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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生之長夜星光(娛樂圈)》作者:瀟瀟沐雨寒 <全文完

 43、

  「你喜歡吃的松鼠桂魚。難得的新鮮桂魚,買回來的時候還活著呢。」姬飛揚只消一眼就看出這氣氛不太對,立刻過去給公子憑捏了兩下肩膀,「這回是我親自下廚,晚上讓夜樞也試試我的手藝。」

  馮夜樞在一邊聽見差點沒把一口水吐出來。姬氏的boss居然會親自下廚做飯?聽說姬飛揚出身望族,養尊處優自是不必說,按照舊式家庭的觀念,姬飛揚這樣的少爺那是連廚房的門往哪兒開都不知道的。難道傳言有誤?還是說……

  為了公子憑?

  公子憑被捏得舒服,在姬飛揚懷裡滾了兩滾,「現在已經沒有人要害我,都在自己家裡,讓人去做就好了,何必……」

  姬飛揚只是微笑。眼尾的皺紋裡有當年鋒芒殘留的餘光,如今也只化在了柴米詩書之中,柔和得一如年代久遠的青花瓷上的紋樣。

  他們年輕之時,馮夜樞甚至還沒有出生,那些叱吒風雲的過往自然是不曾見過,也沒有人提起。只能從公子憑一身經年累月的舊疾和姬飛揚對公眾場所能避則避之中揣度他們所經歷的人生。公子憑似乎只有在姬飛揚身邊才能徹底放鬆下來,輕輕闔著雙眼的樣子,讓人覺得哪怕再過十年,二十年,他們還是會用同樣的姿勢,一同觀賞每天的日出日落。

  「夜樞,發什麼呆,快點吃飯。」直到姬飛揚出聲提醒,馮夜樞才回過神來自己已經坐在餐桌上,正怔怔地盯著那條昂頭翹尾的松鼠桂魚發呆。姬飛揚也不說什麼,直接夾了一大塊魚肉放進他碗裡,眼神中像是有些意味深長:「今天的事情我已經聽說了。娛樂圈中沒有人能立於不敗之地,只是大多數人不明白成也蕭何敗蕭何這個道理。」姬飛揚又撿了一塊上好的魚肉小心剔去刺放到公子憑碗中,看到對方頗為享受地瞇起眼睛,嘴角也忍不住浮上一絲縱容的微笑,「你年少得志,在於天資過人外加心如靜水。如今你的天資依然過人,但有誰能一輩子心如靜水?寡情之人往往重情,既是你天生的優勢,又是你致命的弱點。要演戲的人,又怎麼能真正寡情?」

  這番話聽在馮夜樞耳中如同雷鳴,和當時卡西利亞所言似乎都隱隱指向同一個答案,但姬飛揚說到這裡便不往下說了,不管馮夜樞怎麼盯著他,也只是給公子憑夾菜,顧及左右而言他。

  馮夜樞只得咬了一口碗中已有些發涼的魚肉。一入口才發現這魚做得極好,外酥裡嫩,鮮香得宜,比起名餐館也差不到哪裡去。這道菜,他依稀記得程敘也曾經想嘗試著做,但做了數次均告失敗,於是就背著他偷偷把失敗品自己吃掉,還差點哽著了喉嚨……

  「夜樞,不要著急。」

  晚餐的最後,姬飛揚親手為他盛了一晚去膩的絲竹甜湯,不知是用什麼材料做成,清甜爽口不同尋常。

  「做一道好菜,不管小炒也好,慢燉也罷,皆不能著急。」姬飛揚對他眨了一下眼睛,這個非常美國式的動作才顯示出他自小在國外生活的習慣,「當你學會等待之後,就會發現,你要找的東西,已經學會了。」

  公子憑的私人飛機非常低調,但走近了之後馮夜樞才明白為什麼公子憑只肯在晚上沒有什麼人注意的時候才肯搭乘這輛專機。

  雪白的機身上赫然三個大字:安陵號。

  馮夜樞突然覺得自己被裝得滿滿的胃袋有一陣陣抽痛的感覺,回頭一看季東來,也是同樣捧著肚子一副扭曲糾結的表情。

  ——忍笑什麼的……果然是體力活。

  至於公子憑也不知是真淡定還是假作無視狀地走上了安陵號,季東來連忙一溜小跑跟上。馮夜樞才邁步,手機突然傳來了振動,低頭一看竟然是孟煙池發來的消息:今晚客棧裡做了西湖醋魚,我估計你愛吃。我和清和都給你留著了。

  煙池怎麼知道自己愛吃?

  馮夜樞心裡微微疑惑:當年還沒紅的時候,在杭州拍過一個片子,結束之後自己一個人到處亂逛。不知道樓外樓出了名的昂貴,一屁股坐進去之後看了菜單才知道來錯了地方,最後硬著頭皮點了西湖醋魚中最便宜的一檔,沒想到竟然意外地好吃。從那之後,他便對這道菜念念不忘,這事情他只和程敘說過。

  孟煙池身上已經有太多的不可思議,再多一個……也無妨。

  馮夜樞想了想,迅速寫好了回復按下發送鍵:「好。」

  安陵憑到XT的時候已經是深夜,墨少的客棧門口特地挑了大紅的燈籠,紅色烈烈,上面寫著客棧的名字,叫做望歸,客棧正門洞開,墨少摟著岳觀嵐早就在門口等著,江南的夜裡已經有些涼意,墨少看著慢慢走過來的安陵憑,躬身行禮,「憑叔叔,房間已經幫您弄好了,姬叔叔沒跟來?」

  安陵憑擺擺手,「我就來一個晚上,他跟來做什麼?你和嵐兒這麼遲了還不去睡?」

  墨少難得正經了一回,「投資人要來,我怎麼敢先睡?憑叔叔明天去看看拍攝?」

  安陵憑唇角微微一笑,「我瞧了拍攝表,明天你們就要上路去HD,也沒拍什麼,等到了HD我有的是機會看。」

  墨少看他神色不像是特別生氣,緊了緊岳觀嵐的腰,「那今天您來……?」

  「現在也都遲了,明兒讓小孟來見見我吧。」他一抬眉間才看得出安陵家一系的眼神,看似溫和實則鋒利,哪怕見慣了的墨少都有點寒戰,心想孟煙池到底做了什麼惹的這位大人,又看了看跟在後面一言不發的馮夜樞,心裡大概也就明白了幾分,連忙派人帶著安陵憑去房間休息,領著岳觀嵐速速逃難去也。

  孟煙池在回房之前就把醋魚用碗扣著放在馮夜樞的房間了,說是清和和自己留的,不如說是自己私心,望歸做魚做的很好,據說是因為岳導演喜歡吃魚所以墨少特地花了大價錢去挖了廚子來的,他把魚放在馮夜樞房間裡的時候微微有些苦澀,對於自己這個不論前世還是這輩子都能記得馮夜樞愛好的人來說,這種程度的對馮夜樞好,也不知道是否能夠被他看到。

  他回房間之後裹了被子就睡了,看到清和一條短信,差點把冷汗驚起來,短信極為簡單,就一句話,「我聽人說那位大人明天要召見你,你千萬小心。」

  孟煙池想破了腦子也沒明白那位大人為什麼要召見自己,就算問清和估計連她也說不出什麼子丑寅卯來,馮夜樞丟了B家代言這件事情確實挺嚴重的,但是颱風尾怎麼就掃到自己這裡來了呢?

  懷著這種疑惑,孟煙池最後還是睡著了,醒來的時候才看到客棧外面望歸的燈籠被摘下來,掛了一夜的燈籠承早上的露水有點霧濛濛的濕,正是江南清晨最典型的氣候。

  安陵憑召見孟煙池的時間很早,劇組眾人才吃了早飯,正在打包去HD的行李,孟煙池昨晚上本來也沒睡好,吃飽了就站著和清和聊天,安陵憑笑瞇瞇走過去道,「小孟。」

  孟煙池怎麼也沒想到他會選這個時間來召喚自己,清和哪裡還敢多留,立馬借口有事退下了,「安陵先生,您早安。」

  「剛吃飽,陪我去望歸後面的煙雨長廊走走?」

  孟煙池聽他口氣只覺得危險逼近,但是明知山有虎的情況,自己想遁逃也不能,只能苦笑著點頭,「那我為您領路。」

  安陵憑一路緩步,「小孟,你說,這江南的清晨總是讓人覺得漂亮,對吧?」

  孟煙池點點頭,在煙雨長廊上領著他往前散步,安陵憑步伐不緊不慢,「你眼睛看著的,嘴唇吃到的,鼻子聞到的,都是風景,但是總不能把風景帶回去,這挺可惜的,恩?」

  孟煙池被他這句話說得有些莫名,抬起眼來往前看,才發現馮夜樞靠在煙雨長廊看風景,他靠在那裡半夢不醒的樣子,耳朵裡還塞在耳機,側臉在清晨霧濛濛的天氣裡看來清俊非常。公子憑這句話到底是……什麼意思?

  安陵憑繼續往前走,走到馮夜樞身邊,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夜樞。」

  馮夜樞被人冷不防拍了一下,卻完全沒有了平時的靈敏,反而有些遲鈍地轉過頭來,眼神裡也有種被吵醒的人的懵懂和濕潤,「憑……憑先生?」

  「怎麼不進屋睡?」安陵憑笑著問,伸手揉了揉馮夜樞的頭。

  「哦……」聽到沒有什麼要緊的事,馮夜樞又套上了耳機,看著孟煙池的眼睛裡有幾分委屈,「東來不讓我進去。他在裡面收拾東西。」

  安陵憑笑出聲來,「那我喊人給你批個毛毯,你繼續睡。」

  馮夜樞迷迷瞪瞪點了點頭,安陵憑揮了揮手讓旁邊的一個客棧服務員去給馮夜樞拿毛毯,之後就讓孟煙池繼續往前走。

  孟煙池看他對馮夜樞的照顧終於知道這位大人為什麼要來找自己,想來定然是自己做的有些越界了吧?

  「其實……風景那麼好,只需要看著,就覺得心滿意足。」

  安陵憑沒有答話,只是繼續往前走,直到煙雨長廊的盡頭才轉過身來,「小孟倒是知足,不錯。」

  孟煙池深深歎氣,不是自己知足,而是自己喜歡的東西多半給自己的回應都太少,若不是把希望放到最低,恐怕會粉身碎骨痛不欲生的只是自己,就像現在自己哪怕多一點點伸出手去,想要觸碰馮夜樞的世界,都會有諸多磨難。

  他們走回來的時候看到馮夜樞竟然還在之前的那個門口,門裡傳來乒乒乓乓收拾東西的聲音,真虧了馮夜樞竟然能在季東來搬家的門外也裹著毯子睡得香甜。

  那毯子估計是某個女生的,上門印著大塊大塊的小熊圖案,馮夜樞就用它把自己裹得像只蜷縮起來的毛絨動物。頭髮柔軟,眉眼烏黑,安靜得像個孩子。

  煙池內心有些發疼,就好像最柔軟的地方被一根針戳了很深很深,他頗想走過去就像前世一般給他蓋上自己的衣服,但是身邊那位大人反而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輕輕搖了搖頭轉身走了。

  夜樞,祝你好夢。

  孟煙池眷戀的多看了他幾眼,想要把他的樣子多多記在心裡,不論之後我會多痛苦,至少在現在還能多接近的時候,我不想後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其實還是很萌的∼∼馮大腕兒賣萌啊有木有∼!



  44、

  因為有安陵憑臨時加入,整個劇組的待遇頓時提高了不止一個檔次。原定的HD的旅店也改成了豪華酒店,只是這位太后的低氣壓導致一路上大家都不敢妄言。

  除此之外,眾人心裡也對在HD等著他們的人抱有十分的好奇。HD差不多進行到了龍騎衛最後也是最□的一幕,有兩個重要配角將會加入,但在此之前對這兩人的安排,岳導演一直諱莫如深——到底會是誰呢?

  就連八卦女王清和目前都不清楚到底是誰,不過這時她一邊玩著IPHONE一邊和身旁的人分析,「從《龍騎衛》的片酬什麼的看,就算是配角也不會輕易選。但是從劇本的安排來看,邪龍和青鸞雖然出場不多,但極其考驗演技,而且設定的年齡又不超過20歲,這下真的難搞咯∼∼」

  「嵐兒,在想什麼?」一杯奶茶放到岳觀嵐的鼻子前面,濃郁的奶香味讓岳導演忍不住伸出頭嗅了嗅。墨少壞心地把奶茶拿遠了些,岳導演的鼻子便追著那香味一路跟上,差點就貼上了墨少的臉。

  「別那麼嚴肅嘛,我叔叔又不會吃人。」墨少嬉皮笑臉地貼過來,討好地奉上布丁和奶茶。說是這麼說,但也只敢偷偷瞥一眼安陵憑,「嵐兒是在擔心HD的那兩位演員?」

  「如今這位大人都來了,怎麼可能壓力不大。」岳觀嵐壓低了聲音湊在墨少耳邊,「人是都已經到HD了,但我聽說邪龍的演員才19歲,從法國回來不久。你也知道的吧,他的養父和你家還有些淵源。這樣的公子少爺我只怕伺候不起。」

  還未等墨少回答,岳觀嵐歎了一口氣,捧著奶茶撮了一小口,「還有青鸞的演員,關於她我瞭解得不多,只知道也是個大小姐出身的,你們這些公子小姐,怎麼各個都想來演藝圈?」

  墨少挑了挑眉頭,「實際上我們這種家庭出身的才不喜歡我們去娛樂圈,要不是安陵家出了我叔叔這個離經叛道的,安陵家應該不會把重心轉到娛樂這邊來。邪龍演員的養父我見過幾次面,教養出來的孩子應該不會太差的,至於青鸞的演員嘛…」

  他皺了皺眉頭,「蔣家的孩子這輩兒也就出了兩個人進圈子,一個是碧琛,另一個就是碧茵了。碧茵的性格不差,蔣家的教養我還是信得過的。」

  岳觀嵐看了他一眼,忍住嘴邊要說的話,墨少看他這個表情不由失笑,「不過你看到碧茵不要太驚訝,不知道她會不會纏著碧琛讓他送自己來。」

  這一路顛簸就快到HD,安陵憑自然是單獨一輛車,這位主兒早年舊傷太多,禁不起長途奔波,這輛車的內部是特地改裝過的,表面上平平無奇,內裡才是燒錢的根本,就連看慣了豪車的墨少在看到這車的內部都抽了一口氣,心想大概也就姬氏總裁才肯給他這麼個燒錢法兒。

  車子從外在看容積不大,裡面卻別有洞天。沙發睡床冰櫃也就罷了,最為誇張的是居然有一個佔據了整面牆的書架,上門擺的多是原版珍本和一些如今已經很難收集到的唱片。

  「小墨,坐。」安陵憑見他進來,隨意指了指邊上的沙發椅,「Alia XX年的專輯Silent heart,如今已經絕跡了,要不要試試看?」

  墨少心裡吃了一驚:這張專輯據說是Alia自己出資製作的,但從來沒有在市場上流通過,怎麼有人能得到……

  安陵憑為他倒了一杯紅酒,讓人從冷櫃裡拿出法國南部地產的奶酪作為小點,「這是你姬叔叔通過一點私人關係得到的,來之不易,就算一箱子普羅旺斯黃金年代的紅酒我也不願意換。」

  墨少抿了一小口紅酒,深深感慨自己還修煉的不夠段位,「一會兒蔣家的兩個小輩兒要來,憑叔叔要不要見一面?」

  安陵憑靠在軟皮沙發上,不怎麼在意的瞇了瞇眼,「他們在HD等了?」

  「剛剛接了電話,說是在HD等了。」

  「那一會兒就見一見吧。」安陵憑倦了似的合了眼,「下面在HD的戲份重,先拍的這場重頭戲你好好和觀嵐說說,要他注意。」

  墨少見這情況就識趣退了出來,一行人繼續往HD開,沒多久總算是到了HD,岳觀嵐當時特地來看的就是這個場地,富麗堂皇專門建起來的宮殿層層疊疊,頗有《阿旁宮賦》裡面描寫的「五步一樓,十步一閣;廊腰縵回,簷牙高啄;各抱地勢,鉤心鬥角」宮殿的氣勢。

  孟煙池從車上下來就聽清和說和自己配戲演青鸞公主的姑娘來了,還做了一通心理建設,只是沒想到看到人的時候和自己想像中的青鸞公主,差的真有點大。

  「你是孟煙池孟先生吧?我姓蔣,叫碧茵,以後會和你搭檔飾青鸞公主,多多指教哦∼」

  映入眼簾的是一身黑色皮衣鉚釘朋克打扮的姑娘伸出右手來和自己打招呼,孟煙池一下子還真沒反應過來這就是演嬌弱漂亮的青鸞公主人選,直到聽到名字,孟煙池一下子才愣了。

  蔣姓,莫非是和安陵家齊名的那個蔣家……?

  「你好,請直接叫我小孟就好了,喊孟先生太顯老了。」

  「是嗎?那我以後就不客氣了,我演戲不多還是請你多幫忙哦∼」

  孟煙池內心糾結了很久才把江南溫柔口音和這個搖滾朋克姑娘連接在一起,尤其是蔣碧茵還畫的一臉煙熏妝,腳下那尖刺鉚釘真看得自己都要抖兩下,看來真的是自己老了,把握不住流行了,要是自己不喜歡馮夜樞而是喜歡姑娘,來這麼一個……怎麼消受得起啊?

  站在旁邊的青年笑的輕輕,「小七,都說了讓你別穿得這麼特立獨行,剛剛墨叔和我聯繫了,一會兒要去見安陵先生。」

  孟煙池聽到小七這個字,才真的確定了這位姑娘就是蔣家的千金之一,蔣家七小姐一貫是上流社會裡的叛逆,哪怕是娛樂圈裡也都多少聽過新聞,這位姑娘十三歲迷上搖滾,鬧著要進娛樂圈,為此和家裡差點翻了臉,後來是在蔣家年輕這輩的琛少爺調停下,才勉強答應十五歲進圈子。

  十五歲進了圈子,有堂兄知名設計師蔣碧琛琛少的照顧,誰不多給幾分薄面,偏偏還不愛,後來差點為了個鼓手要鬧上公堂,險些把蔣家的面子都丟光,蔣家和安陵家不一樣,出了一個去留學回來非要做設計師的琛少已經要命,再出一個七小姐就要把蔣家族長氣到跳河。

  「我是碧茵的堂兄,我叫碧琛,這次服裝設計我略有插手,不知道孟先生滿意定妝照出來的效果嗎?」

  青年的眼眸是略帶湖藍色的黑,幽深而漂亮,白皙的皮膚和薄唇都讓人不得不懷疑他有混血,孟煙池這才想到圈子裡有八卦說蔣家上一代澈少爺就是叛逆,非違抗蔣家族長娶了意大利女子,所以琛少爺漂亮的驚人,若不是只做設計不出T台,簡直是可以和蕭眠月一較高下了。

  「您的設計很漂亮,我個人很喜歡的。」孟煙池斟酌了一下說了自己的看法,「若可以的話,希望能給懷純設計幾套除了白色之外的衣服。」

  「懷純是白麒麟,白色比較襯托他,據墨叔的意思是想表示麒麟的純白無暇,不過這麼看來也有失於單調。」蔣碧琛倒是沒嫌棄這意見門外漢,反而解釋了一番,「孟先生,我先帶著碧茵去拜見安陵先生,就先告辭了。」

  蔣碧茵這身裝扮顯然不合適安陵憑的品味,但是安陵憑連眉頭都沒皺一下,反倒是笑著問起了碧琛的父親是否安好,「澈先生這段是否安好?」

  碧琛對答入流,「家父和家母前段在瑞士消暑,也托我問憑先生好。」

  輪輩分,安陵憑是蔣家族長那個輩分的了,只不過他的歲數和性格實在不喜歡別人喊自己爺,平白把人喊老了,蔣碧琛也就沒喊,用了先生這個老少皆宜的詞。

  「蔣先生這段還健朗?他的瓷器有沒有又多了些?」

  「爺爺身體健朗,罵起人來還是中氣十足,前一段收了一個鈞瓷的窄口瓶子,我是不懂得鑒賞這些瓷器的真假,不過爺爺倒是專門設了一個櫃子放,確實漂亮的緊。」

  這一應一答皆有分寸,哪怕是挑剔如安陵憑都不由在心底讚了一聲蔣碧琛確實是蔣家這代裡最出眾的孩子,頷首道,「我也很久沒去蔣家拜訪了,得空定去看看蔣先生新收的鈞瓷。」

  這拜見沒多久就散了,蔣碧茵出來的時候摸了摸頭上的細汗,「就琛哥你還能和這位先生說上幾句,要是我真不知得死的多難看。」

  蔣碧琛敲了她腦袋上一個爆栗,「拉倒吧,不是為了你我才懶得從巴黎回來,小七你也別每天搞得這麼污糟,說真的你這個穿衣品味,有男人看上你我才奇怪了。」

  「你……你!琛哥你再說我!我就詛咒你變GAY!!」蔣碧茵咬牙切齒,蔣碧琛倒是不為所動,「時尚圈裡GAY倒是榮耀,可惜性向這玩意真不好扭,我雖然是個BI,但是還更偏好女人點,恐怕難咯。」

  墨少看這兩個孩子打鬧,拍了拍手,「小七你有沒有見過和你搭戲的夏家孩子?」

  「你說曼斯?」

  「對,他應該也到了吧?」

  「昨天就到了,一會兒我們去片場應該能看到他。」

  在片場青鸞的妝容做好出來的時候,孟煙池終於相信外表絕對是能騙人的,若說畫著煙熏穿著朋克衣服的蔣碧茵是非主流少女,那麼青鸞公主就是那個弱質纖纖明眸皓齒的小仙女。若是只看臉,真是看不出這就是上流社會的叛逆——蔣家七小姐。但是不知為什麼,孟煙池腦袋裡總是浮現出她一聲朋克打扮的樣子,人的第一印象果然很重要,一想到自己後面有大量感情戲要和她拍,孟煙池的額角就一陣一陣抽疼。

  至於邪龍,那個名為曼斯的少年直接穿著戲裝就出來了,若不是他的臉龐還略有些少年的稚氣,就從這神態氣質壓根看不出來他只有19歲,就連蔣碧茵這跳脫的性子,看到他的第一眼居然連話也說不出來。

  好一個天潢貴胄。

  娛樂圈中好看的人數不盡,但貴族並非一朝暴發就能成就。曼斯的養父,當年上流社會的傳奇夏雪懷在情傷之後獨自前往法國定居,至今獨身,倒是把自己一身學識修養都傳給了這個養子。

  清和站在孟煙池旁邊小聲八卦,說這少年中文名叫夏長離,是中法混血,一隻眼藍一隻眼黑,夏雪懷當年簡直是和那位大人一樣的傳奇人物,收養的孩子果然也不同凡響云云。

  聽她這麼說,孟煙池原本還有幾分好奇,但岳導演已經開始催促,就連招呼都來不及和馮夜樞打,孟煙池就被塞進了化妝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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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5、

  按照岳觀嵐的慣例,最先拍的總是最重要的幾個場景,今天拍的這場是《龍騎衛》中頗為重頭的一場,這場說的是龍衍帶著懷純進入京城,但是沒想到麒麟之位已經被邪龍篡奪,無數追兵認定懷純是妖孽怪物,一路追殺,龍衍帶著懷純一路拚殺,直到試心殿門口之後的場面。

  龍衍一腳踏入試心殿的大門,身後重重追兵都在那道不高的門檻前停住了步伐,目光中露出畏懼的神色。

  「懷純,我們進去了。」龍衍丟掉手中的斷劍,一身血污已經把懷純的白衣染得通紅,每個腳印都是血跡斑斑。濃重的血腥味讓懷純想吐,但一見到龍衍身上的傷口,還是強忍著用自己的靈力給他療傷。

  只是龍衍身上的傷痕太多太重,有很多還是法術造成的,懷純的靈力根本無法將這麼重的傷全都治癒,只能勉強止住流血。

  「阿衍哥哥,不要再往前了……」越是逼近正殿中心,懷純越能感覺到強大的結界之力讓他幾乎覺得戰慄起來。據說試心殿此處封印了上萬個妖魔的魂魄作為皇城奠基之用,以保結界萬年不衰,這力量雖是無形,卻讓懷純感到好似有冰刃在骨上刮過,恐懼幾乎要將血液凝住。

  「你們能進到這裡,我應該對你們表示由衷的敬意。」

  從空曠大殿的盡頭,有人一襲玄色雲紋金絲長袍,峨冠博帶,氣宇非常,對他身邊的盛裝少女卻處處流露出小心細緻。那女子遍身珠翠瓔珞,一張年方豆蔻的臉幾乎都要埋沒在明珠翡翠之中,只有額上一枚蓮花印記尤為顯眼。

  那……就是青鸞。

  在見到她的一瞬間,懷純就認出了她。

  雖然之前從未見過,但天定的姻緣似乎在那一眼間就將他們的命數牽到了一起。

  懷純第一眼看到青鸞的時候就知道這必然是自己要娶的人,麒麟和青鸞乃是天定姻緣,麒麟娶青鸞乃是祥瑞再現,那個站在玄衣少年身邊的少女,定然是青鸞。

  只這一眼懷純就能判定,只是他內心微有些痛楚,並不是因為青鸞牽著別人的手,而是因為若自己和青鸞成親,那麼阿衍哥哥要怎麼辦?

  自己和他一路相伴,阿衍哥哥要如何是好?

  「卡!」岳觀嵐盯著監視器很久,煩惱的抓了抓頭,「小孟,你和碧茵對視這一眼要有一眼萬年的感覺,青鸞另有所愛,懷純不捨龍衍,兩人都知道彼此是命定姻緣,但是卻千萬般不捨得身邊的人,這一眼的感情要看出來,你們兩個不要看一眼就笑場!」

  孟煙池幾乎脫力,自己又不是萬能的,第一印象看到蔣碧茵就是那種朋克樣子,就算青鸞再漂亮貌美,自己也看不出這命定姻緣的一眼來啊。

  至於蔣碧茵一屁股坐在凳子上喝了一口水,「岳導演,真不是我吐槽,誰能和一小受看出一眼萬年的感覺來啊?我雖然腐也沒辦法和一個受來電啊!」

  孟煙池差點被這句話噎住了,雖然自己深知現在這幅身體確實是個受,但也不能說自己一輩子就受了,何況蔣碧茵那身材不也是個典型LOLI?

  清和捧著肚子差點沒笑翻過去,「哎喲,碧茵你真是個寶貝,這句話……你怎麼總結的?」

  孟煙池差點要給這兩女人弄炸毛了,什麼叫做怎麼總結的?這話怎麼聽得這麼……彆扭呢?

  清和在HD的戲很少,主要就剩下幾場龍五姐姐為了拯救懷純英勇掛掉的戲,她整天沒什麼戲就跑來劇組晃蕩,說整天呆在賓館也很無聊,HD這地方什麼都沒有,還不如來劇組看看,就算劇務都沒她盡職盡責。

  蔣碧茵一口氣把水喝光,對著岳觀嵐懇求道,「岳導,這幕先跳過吧?我和小孟培養培養感情再說?不然我真怕我要浪費一天的膠片。」

  孟煙池聽了大為贊同,自己一時半會還真沒辦法培養出這一眼萬年的感覺來,要是放著馮夜樞給自己,搞不好這一眼萬年還能順理成章。

  「你自從去拍外景了就多久沒和我聯繫了,難道把我忘記了?!對了我媽那天看《龍騎衛》的宣傳了,非要我來看你,說F地到HD就幾個小時車程,我明天開車過來。」

  短信裡鄭天一唧唧歪歪說了不少,孟煙池笑的有幾分頭疼,鄭天一作為前世孟煙池的青梅竹馬倒是個好人,不過為人遲鈍,就算青梅竹馬換了個人都沒覺得,但是他現在非要從F地來HD看自己,這事情還真不好辦。

  但是以孟煙池的性格也不會真的拒絕他,只好回了幾個字,「好吧,我麻煩劇務給你定一個房間。」

  雖說孟煙池有助理小凱,但是這助理大部分時間都是虛設,《龍騎衛》劇組的幾個劇務場務姑娘倒是不錯,沒外面劇組那些特別明顯的跟紅頂白,這當然也和岳觀嵐本身性格關係,選的人多半都是自己過目得力的,讓前世跟過幾個劇組受過劇組裡劇務場務不少氣的孟煙池才敢放心拜託事情。

  「那先跳拍下面的,小孟和碧茵多熟悉兩天再拍這幕對視,一定要拍好了,不能拍的不倫不類,這雙方戀戀不捨又受到宿命牽引的樣子一定要拍出來!」岳觀嵐無奈的只能同意了蔣碧茵這個看法,一個上午都在這兩個人的NG和笑場當中度過,為了《龍騎衛》整體的進度考慮,只好先放一放這段了。

  青鸞在看到滿身髒污狼狽不堪的懷純之時,眸中似有動容之色,像是要開口說話,卻立刻被那玄衣少年搶了先:「龍衍,你身為龍騎衛之首,應該知道此處的試煉,有去無回。」少年輕輕一笑,一身深厚修為毫不外顯,竟然已入化境,「你賭上性命來到這裡,定然是為了比性命還重要的人,我說的可對?」

  見龍衍一時沉默,卻仍是步步緊逼,少年也不惱,反而將那結界後撤了幾步,「你有以命相護的人,我也有。如果你現在後退,我答應你可以帶著你身邊的少年全身而退,無人攔阻,也不會有人追緝。從此之後你們二人可天高海闊,瀟灑人生,豈不也是美事?」

  龍衍的腳步稍稍頓了一下,就在這一瞬間和懷純的眼神相觸,他清楚地在懷純的眼中看到了祈求:阿衍哥哥,不要再往前了。

  我們一起走吧,懷純不想做麒麟了……

  一顆晶瑩的淚珠從懷純眼中溢出,滾落在地,青石的地面上居然綻開了一朵曼陀羅華。

  傳說中曼陀羅華是天女之心,只有純淨無垢的靈魂才有資格觸摸。龍衍撕下衣角,將雪塵上的血跡擦乾,以劍尖挑起那朵無根的花朵,將它放在懷純的手心,「花謝之前,我就回來。」

  「阿衍哥哥……」

  就在龍衍踏進試煉的結界之前,聽到懷純叫了他的名字,側過臉來對他微微一笑。結界微微泛著金光,映著龍衍滿是塵土血跡的臉龐,依然不掩那雙眼睛燦若星河。也許是這星光太過耀眼,竟讓懷純產生一種流星將隕的錯覺,似乎他只要一邁進那個地方,這笑容就是永訣。

  懷純知道自己如果不出聲阻止龍衍,也許自己就此就要和他永訣,在這一瞬間,懷純覺得就算世界紛亂戰爭不休血流成河,也不希望龍衍去試心殿為自己而戰,試心殿從來沒有人從裡面活著出來,除非是麒麟和異獸不受試心殿內結界影響,阿衍哥哥……是無法度過的!

  「阿衍哥哥,不要去!」

  他這一聲卡在喉嚨裡,說在唇邊就變成了無聲,他如何可以不讓阿衍去?

  他是仁獸麒麟,麒麟天性慈悲,哪怕為了龍衍在那一瞬間戰勝了麒麟仁慈的天性,自己終有一日會後悔,因為自己看到滿地餓殍鮮血橫流,就算自己遮住雙眼,也無法掩蓋自己是一隻麒麟的命運。

  麒麟的命運是無法抗衡的,只能遵從天命,選出君王,迎娶青鸞,自己內心百般不願意也無法反抗這樣的命定。

  而阿衍哥哥……自己又能如何是好?

  「好了,這場可以了,小孟你帶著碧茵去逛逛,準備明天的場景。」岳導演一邊吩咐一面說,「夜樞你還有一場,做好準備,拍完我們就休息。」

  孟煙池轉頭看著馮夜樞,馮夜樞剛剛擁抱過自己的手溫還留在身邊,但是不知道為何,自從到了HD馮夜樞除了拍戲就不願和自己再多說些什麼,就好像那日在XT看到他睡覺,就是這個好夢的終結,那個青年最終選擇回歸馮夜樞本身的清冷英俊沉默,而自己也要回歸到本身屬於自己的小角色上。

  懷純就像是一個夢想,擁有這龍衍的深愛和縱容,哪怕是最暗黑的龍衍,也依然對他不離不棄,終生不悔。

  馮夜樞啊。我親愛的馮夜樞。做小助理時候我可以為你洗衣做飯,做版主在夜之城裡我可以為你刷屏,在劇組裡我可以為了更靠近你一點而更加奮鬥和努力,也許從此之後我還會為你做更多的努力,但是我只是接受不了,這場好夢即將醒來,窮途末路,長街當哭。

  「小孟,你別這樣看他了,你用這樣的眼神看他十次,他也許都未見得會為你回首一次。」

  蔣碧茵眼神裡微微有憐憫,「若是不愛,你就算是奮不顧身粉身碎骨,又有什麼用呢?」


  ☆、46最新更新

  若是不愛,就算是奮不顧身粉身碎骨,也沒什麼用。孟煙池如何會不知道,但是他又能怎麼辦呢?

  如果愛和不愛是可以用金錢來衡量,覺得無限虧本就可以收手的話,那麼自己一定是那種最傻的商人,明知道前方是破產的無底洞,還一直在往下投入。

  只有執念,才能到此都燃燒地如此劇烈。

  第二天鄭天一到的時候正好是上午,沒有孟煙池的戲份,孟煙池就自己逛出去接他,他是開自己的車上來,看到孟煙池就結結實實給他了一個擁抱。

  孟煙池抱了抱他,他倒是很乾脆的在孟煙池肩膀上砸了一拳,「走了,不帶我去看看?」

  煙池對鄭天一的感情頗為微妙,對於這個身體遲鈍的青梅竹馬鄭天一,真不知道該用什麼形容詞來形容。他先帶鄭天一去放了行李,之後陪他吃了個飯才出來,問他要不要和自己去劇組轉轉,正好下午自己有戲份要拍。

  鄭天一雖然對娛樂圈毫無興趣,但是抵不過家裡的老娘各種八卦,又聽聞小池和大明星拍戲了,催著兒子來看望,也就為了了卻老娘的心願,就點頭同意了。

  拍攝的地方挺大的,鄭天一給領進去之後劈頭第一眼看到的就是換了衣服帶妝在等拍青鸞的蔣碧茵,場務通知了蔣碧茵之後蔣碧茵就換好衣服坐在劇組裡等,因為她是蔣家七小姐,場務也不敢太早通知讓她等久,所以通知她的時間自然是只提早了些許。蔣碧茵的死脾氣這才沒給惹出來,拿著IPHONE正在刷微博,嘴角還含著一點點笑意。

  她看孟煙池過來了還轉了半邊臉來,「小孟,你來看~前一段《龍騎衛》有宣傳片出去,你看大家反應,可有趣了!」

  孟煙池湊過去看,鄭天一隻覺得自己心裡微微被抓了一下,也就湊上前去,少女臉上帶著淺淺的胭脂,眼眸流轉,漂亮的驚人,唇角嬌俏的笑意彷彿是春天,皮膚細膩,還能看見臉上細細的絨毛,鄭天一都有些忍不住要伸出手去摸。

  「你是誰?」蔣碧茵被人在臉上摸了一把,忍不住就跳了,一雙眼睛就挑了起來,「小孟,他是誰?」

  孟煙池大感尷尬,正想要解釋,哪知道自家這青梅竹馬傻逼發作,直接就回答了,「我叫鄭天一。就是天一生水的那個天一。」

  鄭天一抬起眼睛來看她,眼睛裡毫不掩飾的是著迷的神情,要說滿心滿眼都是芙蓉出水般的蔣碧茵都不為過。孟煙池實在忍不住將他拖開,哪知這二貨身體被拖走了好幾米,眼睛愣是釘在人家身上拔不出來了。

  蔣碧茵給看的真不知道說什麼好,她出道雖然久,也不缺乏熱情的FANS,但像鄭天一這樣傻愣愣的看著自己,就像個愣頭青似的的還真是罕有,就連蔣七小姐這樣的臉皮和性格都有點尷尬,「小孟!!他……他到底誰啊?」

  孟煙池一邊拉著鄭天一往外走,一邊不好意思道,「對不起,碧茵。這是我青梅竹馬,他比較傻,沒見過什麼美女,真是對不住。」

  鄭天一還癡癡沉浸在蔣碧茵的美色裡,被孟煙池這麼一說哪裡肯同意,「孟煙池!」

  孟煙池無可奈何,「小一,你被美色所惑就算了,丟人丟到劇組你到底是要鬧哪樣?」

  鄭天一嘟嘟囔囔,「什麼啊,她……她真的挺好的啊。」

  

  「懷純,我們走。」龍衍不欲戀戰,抱起懷純找了個空擋就想離開。這件事情疑點太多,一定要和懷純問個明白。

  「妖孽休想逃走!」對方中軍突然殺出一名降臨,槍尖直指懷純胸口。龍衍錯過半個身子,將槍順勢一帶,避過險要之地,反手使了個巧勁,將那人差點拖下馬來。本以為這下就此了結,沒想到就在龍衍分心的那麼一瞬間,竟突然不見了懷純,只聽到不遠處傳來懷純的驚呼:

  「你們放開我——!」

  龍衍目力極好,一眼就看見懷純不知何時落入一張幾乎是透明的大網之中掙扎。那細如蛛絲的網線想來就是天下難得一見的龍吟鏈,不管多強大的靈力都會被其吸收,並且變得比之前更加堅韌。

  「阿衍哥哥不要過來!」看到龍衍正往自己這裡過來,懷純焦急地喊著,「別管我了,快點逃啊!」

  對方不過數十人,要想擊倒數十個凡人對龍衍來說輕而易舉,但如今他連一動也不敢妄動,因為對方的劍正架在懷純的脖子上:

  「把你的劍放下。」

  在懷純含淚的目光中,龍衍終究還是慢慢放下了劍。就在劍離手的那一剎那,包圍在懷純身邊的官兵像是得到了指令,頓時暴起,將手中長槍齊齊向龍衍的方向刺去!

  「不要——!」

  滾熱的鮮血潑了懷純一臉。這是從人心噴射出來的炙熱鮮血,地上的屍體還在不停抽動,睜大的雙眼茫然不解。

  十五個人,瞬間全部成了屍體,一劍斃命,穿胸而過。

  龍衍一身浴血,衣服面龐都已經看不出是什麼樣子,只有那雙純黑的眼睛目光灼灼,仿若深處有火光跳動,「懷純,跟我走。」

  「嗯。」

  人類的生命結束在自己手上的那一瞬間,龍衍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感覺。

  現在他和懷純同乘一騎,路上大小追兵不斷,都被他一一輕鬆解決。他甚至忘了問懷純來龍去脈,這些人都隨時可能威脅到懷純的生命,罪不容赦。

  殺了第一個人之後,第二個,第三個,就變得越來越容易起來。

  他需要變得更加強大,強大到足以保護懷純,哪怕與天下為敵。

  作者有話要說:

  下一集預告~~下一集龍衍哥哥暗黑版繼續出現哦~~大家保持期待~~!!!!

  中秋特典大放送~~~!!!買V的妹子都可以圍觀~!!!

  折夢八卦提問:

  1、小煙覺得夜樞能用什麼動物形容呢?

  讓露珠我來八一八~其實孟煙池小童鞋第一次看到馮夜樞的時候覺得是很像流浪的杜賓犬的……因為眼睛大大濕漉漉看著自己很色誘有木有!所以我們食色性也的孟煙池童鞋就沒HOLD住啊!

  而且流浪的狗狗嘛,沒有人要多可憐啊,餓的瘦巴巴的,孟煙池童鞋的母性(大霧)給激發出來了,於是就產生了要照顧馮流浪犬的心。。以上。。

  2、大約是什麼時候夜樞開始喜歡程敘?…

  其實沒辦法準確地說是什麼時候,大家都知道馮夜樞是個輕微自閉症兒童,別人經常以為他高傲所以都不搭理他(其實是不會說話。。吧。。。),程小敘經常噓寒問暖還給他加衣服做飯照顧這個生活九級殘+情商為負的動物。。。於是馮小夜樞第一次對別人敞開了心扉(這句話真冷。。),像一隻流浪的動物一樣過去嗅嗅,嗅嗅,蹭蹭。。。然後就慢慢被馴化了。。。(其實作者想要吐槽的是這真的不是動物馴養守則麼!!)

  其實沒辦法準確地說是什麼時候,大家都知道馮夜樞是個自閉症兒童,別人經常以為他高傲所以都不搭理他(其實是不會說話。。吧。。。),程小敘經常噓寒問暖還給他加衣服做飯照顧這個生活九級殘+情商為負。。。於是馮小夜樞第一次對別人敞開了心扉(這句話真冷。。),像一隻流浪的動物一樣過去嗅嗅,嗅嗅,蹭蹭。。。然後就慢慢被馴化了。。。

  3. 夜樞當初是為了什麼而對程敘動心?

  應該說是程敘那種乾淨而倔強的靈魂吧。看上去非常怯懦又很剛強,平凡而不自卑,圓滑而不市儈。最最重要的是,程敘對他從來沒有半點私心。

  4. 煙池在看到夜樞的那個ipad裡面的照片是的第一反應是什麼=。=【這種假設性的問題要跪了

  第一反應沒意外的話是傻掉吧,第一個是沒想到是自己的前世第二個是沒想到他會留這種照片(前世程敘長得並不好看最多就是個溫厚青年),然後就會反覆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了之類的。然後打個電話給施珩吐槽說自己一定是幻覺了居然看到馮夜樞的IPAD裡桌面是自己還有一堆自己的照片。請放心這句話一定是不加標點的說完的。。(其實總體來說就像一個期待已久的大餡餅突然砸到自己腦袋上於是孟煙池就徹底掛了的反應吧?)

