天清晨十分,蒂凡妮城門大開,一萬大軍徐徐出城,向席爾德城行去。

  羅格騎在馬上,緩緩隨軍前行。今天不知為何,向來神出鬼沒的修斯與他並騎而行,顯得有些不同尋常。

  「羅格大人,看起來您最近實力大進嘛!這些天都鑽研了些什麼啊?」修斯微笑著問。

  羅格知道這老狐狸如此相問,必然有事,故此老老實實地道:「這幾天一直在看冰雪女神的神跡紀錄。」

  「原來如此!據精靈典籍記載,冰雪女神曾經是位很活躍的神明,留下了許多神跡紀錄。其實除冰雪女神外,還有許多神也有同樣的現象。有一位專門研究神跡的精靈大學者認為,這些現象表明,神,也會變老!」

  羅格大吃一驚,道:「變老?神不是永生不朽的嗎?」

  修斯道:「我老人家反覆琢磨,認為當神初成為神時,仍然帶著封神前的深深記憶烙印。可是隨著時間推移,這些烙印會逐漸消失,神會由此成為純粹的神明。在我們這些世俗中人的眼中,神成熟了,也就變老了。比如說一個人初成為神時,他仍會清晰的記得封神前的愛恨情仇,但隨著時間流逝,他會漸漸受到神格影響,慢慢遺忘前生的一切感情。正因為感情的存在,所以年輕時的神還存在著許多弱點,並非是不可戰勝的。」

  一個神秘的世界,神的世界,在羅格面前掀起了幕布的一角。

  「您的意思是……」羅格忽然感覺到有些喘不過氣來。

  修斯將聲音壓的很低,悄悄地道:「您難道沒有發現,奧黛雷赫還非常的年輕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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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十章 衰老


  算起來,席爾德城已經被困五天了。

  連羅格都有些奇怪,席爾德城竟然可以支撐這麼久。可是每天清晨傳回來的情報都表明,席爾德城仍然在瑟克萊人的攻擊下屹立不倒。羅格當即決定,大軍轉向,兵鋒直指帝國和瑟克萊公國之間的伯爾頓山口。只要攻佔了這道山口,就能切斷瑟克萊人的退路。然後在自後夾擊,與席爾德城遙相呼應,形成合圍之勢。到時只要城下一戰就可以殲滅瑟克萊公國的全部主力。

  雖然羅格此次所率部隊數量僅有一萬,沒有瑟克萊人多,但全部是精兵悍將,且陣中強者如雲。在加之瑟克萊人對席爾德城久攻不下,必然士氣低落、補給日益困頓,這一仗若是打不贏,羅格也不用在混了。

  只是,席爾德城是如何支持下來的呢?

  浮空之城飛走之後,羅格忽然有些不大習慣了。以往因巨龍及眾多強者的存在,千里戰場在他面前有若全然透明。小股的偵騎自然有強者去收拾,而敵人大隊人馬來偷襲的話,也從來都是有來無會。

  現在他雖然仍能夠知道戰場上敵軍的動向,可是再無以往那種鉅細無靡、一切盡在掌握的從容。

  羅格剛剛定下作戰計劃,緊接著就傳來一個令他震驚的消息,因在席爾德城攻城戰中損失過大,瑟克萊人竟然撤軍了!羅格立即揮軍全速向泊爾頓山口進發,務求在瑟克萊人退回公國領地前截住他們的大軍。

  胖子此時羽翼已豐,又有阿斯羅菲克帝國作為依托,因而此刻的戰爭哲學和專精於大國間政治的大學者亨曼頗有相通之處。亨曼最著名之處在於赤裸裸的主張大國暴力,宣稱只有更大的戰爭才能制止戰爭。因此為了防止被侵犯,一國有必要對每一次侵犯都進行瘋狂報復。曾有敵對學派的學者將他的主張總結為兩句話:人咬我一口,我殺人全家。亨曼聽了竟哈哈大笑,連說這兩句話已經完全代表了他學說的精髓。

  胖子可以忍受暫時的失敗,甚至可以忍受瑟克萊人攻佔席爾德,但他不能容忍入境的敵軍活著離開。儘管挑起戰爭的是阿斯羅菲克帝國。

  經過一天一夜的急行軍,帝國大軍終於搶在瑟克萊人之前佔據了伯爾頓山口,並且修築起簡單的工事。

  灰色的伯爾頓山脈蜿蜒逶迤,由南向北奔騰而來,在紅土荒原前嘎然停止。夕陽如血。山口聳立的崖壁迎面而來,狂嘯的北風吹的人站不穩。天地間一片肅殺。

  羅格裡在峰頂,遙望遠方。當地平線上開始揚起紅色煙塵時,他忍不住獰笑了一下。

  此刻席爾頓城中正是一片狂歡。

  瑟克萊人初一圍城,守城的老將約翰斯通就知道憑籍著三千弱軍根本守不住席爾頓城。可是北地之人性情彪悍,席爾頓城又一向是眾多冒險者、傭兵甚至是罪犯的聚集地。因此他當機立斷,立刻打開庫房,以大把的金幣招募冒險者門協同守城。約翰斯通還是一個天生的鼓動家,他絲毫不提城破後的悲慘結局,而是將城破和北國男人的尊嚴聯繫到了一起。

  老將軍的演講簡短有力,最後總以一句大吼結束:你是個男人嗎?!那就把狗娘養的瑟克萊人打回老家去!

  短短半天的功夫,幾乎席爾頓城所有的成年男子都分到了一件武器和簡單的盔甲,然後登上了城牆。

  一旦廝殺開始,北國男子流淌與血管中的凶悍就被徹底點燃!城上城下,殺聲震天,血流成河。人人都已殺紅了眼,只有戰死,沒有退後!到得後來,城頭不僅有英勇奮戰,一些死了丈夫和兒子的女人也變成一頭頭母獅,撲擊撕咬著仇人!

  當瑟克萊人撤退的一刻,席爾頓城上歡呼一片。許多男人顧不上包紮尚在流血的傷口,也顧不上身邊那些奮戰了多日的女人門,拉開褲子就向瑟克萊人退走的方面放尿。只有這種最粗俗的方式,才能一洩他們心中的痛快。

  大戰過後,約翰斯通不但兌現了全部賞金,還另行備下大量烈酒,讓有功的冒險者暢飲。而他自己則忙於撫恤戰死的帝國戰士。約翰斯通知道自己擅開國庫已經嚴重觸犯了帝國軍規,若落到向來從嚴論罪的羅格手中,只有死路一條。因此老將軍索性犯規到底,希望在羅格回師之前將所有戰死將士的撫恤都發下去,雖然羅格留給他的戰士都來自阿雷公國,但是約翰斯通是個真正的軍人,這數日來的並肩戰鬥中,他早已把這些士兵當成了自己的親生兒子般愛護。

  因此這些個夜晚,席爾頓城中悲傷和狂歡共存。

  在吱吱嘎嘎刺耳的金屬摩擦聲中,「劍灣」酒館那扇飽經風霜的包銅大門被人拉開,一股寒風呼嘯著鑽進了酒館。不過酒館中熱氣升騰,氣氛正是熱烈,喝的滿臉通紅的酒客被冷風一激,反而大呼痛快。

  進門的是一個美麗而高傲的女武士,她身著猩紅色武士服,上覆淡藍色鑲滿各色寶石的輕甲,腰間掛著一把華麗的堪稱金碧輝煌的長劍。女武士一現身,酒館裡即刻口哨聲、尖叫聲四起。

  對於過著刀口舔血生涯的冒險者們來說,綴滿寶石的盔甲是最差的防禦,華而不實的武器只是貴族的玩具。如果換個時間地點,這種週身掛滿價值不菲裝飾品的女子會是他們眼中的上佳獵物,但是,眼下卻絕對沒哪個鹵莽的傢伙膽敢上來動手動腳,連借酒裝瘋的念頭都沒有。

  這些天來,女武士一直與他們在城頭並肩作戰,她的厲害這裡大多數人都已經見識過了。即使在廝殺最慘烈的地方,女劍士也是神態從容,彷彿在自家花園裡散步。她劍技樸實無華,卻也最直接有效,每一次劈刺都能看到清晰的詭計,但殺敵向來只需一擊。

  這支玫瑰雖然美麗,但是多刺,且每根刺都致命。

  另外一個讓這些酒客不敢亂來的因素,就是獨眼龍老闆柯比蒂安。城防戰時,這位向來低調的酒館老闆不知觸動了哪種情懷,又回憶起了當年殺人放火時的快樂時光。於是他隨便拎了把戰斧,赤著上身,也上了城頭!