  5. 蝦米時候夜樞才能知道煙池就是上輩子愛他入骨的程程啊~~~

  根據後媽寒大的劇本,大概結局的時候吧……

  6. ——夜樞和煙池是怎麼對付疑似情敵的對象?

  嗯哼,馮夜樞如果發現小煙池有不軌的跡象的話,會非常糾結,但不會明說,鬱悶難過之後會暗中潛伏觀察(大家沒忘記馮夜樞是學計算機出身的吧……),然後暗中跟蹤,掌握證據(為什麼這麼像偷窺狂……),等到時機穩妥的時候會跳出來當場捉姦……很恐怖的喲。然後麼,然後視小煙池的表現而定,如果沒有進展到很過分的階段而且小煙池認錯態度良好的話,夜樞殿會拿出既往不咎的態度(不要以為他很大度,在晚上會加倍討回來的),不過小煙池從此以後你的手機和電腦都要被監視了……當然是在他不知道的情況下。

  孟煙池的話對付情敵的辦法其實有點消極,應該是一邊加強自己的能力(例如美貌啊演戲水準啊還有就是人妻賢良程度之類的吧),然後一面觀察馮夜樞對情敵的態度,如果真的很不好,就會糾結很久去戰鬥!!戰鬥輸了才會走掉……

  收拾包袱款款走掉什麼的真的太不符合新時代的小受受孟煙池了!但是孟煙池真的到最後如果發現馮夜樞更喜歡情敵而不是自己的話真的會裝風度退出的……

  PS面對蕭眠月,孟煙池表示毫無可比性非常憂傷……因為人家明顯是個白富美而孟煙池覺得自己就是個被完敗的土肥圓……

  7. 提?;可以知道這兩?以後都是大明星,很忙碌~~想知道兩人在一起後,都不用工作的休息時間會做什麼?

  夜樞殿如果不工作的話其實是個很宅的人。以前單身的時候還要自己做點家務事和玩電腦,現在有了小煙池這個萌物,就開始玩小煙池……

  比如:「煙池,我餓了。」

  「冰箱裡的東西拿去熱一下就好啦。」

  「煙池,我口渴。」

  「喝的東西就在你起身左轉三步路。」

  「煙池,我想買衣服。」

  「好啊,給XX品牌的負責人打個電話讓他們送你的號碼來就好了,反正你穿什麼都好看。」

  「……過來。」

  「幹嘛啊你很煩哎今天……唔……你幹嘛……」

  (以下省略N字。)

  8、夜叔覺得什麼時候的小孟最萌~

  什麼時候都很萌。特別是和毛絨絨的動物在一起的時候經常會露出和動物很相似的表情,比如兔子。

  還有氣急敗壞亂跳的時候也很萌(夜樞殿你這是什麼微妙的萌點……)。

  還有……說不要的時候……(嗶——)

  9、還有,夜叔和小孟生氣的時候會怎麼樣對待對方

  夜樞殿其實基本上不怎麼生氣……就算生氣一般也是吃醋。如果真的生氣了會摔門走人冷處理。馮夜樞本質上不擅長吵架(你看他那樣子像麼……),也不喜歡解釋事情,特別是被誤會的時候(這情商真低啊……),等到冷靜一點之後會用電話或者短信給小煙池解釋,如果對方還是不相信的話就會消失上一段時間……馮夜樞對小煙池是不會做什麼的,最多就是跑去飆車,跑馬,射擊……實在不行還可以找成凜PK……

  孟煙池的話應該會先炸毛,然後和馮夜樞講道理,小孟童鞋可憐的話嘮性格馬上就暴露無遺了,如果馮夜樞固執不聽的話,小孟就會冷戰然後去工作。

  一般會去找死黨施珩吐槽或者是找清和御姐神馬的吐槽,然後表示馮夜樞真坑爹性格真差沒情商完全不是正常人啊啊啊之類的。如果工作的HAPPY了會乾脆不搭理馮夜樞以示懲罰。(其實渣作者會說偶爾還會和漂亮妹子和漢子說話吃飯乾脆轉換心情麼?)

  10、夜樞知道小孟是程敘會有什麼反應啊

  首先覺得這世界錯亂了(這本來就是個錯亂的世界……),這種事情不可能發生,一定是小煙池騙他的吧……但是後來驗證真的發生了之後會有點糾結。畢竟這種感覺不是一下子能適應的,反應過來之後就會問程敘為什麼不早點和他說……害他一直以為再也見不到了……再然後就是相互剖白(你們都這樣赤果果了還有啥好剖白的,長眼睛的人都看出來了丫……),然後你說呢……不在一起的話對得起大家麼……

  11、如果有人和馮小攻搶小煙池,馮小攻是啥反應?

  哼,夜樞殿是不會放過他的。後面其實有類似的劇情……呃,我劇透了。反應的話其實可以參見吃醋。夜樞殿本質來說並不是好鬥的人,除了對成凜這種看不對盤的之外……但是有人來搶小煙池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領土主權不可侵犯,釣魚島是中國的,小煙池是馮夜樞的~!

  所以會怎樣呢……嗯,如果對方是同行的話,基本上馮夜樞會和他槓上吧,這個倒霉催的大概會被逼到沒飯吃的……除了林溯雨之外基本沒有人能搶過馮夜樞。如果不是同行的話只好提升一下自身魅力,對小煙池更好(雖然這句話讓我寒毛了一下,馮夜樞要說什麼看星星看月亮的台詞讓後媽我毛骨悚然……),不排除像林天王一樣弄個明示暗示公開表白的招數(自然不會做到林天王那麼拉轟),如果小煙池心向著他,索性拐騙到國外去結婚的了……

  12. 林溯雨和施珩這兩個腫麼好上的?

  這兩個怎麼好上的其實單獨寫一篇文都可以了,簡單來說的話就是拍戲的時候勾搭上的。施珩演的那個角色在劇中和林溯雨的主角其實就很有疑似的基情,雖然那是個主旋律片子(這片子的編劇和導演都應該拖出去砍頭),男主一邊和女主說台詞一邊對著女主的弟弟眉來眼去是鬧哪樣……

  林天王出手那絕對不像馮夜樞這麼含蓄,此人臉皮甚厚且手段無下限,三兩下就把小施珩上下其手吃光抹淨,這時候才想起來還沒問要不要交往……

  這兩個人最後修成正果其實頗為波折,林天王這個人風流不假其實涼薄得很,說到原因還要追溯到很早以前的一次情傷,這個在此處不細說了,總之那次之後就從文藝小青年變成了嘴尖皮厚腹中黑的貨色,發現對施珩真動了心之後就各種糾結逃避花花公子的習性一個都不缺,最後還很缺德地試探了施珩之後才相信人家對他真心……真坑爹啊。

  不過浪子回頭金不換,林天王正經定下來了之後還是好男人一枚,從娛樂圈退出以後每天守著施珩和那間店過日子,賣萌可恥無下限堪比薩摩耶……

  有人想看這兩個的故事麼?

  13.夜樞和煙池誰上誰下?一夜幾次?

  這個問題真的有懸念麼……你們覺得174.5的小煙池能壓倒夜樞殿麼……

  至於一夜幾次麼……其實夜樞殿含蓄的表示要看小煙池的承受能力。。。

  14. 把兩主角形容成一種動物…從生物的角度你覺得他們又會發生什麼

  夜樞殿:純血杜賓狗狗麼。。教養良好、安靜、訓練有素、忠誠而機敏。

  小煙池:蘇格蘭折耳貓醬一隻,眼睛圓圓大大,好奇心重,特別是對於犬類生物……

  從生物學角度來說,貓狗的語言是不一樣的。所以當杜賓犬遇見折耳貓,狗狗的反應是打量,嗅嗅,然後把這只拚命想要巴在自己身上的小毛球按住,叼住脖子後面那塊皮晃動兩下,看到它渾身的絨毛抖動頓覺有趣,於是叼走了……

  15. 夜叔和小孟的第一次在何時何地?他們是準備在感情明朗時再水到成渠的H呢還是先ML再表白心意?

  第一次啊……第一次在……在……在馬爾代夫的蜜月水上別墅?露天的吧……

  按照這兩個的純情悶騷模式,先H後表白不太可能,又不是人人都是成凜那一對……

  16. 他們兩個準備把感情向大眾揭露麼?小孟日後在演藝圈或發展到怎樣的地步啊...?

  果斷的啊,又不是地下情。而且夜樞殿從來不太在意公眾目光的……嗯,加上某個毫無下限的前天王的挑唆,夜樞殿差一點真的聽了狗頭軍師的話在XX國際盛會上表白……

  小煙池的發展這裡暫時不劇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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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7最新更新

  拍完這一場,因進行過程異常順利,岳導演也是滿面春風,眾人歡歡喜喜地收拾準備下一場的拍攝,馮夜樞退到場外人少僻靜的地方,靠著牆坐下。才剛一安靜下來,頭部的劇痛幾乎令他喪失了思考的能力。

  還是……超過負荷了。

  當年就連姬氏的魔鬼訓練都能咬牙挨下來,馮夜樞的身體素質不可謂不好,但他天生有個毛病,一旦睡眠不充足或者壓力超過承受能力就會頭痛劇烈,不論吃藥還是針灸都收效甚微。為了這個毛病程敘也曾經急得團團轉,但是後來卻發現只要他留在馮夜樞身邊讓他安靜地睡上幾個小時便不治而愈。

  只是現在,斯人已逝,徒留殘夢。

  馮夜樞本是極為自製的人,大多數角色都在他的演技拿捏範圍之內,極少出現超出負荷的情況。不知是龍衍這個角色越演越精微複雜如同真人一般難以把握,還是自己不知不覺間漸漸入戲而不可自拔,方纔的那一幕,那感覺就像是走火入魔,他幾乎都能聽到龍衍握著他手中的劍,雙目赤紅,將面前阻攔的人一一斬殺:

  有道是麒麟者就能得天下,但天下於我而言不過掌上萬物,若你愛惜,我便將它盛於銀盤,贈你便是。

  他早該想到,一路上能斬殺無數妖魔的龍騎衛之首,內心若不是懷著更加深重的黑暗,如果能比妖魔更加殘忍而狡詐。龍衍的天性並非良善的馴獸,而是重重枷鎖之下被封印的強大妖魔,一旦讓他獲得嗜血的機會——

  懷純!

  馮夜樞猛地睜開雙眼,四周人員已漸漸散去,似乎沒有人注意到他的存在。馮夜樞這才鬆了口氣,只要一閉上眼睛,彷彿就能看到渾身浴血的龍衍正站在他的對面:

  「難道你不想用他替代程敘?忍耐得這麼辛苦,程敘卻未必領你的情。」

  「何必克制呢?他明明離你很近而且毫不設防,只要你點點頭,想要的人自然就來到你面前了。總有一天你會成為強大到無懼人言,那時候別說是孟煙池,任何和程敘相似的人,只要……」

  「滾——!」

  懷純,我來救你了。

  皇城內部錯綜複雜的結構就像迷宮,但僅憑著一點點微弱的氣息,龍衍都能循著它找到懷純所在的位置。當龍衍率著精銳從天而降一般出現在暗室前面之時,那位亡國之君正在為懷純開啟皇族逃生的密道,懇請懷純先行離開。

  「懷純,過來。」龍衍抽劍在手,另一隻手向懷純伸出,「我來接你了,和我一同回去。」

  懷純側過臉來看著他,目光既熟悉又陌生,像是在看一個不認識的人。這神情讓龍衍心中焦躁無比,撇下了眾人直接走上前去,哪知竟然被一襲明黃擋住:

  「大膽,竟敢逾越天子。」

  天子……又如何?

  如果真是天命之子,為何連國家都城都守不住?如果真有天命,如今天命也已葬送在我劍下,天命之麒麟,理所應當屬於我一個人!

  「你……」

  接下來的話已經沒有人能聽到,只看到君王的嘴唇在翕動,但被切斷的喉管已令他無法發出聲音。

  鮮血如紅色曼荼羅盛開在皇城殿中,人君已歿,天命麒麟已被人強行奪走,國祚將息。

  龍衍完全不理會那一陣號哭之聲,只是將懷純大力擁入懷中,感覺到懷純身上特有的清新氣息,整顆心就像安定了下來,「我來晚了,懷純,他們有沒有為難於你?」

  懷純安靜地在他懷中沒有說話,龍衍只當他是怕了,只是自己渾身的鮮血,一時有些手足無措,不知如何安慰他。龍衍一心只想著叫人來更衣,只是一個恍神之間,錯過了那一道轉瞬即逝的寒光,只覺得胸口一涼——

  一柄不過七寸的精緻短刀全數沒入胸口,而執柄之人,正是懷純。

  ☆、48最新更新

  這短刀插得極其精準,正好在胸口的氣海之上,胸腔被血溢滿,全身的力道被完全鎖住,此時的龍衍,就和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凡人沒有任何區別。

  「懷……純。」龍衍的視線開始溢上血紅,就快要看不清懷純的臉,他伸出手想要拉住懷純的衣角,卻被對方壓著胸口推倒在地,短刀從他胸口抽出,又全數沒柄而入!

  懷純也不知道哪裡來的力氣,手中的短刀每次完全插入龍衍胸前的要害之時,龍衍都能聽到刀刃和骨骼摩擦的聲音。這聲音他平素不知在別人身上聽過多少回,如今在自己身上聽到,竟然不覺得痛苦,在他眼中,只看到懷純雪白的衣服上濺滿鮮血,本能地伸手想要為他擦拭。

  懷純平素最愛乾淨,衣服髒成這樣,一定很不喜歡。

  可是你的臉上為什麼滿是眼淚?阿衍哥哥不是答應過你,不再讓你顛沛流離,不再讓你有性命之虞,常伴左右,不離不棄。

  我就在這裡,你為什麼難過……

  「你還我阿衍哥哥……你把阿衍哥哥……還給我!」

  懷純——!你不認得我了嗎,我就是龍衍啊!

  「你這個怪物!你把阿衍哥哥殺了……我要為他報仇!」

  懷純!你聽我說——我不是怪物——我就是龍衍啊!你一定是被人蠱惑,快點住手——

  龍衍拚命睜大眼睛,在懷純溢滿淚水的眸中,依稀可見自己的影子:

  在懷純的眼中,他早已不是人的形狀,雙目暴起,頭生對角,似人非人,似妖非妖。

  這不是龍衍——根本不是懷純心心唸唸的阿衍哥哥,這怪物的利爪沾滿萬人鮮血,獠牙吞噬屍骨無數,這絕不是龍騎衛的首領,絕不會是那個能讓懷純展開笑容的龍衍——

  那,我又是誰?

  「他死了。」玄衣少年從容走到懷純面前,看著龍衍躺在地上已經變得灰白的面容,而懷純還在緊握著他的手不肯鬆開,不禁露出一絲同情的神色,「不管你怎麼使用治癒的能力,死人從來不可復活,逆天而行,必遭天譴。」

  懷純只是緊緊握住龍衍的手,死死咬住唇角,只能看到他的眼眶中眼淚流轉,但是一分也沒有落下來,反而更加用力的使用治癒之力,純白的氣霧在龍衍身邊環繞。

  玄衣少年見他不聽,也只得輕歎口氣,轉身便要帶著青鸞離開,就在這時突然聽到身後異響,還來不及回頭,竟有一股迫人的凶煞之氣裹挾雲雷之勢而來!就連試心殿中的結界也開始劇烈震撼,一時間整個試心殿幾乎都搖動了起來!

  何方妖魔竟能在試心殿肆虐!

  玄衣少年立刻護住青鸞退後,躺在殿中的依然還是龍衍的屍首,卻隱約傳來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竟然是他腰上的龍騎衛令牌,正在龜裂瓦解,隨著一片片碎片掉落在地,那股邪氣也越來越洶湧,殿外竟傳來了雷電隆隆。

  龍衍他——

  不對,這不是龍衍!

  令牌徹底破碎之時,一股狂暴戾氣在殿中掀起一陣罡風,將龍衍裹在中心。龍衍的屍首竟散為飛灰,風止之時,哪裡還有龍衍本人,只見蒼鱗如磔,殘角望天,九翼鋪展如幅,骨棘倒錯森森,脖頸上鐵鎖的痕跡猶在,遍身傷痕雖是久遠,卻可怖如新——

  傳言之中展翼便可遮蔽日月,妖魔無不臣服,哪怕神佛亦要退避的九翼龍王,竟然是——龍衍的原身!?

  龍睛暴睜!

  被那雙墨色重瞳盯住的一剎那,玄衣少年幾乎有了魂魄都要被攝入深淵的恐懼。它抬起脊樑展翼一振,結界加持的試心殿就如敗城殘瓦一般土石俱下,一聲引頸長嘯,日月昏昏,天地無光,皇城之內神明噤聲,竟聞鬼哭萬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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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9最新更新

  誰能想到,龍騎衛之首的令牌之中,封印的竟是如此強悍的妖魔。

  龍騎衛的歷史悠久,來由卻始終是謎。自第一代龍騎衛始,從沒有任何一個龍騎衛是壽終正寢的。從他們過人的能力和始終不變的容貌之中多少也能猜到龍騎衛並非普通人類,卻萬萬沒有想到——

  龍衍竟然能從試心殿的試煉中留下一條性命;

  不僅活下來了,反而讓他原本精疲力竭的體內爆發出深藏的潛能,甚至於龍騎衛的封印都再也束縛不住!

  好個龍衍,果然不愧是稱為萬淵之主的九翼龍王!

  縱然一身修為稟賦皆可傲視眾生,玄衣少年此時也不禁戰慄起來。

  早在上古之時,眾魔肆虐,天神誅之。魔主之中,不懼仙神者寥寥無幾,九翼龍王恰為其一。仙神傷亡甚重,但無論法術、封印、寶器,對此魔頭皆無效果,反倒激起它的狂性,掀動萬淵巨潮,險些將大地傾覆。此魔重瞳生華,能看過去未來之事,縱然上古神祇也一時對它無可奈何。無計可施之下,有東華山之四足仁獸自願前往,眾神本不願靈獸白白送掉性命,哪知它其心頗堅,也只得任由它去了。

  其後之事更是匪夷所思,此通天徹地的魔頭竟然自行伏屍兵解,魔眾作鳥獸散,幾被殺絕。麒麟雖全身而返,從那之後便極難繁衍,幾乎只能通過崑崙之神樹來孕育後代。其中原由,眾神猜測紛紛,皆不可得。

  唯一的九翼龍王,應該早就歿在上古那一戰之中!而眼前的龍衍,卻又是從何而來!?

  龍王振翼欲飛,磚石如雨而下,眼看著就要落在青鸞身上。玄衣少年再也顧不得許多,體內鼓噪的真氣已經在逼迫他摒除這個人類的軀殼,龍之一族血脈之中流淌的便是嗜殺之血,如遇強者,不戰,不如死!

  玄衣少年眸中金光大盛:既然如此,龍衍,今日你我之間,最多只有一人能活著走出皇城!

  龍分九子,旁支更是成千上萬,但那一雙純色金瞳,非得龍族千年純正血脈不可得。那玄衣少年的本體,幽黑如墨玉,五爪遒勁,分明為尊貴之征,卻偏偏下界為妖,龍衍一時也有些困惑。但那雙重瞳注視片刻之後,頓時心下瞭然。

  通曉過去未來又如何,情生萬劫,明知不可度,又有誰能過?

  那日,皇城之上,國中萬民無不親眼所見空中雲騰翻滾,好似兩相纏鬥,激起陣陣驚雷,星辰搖搖欲墜,隱有金石碰撞之聲!不過半個時辰的工夫,突然一道雲霧直從九霄墜落!所落之地,正是試心殿!

  依然坍圮不堪的試心殿中,玄衣少年仰面朝天,大笑不止:

  「龍衍,我敗了。」

  龍中皇族,一生桀驁不羈,生死不過談笑之間,只要元魂不滅,千百年肉身皆可重塑;哪怕魂魄散盡,也不過重歸天命輪迴,亦無可哀。

  「我死之前,想問你一個問題。」

  玄衣少年眼中的金色漸漸散去,一頭黑髮也顯現出灰白,「卿本至尊,奈何與人為奴?」

  黑色重瞳靜靜凝視著他,目中光華流轉,竟像是溫柔神色,卻不回答。只是將目光落在一邊的青鸞身上,那嬌小女子壓根顧不上自己一身狼狽,焦急悔恨之情溢於言表,淚水幾乎就要從眸中滿溢出來。

  「青鸞……」玄衣少年的嘴角勾起一個柔和的弧度,只是這個笑容慢慢地,凝固成了他最後的表情,「我懂了。對不起,青鸞,我答應過你……」

  他的眸中最後一點神采散盡,大殿之上響起了少女稚嫩的哭聲。

  「阿衍哥哥。」懷純焦急的挪動身體,想要湊到他身邊,他行走不便,只能用跪在地上用雙手向前挪動。他身上的白衣已經被塵土鮮血染的看不出顏色,但是他絲毫不顧自己的樣子,一步步挪到了龍衍身邊,眼睛裡的神采是看得到的驚喜

  「阿衍哥哥,懷純來為你療傷。」

  那一瞬間,懷純在那雙純黑的眼睛裡不僅看到了溫柔,卻還有一絲道不明的無奈和釋然,懷純心中有不好的預感,還來不及想那是什麼,突然——

  一道玄雷從天而降,卻不是朝著龍首,而是朝著懷純!

  懷純忽然覺得臉上如被火燒般滾燙,伸手去摸,竟是熱血。

  龍血炙熱非同尋常,就連剛才激烈的打鬥,龍衍身上也並沒有肉眼可見的重創,但此時被護在龍衍頸下的懷純卻清楚地看著鮮血從龍首上汩汩湧出,不管他怎麼使用治癒力也無濟於事!

  「沒用的,懷純。這是我打破封印的代價。違背誓約者,十倍反噬加諸己身,天雷責罰,無可赦。」

  無可赦。

  這幾個字如雷鳴重擊在懷純的耳膜。阿衍哥哥此時一定是微笑著說這些話的吧,哪怕一道又一道暴雷劈在龍軀之上,龍衍只是展開巨翼,將懷純護在身下,好似那斬龍台的天刑不過是春天的雨水滴答,秋日的風鈴輕響。

  「懷純,從今以後,龍衍不能長侍左右。麒麟肩負重任,好好與青鸞一起,成家之後,於家於國,應有擔當……」

  那血,已漸漸涼了。

  龍衍身上生命的氣息在迅速消退,也許是他已經用盡了所有的潛能,也許是重傷早就超過了負荷,不過是強撐到最後一時,也許冥冥之中,天命已經注定,此年今日,在這試心殿中,他與龍衍,將成永訣!

  這場戲從頭到尾一氣呵成,就連圍觀的閒雜人等都偷偷抹了抹眼淚,足見效果之逼真。

  若見到馮夜樞演技的人,定然不會質疑他如今的成就只是依靠外表和公子憑的包庇得來。整個過程行雲流水毫無破綻,就連岳導演也暗叫了一聲好。

  馮夜樞表現得太好了,好得……有點不正常。

  岳導演正要叫住馮夜樞詢問,卻被墨少輕輕拉了拉袖子示意他不要出聲。

  今天的戲份已經告一段落,但馮夜樞臉上看不到任何高興的神情,步履緩慢而沉重地走向牆角,此刻離開了聚光燈,岳導演才看出他的臉色白得嚇人。

  「入戲太深,誰也幫不了他。」墨少輕輕地說,好整以暇地摸了摸下巴,「我倒是比較好奇,讓馮夜樞如此一往情深的人究竟是誰?看著應該不像是孟煙池,估摸是什麼沒法得到的人。可是以馮夜樞如今的成就,還有什麼人令他這麼憋屈,難道是……我叔叔!?」

  岳導演一口水差點沒噴在他臉上,用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看著他,「這是我至今聽你說過的笑話裡面最恐怖的一個。」

  話雖這麼說,但墨少惡質的笑話確實多少緩解了點岳導演的憂心。可馮夜樞的狀況無論如何也不能稱之為好,就好像他把自己的生命全部都透支在了演戲裡,一旦離開舞台,只剩下了一個空洞彷徨的靈魂。

  孟煙池下場了之後幾乎脫力,這場戲是馮夜樞的重頭戲,表情神態無一不逼真,但是他的樣子,真的讓自己擔心到了極致。

  不論他內心在想什麼人,自己都無法看著他面色如此慘白而不聞不問。

  這一場戲太過於消耗能力,不論是消耗自己的,還是馮夜樞的。

  自己在戲裡被他抱在身下,只能感覺到他溫熱的吐息和清冷的聲音,對於懷純而言,龍衍就是這樣值得完全信靠完全依賴和眷戀的人,但是讓懷純親眼目睹龍衍因為保護自己而最後死去,這是對懷純最大的折磨。

  那麼對於自己呢——大概也是最大的折磨吧?用盡全力愛的無以復加,但是只有在這場戲裡才能夠和這個人假戲真做,目睹他入戲甚深,幾乎無力自拔,而他心心唸唸無法忘記的那個人,是自己所未知的存在。

  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不論是程敘還是孟煙池,都在他的世界之外止步不前,就像被結界攔在試心殿之外的懷純,無法得知龍衍內心的想法,而只能枯等焦躁。千萬次自己想要伸出手去觸碰他的內心,都無從得知他內心最深的所求。

  懷純被龍衍保護著的時候,而自己又何嘗不是在忍受煎熬。

  孟煙池從懷裡摸出一根煙來,這根煙還是從馮夜樞的萬寶路裡偷偷拿出來,他走到外面重重抽了一口,煙味嗆的他都有些咳嗽,這一根煙就像最終的鎮定,鎮定自己無法平靜的內心。

  他抽完煙的時候就看到馮夜樞靠在季東來特地為他準備的小躺椅上休息,睫毛長而黑,脆弱的樣子讓孟煙池無數次想起他還陪伴在馮夜樞身邊一起訓練的時候,每一次,每一次在他透支過度的時候,自己只要陪著他睡一會,他總是能好起來。

  劇組的人來來往往,孟煙池最終還是忍不住走過去坐在躺椅旁,看他睡著了沒有。

  他知道馮夜樞睡眠極淺,更是靜靜等了一會,看馮夜樞沒有什麼反應,才伸出手去握住他的指尖,馮夜樞手指修長,骨節分明,指尖微微發涼,孟煙池握的小心翼翼,就如同前世時候自己做的一樣,握住他的指尖,把毛毯給他蓋的更嚴實些。

  我只願在你睡著的時候守在你的身邊,提供一小片寧靜,讓你能夠安眠不被打擾,那些明亮鮮艷的人所能給的,我一分都無法給你,唯獨能做的,就是這些微小事情,不被發現,如同《小王子》中被小王子圈養的狐狸,它每一天四點都在期待小王子來和自己碰面,而我,不論是今生或是前世,都只想著如何與你相遇。

  在不遠處,墨少摟著岳觀嵐看著這一幕,一言不發的拉著岳導演就走,當一個人別無所求的時候,自己還要前去打擾這唯一一點點平靜,未免也過於殘酷。

  ☆、50最新更新

  蔣碧茵覺得這段很煩躁,她來參演青鸞算得上是對家裡的抵抗,但是演戲卻惹來一個三四天都泡在劇組不肯走,死盯著自己笑著又憨又靦腆的男生實在非自己所願,特別這個男生還是和自己搭戲的孟煙池的青梅竹馬的時候。

  追求蔣碧茵的人真的不少,就算不看蔣碧茵的美貌和才能,就衝著她身後的蔣家來的男人更是數不勝數,用趨之若鶩來形容也不過分。

  可是這個男生——似乎不是這種人。

  鄭天一和孟煙池青梅竹馬,他比孟煙池大一歲,也堪堪比蔣碧茵大兩三歲,只不過是他的長相憨厚,看著就總給人一副傻呆呆的感覺,他這段得空出來找孟煙池,也是因為學校的課程比較松,家裡的老娘又不放心孟煙池的緣故,不過出來的時間也不長,也就一周多點。眼見這孟煙池看著沒什麼事情,但是迷上了蔣碧茵,這時間一消耗猛地就變得長了。

  他每天在劇組就看著蔣碧茵拍戲,幫蔣碧茵端茶送水,所有事情做的比助理和經紀人都積極,蔣碧茵的經紀人本來還想說點什麼,但看蔣碧茵一點反對的意思都沒有,也就罷了。反正狂熱FANS哪裡都有,只不過是這個FANS蔣碧茵沒有要趕走的意思而已。

  鄭天一眼見自己就要到了回家的日子,如何也不能甘心就此和蔣碧茵告別,想著再怎麼出血也要要到蔣碧茵的電話,他這點性格倒是乾脆,敢想敢做,一氣呵成的去邀請了蔣碧茵。

  蔣碧茵看他來邀請自己的時候,那張微黑的臉都紅的發紫,不知道為什麼居然想起自己初戀時候,那時候自己也是被鼓手迷得神魂顛倒,也不知道那鼓手到底有什麼好的,但是真心總是不容許辜負,蔣碧茵覺得自己還沒有到了鐵石心腸的地步,何況對方又是孟煙池的青梅竹馬,吃個飯這種小面子,自然還是會給的。

  孟煙池得知鄭天一真的去請蔣碧茵吃飯的時候還真小吃驚了一下,鄭天一有這種膽量做這件事情,可是自己卻暗戀多年也不敢和馮夜樞開口,這種敢想敢做的性格和自己這種彆扭的性子比起來,真不知道要好上多少。鄭天一雖然是個二逼,反而勇氣卓絕,而自己想的太多,一點都不能夠開口,是不是也是最大的問題?——若是自己前世能夠坦率一點點,也不至於落到現在都執念深重的程度。

  吃飯地點定在市區,HD裡面吃飯的地方蔣大小姐如何看得上,隨口說了要吃日本料理,鄭天一慘綠了一張臉看著孟煙池,孟煙池就不明白他為何死命和自己眨眼睛,但是看蔣碧茵表示吃日料挺好的啊,我最喜歡吃了之類的話,鄭天一最後還是咬了咬牙定了那家傳說中最貴的店。

  不要懷疑,雖然鄭天一一副挫樣,但是他家境真心不錯,一頓日料還不至於把他吃到破產。

  只是孟煙池真的沒想到,坐在自己身邊的居然會是馮夜樞——遲鈍如鄭天一自然不知馮夜樞除了演戲之外已經不和孟煙池說話許久,他只是自認為反正都要請,還不如把一直照顧自家青梅竹馬良多的馮大腕兒也一併邀請了,大腕兒來不來那是另外的事情,至少先請了也沒錯嘛!

  「鄭天一!!你到底請了多少人!」孟煙池咬緊牙小聲對他咆哮,鄭天一小聲辯解,「我本來還請了岳導和墨少幾個人,但是他們都說沒空,於是只有我們四個人……」

  四個人你妹啊!

  孟煙池一句粗口憋在喉嚨裡沒吼出來,就看到馮夜樞一身便裝往包廂裡一坐,孟煙池本不打算坐在他身邊,但是蔣大小姐就坐的位子旁邊坐著自家二逼的青梅竹馬,唯獨就剩下馮夜樞身邊的空位,他再心不甘情不願也只好坐在馮夜樞身邊。

  鄭天一立刻進入主角模式,拿出菜單討好蔣碧茵,蔣碧茵拿著菜單挑了幾個菜,順口道,「不如來點河豚刺身好了~」

  店員自然諾諾稱是。鄭天一的臉色越發糾結,孟煙池看著這價格確實不菲,但估計他既然選了這家店,事前必然還是調查過價錢,到底是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如此?

  馮夜樞本就不是多言的人,從上了菜開始就默默吃東西,動作文雅,和那邊吃的不亦樂乎的蔣碧茵比起來,都不知道誰是大家出身。

  孟煙池如坐針氈,一頓日料吃的心不在焉,雖然他一貫喜歡吃日料,也喜歡吃三文魚之類的刺身,但是比起吃,身邊的馮夜樞才是最大的糾結。

  更糾結的是,平常二逼又呱噪的青梅竹馬鄭天一,居然就寥寥草草吃了幾口,也不多說話,就只是努力陪著蔣碧茵,一時間氣氛更是沉默。

  直到了這一頓飯終了,蔣碧茵吃飽站起來,鄭天一隨她站起來,突然就晃了幾下,孟煙池還以為他久坐不適應,沒想到倒是馮夜樞開了口,「你怎麼了?」

  鄭天一還沒來得及說話,就往前一小步,整個人就傾斜下去。孟煙池趕緊撲上去拉著他,就聽到鄭天一慘兮兮的說,「孟煙池!你混賬!」

  孟煙池莫名其妙,鄭天一咬牙切齒,「明知道我吃日料過敏還不幫我打圓場!」

  孟煙池深深愧疚,自己換了他青梅竹馬的殼子,他當年那個中二少年青梅竹馬又沒在日誌和QQ裡寫鄭天一有什麼過敏,自己當然不記得。「我……我以為你現在好了。」

  鄭天一扶著他勉強站起來,笑著送蔣碧茵出去,蔣碧茵頗為擔心的看了他一眼,關切的問了一句,「你真的沒事?」

  鄭天一搖頭,「坐的太久,有點昏。」

  蔣碧茵想了想,沒說什麼轉身就上了等自己的那部車,鄭天一眼見她的車開走,整個人就靠在孟煙池身上不動了。

  孟煙池大驚失色,拿著手機就要撥120,馮夜樞無比淡定的走過來,「上車吧,東來的車就在旁邊,直接送醫院,他這是過敏的嚴重了。」

  果然,鄭天一送了醫院就被診斷是過敏,吊瓶吃藥打針外加本人上吐下瀉各種坑爹症狀,孟煙池看的都覺得慘不忍睹,難怪當時他聽說蔣碧茵要吃日料那種表情和眼色,自己下回可要記牢,要是每次都讓鄭天一來這麼一回,還不真把他的命給送了?

  不幸中的大幸,蔣碧茵聽說了這件事情之後特地來看了鄭天一,和他說了很久的話,孟煙池在她走了之後看了鄭天一,看這神態,這麼個拚死吃河豚吃日料的呆貨,看來還真的讓蔣大小姐心疼了,至於他到底能不能追到蔣碧茵,這只能自求多福,自己作為頂著他青梅竹馬殼子的人,只能為他做最大的祝福和幫助。也多虧了鄭天一,自己才能在《龍騎衛》逼近結束的時候,再次和馮夜樞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哪怕自己心裡糾結,無法開口。

  《龍騎衛》逼近尾聲,這一場龍衍死去,懷純為了龍衍成年現行的一幕特地選在一個晴日來拍,岳導演特地調了灑水車來灑水,這一場平地旱雷無論如何都要拍的好,為此還特地和孟煙池強調了許多次,孟煙池自然不敢怠慢,準備也做了好多次,這才上場開拍。

  懷純看到龍衍墨黑深湛的眉眼轉向自己,最後溫柔一笑,便重重的倒在地上,他滿身鮮血,鎧甲殘破,他的眼睛最後閉上了,那個一路保護自己,照顧自己,為了自己用盡所有力量的人,居然在這裡,停下了腳步……

  「啊——」

  懷純看著他閉上眼睛,撕心裂肺發出一聲叫喊。

  你哪怕是贏了試心殿又如何呢……就算讓我進入祈天殿又如何呢……

  阿衍哥哥說話不算數啊,一點都不算數,說了要陪我的,一直要陪我的……

  試心殿明明自己是麒麟,可以克服所有夢魘,但是自己再怎麼喊叫,再怎麼拉扯他,自己都沒有辦法將他從夢魘當中帶回來。

  從來沒有如此沒用的麒麟。

  哪怕是未成年也沒有如此沒用的麒麟。

  作為麒麟我眼睜睜看著無數人為我赴湯蹈火義無反顧獻出生命,只是為了我能夠選出賢明君主結束亂世,但是我如此沒用,哪怕連最眷戀的阿衍哥哥……也無法拯救!

  作為麒麟,作為懷純,我的存在價值又何在呢?!

  阿衍哥哥……

  那個對自己溫柔微笑的阿衍哥哥,那個比所有妖魔鬼怪都狡猾的阿衍哥哥,那個答應自己說要一直留在自己身邊的阿衍哥哥。

  神啊,九天之上的諸般神明,你們聽的到嗎?

  將他還給我,還給我!

  將我的阿衍哥哥還給我!

  我不是有用的麒麟,但是你們不能夠連阿衍哥哥都從我身邊帶走,把他還給我!

  懷純的眼淚簌簌而落,握著龍衍的手,用頭枕著他已經沒有溫度的懷抱,眼淚落在他沒有溫度的胸膛上——阿衍哥哥,懷純真是一隻沒用的麒麟,連走路都不會,到了現在,居然連救你都不能。

  神啊,我所相信的所有神明,我願用我的一切來交換,交換他活過來,交換他從冥府歸返,回到我的身邊。

  他是我的阿衍哥哥,請把他還給我!

  「轟隆」——試心殿震顫,竟然是平地旱雷!

  天邊的烏雲極快的行至試心殿上,居然生生在晴日了下起滂沱大雨!

  試心殿滿地石碩瓦礫,殘廢不堪,大雨滂沱,淋漓的澆在破碎的地面,懷純渾然不覺,只是略略用力,把龍衍抱到自己的懷裡,再次睜開眼睛的時候,居然是一雙金色的瞳子。

  金色麒麟眸!

  青鸞公主站在祈天殿大殿正門,愣愣的看著懷純睜開眸子,這個孩子……他的原型居然是崑崙神樹上一千年才出一隻的白麒麟——得之可以逆轉生死的白麒麟!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提到鄭天一的原因一個是因為前面氣氛都太沉重了,要讓這個二貨來活躍一下,第二個是,鄭天一是個二逼的傻瓜,但是這樣的人反而是最有勇氣的,孟煙池的性格最大的問題就在於不勇敢,也不敢勇敢,悶騷的人真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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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1最新更新

  「阿衍哥哥,懷純,最喜歡你了啊。」

  懷純用口型對著龍衍輕輕說道,聲音哽咽只剩下氣聲,他看著龍衍的目光有深深的眷戀溫柔,不管如何,我都無法割捨下你,阿衍哥哥。

  懷純站在大雨之中,渾身濕透,分不清雨水還是淚水,只是握著那個人的手,握著那個他就算放棄所有一切都要祈天帶回來的人的手,全身上下散發著聖潔的白色之氣,龍衍的身體居然被這氣托著飛在半空,而懷純一步一步,往祈天殿大殿正門走去。

  麒麟未成年之前,不良於行,而今日,我終於學會行走,但是這代價如果要是用你的生命來交換,那我無論如何,也不可能答應。

  神啊,所有期望著麒麟救世的神明,將龍衍還給我,還給我!

  懷純走到試心殿大殿正門,龍衍身體就緩慢降落,停在地上,懷純深深看了龍衍一眼,低下頭去喚他的名字,「阿衍哥哥,醒來,懷純會走路了。」

  試心殿外大雨依舊,二人已經全身濕透。懷純轉過臉去,伸手握住站在門口的青鸞公主的手,道,「青鸞公主。」

  這四個字一字一字,緩慢吐出,就壓得青鸞幾乎不能呼吸。

  麒麟現行,萬物服拜,草木退避,仁德以救天下。妖魔鬼怪,莫不能犯。

  青鸞單膝下跪,將懷純的手貼在自己額頭上,「……大人。」

  懷純搖了搖頭,沒有回答,將手收回,返身去看龍衍,青鸞公主才發現,那位龍騎衛之首,龍衍大人,居然已經恢復了呼吸!

  「阿衍哥哥。」

  懷純婆娑著那人英俊的輪廓,眼淚竟還從金眸中掉落,「我從神明那裡將你帶回,請你,不要再違反約定。要永遠的,留在我的身邊。」

  灑水車的水在拚命地潑灑,落在身上有些涼,馮夜樞閉著眼睛倒在地上,為求效果逼真,還特地浸在水裡。時下已經入秋,絲絲涼意滲入肌骨,沿著血脈上游,好像在一點一點蠶食他身體的熱量,但此時馮夜樞的注意力全在耳中傳來的聲音——孟煙池的台詞上。

  鋪天蓋地的疲憊幾乎就要把他壓垮。

  他幾乎有些後悔為什麼要接下龍騎衛這個片子。如果沒有拍龍騎衛的話,就不會認識孟煙池,就不會夜夜在現實和回憶中煎熬,那些深埋於心的思念就不會每日都在壓搾他的潛能,這齣戲演到今天,他已經筋疲力盡。

  就像耗盡了生命的龍衍一樣。

  為了懷純,求仁得仁,是龍衍所想要的。再多的愛也禁不起歲月和禁錮的摧折,何況懷純是那無法觸及的天命麒麟。靈魂本是妖魔,就算為懷純套上鞍轡,甘為驅策,在懷純繼任天命之位後,他們之間的最後一點聯繫也將被切斷,從那之後他將只是在祭天大禮上向麒麟跪拜的千萬人當中的一個。麒麟或許有定壽,但他只能從此背負這道枷鎖,活到海枯石爛,天地覆滅。

  妖魔永遠是自私的。既然已經知道了既定的結局,倒不如讓自己的生命結束在離別的時刻。——他只想用親手捧上的天下,換懷純一個永不相忘。

  哪怕是在天倫之樂中,偶爾想到,也曾有人握著他的手,教他寫下他自己的名字,就好。

  那個人長什麼樣子,叫什麼名字,都已經不重要。

  龍衍的眼睛緩緩睜開,墨色光澤流動,終於有了焦距。

  懷純欣喜地上去看,卻愣住了。他看著自己的眼神證明了龍衍還是那個龍衍,但……為什麼,在阿衍哥哥的眸中找不到死後重生的歡喜之情?反而是微微的無奈和絕望?