  獨眼龍一見到了血,興奮得渾身上下的傷疤都閃耀著紅光!碩大的戰斧在他手中盤旋飛舞,若一隻輕盈的蝴蝶。在另一面城牆上威風八面的女武士不同,柯比蒂安從來不會一斧殺掉敵人。他大斧飛旋之下,血光四濺、碎肉橫飛,幾乎每一個敵人都會在瞬間被削上三五十斧,然後才會被一斧封喉。

  此戰過後,那些過往曾在酒灣鬧過事的醉漢時時會從噩夢中驚醒。

  女武士從擁擠的酒桌間穿過,逕自走向吧台,冒險者們立刻給她讓出了一條寬敞的路。沒有人敢去拍一下她挺翹的臀部,冒犯她的代價至少會是一條手臂,還很有可能搭上生命。

  她在吧台前站定,唇角高傲地微向下彎,挑釁似地盯著獨眼龍老闆。柯比蒂安則忙著指揮僅有的兩個侍女清點冒險者們喝乾的酒瓶數,回頭他好向約翰斯通申領酒錢。至於吧台前的女武士,他只當沒看見這麼個人。

  女武士手指敲擊著吧台,微笑起來:「柯比蒂安,你越裝作看不見我,就越顯得心虛啊!」

  酒館老闆不情不願的哼了一聲,一隻獨眼中凶光四射,盯著女武士道:「倫蒂妮!你不安心去當你的公主,沒事跑到這塊連地鼠都沒有一隻的紅土荒原來幹什麼?」

  倫蒂妮笑得越發美麗了,還在二十年前,她就知道這獨眼龍模樣越是凶狠,心裡越是發虛。她笑道:「真沒想到,當年那叱吒東海的柯比蒂安竟然會跑到這座小城裡開間小酒館。你是不是又準備幹上一筆大買賣呢?這酒館開了幾年了?」

  柯比蒂安笑了笑,道:「已經十五年了。」

  倫蒂妮一怔,臉上的笑意漸漸消失了。她不能置信的問道:「難道……當年那件事後,你就一直躲在這裡開酒館嗎?」

  獨眼龍神色一黯,喟然長歎,嚴重凶光盡去,只剩下無盡的落寞。他看了一眼倫蒂妮,淡淡地道:「你既然都能找到這裡來,想必有話要說。有就快說,說完趕緊走。當然,別忘了付酒錢。」

  倫蒂妮忽然道:「我要去南方。」

  柯比蒂安臉色微變,道:「要去自己去,跟我有什麼關係?」

  「你不過是敗了一次,居然就躲起來開了十五年的小酒館!虧你跟隨了德克勒克老師那麼久,老師的堅毅你怎麼一點都沒有學到?你就那麼怕普羅西斯嗎?」

  酒館老闆獨眼中厲芒一閃,然後又歸於沉寂。他淡淡地道:「你那時還小,當年的事很多你都不知道的。不過一切都已經過去了,現在我挺喜歡安安靜靜地當個小老闆。在老師的笛子中你和普羅西斯的天分是最高的,都創出了自己獨有的劍技。這次你突然決心南下,是不是已經有把握克制他的星空鬥氣了?」

  倫蒂妮搖了搖頭,道:「我沒找到什麼好辦法。不過我聽說他把碧落星空交給了一個年輕弟子,而且那把劍在這一帶出現。所以我立刻趕到這裡來,是想看看能不能把碧落星空給搶過來。哼,沒有了碧落星空,普羅西斯未見得是我的對手!另外我聽說解魔師納克巴是在這裡隱居,我想讓他看看這把嵐風還有什麼可以改進的地方沒有。」

  柯比蒂安搖了搖頭,道:「碧落星空的確在這裡出現過,拿它的人是一個非常年輕的女孩子,看起來應該是普羅西斯的弟子。不過讓我沒想到的是她居然也擁有聖域的力量!唉,普羅西斯真是個天才啊,居然能教出這麼年輕的聖域弟子!不過你最好不要打碧落星空的主意,聽說那女孩子是阿斯羅菲克帝國羅格親王的人,那傢伙可不是我們能夠得罪得起的。至於納克巴,他已經死了。」

  「死了?」倫蒂妮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道:「算了,死就死吧。反正我的嵐風用的挺順手的。羅格就是那個舉著血色雙旗,一路攻下蒂凡妮的傢伙嗎?聽說他年紀不大。嗯,小傢伙的作風凶悍狠毒,很和我的心意。不過只要有你幫我,他憑什麼阻止我搶碧落星空?」

  柯比蒂安歎道:「我還想多活兩年,不願意與他背後至少五位聖域強者為敵。這種擺明送死的事,你就不要來找我了。」

  「五位聖域!那麼浮空之城和巨龍的傳言都是真的嗎」

  「那已經不重要了,不是嗎?」

  倫蒂妮兇猛的看著柯比蒂安,忽然笑道:「好吧,我就不再打碧落星空的主意了。不過你要陪我去一次南方。」

  柯比蒂安歎了口氣,道:「由愛升恨的女人真是可怕啊!這麼多年過去了,你還是那麼想殺他。可是我已經快五十了,現在只想多存點錢,然後找個安靜的地方退休。再說我已經好多年沒動過劍,也不想在動劍,武技退步得厲害,實在幫不上你什麼。」

  倫蒂妮頓時鳳目生寒,她怒道:「你永遠都是這樣,不敢做不敢當,什麼都不去爭取,所以你才樣樣都比不上普羅西斯!你不是說不再想動劍了嗎,那這是什麼?」

  她猛然一拳砸在厚橡木製成的吧台上!

  整座吧台瞬間佈滿了龜裂細紋,然後嘩啦一聲,碎成了無數不規則的小木塊。哐噹一聲,一把以紅銅為鞘的粗獷巨劍掉落在地。

  巨劍不知道用什麼金屬和工藝製作而成,與青石地面接觸竟然聲如洪鐘,響徹整個酒館,壓國了一切喧囂。眾酒客一時鴉雀無聲,齊刷刷向兩人望來。可是他們只看到倫蒂妮和柯比蒂安互相瞪視,偶爾嘴唇動上幾動,說的什麼就全都聽不見了。酒客門面面相覷,隨即看到倫蒂妮毫無表情的回過頭,目光掃視全場,右手有意無意的摸過劍柄。

  眾人立刻恢復前一刻的動作,喝酒、聊天、調戲侍女,酒館再次被喧鬧淹沒。

  看著掉落在地的巨劍,柯比蒂安面色瞬息千變,獨眼在跳動的燈火下顯得有些猙獰。

  「你若幫我殺了普羅西斯,我就嫁給你。」倫蒂妮淡淡的一句話宛如重錘,擊得柯比蒂安搖搖欲墜。

  此時酒館大門忽然被人猛力推開,一個顯得興奮之極的年輕小伙子直衝到柯比蒂安面前。他注意到了一地狼籍,但因為過於亢奮而不預理會,只向柯比蒂安道:「大叔!你還不知道嗎?羅格大人全殲了逃跑的瑟克萊人,此刻大軍已經進城了!嘿!明天一早我就要去軍營看看,親王的軍隊招不招新兵!萬一我運氣好,被選上了羅格親王的衛隊,那可就太好了!」

  柯比蒂安重重的拍了一下年輕人的肩膀,差點把他拍的坐倒在地,然後笑道:「上戰場可不是件開玩笑的事,你現在還嫩了點。」

  年輕人臉脹得通紅,爭辯道:「我已經十八歲了!而且我也有參加守城,還殺了二個瑟克萊人!「

  柯比蒂安有些無奈的搖了搖頭,岔開話題道:「羅格大人已經進城了嗎?他帶了多少俘虜回來?」

  「俘虜?」年輕人有些疑惑地道:「我沒看到什麼俘虜啊!」

  倫蒂妮和柯比蒂安對望一眼,臉色微變。風嵐劍聖出了口長氣,對柯比蒂安歎道:「這小傢伙……真夠狠的。看來你是對的,還是少招惹他為妙。怎麼樣,跟我去南方嗎?」

  柯比蒂安拾起地上的巨劍,用手輕輕撫摩,面色隱晴不定。

  此刻在潮汐軍團總部,羅格正高坐與議事廳中,面目陰沉,閉目不語。他其實極為惱怒約翰斯通的擅做主張。當初他力排眾議、強行通過的傾盡全力攻向蒂凡尼的計劃,現在回頭看看其實漏洞很多。

  人口稀少、兵力不多的瑟克萊公國敢於出傾國之兵襲擊羅格後路,圍困席爾得城,已經等於給了羅格右臉一記耳光。而約翰斯通大開軍庫、以招募傭兵的方式守住了席爾德城,在知情者眼中,無疑是在揮舞著帝國軍規的羅格左臉上也來了一記耳光。

  但此時在席爾德城中,甚至是在羅格從阿雷公國帶來的部隊中,約翰斯通的威望已經達到了頂峰。此刻羅格若要處置他,說不定會激起兵變。

  大廳外響起隱隱約約的腳步聲,羅格坐正,將一臉陰沉收起,換上了最燦爛的微笑。片刻之後,羅格幾乎所有重要的下屬都已到齊,分列在議事廳兩邊。

  「這是幹什麼?」羅格皺眉道。他騰地而起,一路小跑來到了約翰斯通面前,將已是雙鬢染霜的老將扶起,然後又將地上的軍銜徽記一一拾起,仔細地給他別在了軍服上。在為約翰斯通佩帶代表著軍銜的徽記時,羅格停了下來,他看了看那枚裝飾著三把長劍、代表著上校的黃銅徽章,順手將它揉成一團廢銅,仍在一邊,然後高聲道:「我們潮汐軍團的英雄怎麼能只是一個上校呢?從現在起,您,就是帝國的少將了!玫,立刻起草文書,為約翰斯通將軍向大帝請功!」

  約翰斯通極為以外,他知道自己本與羅格不睦,出征前又得罪了他,因此本來是抱著必死之心迎接羅格的,可誰想到不但沒有責罰,反而陞官晉職?