  懷純不禁有些手足無措,唯恐自己又做錯了事情。

  阿衍哥哥是責怪懷純沒用嗎……直到現在才能走路?不,阿衍哥哥不會這麼想的,他從來沒有一次因為自己的事情責怪過他人。難道……

  難道阿衍哥哥竟然不希望活下來!?

  怎麼可能!?

  這個想法令懷純心頭劇顫,呆在原地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聽見龍衍長長一聲歎息,一頭烏髮漸漸褪成白雪顏色。

  「懷純,我沒事。」龍衍想抬起手摸摸他滿是淚痕的臉,卻發現自己連讓身體動彈的力氣都沒有了,「這只是……給逆天罪人的一個印記罷了,不用擔心。」

  生死有命。龍衍打破封印,本該遵循誓約,被萬道天雷打到形神俱滅,但懷純竟然用了白色麒麟逆轉生死的能力,強行扭轉天數。麒麟為保三界平安,險些付出滅族的代價,故天庭對麒麟一族向來優待,只要是麒麟的請願,無不達成。更何況懷純是麒麟中難得一見的純白麒麟,被視為麒麟一族的至寶,就算所請之願有違天意,天庭也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是而,龍衍雖然死而復生,卻永遠打上戴罪的印記。天命之中,龍衍的命數本該就此終結,卻被懷純強行更改,自此之後龍衍的人生皆當波譎雲詭,劫難重重,偏生這逆天之命還無法自行了斷。

  生命,將成為對他最大的懲罰。

  懷純顯然還沒有明白過來這一點,匆忙前來的腳步聲就打亂了二人相處的氣氛。原來邪龍一死,龍衍復生,之前那萬鬼嚎哭的陰慘氣氛一掃而空,甘露蕩滌塵埃,天地為之一新。皇城禁衛立刻前來查看,只見邪龍橫屍當場,青鸞跪伏在懷純面前行頂禮膜拜之禮,而懷純週身都散發著莊嚴祥和之氣,定然是麒麟真身無疑!

  「天命歸位,實乃蒼生之幸!」

  白髮蒼蒼的欽天監之首顫顫巍巍地率先跪下,緊接著,就在懷純面前,試心殿下黑壓壓地跪了一片,欽天監念一句禱文,浩大的應和比隆隆雷聲還要響亮。但懷純只想找到那個薄如紙片的身影,目光在人群中不斷逡巡,卻怎麼也看不見龍衍的存在,幾乎就想出聲詢問,卻被青鸞悄悄拉住,搖了搖頭。

  「龍衍大人已經被人送到安全的地方,請您放心。」青鸞的聲音細不可聞,接著行禮的機會傳到懷純耳中,「接下來的儀式,您都必須參加。晚些時候,青鸞會親自去看龍衍大人。」

  「很好,煙池,碧茵,表現得很不錯。」岳導演難得露出了讚許的微笑,「這一幕到這裡就結束了,接下來那場拍完,大家就差不多可以回家啦。」

  岳導演這話簡直比久旱逢甘霖還讓人欣喜。整個劇組奔波了數月,終於到了要圓滿收工的階段,如何不讓人振奮,就連蔣碧茵都拍手歡呼起來。

  可是——

  「夜樞,你還躺著幹什麼,這場已經結束了。」岳導演笑著上前想過去拉他,才一握住他的手,就像被燙了一般跳起來,立刻將自己的額頭貼著他的額,剎那間就變了臉色,「東來!季東來——!馮夜樞在發高燒!」

  就在季東來飛快的奔過來的同時,孟煙池站在蔣碧茵身邊,一個趔趄也就跪倒了下去,蔣碧茵差點跳了起來,喊了一聲,「岳導!小孟……小孟也燒了!」

  如何可能不病?這一場戲從開場到現在最少拍了六個小時,HD的天氣已經入秋,冰冷的水打在身上,這兩個主演又不是什麼身體特別健康的主兒,岳觀嵐真是又急又氣,但是還能有什麼辦法呢?先拉到HD的醫院掛牌再說吧。

  孟煙池倒下去的時候迷迷糊糊的想,這劇情總算過了,反反覆覆NG那麼多條,岳導演這回總算滿意了。

  懷純啊……懷純所求的無外乎是龍衍能夠活下來,留在自己身邊,不論自己是否要和青鸞在一起。

  這要求當然無比自私,這只是作為懷純的希望,而不是那個作為能夠逆轉生死的麒麟的希望。但這無比自私的希望卻成為身為麒麟第一個祈願而得到實現的希望,是不是有點諷刺?

  如果可以,我真希望《龍騎衛》永遠都不要拍完,因為只要有一天不拍完,我就能夠守在馮夜樞身邊,假裝在演戲裡和他還有一分一秒的生生世世,假裝和他讀一句台詞,就是他在對我說我愛你。

  若要能夠騙過別人,首先要騙過自己。

  騙子總是最好的演員,而我在《龍騎衛》裡,一定是那個不輸給你的好演員吧,夜樞。

  可惜啊,哪怕是自欺欺人,劇目總也是要散場。懷純成年現了真身,露出金色眼眸,就意味著他要踏上一隻成年麒麟應盡的責任,迎娶青鸞,選出真命天子。也就意味著身為龍騎衛之首的龍衍要功成身退,離他遠走。

  而最後一場大婚,就是告別。

  這場大婚對懷純而言是告別,對我而言又何嘗不是。這一場戲,終於演到終局,我對你的愛,也就再也無處言說。

  也許,生病反而是拖延時間的最後一點辦法,能讓我多留在你身邊,哪怕一秒鐘都是好的。

  隱約聽到身邊亂成一團的聲音,馮夜樞覺得莫名:高熱的感覺其實並不差,整個人輕飄飄的,似乎還能聽到有人說話的聲音。

  這個聲音前所未有地清晰,又如此熟悉,馮夜樞一聽就明白了他是誰——

  龍衍。

  「我知道你在想什麼。」龍衍笑了一下,「你想離開這個世界,去找程敘,我說的對不對?」

  馮夜樞只是張了張口,沒有回答。這種自己和自己說話的感覺十分奇妙,馮夜樞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究竟是馮夜樞還是龍衍。

  莊生曉夢迷蝴蝶,迷的是蝴蝶,還是莊生?

  「你和我是同一種人,所以我所想的,對你無需隱瞞。」龍衍的聲音湊近了些,「我等待足夠長的歲月,於思念的煎熬中靜候,等他從麒麟的天命中解脫的那天。千百年亦不算什麼,我等得起。就算他終其一生無法逃脫天命,除了我之外,還有誰能守候他的元魂直至天誅地滅。」

  「到那時,能在他身邊的,也只有我了。」

  龍衍挑起嘴角,露出一個無辜又帶點諷刺的笑容,「怎麼看,最後都是我贏。人類是最最陰險的生物。越是聰明強大的人類,就越狡猾。所以,我也很狡猾。」

  「因為我明白贏的方法——當一個人已經傾付所有,無所貪求的時候,他就再也不會輸。」

  「馮夜樞,所以,請你耐心地等下去。」龍衍的聲音開始變淡,好像正在漸漸遠去,「我都做好了等上幾輩子的準備,你不過多等幾年,又有何畏懼?」

  ☆、52最新更新

  「夜……夜樞,你醒了。喝點湯吧。」

  馮夜樞一恢復意識,看到的就是季東來有些緊張的表情。他一隻手把熱氣騰騰的湯往自己面前推,另一隻手卻放在身後不知想藏什麼。馮夜樞的眼簾稍稍一垂,心裡也猜到了十之□,「我睡了多久了?」

  「沒多久,現在是第二天中午。」季東來立刻把馮夜樞扶起,卻稍稍避開了那雙黑如夜空的眼睛。儘管已經和馮夜樞一起共事多年,馮夜樞對他亦算得上是極為大方,但在直視馮夜樞的眼睛的時候,總讓他有些不敢妄言的壓迫感,也許是因為馮夜樞和姬總裁長得實在是太像了?對這個問題,直到現在季東來也沒有個答案。

  「是不是小孟那裡出了什麼事。」馮夜樞喝了一口湯,淡淡的口氣就像在評論湯的口味一樣,卻把季東來驚得差一點連藏在身後的手機都拿不住。

  看到季東來的反應,馮夜樞已經知道自己說的沒錯,也不責怪他故意隱瞞,拿過床頭自己的手機就想上網查查,卻被季東來一把按住了手,「夜樞,你到底是怎麼想的?憑先生的態度已經很清楚了,難道你……」

  「我做的決定,我自然會負責。」馮夜樞的眼中突然有了凜然的神色,「就算憑先生也無權干涉。小孟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就算你不告訴我,我也有辦法查得到。」

  一看到馮夜樞露出這種表情,季東來便知道此事他已下定決心不容爭辯,在心裡默默歎了口氣之後,只好把手機乖乖交出,解鎖之後跳出來的頁面赫然就是娛樂版的最新新聞。

  馮夜樞只是瞥了他一眼,其動作之快就連季東來也攔不住,眼睜睜地看著他下床披衣出門,才發現自己竟然都沒敢問他要去哪裡。

  清和覺得自己很頭痛,好端端拍個《龍騎衛》吧,自己就等最後的一點龍五壯烈犧牲的場面才在HD耗著,這次拍攝認識的小孩孟煙池很符合自己對弟弟的心意,忍不住多關照了點,結果這死孩子拍完重要場面徹底病倒了,而他坑爹的經紀人居然還不聞不問,還要來和自己問他到底為什麼惹上事。

  清和不怕和人吵架,圈子裡也都知道清和的一貫性子,但插手到別人的經紀人,這事情就不同了,她也就只能私下裡幫著孟煙池一點。

  看著現在睡醒了窩在床上吊瓶的孟煙池,清和敲了敲桌面,「你知道你現在的情況嗎?」

  孟煙池不明就裡,端著湯盆喝了口湯,完全沒想到清和御姐的手藝出人意料的好,雞湯燉的真不錯,「什麼情況?」

  「你知道現在外面風言風語什麼麼?」清和吐槽無力,「你這兩天都沒上過網吧?刷微博沒有?看夜之城沒有?」

  孟煙池搖頭,這兩天除了吃就是睡,甚至連馮夜樞都很少想起,這種平靜日子他巴不得再久一點,哪裡還會去刷微博看夜之城?

  清和扶額,把微博翻開刷給他看,孟煙池看了幾眼之後苦笑了起來,還真是一點安穩日子都沒有啊。

  隨著《龍騎衛》馬上要殺青,宣傳也展開的如火如荼,但是炒作的對象居然會是自己,還真是一點都想不到。

  風言風語直指自己生病拖延拍攝日期,還暗指自己一開始就是為了抱大牌大腿什麼的。

  不用想也知道為什麼。龍騎衛是大製作的商業片,安陵墨親自操刀寫的本子,岳觀嵐臨場一線指揮——這對夫妻檔早就是圈子裡公開的秘密,又是姬氏高層直接投資,這種片子要紅不了簡直是天怒人怨。這片子一火,馮夜樞的聲名本來就如日中天自然沒有人說,但孟煙池一個新人一步登天就難免遭人嫉恨。就連孟煙池自己回想起來,也覺得當初會被選中簡直是開了掛。看在別人眼中,如何能不想多?

  夜之城裡也有人開高樓說討論拍懷純的演員是不是要勾搭夜樞殿之類的,對於夜之城裡大部分的FANS而言,對於這件事的態度保持微妙的觀望,但是也依然不願意自家偶像被人騙走。

  孟煙池覺得自己何德何能,居然能被人炒作到這個地步,怎麼想也想不出誰是幕後黑手,轉臉看看清和,清和御姐把手機拿過來,「不知道是誰做的?」

  孟煙池搖頭,如果說前世還認識點圈子裡的人,這輩子這身體可是剛進娛樂圈的雛兒,基本上沒道理得罪這麼大的人,事情背後必然還有更深的東西。

  清和揉了幾把他的腦袋,「我讓人查了,是騰雲的搗鬼,但是藉機炒作是肯定有的,騰雲挑頭的是個他們公司的一個股東,你猜他為什麼要這麼做?」

  孟煙池想來想去只想到自己PK掉了騰雲的一個靳何,其他還真想不出理由,很配合的搖頭。

  「你PK掉的靳何還有那個炮灰女,都是人家的床上客。而且騰雲和姬氏也算是死對頭,沒找點事情折騰姬氏恐怕就不能痛快。」

  孟煙池這一口雞湯含在喉嚨裡那真是百轉千回,圈子裡這事情多,見怪不怪,應該說在這圈子裡上床是容易的,要是能攀得上高枝兒那就是人家本事了,炮灰女要不是清和提起,自己壓根都忘光光。「現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姬氏的宣傳部去處置了,我哪裡能指望上我的經紀人。」

  這圈子裡人人聰明,稍微有些根基的都不會只有一個經紀人,時尚圈有時尚圈的經紀人,演藝圈有演藝圈的經紀人,像馮夜樞和林溯雨這種大腕兒一般會有一個比較主要的經紀人來負責事情,但是像孟煙池這種剛出道的小孩,分到的經紀人多半都不怎麼的。

  孟煙池前世就是這個圈子的,如何會不知道這種行情,但也只能忍了,但是像景琮這麼不合格的,也算是罕有了。

  只是沒想到,說指望不上的經紀人,居然還會派人來看自己——不過這看的真讓人心情不愉悅。

  HD這家醫院多半針對的都是娛樂圈人士,安保工作做得很不錯,馮夜樞也住在這裡,只不過和孟煙池不是一棟樓。孟煙池下午下來散步的時候本來只想自己轉轉發發呆想想這段緋聞,卻沒有想到遠遠看到了馮夜樞。

  馮夜樞恢復的還行,但臉色還是慘白慘白,因為病弱,反而顯得眼睛和頭髮特別的黑,看上去確實和平常的樣子不一樣。雖然一副病容,但他走路的速度依舊很快,不知是要去哪。

  孟煙池正想著,馮夜樞已經走到遠了,反而自己凝神的時候身邊站著一個人自己都沒看到,細看才發現是那個不知道多久沒出現過的助理小凱。

  「真沒想到,我受景小姐之托來看一下你,你還在花癡馮夜樞啊。」

  孟煙池微有些驚詫,在他印象裡,小凱並不是會開口就如此尖酸刻薄的人,會這麼尖酸刻薄,難道是在景琮那裡受了氣?

  小凱看他沒回答,以為他心虛,就順著說了下去,「微博上那些看來是真的了,一點小病也要擺架子耍大牌,以為自己演了《龍騎衛》就要紅了麼?」

  孟煙池兩輩子都是圈子裡混的人,就算不是核心人士,也知道一般在這個圈子裡寧可選擇笑裡藏刀面和心不合,也不願意這麼把話撕破了說,到底是什麼原因讓小凱這麼樣來和自己撕破了臉說話?

  「我想,你還是我的助理吧?」孟煙池一句話在嘴裡轉了轉,最後還是用最婉轉的說法點了點小凱,再怎麼樣,自己都還是他的BOSS。

  「哎喲,還是你助理啊?景小姐讓我回B市了,說既然你要耍大牌我們可管不了,既然不伺候你了,我當然不怕把話揭開來說,我最不喜歡你們這種抱大腿巴結大腕的人了。」

  對方臉上明顯寫著「反正你現在要被黑到死了,沒得出頭了我有什麼好對你留臉色」的表情,孟煙池都有些哭笑不得,圈子裡的事情從來說不得准,有時候越是黑的反而越是紅,有的越是紅的越禁不起跌,自己雖然是個新人,但也不至於好欺負到這個地步吧?景琮跟紅頂白,捧高踩低,以錢是問,可這派小凱來的手法,還真是……不高明啊。

  「巴結沒巴結人,我心裡自有定論,何況現在的風向姬氏宣傳部難道沒有點消息?至於景小姐的意思是希望我趕快回片場拍戲吧?我想你沒必要用這種口氣和我說話。」孟煙池話語裡停頓一秒,「和為貴,是什麼給你這麼大底氣,讓你覺得我日後永遠不會紅?」

  小凱被孟煙池噎住,差點說不出話來,指著孟煙池的鼻子罵道,「喲!一個抱大腿的貨色有什麼好得意!誰看不出來馮先生對你百般照顧!誰知道你私下裡到底做了什麼!」

  孟煙池攏了攏衣領,「就算我真的抱了大腿,至少也比你現在要厲害些。」他拿出手機給景琮撥電話,「景小姐嗎?是我,我是孟煙池,對不起打擾您,您的意思我是明白了的,我明天就回劇組拍攝,但是助理我看我還是不要了,但是我想您這裡應該也不需要更多的助理了吧?」

  電話裡女人的聲音傳來,「那你明天回去拍攝?」

  「嗯,我明天會回去和岳導說。」孟煙池笑的風輕雲淡,第一次覺得自己前輩子受的挫折在這裡多麼值得,如果自己真是18歲的孟煙池,一定會當場被打壓的哭起來吧,「既然我回去拍片了,我也希望您給我點面子,我這點小要求,您不會不滿足吧?」

  女人沉吟半晌,「好吧,我明天讓人結了小凱工資,讓他自己找下一份工吧。」

  助理這種職位,從來都是握在經紀人手裡,說要就要,說不要就不要,孟煙池掛下電話,轉過臉來看著小凱,「我說了,哪怕我一輩子都不紅,至少在我還是《龍騎衛》男二號一天裡,你現在就不能開罪我。所以,很不幸。你丟了工作,只好灰溜溜回B市了,顯然,在你和我之間,對景琮小姐而言,我更有利用價值。」

  孟煙池第一次在人面前露出鋒芒,目光明銳,灼灼有神,唇角微微有些上挑的犀利弧度,但他終究不是那種太過於鋒利的性子,看著對方已經露出頹勢就歎了一口氣,不想再說其他,轉身就走了,在這個圈子裡,每一個人都有自己的迫不得已,到底還是留一個活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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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3最新更新

  下章就是龍騎衛三大唯美場景最後一幕皇城大婚~~

  盛裝華發的阿衍哥哥~~禮堂現身有木有~~

  孟煙池自然不會知道,這些話都落入了窗外的馮夜樞耳中,一個字都不差。

  馮夜樞按著胸口,確定加速的心跳不是自己的幻覺。自從和孟煙池認識以來,小孟展現在別人面前的樣子就像他撿回去養的那隻兔子一樣,毛絨絨軟乎乎,被人揉捏兩下也不介意,特別是和他相熟的人,經常會帶給別人好欺負的錯覺。但實際上,如果有人侵犯了他的底線,立刻就豎起絨毛好像捍衛領地的小動物。

  他所認識的,似乎都是這種類型的人,程敘如是,岳導演亦如是。

  不管吃得多麼差,睡得多麼少,程敘總是笑臉迎人——無論對客戶還是對自己。有時候馮夜樞都覺得程敘簡直和林溯雨的金牌經紀人范書晉范先生有的一拼,但只要事情和自己有關,程敘從來寸步不讓。不止一次為了馮夜樞和無良合約方爭得頭破血流,有一次對方毀約,竟然把他們兩個人丟在沒有信號的野外,程敘硬是徒步到十數公里之外才聯繫到公司的人派車來接他們……

  可是直到程敘離開人世,在馮夜樞的記憶中,他從來沒有為自己爭過什麼。

  馮夜樞用背貼著牆壁,讓冰涼的觸感冷卻他剛剛竄上去的體溫。果然還是沒有辦法……沒有辦法看著他被人欺負而恍若不聞。雖然看不到孟煙池的表情,但馮夜樞可以想像就在剛才小凱責問他的時候,那雙圓圓的眼睛一定睜得很大,一貫微笑的嘴角也露出驚詫的弧度,對突如其來的譴責露出略微茫然的表情。

  如果懷純被人這樣無禮對待,龍衍大概早就把對方的腦袋削掉了吧。

  馮夜樞露出一個有些苦澀的笑意。可惜的是,那個能夠保護心愛之人的機會,早就已經永久喪失掉了。

  不過,即使已經決定不再把他作為程敘的替身,有些事情還是可以做。

  看到孟煙池離開房間,小凱也自覺沒趣想要走人,就在這時房門輕輕一想,有人推門進來。

  「誰啊!」小凱心情正差,頭也不抬。直到對方的陰影投在自己面前,小凱迫不得己仰頭去看,身體陡然僵直,連挪動的反應都做不出——馮夜樞那雙純黑色的眼睛只是平靜地看著他,並沒有慍色或譴責,卻無來由地令人只想退避。

  轉念一想,反正自己也被炒了,還有什麼好怕的。在這個念頭之下,小凱又憑空生出了三分勇氣來,「馮先生找我難道有事?」

  「你多大了。」馮夜樞看著小凱的臉。憑良心說,小凱長得並不差,可以說比程敘當年還強幾分。大多數做助理的皆非自願,不過是想演戲卻遲遲等不到機會,又不甘心就此退出這個圈子,才暫時轉為經紀人和助理。只不過有的人這麼一轉,這輩子都出不了頭。

  「二十……二十七。」小凱的聲音已經有點虛張聲勢,他不明白馮夜樞問這個幹什麼。

  「二十七了還在做助理,眼看著沒有什麼前途了,更見不得年紀輕輕就得到機遇的小孟,所以破罐子破摔來潑他那些髒水。在這個圈子裡,幼稚就等同於愚蠢。」馮夜樞略薄的唇裡吐出犀利的詞句,完全不顧對方已經開始變得發白的臉色,「我見過很多三十歲之後才找到機遇,後來亦成為相當成功的藝人,懷才不遇之時也做過助理;也有不少人雖然沒能繼續演藝生涯,但依舊受人尊敬,范書晉先生就是其中一個。」馮夜樞瞥了一眼小凱青筋畢露的手背,稍稍頓了一下,「心比天高,嫉賢妒能,如果在別的地方尚可,至少在姬氏只有絕路一條。」

  這一席話說完,小凱的臉色已經發青,連完整的話都說不出。誰不知道馮夜樞不善言辭,沒想到真到說話的時候簡直字字帶血,每個詞都像尖刀一般剜開對方心裡最醜陋的傷痕,直到膿血淋漓不忍直視。

  「你……你憑什麼說這些話,你根本不懂……」小凱緊握著拳頭,眼角已經開始發紅。幾乎每一天,都有數不清的少年少女懷揣著美好夢想衝進這個圈子,有的人來了又走了,有的人的夢想一碎再碎卻始終依戀,在這裡蹉跎了時光和青春,只有很少很少一部分人能得到命運的青睞,在這個圈子裡找到一席之地。馮夜樞見他的神情,知道自己在怒氣之下把話說重了,心中略有些不忍,把原先要說的字句嚥了下去,「也許我是不懂。但我知道,有人當年在比你還要糟糕的條件中從未自我厭棄,如今他已經是無人不知的天王。」

  「那個人就是林溯雨。」

  最後一句話如同判決落下,小凱呆呆地仰頭望著馮夜樞,不知是宣判了他的死亡還是新生。馮夜樞在心裡歎了一口氣——和人打交道終非他所長,如果是程敘的話,一定會做得好得多吧。

  「那個經紀人景琮,我記住了。」等小凱反應過來的時候,馮夜樞依然走得不見人影,只留下這句話的餘音猶在耳側。

  孟煙池繞回病房,清和還坐在床邊玩IPAD,嘴裡還哼哼歌,孟煙池突然覺得自己的前世和今生就像最無常的世事。

  自己前世拼盡全力想要站在馮夜樞身邊,但是永遠都只能作為那個幕後為他搏殺的人,而今生,自己從被選中,到拍攝《龍騎衛》接近結束,能夠留在他的身邊已經是感謝上天,但是這些眼見就要到頭,大抵如此,才是一場好夢。

  「清和姐,你有時候會想退圈嫁人嗎?」

  清和愣了一下,手上的IPAD放在大腿上,她抬起臉來,眼神認真,不帶笑意,「小孟,我17歲為了一個渣男進了圈子,至今10年有餘,風雨刀光都見過,有時候會想退圈嫁人,但是至今還未遇見一個值得讓我為之放棄演藝這個事業的男人,這真不是官方言論,而是真話。」

  孟煙池苦笑,一句話也說不出。

  清和走過來揉了揉他的頭,「有些事情總是要放的掉,你才能做出最符合你心裡的選擇。」

  放的掉啊,真難。如果能夠放下馮夜樞,自己這死了一次的人,何必又來這個圈子裡摸爬滾打,一身污黑。

  孟煙池沒說話,清和已經看得出他的表情,拿過手機遞給他,「你自己看著辦。」

  隨著清和推門出去,孟煙池歎了口氣才把電話撥了出去,「岳導,我的病沒什麼事了,明天我就回劇組來繼續拍。」

  《龍騎衛》本就是我的幻覺,任何一個人都不能永醉不醒,那麼用自己的手親手了結,也是對自己的溫柔。

  過了今日,懷純便要成婚了。

  望著窗外漫天的紅色,還有門口兩個名義上是照顧實為監視的侍衛,龍衍露出一個諷刺的微笑:

  如果我真的想走,這一隻精緻的囚籠又如何困得住我?

  留在這裡不過是因為許諾過懷純,直到最後一刻,都要留在他身邊。

  宮中人員繁忙,不用想也知道是在籌備懷純和青鸞的婚事。麒麟現身,實為大吉。經年戰亂,民不聊生,國中上下無不希望麒麟天運能止戰富國,自然是要喜上加喜,定下這天賜的良緣。

  而他一頭華髮,便是逆天的烙印,為不祥之人。非我族類,其心必異,雖說懷純由他一路送來,但哪個會不擔心這名為龍衍的妖逆頓生惡念,毀了他們日盼月盼的千秋太平。

  如今身為龍騎衛的龍衍已死,留在這裡的不過是個失去了封印束縛的妖魔,從宮人的神態之中龍衍都能看出防備和畏懼。在這宮中,他每走一步都能感覺到有人監視,若是想往懷純的地方去,必然有人找出點什麼事由來阻礙。

  而懷純……那天之後,再也沒有見到他。

  「龍衍大人,您有什麼需要請吩咐下官去做。」龍衍才踏出房門一步就被侍衛攔住,貌似恭敬,卻始終不敢抬頭直視龍衍。

  「我想出宮走走。順路買點賀禮。」龍衍也不以為意,做了個手勢讓他們不用行禮。

  賀禮?

  兩名侍衛面面相覷。眼下需要道賀的喜事,天下人都知道只有懷純大婚一事。朝臣皇族無不送上珍稀厚禮,須知麒麟乃崑崙山之靈獸,唯恐凡間的珍寶懷純看不上眼。龍衍居然現在才想起來要買賀禮,而且還是去宮門外的市集?

  兩個侍衛不禁開始懷疑龍衍的腦子是不是也一併出了問題。

  但職責在身,他們也只能奉命行事,「大人需要什麼,儘管吩咐下官前去買就好了。」

  龍衍遲遲沒有回答。

  「咦,人呢?」其中一名侍衛略一抬眼,才發現面前空空如也,剛才還站在面前的龍衍早就消失得無影無蹤。

  麒麟大婚,全皇城的人都在為這件喜事奔走,只有婚事的主角並不覺得高興,懷純深夜依然站在寢宮外面,對於一隻並不會武功的麒麟來說,自己就算想要突破重重侍衛去看阿衍哥哥,也就變成了一件滑稽事,更不用說從青鸞到其他大臣,都告訴自己,龍衍的傷病未癒,不宜探望。

  不宜探望麼?還是阿衍哥哥知道自己要娶青鸞,一點也不願意見到自己了?

  懷純苦笑不已,到底還是要迎來這一天的,為了天下,為了自己身為麒麟的職責,自己迎娶青鸞,但是對於懷純本身,大概就要把這一點點對龍衍的傾慕,藏在最深處了吧?

  而阿衍哥哥,大概也要就此離去,再不回頭。

  到底還是走到了分離。

  就算再不捨得,但是終於也要放他離去。

  阿衍哥哥……如果這是你的希望,希望懷純在這最高的地方看著你,等著你,那麼不論是身為麒麟,還是身為懷純,我都會在天命結束之前,一直在此等待,等待

  ☆、54最新更新

  眼見終於要拍到最重要的一場,孟煙池被化妝師擺弄來擺弄去,差點就在他臉上刷上一層粉好弄出瓷器般光芒,孟煙池被這麼擺弄的差點死過去,旁邊的蔣碧茵已經化好妝正在整嫁衣。

  「好了,給小孟換婚衣吧!」

  孟煙池被旁邊幾個劇務七手八腳的上來一通換,總算換好了懷純的婚衣,這是《龍騎衛》中懷純唯獨兩次著紅色,一次是紅色嫁娘,嫁給龍衍;另一次是作為麒麟迎娶青鸞公主。

  麒麟的婚衣依然是大紅色打底,艷艷的大紅襯托人更顯得白皙,袖口領口包括著拖地的裙裾口都是用金線繡邊,紅色嫁衣上的龍紋圖案是五爪青龍,象徵懷純身為麒麟的尊貴身份。這衣服用了極為昂貴的絲綢材料,鑲邊和扣子都一絲不苟用了最標準的樣式,穿了這樣的衣服,孟煙池不得不昂著頭站出最標準的姿勢,就連劇組裡的儀表老師都讚了一聲,「小孟,我看就你今天站的最有麒麟的感覺。」

  孟煙池有苦說不出,這種衣服穿在身上,全身都被捆了幾層,要不站的挺直如何能夠緩解一點壓力,看那邊穿著衣服還怡然自得的蔣碧茵,孟煙池不得不歎服這果然是大家出身,自個兒這個體質,就一點也沒有富貴命啊。

  懷純合上眼睛,再次張開眼睛之時,已經是金色的麒麟眸,麒麟成年之後可以自如在人形和麒麟本身的樣貌切換,這次成親他將以麒麟的身份迎娶青鸞公主。

  宏大的宮殿已經敲響鳴鐘,從最外層的女牆門外一路向內鋪設的紅地毯,華服的侍女跪下行禮,白髮蒼蒼的老臣叩拜天地,懷純入眼的都是烈烈紅色,就連宮門外的紗幕都換上了薄如鮫紗的正紅紗幕,禮儀官高聲道,「麒麟出行!」

  一步又一步,懷純都以最端正的姿勢向前走著,抬頭挺胸,兩手合在胸口用袖子遮住,身後的侍從們捧著長長的後批,隨著他一路往前,侍女們一路跪下,行至宮殿外的太極廣場,他回過身來,微笑而對。

  阿衍哥哥,就算你不來,我也會按照你所告訴我的最好的姿態來處置婚禮。

  我從今天開始,就不能夠做在你身邊任性的懷純,而要做一個負擔國家責任的麒麟。

  就算我有千萬不捨,我只能在這裡等你。

  這皇宮會成為最豪華的牢籠,我將成為這牢籠裡最不甘願的囚徒,但是我知道,你不會留在這裡,所以……你不來出席,我就能夠更乾脆的放你離開。

  遠遠就聽到宮牆之內傳來的絲竹喜慶之聲,龍衍緊了緊懷中的東西,腳上速度又加快了幾分。

  已經……開始了吧。

  從今天起,那個會叫他阿衍哥哥的小懷純,將以麒麟的身份登上祈天殿的御座,在他面前,就算皇族也要下拜,他說的話就是天命所旨,任何人都沒有質疑的權力。

  而那個會哭會笑,會任性會撒嬌,會想出小陰謀偷懶不唸書,對人類一切事情都好奇的懷純,大概已經隨著本該死在試心殿的龍衍一起,埋葬在過去的時光中,經年累月之後,已看不出姓名。

  懷純……這個名字,還是自己給他取的。

  以後他還會用這個名字嗎?按照典制,麒麟的封號由天意所賜,人類根本沒有資格為麒麟命名。當時在崑崙山上初次見到他,小小的一隻,眼裡滿是皓雪晴空,一時心中感觸,便用「懷純」給他做名字,如今想起來,光是這個罪名,就足夠他死一千遍了。

  龍衍想著想著忍不住笑了起來,卻忽然覺得臉上微涼,用手一抹,竟然濕了一片。

  今日是你大喜之日,於龍衍而言,卻是訣別。

  「來者何人?」一聲斷喝,城門守軍立刻圍城鐵桶之勢攔在龍衍面前。守軍將領見來人身著布衣,一頂笠帽將頭臉遮住看不清相貌,雖說並無殺氣,但身手了得,而且早不來晚不來,偏偏在婚典開場之時要來,怎能不令人生疑。

  「可有皇城令牌?」將領見對方手中並無武器,只是按著胸前衣襟處,像是藏有什麼東西,「若是宮中內侍,報上名來亦可。」

  「我沒有令牌,也不是內侍。」說話聲倒是斯文有禮,聽起來年紀尚輕,但卻沒來由地令人覺得膽寒,「請諸位行個方便,讓我進城。否則在下只好動手僭越了。」

  守軍將領瞪大了眼睛,連句「大膽」都還沒來得及喊出來,眼睜睜地看著那單薄的年輕人一襲素衣如雪飄飛,十數名守軍已被紛紛擊倒,在後備兵力趕來補充的空當,無人守衛的城門洞開於前!

  「休想!」將領即刻掉轉馬頭,張弓引箭,三支羽箭從不同角度齊齊射出!這將領當年曾以弓馬立下不少軍功,情急之下竟然出手就是平生絕學,至今還無人在他箭下毫髮無傷。那人雖然身手不凡,但一來手中無兵器,而來顧忌懷中之物,此時已是避無可避!

  「督軍好弓箭,龍衍受教了。」

  漫天紅霞之中,那人一肩華發如淒清月下雪,刺痛了眾人雙目。他丟下手中被三支羽箭穿透的笠帽,嘴角挑起了好看的弧度,「皇城有督軍此等人材效力,龍衍當可安心。不過眼下有急事在身,恕不奉陪了。」

  最後幾個字,眾人之聽到風中傳來的微微余響。而那自稱龍衍的人,早已奪下守軍的馬匹,逕自打馬向城中疾馳而去。

  「他……他說,他是龍衍……?」好一會兒,總算有人戰戰兢兢地說出話來。

  「就是龍騎衛的首領龍衍大人?不是說……不是說早就在護衛麒麟途中戰死了嗎……」

  「那相貌和身手,哪裡是正常人類?該不會……不會是變成了妖魔?」

  雪地上已不見馬蹄的痕跡,而皇城中,所有人都聚集在祈天殿外,鑼鼓喧天,誰會注意到有人正快馬加鞭,疾馳而至?

  這一幕拍的連岳觀嵐都叫了一聲好,馮夜樞的馬技是被安陵憑專人□過,翻身上馬的動作乾脆利落,一路奔馳而去,幾台攝像機對著拍都沒有一點死角,就更不說之前的武打動作,但是這樣的好,反而讓岳觀嵐有些擔憂。

  因為太入戲,反而讓人覺得不安。

  馮夜樞和孟煙池兩個人病都剛好,病容都還顯在臉上,就連妝容都不用打就很逼真,兩人同時來找自己表示願意繼續拍,願意趕進度這種感覺,並不是太好。

  《龍騎衛》檔期緊,聽小墨說院線已經談好了,就等到時候找個發行公司,但公子憑對馮夜樞的寵愛,並不介意為了他的身體拖一拖進度,那位大人從XT來探班之後,這大半個月就乾脆陪著劇組一路走,這會兒小墨都還陪著他去看姬氏這段在HD的投資,但是《龍騎衛》……

  孟煙池下了場就被化妝師繞著轉來轉去,他一邊補妝一邊轉頭想找馮夜樞,龍衍打馬而來,懷純看到龍衍,眼神交錯,這一幕自己真不知道會不會因為太入戲而流露出太多的真實,可是就算流露了再多真實又有什麼關係呢?

  自己已經是最後的機會,在別人的感情裡,流自己的眼淚。

  婚禮場上喜慶熱鬧,敲鑼打鼓之聲喧囂入耳,青鸞在懷純站上祈天殿的太極廣場之後才由人迎接而來,一頂大紅轎子抬入宮殿,青鸞一身和懷純對應的大紅喜服,喜服上金線刺繡著百鳥朝鳳,長長的後擺也由宮女抬著,她妝容端正,低垂眼眸,姿態優雅一步一步踩著紅地毯往懷純身邊走來。

  懷純等她走到自己跟前,伸出一隻手去握住她的手,雙手交握,青鸞跪下行禮,把懷純的手背貼在自己的額頭上,「大人,青鸞願以身相隨,不離不棄,以佑國泰。」

  懷純待她行禮完畢,深深呼了一口氣,「願與卿生死相隨,以祈民安。」

  青鸞這才站起來退到他身後半步,懷純和她雙手交握,站在廣場前的司禮官高聲道,「禮成!送上喜酒!」

  喜酒啊……

  懷純不由得苦笑起來,自己第一次喝喜酒的時候還是在那個窄小的水底洞府,大紅蓋頭遮住臉,搖曳的珠簾叮噹作響,阿衍哥哥摟著自己,伸手遞來一小杯喜酒,喜酒熱辣,抿一口下肚,臉上都能燒紅,他的手指修長,衣袖裡是好聞的龍蜒香,自己伸手摟住他的脖子,彷彿就能夠永恆。

  這大概才是懷純心裡的婚禮,而不是在這樣空曠的大殿上,眾人跪拜,祈禱祥瑞降臨。

  「妖魔擅闖正殿!弓箭手準備!」

  炸雷一般的喊聲撕破了喜樂祥和,盛裝道賀的朝臣們如同驚弓之鳥一般騷動起來。被妖魔滋擾多年,好容易盼來了傳說中的天命麒麟,哪知又是個假的;如今這金眸少年處處顯示神跡,理當是真麒麟才對,可麒麟所在之地怎會有妖魔侵擾?該不會又是冒牌的吧?

  空氣之中瀰漫著淡淡的魔氣,卻不像尋常的妖魔氣味一樣腥臊難聞,撲面而來的冰冷之下竟然還有一絲餘溫,就像人間極好的寒玉。

  從祈天殿高處之上往下看去,只有一人縱馬而來,手無寸鐵。即使看不清面容,在風中微微揚起的雪白長髮卻在昭示他獨一無二的身份:

  「退下!讓他進來。」

  「前……龍騎衛首領龍衍,前來觀禮,為何不請人通報?」要不是握住青鸞的手,懷純知道自己搖搖欲墜的身體可能就會從這祈天殿的高台上摔下。他用了全身的力氣來克制自己不要叫他阿衍哥哥,不要在看到他素衣華發的時候讓淚水奪眶而出,不要在眾人質疑的眼光中大聲喊叫——你們誰都不配這樣看著他,誰都不配!

  摔下去吧……索性從這危危欲傾的高台上縱身而下,讓他從此帶我遠走天涯。

  指甲嵌入了手心滲出鮮血,握著青鸞的手也不禁加大了氣力。青鸞卻只是輕輕按了按他的肩頭,錦繡蓋頭之下,露出一個寬容的笑意。

  如果他就此走了,青鸞如何自處,社稷如何安定,天命一旦被打亂,三界又將戰火連綿——他是萬萬人的麒麟,卻唯獨不能是任何一個人的。

  阿衍哥哥——你是來,和我告別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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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5最新更新

  作者有話要說:龍騎衛馬上要拍完了~下面開始就是專心於娛樂圈內的事情了~~

  紅紅毯之上讓開一條路來。龍衍下馬,抖去一身的殘雪冰屑,方才取出懷中藏著的錦盒緩步上前。

  這裡面的東西和禮單上慢慢的奇珍異寶,玲瓏珠玉相比,自然是太過於寒磣,但在滿目瘡痍的都城之中,要找這麼一件平凡之物,已是千難萬難。貴族們自有門牆高聳,積兵屯糧,而普通百姓只能流離失所,哪裡還有人開張做買賣。就連這婚禮上諸多佈置,也是四處命人趕製,這艷麗紅色,豈有一滴不是民生血汗。

  但,這些,讓懷純知道的話,又要傷心許久吧。

  他耗費一整個晚上四處尋找,央告無數,總算有一戶人家願意為他縫製這再普通不過的虎頭鞋子。幸得那家婦人的娃娃方才足月,用於縫製的布料絲線還有富餘。夜色之中,那女子見他一身霜雪,滿頭白髮,先是駭了一下,卻聽來人說只想求一雙保平安的虎頭鞋子,方才漸漸定下心來。

  「請問公子,這鞋是給男娃女娃?」婦人點起油燈,穿針引線,燭光中依稀看出她也曾是端麗娟秀的女子。

  「男……男的。」被她這麼一看,龍衍竟有些心虛起來,「這東西可有什麼規矩?我也是第一回做。」

  婦人噗哧一聲笑了出來,「公子雖然頭髮白了,看年紀也確實不像是第二回做爹的。給男娃的鞋,面上要繡元寶如意,給女娃的,就繡個鳳穿牡丹。這鞋底子要納千層,我給公子留個口子,要孩子的親娘將頭髮縫在裡面,才算保得歲歲平安了。」

  龍衍不由有些臉紅。他一心只想著懷純曾說過想要,卻沒去細究這東西的來由。虎頭鞋子本是孩子滿週歲的時候,由生母親手來縫,並不一定穿著,只是圖個平安吉祥。雖說對方誤解了,但聽她說到後半段,龍衍不由上了心,「將頭髮縫在裡面?可有講究?」

  「普通百姓能有什麼講究。親娘自然是最疼愛孩子的人,一縷青絲一縷牽掛,圖個心安罷了。」

  一寸青絲一寸灰,等到灰燼成雪,那人的姓名卻早已刻在骨血之中,斗轉星移,無有終期。

  祈天殿的高台之上,懷純的身影遙遠得都看不見他的樣子。龍衍就在高台之下以大禮跪拜,「草民龍衍,為送賀禮前來,擅闖祈天殿,求麒麟聖君恕罪。」

  「呈上來。」此時絲竹之聲已停,懷純的聲音在空曠大殿中顯得尤為淒清空寂。邊上早有侍從捧了那錦盒呈到懷純面前打開,侍衛還想攔下先行檢驗一番,被懷純示意退下。

  這是……

  明顯看得出是手工縫製的虎頭鞋子,最末幾針興許是趕工而顯得有些潦草。從那並不均勻的針

  腳中隱約能看見絲絲銀白,這淡淡的氣息如此熟悉,竟然……竟然是……

  是他的髮絲。

  這堂下跪著的人,沒有一個不希望他長命百歲,因為這樣才能社稷永固,國泰民安。但是只有他,只有他是希望自己身為懷純長命百歲。

  只有阿衍哥哥,才是那個對自己並無貪圖的人。他只是單純的希望自己身為懷純,能夠平安康泰,能夠歡歡喜喜。

  所以這雙自己一直很想要的虎頭鞋子,最終還是他送到了自己手邊。

  懷純抬起眼眸看向龍衍,龍衍白髮如雪,唯獨那雙眸子依然純黑如昔,這一眼看來,自己已經是離他遠遠。也許對於他而言,自己再也不是那個懷純,而是高高在上的麒麟聖君了吧。

  阿衍哥哥,若能夠放棄麒麟的天命,我只願意以懷純的身份留在你的身邊。

  這最後幾場拍的轟轟烈烈,孟煙池著一身烈烈紅衣在拍攝的外景上被吹得渾身發冷,最後這幾場對演技的考驗不可說不大,但是對於孟煙池來說,反而覺得解脫。

  是的,解脫。

  與其說是用演技來演《龍騎衛》最後幾場,不如說自己是用自己的愛在燃燒最後這幾場,馮夜樞,我愛你,我愛你,我愛你。

  反反覆覆,重複多次。

  懷純是愛龍衍的,自己是愛馮夜樞的,而自己是求不得,因為求不得,反而更加想要。

  這個局,自己不能破,也破不了。

  因為懷純是那麼的愛,自己現在已經入戲太深,反而無法用演技來演繹這樣的劇情,只能夠用自己的心來燃燒。

  我唯獨期盼,燃燒了我自己的心,能夠讓我解脫。

  蔣碧茵看著身邊的孟煙池,她有些時候都懷疑自己不是來演戲,而是真人穿越到了懷純和龍衍身邊,看這兩人的纏綿悱惻。

  用纏綿悱惻一點不過分,這哪裡是拍戲呢?