  「羅格大人!多謝您的賞識,可是我畢竟違反了帝國軍規……」老約翰斯通是個非常正直的軍人。

  羅格哈哈大笑一陣,親熱地抱了抱老將軍的肩,道:「您有違反帝國軍規嗎?我怎麼不知道?哈哈,別擔心,在這裡帝國軍規是由我來解釋的。唉!說來慚愧,我居然沒有想到瑟克萊人敢來包抄後路,看來在打仗上面我還得向您多多討教才是,現在戰局初定,我會給您留下五千戰士防守席爾德的。我明天就要回帝都了,您把席爾德城的防務安排好了之後,我准您一個月的假期,抽空回去看看家人吧!對了,今天晚上我們應該舉辦一個盛大的酒會,來慶祝我們的英雄成為一名帝國的將軍!」

  約翰斯通心頭終於一陣激盪。他自付,也許過去真的是帶者偏見來看待這位年輕親王的。

  就在此時,羅格的笑容突然凝固,他仰起頭,在空中嗅了嗅。

  「有人潛入了院落。」安德羅妮靠在石柱上,悠然地道。

  「這小傢伙潛行的本事還不錯,可惜殺氣重了點,哎,年輕人就是沉不住氣啊!」修斯感慨道。

  「剛剛死了兩個衛兵。這傢伙身手不錯。」羅格道。

  安德羅妮懶洋洋地道:「他竟然從正門偷襲,挺高明的啊!估計是想用箭。」

  羅格呵呵一笑,道:「看來又是衝著我來的。可是這樣就想殺我,也未免太天真了點吧?」

  安德羅妮手握上了碧落星空,道:「等他動手後,我再去截住他吧!」

  大廳中一眾軍官們聽了三人的對話均是一頭霧水,完全不明其所指,只有玫的臉色瞬間蒼白了一下,旋即恢復了正常。不過這些微的變化沒有逃過羅格銳利的眼神。

  一陣微風從議事廳大門的門縫中鑽進了大廳。與風一起飄進來的,還有一支長近半迷、細如髮絲的詭異長箭,或者稱之為針會更恰當一些。

  它的目標是約翰斯通的後背,但羅格毫不懷疑以它的穿透力,可以輕易穿過老將軍的身體,然後鑽到自己的身體裡面去。

  胖子一把將約翰斯通拉到了一邊,然後伸手一抓,輕鬆將這支髮絲般的長箭拈在二指之間。箭上的黑氣如有生命力一樣,迅速染上了羅格的手指。胖子淡淡一笑,二指一捻,已將這支細箭捻得粉碎,指尖上的黑氣也迅速褪去。

  箭上配的毒雖然已經算是極厲害了,但任何不能放翻一頭巨龍的毒,都無法奈何得了胖子。

  不知何時,廳中的安德羅妮已經消失了。

  窗外的夜空中忽然閃過一道絢麗的藍色光帶,然後隱隱傳來一聲呻吟。

  玫的臉徹底地白了,不過她輕輕的咬了咬嘴唇,為灰白的唇上添了一點血色,然後面色恢復如常。

  安德羅妮悄無聲息地從窗前掠進,將手中的一個全身黑衣的高大男子扔在地上。羅格走上前去,一腳將男子踢的翻過身來。當他看清了男子面容時,先是一怔,然後哈哈大笑起來。

  胖子蹲下,用手輕輕拍著男子那張異常英俊的臉,笑的溫暖如春風:「這不是雷洛大人嗎?如果我沒有記錯的的話,您可是偉大的詩人、優秀的潛伏者、出色的殺手以及整個帝國少女的夢中情人啊!這麼偉大的任務,怎麼忽然淪落到這等地步了呢?嘿嘿,呵呵,哈哈!您這麼輕舉妄動,有什麼特別的原因嗎?沒關係,此去帝都道路遙遠,我們有的是時間仔細談談。」

  雷洛呻吟了幾聲,但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他全身上下幾乎每一處關節上都時時會跳出數點晶瑩的星屑。在陰狠之極的星空鬥氣侵蝕下,雷洛全力以赴,也只能是支持著不昏過去而已。單純從困縛的角度上來看,也只有頂級魔法禁錮術能夠比星空鬥氣強上一籌了。只是被星空鬥氣困鎖時間稍長的人,身體各方面機能都會受到極大的損害。當然了,無論是安德羅妮還是羅格,都不會為雷洛的健康擔心。

  面隊這得意洋洋的胖子,此刻的雷洛已是有心殺賊,無力回天。他眼角的餘光中忽然映入了玫那張漠無表情的臉。她的膚色一直非常白晰,不過以往是透著瑩潤的白,如今是帶著病態的蒼白。

  雷洛心中有急又痛,終於暈了過去。

  黎塞留的天空陰鬱而沉重,大片大片的雪花當空飄落。此時尚是午後,本該有的些許天光都被極厚的鉛雲擋住。無論是街道還是居民都次第亮起各種照明光源,在城市上空的陰暗天色下,彷彿是晨昏顛倒。

  帝國宰相斯特勞推開了書房的窗戶,撲面而來的寒風和冰冷的雪花讓他清醒了些,但無法稍減他內心深處的不安和煩躁。最近半年來,他頭上的白髮已多了不少,臉上也逐漸失去了神采。他仍掌著帝國大權,手中的勢力依舊雄厚,並且及時決斷、拋棄了過去的盟友雲霄之城和腓特烈後,依然在帝國的政壇上屹立不倒。

  但是他知道,自己苦心經營多年的權力大廈,地基上已經出現了深深的裂紋。斯特勞本來是權力大廈上最高明的建築師,現在他終於有了力不從心的感覺。

  東南戰線上傳來的每一份戰報都牽動著他的神經。神秘的浮空之城、傳說中的巨龍、飄揚的血色雙旗,無一不在提醒著他,那個從深山中走出、依靠背叛和出賣發跡的胖子,如今已經成長為帝國政壇的一頭怪獸。這是一個必須認真對待的對手,而非一個可以隨意擺佈的小人物了。

  浮空之城,深淵縫隙,這兩個名詞不住在斯特勞心中盤旋。他忽然覺得頭痛得厲害。在諸神和惡魔的眼中,也許人類渺小得如一螻蟻。智力在高絕的螞蟻所玩弄的陰謀,在這些超然與塵世之上的存在看來,都是荒謬而可笑的小把戲而已。

  那麼,斯特勞暗自想到,自己妄圖利用深淵惡魔的力量,是否也太過不自量力了呢?

  此時響起了敲門聲,已經服侍斯特勞多年的管家走進了書房,稟告道:「大人,薩拉溫格大總管求見!他已經在會客廳中等著您了。」

  斯特勞心底一驚,面上仍鎮定如恆,淡淡地道:「我這就過去。」

  會客廳中,老總管那雙渾濁而無光的眼睛毫無表情地看著斯特勞。在這目光的注視下,帝國宰相那引以為傲的優雅從容微笑慢慢消失了。

  「斯特勞大人,您的宰相府最近好像不太清淨啊!」老總管終於開口了,他有氣無力的聲音中隱隱透著刺骨的陰風,直透入斯特勞的心底深處,幾乎凍結了他的臟腑。

  「總管大人,我不太明白您的意思。」斯特勞勉強的笑道。

  老總管歎到:「斯特勞大人,我的意思已經很清楚,非常清楚了。不過我可以說得再明白一些。如果有一天,帝都突然跑出來幾頭巴托惡魔的話,恐怕大家都很難辦。」

  啪!斯特勞手中的茶杯在地上摔得粉碎。

  老總管歎道:「有些事一旦做了,就得付出相應的代價,不管你願不願意。斯特勞大人,您向來是帝國的棟樑,在做決定之前肯定已經考慮過這些,相比已有應對之策。只是我老了,老人總是喜歡囉嗦。我還是想問問您,這件事情上,需不需要我幫您想想辦法呢?」

  斯特勞手抖得非常厲害,他仰望屋頂,顯然極是難以決斷。

  沉默良久,他終於咬牙道:「這點小事我自己解決得了,就不勞大總管費心了。」

  薩拉溫格點了點頭,歎道:「斯特勞大人……不要為了彌補一個錯誤而犯下更大的錯誤啊!」

  送走老總管之後,斯特勞一個人回到書房。

  他猛然跌坐在沙發中,面容憔悴,有如瞬間老了十歲一樣。

  千餘鐵騎踏著黎明的第一縷晨曦,鏗鏘向帝都方向奔馳而去。騎隊中央行駛著數輛馬車,羅格坐在其中一輛車中,手捧記載著冰雪女神神跡的魔法筆記,用心研讀。芙蘿婭如一隻小貓般蜷伏在他對面的絲絨座椅上,正在沉睡。

  她皎潔的面容一掃清醒時的魅惑媚人的風情,露出一絲孩子氣的純真恬靜。長長的睫毛偶爾翕動一下,彷彿蝴蝶輕盈地舉起翅膀。淺粉色略透明的內衣從外袍的圓領裡露出一道邊,隨著她輕微的呼吸,圓潤的胸部若有若無地起伏。

  羅格合上了筆記,揉揉有點酸澀的眼睛,看著這只貪睡的小貓。

  不知不覺間,一縷陽光悄然穿透了厚重的雲層,照耀在行進中的馬車上,也從簾子沒有拉嚴的窗子灑進了車廂。被光線投到臉上的芙蘿婭明顯有些不滿,她閉著眼睛迷迷糊糊地嘟嚷了幾聲,一把拉過錦毯,將自己的頭蓋得嚴嚴實實,然後又心安理得地繼續大睡。不料這樣一改變姿勢,卻把修長光滑的左腿伸出長袍外。腳趾玲瓏,趾甲上還塗著惹火的紅色,姿態萬分撩人。

  羅格見她這副顧此失彼的模樣,不由啞然失笑,心中漸生憐意。他很清楚芙蘿婭的身世,她身世顯赫、魔力高強,兼且清麗無雙、聰穎過人,似乎命運對女人的所有眷顧都加諸於她一身。可是她其實也可說是極不幸。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個至情至性的小妖精竟沒有一個真正的親人。唯一對她好些的大魔導師耶羅也已隕命。

  羅格歎一口氣,探身過去,替她將毯子掩得嚴實了些。

  此時北國已進入深冬。車窗外萬里山河變色,成為冰與雪的世界。

  若是在幾百年前,這個季節正是冰雪女神最為喜歡和活躍的時候。據魔法筆記上記載。冰雪女神的神跡初現、以及她的力量能夠被凡人感知及信仰,不過是一千年前的事,而非銀之聖都所宣稱的世界初創時冰雪女神就已存在。魔法筆記考證了大量資料、傳說,並附有數十篇對附有冰雪女神神力的魔法道具研究心得,看得出來,記下筆記的人是一位大魔法師,並且在神學上有深刻的造詣。只可惜這位大魔法師生不逢時,在前往浪琴海北部考察上古冰川時與埃特那支冒險隊伍同船。恰逢當時這支冒險隊伍決定暫轉職為海盜,結果這位才華橫溢的大魔法師中了暗算,連一個魔法都未發出,就已死於非命。

  這位大魔法師考察的範圍並不僅限於銀之聖都的經典,還包括了遼闊北國的地貌、天候以及任何與冰雪女神相關的傳說和魔法物品。他考察的目的是想找出冰雪女神不再展示神跡的原因。

  在大約在三百年前,冰雪女神的神跡達到了頂峰,她甚至會回應信徒的請求而展示神跡!當時的銀之聖教中神術者層出不窮,冰雪法師魔力突飛猛進,不斷有新的強力魔法被研究出來,而附帶有冰雪女神神力的強力魔法物品甚至於神器也開始一一面世。

  與當時有記載的其它神明相比,冰雪女神儘管因為力量屬性純粹單一,不能說是最強力的神祇,但她的確是當時最活躍的神。其結果就是銀之聖教急速擴張,最終與當時崛起百年、業已在北國立穩腳跟的光明教會爆發了史無前例的宗教戰爭,並且擊敗了號稱信仰至高神以及至高神下諸多主神的光明教會。

  然而不知為什麼,自光明教會被驅逐後,冰雪女神的活動就逐漸減弱。能夠感應並使用她神的祭祀日益稀少,最近幾十年更完全不見冰雪女神施展神跡。

  筆記的最終記載是一個驚人的猜想。經過多方考證,這位大魔法師認為冰雪女神的神跡並非是逐漸削弱的,而是在神力的一次大爆發後忽然陷入了沉寂。

  因此他懷疑,冰雪女神本身可能發生了些什麼。雖然虔誠信仰使這位大魔法師不願寫下太直接悲觀的話,但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強烈不安已經透露出足夠多的信息。

  羅格撫摸著這本記載著大魔法師十幾年心血的筆記,望著窗外皚皚白雪,只是在想:「如果這本筆記的猜想是真的,那看起來神也是能夠被毀滅的……神與人之間的距離,究竟有多遠呢?」

  他閉上了眼睛,似是在傾聽著什麼。不過讓他失望的是,後面的馬車中一點聲音都沒有。不僅如此,車中的兩個人如同雕塑一樣,除了偶爾眨下眼睛,連根手指都不動一下。

  緊跟在羅格後面的馬車中,坐的是雷洛和玫。雷洛身上大部分的禁制都已被取消,除了不能使用鬥氣之外,他行動自如。

  「我是個仁慈且寬厚的人,總是願意多給人一次機會。」在臨出發前,羅格微笑著對雷洛如是說道。

  他又望著玫,吩咐道:「你和雷洛坐一輛車吧,他為了你什麼都不顧了,心意難得!你們敘敘舊,順便勸勸他,只要他肯為我效力,過去發生的事情就都算了。而且我可以成全和保護你們。」

  玫順從地上了馬車。

  不過事態的進展大出羅格意料,一路上雷洛和玫兩人間居然什麼都不說不做。

  按羅格的理解,雷洛這種風流成性的花花公子既然肯為了玫干冒生死大險來刺殺自己,那必定是對玫已經愛到了極深處。

  雖然雷洛和玫開始時想裝成互不相識,但他們身上的力量來源騙不了胖子,那都是自然的力量。何況雷洛被擒、自度必死時望向玫的眼神,儘是哀傷與不捨,幾乎把兩人間的一切糾葛都清晰地寫在臉上。羅格老奸巨滑,深知人性,一望已知雷洛與玫之間感情深厚。但他還不清楚雷洛是否有其它目的。還是說單純地想殺了自己、救出玫。不過從目前看,雷洛只要救玫的可能性更大些。他本事雖然不錯,但單槍匹馬就想刺殺羅格,未免有些說不過去。怎麼也得有幾個同夥接應吧?

  玫越是裝得平淡,就越是深愛雷洛。羅格決心好好利用雷洛這張牌,逼出玫當日詭異行動的真實目的。

  車外冰天雪地,車內溫暖如春,座位下的小型魔法裝置源源不斷地供應著熱能。馬車佈置極舒適奢化,本來是羅格專用的馬車,現在也讓給了他們。在這樣一個環境中,兩個相戀且身處絕境的情侶突然有了獨處的時刻,若是還不發生點什麼,那未免也太說不過去了。

  等發生點什麼之後,兩人相依相偎之時,也總得傾訴個衷腸什麼的。羅格等的就是這一刻。

  但世事偏不如羅格的意,馬車裡居然什麼都沒發生。

  哪怕他們只用手勢無聲溝通,也逃不過羅格精神力的探測。可這兩人就跟毫無生命的石像一樣,紋絲不動。

  難道雷洛和玫發現了自己在暗中窺探?羅格搖了搖頭,隨即排除了這個可能。

  胖子已經發現,大多數強者對精神力的瞭解和運用實際上仍相當的淺陋。比如說安德羅妮,她既無法探查以精神力掩去氣息的羅格的位置,也對羅格以精神力對她進行的探測全無所覺。雖然她的力量尚不成熟,但顯然普羅西斯在為一領域的造詣也不怎麼樣,不然早該都會安德羅妮有關防禦和探查精神力的技藝了。

  羅格的隱藏連奧黛雷赫和天空之怒都瞞過了。就憑雷洛和玫又怎麼可能發現得了?

  那麼雷洛和玫是在用羅格所不知道的方式在溝通嗎?這也不可能。羅格沒有發現任何魔力、鬥氣甚至是自然女神神力活動的跡象,而且兩人也沒有任何動作。

  「難道他們是在眉目傳情?」胖子惡狠狠地想,原本巧妙的安排陷入僵局,他已經有些失去耐心了。

  雷洛修習的鬥氣雖然也是源自於自然女神的力量體系,但是與天空之怒轄下的雲霄之城仍然有所不同。羅格據此判斷,雷洛很有可能出身於其它的大德魯依手下。胖子實在是想多知道一點其它大德魯依的情報,尤其是和玫的那次肌膚相親極其詭異,總是他一塊揮之不去的心病。因此才會如此煞費苦心地安排。

  一想到自己費盡辛苦斬殺的天空之怒僅僅是四大德魯依之一,羅格的頭又有些發痛了。當日蒂凡妮一戰,胖子雖然豪勇一時無雙,但面對著已耗去大量魔力的天空之怒,又是在率先偷襲得手的情況下,仍然歷盡凶險方才殺死了他。魔法師大多數身體虛弱、不擅近戰,大魔導師也不例外。對付一個魔力消耗嚴重、防護魔法被消去,又讓人近了身的大魔導師,一個十級的戰士就已足夠。事先做了充足準備的羅格本以為。即使德魯依近戰也有些威力,但在這種形勢下對上天空之怒最多只是苦戰一場而已。

  但他沒想到天空之怒的近身格鬥施法是如此凶悍,只在生死之間的一個極微小的機會,才讓羅格斬殺了天空之怒。如果天空之怒不是那樣愛惜自己生命,那被格斃當場的就要換成羅格了。

  就算天空之怒是四大德魯依當中最強的一個,其它三位大德魯依也不見得好對付到哪裡去。

  後面的馬車依然全無動靜。

  羅格怒火漸漸上湧,如果不是他死亡魔法的造詣還不到家,從靈魂中提取出的記憶都是千瘡百孔,哪還谷得雷洛如此逍遙?能忍到現在,羅格自認涵養功夫已經很到家了。

  他揮手召出一塊光滑如鏡的薄冰,對著冰面上的影子努力地擠出一絲微笑,不停地對自己道:「不要發怒,放鬆,放鬆。要有耐心,要學會等待,等待也是一種智慧……」

  芙蘿婭從毛毯中探出了頭。迷迷糊糊地看了一眼羅格,哼了一聲道:「又在練習裝好人了,晚了點吧?」

  「當然不晚!」羅格終於成功地保持住一個和藹可親的微笑,轉向她道:「何況我本就是好人,哪裡用得著裝呢?」

  他努力的成果卻換來小妖精一個大大的白眼。「你是好人?那才是真的見鬼了。」說完,小妖精慵慵懶懶地伸了個懶腰,又縮回毯子裡,繼續她的好夢。

  此時車窗外隱隱傳來一陣喧嘩。羅格拉起窗簾向外望去,見正從一個頗見規模的村落旁經過。村民們聚集在村外的空地上,喧鬧吵嚷著。空地上樹著一根木樁,上面捆著一個男子。護衛羅格的騎兵中分出了一個小隊。將空地圍了起來。村民中的一個老者正在和騎兵隊長在交涉著什麼。

  「怎麼回事?」羅格打開車窗問道。

  「羅格大人,是智慧之眼與銀之聖教的信徒在糾紛。捆在木樁上的那個就是智慧之眼的信徒,村民們打算燒死他。小人已經及時派人阻止,並要求他們放人。」這個騎士統領雖然出身於潮汐軍團,但很知進退。他知道羅格親王是智慧之眼最大的支持者。因此不待羅格吩咐,就先行準備。

  羅格滿意地點了點頭,關上了車窗。

  過午時分,馬車忽然停了下來。這一回不等羅格主動詢問,騎兵統領自己就跑來匯報了。

  「羅格大人,前方有一隊上千人的銀之聖教信徒經過。他們場稱要去搗毀佐拉木城的智慧之眼大教堂。您看我們該怎麼辦?」

  佐拉木城距離雷頓公國的領地不遠,那裡的大教堂是智慧之眼在帝國境內最後一座教堂。在短短時間內,這場宗教戰爭已經燒燬了智慧之眼在帝國境內的十三座教堂,使上千信徒變成了遊魂。

  羅格沉思片刻,淡淡地道:「讓他們過去。」

  騎士統領一怔,他雖然不解,但仍下令撤回了圍困銀之聖教信徒的騎兵,護衛著羅格繼續向帝都行去。

  若在一周前,佐拉木城的教堂必然會在烈火中焚燬。但現在一切已經不同了,摩拉和數十位狂信法師已到佐拉木城去安撫信徒,到是迎接這上千名銀之聖教信徒的,將會是輔天蓋地的魔法火焰。