  孟煙池的眼睛裡燃燒的是愛情,而這愛似乎存在已經很久,而馮夜樞在看著他的時候,一心一意,並無旁人。

  誰都知道馮大腕兒是圈子裡少見的潔身自好,就算主動貼上去的都會碰個一鼻子灰,但是誰見過馮夜樞在演戲的時候用這樣專注而熱烈的眼神看一個人?——只有孟煙池而已。

  蔣碧茵歎了口氣,覺得自己在這戲裡真心是個炮灰擺設。

  這一走神不要緊,馬上被岳觀嵐發現,立馬喊了「卡。」

  「碧茵你走神去了哪裡?!眼神在哪裡?」

  這一句話出口,孟煙池就像虛脫一樣扶著柱子

  ,劇務上去給他搬了個凳子,而馮夜樞站起身來,也是一個軟倒。

  季東來嚇得魂飛魄散,跳起來就奔了過去,他擺擺手示意不要緊。

  岳觀嵐看了一眼身邊的墨少,墨少聳聳肩表示還是趕緊拍吧,要是不趕緊拍完,怕是連人命都要出了。

  安陵憑今日正好不在,要是看到馮夜樞拍個電影鬧成這樣,不知道得多炸毛,娘娘一生氣,誰伺候的起啊。

  岳觀嵐走過去低聲問季東來馮夜樞的情況,季東來嘟嘟囔囔的說了他堅持要拍,劇務也走過來說孟煙池表示自己沒什麼大問題可以繼續拍。

  岳導演才搖了搖頭,下手繼續。

  這場蔣碧茵再也不敢走神,認認真真沉到戲裡跟著劇情走,但也被孟煙池和馮夜樞兩人的表演帶的差點虐著,這真不是一般的入戲,要每天都這麼個入戲法子,真的就是假戲真做真亦假了。

  終於到了最後一場,大半個劇組扛器材的扛器材,化妝的化妝,全神貫注因為這一場拍完,《龍騎衛》正式殺青,為時幾個月的拍攝,終於告一段落。

  「大家加把勁!」休息時間過後,岳導演大聲集合眾人,「攝像機對準馮夜樞做特寫,這一條力爭一次要過!」

  「夜樞,你……沒問題吧?」開場之前,岳導演心裡多少有些忐忑。馮夜樞的臉色蒼白如紙,那雙原本沉靜的黑色眼眸卻像重冰覆蓋下的黑色火焰隱隱跳動——以他現在的身體,這種極端的燃燒狀態能持續多久?十分鐘?一個小時?岳導演心裡一點底都沒有。現在馮夜樞給人的感覺,就像是絕世的名劍綻放一生最耀眼的光芒,在博得世人驚歎之後會發生什麼,有誰能預料得到?

  「我沒事。」馮夜樞只是調整了一下服裝就站起身,示意可以繼續往下拍。在那一瞬間,岳導演甚至覺得自己出現了幻覺——馮夜樞,竟然,笑了。

  那是如此寂寞的一個笑容,就像無盡的大漠之上,長年不止的風沙。

  懷純……已經可以走路了。

  這還是龍衍第一次看到他站起來的樣子。原來懷純已經長成翩翩少年,過了今日,就已成家立業。

  以前完全沒注意到,不知什麼時候,那張原本有些肉肉的小圓臉也逐漸褪去了稚氣,顯出清秀的稜角來。金色的麒麟眸在烈烈紅色之下莊嚴華美,於凡人眼中,懷純已然是不折不扣的神祇了吧。

  這大概是我最後一次在心裡叫你懷純。

  烈焰般的紅在他的金色眼眸中就如跳動的火光,讓龍衍想起了那個闖入試心殿之前的夜晚。那天晚上漫天的繁星都

  比不上懷純眼中的光彩,篝火微微躍動映著他的面容,他的聲音就像下了蠱的咒:

  「阿衍哥哥,懷純不想做麒麟了。」

  「我們一起走吧,我只想做阿衍哥哥一個人的懷純。」

  也許……還來得及。

  如果他真的把懷純從這裡搶走,有誰能攔得住他?

  龍衍的重瞳中的黑色陡然加深,如今他已沒有封印加持,只要心念一動,體內的魔氣便會滿溢而出。前來觀禮道賀的多是平凡人類,哪裡禁得住這無形的壓迫,有些年老體弱的,已漸漸不支。

  如果他想的話,大可以一把火燒了皇城,就算無盡天劫又怎樣?弒君逆天又如何?他早已是戴罪之人,不在乎多一條名目。只要他願意,他完全可以像試心殿的夢境中一樣,讓懷純蒙上雙眼,將他禁錮在自己身邊,從此之後,整個天下之中,懷純只能看到自己一人。

  倘若這便是惡念的話,龍衍情願做天下大惡不赦之人。

  感覺到龍族的魔血在體內漸漸升溫燃燒,強大的力量流轉於四肢百骸,這力量來得太過於充沛澎湃,只要稍微迷惑,人心就會被它吞噬——那樣的龍衍,一定是懷純也不願意看到的吧。

  所以,懷純,至此一別,也許再見,也許再也不見。

  也許若干年之後,你在安享天倫之時,已經不記得有人曾叫過你懷純,曾經在你大婚的時候不應景地送來一雙做工毛糙的虎頭鞋子,甚至曾經有過龍騎衛這樣的人,但我卻總能從這世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得到你的消息,知你安好,帶著你送給我的無盡生命,活到天荒地盡的那一天。

  也許上天已不需要再施以任何懲戒,有何種刑罰,堪比永劫。
  ☆、56最新更新

  《龍騎衛》終於殺青,殺青那天晚上岳觀嵐和墨少出錢請大家去HD最好的酒店吃了一頓散伙飯,一群人在包下的大廳裡喝酒划拳唱歌跳舞,清和頗為豪氣的舉著酒杯逢人就干,蔣碧茵都差點被人灌醉,更有不少人過去灌馮夜樞,雖然季東來還在旁邊擋酒,但是馮夜樞一改平日的冷面,喝酒喝得也很乾脆,孟煙池這身體不能喝酒,反而只能抿一兩口做個樣子。

  喝到最後,大家都鬧成一團,孟煙池偷偷走到馮夜樞身邊,他喝得有點多,微微醉了,正在和別人說話,那包抽了一半的萬寶路在桌子上,孟煙池伸手摸了一根,放在口袋裡,遠遠的看著他。

  如果這是最後一次的機會,我也願意這樣的看著你,看你微笑,看你眼眸裡神采奕奕,光芒萬丈。

  在這場酒宴的最後,他看到馮夜樞斜斜靠在椅子上休息,半闔著眼睛,終於忍住過去親吻他的眉梢。

  也罷,就此告別。

  孟煙池回到B市之後先回到那個姬氏給自己租的房子裡昏天黑地的睡了一整天,他一直在做夢,前世今生反反覆覆倒回。

  自己前世偷偷親吻他的側臉,為他做過的諸多努力,今生在《龍騎衛》裡和他配戲,和他曖昧,一場一場,反反覆覆,顛來倒去,醒來的時候才知道一整天已經過去。

  馮夜樞是永劫,自己就算是重生一次,依然逃不脫這個求不得。

  手機裡存了幾天的短信現在才想到回,給施珩回一句,「我晚上去你店裡看你,你店址發給我。」

  孟煙池帶著墨鏡穿著厚厚的外套七拐八繞終於到了B市某個最有名的文化小胡同的時候,第一次感慨林溯雨真的有錢,這種地方的店面他都敢一次性付清買下來送給施珩,還說是讓他打發打發時間玩兒,難怪圈子裡那麼多人都求包養來著。

  這地方一個店面要買下來,得要多少錢多少關係,孟煙池想想都覺得真肉疼,默默覺得施珩現在也是個有錢人了,但是更肉疼的是,施珩居然在這種寸土寸金的地方開甜品店!

  這家店太容易找了,因為整體風格和整條街的裝修完全不同,街上大部分不是賣書就是賣自己設計的衣服,甜品店也做的比較高雅,只有施珩這家與眾不同。他的招牌是木質底,做成白色毛茸茸的形狀,上面用不知道哪裡來的白色絨毛黏貼出一隻肥胖的綿羊,寫著幾個喵嗚體的萌系大字,「Fluffy Honey 」(毛絨絨的甜蜜),門口有寫的漂亮的MENU,MENU底下全是噴跑跳躍的綿羊,只要快速翻

  動頁面,就能看到一隻綿羊在頁面腳下奔跑跳躍。

  店門口的拉手包邊是白色的絨毛,推開門踩上地毯就聽到了一聲,「咩~~~歡迎光臨~~~~」

  孟煙池站在門口一個寒戰,心想這是什麼奇特的品味,就看到施珩從櫃檯探出頭來喊,「歡迎光臨~」

  「阿珩。」

  「小煙池,你來啦?裡面坐吧~」施珩很老練的從櫃檯裡端出水來陪著他走,孟煙池一面跟著他走,一面看著整體的裝修風格,心裡只有四個字:吐槽不能。

  這是個什麼裝修品味啊?

  店裡的沙發全是雪白色的,撲上了厚厚的乳白色長絨毛墊子,墊子上配的靠枕也是白色的絨毛厚款,桌面是藍白色的,桌角包邊是用的白色羊羔絨,櫃檯設計成下雪天的形狀,櫃檯頂端端坐著一隻又白又胖的公仔綿羊,櫃檯四周懸掛著精心設計好的幾隻小號粉色白色黑色的綿羊公仔。更重要的是,往前走到小包間裡,就更離譜了,小包間是有個小的躺床,床上放著幾隻比櫃檯上的那只公仔綿羊更碩大肥胖的雪白色絨毛綿羊,姿態不一,擺放整齊,床上鋪著的一眼就能看出的羊毛軟墊,外加小巧玲瓏的桌板,這真不是讓人在這睡覺的嗎?

  孟煙池心裡頓時升起了一種微妙感,「阿珩,這……這店是誰裝修的?」

  施珩無奈極了,「除了林溯雨還有誰?這些東西還是他花了大價錢從澳洲弄回來的,說是純天然無污染的綿羊絨毛定制!還有那些綿羊公仔,他和我說什麼是按照我的樣子定做的!!」

  孟煙池「噗」的一聲笑出來,「林……林溯雨的品味……好,好特殊啊!!」

  施珩惱羞成怒,「別說了!丟死人了!」

  孟煙池哈哈大笑,這是在苦逼了很久之後第一次暢快淋漓的笑出來,施珩何幸,終成所願。

  「那林溯雨現在呢?」

  「珩兒~~」

  這聲音讓孟煙池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就看到從二樓走下來的男人毫無節操的一把摟住施珩,毫不介意的在他臉上親了一口,孟煙池清楚的看到他還順手捏了一把施珩的屁股。

  孟煙池心想,要是自己把林溯雨這一副猥褻大叔的樣子拍下來發到微博上去,不知道他那些認為他是貴氣公子的FANS們要碎掉多少玻璃心?

  施珩推了他一把,「小煙池在呢!!」

  林溯雨這才轉過臉來,正經了幾分,「你好,我是林溯雨。」

  正面近看林溯雨才發現他確實好看,是和馮夜樞完全不同類型的好看。挺鼻,薄唇,一雙微微上挑的丹鳳眼,外加只要稍稍一

  笑就會顯露出的酒窩。馮夜樞最好看的時候是他沉默的時候,而林溯雨卻是這樣一種奇異的人,在他沒有什麼表情的時候,絲毫不覺得有任何出彩,但只要一笑,便讓人覺得眉目奢華,蓬蓽生輝。

  雖然一直在笑,但是眼睛裡只有清醒的光,這種男人多半涼薄腹黑,真不知道施珩這掉坑掉的如何——但自己有什麼權利操心呢,到底還是個人選擇,愛情一事從來只有你情我願,情到深處無怨尤,既然是心甘情願,就怪不得旁人。

  孟煙池心裡對比了一下馮夜樞和林溯雨,發現自己依然還是喜歡馮夜樞那雙猶如黑夜一般墨色沉沉的眸子,一眼望去,彷彿就會暖上心頭。

  「小煙池,聽說過幾天就要開《龍騎衛》的首映發佈會了,來得好快啊。我演配角的那個片子更早拍完,還不知道要什麼時候才能首映。」餐桌上,施珩一個勁地往孟煙池碗裡夾菜,不一會兒就壘得好像小山一樣高。沒想到施珩的手藝還真可以媲美專業級別,每道菜都好吃得要把舌頭融化,特別是最後的甜點,大概是孟煙池苦逼了這麼多天找到的唯一慰藉。

  因此,孟煙池毫不客氣地大快朵頤,裝作沒看到在一邊捧著綿羊餐具的林天王怨念的表情。

  一聽施珩說到發佈會,孟煙池的筷子稍稍停頓了下。發佈會上……馮夜樞肯定會去,作為主要演員自己當然不能推脫不去,到時候還要應付娛記提出的各種奇怪問題。

  「龍騎衛本來就是姬氏投資的片子,不必另找發行人。在殺青之前就找好了門路關係,效率當然高。」孟煙池大口啃著施珩夾過來的排骨,此時卻覺得味同嚼蠟。除了演戲,這應該是他第一次和馮夜樞一起公開露面,多少人求都求不來的機會就擺在面前,但孟煙池心裡卻只有說不清的苦澀。

  見他沉默,施珩立刻換了個話題,「小煙池,也給我爆個料嘛,你有沒有拍下什麼獨家照片來給我看看?」

  被施珩這麼一說,孟煙池突然想起自己手機裡偷偷存著的照片來。裡面拍的全是馮夜樞。穿戲裝的樣子,平時便服的樣子,休息的樣子甚至睡著的樣子。如果這個手機拿去修的話,爆出的轟動恐怕不會亞於X照門。看到施珩一副熱切的表情,孟煙池還是把手機拿出來解了鎖,「不是很多,都在這裡面。」

  照片一張一張滑過,不知不覺間,已經拍了這麼多了。最後一張是馮夜樞裹著小熊毯子在房門口睡著的樣子,微長的額發掃在鼻樑上,那垂著頭一點一點的姿態像極了打盹兒的大犬。

  「小煙池,這張拍得好,賣給我吧。」施珩戳了戳照片上

  的馮夜樞,「我出五萬和你買。」

  「不賣。」

  「那就十萬,十萬最多了。」施珩搶過他的手機笑得狡黠,「你放心我也不會拿去爆料,只是馮天王一照難求,何況還是這種私照。權當賣給我做個紀念唄?」

  「行啊~把你的店給我,我就賣給你。」這話一說,施珩立刻吃癟,乖乖把手機還給了孟煙池。此時林天王早已被施珩趕去洗碗,施珩無比留戀地最後看了那張照片一眼,「馮夜樞是個好男人。小煙池你……別錯過了。」

  「你才看了一張照片就知道他是好男人?」孟煙池心說你要是知道他有多麼生活九級殘就不會這麼說了。

  「只有從未對不起自己的人,才能睡得那麼安靜。」施珩輕輕地笑了一下,這個笑容轉瞬即逝,孟煙池甚至都來不及捕捉裡面的內容,「如人飲水,冷暖自知。小煙池,以後我也許不再拍戲了,你自己多保重。」

  「你要退出!?」這個答案雖然不意外,但孟煙池還是驚訝施珩這麼年輕就決定退出好容易才進入的娛樂圈。

  「我本來對做明星就沒什麼興趣,如果不是因為他。」施珩環顧了一下這個充斥著毛絨絨的甜品店,孟煙池卻覺得他的眼神中不是幸福,而是隱隱的落寞,「這個地方是他送給我的,也許就是我最後的安生立命之所。娛樂圈,某一天大概會成為傷心地,與其等到那時,不如早點退出。」

  「阿珩你……」孟煙池還來不及細問,就聽到手機傳來振動的聲音,上面顯示的來電竟然是:季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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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7、最新更新

  季東來的電話來的正是時候,孟煙池接起來就聽到季東來不急不緩的聲音,「小孟,明天你要來姬氏接受培訓了,這次《龍騎衛》的首映式很重要,關於如何應對媒體,你要來接受一下訓練,還要試一下首映式的衣服。」

  孟煙池有點奇怪為什麼會是季東來給自己打這個電話,再怎麼樣不是該自己經紀人景琮來打這個電話嗎?但就算再疑惑,孟煙池也不至於表現出來,「那我明天就過來。」

  施珩看他的回答問了一句,「讓你去公司培訓?」

  孟煙池點點頭,「只是為什麼是季東來來通知我?」

  施珩不明就裡,「大概是忙?」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確實猜不透到底為什麼,眼看也遲了,孟煙池準備收拾收拾回去,倒是施珩勸住了他,「你不然在我這裡住一個晚上?這裡去姬氏也比較近,明天我讓他送你?何況晚上我還和你商量下你來入股的事情。」

  孟煙池推辭了兩下,施珩乾脆利落說,「樓上有客房,住一個晚上不打緊的。」

  最後還是坳不過施珩,孟煙池被拉著去看客房,走之前他還看了一眼那邊捧著綿羊餐具一臉苦逼看著施珩的林天王,林天王發出有如岳導演家裡那只著名大犬小墨一般的眼神——主銀,你拋棄我,他不由得抖了一下,心想林天王這個無下限程度和墨少有的一拼,簡直是厚臉皮的極致了。

  但奇怪在於,這兩個人都能把臉皮厚得很萌,這大概也就是個人魅力的一種了吧?

  孟煙池腦補了一下馮夜樞的表情,不知道為什麼覺得有朝一日他如果能在自己面前露出耍賴皮的樣子,自己大概就真的功德圓滿了。

  關於這家店的入股,孟煙池和施珩商量了一下,孟煙池手頭上的現錢其實不多,不要看《龍騎衛》作為大投資的片子,但是付給孟煙池的薪酬並不算高,可能還不如清和的價格,因為他是新人,就算姬氏給錢給的厚道,也不能特別富裕。和現在在B市城區內擁有一件署自己名的房產的施珩比起來,那真是少的可以不用看。

  施珩這家店是林溯雨送給他的,所以從買店面到裝修施珩都一分錢沒出,金主表示包養施珩小綿羊是人生的樂趣,施珩店面開起來之後,因為沒有店租的壓力,反而做的懶懶散散,孟煙池要參股的話,也就只能就店裡的其他零碎加點自己的投資了。

  不過施珩並不介意,反倒是極力鼓動孟煙池把這裡當做一個據點,因為林溯雨的緣故,這家店倒是有很多圈內人來光臨,甚至連那位把主旋律片子都拍的像是個基情片的謝大導都是不是會來霸佔小包間,孟煙池在這裡,也許還能找到更好的發展機會。

  孟煙池最後考慮再三,決定出錢入股,他現在不出名,也沒有什麼經濟壓力,把片酬投給施珩也是靠得住的,兩人最後簽了合同,定了約定,施珩每個月還給他分紅,算起來還真不知道這是零花呢還是別的。

  兩個人討論這件事情就到了深夜,施珩本想陪著孟煙池,無奈對面的林天王不肯回自己的豪華大宅,非要鬧騰著要施珩陪睡,巴住門框賣萌打滾,「珩兒,毛茸茸……我們一起睡嘛……沒有軟和的小綿羊我睡不著嘛……睡不著很傷心……」

  「珩兒∼你不要不理會我嘛……你看我整天都想你……你今天都沒給我唱歌賣萌……也沒給我撫摸……我很撒鼻息……」

  「珩兒……我一個人在咩咩軟墊上滾來滾去很寂寞咯……」

  這反反覆覆的魔音穿耳,鬧得孟煙池都怕了,「你趕緊去吧,我看你不過去林天王是不會消停的。」

  施珩咬牙切齒,但是眼見林溯雨這樣子,也知道他消停不了,給孟煙池鋪了被子拿了洗漱用品和睡衣之後就退了出來。

  施珩出來之後就看到林溯雨穿著自己的毛絨綿羊睡衣站在門口看著自己,但臉上正色的有點怪異,施珩不由得好奇,「怎麼了?」

  林溯雨把他摟過去親了一口,「你的這個朋友,估計日子要不好過了。」

  林天王八卦起來堪比娛記,施珩知道他這麼說必有理由,一雙大眼望著他,想知道理由。林溯雨倒也沒賣關子,「季東來是誰的經紀人?馮夜樞的啊。這等於是我讓書晉打電話來通知你一樣,你不覺得奇怪嗎?」

  「不奇怪啊,你又不是沒讓范先生給我打過電話。」施珩一副理直氣壯的表情,像極了林溯雨懷裡那只圓圓大眼的毛絨綿羊公仔,差點沒噎得林溯雨噴出一口血來。有道是物以類聚人以群分,施珩這個沒心機的和孟煙池這個缺根筋的湊做一堆,哪天被人一麻袋裝了全都賣掉還蒙在鼓裡。

  有時候趕場時間太緊,林天王不得不讓范書晉替自己打電話。次數多了,就算范書晉這樣好脾氣的人也會炸毛:「林溯雨我給你做保姆做陪練也就算了,現在還要多一項照顧你家寵物的職能麼!?」一回想起范書晉那時候的表情,林溯雨不禁有些開始同情起季東來。

  「那我和你是什麼關係,馮夜樞和孟煙池又是什麼關係?」林溯雨索性丟掉手裡的綿羊公仔,在施珩的脖子上啃了一口,「馮夜樞為了小孟的事情差遣自己的御用經紀人,這種事情要是讓別人知道了,就算清白也說不清白了。」像是要補回在吃飯的時候遭遇的冷落,林天王拖著施珩在絨毛軟墊上滾了好幾滾才發出了滿足的哼哼聲,「更何況,姬氏還沒有到了連通知個首映式都找不到人的程度,以馮夜樞的性格更不是喜歡隨意管閒事的人。那麼,情況唯獨只有一種,就是——你的經紀人不來通知你,而公司裡的人也都知道他為什麼不願意來通知你,而且沒有人想趟這個渾水。馮夜樞在此時介入,真不知道他是行俠仗義還是會幫倒忙。」

  林天王狡黠地笑笑,笑彎了的桃花眼深處卻冷靜得可怕,「安陵憑何等厲害的角色,照理說沒有人敢在他鼻子底下搞這些小動作。看來這位大人最近可能是遇到了麻煩。」林天王的心裡轉過百十個念頭,看著施珩清澈的眼睛,露出一個有些無奈的笑容來,「阿珩,不如我正好藉著這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和姬氏敲詐一筆退休金,之後就守著你和這間小店過日子,如何?」

  「那位大人才不會放過你。」施珩站起身,讓光線的陰影遮住自己的表情,心中另外半句話始終無法說出口:浪子或許會一時動心,但永遠不會為了一個人,離開自己的花花世界。

  「你先睡吧,我去看下小煙池需要什麼,很快就回來。」

  「夜樞,我已經打電話通知小孟了,不會有問題。」季東來為馮夜樞調暗了座艙的燈,見他慢慢闔上眼睛,季東來心裡只能用百味雜陳四個字來形容。

  聽孟煙池的口氣,完全不像是知道這回事。也就是說孟煙池的經紀人壓根就沒通知他準備首映式的事情——無論於情於理,這麼做都是嚴重的失職。雖說失職要受到嚴厲的處罰,但除了有一定實力的明星可以不甩經紀人的臉色,一般的藝人大都是不願意得罪自己的經紀人的。

  孟煙池雖然演了龍騎衛,但片子還沒上映,能紅與否,尚未可知,也難怪有人如此有恃無恐。

  季東來揉了揉自己的眉間,翻著手上的日程表,看到特意標準的紅色的時候錯愕了一下,投向馮夜樞的視線裡又多了幾分無奈:不知不覺……已經快到夜樞的生日了。

  都要三十歲的人了還不懂人情世故已經夠頭痛的了,再來一個孟煙池不知怎麼得罪了那個景琮,那女人的勢利刻薄在全公司上下都出了名,小孟在她手上只怕得脫上一層皮。

  一想到自己拿一份工資竟然要干兩個人的活,季東來擔憂地摸了摸自己近年來已有呈撤退之勢的髮際線,發出了一聲滄桑憂鬱的歎息。

  孟煙池到公司的時候還挺早的,早上是施珩把自己叫醒,然後拉著林天王開車來送,一路上施珩憂心忡忡說了景琮的事情,孟煙池心裡雖有些波瀾,但臉上還是能克制住。

  人活了兩輩子,死過一次,多少事情都能看開,這種娛樂圈裡的事情,自己見過的多了,只是沒想到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這一片《龍騎衛》拍完,自己會不會是那個被埋沒的人,誰也不知道,就連自己都不知道,接到龍騎衛,和馮夜樞拍戲,是否已經把自己餘生的好運花掉。

  上天已經厚待自己,那麼必然在某些事情上要苛待,世事總是公平,孟煙池前世今生都知道,也不會期翼會有特別的餡餅,唯獨只希望不要太多苛責磨難。

  手裡的IPHONE已經被握得有些發燙。在聽施珩說話的時候,孟煙池只是一遍又一遍地刷著夜之城的版面。馮夜樞的生日還沒到,夜之城已經早早掛上了一年一度盛大活動的標語,版面也弄得花團錦簇,比當年自己任版主的時候還聲勢浩大。

  夜樞,生日快樂。

  前世的記憶中,馮夜樞一提起生日總是有些微微惱怒的表情。知曉他年齡的人,只要稍微細心便能發現其中的尷尬之處,當年程敘知道的時候,雖然在他面前苦忍,轉頭便對著樹洞大笑不止。

  今年的生日,不知會有誰陪你過?

  一旦開始培訓,時間就過的比什麼都快,有專門的老師針對你的性格來設計問題,告訴你要如何應對,有造型師過來看要給你穿什麼衣服,有人來告訴你你要怎麼樣笑怎麼樣說話怎麼樣進退得宜。

  所有明星閃閃發光的前台,都有倍感辛苦的後台。

  孟煙池被折騰的痛不欲生,就算前世受過姬氏培訓,但是也還沒具體到這個程度,而且在一兩周內要訓練到不失誤的程度並不容易,畢竟娛記的問題無孔不入刁鑽古怪,就怕真的來了一個讓你無法應對的局面,到時候無法收場。

  「小孟∼」

  孟煙池正在做最後的準備,反覆檢查著裝,各種應對措辭也都熟記在心,一遍又一遍深呼吸調整狀態,冷不防一隻手搭上了他的肩膀,險些嚇了他一大跳。

  回頭一看才發現是清和和碧茵,二人正笑瞇瞇地看著他,「別太緊張了,實在答不上來,隨機應變就好。這次你肯定是被重點炮轟的對象,娛記最喜歡報道什麼新人一夜成名了∼」清和穿了一身火紅的低胸長裙,和她在劇中的造型有七八分相似;碧茵的薄荷綠小禮服使她顯得尤為嬌小可愛,珍珠髮飾更襯得她精靈秀致。

  見是她們,孟煙池釋然之下卻有種隱隱的失望,「你們兩位把紅花綠葉都佔了,哪裡還有我說話的份兒?更何況,有天王馮夜樞和岳導演、墨少在那兒擺著,怎麼也輪不上我。」

  「非也。」大概是和清和混熟了,碧茵說話的口氣也帶上了幾分促狹的味道,「你太不瞭解馮夜樞了,那人是圈子裡出了名的娛記殺手,一般的娛記看到他都是要繞路跑的∼」

  孟煙池挑挑眉毛,正想追問,此時卻聽到帷幕之外傳來了熱烈的掌聲,三人相視一眼,孟煙池只覺得自己的心跳陡然加速:該上場了。

  他就在那裡——在聚光燈下,在所有人的視線中,熠熠生光。

  58、最新更新 墨少番外(上)

  直到某天安陵墨吃飽喝足之後躺在綿羊絨毛軟墊上打滾的時候,看到不遠之處岳觀嵐手上還拿著書卻已沉沉睡去,容顏安靜美好宛如初見,安陵墨才突然覺得,人生之中,有事情也許早就命中注定。

  比如他有個驚才絕艷的叔叔,比如他天生是個二世祖,比如……他在不怎麼美好的年少,不怎麼美好的地點,遇見了太過於美好的岳觀嵐。

  可惜年少之時,他尚未領悟這個真理。

  當年初到地處窮鄉僻壤的大學,安陵墨心裡自然是不太樂意。安陵家族正值新舊族長交替之機,明爭暗鬥如火如荼。原本無論天資才學,安陵憑都是上上之選,卻非長房所出,加上不惜離開祖宅搬去和姬飛揚一起住,離經叛道到這個程度,少不得有人拿來大做文章。

  要說安陵家族上下,墨少最怕什麼人,就是那位不過年長他十歲余,清奇俊秀笑如春風的小叔叔安陵憑。長房所出的墨少,從小就顯露出二世祖的資質,把花錢這一天職履行得淋漓盡致,闊少爺有的毛病基本上無師自通,從七八歲開始,他親爹就已經奈何他不得,長到十四五歲,已然縱橫整個安陵家族,說是混世魔王也不為過。這般如此一個墨少爺,惟獨在小叔叔安陵憑面前安靜聽話得像只家貓。

  「此子識相,可教,可教。」安陵憑笑瞇瞇地用扇子柄敲著墨少的額頭,一邊遞過茶杯去讓他倒茶,一邊在和姬飛揚眉來眼去。墨少當年不過十□歲,卻已經是風月場上的人精了,對男子之間的□雖不排斥,卻也不明白有何樂趣可言,以至於讓聰明一世的小叔叔放著家族裡唾手可得的族長不做,硬要和個男人私奔。

  哪怕人中龍鳳……也是個男人。

  這些話墨少當然只是在心裡想一想,是斷斷不敢說出來的。

  當安陵憑把他叫到面前,給他齊全的身份證明和錄取通知書,讓他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報道上大學的時候,安陵墨連一聲也不敢吭。

  其實安陵憑的用意多少也能猜到:家族裡現在鬥得血雨腥風,對外敵來說,正是出手的好時機。要在裡憂外患中自保尚且困難,更別提顧及他人。自己那老爹早就知道沒有和安陵憑一較高下的實力,卻也無法從這漩渦中脫開身去。此時自然是離得越遠,就越安全。

  但在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頭,就連開個跑車也要揚起一片沙塵的所在,安陵墨一下車還來不及歎氣,就被過度熱情的學姐學妹們蜂擁著包圍起來,眼前霎時間充滿了花紅柳綠,鶯啼嬌語。墨少困惑了一秒鐘後,看到校名的時候立刻恍然大悟:

  這裡是XX學校新開闢的校區,專門安置影視編導類專業。墨少雖然想不通把女生資源如此豐富的專業單獨放在與世隔絕之地本校區的男生會不會自絕身亡,但眼下明擺的一個事實就是:

  他很走運。

  作為新一代高富帥義不容辭的代表,墨少和另外幾個男生被學姐們組織成校區一日觀光團,揮舞著彩旗在前面帶路。

  「請跟我來。本校的社團都在這裡招新,學弟們請自行參觀有沒有自己感興趣的社團。」墨少敷衍地走了幾個展台,大都是女生感興趣的社團,就連運動社團都沒兩個。安陵墨找了半天,好容易依稀看到一個棋類的社團牌子在稍遠的地方,打算挪動過去。事後安陵墨不禁回想,懶惰如自己,怎麼就想到要走那幾步路呢?倘若沒有去找那個坑爹的棋社,大概就不會遇見岳觀嵐,自己今後的人生,大概就和現在大相逕庭了吧?

  只是,人生從來沒有如果。

  在看到岳觀嵐的那個時候,墨少只覺得周圍的世界立刻褪色成黑白默片,呼啦啦地一幀一幀迅速翻過,時間飛速逝去,四季輪迴之中,只有視野之中的那個人鮮活如初。

  「這位同學是想報名嗎?」直到岳觀嵐出聲提醒,安陵墨才回到現實世界中,發現自己正在愣愣地拿著一張報名表出神。岳觀嵐被他這麼平白盯了許久,倒也沒有任何不快,遞過一支筆去,「填好名字班級和學號就行了。歡迎加入我們話劇動漫社,我是社長岳觀嵐。」

  接下來岳觀嵐和他說了什麼,安陵墨一個字都沒聽進去,他的心思全落在了那不斷張啟的勻稱唇形,喉結隨著說話節奏略微起伏,在脖頸上隆起小小的丘壑,白淨清瘦的手指上骨節分明,握著筆的姿勢就像清晨舒展的蘭葉猶帶清露。安陵墨的腦子裡亂哄哄的從蒹葭蒼蒼到you walk in beauty一波一波地湧出來不成詞句,明明是初秋的天氣,竟讓他覺得渾身發熱,口乾舌燥。

  對面的那雙眼睛清澈得如同月夜之下的小池,讓他想在肆意暢飲之後把自己在其中溺斃。

  他從來沒有這麼想要得到一個人,從來沒有。

  岳觀嵐遠遠聽到了車子引擎的聲音,口中的歎息在寒冷的天氣中化為白氣,微笑著讓同行的人先走。

  整個校園裡張揚跋扈到這個程度的,也只有他了吧。岳觀嵐回過身來,正好看見安陵墨滿面笑容地從BMW上下來,像一隻大型犬般晃動著尾巴上前,手裡還提著熱氣騰騰的早餐,「學長,你喜歡的紅豆芋圓熱奶茶,還有北門的玉兔奶黃包和三鮮筍絲包,慢慢吃別燙到了。」

  北門……如果徒步的話,要縱貫整個校園。居然開著豪車去北門外的小路就為了買奶茶和包子,也真虧這位大少爺想得出來。

  「……謝謝。」岳觀嵐看著那張臉上寫滿了「表揚我,快表揚我」的表情,忍不住笑了一下,伸手去拂落在他領子上的雪花,卻被對方一把握住,「學長,你怎麼不戴手套?手都涼了。」不等岳觀嵐拒絕,就把自己脖子上的羊毛圍巾結結實實地在岳觀嵐頸間繫牢,只露出一雙墨玉眸子眨巴眨巴。

  看到岳觀嵐被裹成毛球的樣子,安陵墨不禁心情大好,「學長想要怎麼感謝我?」

  口鼻都被圍巾圍住,岳觀嵐發出嗡嗡的幾聲不知是什麼意思,安陵墨愈加得意起來,把鼻尖湊上去道,「也不用太感謝我,就……一個吻?」

  本來以為多半會把岳觀嵐嚇到,沒想到岳觀嵐只是用那雙溫潤的眼睛看著他,裡面映著他的影子微微晃動,似乎是在確認這話究竟是認真還是玩笑。安陵墨頓時覺得心跳得如同擂鼓一般,這千載難逢的良機如果錯過了,簡直是可以死一萬次,但在緊要關頭,平時伶牙俐齒的口才竟然變得磕磕巴巴,「那個,學長,我不是……我是想說,我早就……」

  「安陵墨,你還真是難找。幸好你那輛BMW無人不知,不然我還真沒想到你一大早就跑到編導系來。」氣氛被突然冒出來的女生插話打斷,二人將目光一齊投向她。這個女生他們倆都認識,和岳觀嵐同級,是學院女生聯誼會的會長,社團活動的時候雖然打過交道,卻並不熟,不知為何突然出現在這裡,手裡還拿著看上去非常詭異的東西。

  「要不是職責使然,眼下又快到情人節,我也不想找你。」會長學姐將手中的盒子打開,裡面一小摞看上去是未開封的書信,邊上還有玩偶糖果餅乾之類,「身為會長,有義務為會員們轉達心聲。這些情書和小禮物都是給你的,拿回去慢慢看吧。」話才說話,她就把盒子往安陵墨懷裡一塞揚長而去。

  「這……」安陵墨看看莫名出現的盒子,突然不敢去看岳觀嵐的臉,他知道應該說點什麼,但嘴唇張了又合,卻說不出任何東西。

  「我要去上課了。」岳觀嵐輕輕摘下圍巾,替他圍好,「別站在這裡,會著涼的,快點回去吧。」

  安陵墨看著岳觀嵐漸漸離去的背影,莫名的委屈在胸腔裡塞得滿滿的,無處訴說。

  「岳觀嵐學長嗎?其實他人非常好,心也很軟的,從來沒見他和誰生過氣。」對面的萌妹子捧著熱奶茶大口大口地戲,手裡抓著安陵墨用來賄賂的乳酪蛋糕大快朵頤,「只要你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情,學長和你不會有隔夜仇的啦。」

  傷天害理的事情——想追到他算嗎?

  見到安陵墨仍是愁眉苦臉的表情,萌妹子似乎也對他心生同情,把伸向最後一塊泡芙的手悻悻地縮了回來,將盤子向安陵墨的方向推了推,「我聽說岳觀嵐學長這幾天要組織社員到郊外的溫泉旅舍住幾天,晚上還可以觀測流星雨,據我對學長的瞭解,他一貫很喜歡那種山清水秀的地方,通常心情也會很好。要不……你趁這個機會去和他道個歉?大不了再送點他喜歡的東西,學長大人大量,不會和你計較的。」

  郊外?溫泉?觀星?

  這幾個詞像閃電一樣在安陵墨的腦中竄過,轉念之間,一個大膽的構想已然成型。安陵墨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看得他對面的女生打了個寒戰:

  那眼神,怎麼和要去捕捉獵物的狐狸一樣,冒著綠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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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9、最新更新

  《龍騎衛》趕的是聖誕節元旦和寒假的檔期,所以提前宣傳一個月,首映式說起來是開給圈內的娛記們看的,先宣傳造勢,然後在聖誕節前統一上映,首映式這一周真是馮夜樞的生日周,夜之城盛大的慶祝和《龍騎衛》疊加在一起,無疑是更好的宣傳,就連清和都不得不佩服那位大人算的精妙。

  孟煙池走上前台,馮夜樞已經站在那裡,眉目幽深,流轉有光,簡直是謀殺菲林的最好人選,他往馮夜樞身邊一站,馮夜樞就根據之前約定好的,對他單膝下跪。

  這就是龍衍和懷純的第一次見面。

  鎂光燈刺眼,孟煙池前世今生都是第一次站上這麼大的舞台,一瞬間被這些閃光晃的有些發昏,但是從某種意義上,自己終於站在馮夜樞的身邊,堂堂正正,理直氣壯。

  他伸出手去給馮夜樞,馮夜樞接過來就勢站起,台下掌聲雷動,岳觀嵐一身白西裝和墨少相攜而來,墨少和他的西服是情侶款,也是A家當季的限量,台下娛記差點被這對的恩愛閃瞎眼睛,一時間倒是搶去了不少目光。

  待岳導和編劇墨少還有幾個主角都入座,娛記就紛紛開始炮轟。

  「孟先生,作為新人,第一次就在大製作的片子當中擔任如此重要的主角,請問您對懷純這個角色有什麼看法呢?」

  「敢問孟先生,在拍攝過程中最讓您印象深刻的是什麼呢?」

  「請問您是否覺得馮夜樞給您的壓力很大呢?馮夜樞私下是個好相處的人嗎?」

  「聽說在龍騎衛中懷純和龍衍有很多近身接觸,請問有使用替身嗎?在這些動作過程中您是否要克服一些心理障礙呢?」

  「這部片子用了很多新人,您對其他新人有什麼看法嗎?從哪些前輩身上學到的最多呢?」

  「請問您的戲路從此就決定下來了嗎?還是會考慮發展其他角色呢?請問您近期還有其他的安排嗎?」

  諸多提問無奇不有,一時之間場面混亂,直到岳觀嵐做了一個安靜的手勢,笑著道,「諸位媒體朋友,問題一個一個來,這次來的媒體,只要時間充裕,我們都可以回答問題。」

  台下的媒體自然興奮不已,但是沒有一個人敢把問題的矛頭對準馮夜樞,紛紛繼續炮轟孟煙池和岳導演。

  岳導演這才回答兩個問題,就有娛記站起來又問了之前的那個問題。

  孟煙池不得不斟酌了一下回答道,「我不覺得馮夜樞給人壓力很大的感覺,他在演戲上是我的前輩,也是我值得學習的對象,平常對台詞的時候對我指導也很多,我很感謝他。」

  這回答中規中矩,一點毛病也挑不出來,孟煙池到底是活過兩輩子的人,在娛樂圈裡也打滾了許久,之前一周的突擊培訓的成果更是印象深刻,娛記們被他這麼一堵,多少有點失望。

  18歲的新人,一入行就是《龍騎衛》這種大片,東家是姬氏,拍片的導演是目前當紅的岳觀嵐,要說不是話題人物才奇怪了。娛記們都是人精,之前的資料也調查的很清楚,本以為孟煙池會是那種飛揚跳脫再怎麼培訓也會出事的性格,誰知道一開口就說出這種不溫不火一點錯處都挑不出的話來?