  午後時分,經過一個上午的拉鋸戰,陽光終於驅走了厚重的雲層,紅日的雄姿重新君臨北國大地。車廂內灑滿了金色的溫暖光芒,暖得人昏昏欲睡。吃過得意午餐的芙蘿婭才坐了一會就連著打了兩個哈欠,美麗的碧綠眼睛又變得迷離起來,她索性一頭鑽進毛毯,繼續大睡。

  一本以羊羔皮為封面的魔法書從她手中滑落,無聲地跌落在厚厚的地毯上。羅格伸手拾起,打開一看,原來是一本講解自然力量動作原理的書。

  「原來她一直記著呢……羅格心裡微微一顫,然後把目光向車窗外單調荒蕪的北國景色。

  短短一天的旅程,羅格已經充分見識了宗教戰爭的慘烈。在國家權力難以到達的偏遠邊境地帶。因為少了約束,信徒間的自發鬥爭顯得更加肆無忌憚。他見到了被火燒死的男子,被插在木樁上尚未斷氣的信徒,還有被侮辱至死的少女。當然,這些人絕大多數是智慧之眼的信徒。

  「這裡是誰的領地?」傍晚時分,羅格終於向騎兵統領問起這個問題。

  「這一帶應該是龐迪克候爵的領地。」騎兵統領答道。

  羅格點了點頭,關上了車窗。

  芙蘿隔斷仍然蜷得如同一隻小貓一樣。也許是因為過去一段時間太累了的緣故,她睡得酣暢淋漓。

  「這一路上的情況你都看到了,接下來準備怎麼辦?」不知何時,由淡金色光芒凝成的麥克白出現在車廂裡,坐到羅格身邊。

  「對任何信徒來說,信仰都是唯一的。要麼是這個神,要麼是那個神。所以對於我們這樣想要擴張信仰之力的人來說,結果也只有兩個,得到或者失去。我這個人可一向都不喜歡失去。」羅格淡淡地答道。

  麥克白道:「在得到和失去之間也許還有第二條路,可惜我的記憶大多留在了天界,現在只有一點模糊的記憶。我的本體馬上要去北方,希望能夠有所收穫。這段時間我不能夠保護你了,所以你要多花點時間來增強自己的力量。」

  他望了一眼羅格,皺眉道:「等等,你身體裡的自然女神神力似乎有了些變化……不過具體變在哪裡,我還看不出來,你也不必太過擔心,這件事我會記得的。」

  空間中忽然有一絲波動,威娜也出現在車廂裡。她摘下了妖蓮的頭盔,流瀑般的筆直金髮灑落,將整個車廂都映亮了幾分。

  威娜的眼睛泛起了淡淡的金色,盯著麥克白。

  麥克白微笑,欠了欠身道:「對您來說,我並不是一個很好的選擇。」

  「的確如此。」威娜道,「你去北方的時候,幫我留意一下那些力量還看得過去的存在。」

  麥克白沉吟道:「吞噬雖然會使力量迅速成長,但它帶來的力量並不純淨,對您最終的力量的提升其實不利。」

  威娜冷冷地道:「是否有利我比你更清楚。」

  「我在主神的身邊已呆得足夠久遠……」

  「你得到第二雙羽翼是因為你歌頌主神的時間足夠久遠,並不是說你的力量真正到達到了四翼的水準。」威娜的詞鋒銳利如劍。

  麥克白無奈地苦笑一下,他知道和光天使爭論力量的理解只是自討苦吃,因此決心迴避,身形漸漸消失。

  羅格盯著威娜,臉上的表情十分奇怪,過了半晌才道:「風月,你的變化真的好大……」

  威娜淡淡一笑,掠了掠掉到耳前的一縷散發,道:「我有變化嗎?其實一切都和以前一樣,只是你現在才注意到了而已。」

  平平淡淡的一句話,卻使羅格呆在了原地。

  威娜看了看身邊沉睡的芙蘿婭,取下了妖蓮手套,伸手揉了揉小妖精那金色的長髮。被干擾了睡夢的小妖精脾氣極差,她並沒有完全醒來,只發出模糊不清的氣憤的嘟噥聲,然後呼地一下,用毛毯將自己的頭整個蓋了起來。

  威娜微笑著道:「她可真能睡!」

  羅格歎道:「她太累了。」

  窗外,落日熔金,遠山大地流金溢彩。車內,馨芳暗渡。兩位佳人絕色傾城。面對此情此景,不知為何,羅格竟然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風月,你的力量……」

  「我自己有辦法。倒是你要時刻記著,只有力量才是地切,才是全部的世界。」威娜說完,重整妖蓮,也陷入了虛空。

  夜幕降臨之時,羅格終於登上了身後的馬車。他看著相對而坐的雷洛和玫,笑道:「你們真是讓我佩服啊!我想問問,你們考慮好了沒有?」

  雷洛和玫都平靜地望著羅格,那彷彿一個模子裡刻出來的堅毅表情讓羅格怒火再次不可抑止地升起。胖子點了點頭,道:「好!很好!看來你們已經作了決定,我唯一的希望,就是你們不會為此感到後悔。」

  羅格一把撕開了雷洛的衣服,露出了他那健美的身體,然後又從懷中取出食魂匕首,以那冰涼的刃鋒在隆起的胸肌上滑動著。

  「好吧,雷洛先生,寬恕的時間已經過去了,現在該清算一下我們之間的問題了。您搶先玩了注定要嫁給我的瑪利卡公主,差點害得我丟掉了親王的頭銜。您又讓我在德累斯頓的下人面前丟盡了臉。不過這些我都可以不計較,可是您記得嗎,您曾經用這把匕首刺傷過一個精靈!我曾經答應過一個人,要好好照顧這個精靈,但為了留住她的生命,我不得不把她變成了比黑暗精靈更邪惡的存在,可就算這樣,最終仍無法保住她的性命。不,我並是不是在說自己是個好人,恰恰相反,您很快會發現,我是多麼的殘酷和邪惡。現在您想不想親自己品嚐一下這把匕首的滋味呢?」

  在羅格心中,風蝶當然是被德魯依給害死的。

  「請便!」雷洛漠然地道。

  羅格笑了笑,道:「如此深仇大恨,怎麼好就這樣便宜了你呢?」

  胖子隨手放了個麻痺術,將雷洛的一切行動能力都封住,然後又是一個靜默,讓他連叫都叫不出來。佈置妥當之後,羅格一把撕開了雷洛的褲子,向他下身瞄了一眼,嘖嘖讚道:「真是不錯!可惜你親愛的玫還是落在了我的手裡,瑪利卡的仇就這麼算了吧!」

  羅格微笑著抬起頭,看著玫。

  玫臉色蒼白,身體顫抖了一下。

  「玫,猜猜我會如何對待雷洛?」

  玫極為勉強地笑了笑,苦澀地道:「不……知道。」

  羅格撫摸著雷洛健碩完美的身體,徐徐地道:「這具身體很完美,當然不能隨意損毀,所以我不會在他身上用肉刑的。當然,這根東西除外。」

  羅格用食魂匕首挑起雷洛雄偉的陽具,道:「外面就有帝國軍隊中最好的醫師,我會讓他們拿最鈍的刀,每天獎這根東西閹去一小片,然後再將傷口治好。等我們到達帝都門口的那一刻,要正好將最後點殘餘給閹好。」

  玫的臉上全無血色。

  羅格繼續道:「對你們來說很不幸的一件事就是,我操縱靈魂的水準恐怕比一般的大魔導師都要強點。我現在也不打算從雷洛身上問出什麼東西,所以我每天都會汲取一次他的記憶,能知道多少就是多少。還是在到達帝都的那一刻,我會將他的靈魂完整地從軀體裡抽出來。至於這具失去了靈魂的身體嘛,將會是製作玩偶的上佳材料。那些寂寞的貴婦一定會很喜歡的。」

  玫低著頭,已經咬破了嘴唇。

  羅格忽然大喝道:「說出你知道的一切,我就立刻放了他!」

  玫全身顫抖,但咬牙道:「我的信仰高於……一切。何況我什麼都不知道,想說也說不出來。」

  「很好!」羅格溫柔地道:「玫,你怕死嗎?」

  「我不怕死,但我不想死。我要找機會報仇,至少我要活到親眼看著你被毀滅的那一天。而且我也很怕死後靈魂會受苦。」玫已經鎮定下來。

  「好,我是個寬容的人,所以給你這個機會。不過你凡事都要聽從我的安排。」

  玫恢復了如冰山般的冷,點了點頭。

  羅格哈哈一笑,道:「那你就當著雷洛先生的面,把那天的事再做一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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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卷 黃昏之十二樂章 第十一章 幻音


  在回帝都之前,羅格就預先將自己的行程報給了大帝,詳細到軍隊編制、軍種、率軍將領和攜帶的戰利品清單。此次回歸的名目是向費爾巴哈大帝報捷。若非特拉華帝國已被攻下,又有這個冠冕堂皇的理由擋在前頭,身為一方最高指揮的羅格擅離防區,率軍進入帝都,怎麼論都是死路一條。

  此外,費爾巴哈大帝近年來在戰場上的功績乏善可陳,實在沒什麼值得誇耀的地方,正有些悶的發慌,羅格這份大捷來得正是時候。

  大帝也想再見見羅格。

  最近幾年中,帝國版圖的兩次擴張都是由這個乖巧的胖子所帶來的,雖然他看上去很有些野心,辦事也膽大妄為、心狠手辣。羅格過去在南方的所作所為早已被帝國的情報機構調查清楚。不過光明教會眼中的異端大罪在阿斯羅菲克帝國根本不是問題,而且這個胖子的確好用。表面上,他本事有限,有時辦事不知所云,但戰功在那裡擺著,這就是才幹的最佳證明。

  至於羅格的那點小小的野心……,費爾巴哈大帝向來自羽英雄蓋世,認為自己完全容得下、鎮得住、也能夠駕奴得了羅格。雖然這個胖子大肆擴張勢力,打擊異己,身邊各色危險人物也聚集了不少,不過對於阿斯羅菲克帝國的上層貴族階級來說,他畢竟是外來人,真要論起號召力和影響力,還遠遠及不上亞歷山大、斯特勞和龐培這些經營多年的大權臣,實在不足為患。

  在看了東南戰線傳回來的戰報後,喜好攻殺征戰的大帝心中又癢了起來。恰好這善解人意的胖子又在此時上書請大帝親自統領大軍南下,徹底將傲慢的海拉爾人趕下海去,以完成在愛琴海奪得一個出海口這一前所未有的壯舉。

  大帝本來年事已高,不過經過龍骨草狠狠一補,似乎年輕了十歲有餘。在接到胖子的報告後,大帝親自主持軍事會議反覆討論對海拉爾用兵的可行性,在朝臣冗長激烈的爭論中。大帝傾聽、調解、發號司令,顯出過人的精力,彷彿又恢復了全盛時期的風采。

  數十位皇子見父皇康復,無不歡欣雀躍,這兩日每個皇子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模樣。當然,他們心理真實的想法是否和表面一致,那就不得而知了。

  出海口對阿斯菲羅克帝國和費爾巴哈大帝來說,都是意義非凡。浪琴海雖然遼闊,但嚴格來說是內陸海。在海的另一端,狹長險峻的百里海峽將浪琴海與廣袤無際的大洋分隔開來。浪琴海西岸的出海口價值上雖然因此多少得打點折扣,但那畢竟也是一個出海口,是帝國多少代帝王的夢想。成功拿到一個出海口,其意義完全不比攻下西方的矮人帝國差。添加上這筆武功後,費爾巴哈大帝在史冊中的地位,幾乎快要趕上帝國歷史上最神武的那幾位帝王了。

  大帝已經開始有些喜歡這個胖子了。如果他能夠始終對帝國忠心就好了,大帝感慨著。

  當初將瑪利卡配給胖子看來是個相當糟糕的決定,聽說這位公主桀驁不馴,還生出不少事端。她與那個詩人情人在德累斯頓地舉動甚至打破了貴族階層的默守規則。她根本沒有如大帝預想的那樣將羅格拉近帝室,反而是將他越推越遠。

  費爾巴哈大帝越來越惱怒於瑪利卡的擅作主張。他開始懊惱當初那一頓鞭子實在是抽得太輕了一點。在他心目中女人根本沒有地位,也不應該有任何自己的主張。瑪利卡唯一的價值,就是以身上的皇室血脈為帝國籠絡住一位重臣,如此而已。

  當!大帝拿起一個小槌子,敲響了案頭一尊由秘銀製成的小鐘。片刻之後,老總管薩拉溫格走進了書房。

  大帝沉吟片刻,問道:「薩拉溫格,依你看,我能不能得到羅格的忠誠呢?」

  帝都黎塞留已經遙遙在望。可以看到塗飾濃艷、瑰麗堂皇的建築群參差佇立。如果眼力足夠好,可以看到這個城市獨特的交通工具,兩頭高高翹起地小船慢慢從樓房的縫隙中出現,其實是穿行在縱橫的水道之間。

  圖片怎麼傳都傳不上,我靠,我自己打出來……希望大家支持啊!!!lg200303羅格不再坐車,改而騎在高大戰馬上。這才符合他指揮千軍萬馬陣前殺敵的名將形象。

  當馳近黎塞留時,羅格有些疑惑地看著那一大片黑壓壓的人群,不明白發生了什麼事。直到人們看清那飄揚的血色戰旗、爆發出潮水般的歡呼聲時,羅格才意識到這些人居然是來迎接他的。

  依帝國慣例,只要立下大功的將軍返回帝都時,才會安排迎接得儀式。羅格的確為帝國開疆拓土,立有大功。不過他負責的戰線上瑟克萊公國仍然存在。雖然沒有人認為這個英勇的小公國還能繼續生存下去,但戰事既然未完全平息,羅格的功勞暫時就未能評定,因此此次回都應該不會有任何歡迎儀式的。

  這些迎接他的人,完全是自發的!

  胖子自己也未想到居然會有如此一日如英雄般的凱旋,這實在是來得莫名其妙了。素來多疑的他沉吟起來,反覆思索這當中會不會有什麼陰謀,或者要不要乾脆變換方向,從另一個城門入城。

  他身後一陣蹄聲響起,羅伯斯基拍馬趕了上來。

  「大人軍威果然無敵!您看,連帝都的人對您都這麼敬仰!啊,這就是黎塞留嗎,果然是北國第一名城,蒂凡妮與之相比,實在是太小氣了點。大人您能夠征服帝都的人心,難度可比征服一個帝國還要高得多呢!」

  羅格喝停了隊伍,皺眉看著遠處的人群,道:「這是怎麼回事?」

  羅伯斯基當即道:「這再明顯不過了。北國民風悍勇,最敬重的就是勇士,阿斯菲羅克帝國又向來注重軍功。想想看,大人您開戰就高舉血色雙旗,如山崩海嘯般攻下了腓特烈將軍奈何不得的特拉華帝國。您這一路行軍如電,攻無不克,戰無不勝,讓特拉華人伏屍百萬、血流千里。如此軍功啊!連腓特烈將軍都能號稱帝國名將,那麼大人您呢?您根本就是帝國的新的軍神!帝國平民喜愛,不,崇拜您簡直是太正常了!這種小小的歡迎場面又算什麼?」

  羅格淡淡地道:「我可是屠了幾座城,殺了很多人的。」

  「您殺的都是帝國的敵人,自然是殺得越多越好。何況死的又不是他們的親人,有誰會關心這些?以往帝國大軍所過之處,雖然沒有屠城,但留下來的活人也沒有多少。當年亞歷山大賴以成名地進攻矮人帝國一役,聽說殺的矮人足足有五百萬呢!」羅伯斯基如是道。

  羅格點了點頭,這些他自然知道。不過他很不願意如此招搖地進城。但人群既然已經發現了他,那溜是不可能了。硬要躲開,只會更加落人口實。

  胖子皺了皺眉,對羅伯斯基道:「軍神這個詞,以後再不許跟任何人提起!進城吧!」

  這是羅格第一次體會到什麼是狹道歡迎。

  大道兩旁的青年男子人人熱血沸騰,他們吼叫著,展示自己充滿力量的肌肉,希望能夠被羅格看中,加入到他的衛隊中去。而少女的眼睛中除了狂熱的崇拜,還有更多地蕩漾的春情。上了些年紀的人雖然不似年輕人那樣衝動,但眼中的狂熱絲毫也不差了。

  這也是帝都平民第一次仔仔細細地觀察羅格。胖子平平無奇、和善可親地面容與人們心目中地英雄形象一點也不符,但他身後那兩面在寒風中烈烈作響的血色戰旗激得他們熱血沸騰!他們不由自主地想像,那暗紅得近乎紫黑色的旗面,該是由多少敵人的鮮血染成啊!

  「如果讓他們看看屠城後的真實情景,這些人又會怎麼想怎麼做呢?」在如潮般的歡呼中,羅格緩緩前行。

  但他感覺到這個世界似乎並不真實,周圍的一切都與他離得那麼遙遠。一切的一切,有如一場大夢。

  這些歡呼的人,雖然生在以戰爭為榮耀的阿斯菲羅克帝國,但與任何一個強盛大帝國國都地居民一樣,他們當中的大多數,終其一生都不會親眼見到戰場慘烈殘酷的一名,更不必說屠城之後,千萬冤魂隨風飄蕩的情景了。他們只會為勝利者頭上的光環所迷眩,而不會看到光影下的地獄;他們自以為嗅到光環中透出的濃鬱血腥,而興奮得發抖,但當他們真的掬滿手汪洋般的鮮血時,還會如此狂熱嗎?

  羅格冷冷地對著自己地心訕笑。他背後的血色戰旗仍然會繼續飄揚,旗面的顏色會更加深濃。但就如羅伯斯基說的,死者雖然萬千,可是死的都是別人,又與他何干?他從不是憂國憂民、愛民如子的人,過去不是,現在不是,將來也不會是。

  帝國遲早有一天會打通向南方的通道,這些人生活在帝國大軍兵鋒所指之路上,早晚也是要死。死於現在,那無數冤魂還可用來喚醒風月。

  若是可以把殺戮之名讓手下去背,羅格絕不會有絲毫的猶豫。只是他的手下中沒有一個具有如此擔當的人物。追隨過他的眾人中,惟有查理有此才略,可惜業已戰死疆場。

  羅格忽然覺得手上濕濕膩膩的,有如粘滿了尚未完全凝固的鮮血。他提起右手,仔細觀看。手上白皙而乾淨,一塵不染,完全沒有一點污跡,看起來也不像是一隻擁有強大力量的手。

  但胖子一閉上眼,就會看到手上全是暗紅色粘稠的液體。

  「可是風月需要靈魂啊……」羅格想著。不知為什麼,這一刻他心底所以的慾望和真實想法都浮出水面,並且千百倍的被放大。

  「既然她需要,既然沒人幫我,那我就自己來殺……」他閉上眼睛,輕輕舔了一下舌尖,嘴角露出一抹微笑。宛如在品嚐鮮血的味道。

  卡嚓!在一間陰沉的地下室裡,擺在正中央祭壇水晶球忽然裂開了,裡面羅格的影像一陣劇烈晃動後,扭曲了幾下隨之消失。

  隨後大股大股的鮮血瘋狂地自破裂的水晶球中湧出,轉眼將雪白的祭壇染成一片鮮紅!