  「孟先生,那拍攝中你印象最深的是什麼呢?」

  孟煙池笑起來,這種問題沒什麼爆點,答案事前都背好,「應該是懷純大婚時候的場景,場面非常盛大,是《龍騎衛》最精彩的部分之一。我希望大家看了之後也覺得印象深刻。」

  旁邊的清和和蔣碧茵互相看了一眼,作為《龍騎衛》裡官方宣傳中的女一和女二,顯然她們不夠有爆點,媒體們也都知道蔣家大小姐不是好相與的主兒,至於清和,已經是大家的熟面孔。

  坐在主角位子上的馮夜樞至今不語,媒體們沒幾個敢對他提問的,繞來繞去還是圍著孟煙池問,但是孟煙池無論是什麼問題都能用最官方的宣傳回答出來,這樣沉穩的回答真讓人找不出問題,終於有個膽大的娛記向馮夜樞提問了。

  這名娛記一看就知道經驗尚淺,但看著馮夜樞居然無人問津,顯然是有些心急:「聽說您在拍攝過程中曾經受傷,是因為出了意外嗎?」

  一聽到是這個問題,幾人心裡都悄悄鬆了一口氣。這個問題可謂是毫無危險性,含蓄一點的話大可以含糊帶過,就算要把事情真相全部說出來也沒什麼可擔心的。

  馮夜樞調整了一下話筒,「謝謝關心。受傷的事,是我自己不夠小心,開拍之前沒有反覆認真檢查道具。萬幸的是,沒有人因為我的疏忽受傷。」

  這話聽起來沒有任何空子可以鑽,那娛記看上去像是不死心,立刻又接著問:「您和清和小姐是第一次搭檔,和孟煙池也是,剛開始互動起來是否覺得有困難而不容易進入狀態呢?」

  「應該說完全沒有。」馮夜樞只是稍作思考便立刻回答,那雙純黑的眼眸中光華流轉,如星河長空,「清和給了我很多建議和啟發。孟煙池的話,我應該說,如果沒有懷純,也就不會有螢幕上的龍衍。」

  此話一出,台下的娛記中有了一陣小小的騷動。馮夜樞剛才的話,無異於是給了孟煙池高度的肯定。一個新人,第一次出演就受到馮夜樞如此青眼,究竟是他天賦異稟,還是馮夜樞有意偏袒?不管哪一個都是再好不過的爆點。

  「聽說龍騎衛當中有很多龍衍和懷純疑似曖昧的鏡頭,請問您是怎麼看的呢?」

  這個問題問得極為囂張無禮,不少記者都紛紛側目,但不僅沒有人打斷,攝像機的鏡頭反而都紛紛對準了馮夜樞,試圖想要從他的臉上捕捉任何一絲能夠作為答案的表情:只要馮夜樞稍有遲疑或含糊,都將成為緋聞的把柄——而且這緋聞對像還是剛出爐的新人!娛樂圈就是這樣的世界,越不可思議,越突破底線,越能吸引眼球。

  見馮夜樞沉默著並沒有立刻回答,岳導演幾乎都要急了。這問題不懷好意,稍微回答不好就落了那娛記的下懷——馮夜樞不善於外交辭令是圈子裡公認的事實,如果再這個節骨眼兒上出了什麼狀況……

  「仁者見仁,智者見智」隨著回答的聲音,馮夜樞直視著那居心叵測的娛記,眼中不容侵犯的神色讓她竟然有些後悔為何在衝動之下貿然提了那個冒犯的問題。

  「什麼樣的人就會關注什麼,不知您是不是帶著某些難以言明的預設來看這部片子的呢? 」

  馮夜樞的語聲不高,語氣中卻帶著銳意。這問題回答得犀利,但那提問的娛記頓時就白了一張臉,怔在當場不知如何應對。

  「大家抓緊時間,我們再接受十個問題。」墨少笑瞇瞇地發話打破了氣氛的僵持,「請各位還是就《龍騎衛》本身來提問,不要浪費機會。如果有惡意之嫌,我們有權拒絕回答。」

  一時間場上面面相覷,墨少這話一出就意味著整個訪談會的結束,不少記者抓住這一刻的沉默提了幾個不痛不癢的關係,直到最後一個記者站起身來問道,「這是最後一個問題,我很榮幸得到這個機會,請問孟先生,請問您是怎麼看待劇中懷純和龍衍的曖昧關係呢?在拍攝過程中……您有體會過這種感覺嗎?」

  這問題無比尖銳,不管是正著答還是反著答都會落入套子裡,圈子裡的記者下套功夫高明,這個問題更是如此,但是這個問題直指孟煙池,不容得他不回答,就連墨少都有些擔心姬氏的培訓會不會不夠,這問題孟煙池要是出點問題該怎麼救場。

  孟煙池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這問題並不好回答,但是這些年的圈子並不是白混的,「我想,懷純和龍衍的關係在我看來一半是兄長照顧幼弟,一半是古代的貼身侍衛照顧君主。懷純對他的感情是很單純的,麒麟是沒有親人的,對龍衍生出親近感一點也不奇怪。」

  孟煙池內心歎息,如果懷純真的對龍衍是如此單純反而倒好,自己也就不用在這戲裡被煎熬的死去活來,就像一隻活生生被放在油鍋裡煎炸的魚,就等著被煎去所有水分,乾渴而死。

  坐在自己身邊的這個人,離得越是近,心就越是遠,有了希望之後,反而不容易接受從前的失望。

  「至於我個人,我也很希望將來有一個對我如兄長一樣的指導者來指導我在演藝事業上走的更遠,能表演出更好的作品來。」

  底下竊竊私語,孟煙池這個回答可謂是繞過了正面和側面,自己另選了一個角度規避了問題,長兄如父,照顧幼弟無可厚非,親厚一點更是無話可說,而且《龍騎衛》本身要突出的就是龍衍作為龍騎衛的忠誠勇敢,對主君的照顧更是沒問題。媒體大失所望,誰知道就連18歲的孟煙池都能滴水不漏回答好問題,這次首映會可謂是沒有什麼爆點了。

  墨少看了看場下情況,笑的不動聲色「回答媒體提問就此結束,謝謝各位媒體朋友的到來!請大家期待《龍騎衛》的上映!」

  發佈會終於結束,孟煙池下場的時候覺得自己後背都濕了一塊,到底還是緊張,不過很快這緊張就被莫名的喜感給衝散了——因為自家那個二逼的竹馬居然穿了一身輕鬆熊套裝抱著一大束玫瑰花出現在後台!這到底是鬧哪樣!!

  孟煙池內心深深的吐槽,就算是你要追蔣大小姐,也不要把自己整成這幅二逼樣子來啊,這滿場的記者要怎麼辦啊!

 60、最新更新 墨少番外(下)

  「還有多遠?」岳觀嵐的聲音有些擔憂,但完全不影響安陵墨此時快要飛到天上去的心情。山間早晚多霧,晚飯後安陵墨以發現了一個良好的觀星地點為由把岳觀嵐約出來散步,沒想到走到一半就被霧氣包圍,幾乎只能看到自己身週一小片範圍。為了不走散,岳觀嵐先主動伸出手來握住了安陵墨的手,後者立刻厚顏無恥地塞進了自己口袋裡。

  簡直是天助我也。

  岳觀嵐的手骨纖細,握在手心裡很能激發保護欲,但他的指節和手心都分佈有不少薄繭,卻又不像完全是握筆導致。究竟是什麼原因,安陵墨也一時揣測不出來。山道崎嶇,此時正是初春,山間還頗有些涼,兩人走著走著就本能地越靠越近。濃重霧氣之下,雖然就在身旁,也只能看見他模糊的輪廓,就算穿著厚厚的外衣依舊顯得清瘦。安陵墨曾經無數次在心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世上美人無數,只要他願意花心思花代價,想要得到什麼人並不是難事,為何就偏偏看上了這麼一個比自己年長且算不上出眾的男人。要說姬飛揚那是萬里挑一,可是就這麼一個平平無奇的岳觀嵐,還沒有做什麼,就已經讓他自己把自己鬧騰得五內俱焚,以後如果真的在一起,豈不是要把小命都雙手奉上?

  這種失控的感覺,讓他在恐慌的同時,又有種隱約的愉悅。

  像安陵墨這樣的人,說好聽了叫貴公子,說難聽了就是紈褲子弟。但不論在外如何荒唐,身在安陵這樣的家族中,必須時時刻刻明白自己的界限在何處。走一步看十步,幾乎是每一個大家族出生的小孩天生的本能,但在所有和岳觀嵐有關的事情上,安陵墨只覺得一切都無法預料。他找人調查過岳觀嵐,甚至不惜借用了點安陵憑的勢力,結果卻絲毫沒有驚喜——普通清白人家的孩子,普通的學校,一路平順沒有任何不尋常之處。普通人所求的,他看似都有,卻沒有一個真正上心,安陵墨也算有不少風月手段,卻無處施展,萬般無奈之下只好用了一個平時他無論如何都不齒去做的招數:

  捨命相護。

  天色漸漸暗下來,離住的地方也越來越遠,岳觀嵐的眉頭越來越緊。這山裡自己還算來過幾次,不算生疏,但在大霧的天氣,又帶著一個從沒來過的安陵墨,岳觀嵐自問不敢保證能一步不差地帶著對方返回原地。倘若只是迷路也就算了,大不了等霧氣散去再找路,要是……

  路邊傳來了沙沙的響聲——有人!

  「小墨,不要再往前了,我們立刻回去!」腳步聲越來越近,不止一個人!岳觀嵐覺得脖子後的神經一根一根都繃緊了起來,拉

  著安陵墨就立刻往回跑。只是霧氣太大,看不清腳下,難免有些趔趄,根本跑不快。就在這時,一道防霧燈的光線打來,強光讓岳觀嵐眼前一花,還沒反應過來,胳膊和喉嚨就被人制住,對方手法極為熟練,一下就封死了他身上所有能攻擊的部位,甚至連出聲提醒安陵墨快跑都來不及。

  沒想到安陵墨的反應還比他更快,像是知道對方要出手似的,衝上去就往對方要害攻擊。其勢兇猛,把來人直接掀翻在地,對方竟然一時愣在當場沒能爬起來。

  「嵐兒,這裡有我,你先走。」安陵墨將岳觀嵐護在身後,因為比岳觀嵐要高出不少,硬是把他護得嚴嚴實實,「他們是衝著我來的,和你沒關係。」

  「小墨!小心!」岳觀嵐驚呼提醒,安陵墨才險險避開耳後的風聲。在燈光下依稀可以看出是棍狀的武器,從破空的聲音來判斷,無論長度還是質量都相當可觀。

  怎麼好像……和事先安排好的不太一樣?

  早在知道岳觀嵐要來這裡之前,安陵墨早就部署好了劇本——晚上在山間無人的時候突然遭遇襲擊,岳觀嵐當然不會傷著,但他卻免不了要受點輕傷——按照岳觀嵐的性格,必然無比歉疚,隨身照顧自是少不了的。這辦法雖然老土了點,也不入流了點,但如果用得好,自然是事半功倍。

  這時候岳觀嵐沒有撇下他就跑他是料到的,但對方漸漸圍攏過來,雖說只有三個人,但他們的動作和氣勢都顯示出駭人的壓迫感,使得濕寒的空氣更加冰涼刺骨。

  這是怎麼回事? 安陵墨已經隱隱覺察到事情不妙,試探地開口,「我才是安陵墨,儘管衝著我來,不關他的事。」

  對面三人迅速交換了一下眼神,他們此時所處的位置正好是山路的凹陷,被三人逼到了靠著山體的一側,進退皆受制。見到這情形,再傻的人也意識到此時真是大難臨頭,安陵墨就算有天大的本領,一個人又怎麼能同時對付得了三個有備而來的精壯男人,只是幾秒鐘的疏忽,就聽到一個極力壓抑的吃痛聲,雖然不大,安陵墨卻覺得就像被子彈射穿了心臟,涼意席捲了全身——

  「你們要怎樣才肯放他走?」岳觀嵐被人扼住脖子,單薄的身體幾乎都要離開地面。安陵墨此時無比後悔自己為什麼會想出這種不靠譜的辦法來,如果不是他堅持要走到這種地方來,哪怕沒有和岳觀嵐一起來,都不至於讓他遇到這種危險……

  「你最好老實跟著我們走。」那人手上加了幾分力,岳觀嵐的眉頭皺得更緊,「至於這個人,等到沒什麼用的時候自然會放他離開。」語畢,他

  向另外兩人略作示意,那兩人便無聲息地站在安陵墨身後,亦步亦趨。

  山間的霧靄開始消散,人影的輪廓清晰起來。一路上安陵墨有無數可以脫身的機會,但不管哪一種,都意味著要丟下被挾持的岳觀嵐。雖然他知道得很清楚,再繼續走下去,兩個人都只有死路一條,但無論如何他也無法讓岳觀嵐一人面對這幾個惡徒。

  這禍事說到底是他惹出來的,不管要付出什麼代價——只有岳觀嵐是完全無辜的,他一定不能有事。

  前面的人就像有心靈感應般突然停下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安陵墨現在回想起來,簡直比他寫過的所有劇本都要離奇。他曾經反覆追問岳觀嵐那時候究竟為什麼會突然冒險這麼做,岳觀嵐只是微微彎起嘴角:

  「那時候再不冒險的話,就再也見不到你了吧。」

  幾乎是在他們停下的同時,挾持岳觀嵐的人就發出了一聲慘烈的嚎叫,隨即按著自己的右臂倒在地上不斷□。見勢不好,安陵墨身後的兩人一人伸手摀住他的嘴,扼住咽喉,另一人索性提起他的雙腳,他們竟是想把安陵墨直接從山路上丟下去!

  「啊!」

  原先抱著安陵墨雙腿的人被岳觀嵐踢中後頸,當即就撒了手,面容頓時扭曲在一起,身體卻移不開半分。此等機會安陵墨自然不會放過,一個肘擊便幾乎將身後的人擊到咳出血來,鬆脫開身之後,安陵墨正好一肚子火沒地兒發洩,一拳就把對方砸到鼻血迸流。

  「就這樣讓他們跑了,不要緊嗎?」岳觀嵐看著三人狼狽逃竄的背影,確定四周沒有其他的埋伏,才總算鬆了口氣。勁頭一放下來方才覺得右邊小腿一陣火辣辣的疼痛,低頭一看,褲管都被血浸紅了。

  「不要緊。就算逮住他們,也問不出什麼來。這麼容易就跑了,想來只是探路的,不是真正要對付我的人。」此時安陵墨的心中如同一團亂麻,許多東西想問,但看著岳觀嵐卻不知從何開口。當他一眼瞥見岳觀嵐褲管上的血跡,二話沒說便硬是將他背了起來,緩緩沿著來時的路走去。

  如此沉默的安陵墨還真讓人不太習慣。岳觀嵐苦笑一下,用胳膊環著他的脖子以免自己掉下去,「今天謝謝你救我。」

  「如果不是你先出手,現在我大概已經被推下山了。」安陵墨的聲音甕聲甕氣的,和他一貫輕快跳脫的調子相比簡直判若兩人,「真沒看出來,文質彬彬的岳觀嵐學長倒是好俊的功夫。」

  「你不是已經把我全家連同祖上八代都調查過了?難道沒看出我爺爺曾經開過武館,我奶

  奶家世代行醫。」經過一番劇烈活動,腿上又有傷,岳觀嵐此時覺得有些冷,又和安陵墨貼近了幾分,「小時候我在爺爺奶奶家長大,那兩位老人家脾氣都大,不高興起來誰也不睬誰,於是一個折騰我練功,一個折騰我學醫,雖然兩邊我皆無所成,但點穴打脈還是會一些的。」

  這回輪到安陵墨無言以對。他早就該想到,岳觀嵐曾經敢一個人到這山上踩點兒,加上手掌上的薄繭,如果沒有練過幾分功夫,是斷沒有這個膽量。如果今天的計劃真的實現,也只不過是班門弄斧;此番意外歷險,反倒是岳觀嵐救了他一命。

  安陵墨從小到大,還沒丟過這麼大的臉。平生最大的糗事竟然偏偏給岳觀嵐看到,此時他只想找個最深的地洞鑽進去。

  岳觀嵐見他還是沉默,也不多說,只是伸手摸了摸安陵墨的腦袋。其實安陵墨的心思他並非不知道,早在那次雪地裡,小墨捧著包子來的樣子,就已經讓他動了心。但岳觀嵐心裡卻清楚得很,自己動的是一輩子的心,而安陵墨卻遠遠未必。所以他只能等,等到有一天小墨自己開了竅,懂了情,到那時候再告訴他,佳釀早已在地下深埋多時,只等他來拍開封泥。

  所以,小墨……你快一點明白吧。山路崎嶇,夜間寒涼,月光如水,林間蟲鳴,我何嘗不想和你攜手,一路相伴不知天明。

  聽到背上的人呼吸平穩悠長,安陵墨知道他是睡著了,於是將步子放緩,盡力走得平穩。

  岳觀嵐的體重對於男人來說並不算重,但安陵墨卻走得很慢,很沉,好似在他背上的,是整個過去和未來,是他所擁有的全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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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1、最新更新

  孟煙池看到穿著輕鬆熊套裝的自家竹馬,當場就有種「我不認識他」的感覺,這得是多二逼才能把自己整成這幅樣子?!

  「孟煙池!!」

  孟煙池頭皮發麻,「你怎麼把自己搞成這樣?」

  鵝黃色賣萌的輕鬆熊套裝裡露出鄭天一黝黑的腦袋,「碧茵不是喜歡輕鬆熊嗎?上次聊天時候提到她最喜歡了,媒體發佈會你正好給了我票,我就過來了。你看我這身如何?」

  孟煙池扭頭,不忍吐槽,「你確定碧茵……會喜歡你這身?」

  蔣碧茵一身小禮物「登登蹬」從後台出來,看到這輕鬆熊就愣了,鄭天一十分傻逼的撲上去把那一大捧玫瑰花往她手上一放,「碧茵,我知道你喜歡輕鬆熊你看這身如何?我給你跳個舞吧?」

  蔣碧茵在事後和蔣家眾人剖白道,「我當時真覺得這是哪裡來的傻×啊,可是這傻的讓你一點拒絕不了,真沒話可說了!」

  孟煙池偷偷看了一眼蔣碧茵,蔣碧茵的臉色十分不好看,應該說有點發青才是,說真的,誰從後台出來看到這一隻大熊捧了大束花給你,還十分二逼的準備又唱又跳,真不是一般人能HOLD住的情況。

  「碧茵,加油~~!我知道發佈會記者都冷落你,關注孟煙池那貨,但是我永遠都站在你這裡!!你不要覺得被冷落啊!」鄭天一的大腦袋從熊頭裡伸出來,大大的熊掌努力對著蔣碧茵揮動。

  蔣碧茵仰天長歎,旁邊的一干媒體這才發現這大熊原來不是特地請來的工作人員,而是蔣碧茵蔣大小姐的死忠FANS!!

  鎂光燈對著這熊一通大拍,本次發佈會沒啥亮點熱點可爆,但是作為女二的蔣碧茵有一個這樣的死忠FANS也是個能熱議的話題了。

  鄭天一一時不知所措,孟煙池拉著他和蔣碧茵趕緊往後台走,但是還難免給拍了幾張,想想也知道明早上的報紙能報道點什麼了。

  蔣碧茵在後台看著鄭天一,哭笑不得道,「你怎麼這麼傻×啊!」

  鄭天一耷拉了腦袋,「我……我沒想到給你加油能惹出這麼多麻煩……」

  孟煙池看了這兩個人,過去拍了拍鄭天一,「小一,你先別內疚。碧茵,你家裡應該有專門的宣傳團隊對付這種事情吧——不如打給電話給琛少?」

  世家大族多半都有專門應對媒體的宣傳團隊,像蔣碧茵這樣的蔣家罕有的叛逆估計是愁白了蔣家不少頭髮,必然有專門的團隊來應對她的突發事件,孟煙池也只是靠著前世的經驗多了這麼一句話。

  蔣碧茵點點頭,她的經紀人這就推門進來,「碧茵,我已經和琛少聯繫了,這事情沒事。」

  孟煙池看她經紀人這個反應就知道蔣家已經有了預案,也就不多嘴,拉著鄭天一起身準備走,沒想到蔣碧

  茵倒是開了口,「小孟,你把他留下。」

  孟煙池微微挑了一下眉頭,留下鄭天一?

  鄭天一如同得到了赦免的犯人一樣挪動過去,孟煙池看這情況自己也沒啥好阻攔的,不管是讓鄭天一在此死心,還是讓他能夠更靠近蔣碧茵一點,都不算是壞事。

  如果被拒絕,他跌的頭破血流,總該學會不那麼二逼;如果是能更靠近一點,男人總是會為了自己喜歡的人變得更好,自己這個竹馬也會更成熟,不是更好?

  發佈會結束之後孟煙池並沒有接到多少工作的單子,多少都是娛樂節目或者是一些八卦雜誌的採訪,還有幾個廣告找上門來,景琮的態度懶懶散散愛答不理,孟煙池也就按著自己喜好接了幾個小的娛樂節目,反正景琮也不會跟著自己上台,反倒是清和幫自己找了一個助理十分不錯,這個助理LINDA做事踏實性格也靠譜,也曾經是抱著幻想想成為明星,後來才發現這圈子完全不是如此,就轉換職業考慮,安安穩穩做了助理。

  這幾個小節目上的也沒什麼難度,問題都是事前發到郵箱,背了答案上台照著回答,爆點和笑點也都事前有安排,也算是為《龍騎衛》造勢。

  LINDA做事妥帖,孟煙池前世做了那麼久的助理,也知道能把這些瑣碎處理的好並不是容易的事情,反而對她分外感謝。

  時間眼見過去半個多月,離《龍騎衛》上映日子越來越近了,清和這段比較悠閒,正在陪一個朋友搗鼓什麼新戲劇,三天兩頭就開著自己的車過來找孟煙池吃飯聊天,偶爾還會拖著在B市的施珩,施珩這段打理那家甜品店打理的有些起色了,店裡的生意也逐漸好起來,人手都有些忙不過來,孟煙池閒著也是閒著,就拉著清和過去打打雜。

  因為孟煙池和清和的出沒,再加上這家店時不時出現的林天王,搞得這家毛絨甜品店一時有了點圈內人聚會專選地點的意思,連娛記都時不時會冒個臉。林溯雨笑瞇瞇的讓媒體隨便拍,還頗有打廣告的意味,有了林溯雨的首肯,B市還有家新銳媒體非要以「不一樣的創業不一樣的創意」為主題來採訪施珩,施珩硬生生給鬧了個大紅臉。

  你說為什麼沒人爆料施珩是林溯雨的情人?林溯雨的前前後後有緋聞的人真是太多了,有點經驗的娛記都不愛爆這個料,爆出去沒好處不說,搞不好還惹來一身麻煩。

  林溯雨是只笑面狐狸,最好能不惹毛就不惹毛,惹毛了到時候難以收場,情面和場面上都不好做;更不說林溯雨只說這店是自己朋友的,自己喜歡這個店三五不時來光臨一下,這你就更沒什麼文章可做;何況,每年林溯雨都派范書晉給諸多媒體派紅包這更不是白髮的。

  孟煙池想

  通了這一層的時候深深感慨馮夜樞的性格要有林溯雨一半老謀深算就好,估計季東來都不用愁白了頭髮想著幫他在媒體那裡弄好關係了,而那位大人也不要每次都叮囑吩咐了季東來一次又一次。

  清和看他發呆,就知道又到了他每天N次馮夜樞時間,趕緊上手戳了一下,「小煙池啊,我給你個好東西,你保證喜歡!」

  孟煙池十分困惑,「什麼?」

  清和十分豪氣的把一個信封推過來,「你拆開看就知道。」

  孟煙池幾下就把裡面的東西拆出來,裡面是兩張戲票,上面寫著,新戲劇《牡丹亭》試演——遊園驚夢。

  「《牡丹亭》試演?」孟煙池略略抬了下眉頭,「就清和姐你這段神神秘秘搗鼓的東西?」

  清和點頭,「保證好看,我送給林天王和施珩了,你也拿去送給馮夜樞唄。給你們的位子都是有包廂的,保證沒人看到!」

  孟煙池差點沒給清和這話噎住,一句話千回百轉了半天道,「清和姐,我和馮夜樞……這個,我請他他未見得會去吧?」

  清和修的萬分精緻的眉毛就挑了起來,御姐很淡定的敲敲桌面,「這年頭女追男都比你膽子大多了,你就請他看個戲都能出事?小煙池,你是不是男人喲!」

  孟煙池反對的話還沒說出口,清和已經一個電話撥出去,「東來嗎?我是清和啊,嗯,對,之前和你約的票我讓小孟拿過去給他,馮夜樞在公寓嗎?好,那下午我讓小孟開我的車過去。」

  孟煙池徹底傻了,釜底抽薪也太絕了,清和掛了電話把票往他手裡一塞,「下午開我的車過去吧,馮夜樞這段換地方了,住在外城,地址是這個,我一會兒發你手機,你GPS導航過去。」

  「清和姐!!!」

  御姐掃了孟煙池一眼,「小煙池,你還年輕,當愛則愛,如果你不伸出手去,如何知道上天會不會給你?你才19歲不到,怎麼弄的自己和28,29的奔三青年一樣?」

  孟煙池認命的歎一口氣,接過票,「好吧,我去。」

  馮夜樞住的地方很偏,是B市城區外的一個高級小區,孟煙池開車進去還受了點盤問,最後不得不打了季東來的電話才成功進去這個小區,只能感慨這安保做的確實不錯,至於樓下的防盜措施,季東來的電話一併讓保安都解決了。孟煙池坐著電梯往上走,一邊打量著四周。

  這是一層只有一套房子的高級小區,除了本身業主自己的電梯之外,還配有保姆用的電梯,孟煙池上輩子當馮夜樞助理的時候他尚且沒有搬到這麼好的地方來,現在就已經完全不同了。不過按照他的性格,估計不是那位大人要求,還寧可住在那個離自己現在住所只有20分鐘車程的小公寓裡面不動吧——他一貫

  不喜歡大房子,覺得太空蕩蕩。

  想著想著就到了頂層,孟煙池看著大門口這漂亮的雕花實木門歎了一口氣,伸手按了門鈴。

  門很快就開了,出現的人卻嚇了孟煙池一跳。

  馮夜樞身上還冒著熱氣,脖子上搭著一條大毛巾,一手還在擦著頭髮上滴落的水珠——本來就純黑的髮色像是黑色的絲綢襯托著修長白皙的手指,墨黑的眸子微微帶著點笑意看著自己。

  看他這樣子,應該是洗澡洗了一半……跑出來的吧?

  大概是跑出來匆忙,馮夜樞連上衣都沒有穿,□隨意套了一條洗的發白的粗布牛仔褲,腳上也沒穿鞋。男人打個赤膊沒什麼奇怪,沒想到的是馮夜樞那些看似禁慾的衣服下面,是如此勻整而結實的身體。對於男人而言,馮夜樞可能略顯單薄一些,但他身上緊實勁瘦的線條充分展現了這些年來的訓練成果。

  獵犬。

  這是孟煙池腦中唯一能想到的詞。

  修長、矯健,極具爆發力的身體,高傲的姿態,就算現在被人用□裸的目光看著,也絲毫不覺得尷尬或不自在。哪怕平凡無奇的衣著,也因為他穿著,而變得高貴不俗。

  「進來吧。」馮夜樞讓過半個身子,為他開了門。

  62、最新更新

  馮夜樞用眼神示意讓孟煙池隨便坐,寬闊的客廳裡放著沙發和一台跑步機,想來剛剛馮夜樞是才健完身,孟煙池規規矩矩找了沙發的一角坐著,等著馮夜樞去換衣服。

  馮夜樞去披了件衣服出來,孟煙池把票放在桌面上推給他,「清和姐給的票,說還不錯,是後天晚上的戲,你……有沒有空一起去?」

  孟煙池問的遲疑,但沒想到馮夜樞接過票看了看,露出一個略微苦惱的表情,眉頭稍稍皺了皺,無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昆劇啊……我可能聽不懂,浪費了。」

  孟煙池看他的表情,就好像看到一隻杜賓大犬看到自己不知道的東西露出迷惘的神色,但又生怕他說出拒絕的話來,連忙道,「清和姐說是新戲劇,應該是能聽懂的。」

  馮夜樞也沒有糾結,點點頭,看了一下日曆,道,「好。那天我有空。」

  孟煙池見他答應,抿了一口水,「那……那我把票放著了,那後天我在劇場門口等你。」

  「我送你回去吧。」馮夜樞說著就要去拿外套。

  煙池搖搖頭,「我開了清和姐的車來,一會兒給她開回去。」

  馮夜樞躊躇一下,欲言又止,最後道,「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不知道你吃沒吃晚飯,這段我在施珩店裡幫忙,順便帶了一點吃的……」煙池看他心情尚好,又擔心他晚飯沒吃,把剛剛帶進門的保溫罐放在桌面上,極為普通的保溫罐,是他前世常常用來給馮夜樞帶吃的用的那種,保溫性能好,裝東西也多,「如果沒吃飯,可以嘗一嘗,如果不喜歡就不要勉強。」

  馮夜樞看這保溫罐,打開聞了一下,「裡面有陳皮?這個做法……是自己學的嗎?」

  孟煙池苦笑,馮夜樞吃魚吃的挑剔,魚湯裡偏偏愛放陳皮這一味東西,自己摸了很久他的口味才知道他喜歡這個,現在還是忍不住放了進去,「陳皮去腥,還是不錯的。」

  馮夜樞露出微微寂寞的表情,「謝謝,我很喜歡。」

  孟煙池心裡歎氣,不知道他看著這魚湯又想到了誰,「喜歡就好,那我先走了。」

  他還沒起身,馮夜樞突然道,「最近你的節目,我都有看,表現的很好。」

  煙池驚訝,「你還看了那些節目?」

  馮夜樞嘴角輕輕佻起,那笑容好像在說,不行嗎?

  煙池有點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在節目上面樣子挺傻的。」

  「我還聽東來說,你的節目收視率很不錯。」

  煙池笑起來,彎起眼睛,有點羞澀,抓了抓頭髮,無意的婆娑左手的手鏈——這是前世程敘習慣性的一個動作,「其實不算啦,因為龍騎衛的宣傳,所以節目也有點博人眼球的意思。」

  馮夜樞看著他的樣子有點發愣,把目光移到那

  兩張票上面,「龍騎衛首映,一起去看吧?」

  煙池呆了一秒,「真的?」

  夜樞點點頭,「公司會給VIP的票,到時候有首映會,之後就有片。」

  煙池內心狂喜,臉上卻一點也不敢露出來,只是點頭表示願意,他不知道馮夜樞為什麼從剛剛有些寂寞的樣子突然邀請自己一起去看電影,但是這種事情自己盼望已久,如何能不答應?

  馮夜樞笑了一下,揉了揉他的頭,就把他送出門了。

  孟煙池出門下樓就給施珩打電話,電話裡興奮不已,「馮夜樞答應和我去看戲了!!還答應和我看《龍騎衛》首映!!」

  施珩正在甜品店裡煮奶茶,被他這麼一鬧手一抖差點把手機砸了,「小煙池,你淡定點啊,看戲是後天晚上,首映還要半個月呢。」

  這話孟煙池哪裡聽得進去,電話那邊已經掛了,孟煙池開著車飛快的奔回來,就等後天的到來。

  等待的時間裡,孟煙池幾乎生活在漂浮的粉紅色泡泡中。用施珩的話說,就是整個人走路都是飄的,眼裡BLINGBLING地冒著桃心。

  反正景琮也幾乎不搭理他,孟煙池也樂得輕鬆,平時沒事就到施珩的店裡廝混。如今施珩的手藝愈發精進,尤其cheese cake更是做得出神入化,孟煙池覺得林天王的都快要吃出了一圈肉出來。

  「林天王最近被阿珩養得不錯吧,氣色真好。」孟煙池三人又在FLUFFY HONEY裡消磨下午的時光,這陣子和林溯雨混熟了,見識了此人跌到爆點的下限和節操之後,孟煙池和他說話也幾乎沒什麼顧忌,「阿珩真賢惠,我都想娶他了。」

  聽到孟煙池這麼一說,林溯雨立刻露出如喪考妣的表情,「阿珩,你不會因為我胖了就嫌棄我吧,不會吧不會吧不會吧~~!」

  施珩對他的賣萌顯然已經練出了免疫能力,放下叉子咳咳了兩聲,「每次叫你去鍛煉,你都賴床不肯起來。跑步嫌太累,吃了飯就賴在床上打滾,怎麼可能不長肉?」

  林天王惱羞成怒地撲上去將施珩一把按住,「好啊,以後飯後運動就在床上做,消耗卡路里還有益身心健康!」

  孟煙池真想弄個消音器把他們接下來說的話自動屏蔽,但此時也只好眼觀鼻,鼻觀心,非禮勿視地吃著自己面前的食物,然後把注意力完全集中到電視屏幕上。這個時段正在重播一檔八卦節目,那個長得尖嘴猴腮的女主持滿臉花癡地嘰嘰呱呱,而坐在她對面的嘉賓,正是馮夜樞。

  「馮夜樞先生,我們都知道呢,本年度的大片龍騎衛很快就要上映了,影迷們都對這部片子抱有高度的期待,您能不能透露一些消息讓我們先睹為快呢~」女主持扭動著用嗲嗲的台灣腔

  放電,和馮夜樞疏淡的態度真是相得益彰。

  「這部片子無論是投資人還是製作人都投入了相當的心血。在此我不便透露信息,但我相信龍騎衛不會辜負觀眾的期待。」馮夜樞禮貌地微笑回答問題,花癡女更加激動起來,「很多人都很好奇夜樞喜歡什麼類型的人呢?聽說擔任龍騎衛主角的孟煙池和夜樞關係很好,不知道私下是不是好朋友呢~?」

  在螢幕上,孟煙池清楚地看見馮夜樞規整的嘴角輕輕往下一沉,兩秒鐘的沉默之後,以一種帶著涼意的聲音回答了這個問題,「傳聞只是傳聞。我和孟煙池是同在姬氏名下的藝人,僅此而已。」

  孟煙池在一瞬間僵住,手指無意識地緊握著杯子,指節已經發白。

  心裡只有一點點痛,一點點而已。孟煙池本能地對自己說,這沒什麼奇怪的,在這種場合,誰都會這麼說。何況馮夜樞的性格本來就不愛熱鬧,說不定只是為了避免被進一步追問……

  只是有種不良的預感悄悄地籠罩在心頭,無論如何也揮之不去。

  出了施珩的甜品店,孟煙池在街頭一個人胡亂走著,走了半天才發現又走回原地。歎了口氣之後,摸出手機撥了馮夜樞的號碼。

  並不是想質問什麼,只是想聽一下他的聲音,哪怕「喂」一聲也好。

  「喂?」電話接通,卻不是馮夜樞的聲音,孟煙池還沒反應過來,對方已經認出了他,「小孟,我是季東來。有事嗎?」

  「沒什麼事。這個電話……」

  「夜樞最近工作忙,他的電話都會轉接到我這裡。」不知是不是錯覺,季東來的聲音似乎有些言不由衷,「如果有事和我說就行了。不好意思,有人在等,我先掛了。」

  電話裡傳來嘟嘟的聲音,像是對他的回答。

  那天晚上,孟煙池做了一個噩夢。夢中的馮夜樞只有一個背影,明明就在不遠的前方,自己卻無論怎麼追趕也追不上。突然,馮夜樞消失了,自己一邊喊著他的名字一邊向前跑,沒想到腳下一空,竟落下了懸崖……

  從夢中驚醒,冷汗已經把衣服都浸濕。

  看了看鐘,已經是凌晨三點。孟煙池勉強躺上床,卻已經睡不著,只好用手機開始刷夜之城。三點鐘論壇裡自然沒什麼人,孟煙池將論壇裡的相冊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見到那雙深黑的淡然眼眸,心中的不安才漸漸有些驅散。正當他準備關了手機繼續睡,一個剛發的帖子突然跳了出來,標題聳動之極:

  爆料!夜樞殿深夜與人密會!有哪位神通廣大的親能看出照片上的是誰!

  這種貼一般都是危言聳聽,以往程敘做版主的時候通常看都不會看一眼。今天卻不知怎麼回事,孟煙池鬼使神差地點開了那個標題,裡面的照片因為夜

  晚的關係並不十分清楚,但馮夜樞的身影他又怎麼可能看錯?

  而在馮夜樞身邊的那個人……孟煙池根本不用猜,這樣的體型和動作,除了蕭眠月,又會是誰?

  蕭眠月……孟煙池握緊了手機,為了平復自己的情緒,去灌了一大杯的水。冰冷的水從食道往胃裡去的時候,孟煙池覺得自己終於鎮定下來。

  孟煙池,你這幾天都在興奮什麼呢?就算換了一個皮囊,馮夜樞一樣還是不會愛你。

  有些時候必須要事實逼到眼前,你才會清楚明確的知道,那個人選擇的人,一直就不是你。

  清和姐說的沒錯,自己這19歲的皮囊裡裝的就是奔三的人的魂魄,勇敢了一次之後,一點挫折就怕自己粉身碎骨,不得超生。

  煙池婆娑了手腕上那串鏈子,一次,兩次,三次,直到手腕上的珠子微微發熱起來。前生他每每遇到情況,總是如此,一次兩次,直到自己想得清楚明白。

  而這一次,自己明明想的明白,卻依然放不下。

  到底還是要再去試一次吧?哪怕真的他選擇是別人,自己如果不去撞個頭破血流,徹徹底底明明白白,又如何能夠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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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3、最新更新

  那天孟煙池特地早到了一點,提前在包廂裡等他。直到開場,身邊的位子還是空空如也。

  「原來奼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

  「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

  ……這一段台詞,當年陪你對戲的時候就念過,是牡丹亭裡最經典的唱詞,也是多少人讀了為之淚流的唱詞,其實我知道,來看牡丹亭,不過就是為了這一出遊園驚夢,不過就是為了讓我自己清醒。夜樞,馮夜樞,你不知道,我其實很明白,明白我不是懷純小麒麟,不是那個能夠受到龍衍所寵愛的純白麒麟,我在面對你的時候,永遠都那麼糟糕透頂,手足無措。

  因為,世上總要有一個人,讓你面對他的時候輸的一敗塗地心甘情願。

  直到中場,馮夜樞才悄無聲息地走了進來。坐下之後,他也沒有更多的話,只是默默注視著台上的戲。

  二人之間的沉默就像空氣一樣化開,台上的演員還在依依呀呀的繼續唱著,孟煙池抬起眼睛,努力看著那個杜麗娘,就怕自己會忍不住會轉過頭去看馮夜樞,你知道嗎,杜麗娘有一個柳夢梅和她生死與共,能讓她還魂再生,但是我知道,我在這一折遊園驚夢裡,找不到我自己。

  手指慢慢的抬起來,緩慢而曖昧地,用小指和無名指覆蓋上他的手指,還能感覺到他骨節分明的手指,如果轉頭,一定會看到他微微皺了眉頭的樣子,一定是被討厭了吧。

  可是,無論如何,我都沒辦法忍住,我是個卑鄙的小人呢,夜樞,其實約你來看這出遊園驚夢,就是為了我自己,能夠最近,最近的接近你,這大概是我所能想到,最接近你的辦法了。

  我知道,你一定會看不起我,覺得我很討厭,但是我忍不住,所以請你原諒,就這一次,一次之後我就發誓像《龍騎衛》最後那兩週一樣,不會再來打擾你的安靜。

  孟煙池隱約可以感覺他手指的溫度,台上還在唱詞,「朝飛暮卷,雲霞翠軒,雨絲風片,煙波畫船。錦屏人忒看的這韶光濺!」

  夜樞,我是不是該把手拿開,就當我貪心,不把手拿開,多讓我感受一會你手指的溫度,就當這幾分鐘,是讓我還了心願,那麼從此之後,我就能夠安安心心做那個和你毫無關係的孟煙池,我能夠死心塌地知道你不喜歡我。

  我不能開口,不能說話,不能呼吸,因為我怕我呼吸說話開口,都會破壞我努力爭取來這曖昧的指掌交錯,我可以幻想我是懷純,是被你寵愛的那只麒麟,可以幻想我可以和你指掌交錯,執子之手,與子偕老。

  但是,

  我知道,我知道……這不能夠。

  而我所想要得到的,也許比杜麗娘所想要的,還要遙遠。

  台上還在唱詞,一字一句,慢慢的唱,而澗流知道,哪怕再不捨得,也要將手從他的手指上拿開,不然,以他的性格,大概真的會拂袖而去吧。

  「則為你如花美眷,似水流年……」

  呵……如花美眷,似水流年麼?夜樞啊夜樞,不知道我要多久才能將我從你這個魔障當中抽離,終有一日,我從這個圈子離開,也許會孑然一身,也許會娶妻生子,但是我想,我大概都不會忘記,在遊園驚夢中,台上的杜麗娘在唱,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而我在台下的一片黑暗裡,克制全身力量,曖昧的與你指掌交錯,就好像一對戀人一般。

  所以,這一場遊園驚夢,終於要醒的。

  在那之後又過了幾天,孟煙池的生活始終在忙碌和平靜中度過。龍騎衛還沒正式上映,就有不少廣告商來和他聯繫,其中最哭笑不得的,竟然是一個優酸乳廣告的創意,出的價格對於他現在的知名度來說,已經算是相當不菲,可沒把LINDA笑得半死。問到對方為什麼會想要邀請孟煙池,對方的負責人理直氣壯地表示,孟煙池的形象非常符合優酸乳的消耗人群的期待……

  就為這件事,LINDA整整笑了他一個星期。

  馮夜樞的手機還是只有季東來接聽,刷夜之城成了孟煙池最主要的娛樂活動。因為自己存有不少馮夜樞的照片,在夜之城上隨便爆幾個料,就讓他的等級以火箭的速度攀升,眼看著就要成為新一任的分區版主。隨著龍騎衛首映的接近,論壇的討論也越來越熱烈,各種猜測中,只有孟煙池知道真正的答案,這種微不足道優越感,幾乎也能算得上一種幸福。

  就在龍騎衛上映的前兩天,孟煙池難得地被電話吵醒。迷迷糊糊中,看到屏幕上顯示來電人是施珩。

  「阿珩,什麼事啊?大半夜的。」孟煙池揉著眼睛打著呵欠,心想就算天塌下來也有那位林天王給你撐著,何至於找到我這裡來。

  「煙池。」電話那邊施珩的聲音不知是否因為信號不好而顯得沙啞,在孟煙池聽來有種咯人的粗糙,「他走了。所有的東西都帶走了。」

  「誰?誰走了?」孟煙池的腦子一下子轉不過來,而且,走了又是什麼意思?