  一個全身裹在黑袍中的法師踉蹌了幾步,一頭載倒在祭壇上。法師掙扎著撐起上身,躲避著如泉水般從水晶球裂縫中噴湧而出的鮮血。躲閃中碰歪了風帽,露出半邊面孔。看那美麗的輪廓、細膩地肌膚和紫黑色的唇,應該是個相當美麗的女性。只是從她嘴角流出的血液,是奇異的紫藍色。

  女法師終於站直了什麼,以袍袖抹去唇角的血。令人驚訝的是從她袖口飄動間,探出的不是人族美女的纖指,而是數根舞動著的觸手。

  「他地精神力怎麼會這樣強大!?我只是試著想引導一下他的情緒,結果竟然連暗血水晶都承受不住精神上震盪波動,這還是他無意識的震盪。如果是全力反擊的話……」女法師的聲音低沉而沙啞,帶著一種奇異的美麗。只是她話說到一半,就被一陣劇烈的咳嗽給打斷了。

  地下室的一角響起了一陣極難聽的吱嘎聲,聽起來像是笑聲。那個聲音隨即說道:「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去嘗試觸摸他的靈魂。哈哈,吃到苦頭了吧?你們這些引魂師就是如此傲慢啊!哼,你才成為引魂師多少年,也妄想去碰觸他地靈魂?由你的導師來還差不多!」

  圖片怎麼傳都傳不上,我靠,我自己打出來……希望大家支持啊!!!lg200303女法師惡狠狠地道:「你給我閉嘴!我碰不得他的靈魂,難道還對付不了你嗎?你那點微弱的靈魂之火,我完全可以將它撲熄!」

  角落裡的聲音又大笑了幾聲,然後道:「你那雙淺薄眼睛中看到的世界,又有幾分是真實的呢?看你現在這可憐樣子,我也不欺負你。等你魔力完全恢復時,若願意測試我靈魂的強度,隨時都歡迎!其實我還是那句話,由你的導師來還差不多!」

  女法師氣得衣袍湧起一陣陣地波浪,但她最終只是惡狠狠地扔下一句:「你會為你的無禮付出代價的!」

  「雖然年輕點的引魂師都是些狂妄而無知的傢伙,不過看在你們過來並不容易的份上,我還是要警告你,最好不要再試著對他做什麼。我已觀察了他很久。但本能告訴我,絕對不能接近他。」

  「膽小鬼!」女法師啐了一聲。

  她又招來一陣無情的嘲笑:「他可是公主選中的人!公主的眼光,怎麼著也比你這種貨色強點吧?」

  女法師一時無語,然後恨恨地道:「我怎麼看不出他強在哪?」

  「看看你袖子上的血!你就會知道他強在哪了!」

  羅格渾然不覺暗中發生的一切,他只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緒中,直到他在帝都的府第前時才回過神來。

  羅伯斯基一路上跟著羅格,一邊四下打量著,一邊道:「羅格大人,您這座親王府…………好像寒酸了一點哪!」

  「偶爾住住而已,用不著費心思在這上面。」羅格負手前行,淡淡地道。

  「可是大人,並不是這樣的。您現在身份大非尋常,我看帝國政壇中,除了亞歷山大、龐培和斯特勞三個,接下來就是您了。您此次帶著如此軍功返都,一定會有大大小小的官員來您表示忠誠的。這些人當然不可能像我這樣無條件的忠誠,如果他們看了您的府第如此寒酸,心裡多半會有些動搖。雖然對待不忠的人,只能是有用時拿來用用,但也不能讓他們被別人招攬了過去。何況我聽說龐培、斯特勞等在帝都的府第都是金碧輝煌、華麗豪奢、氣象萬千,您住得如此簡樸,豈不是在變相指摘他們鋪張?」

  羅格略略訝異,側首打量著羅伯斯基,道:「你知道得真不少啊!」

  在羅格的目光下,羅伯斯基不知道怎的就開始發抖,嘴唇都嚇變了死灰色:「大人!小人一直研習北方政局,都是為了生存哪!您想想看,凡是小人…………小人跟在您身邊的時候,什麼時候起過……起過貳心?」

  羅格哈哈一笑,道:「怕成那樣幹什麼!你說的也有道理。嗯,這裡的確簡陋了點,不過換個地方太麻煩,明天開始,你就負責把這裡好好修繕一下吧。」

  羅伯斯基大喜。土木工程一向是個肥差,而且也是個最直接最方便討得羅格歡心的美差。

  羅格揮退了羅伯斯基,獨自走進書房,靜坐沉思。

  直到傍晚時分,他才叫進衛兵,吩咐道:「去通知聖教洛克菲勒大師,就說我要想到聖教大教堂去拜訪他一次,讓他看看什麼時間方便。」

  羅格步出書房,信步來到庭院深處一個單獨的小院落前。幾株古樹枝杈縱橫,將這個院落遮蔽和陰氣森森,令人望而發寒。

  院落戒備森嚴,明著的數個全副武裝的衛兵只是擺設,院落裡面還有加設的數道魔法陷阱。

  小院裡僅有一個二層小樓,青石外牆上爬滿了枯死的籐蔓,狹小的窗戶看上去黑沉沉的。小樓周圍出奇的安靜,樓中的一切聲音都被靜默結界給隔斷了。

  羅格推開樓門,直接步入二樓的一個大房間中。

  房間中央有一張大床,雷洛赤身裸體,躺在床上急劇地喘著氣。他眼角的餘光看到羅格推門進來,臉上的肌肉一陣不由自主的抽搐。只是他現在能夠指揮的,僅僅是自己的眼睛而已。

  雷洛下身包裹著厚厚的紗布,上面還浸著一大灘血跡。床邊,一個瘦小枯乾的老太婆正用枯槁的雙手慢吞吞地收拾著一把把形狀不一、極盡精巧的刀具。房間瀰漫著濃濃的腥臭和血腥氣息。

  氣息來自於地板上躺著的一頭奇異魔獸,看上去似虎似狼,背上生著幾道肉稜。魔獸已經奄奄一息,它身下一灘暗色的血跡正不住擴大。在它雙腿之間,那本來應該生長陽具的所在此刻只有一個巨大的創口。

  老太婆雙手舞動,以沙啞的聲音念頌起咒語來。轉眼之間,以純正神聖力量驅動的強力治療魔法接二連三地施放在了雷洛的身上,他蒼白的臉上迅速泛起一層紅暈。

  看到羅格進來,老太婆如夜梟般笑了幾聲:「大人,這小子的身體好得沒話說!那些豪門大宅裡的騷貨一定會為他發狂的,就不知道最終是哪個騷貨會拿到靈魂契約。您可一定得賣個好價錢!好了,我的事都幹玩了,您慢慢娛樂這小子吧!」

  老太婆將所有刀具都收進了一個極為沉重的巨大鋼箱中,一把拎起,顫顫巍巍地走了出去,也不向羅格行禮。

  羅格對她的無禮絲毫不在意,反而微笑著道:「您慢走。以後您還得多費心,千萬別讓他死了。」

  「放心吧!您待我那些小伙子們不錯,我是不會把您的事情辦砸的。」老太婆沙啞的聲音一路下樓,然後嘎然而止,已經出了靜默結界。

  這個極為無理且脾氣古怪的老太婆是潮汐軍團中最厲害的一個醫師。當羅格真的按照承諾,將所有販賣特拉華戰俘所得來的黑錢用作戰死將士的撫恤時,老太婆忽然自己跑到了他面前,說以後有什麼用的著的盡可以找她。羅格本來對她的本事還有所懷疑,但她超乎想像的醫術竟然是在折磨雷洛上盡顯無疑。

  羅格是何等眼力,早看出這老太婆每天閹割雷洛的長度都完全一致,而且下刀極之考究,每一下都保證會讓雷洛嘗到最大的痛苦。而將取自魔獸的陽具給雷洛嫁接,以將他變為貴婦的玩偶這種操作,就是法力高深的死靈也難以勝任。但這老太婆下刀如風,一連串讓人眼花繚亂的運刀之後,一切就全都完成了。接下來那幾個神聖強力治癒魔法的效果也分毫不比高階的光明法師差。

  羅格沒有想到這個充滿邪惡感覺的老太婆竟然會使用神聖治療魔法,她用點黑暗或者不死系的恢復魔法還差不多。胖子忽然想起了同樣使用神聖鬥氣的凱特,這才真正信服了麥克白的論斷。

  力量就是力量,力量的屬性與善惡無關。

  玫靜靜地坐在床邊,只是看著雷洛蒼白而英俊的臉。

  胖子拍了拍雷洛的臉,微笑著對玫道:「一會我就要抽取他的靈魂。靈魂一旦取出,我可就沒辦法再放回去了。你現在還有最後一次機會,說,你那天向我身體裡注入了什麼?只要你說了,我就立刻放了你們。如果你們害怕被德魯依追殺,我也可以為你們提供保護。連天空之怒都被我殺了,我還會怕其它的德魯依嗎?你的雷洛雖然受了點折磨,不過等他養好傷之後,你們一樣能夠過得很快樂,說不定,不,他在床上肯定比以前更厲害的,哈哈!」

  「……我的信仰高於一切。」

  羅格點了點頭,道:「好,你已經自願放棄了拯救愛人的最後機會。我真是不明白,自從我到了北方,從沒做過什麼得罪你們德魯依的事,甚至天空之怒派人殺了我一次,我也曾想就這麼算了。結果你們卻一個接一個地來找我麻煩,是不是覺得我很好欺負啊?很好,你也跟了我一段時間,我就讓你看看我是如何操縱和抽取靈魂的吧!說不定對你的力量提升還能有點幫助。」

  夜已經深了。

  裹著一襲墨綠色風衣的玫從小樓裡走出,她淡金色的短髮在夜空下飛舞,一時間冷艷無雙。

  只是,她眼中已了無生氣。

  因為有靜默結界的存在,小樓外的衛兵們聽不到樓內那只會存在於地獄中的聲音。可是玫足足聽了一晚。

  玫離開後不久,羅格也從樓中走出。他的表情輕鬆而愉快,復仇的感覺從來都是如此美好。美中不足的是雷洛雖然本事不錯,而且手中握著食魂匕首,可是他知道的東西極少,少到難以置信。到目前之止,羅格只知道雷洛追隨的是南方之大德魯依無盡之洋,僅此而已。

  甚至連這位無盡之洋是男是女都不知道。

  羅格回頭看了一眼小樓,冷笑了一下。如果德魯依們知道了雷洛的下場,還會不會再這樣肆無忌憚地來找自己麻煩?落到胖子的手裡,可不是抱著必死之心就行了,因為死亡僅僅是痛苦的開始。比如說心若死灰的玫,現在肯定以為雷洛餘下的痛苦僅僅是靈魂接受死亡火焰燒灼而已。她必然會假裝順從,然後伺機毀去雷洛的靈魂。

  胖子獰笑了一下。怎會讓她如此如意?