  「林溯雨。我回來的時候,他連著他所有的東西都沒了。」施珩極力使自己的口氣顯得平靜,「這天遲早要來,只是我沒想到會這麼快而已。」

  走了?

  什麼都

  沒留下……就這樣消失在另一個人的世界中。從此見面即是路人,你的愛恨,皆與我無關。

  那個慣常微笑的林天王,用一種看似溫柔卻殘忍的方式在告訴施珩,從前的溫情軟語,最好都當做不曾發生;從前青絲糾纏十指交握的枕邊人,終有一天也不過是風流鄉里客,街頭陌路人。

  電話裡漫長地沉默著。孟煙池不知用什麼話來安慰,施珩需要的也不過是有個地方無聲痛哭。

  雨,下得好大。

  施珩哭了一整個晚上,外面的大雨幾乎傾盆,好像也在陪著他哭,孟煙池在電話裡聽了他一個晚上絮絮叨叨,沉默不知如何言語。對於自己來說,大概永遠不能明白施珩這種得到了之後又驟然失去的心情。

  誠然,他不如施珩勇敢,但是他知道,自己也幾乎沒有施珩這種敢於伸手握住想要的東西,又隨時面對失去他的危險而不惴惴不安的力氣。

  對於馮夜樞,他永遠只敢站在最旁邊的陰影裡面,試圖跟上他的腳步,能夠和他更近一點,就是最好的。

  那一夜過去之後,孟煙池去施珩的店裡,看到施珩幾乎坐在店裡什麼都不做,甚至是連吃東西都不願意,終於沒有忍住陪了他許久,直到季東來的電話響起。

  季東來把《龍騎衛》首映的VIP票給他送來了,留在他房子的信箱裡。

  孟煙池這時候才突然想起,《龍騎衛》真的要開始全國上映了。

  施珩在旁邊聽到了電話內容,突然說了一句,「煙池,你去告訴馮夜樞你是愛他的。不然你終究會後悔,我這樣,我至少從來不曾後悔。」

  後悔麼……?

  孟煙池幾乎苦笑起來,如果自己用力伸出手去,上天會不會給自己想要的呢?——對於馮夜樞,自己從來沒有把握,一場遊園驚夢已經足以頭破血流,但是首映式會不會是徹徹底底的灰飛煙滅?

  《龍騎衛》的首映式其實還是有主演出席的,不過和發佈會不一樣,只不過是走個場去拍個照罷了,孟煙池在首映式當天還是被LINDA打扮了一通送去了現場。

  鎂光燈卡嚓兩下,身旁的馮夜樞依然還是沉默,旁邊有熱心FANS上來合影,一通卡嚓之後不到十分鐘首映的主演出場就結束,該退場退場,該回家回家。

  孟煙池沒來得及和馮夜樞說上一句話,就看他已經離開,煙池拿著那張VIP票最後還是揣在了口袋裡,票的位子優越,定然是有專人幫馮夜樞安排,才能在B市這個首映式都要算計位子的地方留下這麼個好地方,既然為自己留了這

  樣的位子,但願他會如約前來,哪怕這片子是自己已經看過千遍,台詞也已經爛熟於心。

  當《龍騎衛》的片子演到□,龍衍帶著懷純在森林裡逃竄,龍衍帶著懷純在京城前面遲疑,當龍衍化身為龍與邪龍斗的不相上下,馮夜樞都依然沒有出現,手邊的位子至始至終是空,孟煙池抹了一把臉,終於下了決心。

  到底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那麼就去他家吧,至少見他一面,也能心甘情願。

  首映式很遲,孟煙池特地還回了一趟家,家裡燉著他在那天早上去早市買的白鯽魚,燉了一個下午的湯非常香濃,放了馮夜樞最喜歡陳皮味道,他細心的用保溫壺包好,才打車去了馮夜樞在外城的公寓。

  的哥很驚訝於他大冷天大半夜要去著名的富人區,但是看他這樣子也沒有多問,反倒是關心了幾句,孟煙池也笑著答了,最後下車的時候特地留了這個師傅的電話,要是自己晚上真的太慘,好歹留一部車能夠逃竄。



  64、最新更新

  等了許久也不見到馮夜樞回來。孟煙池抱著湯罐,彷彿這樣就能使湯的溫度不至於流失。今晚的夜空美麗繁星點點,夜色如天鵝絨般溫柔,就像馮夜樞深不見底的雙眼。

  「就算哪一天,你的名字已經淡漠在烈烈風塵,它依然鐫刻,鐫刻在我深埋地下的白骨,與你永眠……」

  孟煙池輕輕地哼唱起這首不知在心裡唱了不知多少遍的歌。愛與寂寞,從來是每個人心中的世界,無法與他人分享。

  如果那一天晚上馮夜樞沒有回來,也許他還可以繼續把這個夢做下去。但就在他準備離開的時候,突然聽到了熟悉的腳步聲。

  馮夜樞!

  孟煙池猛地站起來,因為坐的久了,膝蓋一陣酸麻,竟然站不直。正因為他半彎著腰,台階兩側高高豎起的盆栽植物正好擋住他的身影,以至於馮夜樞一下子沒有看到他,卻讓他看到了難以置信的一幕:

  馮夜樞懷裡挽著的人——是蕭眠月。

  即使是聖誕節這樣的天氣,蕭眠月依舊穿得很少,敞著領口的襯衫恰好勾勒出他無一不符合模特標準的身型。蕭眠月高興起來的模樣就像個小孩,興奮地手舞足蹈,用法語大聲說著什麼,馮夜樞只是略微點一點頭,也許是聽不懂,也許是不作回答,只是輕柔有力地攬著他的腰,眼裡有深深的無奈和縱容。

  早就知道——早就應該知道的不是嗎?

  孟煙池自己也不明白已經被凍得僵硬的膝蓋是怎麼靈活地閃到了門口台階的暗處,從這個角度他只能聽到二人說話的聲音,還有門廊的燈光下的兩個修長的影子。

  「夜樞,我不要回來……不想回家。現在還早……」蕭眠月滾在馮夜樞懷裡,硬是撐著門不肯進去。

  「不早了。明天你還有很多事。」馮夜樞頓了頓,不知用什麼方法,孟煙池聽到了門開的聲音,「進去把衣服換了。」

  「不要。除非夜樞給我一個吻。」二人身影相纏,蕭眠月勾住了馮夜樞的脖子,在燈光的氤氳中融成了一片。

  沉默。只有微微的呼吸聲,在寒冷的空氣裡迴響。

  不知過了多久才看到二人的身影分開,先聽到的是馮夜樞的聲音,「這下滿意了?快點進去睡覺吧,不然要著涼了。」

  「夜樞,我愛你。」關門的聲音隔斷了這句話。馮夜樞不見了,蕭眠月也不見了,他們此時在房間裡做什麼?有蕭眠月那樣熱情的人,他眼中的寒冷是不是也會融化開來?孟煙池只覺得疼痛難耐,哪怕自己此時上前去,大概對他來說,也是毫無價值。

  這是孟煙池前世和今生裡,感覺最長的一次等人,他在看到馮夜樞拉著蕭眠月上了電梯之後,拿出那整整一包萬寶路,這是馮夜樞最喜歡的煙。孟煙池抱著保溫壺坐在台階上,一根一根看著自己這些紀念品。

  這些東西,只是嘲笑自己自作多情,嘲笑自己無比狼狽。

  第一支萬寶路,上面寫著,我愛你。

  你大概不知道,這包萬寶路我是哪裡來的。偷偷的從你的口袋裡偷來的,在你拍《龍騎衛》的時候,那些個深夜,我趁著你不注意,從你的煙盒裡抽一根兩根出來,藏起來,然後,在上面寫字。

  這是第一根,第一根寫著,我愛你。

  只寫著我愛你。

  不會被發現的,我的隱秘的心思。不是喜歡屏幕上萬能的馮夜樞,而是喜歡馮夜樞這個人。喜歡那個會因為拍戲太辛苦靠在椅子上睡著,忘記批衣服的人;喜歡那個雖然不喜歡說話,但是一旦開始拍戲就無比認真的人;喜歡那個實際上生活有點笨拙,不太會照顧自己的人。真快,一根煙就抽完了。

  那麼就點第二支煙吧,第二支上只是反覆寫三個字,馮夜樞。馮夜樞。馮夜樞。

  馮夜樞。我喜歡你。我愛你。

  你知道嗎?

  因為很愛,所以就希望自己能夠更接近你一點。

  不然我為什麼要踏進這個一直被詬病的圈子,不然為什麼要忍受那麼多自己從來就不喜歡的東西。

  我從來,從來就不是一個好演員。多麼自私,我的眼睛從來就只看著你,只看著你一個人。

  第三支煙。

  這支煙寫了什麼呢?孟煙池低頭,就著打火機看,只看到一句話,我見他的笑容,就如星河滿目。

  這似乎是什麼時候的事情?是拍《龍騎衛》吧,自己傻乎乎的跑去找他對台詞,怎麼的也想要盡力拍得更好點,去他的房間,和他念台詞,他歪著頭看著自己,唇角微微有笑容。

  馮夜樞一貫的少笑。哪怕是高興也很少。但是不知道為什麼,笑起來的樣子,卻異樣的孩子氣。

  星河滿目。你不知道,在我心裡,你的笑容就是這樣的。

  第四支煙,我想你。

  我想你。但是我卻不可以和你言說。

  自己一次又一次的看他拍過的片子,一次又一次,尤其是看那部他得了最佳青年演員獎的《老師》,他英俊的側面,溫柔而沉默的弧度,唇角縱容而寵溺的挑起來,自己坐在房間裡,一次又一次,緩慢的放那個鏡頭,騎著自行車的男子

  ,哪怕穿著軍綠色的土布衣服,眉目卻依然俊朗,眸子黝黑溫和。

  想念一個人,但是卻只敢看他拍的片子,這算不算也是一種極端的糟糕呢?

  我每一次都鼓起勇氣,但是最後都被阻攔在嘴邊,多麼害怕,只要伸出手,就會碎成粉末。

  第五隻煙,你要記得吃飯。

  他在拍《龍騎衛》的時候,一拍的遲了,晚上老是忘記吃飯。自己每次來找他對台詞,推開門的時候就會問他,吃飯了嗎?沒吃的話,一起去吃吧。

  好像這是自己最拙劣的搭訕方法。

  手指婆娑還有點餘溫的保溫杯,重重的抽了一口。

  我似乎總是做這些不必要又卑微的事情,好像只要這樣就能夠讓你多喜歡我一點。

  婆婆媽媽比任何一個人都糟糕。

  狼狽不堪。

  他吃的少,但是挑嘴,但是出奇的喜歡魚,自己偏偏是個吃魚廢材。但是坐在他旁邊,看他慢慢的挑魚骨頭的時候,自己依舊有著莫名的安心感。

  大概是因為愛,所以哪怕是坐在最喧鬧的街頭,都會覺得安寧;因為愛他,哪怕自己為了烹調東西,把手指灼傷,也不覺得疼痛。

  第六隻煙。

  孟煙池把它抽出來的時候,一眼就看到那個修長漂亮的字跡。上面寫著,給煙池。

  看著這三個字。自己還是沒有忍住要哭。

  他記不記得?

  那場龍騎衛,看他躲在角落抽煙,沒有忍住上去讓他少抽點。

  他想了想,就把煙掐了。

  自己把他那包最後的一根煙找出來,讓他寫上字,證明今天不會再抽了。

  他還真的寫了,修長的手指骨節分明,握著簽字筆寫,給煙池。

  眼淚終於沒有忍住。

  顫抖著點上這一隻煙,看著那幾個字在自己眼前燒掉。

  最後,我連煙都不準備給自己留下。

  孟煙池低頭看看煙盒,那個精緻的盒子裡,只剩下最後六隻,自己到底還是沒有偷滿他一整包萬寶路。

  但是已經足夠圓滿。

  那麼,就繼續抽下去吧。也許,抽到最後,自己也就忘記了,忘記了他摟著蕭眠月,忘記他不愛自己。

  第七根煙,這是什麼時候拿到的呢?似乎是那次拍懷純在雪地裡被人追捕,龍衍帶著他,一路奔逃。自己拍完那場冷得不行,就向他要了打火機來暖手,他貼心的把大衣批給了自己,自己又從大衣裡面拿了一根煙。

  那時候滿地的雪白,一瞬間覺得就會白頭——白頭到

  老,不離不棄。

  所以……上面寫著,幻覺。

  是啊。幻覺。這盛大的幻覺。

  馮夜樞之於自己,是不是最大的那個幻覺?

  從一開始被他迷惑,一直到現在,拍完《龍騎衛》,依然對他念念不忘。

  有人說,在紅塵中,只有你心甘情願被迷住眼的,才是你要的。

  那麼馮夜樞,我心甘情願被你迷住眼睛,但是我知道,你不是我的。

  多麼可恥又可悲的愛情。

  第八隻煙,孟煙池看了很久,把手上的IPHONE玩到快要沒電,才終於狠下心拿了剩下的煙出來。只剩下最後四根。抽完了。就再也不會有了。

  煙上面寫著——擁有就是失去的開始。

  這句話寫的真好。當時自己怎麼這麼有覺悟,就寫上去了呢?孟煙池想了想,自嘲。

  從前世自己第一眼見到他開始的好感,到後來越接近越心疼,越深愛,到死後重生,最後狗屎運太好,去參演《龍騎衛》,在那部戲裡和馮夜樞接近,和他說話,和他熟悉,和他去吃宵夜,一步一步接近馮夜樞,就一步又一步的想要擁有他。

  自己擁有的越多,而失去的時候就越難過。

  就像現在這樣,自己狼狽不堪,坐在馮夜樞家公寓的門口,抽了一地的煙,等他回來,偷看到他摟著蕭眠月。

  如果不擁有對他的希望和愛,就不會遍體鱗傷。

  孟煙池並不太會抽煙,抽到第九隻煙的時候,已經開始咳嗽起來,一次性抽了太多,不知道第二天嗓子會不會完全啞掉。

  但是任性的機會並不太多,孟煙池想,尤其是今天這種時候,難得任性,就又何必控制呢。

  這根煙上寫的是,人間煙火,生生世世。

  煙池笑著歎氣,這是在鳳凰。《龍騎衛》有幾幕在鳳凰取景,自己有天上午趁著沒戲出門,出門前還摸了要拍戲的馮夜樞的一根煙走,自己在鳳凰這個人間煙火的小鎮子裡轉來轉去,在那家著名的奶茶店裡買了奶茶,還拿了卡片貼紙寫了心願,願望真庸俗,但是自己無論如何也想要寫下來。

  是的。人間煙火,生生世世。

  這是我的心願。我只想和你人間煙火,生生世世。

  不論是寫在煙上,還是寫在貼紙牆上,我所希望的,都只有這一個,但是上天神佛不予我,我也沒有辦法。

  孟煙池擦了擦臉,把臉上的眼淚抹掉,每抽一根煙,自己都會覺得痛不欲生。

  是啊,把自己的心燒掉,怎麼會不痛。

  是

  啊,所以,這第十隻煙,寫著,你是我的心。

  你是我的心。

  其實失戀是不會死人的,失戀了之後,睡醒一覺又醒來,地球照樣轉,自己照樣要為生計奔波。

  但是馮夜樞,我親愛的夜樞,我還是愛你。

  哪怕為此我要燒掉自己的心,才能讓自己的疼痛緩解下來。

  低下頭來,看著煙盒,只剩兩根煙。

  這第十一隻煙,自己庸俗的寫著,我只願你好,現世安穩,萬事如意。

  這是最後拍完《龍騎衛》的那天,殺青那天,一群人喝的爛醉,自己被灌了兩杯酒,偷偷從馮夜樞那盒放在桌面上沒抽完的萬寶路裡偷拿出來的。

  自己看到他對別人說話,墨黑的眸子在夜裡隱隱生光,忍不住躲在角落又喝了兩杯。

  是的,我愛。

  但是我知道,我知道這個叫做馮夜樞的人,分明不愛我。

  所以,我唯一的希望,就是希望他能夠現世安穩,萬事如意。

  哪怕為此付出所有的代價。

  這就是我所能夠為他做的最大的努力。

  最後一支煙,上面什麼都沒寫。孟煙池從口袋裡掏出筆來,對著煙上寫了兩個字,再見。

  是的,再見。

  那麼,抽完這最後一支煙,是不是就可以算放棄我對你的愛情呢?

  我在這裡抽完了這些從你口袋裡偷來的萬寶路,抱著這個保溫盒等你回來,這些事情,其實都是為了讓我自己放棄你。

  因為我那麼愛你,如果要我不愛你,就要把這些從我骨頭裡拔除。

  疼的不可抑制。

  但是我必須這麼做,一次不行,就第二次,直到有一日,我終於把這個叫做「馮夜樞」的毒從自己的骨頭裡□,然後我才能徹底的忘懷。

  直到這一天的到來,直到我能面對你。

  所以,再見。

  我親愛的夜樞。請容許我徹徹底底,忘記你。

  這是我能夠給我的愛情最後的回答。

  他們在懸崖上拍響,就像海浪無畏無懼衝向懸崖,碎成粉末,就如這十二根煙,他們焚燒成灰,就把我的愛情默不作聲的,燒成灰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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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5、最新更新

  作者有話要說:這裡是作者小吐槽,說真的,我是個挺任性的作者,忙起來斷更兩三天也是有的,勤勞時候二更也是有的,對於主角的性格也是比較自我的,只寫自己喜歡的人。

  責任心我有,所以我會負責寫好我自己想寫的人,但是真心對不住某些喜歡閃亮亮所謂金手指所有有特色的讀者,我真心不是寫這種文的人,所以還請你們點X。

  我喜歡寫普通人,普通到混在人群中沒啥特色的人,孟煙池的最大優點就是善良堅持和努力,這正是大部分普通人裡最優質的美德,在這個時代裡,也許這並不是什麼特別值得誇耀的東西,但這是我喜歡的正能量,也是我鼓勵自己的東西,我不喜歡所謂金閃閃,可能是我老大年紀了還BLX,我真心不喜歡有人在我文下指手畫腳,所以以後應該都不會回復這類留言。以上作者小吐槽完畢,下面是正文。

  失戀是不會死人的,日子還是一樣地過。

  孟煙池的片酬基本都投到了施珩的店裡,LINDA請了婚假。這幾天《龍騎衛》在全城熱映,所有的喧囂都集中到那裡去了,施珩的小店就成了他們倆安靜的孤島。

  施珩索性給孟煙池準備了鋪蓋和起居用品,這幾天也就只是白天開幾個小時的店敷衍了事,其他時間大都和孟煙池一起度過。

  「龍騎衛的評價很不錯,看來有望創下新的票房紀錄。」施珩將熱騰騰的海鮮奶酪焗飯遞到孟煙池鼻子下面,終於讓對方有了反應,「我還當你真能不吃不喝了,還是抵抗不住我做的美食誘惑嘛。」

  孟煙池接過剛剛出爐的焗飯,奶酪和醬汁的濃郁香氣在口中化開,比美酒還要醇厚。不吃則已,一有東西入口,空空如也的胃袋便瘋狂叫囂起來,讓他的腮幫都開始發痛。

  施珩的臉色依舊蒼白,僅僅幾天,看上去就像是瘦了一圈。但他看似單薄的身體裡似乎蘊含著非同凡人的恢復能力,距離林溯雨的事情不過幾天,現在他已經能夠有說有笑地開解自己,還在廚房裡叮叮咚咚了大半個早上做了琳琅滿目的美食。

  他只是不再提林溯雨而已。其餘一切,都和原來沒有任何兩樣。

  「阿珩,我都沒看過你拍的那部片子。」孟煙池一開口,聲音是自己都想不到的乾澀,「我那裡有龍騎衛的原帶,你想看幾遍都行。」

  聽到這話,施珩端著奶茶的手微微顫抖了一下,溢了些許出來。

  「那個片子,其實沒什麼好看的,很無聊的主旋律片。」施珩解下綿羊圍裙,擦了擦手,「我在裡面也沒什麼戲份,你要是想看,就看林天王吧。」

  說完,施珩將鑰匙圈上的U盤□電腦,打開裡面唯一的一個視頻。從片名到片頭都是金光閃閃的紅色氣氛,林溯雨扮演的男主是一名地下黨員,在最危難的時期破獲情報,機智抗敵,這類套路數見不鮮。但有謝大導的大手坐鎮,這麼俗套的情節也硬是拍出了花樣年華的文藝味兒,還是沒讓孟煙池逃脫睏意,直到孟煙池看到了施珩出場。

  在那一瞬間,孟煙池突然明白了為什麼謝大導千挑萬選之下會選中了施珩。也許天底下再也不會有另外一個人能把「賀棠生」這個配角演出這樣的風采。

  見到棠生的那時,正是臘月。火盆燒得正旺,積雪有到膝蓋那麼深。我這次前去與人接頭,路上經過賀家的店面。賀家是名噪一時的儒商,生意做得大,哪怕在新年裡也照樣開張。為了掩人耳目,那日我去的早,天還有些灰蒙,只聽到賀家

  的夥計吆喝:

  「動作利索些!小少爺親自來盤點你的鋪子,是你的福氣!」

  這小少爺,好大的架勢。

  我聽著也只是一笑,並未在意。昨夜下了一整晚的雪,原先做的標記都尋不著了。

  沒想到突然一鏟子雪潑到了我的大氅上,映著玄色貂皮底子尤為顯眼。想來是那盛氣凌人的夥計鏟雪,以為這時候不會有行人。雖然有些不悅,但我急著趕路,也不想和人計較,然而,就在這時——

  「這位先生,請留步。」

  賀家的門面是朱紅鑲著金,富麗之中難免一絲俗氣。這人就站在門邊,錦藍色小襖綴著雪白的兔子毛滾邊,一絲雜毛也沒有的銀狐皮小手籠,天青色狐裘斗篷還未完全卸下,腰間朱紅瓔珞掛著一塊色如牛乳的羊脂白玉。他走上前來拱了拱手,大半個臉都埋在毛皮之中,只有一雙點漆眸子含著笑意,「夥計魯莽,請先生不要見怪。不如到店裡小坐,我讓人幫先生烘乾了衣服再走不遲。」

  孟煙池看到這裡已經忍不住想要吐槽:姑且不論謝大導出於什麼心態把片子拍成這樣,就林溯雨那眼神,說好聽了叫一見如故,說難聽了就是色迷心竅,居然就迷迷瞪瞪地跟著人家進了屋子。更不用說本片的女主,也就是賀棠生的姐姐賀靜茹出場的時候,林天王那個矜持勁兒,哪比得上見到了施珩就像狐狸見到了肥羊。

  林溯雨不可能沒有對施珩動過心,只是動過又如何?和施珩相比,也許與馮夜樞從未開始,未嘗不是一樁好事。

  孟煙池本來以為自己會沉浸在失戀裡很久,甚至他覺得這樣自怨自艾的日子會沒有頭,但是現實完全不給他一點點喘息的時間,在他呆在施珩店裡接近一周半的時候,網上曝出林溯雨的王牌經紀人范書晉先生被自家養子——姬氏力捧的歌星,第一張唱片就大賣的范沉雲在某個頂級觀景餐廳強吻的事情,他就接到了自家那個幾乎從來沒有露面過的經紀人景琮的電話。

  「煙池啊,這我幫你找了個片子,讓你演男二號,片酬不錯,而且投資方也很大方,合約我已經發給你了,我建議你最好接,不然現在沒什麼活做哦。」

  孟煙池愣了一下,還沒來得及反應,對方已經毫不猶豫地掛了電話,這樣子看著真不是個自己能考慮的活兒了——在圈子裡,一般是經紀人給你分配活做,自家這個經紀人從來不給自己接活,但是已經傳出自己和她不合的消息,如果這個她接來的活自己不肯接的話,恐怕話只會更難聽,而且自己在姬氏的處境只會更糟。

  孟煙池歎了一口氣,

  看了看郵箱裡的合同。

  這合同說這次自己要演的是個武俠劇裡的小王爺,小王爺會賣萌會打滾,從小嬌生慣養,後來被男一號的英姿迷住,發誓投身江湖,然後跟著男一號混,後來愛上一個漂亮姐姐,最後和男一號還有美女姐姐等人一起打敗魔教教主,功成身退的故事。

  這故事庸俗的讓人想吐槽都不能。更不用說這種三流劇本和三流導演弄出來的劇組會是個什麼情況,孟煙池頭上的青筋突突跳了起來,這種片子多半都是帶資進組,想來裡面的各色人等都是有著不大不小的背景,搞不好和投資方也是有一腿的,自己如果去了那個組裡,真是會死的連骨頭都剩不下來。

  何況現在這個情況,姬氏沒辦法為自己出頭。

  姬氏今年在娛樂圈裡力捧的是馮夜樞,大部分活動資金都投到《龍騎衛》裡,現在片子才上映,資金也沒這麼快回籠;而在流行歌圈子裡,捧得就是范沉雲。范沉雲是林溯雨金牌經紀人范書晉的寶貝兒子,說是養子實際上是范書晉大學剛畢業就撿來養的,比親生兒子都愛,為了這寶貝豁出去命不要,這才在一片混沌的圈子裡混成了金牌經紀人。

  金牌經紀人的面子誰都愛賣,何況范沉雲的歌唱得真是好,就連挑剔如那位大人,第一次聽他唱歌都讚不絕口,說比當年Alia的歌聲也不會差。就在當年就給剛成年的范沉雲出了一張唱片,這張唱片才出就爆紅,一下子熱賣到了差點連店裡都找不到一張碟的程度。

  有人說范沉雲的歌聲就像天籟,有如最美的金絲雀才能歌唱出的聲音;也有人說范沉雲的聲音讓他們想到了鮫人的歌喉,彷彿流淚的詠歎。但是在圈子裡人們才知道,范沉雲在家裡被超級奶爸范書晉寵的無法無天,脾氣差的也算是圈子裡的一絕,只有看到老爹才能服帖,哪怕如此都能一張碟紅得響噹噹,不得不說這真是能力。那位大人的眼光一向刁毒,既然選中了范沉雲就不會輕易放手,自然是簽了不少於五年的合約,但是這才是第二年半,范沉雲就爆出這種新聞——同性戀也就罷了,而且還是挑戰道德底線的喜歡自家老爹,姬氏的公關和宣傳部都要忙死了吧?

  孟煙池不由得扶額,對於自己這種除了執著和努力之外沒太多特長的普通人來說,蕭眠月和范沉雲這種因為自身天賦所以性格能夠桀驁的人,反而是自己最羨慕不已的吧,正如微博上說的,面對真*白富美,我就是那個地道土肥圓。這時候心理未嘗沒有羨慕嫉妒恨,但是羨慕嫉妒恨又有什麼用呢?

  地球永遠都是在恆速轉動,日子永遠都在流動,作為這

  世界上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百分之八十的人類,自己失戀了,被勢力的經紀人派遣去一個吃人不吐骨頭的劇組去,這都是必須要過下去的。

  施珩走過來,發現他在看合約和劇本,微微撇了一眼就皺了眉頭,「這種大爛片你也要去嗎?」

  孟煙池揉了揉額頭,「景琮都找上門來,我必須去了。阿珩,你也知道,姬氏這段多事之秋,所有人不是忙著范沉雲的那件事情,就是忙著應付年底各種大獎,我作為剛簽約的新人,已經有不好的傳聞,說我和經紀人不合,就算海浪下波濤洶湧,但是面上也要風平浪靜,這時候我如果再不去,只會讓人更加不滿。」

  「你這是何苦?」

  「日子總是要過的,就算我真的能一輩子賴在你這小店裡不走,我也不能夠失去我自己。阿珩,我愛馮夜樞,愛的時候用盡全力,甚至不惜妥協我自己來變得更讓他喜歡,但是如今我只有我自己,這時候,拚命工作,哪怕這工作不是自己喜歡的,也遠遠比呆在家裡要好。呆在你這裡,我只會不斷自怨自艾,更加失去我這個普通人的特點。」煙池眼中苦澀,這道理自己活了27年,重生了一次,自然是懂的,但是又有誰能夠面對疼痛的時不言不語?

  這爛片到了面前,不得不接,但自己這身體尚且年輕,總是有翻身機會,不是嗎?

  而自己所能夠做的,就是堅持不懈,支撐到最後。如此而已

  66、最新更新

  孟煙池打包好行禮,帶著LINDA去了HD的時候,真是南方最冷的時候,春節剛過過不久,一片清冷,HD的殘雪還沒消,那個坑爹的爛片《少年游》劇組已經開拍,孟煙池對於這種劇本實在提不起興趣,但是景琮偏偏關心的很,從B市一天一個電話追著來。

  孟煙池實在拗不過這位勢利的經紀人,每次電話都裝孫子的要死,他實在也懶得說自己在劇組受了什麼苦處,小劇務都能讓自己提前上戲兩三個小時不讓自己動,自己只能穿著戲裝坐在寒風裡等,如果不是LINDA機靈,怕是感冒凍死都沒人管。

  其他極品事件更是層出不窮,孟煙池最不喜歡的潛規則也比比皆是,男主角和女主角都是帶資進組,女主角頂著那個硅膠做的大胸貼著煤老闆扭來扭去,男主角一臉煙酒色過度的慘淡樣子,偏偏這幅慘樣還要去和導演套近乎。

  這片子一拍一個月,孟煙池整個人就掉了十斤肉,LINDA急壞了,差點出去HD外面包個房子給他煮吃的,最重要的是,孟煙池的狀態幾乎已經到了崩潰的邊緣,LINDA有時候看孟煙池坐在椅子上刷微博,刷一會兒就不知道神遊到哪裡,一會兒又去刷夜之城,默默盯著馮夜樞的大張照片發呆。

  LINDA清楚的知道,以孟煙池這種性格,居然已經失控到沒發現自己看到了他刷的內容,這是有多麼糟糕。

  孟煙池自己一點感覺也沒有,他只覺得自己忙得快要脫了竅,在拍《龍騎衛》的時候,再忙自己也覺得仍有期盼,而在這個劇組裡,自己總覺得日子是看不到頭的,而這看不到的日子還要持續上兩個月,這簡直是永無止境的折磨。

  那天導演來劇組裡說有個投資人要過來請吃飯,孟煙池並沒有太上心,這個劇組帶資進組的已經有兩個主角了,按理來說資金是不缺的,為什麼又要在中途加一個投資人這種事情不屬於自己這個被折騰的人關心的,但是他沒想到,這居然是自己進劇組以來最大的災難——災難大到足以毀滅自己。

  吃飯的地點選在HD外的五星級酒樓,孟煙池本來不願意,也沒想到自己會被叫來參加,但導演非常堅持,表示投資人一定要見他,讓孟煙池一頭霧水。本來這種消息應該及時和公司方面溝通,但一想到景琮那嘴臉,孟煙池把拿起的電話又放下了。

  既來之,則安之。不管是什麼人,難道還能吃了他不成?

  按照慣例,孟煙池比預定時間提早二十分鐘到了酒樓門口。冬天天黑得早,天色已經幾乎全暗了下來。孟煙池看了一眼霓虹閃爍的招牌,整整衣服便要往裡跨,突然被人一手握住了臂彎,「煙池?」

  孟煙池回頭看到的是一個年輕男人的

  臉,不超過30歲,細框眼鏡,面容端正,但不知為什麼,讓孟煙池有種極不舒服的感覺,不論是看著他的眼神,還是說話的聲音。

  「不好意思,請問您是……」

  對方先是露出吃驚的表情,眼中閃過種種複雜神色,最終換上一副受傷的神情,「煙池,你不記得我了?我知道,那時候我不該丟下你一個人,但是……我也有我的難處。你去了姬氏,也不聯繫我,我只好用這種方式來找你了。」對方拉著他的胳膊不肯放開,索性扳過他的身體,直視他的雙眼,「煙池,你不會真的不記得我了吧……我是成治啊,管成治,我們認識三年多,交往快兩年了,難道你都忘了?」

  感覺就好像一道炸雷從頭頂上劈下來。對面這個緊抓著自己不放,自稱管成治的男人,竟然是這個身體的前……不,說不定還是現任交往對象。看到孟煙池一臉困惑的表情,對方似乎著了急,將手機裡的照片翻出來給他看:

  「你看,這是我們去年的,前年的照片。這是我家裡,這是我們出去玩,還有你媽媽……」

  一張張照片當中,的的確確是孟煙池的臉。兩個人的動作不乏親密,甚至還有和一位容貌端莊的女士同桌吃飯的照片,那位女士的相貌和孟煙池多有相似之處,想來就是孟煙池的母親了。

  到了後面,甚至還有更為私密的場景,擁抱,親吻……有一張是孟煙池在點滿生日蠟燭的蛋糕前許願,火光映著笑得甜蜜的臉。

  孟煙池……確實在和這個男人交往,甚至,還是得到家裡默認的。

  重要問題在於,現在這個身體裡的靈魂,並不是原來的那個孟煙池,現在的孟煙池無論如何也不會答應這個男人的交往,但是既然這個身體有男朋友,而且還有錢到能投資這爛片,那為什麼……還會一個人孤單單死在那個又破又舊的小出租房裡?

  孟煙池覺得自己陷入了一個迷局。

  「管先生,不管之前到底發生過什麼,當我一個人孤零零的差點死在那個小破房子裡的時候,我和你就概無關係了。」孟煙池目前只能想出這等最拙劣的搪塞,他拉起袖子,露出手上那整整齊齊一串檀木珠子,把珠子拉開下面是已經癒合的傷口,這個身體的主人當時是下了狠心要死,差點弄斷裡面經絡,哪裡知道真的割脈自殺是要割的是動脈。煙池唏噓,既然下得了狠心這麼對自己,在所有物品裡一點這男人的痕跡也沒留下,想來是真的想要忘記。

  「煙池,你不要怪我,我當時也是因為家裡……真的不是想要故意不理你。」管成治伸手就要過來拉他,煙池皺眉,撇開他的手,「管先生,自重!」

  正在拉扯的時候導演走了過來,旁邊陪著的正是那酒色過度的男一號,「煙池啊,你已經先來了?管先生說很想和你好好認識呢。」

  孟煙池隨眾人入座,但所有人都有了默契,把最靠近管成治的位子留給孟煙池,煙池忍著噁心坐下。這是圈子裡最烏糟的一面,導演和經紀人就像個皮條客一樣把你介紹給投資人,只等投資人看中了你就付下巨款,導演必然知情管成治想要見自己,而景琮……煙池冷嘲,怕是早就從管成治那裡得了好處吧。

  酒桌上的喝酒名目大同小異,孟煙池身在局中只覺歎息,還好來之前交代了LINDA,他微微抿了一口紅酒,飛速用短信給LINDA說,來XX酒店等我,我在芙蓉廳。

  管成治看他發短信,就湊過來道,「煙池,你和誰短信?」

  孟煙池不理會,只是默默把手機握緊。

  管成治看他不理會,倒也沒特別在意,只是又湊了過來,一把握住孟煙池的手,「煙池,我這裡還有很多照片,你看了就知道我們當年是多甜蜜。」

  孟煙池掙扎不及,左手被握住,以他的性格當場和人翻臉實屬少見,他用了巧勁把手掙開,「管先生,舊事就算了吧。」

  眼看著就要翻臉,導演端著酒杯過來插進兩人當中,臉上堆著笑,「管先生,煙池,這次難得出來一聚,有話大家好好說。管先生,以後相處的時間還很長,希望合作愉快,這杯酒我先敬了。」說完一飲而盡,丟給孟煙池個眼神,孟煙池也只好干了。

  不管怎麼說,導演出來說話,還是要賣點面子。管成治起來說了幾句場面話,喝了一圈酒,桌上的氣氛漸漸開始熱烈起來。表面上觥籌交錯,桌子底下有些什麼勾當,孟煙池不是不知道,只是不想去理,但還是擋不住一圈圈來的敬酒。不過幾輪下來,已經有些天旋地轉。

  「我……失陪一下。」孟煙池撐著桌子站起來,勉強邁著不穩的步子想要去洗手間,立刻被人扶住,「我帶你去。」

  管成治。孟煙池掃視一圈桌上,每個人都當做沒看見他。還能說什麼呢,只好由他扶著出了門。

  儘管是豪華酒店,卻不知道為什麼,這一間包間卻沒有單獨的洗手間,反而是在走廊的盡頭,孟煙池只覺得自己從來沒有走過這麼長的走廊。進了洗手間之後,孟煙池就再也撐不住,整個人都軟了下來,順勢就被管成治攬進懷裡,「煙池,你醉了。」

  孟煙池使勁晃晃腦袋想要拒絕,但舌頭好像腫了一般怎麼也說不出話來,四肢完全不聽使喚,就連推拒也像是欲拒還迎。管成治加了幾分力氣,氣息已經噴上了他的臉,竟然想要硬著親吻他!孟煙池只覺得一陣噁心,隨即便感到五臟六腑都一起翻滾起來,一張口便吐了個淋漓盡致。

  孟煙池吐得暢快,差點沒把管成治熏

  死過去。就算剛才有什麼歹念,這會兒也沒了興致。吐了片刻,孟煙池覺得輕鬆了許多,用冷水潑了潑臉,感覺視線清明了不少,腳步也穩了起來。管成治還想去扶他,「不用了管先生,我自己能走回去。」

  從廁所一出來,孟煙池幾乎是逃一樣的按下電梯到了酒店的正廳,飛速給LINDA撥了一個電話,萬幸的是LINDA已經在酒店門口等著,煙池不敢再拖,上了車就讓LINDA趕緊走。

  孟煙池在圈裡多年的經驗告訴他自己,這個管成治遠遠不止今天這樣的舉動,以後還會給自己惹出更多的麻煩,但是在這個時候,自己還沒有辦法能一舉讓這個人滾開,只能忍耐,他在車上對LINDA說,「明天劇組估計會來一個新的投資人,叫管成治,我怕……情況不是太好。」

  LINDA微微驚愕,孟煙池在車後座上頗為自嘲,「應該是衝著我來的,現在還真一點辦法都沒有。」

  是的,不但沒有辦法,恐怕還有更糟的東西在那個男人手上,既然他有如此之多的照片,難保他沒有更加露骨的。

  這才是最大的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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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7、最新更新

  從那之後,孟煙池到哪裡都小心翼翼地躲著管成治,盡量不落單,去什麼地方也都讓LINDA陪在身邊。好在管成治住的地方離他們不近,拍片的時候人又多,他也不敢公然做出什麼不妥的行為來。

  當然,偶爾的揩油總是免不了,孟煙池苦笑不已,這圈子裡潛規則這東西永遠都適用,只是適用範圍寬窄罷了。管成治三天兩頭的短信孟煙池看一眼就刪掉,若不是他是這爛片的投資人,早早就把這號碼扯到黑名單裡來的痛快。

  沒事的時候,煙池也給施珩打電話。FACETIME裡施珩總是說一切都好,FLUFFYHONEY也恢復了正常營業,但他的眼睛深處已經有什麼東西正在慢慢死去,無可挽回。

  但是自己也沒什麼好自誇的不是嗎,除了日復一日地刷著夜之城的頁面,看著蹦出來的一個又一個帖子八卦馮夜樞的最新消息。最近出了新的寫真;接下了某個國際大牌的代言,比B家那個還要好;緋聞一如既往地欠奉,除了和回國發展的蕭眠月過從有些密切之外……

  近來蕭眠月已經成為夜之城的熱門話題之一。畢竟能和馮夜樞稱之為「朋友」的實在少之又少。世界上從來都不缺乏腐女這種生物,不久之前夜之城就開了一個蕭眠月的專版,把他的身高體重血型星座三圍統統都八了一遍。當然,蕭眠月的出身依舊是個秘密,有不少粉絲偷偷猜測他會不會是某個小國家的皇室之類云云……

  而孟煙池,只能在這裡,在這個充滿著潛規則和上不得檯面勾當的劇組裡繼續混下去。這個團隊和岳導演帶的班子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除了LINDA之外,根本也沒有人關心他的死活,而像馮夜樞那樣的人……也不會再有了。

  即使有,也不會出現在自己身邊。

  儘管如此,好在爛片不需要花費太多的腦細胞,時間過得飛快。只要當做沒看見管成治時不時投過來的目光的話,孟煙池覺得這個地方似乎也不是那麼難熬了。

  「小孟,晚上已經訂好了吃飯的地方,你的酬勞也結算好了,這些天辛苦你了。」導演笑瞇瞇地擠過來拍了拍孟煙池的肩膀,油光珵亮的腦門都可以映出他的影子,「今晚特地為你舉辦的聚餐,一定要來啊~」

  「謝謝導演。」孟煙池禮貌地回答。雖然心裡有點奇怪自己一個不起眼的男二提前完成拍攝任務退場是否值得這麼興師動眾地慶祝,但孟煙池現在一點都不想動這個腦筋,只想快點離開這裡,回家--或者回到施珩的店裡,好好休息,什麼都不想。

  吃飯無外乎就是那幾樣,管成治在旁邊關切的問來問去,孟煙池看人多總是想著辦法避開,這飯吃了一兩個小時眼看就吃不出什麼花樣,孟煙池就趁著人多,管成治沒有看到自己,趕緊上了LINDA的車。

  LINDA這段神經高度緊張,好容易到了孟煙池的戲份結束,明天一早的飛機回B市,在車上不無感慨的說,「煙池,你回B市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孟煙池上了車就閉了眼,「我總覺得事情沒那麼簡單。LINDA,這一段麻煩你了,你剛婚假結束就過來跟我,回去封一個大紅包給你。」

  LINDA歎了口氣,「紅包倒是不必,能夠讓你早點擺脫景琮就好了。」

  這句話出口孟煙池愣了,「LINDA,這話休要再提,免得……」

  所有人都知道景琮勢力刻薄,自己也希望早早解脫,哪怕是LINDA都覺得如此不公,可是又能有什麼辦法呢?

  自己選擇的路,就只有一條路走到底。

  LINDA把他放在酒店之後送他上去,孟煙池揉了揉頭揮手和她告別,LINDA的房間在樓下,劇組當時安排的時候孟煙池就頗為腹誹,憑什麼就自己的助理要和自己隔的遠遠,但這爛片劇組還能有什麼好說的,還好今天已經演完,明天總算能回B市。

  孟煙池和LINDA告別之後就一個人上了樓。吃飯結束之後,幾乎所有人都決定去別的地方再消磨時間,因此回來的只有他一個而已。也許就是因為如此,原本在這個時刻應該嘈雜的地方也顯得安靜。孟煙池緩緩地在過道裡走著,聽著自己的腳步聲輕輕迴響,讓他想到了當年,很久以前,自己無數次在訓練教室的過道裡,深夜,等著馮夜樞。

  那時候的馮夜樞還遠沒有現在堅毅深刻的稜角,只是個頭髮和眼睛都很黑的……少年。

  也許,作為凡人,自己不應該貪求太多。能夠擁有馮夜樞年少時候的一段時光,已經是上天給他的恩賜。孟煙池忍不住輕笑出聲,摸出手機來刷夜之城的主頁,手機的微光照亮了前面一小塊地方,正因如此,孟煙池似乎看到有個影子迅速閃過。

  「誰?」孟煙池覺得脖子後的神經都繃緊了。這裡離他的房間只有幾步路,如果就此轉頭往回跑的話,萬一對方持有武器,無異於把後背暴露出來送死。孟煙池咬了咬牙,小心翼翼地繼續往前走。

  進了房門之後,啪嗒一聲將門鎖上,孟煙池總算鬆了口氣,摸索著去開燈,哪知手摸到的不是開關,竟然是另一個人帶著體溫的手!在他反應過來不對的同時,已經被對方壓制在牆上,對面的人無論在身高還是體格上都比他有優勢得多,孟煙池的眼睛好容易適應了黑暗之後,終於認出了對方的臉:

  「管成治!你怎麼會在我房間裡!」

  對方被他這麼喊叫似乎愣了一下,但立刻就恢復了思考能力,「煙池,這很奇怪?我一直都想找機會和你好好談談,但你總是避者我。」

  孟煙池抬起眼睛,努力隱藏目光裡的厭惡.

  在這電光火石之間孟煙池已經明白自己被人賣了,若不是劇組的導演和劇務串通好了把鑰匙給管成治,管成治如何能夠出現在這裡,「我沒什麼要和你談的。」

  管成治的目光一下子變得沉重而危險,「關於你的事情我打聽了不少。對我這麼冷淡,是因為誰?馮夜樞?拍個片子就和馮天王搞上了?」

  孟煙池挑起唇角,「一個有錢投資片子但是卻讓自己的情人差點在床上等死的男**概沒什麼資格過問我的生活。」

  孟煙池一貫溫和,在管成治這種令人厭惡的情況下忍不住出言譏諷,他趁管成治的鉗制稍鬆,就握住門房旁邊的一尊小小雕像,把它藏在自己手邊。

  冷笑一聲道,「是啊,我當然比不上馮夜樞。但是現在你還不是一樣被人甩了?你難道還想著演個片子就攀上馮夜樞的高枝了?到最後還不是我來找你。」

  孟煙池實在懶得和這種男人爭論,「管先生,我實在對你毫無興趣。」

  孟煙池聽不清對方低聲罵了一句什麼,然後就被強行固定在牆上,男性的氣息撲面而來--其實管成治並不是很粗暴,但只讓他覺得噁心。孟煙池努力活動手腕,無奈被壓的太死,只好屈起膝蓋等待他稍有放鬆。對方的氣息噴在臉上,已經在逡巡的吻他的耳朵和脖頸。管成治用一隻手來扯他的衣服,就在這一刻,孟煙池屈起膝蓋抬起右手,重重一擊!

  手上的小雕像砸在管成治的後背,這一腳孟煙池非常確定自己踹在了男人最敏感的地方。他趁著管成治屈□體叫痛的時候,飛快的拉開房門。一路高呼LINDA的名字。他的聲音在整層空蕩蕩的樓裡迴響,孟煙池第一次知道自己能跑的這麼快。直到LINDA的樓層LINDA驚詫的眼神目送他進了自己的房間。

  「LINDA,趕快走,馬上定最近的飛機回B市。」

  LINDA看他鐵青的臉色不敢多問,趕緊把第二天早上的飛機票改成兩個小時後的飛機,孟煙池舒了一口氣道,「管成治在我房間裡,剛剛要騷擾我,被我打了,不知道什麼情況,我們先去機場再說。」

  「我先上去看下情況,何況你的那些行李不能不要,煙池你先等我一會。」LINDA顯然有了什麼決定,她把鑰匙和門卡遞給煙池,「我出去之後除非是我,不然別給人開門。」

  季東來接到陌生來電的時候有些莫名,特別是聽到對方一再要求有事情要直接和馮夜樞談。

  「小姐,如果你不告訴我到底出了什麼緊急情況,我是不會讓夜樞接你的電話的。」季東來無奈地說道,「如果沒有什麼要緊事的話……」

  「等等!」對方的聲音焦躁而急促,沉默了片刻之後才回答,「是和孟煙池有關的事。他有麻煩……很大的麻煩。」

  孟煙池……

  季東來重重地揉著自己眉間緊蹙起來的皺紋:身為經紀人,他的首要職責當然是要保證馮夜樞專心工作,不受騷擾。如果是以前,孟煙池的事他一定會毫不猶豫地轉給馮夜樞,但是現在……在出了那樣的事情之後……

  再讓他知道孟煙池的事情,究竟是好,還是不好呢?

  毫無疑問的是,不管是好還是不好,讓那位大人知道了,自己定然不會有好果子吃。想到此,季東來苦笑著回答,「好的,請您把事情告訴我,我會轉達給夜樞的。」

  「夜樞,你的手機一直在響。」蕭眠月抿了一口紅酒,好意地提醒坐在邊上的人。雖然歌劇院裡的樂聲足夠吸引人,但馮夜樞的手機不停地振動,還是讓他不勝其擾。

  而馮夜樞,從歌劇一開場就不知在想什麼,不像是在享受表演,對鈴聲大作的手機也毫無知覺。蕭眠月在心裡暗暗為這兩張VIP的票感到不值。

  「抱歉。」馮夜樞看到是季東來的來電,立刻就接了起來。蕭眠月從不干涉他工作上的事情,把目光又移向了舞台上。台上蝴蝶夫人的唱腔委婉纏綿,正到了劇情的關鍵時候。

  「什麼!」

  一聲玻璃脆響刺進蕭眠月的耳膜,轉過頭來只看到馮夜樞鐵青著一張臉,連個招呼都沒打就快速走出了包廂,遠遠似乎還聽到他簡短利落的質問聲。蕭眠月讓人換了一個新的杯子,此時台上的劇情才漸入佳境,看得人目不暇接。

  也許,真正的好戲……才剛上演。

  68、最新更新

  馮夜樞掛了電話,季東來的聲音卻好像還在他耳邊迴響:「小孟的助理告訴我,那個管成治作為出資人,現在和小孟一個劇組。他手上有照片,可能還有別的東西,今晚差一點就讓他得手了。」

  隔著黑暗,馮夜樞似乎都能看到管成治那張不懷好意的臉。

  一想到那些照片——儘管已經用了方法讓它們不會被外流給媒體,但這些照片仍然在管成治手裡握著——當馮夜樞親眼看到孟煙池和這個男人的舊照擺在面前的時候,他幾乎用盡了所有的理智才克制住自己沒有當場把這些照片,不,甚至連同管成治和屋子都一起付之一炬。

  照片上的孟煙池看上去比現在小幾歲,臉上還帶著稚嫩的氣息,身體卻毫不忌諱地在鏡頭下擺放各種放蕩的造型。每一張都清清楚楚,毫無修飾痕跡,每一張的主角都是他——孟煙池,和對面的男人。

  腦海中懷純的樣子和照片上的孟煙池慢慢重合,他穿著白衣的樣子,在萬里雪山之上,在彩雲之國,在一河蓮燈之前,笑著叫他阿衍哥哥——都在這些照片上破碎成灰。他穿戴著各種淫猥的玩具,以天真而誘惑的姿態討好地看著照片上的另一個男人;他在注射的時候,眼中露出迷幻而享受的神情,任由一絲不掛的身體被人擺弄、拍攝……

  不是這樣的……他不是這樣的。出演懷純的人,和程敘——在馮夜樞心裡永遠不能被褻瀆的人——有那麼相似的靈魂,不該是這樣的!

  也許是怒火已將他的心智焚燒殆盡,也許是心痛太過於劇烈而感覺全身的血液都變得滾燙,失望——也許一開始就錯看了他,才會有不切實際的期待,都是咎由自取。

  他怎麼可能會像程敘,不會的。程敘微笑的時候,幾乎都能看到他乾淨的靈魂在泛著微微的光芒。程敘總是有點遲鈍,有點呆,平時被人佔了便宜也只是笑笑不說什麼,只當他要為自己捍衛什麼的時候,才會顯露出一點點鋒芒,就像竭力保護自己領地的小動物。

  程敘……程敘。請你告訴我,這不是真的。

  此時季東來的手心已經攥到最近,他的心懸到了嗓子眼。馮夜樞的狀況讓他覺得隨時都要倒下去——他知道馮夜樞是何其隱忍感情的人,不管什麼樣的壓力和疼痛,都能在他的意志之下控制自若,但這一次,他卻在馮夜樞的眼中看到了明顯的濕潤——

  究竟要痛到什麼程度,可以讓馮夜樞流淚。

  假若知道會發生這樣的是,他就算死也不會讓馮夜樞貿然出來見這個叫什麼管成治的人。這男人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姬氏要找孟煙池,小孟恰好又不在,卻正好遇到了經過這裡的馮夜樞……

  那時候管成治正在和前台工作人員爭執,一定要見到孟煙池。被拒絕之後,憤憤地將一隻信封丟在台上,「現在就想裝作不認識我了嗎?等到他看了這些照片之後,看他還有沒有這個底氣!」

  此人的語氣和神態都太不尋常,馮夜樞皺了皺眉頭,便將那信封接過來看。季東來還沒來得及看到上面的內容,馮夜樞就像被毒蛇咬到了一般將信封封好,緊握在手中,「請裡面談。」

  醜聞,是藝人生命之中最可怕的一種劇毒。再年輕絢爛的花朵,也會在它的毒液之下迅速焉黃枯萎,直至死亡。只要一樁醜聞,就足夠毀掉一個藝人的整個演藝生涯,而卑鄙地掌握了他人命脈的人,是不會輕易放手的。

  「管先生帶著這些照片來,是什麼意思。」到了房間裡,馮夜樞坐也不坐就直接挑開了話題。

  「這還用說嗎,這些照片已經足夠證明我和煙池的關係。」管成治攤了攤手,看著馮夜樞露出一個玩味的笑容。

  「我不認為拿著這些可能會毀掉他的照片來找他,是你為他著想的方式。」馮夜樞將照片丟在桌上,信封口破開,照片撒了滿桌。「這裡任何一張照片如果不慎外流,都會對他的聲譽造成糟糕的影響。我希望你能把它們銷毀。」

  「呵……」管成治從喉嚨裡發出一個輕蔑的笑聲,「想不到馮天王竟然對煙池這麼關心。要換做是我,一定也會不動聲色地蹬了前任,這圈子裡,誰不想要更好的機會呢?」

  「你沒資格這麼說他。」馮夜樞的聲線陡然變冷,就連他身邊的季東來都感覺到一陣涼意,「他自殺的時候,你又在什麼地方?龍騎衛的機會是他以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不是每個人都像你想得一樣齷齪。」

  「哈,我聯繫過他,但他裝作好像從來沒有我這個人存在過。我並不是來找他敘舊的,現在他有機會紅了,就想把我甩在一邊,做夢!」

  馮夜樞看著面前因面容扭曲而顯得有些猙獰的臉,難以抑制的噁心感直往上冒。煙池,曾經就和一個這樣的人渣一起醉生夢死,享樂放縱。一想到這個人用他骯髒的手摸過煙池的身體,渾濁的視線注視過煙池的眼睛,馮夜樞就覺得胃在翻攪,幾乎就想嘔吐。

  「這個價錢如何。」結果季東來遞來的支票本,馮夜樞迅速簽下一個數字遞給對方。他從對方冒出光的眼神中知道,這個價格足夠讓對方妥協。

  「我要你的照片,全部。從此之後你最好忘掉有這些東西的存在,就好像從來沒有出現過一樣。」馮夜樞站起身的時候才發覺,不過短短十幾分鐘,自己的精神就疲乏到了極點,他一秒鐘也不想在這個屋子裡多呆,「我奉勸你最好答應。否則,我會連本帶利地一起討回來,哪怕你的性命,也賠不起。」

  「夜樞,夜樞?」電話裡季東來的聲音一聲比一聲急,喚回了馮夜樞的思路。此時他正站在歌劇院之外吹著涼風。今年的第一場雪,很快就要來了吧。

  「人沒事就好。」馮夜樞自己都嚇了一跳,簡直乾澀得不像自己的聲音,「麻煩你回復那位小姐,只要姬氏一天還在,就不可能任由這種人放肆。」

  LINDA掛下電話長長歎了一口氣,她都不知道作為一個助理這時候給馮夜樞打這個電話是否合適,滑動手機裡那幾張自己偷偷拍下來的照片,照片上孟煙池忍著厭惡躲閃管成治的碰觸,管成治還一副理所當然的樣子來揩油,甚至還有剛剛自己拍下來的孟煙池被管成治死死握住手腕淤青的一大塊。

  她一一把這些照片按照季東來說的打包好發給那個特定的郵箱,並且一一附上說明,照片拍的並不算特別清楚,但是已經足夠說明問題,哪怕是馮夜樞不肯相信,也該能從照片中看出孟煙池的不願意和厭惡。

  以她在這個圈子裡混了這樣一段時間來看,這個孩子是難得成熟而懂事的人,知道分寸和進退,即使只有19歲,那種隱忍和低調看著都不像是這個年紀會有的。自己這樣做確實是有些過界,但是這時候除了自己之外,這個孩子更是沒有任何人可以求助。也許會因為這個事情而失去助理的工作,但是孟煙池真的不應該被這樣對待,這也是自己對這份工最有良心的交代了。

  她做好這些之後給前台打了一個電話,幸好這個劇組選的酒店還不算太差,讓一個衛生工去打掃收拾好房間裡的衣服和東西,按照自己的估計,管成治定然不敢太大宣揚這件事,現在帶著孟煙池走是最好的。

  緊了緊手上的手機,LINDA拿著電話打了HD本地的一個警察的電話,這個警察算是她當年還混圈當小演員時候認識的,關係並不算太糟,希望通過他能夠找到這個酒店裡的監控,可以看出其中端倪,把這視頻發給季東來和馮夜樞,讓他們更相信自己所說的吧。

  孟煙池直到到了B市到了那家絨毛甜品店裡才放下心來,見到睡眼惺忪來開門的施珩一把撲了上去,施珩愣了兩秒才反應過來事情真的不妙,不然以他認識的孟煙池,絕對不會露出這樣的眼色。

  「我差點被個人渣非禮,阿珩,你聽我說,你認真聽我說。」孟煙池喝了一大口熱奶茶,坐在毛茸茸的墊子上拉著施珩的手,「阿珩,你信借屍還魂嗎?」

  施珩大驚,「什麼?」

  「我並不是那個最初你認識的2B青年孟煙池,我的真名是,程敘。」孟煙池苦笑,這個壓力背負在心裡太久太久,直到今天被這件事情一催才真的要和人傾吐,除了施珩,他在這個城市裡並無一個可信任的人,而施珩的性格他是知曉的,他哪怕不相信,也不會和他人吐露,這也就足夠了。「我死於拍戲的車禍,當時要拍車子側翻,但是剎車失靈,我在翻車的一瞬間就死了,醒來之後就在這個身體裡。我不肯相信,但是最後還是接受事實,上天給了我機會讓我重新活一次,所以我珍惜機會,決定用這個年輕的身體進娛樂圈,也為了我多年的執念——馮夜樞。」

  「所以……?」施珩震驚,但他的性格並不是會太過表現驚訝的人,反而鎮定下來重新遞給他一杯奶茶和烤制好的鬆餅,「細細說來?」

  孟煙池歎了一口氣,眼神抑鬱,「我前世暗戀了馮夜樞多年,一直當他的助理,直到他成為天王,愛慕不得,今生有了這個身體本來想終於可以肆無忌憚的接近他了,但是沒想到這個懦弱的性子還是沒改掉,更不說今天還被這個身體的前任非禮了。」

  「這個身體的前任?」

  「對,孟煙池當年是個2B青年,交往了一個人渣,按照我前世的經驗分析,不僅僅和這人渣上了床交往多年,我怕是連艷照都有了。」孟煙池一口氣喝掉剩下的奶茶,「人渣投資了我這次拍的爛片,各種揩油手段都試了,沒想到我滑不溜手,他無從下嘴,只好買通導演和劇務,趁著我今天晚上要拍完片來我房間裡非禮我,我看他今天的手段,就能猜測當年對孟煙池不會留什麼好,以當年孟煙池自殺都不願意留一點點他的消息來看,此人必然卑鄙無恥。所以我大膽推測,孟煙池的某些艷照,他定然留存。」

  施珩傻住,一個晚上接受這麼多的信息量確實超越了施珩本身能夠接收的,他頓了頓說,「那……你打算怎麼辦?」

  「現在只能涼拌。我現在要想個辦法,能在這個人渣上門的時候徹底的讓他交出所有東西。」煙池沉下眼睛,「我只能等,也只能希望我的運氣不要太差,這身體前任留下的災難我只能受著,阿珩,我說的是真話。也許……你會覺得是夢話也不好說。」

  施珩搖搖頭,「不管你到底是誰,我只知道你是我現在認識的孟煙池,是我的朋友,也就夠了。」

  於施珩而言,他一下子並不能接受孟煙池是借屍還魂這個事情,但是就他對現在這個孟煙池的瞭解,他相信這個孟煙池現在所說的是真話。

  但是如此超越科學的事情,施珩苦笑了一下,不由得想到林溯雨那張不正經的臉,如果他在,定然會笑著抱著自己給自己一一分析,說不定還會找個師傅來看看,甚至還會對孟煙池被非禮這個事情做點評價和幫忙,只是他……

  他不會再來了。

  那個吊兒郎當抱著綿羊抱枕,一雙狐狸桃花眼笑的漫不經心靠在雪白絨毛上看著自己的男人,只留下這個店舖作為回憶,再也不會來了。

  而自己和孟煙池,在這時候,同樣都是失敗者,不管他是重生了一次,或者自己不是重生,都是一樣。

  敗的徹徹底底,毋庸置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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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9、最新更新

  敘述是件漫長而艱辛的事情,孟煙池到現在才深深地體會到這一點。

  從程敘的意外死亡,到「成為」孟煙池,出演龍騎衛,以及程敘其人生平一一都說給施珩聽,這種感覺就像把五臟六腑都拉出來捋平理順之後又原模原樣地塞回去。這些天來,他幾乎一刻不停地在說故事,他自己都沒想到不過三十歲的人生竟然可以說上這麼久,以至於到了最後,孟煙池只能倒在沙發上像離了水的魚一樣,彷彿靈魂中的汁液都被搾取乾淨。

  「所以……我應該叫你程敘?」施珩揉了揉眼睛。大量的信息讓他疲憊不堪,但一個謊言不可能如此有血有肉生動詳實。無論這件事情聽起來多麼荒謬,施珩在直覺上已經選擇了相信他。

  「那倒不用,我已經習慣了孟煙池這個名字。」孟煙池看著神色複雜的施珩,欲言又止。短短幾天之內,各種消息就像漲潮一樣充斥著各個信息渠道。《少年游》這個大爛片的資金鏈突然中斷,據傳是幾個出資人臨時決定撤回資金,沒了經費,這片子只能胎死腹中。至於管成治……

  關於管成治的消息卻不是在娛樂版找到的,而是財經版。管成治家族的命脈製藥企業因為受到檢舉外加控告,相關部門已經著手調查,醜聞帶來的第一個負面作用就是股價暴跌,公司運營什麼的孟煙池雖然不是很懂,但對於這種對金錢依賴性極大的科研型產業來說,萎縮的資金流就像血液枯竭一樣恐怖。

  雖說惡有惡報,但也未免報得太快了一點。

  孟煙池不是沒想過馮夜樞在其中是否有起到某種程度的作用,但這種手段和行事作風,實在和馮夜樞給人的感覺相差太遠。如果要說是那位大人還有可能,但是自己捅的這個簍子如果讓那位大人知道了,只怕先死的會是自己吧……

  孟煙池想來想去也想不出答案,索性放棄。他本想忽略這個問題,但近來公司裡不時傳出風聞,景琮的位置似乎岌岌可危。僅有幾次和景琮的見面,孟煙池看得出她的臉色相當不好,顯得這個傳言更加真實了幾分。

  不知為什麼,孟煙池有種直覺:姬氏從上到下正醞釀著一場暴風雨,而眼前這些,不過是前奏。

  與其去揣測姬氏內部的暗流洶湧,孟煙池覺得此時他有更為現實的問題需要擔心:第一,那個爛片既然拍不成了,也就是說他拿不到自己該有的那份報酬。雖然在施珩這裡繼續混下去不成問題,但白吃白住外加兜裡沒錢的感覺並不好;第二,他需要休息,大量的,能把他溺死一般的睡眠。馮夜樞、管成治……他只希望在睡夢中能夠暫時忘記他們是誰,最好,就這麼睡著過去,再也別醒來。

  顯然上天並不打算賜予他永恆的寧靜,當他腹中的飢餓終於受不了施珩的美食香氣的勾引開始蠢蠢欲動之時,孟煙池一睜眼,看到的還是這個無奈、疲乏而混亂不堪的人世。

  「你已經睡了差不多一整天了。」施珩看著他的神色有些複雜,畢竟他現在還不能完全理解自己看著的究竟是「程敘」還是「孟煙池」,「喝點東西提個神吧,好的片子以後還會接到的。」

  擺在面前的是剛做好的早餐還有當天的雜誌。習慣性地翻到娛樂新聞還看到了大幅頁面報道,那雜誌算是寸土寸金,除了馮夜樞林天王那種等級的上這雜誌能開幾個頁面之外,今天居然捨得花力氣用大幅彩頁宣傳一個人要回來了,這個人名字叫做,李臻。

  李臻這個名字聽起來相當陌生,孟煙池搜尋了一下自己的大腦信息儲備,搜索結果顯示為「沒有找到」。為了轉移注意力,孟煙池第一次將雜誌上充滿溢美之詞的文章從頭看到了尾。簡而言之,李臻在他的那個年代曾經是熠熠閃光的傳奇,後來卻突然放棄國內大好的發展前景,孤身一人去了法國。但真正有才華的人不可能就此沉寂下去,李臻在法國繼續發展他的事業,如今在法國國境多處都有房產,最讓人心馳神往的是在某個長滿了薰衣草的河岸上的小莊園,它既不高,也不大,清泠泠的冰藍色在熱情的陽光和薰衣草海洋中就像一小座南極漂來的孤島,好像隨時都會發動巨大的引擎,騰空而起,向著世界的另一端繼續亙古以來的獨自旅行。

  孟煙池看看時間,電視節目在播放當天的娛樂資訊,孟煙池正好看到關於李臻的報道。

  在回答記者的問題中,李臻明確表示此次回國是為了拍一部新片,片子的名稱和演員陣容都被他避重就輕地帶過。他只告訴記者這次要拍的片子是一個比較沉重的話題,相對現實也相對殘忍,結局不可能是大眾期待的那種,選角上也很有考量,到時候還會召開記者會讓媒體們知道大致的情況。

  當記者問到新片的角色是否已經確定,李臻只是故作神秘地表示其中一名主角已經有了屬意的人選,另外一名還在考慮中。記者還想再打探出點消息,但從李臻的嘴裡已經一個字都撬不出來了。

  其後的八卦緋聞內容中,首當其衝的自然是林溯雨的新任緋聞對像——剛出道的小嫩模,圓圓臉上一雙大大的眼睛還有些天真懵懂,貼在林溯雨身邊與其說像情人,還不如說像父女。而林溯雨,上次見到他的時候彷彿還是昨天的事,現在他已經恢復了那副狐狸嘴臉,身材也迅速瘦回了原來的尺寸,除了這個毛絨甜品店之外,幾乎沒有任何東西能證明他曾經來過。

  娛記盤問林天王的問題永遠是那麼幾個:請問您有沒有定下來的打算呢?您理想的結婚對象是什麼類型的呢?

  林溯雨微微一笑,笑著像一隻搖晃著尾巴的狐狸,尾巴的絨毛極為蓬鬆毛絨,「要傻乎乎很無助的那一種,看上去很像白色的小動物。」想了一想之後,又補上一句,「如果還擅長做飯,那就更好了。」

  他身邊的小嫩模立刻露出羞澀的表情來,看上去就像一隻無辜可愛的兔子。同樣的話,說的卻是不同的人,孟煙池立刻就準備換台,但就在他按下遙控器的時候,又一則新的消息傳入了他的耳中:

  「傳聞姬氏的掌權人安陵憑因身體原因,暫居XX醫療院進行治療。具體病情尚不明朗,據可靠消息,安陵憑可能就此退出姬氏,關於姬氏新股東的猜測眾說紛紜……」

  那位大人……竟然病倒了?

  在孟煙池的概念中,公子憑一直是無所不知無堅不摧的,他的智慧和能力超出常人太多,以至於很多人經常會忘記他也是一個人類,一樣會有生老病死,總有一天也會行將就木。

  如果公子憑退出,那麼姬飛揚很大可能也會隨著他一起洗手不問江湖事,而他們二人擺明了沒有任何繼承人,姬氏炙手可熱的股份將會交到誰的手上?難怪這一陣子以來,姬氏看上去平靜,實則暗流洶湧,那種氣氛讓人寒毛直豎。

  管成治和景琮……想必是做了即將上任的姬氏掌權人小試牛刀的犧牲品。只是從收拾管成治和景琮的手段來看,這位新主兒……沒準是個狠角色。

  孟煙池的腦子裡天花亂墜地想著,竟然完全沒有注意到門口的綿羊門鈴已經「咩咩咩歡迎光臨」了好幾次,門外的客人見他毫無反應,索性自己走了進來在他對面坐下,饒有興致地打量著菜單,「毛絨絲滑奶茶?好有意思的名字,你的店還真是……別具一格。」

  「這店是我朋友的,我只是在這裡暫時幫忙。」孟煙池被突然出現在自己對面的人嚇了一跳。這個時間本來極少有人來,而對面這人……看上去無論如何也不像個閒人。

  他的年紀應該不輕了,但他第一眼讓人注意的不是年齡,而是哪怕廉價休閒裝也藏不住的風度氣質。無論是低眉,扶額,還是淺斟啜飲,每個細小的動作神態都如華貴絲綢般熨帖流暢,就像本性中的高貴已經被磨平了最尖銳的那部分,好比絕世的佳釀在沉澱中終於褪去了令人血流倒湧的烈香,剩下的只是純熟而圓融的口感,讓人心甘情願地沉醉其中。

  那人喝了一口奶茶,眉眼都柔和地舒展開來,「現在滿街都貼著龍騎衛的宣傳照,你——孟煙池,怎麼會在這?」

  孟煙池一愣,淡淡笑起來,「正好在全城喧鬧的時候躲在最安靜的地方,不好嗎?」

  那人笑了笑,那種神情不知該稱為無辜還是狡黠,「但是現在我手上有個邀請,看來要打擾你的安靜了。如果你點頭,這個機會就是你的,如果你拒絕的,雖然有些遺憾,但我也只能另找他人。」

  孟煙池手上停了一下,「是新的工作?」

  他從外套裡的口袋拿出一個很大的信封,孟煙池往裡看了一眼,像是劇本和一些文件。

  「這是我的片子,馬上就要開拍。雖然這麼說有些冒犯,但我很早之前就已經看中了由你來演其中的一名男主角,考慮一下。」他將劇本放進孟煙池手中,孟煙池只來得及看清封面上的題目:刺籐。

  看到對方已經起身準備離開,孟煙池這才有些回過神來,「請問……怎麼稱呼您?」

  「李臻。」那人側過臉來對他笑笑,推開門便融入了街上熙熙攘攘的人群中。

  70、最新更新

  孟煙池看完厚厚信封裡的合約和劇本時,已經是萬家燈火,施珩提著大包小包進門,看他一臉癡呆的樣子忍不住敲了敲他,「小煙池?」

  「阿珩,你回來了啊!」

  「什麼叫做我回來了啊!」施珩簡直是哭笑不得,「我回來好陣子了,在門口看你抱著什麼本子癡癡發呆,還以為你和古代書生一樣被書裡的狐狸精迷了魂呢!」

  孟煙池尷尬不已,抓了抓頭髮,「哎……這本子寫的真好。」

  施珩掃了一眼藍封皮上的字,「刺籐?你想接的新片子?」

  「嗯,想接。劇本精彩絕倫,而且這次的角色我很喜歡。」孟煙池笑起來,沒有絲毫猶豫,其實若不是李臻真的找上門來,給自己這本劇本和那紙價格相當優渥的合約,自己一定會懷疑是做夢,這樣的劇本會來找自己一個剛剛出道的小菜鳥來演?「人說失戀了事業會變好,看來還真是如此。」

  施珩看他表情,知道他在自嘲,不由得自己也笑了一下,「好吧,希望甜品店的生意也越發興隆。不過,這部《刺籐》把你迷成這樣,我都想知道到底是什麼劇情了。」

  孟煙池遲疑片刻,答道,「應該說是個悲劇的同性戀故事?」

  施珩撲哧的笑出聲來,「小煙池,你把好好的劇情總結成這樣,我可一點也體會不到其中的好,不如你看夠了講給我聽好了。」

  煙池點頭,拿著手裡的水杯又喝了幾口,繼續認真看本子,還忍不住把台詞念出聲來,「我們鮮血淋漓的愛情,如獠牙鋒利的刺籐,百斬不絕,不死不分。」

  其實在娛樂圈裡,有很多題材是屬於很少人涉獵,但是一旦涉獵多半會被打上標籤的,但是如果有人想紅的迅速,一般也會考慮選擇這種道路,例如扮丑、例如演同性戀、再例如演搞笑片。孟煙池前世和今生都知道這個道理,但是這部《刺籐》自己壓根不需要衝著演同性戀就會紅,只需要衝著這個劇本,自己就會決定去演,劇本中的角色有諸多衝突,性格複雜,是對自己演技絕大的挑戰。如果說懷純是被馮夜樞飾演的龍衍帶著走的話,而這裡的男主角就是和另外一個男主互相飆戲。自己生活當中最愛的兩樣東西,一樣是馮夜樞,已經再也不可再得;而另外一樣是演戲,自己無論如何也不能丟棄,既然這麼好的片子找上自己,自然要毫不猶豫的接下來。

  孟煙池把劇本讀了又讀,等到施珩把做好的湯放在他面前引誘了他許久,他才反應過來,一邊喝著美味的湯,一邊把劇本裡的劇情選了幾段念給施珩聽。 「第一滴雨落下來了。落在夾竹桃葉上。

  對方發現沒了錢包,終於凶相畢露。原來周圍早有埋伏著他的手下,三個人, 拿著鋼管和鐵鏈圍上來。雨落在地上,青石板上的水跡,從星星點點到密密麻麻。曲正揚衝過去,抱住末末,用自己的身體擋住鋼管一擊,發出沉悶的聲響。 被滴答的雨聲淹沒。雨下大了。踢打和撞擊的聲音都消失在嘩啦的雨聲裡。曲正楊把末末摟在懷中。要傷到要害部位的時候,才反抗一下,其餘時候動也不動。他漸漸聽不到聲音。只有懷裡顫抖的小身軀讓他安心。溫熱,清香。和每天晚上在乾燥的被窩裡一樣。末末。蘇末河。我的末末。誰也不能傷害你,哪怕這個世界。」

  聽了一段之後,施珩也露出了著迷的神色,「光是這麼聽著就有種夢魘般的魅力,簡直就像男性版本的《洛麗塔》。不知這本子是出自誰的手?小煙池,你在裡面演的是哪個角色?」

  「演蘇末河,不過本子是誰寫的我還真不知道。不過我有點擔心這位李導會找誰來和我搭戲,說真的,我實在想不出誰來演曲正揚更合適。」煙池皺了皺眉頭,自己演戲的水準自己清楚,不能算很高,這片子對演技挑戰很高,而且演的蘇末河的性格更是複雜,和自己飆戲的男一號到底是誰,自己一下子還真無法想像。

  施珩眨眨眼笑了起來,「這位李導演神通廣大,說不定他已經想好了合適的人選。倒是你……蘇末河這個角色,你有把握?」

  「要說把握只能有五成,既然李導都找到我們這個小店來了,想來我身上有他中意的部分,不過……我沒見過現實生活裡的MB。」煙池苦笑,他私生活一貫檢點自律,哪怕是在這圈子裡多年都潔身自好,一下子要挑戰MB,自己沒見過真人,還確實有點發虛。

  施珩臉上的表情一瞬間變得有些奇怪,像是要說什麼最後還是忍住,「你已經決定要接下這個角色了?」

  煙池點頭,「難得有這麼挑戰的角色,我剛剛已經短信回復了李導,他約我後天去試鏡。」

  施珩像是沒有反應過來似的,好一會兒才露出個笑容來,和他碰了碰杯,「祝你順利啊,大明星。」

  孟煙池看他這個反應有些奇怪,但是這個劇本本身的興奮大過了其他,讓他都期待起後天的試鏡了。

  手機持續不斷的振動硬是把馮夜樞從小憩中喚醒,左手邊季東來正在開車,馮夜樞晃了晃腦袋才想起自己剛從某個拍攝品牌宣傳短片的片場出來,不知在路上行駛了多久。

  晝短日長,天幕暗沉,籠蓋四野。

  手機屏幕上顯示的是不認識的號碼。馮夜樞略微皺起眉頭:極少人知道他私人手機的號碼,工作的上的事一般都通過工作手機進行聯絡——當然工作手機的轉接人就是季東來。

  會是誰呢?

  馮夜樞猶豫了兩秒鐘之後接起了電話,對面傳來溫和但陌生的聲音,「你好,請問是馮夜樞先生嗎?我是李臻導演的助理,很抱歉貿然打電話來打擾您,不過李導演堅持一定要讓您知道這個消息:如果您對《刺籐》這個片子感興趣的話,請在兩周後的今天到XX地來進行試鏡。」

  剩下的三分倦意在聽到這個消息的時候蕩然無存,「《刺籐》?是李導演的新片?為什麼我之前沒有接到任何消息?」馮夜樞瞥了一眼季東來,對方仍然專注於開車,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他探尋的目光。

  「劇本的電子版本已經發送到您的郵箱,煩請您撥冗一閱。」說話人語帶笑意,馮夜樞越急,他卻反而越悠哉,「《刺籐》也許不是通常意義下的happy ending好劇本,但還是請您看過之後再做評價。李導演非常期待您的答覆。」

  「夜樞,別浪費時間了,這個本子那位大人不會讓你接的。」季東來悶悶地說道,「好幾天前我就接到了通知,但沒告訴你。」

  「為什麼?」馮夜樞難以置信地看著季東來。季東來極少違逆他的意思,這次竟然擅自做主,讓馮夜樞不快的同時更多的是驚異。

  「夜樞,你看了本子就知道了。這片子的主題……關於現實、死亡、同性戀,都不是受歡迎的話題,我很懷疑它能不能在大陸公映。就算能公映,到時候也肯定會引起很大的爭議,對你的形象沒有任何好處。」季東來平平地打著方向盤,車子轉彎都幾乎沒有一點震動,「我瞭解那位大人,他絕對不會同意的。如果你不信,可以直接問他。」

  馮夜樞陷入了沉默,時間長得讓季東來不由得擔心地看了他一眼,卻發現他已經完全沉浸在對劇本的專注閱讀中。季東來在心裡默默地歎了一口氣。這本子他自己看過,不論才華還是構思都比墨少更勝一籌,若說不是李臻本人的手筆都沒人相信。更重要的是,整個故事都瀰漫著一種蒼涼而沉重的氣氛,無論是演員,還是導演的拍攝手法都需要極大的張力和感染力——對於尚且年輕的馮夜樞來說,已經有些超出了他的能力範圍。

  姬氏現在是黑雲罩頂,范沉雲那邊的事雞飛狗跳,龍騎衛的投資還沒收回,那位大人又偏在這個關鍵時候倒下了。這時候拿馮夜樞一貫建立起的正面形象來冒險絕不明智,就算是李臻親自寫的劇本也不行。

  「東來,我想去試鏡。」

  馮夜樞的臉在手機屏幕的映照之下,冷峻的輪廓更加分明,「我知道你的考慮,但是……我決定去試,演曲正揚。」

  在試鏡那天到來的時候,孟煙池醞釀了千百種試鏡的辦法,但是他一點沒想到是自己單獨面對李臻,李臻穿了一件素色的絲綢襯衣,一條很休閒的長褲看著自己,試鏡的問題只有一個,「假設你現在就是蘇末河,餓了很久,迫切需要錢來吃飯,那麼,你該怎麼誘惑我?」

  孟煙池愣住,以他一貫的性格哪怕是做了再多心理建設,也沒有想到李臻居然會用這個題目作為試鏡題,「您是說……讓我誘惑您?」

  李臻笑起來,眼睛裡頗有笑意,「對,誘惑我。」

  煙池咬了咬下唇,想著自己腦海裡有過的誘惑人的場面,場面飛閃而過,女星赤裸著半個胸脯磨蹭著圈裡的某導演,拿著酒杯就要過去敬酒;某男星暗示助手,眼角里那一抹光芒;又或者是在某些酒會上,兩兩有意的人互相調情,跳著貼面熱舞。而對於李臻這樣的客人,一個餓急了的小小MB,要怎麼樣誘惑人呢?