  折磨一個靈魂最有效的方法,除了痛苦,還有恥辱。雷洛的煉獄生涯,這才剛剛拉開大幕而已。

  羅格走出院落的時候,管家已經站在寒風中等候他多時了。

  「羅格大人,洛克菲勒大師回話說,這段時間事務繁忙,就不邀請羅格大人參觀冰雪大神殿了。」

  羅格點了點頭,他知道在宗教戰爭如火如荼的時刻,洛克菲勒十之八九會拒絕他的要求。他沉吟了一下,道:「時間還不算太晚,備車,我要去聖教的冰雪大神殿。」

  管家是個乖巧的人物,當即道:「大人,您一個人去嗎?這……不大安全吧?」

  羅格眉頭不耐煩地一皺,只是吩咐道:「去備車!」

  管家不敢再多說,領命去了。片刻之後,一輛鑲有羅格紋章的馬車駛出親王府,向冰雪大神殿疾駛而去。

  直到馬車消失在街道轉角,管家才關上了府門。他面有憂色,反覆思考再三,終於決定把羅格孤身前往冰雪大神殿的事和別人說說,至少要告訴羅格新帶回來的那個最得寵的小妾。

  管家憑著幾十年在豪門服務的經驗相信,這個有著一雙碧綠眼睛的清麗女子,一定早把親王大人迷得神魂顛倒的。親王雄才大略,直接拍他馬屁是沒有用的,得抓緊機會多向寵妾表忠心才是。

  「進來!」

  芙蘿婭迷迷糊糊地從一本厚厚的魔法書中抬起了頭。她一頭金髮頗為凌亂,眼中有不少血絲,甚至臉上還掛了兩個若有若無的眼袋。

  未等管家說完,她雙眼中猛然亮起兩團碧火,一把拎住了他的領子,怒吼道:「你說什麼?!他一個人跑去冰雪大神殿了?為什麼不早說!」

  管家覺得她縱然是不修儀容、又在盛怒之中,一舉一動也是嫵媚天成、誘惑無匹,心中越發認定親王大人此生注定要被這小妖精給迷死,因此對自己此番表忠心的英明舉動得意無比。

  芙蘿婭強迫自己冷靜了下來,匆匆披上一件雪狐斗蓬,吩咐道:「快去把紫荊蝴蝶和羅伯斯基請來!不管你用什麼方法,我要在十分鐘之內在書房見到他們!」

  片刻之後,眾人都已齊集書房。芙蘿婭一圈詢問下來,竟然無人知道羅格因何會去冰雪大神殿。但這種時候他孤身前往銀之聖教的大本營,凶險可想而知。芙蘿婭雙眼中燃燒著熊熊碧火,她已顧不上那麼多了,啪的一聲,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道:「修斯長老,請您先去冰雪大神殿探查一下,看看他還在不在,順便察控一下神殿的防務格局。紫荊蝴蝶,你立刻去將所有能夠調動的軍隊都調集起來,一旦我們決定搶人,你要率軍攻擊大神殿,牽制那些冰雪法師和教會武士。記得要放火!我會給你一些魔法藥劑,將它們投入火中後會產生大量附帶有麻痺效果的煙霧。我們的戰士只要事先聞過我的特製藥劑就不會有事。羅伯斯基,你立刻盡快查清銀之聖教高階教會人員的家都在哪,然後帶上些人,我們一旦動手,你能抓多少人就抓多少,然後統統帶到大神殿來。別抓女人,多抓小孩!好了,如果羅格再過兩個小時還不回來的話,我們就去冰雪大神殿搶人!大家快行動吧!」

  修斯面有難色地道:「冰雪大神殿防衛嚴密,我老人家恐怕探不出什麼來……」

  芙蘿婭眼中閃動著危險之極的光芒,直盯著修斯,毫不客氣地道:「那裡不會比龍穴更難進!一句話,你去是不去?」

  修斯苦笑搖頭,無奈地冒著寒風出門去了。

  此時芙蘿婭的房間中一陣波動,黑髮銀眸的風月悄悄從虛空中浮現。她環顧著凌亂的房間,看著一本本標滿了記號的魔法書藉,以及記下的厚厚筆記。

  風月似是微微地歎了口氣,手心中徐徐浮現一本魔法書和一枚戒指。將這兩樣東西放在了芙蘿婭的桌子上。

  風月黛眉忽然一揚,凝立於空中的身體緩緩轉了過來。她仰首望著天花板,面若寒霜,雙眼中銀芒漸漸亮起,轉眼之間,整個房間中除了強烈之極的銀色光芒外,再無他物!

  在帝都一角,本是一片黑暗的地下室瞬間也被洶湧的銀色光芒吞沒!

  一時之間,能夠看清的,只有水晶球中那雙冰冷的銀眸!

  「啊!」長長的慘叫聲中,女法師以雙袖猛然摀住了自己臉!她似是痛苦之極,竟然摔倒在地、翻滾不已!在銀色光芒的照耀下,她的黑袍內竟然開始冒出縷縷青煙!

  「啊!我看不見了!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怎麼了?!」她的叫聲淒厲中帶著無盡的恐懼。

  地室角落的一片陰影中忽然飛出一個鐵盔,將祭壇上的水晶球砸得粉碎。滿室的銀色光芒這才漸漸暗淡了下去。

  「你這個賤貨除了闖禍還會幹什麼?」這一次那嘎嘎作響的難聽聲音中少了諷刺,留下的全是憤怒和驚慌:「我早就告訴過你不要招惹他!現在惹出大麻煩了吧!你成為引魂師才不三十年啊,真不明白你的導師怎麼挑選都是像你這種的貨色!只燒瞎你的眼睛已經算是便宜你了,要不是老子動作快,你早他媽的被燒焦了!」

  「你想死就自己去死!別拖累上我!」那聲音猶自怒罵不休,但女法師已完全陷入了痛苦和對永恆黑暗的恐懼之中,只是呻吟和號哭。

  風月哼了一聲,她緩緩抬起右手,握拳,正要擊出,忽然向房門處望了一眼,旋即隱入了虛空。

  就在此時,房門推開,芙蘿婭如一陣風一樣衝進了房間。她拖出一個由冰海凝金製成的大箱子,念頌了一個咒語,箱蓋就自己打開了。箱子裡面有許多小格子,擺放著大大小小各色的魔法道具。芙蘿婭雙手飛舞,開始迅速武裝自己。

  安德羅妮跟在芙蘿婭身後進了房間。她隨意翻看著芙蘿婭的魔法書藉,目光終於落在了一本魔法書上。

  這本魔法書非常的薄,但裝楨極是精美,封面上那些繁複的花枝全是以極昂貴的秘銀製成,火紅色的花瓣則是以烈焰珊瑚雕成。

  安德羅妮打開了魔法書,只掃了一眼,就驚呼出聲!

  芙蘿婭嚇了一跳,手一抖,一個魔法手環掉在了地上。「安妮!」她皺眉叫道。

  安德羅妮只是盯著魔法書,聲音已經有些顫抖,道:「這……這本書竟然在你手裡?」

  芙蘿婭過來只看了一眼,嘩啦啦一陣響,她手中抓著的魔法道具已盡數掉在地上!她的手顫抖著從安德羅妮手中拿過了這本魔法書,死盯了半天,猶自不能置信地道:「這……這真的是『真實與虛幻之間:論位面冥想』?天哪,簽名真的是班克斯!」

  班克斯,千年前精靈帝國最強盛時,以無以倫比的魔法成就成為大精靈王、號稱『希洛之號角』的精靈大法師。他在思考多位面宇宙的起源這極為形而上的問題時,無意中創出『位面冥想』,這一生中最大的成就。

  位面冥想,這一傳說中的冥想方法,不光提升魔力的速度遠超一般的冥想術,而且突破了所有冥想法的極限,能夠將施法者的魔力一直提升到足以施放九階魔法的程度!

  只是位面冥想隨著精靈帝國的毀滅而消失,千餘年來,人們只在傳說中聽說過它的存在。

  這本足以讓所有大魔導師為之發狂的書,為何會出現在這裡?

  芙蘿婭眼角又看到了那枚戒指,又咦了一聲,拿起細看,很快就辯認出這是『雷獄之戒』,可以使所有電系魔法施法時消耗魔力減半的強力魔法道具。對於喜好閃電類魔法的小妖精來說,沒有比這更合適的東西了。

  「不錯的東西啊!誰給你的?」安德羅妮也看到了這個戒指。她是識貨之人,立刻看出了戒指對於小妖精的意義。

  芙蘿婭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她眼波中忽然漾起一陣溫柔,道:「難道是那死胖子?不可能啊!可是除了他,也沒有什麼人會記得我了……」

  小妖精忽然將位面冥想扔到了箱子中,然後繼續武裝自己。

  此時羅格正在無數冰雪魔法師的瞪視下,從容從冰雪大神殿中步出。他回身笑道:「洛克菲勒大師,外面風冷,您請回吧!我想這已經足以代表我的誠意了,您不妨好好考慮一下!」

  洛克菲勒仍然堅持著將羅格送上了馬車,然後歎道:「羅格大人,這件事不是我一個人能夠決定的……」

  羅格笑道:「沒有關係。我會耐心等待的,等我明天見過大帝之後,再來拜訪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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