  他伸出手去,握住李臻的手指,嘗試著以最靠近的樣子坐在李臻面前,凝視著李臻的臉,瞇起眼睛笑起來,「你好,請問,你可以請我吃一頓飯嗎?」

  李臻歎了一口氣,「煙池,這遠遠不夠,作為一個MB,你早早就餓死了。你身上有我想要的東西,但是你還沒有把它們誘發出來,你先回去,雇一個MB和他同吃同住,或者去個有MB的地方觀摩一下,你才會知道,我所求的蘇末河是什麼樣的人。」

  作者有話說:新戲開場,小煙池的新角色是個MB,到底是個怎麼樣的MB呢?而且為什麼施小咩會對這個詞這麼微妙呢?在後文都會有一一解釋~~還有大家期待的馮夜樞吃醋也會出現的~~

  再次表示~~李臻是和安陵憑太后涼涼可以PK的人啊~~~~

  單詞解釋,MB——MONEY BOY~相當於男 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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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1、最新更新

  孟煙池回到毛絨甜品店的時候,失魂落魄的讓施珩都看出來了,施珩上前問了一句,「那位李導不滿意?」

  「他說我沒演出MB的精髓。何況,我上輩子和這輩子都沒引誘過男人,這該如何是好?」孟煙池苦惱不已,要說自己也不是個雛兒,但是論引誘男人的段數實在是低的不可見人。

  施珩轉了轉眼睛笑著說,「你就想著那是你喜歡的人好了。」

  煙池一口水卡在喉嚨裡,「馮……馮夜樞!!!我哪裡敢想這個?!」

  施珩調皮地眨眨眼,「反正他又不會來演,你想像一下也沒人知道嘛。」

  孟煙池糾結無比,「我真不知道怎麼引誘他。我一直覺得他是那種不受誘惑的男人。」

  施珩把晚餐擺好,遞給他餐具,「劇中的男主角是什麼樣的人呢?」

  孟煙池轉了轉手上的筷子,「我覺得應該是保護欲過剩的男人,他對蘇末河都有點魔障了。」

  施珩笑了一下,「不管什麼樣的男人,對自己喜歡的人都沒有抵抗的能力。馮夜樞也好,中的男主角也好,你或者蘇末河一定有什麼東西讓他們的防線出現一個微小的破綻——只要一點就足夠了。更何況這個角色是個MB,更可以把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淋漓盡致。」

  孟煙池毫無天分的搖了頭,「我要真有這魅力我就勾引馮夜樞去了,還在這裡發愁幹嘛?阿珩,你能不能現身說法一下?」

  施珩的臉上漸漸換上了一副孟煙池從來沒有見過的神色,默默地解下綿羊圍裙,以一種異常認真的眼神看著孟煙池,「小煙池,你是不是下定決心要演這個角色?給我個保證。」

  孟煙池放下筷子,目光堅定,「要,不惜代價。」

  施珩沉默了數秒,側影的輪廓背著光,孟煙池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有種奇妙的直覺告訴他,施珩正在下定決心。「小煙池,這件事,我可以幫你。明天晚上六點到這裡來,什麼都別問,我要帶你去個地方。」

  孟煙池一頭霧水,「那要做什麼準備嗎?」

  施珩無辜地歪了歪頭,「準備麼……嗯,洗個澡,把臉刮乾淨……就行了。」

  孟煙池點了點頭,看施珩的表情莫名的覺得,這件事情似乎真的……有些微妙了。

  第二天孟煙池來到毛絨甜品店裡的時候,發現店早就打烊了,只有一盞暖黃色的燈還亮著,施珩正在那裡等著他。

  孟煙池疑惑地看著施珩,今天的施珩變得讓他幾乎認不出來。他穿了一件長到膝蓋以下的黑色風衣,豎著高領,加上壓低的帽子,幾乎把他整個人都埋在了衣服中。就算現在是冬天,這樣的打扮也委實太過誇張了一點。看到孟煙池的時候,施珩迅速地對他笑了一下,「你來了。我幫你準備好了衣服,你進去換上我們就出發。」

  孟煙池簡直一頭霧水,但還是照著施珩的話做了。在經過他身邊的時候,竟然聞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

  「我在外面等你。」施珩側過臉來對他笑了一下。不知是不是燈光的錯覺,在他回眸的那一刻,孟煙池感到一陣心旌搖蕩——從毫無瑕疵的下巴線條,到帶點意味深長的眼神,就連間或一閃的耳飾也像要傳達邀請的信息。孟煙池用了兩秒鐘才反應過來,「好……好的,我馬上就來。」

  一進出租車,施珩就掏出不知道什麼東西在孟煙池的腦袋上抹來抹去,又逼著他非把什麼東西套在脖子上。

  「阿珩……我們到底要去哪裡啊?這……這是什麼東西?」孟煙池努力讓自己不因為穿著不習慣的衣服顯得彆扭——絲綢的襯衣在這個季節明顯太薄了,更別說身上那條皮質長褲——孟煙池嚴肅認真地覺得它小了一個號碼,把腿繃得緊緊的,讓穿慣了牛仔褲的他覺得說不出的不自在。

  「Nightmare。」施珩看了孟煙池一眼,孟煙池這才注意到他甚至戴了美瞳。不是很誇張的顏色和號碼,但足夠造成顧盼生波的效果。僅僅是這樣挑起眼角的角度,都讓孟煙池有種心跳加速的感覺,「你不混圈,大概不知道。Nightmare是有名的gay bar,也是MB的聚集地,當然,是隱晦的那種。」

  孟煙池在心裡暗自咀嚼了一下這個bar的名字,又看了看長度不多不少正好落在兩枚鎖骨之間的銀色鏈墜,「阿珩……你經常去那裡嗎?」

  「很久沒去了。」施珩的手指輕輕落在孟煙池的手背上,指尖像撥弄琴弦般地輕輕彈動,「放輕鬆。一會兒就到。」

  「阿珩……」孟煙池扯了扯施珩的袖子,一時不知道應該說什麼好。

  別說gay bar,孟煙池就連酒吧就很少去。看著中央舞台上妖嬈歌舞,台下喝酒調情勾勾搭搭,空氣中瀰漫著酒精和混雜的香味,孟煙池的大腦一瞬間有些短路,回頭看施珩的時候,才發現他已經將大衣脫掉,那一瞬間,孟煙池張大了嘴巴,屢次開合卻說不出話來。

  這真的是……施珩嗎?

  那個圍著圍裙做甜點,會不好意思地微笑的施珩?

  對小動物很心軟,林溯雨無論怎麼耍賴也只是無奈縱容笑笑的施珩?

  一件立領長款剪裁利落的七分袖襯衣,恰好展現出他身體上所有的優勢:清瘦的腰、修長勻稱的胳膊和漂亮的脖頸。腿部到臀的線條圓滑得無可挑剔,哪怕孟煙池和他已經熟到了這個地步,依然忍不住去想像摟著這樣的身體是什麼樣的感覺。

  他們才剛進來不一會兒,孟煙池已經感覺到十數道目光就像眼冒綠光的狼一樣向他們投過來,讓他覺得心裡發虛,施珩卻像沒看到一樣淡定地和他說話,「Nightmare裡面什麼人都有,你自己小心,別人端給你的飲料不要喝。一般想來找艷遇的都在公共區域,去VIP的除非自己帶著人,否則都是坐等MB主動上門的。」施珩用目光示意孟煙池,「普通的一般沒有裝飾,收費稍高的會在上衣口袋裡露出一截手帕或者別的什麼,收費最高的都坐在那邊。」

  孟煙池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在靠近高檔酒的區域,有好幾個顧客正圍著一名調酒師極盡慇勤。因為距離太遠,所以無法看清那位調酒師的長相,但就憑著他身邊的男人垂涎的樣子,孟煙池大致已經能夠想到所謂的top應該能達到哪種級別。

  「阿衍你怎麼對這些這麼瞭解……」孟煙池自言自語地說著。

  「因為在三年以前,我就坐在那個位置上。」這句話施珩說得很輕,孟煙池卻還是聽到了。

  不論何種震驚都不足以形容孟煙池當時的心情。

  他從來沒有問過施珩的過去,也不曾聽施珩主動說起過。每個人都會有一段不願提起的往事,但儘管事實就擺在面前,孟煙池還是覺得眼前這個端起細長酒杯,舉手投足間,魅惑就如香水一樣一層一層氤氳開的施珩就像幻覺般不真實。他早就知道施珩的長相非常清秀,略施粉飾之後就像一隻完美無瑕的瓷娃娃,眼神無辜又迷惑,袖口和領口上用緞帶打著結,就像一隻……等著被拆開的禮物。

  孟煙池癡癡呆呆地看著施珩,任憑對方勾過他的脖子,嘴唇貼著他的耳朵,「從這個角度你可以看到我,別隨便離開。」

  帶著體溫的香氣蕩漾開來,並不濃烈。孟煙池聞出了鳶尾花的香味。

  施珩打了個響指,立刻有waiter送上酒飲,他將其中一杯遞到孟煙池手中,當著眾人的面貼了貼他的臉頰,「Enjoy tonight,親愛的。這杯可是免費的喲。」

  淡香檳一口一口下肚,不超過半個小時,施珩對面的男人已經從對座挪到了施珩身邊,十分鐘之內就開了兩瓶。大多數時候施珩並不多話,只是用那雙光華流轉的墨蘭眼眸看著對方,有時迎合兩句,有時甚至略加嘲諷,卻只是激發了對方的好勝心,愈發想要證明自己與眾不同。

  「嗨,新來的?」孟煙池正看得出神,突然有人拍了拍他的肩膀,遞過來一杯色彩鮮艷的飲料,「今晚沒客人,和你隨便聊聊。」

  孟煙池警惕地看了他一眼,沒有接。對方瞇起眼睛笑了笑,自己先喝了一大口,「果汁而已。別這麼瞪著我,我們可是同行。」

  看著他外衣口袋上露出的一截手帕,孟煙池抱著探聽消息的念頭接過了他的好意,一嘗果然只是普通的果汁,「謝謝。」

  「是他帶你來的?我是說……施珩,他不是早就不幹了麼?」這個MB看上去和孟煙池的年紀差不多,風塵的場所似乎並沒有埋沒他坦率的性情,還不等孟煙池回答,就自顧自地滔滔不絕起來,「其實我來的時候,他早就走了。聽說他在Nightmare創過叫座的紀錄,運氣也是好得出奇,有客人動用了大筆金錢和關係讓他離開這個圈子……這般好命,還回來做什麼,難道是被男人甩了?」

  孟煙池一時不知如何回答這麼多問題,卻無意中聽到他說起施珩的經歷,不由起了好奇心,「這次施珩也是帶我來……不是來重操舊業的。其實關於他的事情我也知道的不多……」

  少年大概是晚上沒有生意無聊得很,或許是在這裡太久沒有遇到能說話的人,還不等孟煙池套話就像竹筒倒豆子一般往外倒,「我也都是聽別人說的。我們做這一行,你以為是為了實現什麼人生理想?見鬼……做MB的,就算做到紅極一時,那又如何,選這條路,不過是因為沒有別的路能選而已。」

  少年喋喋不休地說著,他手舞足蹈的歡快神情並不能掩蓋內容的殘酷。那些以「誠實勞動」作為冠冕堂皇的借口的人,不過是因為從來沒有體會過真正的苦難。一輩子正經勞動都還不起的債務,除了身體別無生存技能的孤兒,只要一夜之歡獲得的收入或許就能救好幾條人命,或者改變一個孩子的人生……

  施珩的故事並沒有新鮮之處:家人身患重症,明知沒有治癒的希望,卻還是傾家蕩產、四處舉債,用金錢來換取時間。但奇跡並不會像電視劇裡一樣發生,人最終還是逝去,只留下堪比天文數字的債務。施珩幾乎沒有猶豫就選擇了這條路,憑著年輕、相貌和聰明,很快就在這個圈子裡名噪一時。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與眾不同,大概就是施珩並沒有沉溺於紙醉金迷,存起了大部分收入,再加上某位熟客出手相助,成為極少數能從這個圈子裡乾乾淨淨地走出去的人。

  「我也想有他那麼好運氣……能存夠錢……還能遇到一個……對我真心的……」MB給自己灌了幾杯啤酒後就已經開始口齒不清。孟煙池簡直哭笑不得:就這點小酒量,隨便哪個客人都可以把他騙走吃光抹淨了。他喝醉之後倒是安靜得出奇,和之前絮絮叨叨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時不時還露出一絲笑容,和抱著泰迪熊入眠的孩子沒有任何區別。

  72、最新更新

  孟煙池看著這個睡著了的小MB,苦笑起來。以他的家境和性格,如果不是為了這個片子,一生大概都不會接近這個圈子,而某種意義來說,片子裡的末末,他的生活……就是這樣的吧。

  沒有選擇,沒有未來,一點點希望都是自欺欺人。有誰會對一個MB付出真感情,所謂的「改過自新」,不過是另一個噩夢的開始。離開這個圈子之後,社會依然冷漠,依然沒有他們的容身之所。

  而曲正揚,就像投進黑色監牢裡的一道陽光,儘管夾雜著塵埃,依舊美好得讓蘇末河一直堅信,自己不過是在做夢。

  做一個隨時可能結束的,唯有死亡才得以永存的美夢。

  「麻煩幫我照顧一下他。」孟煙池給waiter塞了幾張鈔票,指了指已經不省人事的小MB,整了整領子往不遠處的一張VIP桌子走去。

  現在,他就是蘇末河。

  李臻抱著胳膊,最終還是歎了口氣。

  「很抱歉,你們三位都沒達到我的標準。」李臻接過助理遞過來的熱茶,呵了口熱氣,「三位的水準比其他人已經要高出不少,但和我的期待還是相去甚遠。沒想到多年沒有回來,內地的演員質量已經下降到這個層次了嗎?」

  即使說著尖酸的話,李臻臉上也還是帶著笑意的。他笑起來好看,他的笑容在水汽之後迷濛的樣子更好看,再加上帶著幾分譏誚的眼神,使他的奢華容色平添了撼人心魄的震懾,就連目下無塵如林溯雨、馮夜樞和成凜都不得不在他面前低下幾分。

  「成凜,曲正揚固然是個心理有些扭曲的男人,但他平時依舊要扮演品行正直的老師。你那是什麼意思,黑社會嗎?」李臻回想了一下成凜試鏡時目露凶光的樣子,簡直就像剛出窩的小狼,一見兔子就眼放光。平心而論,成凜是塊好材料,悟性和可塑性都算罕見,但也許是他還太年輕,過於鋒銳的迫人氣質讓人一靠近他身邊就覺得肌膚顫慄,這恰恰是和劇中角色相差最大的地方。

  李臻把目光移向林溯雨,後者正從容不迫地看著他。他們之中林溯雨最年長,經驗和技巧都不在話下,本來李臻也認為林溯雨應當能夠勝任,但真到了試鏡的時候才發現,還是少了點什麼。

  真是愚蠢,曲正揚這樣的角色,根本不能通過演技來彌補。性格的巨大缺陷給他造成的靈魂空洞,對愛情的飢渴和絕望——除非經歷過,否則任何拙劣的模仿都無法塑造那種切膚入骨的傷痛。

  林溯雨什麼都不缺,而是他的情原本就太少,真心涼薄,何來的用情至深,更遑論因此而生的情慾煎熬。曲正揚的冷淡不過是偽裝,而林溯雨其人,淡漠卻是真心。

  「你的演技很好……太好了。」李臻略微斟酌著自己的用詞,在他身後的助理立刻為他披上外衣,把他整個人裹在厚重的毛皮裡。

  「我明白了。」還不等李臻想出如何評價,林溯雨已經笑著往後退了一步,「這個角色超出了我的表現能力,我認輸。」

  林溯雨對李臻略一欠身便走到一邊,依舊是毫無破綻的風度。李臻緊了緊外衣,這才把目光移到馮夜樞身上。

  馮夜樞只覺得,對方看著自己的神色似乎別有意味。

  與其說是看著自己,更像是透過自己看著另外的什麼人。李臻無論是身世還是經歷都帶有太多傳奇色彩,他究竟是看到了什麼,眼神才會變得如此專注而深遠。

  直到他身後的助理輕輕咳了一聲,李臻才像是注意到自己,「夜樞,你還不夠,遠遠不夠。」

  「你的事情我也略微瞭解一些,作為0敗績的演員,我想你不需要更多的鼓勵和讚揚。我只希望你想明白一個問題:長久以來的成功,對你而言究竟是否是好事。」

  聽到李臻這句話,馮夜樞覺得就像一根鋒利的鋼針刺進了心裡最深不見底的地方,揭露出他所有的恐慌和不安。

  他可以勝任大多數掌控自如的角色,完美,無可挑剔,這些工作在帶給他相當成就感的同時,似乎有某個質疑始終存在靈魂的某個角落,如今已經快要能聽見它的聲音:

  你到底是誰?

  馮夜樞可以是任何人,但是誰又是馮夜樞?

  卡西利亞的聲音突然在耳邊響起:你的老闆對你鍾愛有加,把你像一匹純血名馬一樣飼養在豪華馬廄裡,一般人連摸都不讓摸一下。

  全身的血液上湧,馮夜樞突然明白了這句話背後所指的含義。

  看到馮夜樞純黑的眼中情緒激盪,李臻適時地沉默,讓他自己去想通。

  馮夜樞和一般演員的成長經歷不同。諸如林溯雨等人,都是在漫長而艱苦的道路中磨礪自己的本性,最後在「表象」和「自我」之中找到了最好的平衡點之時,也就是事業走到最高點之時。但馮夜樞從一開始就有人提攜,事先就為他指出了正確的道路和應該扮演的「表象」,以至於將「表象」扮演得越是盡善盡美,便成功得越快,但相應付出的代價,就如蝴蝶破繭前沒有經歷掙扎的陣痛一般,他始終不明白在這其中「自我」應該放在什麼位置上。內心擁有的力量越強大,壓抑自我的感覺就越痛苦,總有一天這個靈魂空洞無法通過成功來彌補,到那時候,他就會被壓垮,然後……迅速隕落。

  「建周,你看他是不是那個人很像。」李臻低聲地對身後的助理說著,後者接過他手中涼了的茶杯,略微頷首,「嗯,是有點像。」

  那個人的名字多年不曾被提起,羅建周為他斟滿了熱茶,遞到他手中的時候,輕柔地用手心覆蓋著他的手,涼得嚇人。

  李臻不著痕跡地抽出手來,「今天的試鏡到此為止就好了。讓後面的人準備收工吧。」

  林溯雨剛剛下場準備換衣服,他順手把手機丟給范書晉,范書晉現在哪怕外面鬧得紛紛擾擾,依然盡職盡責做著自己金牌經紀人的位子,表面上淡定的看不出糾結。

  就在這時候,林溯雨的手機狂響起來,一陣陣響個不停,眼見林溯雨正在換衣服,范書晉就接了,裡面的人著急的聲音傳來。

  LINDA此時正在毛絨甜品店門口,無比著急,對著電話裡的范書晉一通懇求。

  范書晉聽完了原委皺了皺眉頭,把電話遞給林溯雨,「有人說你曾經養的那只綿羊不見了。」

  林溯雨換好衣服出來,他著一件棉質襯衣,外面套著一件淺灰色的馬甲,越發顯得倜儻,他挑起眉頭,「你說的是……阿珩?」

  范書晉把電話遞過去,「你自己聽吧。」

  LINDA其實一開始並不想打電話找林溯雨,她前不久也知道施珩和林溯雨分手了,但是現在李導演找孟煙池找的那麼急,無論如何,自己也要試一試吧。

  「林先生,我是LINDA,是孟煙池的助理,請問您知道施珩去哪裡了嗎?」

  「怎麼了?」林溯雨捏了捏手旁邊的BMW鑰匙環,鑰匙環是一隻羊毛氈做成的咩咩,捏了一下還很不客氣的「咩~」了一聲。

  「情況是這樣的,李臻導演剛剛打電話給我,讓我找煙池,他說他找不到煙池,我就趕緊去了絨毛甜品店,這段他和施珩先生很好,一般都一起出沒,結果發現絨毛甜品店關門了,旁邊的鄰居說今天絨毛甜品店很早關門了,施珩帶著煙池出去了。我……」

  林溯雨臉上的笑容有些掛不住,LINDA打電話來找自己找施珩的時候,林溯雨微妙的有種喜悅感,就好像哪怕分手了,施珩也依然屬於自己,可是施珩為什麼會帶著孟煙池出去?

  不對!李臻讓她找孟煙池!

  那麼……也就是之前傳出來的消息,讓孟煙池演李臻這部戲的男二號的消息是真的了!

  今天正好是自己、成凜和馮夜樞三個人過來試《刺籐》的男一號,以李臻的性格極有可能讓男二號也來選人,那麼這個聯繫下去……

  孟煙池那麼個性格,演MB一定會被李臻挑剔,難道……阿珩帶著孟煙池去了Nightmare?!

  他果然……果然還是回那個環境了。看來這關係自己結束的一點也不冤枉啊。

  「你打電話給馮夜樞了嗎?」林溯雨才不是省油的燈,一句話戳中重點,圈子裡有眼睛的都看得出馮夜樞對孟煙池這點回護。

  「打了,但是是季東來先生接的電話,我實在沒辦法,才來找您的。」LINDA著急的快哭了,「您要是知道……」

  「Nightmare。」林溯雨說了這一個單詞就把LINDA的電話掛了,他覺得自己簡直是快被氣瘋了——被自己已經分手了的那只綿羊氣瘋了!

  他不是和自己保證不會回那個環境了嗎?而且當時撞到他和他那個熟客吃飯自己氣的快瘋了,後來乾脆直接搬走他怎麼一點都不知道收斂?!林溯雨咬牙切齒,把手上那個咩咩鑰匙圈捏的「咩咩~」亂叫。

  「Nightmare?」坐在另外那邊等上台的成凜第一次看到笑面狐狸林溯雨露出這麼可怕的表情,「這地方我很熟。」

  林溯雨放下鑰匙圈,那只毛茸茸的綿羊的綠豆大眼還看著林溯雨,一臉無辜的樣子,「你有眼線?」

  「有,你要找人?」

  成凜和林溯雨的關係在圈裡有點說不清楚,某種意義上,林溯雨和誰關係都不錯,但是成凜這個全圈子都出了名的難搞居然也和他關係不錯,這是不得不佩服林天王的做人手段,「對,找兩個人,照片我發給你。找到了的話,這件事情算我欠你人情。」

  成凜笑的漫不經心,一個電話掛出去,「幫我查兩個人,在Nightmare。照片我轉給你。應該不會在公共區域,你去VIP區域那邊找找。」

  「我建議現在就走。」林溯雨和成凜一齊把目光移向了說話的馮夜樞,他已經穿好了大衣,看上去平淡的目光中似乎有與平時完全不同的感覺——就像是,重冰覆蓋下的火山。

  「不用等回答了,他們一定在。」 馮夜樞的回答無比肯定,毫無質問的餘地。林溯雨正想發問,這時電話響了起來,成凜只是點了點頭就把電話掛了,臉色不是太明朗,轉頭對林溯雨說,「在Nightmare,剛剛有人看到在VIP區裡了。」

  林溯雨拿起鑰匙丟了一句「多謝」就要往外走,發現成凜居然也跟著出來,林溯雨微微調侃道,「我總算知道你為什麼在Nightmare會有眼線了,你那只妖孽也在?」

  成凜點頭,就在此時馮夜樞已經跨出了門,就差一步都能聽到他的保時捷的引擎聲了。林溯雨和成凜對視一眼,彼此心照不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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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雖然還不到時候,三駕華貴的坐騎就如天空墜落的流星般閃耀著疾馳而過——因為速度太快而讓人無從判斷它們的真實樣貌,唯一讓人疑惑的只是在這個時刻B市的飆車族應該還沒有出動才是……

  黑色蘭博基尼以傲人的速度和氣勢在最前面領頭,一如其主成凜殺伐決斷的個性;白色寶馬和銀灰保時捷不相上下,二者分別以出色的輕巧敏捷和極佳的穩定性能一步不落地跟在後面,儀表盤上顯示的時速數字越大,馮夜樞只覺得胸腔中的火燒得越烈,莫名湧動的情緒不但沒有隨著接近目的地而得到緩解,反而一波波地侵襲著他的理智,眼看就有決堤的風險。

  Nightmare。長年有挖掘爆料的惡質媒體耳目蹲守的Nighmare。好得很。落在管成治手裡的艷照風波還沒有完全平息,就迫不及待地要想為熱衷於散播私生活醜聞的媒體添點素材——他就這麼迫不及待地想出名?龍騎衛也不能滿足他的名利心,甚至不惜以未來的演藝生涯作為代價!?馮夜樞想起無數為了獲得眼球而伎倆盡出的醜陋嘴臉,它們上面漸漸換上了孟煙池的五官——對著馮夜樞露出了嘲諷的表情:

  你以為你是誰?你為我所做的,不過是因為我和程敘有所相似——你在利用我滿足對程敘的遺憾,表面上施以恩惠,實際上不過是假借高尚的名義,滿足自己可憐的負罪感罷了。

  馮夜樞,你不過是個卑鄙小人。我不欠你的情,更不見得要領你的心。我是孟煙池,不是名為程敘的洋娃娃。

  握著方向盤的手在顫抖。

  這一陣血湧上頭的勇氣之後,馮夜樞明白,自己並沒有立場阻止孟煙池做任何事。他不是孟煙池的任何人,孟煙池從來就不屬於他——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這個事實認知讓馮夜樞感到心臟如同被人用力攥住,每一下搏動都牽扯著渾身的痛感。既然毫無關係,就更談不上背叛和傷害,他沒有資格將因失望帶來的,如同剝離血肉般的劇痛而導致的憤怒向孟煙池宣洩——是他自己從一開始,就拒絕了這個機會。

  卑鄙小人——或許吧。

  也許孟煙池並非為了其他目的,只是單純想要去那裡找個艷遇的對象——這個想法不但沒有讓馮夜樞覺得心裡好受一點,反而無法控制地加大了油門。保時捷如迅猛的豹子一般發出低沉的咆哮,一躍當先。馮夜樞幾乎沒有猶豫就將速度推至滿檔,幾乎要絕塵而起,林溯雨看了都在心裡暗罵一句不要命了。幸好,多虧了它出眾的穩定性能,又或者是馮夜樞唯有將面前之路視為疆場,將血液中洶湧的的征服欲以速度來焚燒,才能維持足夠的清明牢握手中的韁繩,仿若這一戰後即將迎來末日,從此天不復明。

  清脆的剎車聲戛然而止。除了發熱的引擎之外,三輛車沒有過多地拖泥帶水,裹著一身風塵停在了Nightmare門前。

  「就是這裡了。」林天王下車的時候已經披上了米白色長大衣,從口袋裡掏出專用的太陽鏡遮住大半個臉,「據說這裡有很多媒體的眼線蹲守,小心點好。」

  成凜從來都是行動派,乾脆利落的純黑墨鏡使他的精悍更添了一層殺氣;沉默與黑色長風衣就像馮夜樞與生俱來的保護色一般,他迅捷而無聲的腳步讓他看起來像只潛行的黑豹,獵物愈是讓它飢渴,它的步履反而愈加輕盈,仿若跳著死亡的舞曲。

  成凜進來的時候馬上就有服務生領路,眼見是知道這是位金主,成凜連人都懶得搭理,大踏步就往酒吧最中間走去,坐台的美人巧笑倩兮,旁邊的無數男人奉上金錢和諂媚,只是為了博得這個美人的一個眼波。

  「蕭眠月!你簡直吃飽了撐的。」對於成凜來說,蕭眠月就像是他少年時候狩獵過的一隻狼,這是他成年的禮物,意義非同一般。

  成凜家族曾經是名噪一時的黑道,後來他家族落敗,從東三省撤出來到B市的時候,可謂是落魄之極,成凜作為家族少主會去混娛樂圈,也是為了洗白身份。娛樂圈和黑道從來都很難分家,如此而已。

  他一貫是黑道作風,美人瞟了一眼他,還未答話,成凜就掀了桌子進去扛了蕭眠月就走,蕭眠月飛踢一腳踹翻了凳子,眼見就要逃跑。

  成凜哪容得他逃?練過的身手穩穩的大步一跨,看似隨意就已經封住蕭眠月的去路,酒吧裡的客人四散開來,看著這一對上演全武行的情人,「你已經被拋棄了!懂否?我們分手了!懂否?」

  蕭眠月氣得大跳,手上的招式沒敢放鬆,成凜的功夫是實打實的,若不是成凜因為怕傷到他,蕭眠月那點手腳老早就掛了。

  「獵物都會對主人說,你是追不上我的。但是最後結果是你會成為我最大的獵物。」成凜頷首,墨綠色的眼眸有光芒閃動,神情裡只有堅定和自信,有如雪原上奔馳了一夜的雪狼,鬃毛沾滿冰凌但是依然神采奕奕。

  他已經厭煩了和蕭眠月做這種你追我逃的遊戲,對於他成凜,只有要和不要,既然想要,那麼就要出盡手段去搶。成家的男人,從來沒有弱者。

  一個手刀。速度迅捷砍在蕭眠月的脖子上,蕭眠月眩暈,他還未倒下已經被成凜從後背摟住細腰,直接抱起來,「回家了。」

  那邊的VIP區域裡,那一襲灰色西裝正在尋覓那只綿羊,對於林溯雨來說,這種失控的感覺並不好受。

  林溯雨能夠成名多年不敗,不是因為沒有醜聞沒有花邊,而是因為這些東西都在他可控的範圍內,他不喜歡嘈雜,不喜歡擁擠,習慣一個人佔據充足的空間並且把事情控制在可掌握的範圍之內。稍微熟悉他的人都知道,他林溯雨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衣,不是僅僅是因為英俊多金,而是他太瞭解別人要什麼。就好像握住了刀柄,那刀就隨你揮灑自如。

  他一生中只在愛情上失去兩次控制,一次是25歲,一次是現在。

  他25歲最初的時候愛過一個姑娘,姑娘有著明眸皓齒,純白的好像一張紙,每天都甜甜蜜蜜喊他的名字,自己把真心捧在手上奉給她揉捏踐踏,哪怕遍體鱗傷也不畏懼,他曾經覺得自己27歲就會結婚,哪怕為此付出演藝生涯作為代價。

  但是這個樣的姑娘最後還是背叛了自己,姑娘嫌棄自己沒辦法給自己穩定的生活,最後還是離開了,甚至還是無聲無息和別人碰面,然後無聲無息的離開。

  林溯雨痛恨這種失控,從此之後遊戲人間,范書晉為此說了他多次,但是又能有什麼用呢?對於林溯雨來說,只要不失控,他就像那把最鋒利的刀。

  他的微笑就像蜜糖,唇角的弧度永遠曖昧,溫和有禮,風度翩翩,天生的貴介公子。但只有他失控的時候,才能窺見他的真心。

  他對施珩失了控,所以才會忍不住要留下,可是越是失控越覺得害怕,直到看到施珩的熟客和他碰面。

  他在和施珩在一起之前就知道施珩從前的營生,只是不知道自己會如此在乎。在乎到在那一夜看到之後,第二天就選擇打包行李,悄然而退。

  與其像25歲那邊一樣在最後知道自己戰敗,還不如在戰敗之前,先行離開。

  「請問,您是否願意和我一起再喝一點香檳?」

  「我想,他今天晚上是不可能再和別人喝香檳了。」林溯雨溫和的眉眼裡有鋒利的光,他一手攬過施珩的腰,一手接過酒杯一飲而盡,唇角的殘酒泛著光,「還有,阿珩,以後不要隨便喝別的野男人的酒,我會生氣。」

  施珩大驚失色,正要回頭過去反駁,林溯雨的臉已經覆蓋而下,薄唇叼住他的唇,深深的吮吻下去。

  唇齒交纏。

  施珩發出「嗚嗚」的反抗聲,但是哪裡敵得過林溯雨的手段高明,不久就軟在林溯雨懷裡。

  林溯雨一手將杯子重重頓在大理石桌面上,「叮」的脆響,然後另一手攬住施珩,打橫摟著公主抱起來,「我的綿羊王子殿下,該和我回去了。不然狐狸騎士會非常的著急。」

  和聲勢浩大的成凜和林天王不同,馮夜樞一進nightmare就在搜尋孟煙池的蹤跡。這個bar有相當的面積,加上曖昧不清的燈光,就算知道大體的方向,搜尋依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但馮夜樞知道孟煙池第一次來,必然不會一個人去離施珩太遠的地方,當他在鏡片掩飾之下的目光突然定在一點之上時,僅僅在那一瞬間,馮夜樞向來引以為傲的自制力發出了斷弦一般的哀鳴:

  孟煙池,正坐在吧檯前的高腳椅上,和一個男人,調情。

  看上去精緻其實面料並不高檔的絲質襯衣,還有過於貼身的皮革長褲——這些衣服都不是孟煙池平時會穿的,只有一個解釋,那就是他為了到Nightmare特意為之!眼下孟煙池的手正搭在對面那個男人的大腿上,一邊聽著對方胡扯一邊微微側著頭,好讓閃亮的墜子在纖細的鎖骨上輕輕滾動,對方看起來已經完全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目光不斷地落在孟煙池的微微敞開的領口、鎖骨、被繃得略緊而勾出來的腰臀……

  「謝謝你的酒,不過……現在有點晚了。」孟煙池抬頭將酒杯裡最後一點殘餘飲盡,順著白皙脖頸滑落下來的酒滴讓對面的男人嚥了一下口水,一把抓住孟煙池房子啊自己大腿上的手,「嗨,別這樣,sweetheart,出個價錢。」

  看到對方幾乎要燒起來的眼神,孟煙池知道已經玩過頭了。

  孟煙池立刻想要把手抽回來,但對方握得太緊,竟然怎麼都無法掙脫。「我看得出你是新手,也許還是第一次……沒關係,it』s my pleasure,無論是價錢還是……其他方面,I』ll be generous。」

  如果真的是個MB,大概不會拒絕這個無論相貌還是錢包都很拿得出手的顧客。但孟煙池此刻只想快點擺脫對方的鉗制,「抱歉,先生,我真的不是……請您放手。」

  「兩個小時之前你就開始用各種幼稚的技巧賣弄風情,我承認你確實還有點讓我著迷的地方,所以我過來了,我希望你現在說No不是欲拒還迎的一種。」對方的眼神和語調都已經表示了他的怒氣,孟煙池感覺到手腕上的力氣加重了,整個人都在被他拽著走——他要把自己拽去哪裡!?

  「砰——!」

  手腕上陡然輕鬆的感覺讓孟煙池鬆了一大口氣,但他一點也沒有高興的餘裕——因為站在他面前,一拳將扯著他的男人打翻在地的,是渾身都散發著懾人氣息的——馮夜樞。

  「答案是No。」馮夜樞的黑色瞳孔在燈光之下顯得更為冰冷,「他不是欲拒還迎,你根本就沒資格打他的主意。」

  孟煙池正想張口分辯兩句,馮夜樞的眼神投在他的臉上,雙眉少見地緊蹙著,看著他就像是看著一個不認識的人——甚至連人都不是——而是種冰冷的,像是在評判一個毫無價值而徒具花哨外表的物體時所流露出來的疏離。但他的手卻燙得可怕,握著孟煙池的胳膊時,孟煙池只覺得自己的皮膚都要被烤焦而發出尖銳的叫聲。

  「你放開我!我憑什麼要和你走!」孟煙池用力甩開他的手。不,不對,就算是馮夜樞也不行——馮夜樞又有什麼權利來管自己呢?不管是作為程敘還是孟煙池,馮夜樞都在隨意干涉他的人生,就因為他愛馮夜樞!

  不行,夠了。馮夜樞,我已經決定了,從那天晚上起,我們不過是一面之緣的路人。

  「你知不知道自己有多愚蠢。」馮夜樞脫下手套狠狠丟在地上,聲音依舊淡漠,眼眸中的黑色彷彿更加濃重,「照片的事,我已經受夠了。孟煙池,我不容許有第二次這種事情發生。和我回去。」

  「馮夜樞我憑什麼和你回去,你是我什麼人。」

  孟煙池清清楚楚地看到馮夜樞笑了。

  因天氣寒冷被凍得蒼白的臉上,他的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弧度。那個笑聲短促得就像利刃入胸般,明明轉瞬即逝,卻隱藏了難以想像的痛苦和悲涼,「好,很好。」

  馮夜樞一手拖過孟煙池的手腕,手中翻折,彎腰,一手扣住他的嘴和不斷掙扎的胳膊,另一手已經將他整個人撈進懷裡,力道之強,孟煙池整個人又懸空,根本掙脫不開——這姿勢還是龍騎衛裡龍衍經常用的那個,現在馮夜樞施展得簡直是輕車熟路!

  孟煙池想要呼救,嘴已經被封得嚴嚴實實無法發出聲音,只好用眼神示意圍觀的人群。哪知其他人只是圍成一圈看著他,紛紛投來同情甚至揶揄的目光——他們顯然誤以為馮夜樞和他本來就是一對拌嘴了的小情侶,男朋友吃醋找上門來捉人這種狗血橋段在gay bar裡當然是數見不鮮,沒有人會多管閒事。再加上大家都看到了成凜那架勢,更加確定了一點——

  今晚來的這幾個殺氣很重的男人,沒一個是他們惹得起的。  74、最新更新

  馮夜樞走出Nightmare的時候,聽到成凜的蘭博基尼裡傳來類似冷兵器碰撞的聲音,如果沒聽錯的話——甚至還有槍聲,很輕微的槍聲。林溯雨的寶馬早就絕塵而去,虧得他用一隻手也能開車。馮夜樞猶豫了不到一秒鐘,決定無視那輛蘭博基尼裡的動靜繼續鉗制著懷裡的孟煙池,將人丟進自己的保時捷裡,毫無間隙地鎖上了門。

  孟煙池看到門被鎖了,咬牙切齒了兩秒之後說,「馮夜樞,你想怎麼樣?」

  「這句話應該我問你。」馮夜樞啟動了引擎,低低的轟鳴聲在深夜中就像受傷的動物在喘息,「先是被卑鄙小人握住了把柄,之後又到Nightmare這種恨不得把你家底都挖出來的地方,我倒是想要問你,你想怎麼樣?」

  馮夜樞點燃一根萬寶路,夜色中只有一點赤紅的煙頭紮人視線。馮夜樞極少抽煙,因為他的心性足夠堅忍,就連季東來都只見他失控過一次。

  萬寶路略帶辛辣的味道在車裡瀰漫開來,數秒鐘的沉默凝重得彷彿抽空了空氣,孟煙池幾乎要喘息才能呼吸自如。他氣極反笑,「我去什麼地方,發生什麼事情又和你有什麼關係?」

  對於孟煙池這樣性格的人來說,不是火燒頭頂都不會說出這種忤逆馮夜樞的話來,對於今天晚上來說,莫名其妙氣勢洶洶的馮夜樞,簡直是比天下紅雨更奇怪。

  好一個沒有關係。

  這四個字就像滾燙的烙鐵從喉嚨滑下,沉甸甸地落入胸腔、胃袋,將五臟六腑焚燒殆盡,還要貼著他的肋骨,讓他的心臟每次搏動都被灼燒。

  是。他和孟煙池沒有關係,和程敘也沒有關係,因此他不具備任何關心他們的資格,就連凝視也要在無人發現之處進行。

  程敘出了意外的時候,沒有任何人通知他,等他得到消息,看到的只是他的骨灰。就連程敘生前的照片,在公子憑的禁令之下也只能被牢牢鎖在ipad裡,不得見光。

  他和孟煙池沒有關係,所以沒有嫉妒的資格,哪怕管成治拿著艷照在他面前耀武揚威,哪怕他為了維護孟煙池的聲譽做出任何努力,不過是一個心甘情願,在孟煙池眼中,自己不過一個局外人而已。

  「你來這裡為了什麼?為錢?還是艷遇?」

  香煙已經燃燒快到盡頭,煙灰落在馮夜樞的手背上,他卻絲毫不覺得疼痛。

  曲正揚。

  他始終無法理解蘇末河為什麼一次又一次地離開他,正如馮夜樞亦無法明白那個乾淨純白摟著他的脖子叫他阿衍哥哥的孟煙池,為什麼會穿著一身挑逗的衣服在夜店裡和陌生男人調情。

  為錢,還是為性?

  他是覺得馮夜樞給不起,還是根本就看不上……?

  孟煙池突然覺得有什麼東西不對——馮夜樞猛地講手中的煙頭摁在方向盤上,發出一陣皮革燒焦的味道,緊接著就是強橫的力道將他固定在座位之上,孟煙池只覺得自己的視線被完全遮擋——被力度和體溫,還有不穩的呼吸緊緊纏繞,讓他一時手足無措,無從掙脫,直到——

  微涼的嘴唇覆上他的,只是猶豫了不過半秒鐘的時間,在他反應過來之前,孟煙池已經毫無抵抗地鬆開了自己的防禦,他的口腔瞬間就被充斥著萬寶路味道的吻佔據得毫無空間。

  馮夜樞的掠奪,就像他本人一樣。

  沉默而迅速,只當被俘獲的時候,才感覺到那種掌控全局的霸道。孟煙池被迫將口腔張到最大,溫柔的舔舐之後是強橫而持續地吮吸,彷彿沒有盡頭般無休無止,不容拒絕,無從反抗,彷彿有個聲音在孟煙池的頭腦中催眠著要他交出身心,放棄意志。孟煙池幾乎感覺不到自己身體的存在,只有馮夜樞的手,修長清瘦的指節,在撫過他的臉頰和脖頸的時候,彷彿因他的手指勾勒,才出現了自己身體的輪廓。

  不要反抗。

  有聲音在耳邊蠱惑。這不是你一直想要的嗎,想要他與你鼻息交融,肌膚相貼;想要他的喜怒為你牽動,他的眼中映著你的身影;想要他不管不顧地獨佔你,侵犯你,直到靈魂的最後一塊版圖都被他佔據,用你的身體成為他功績的碑石——

  只要你閉上眼睛,這個世界,和馮夜樞,就都屬於你。

  不對,這本身就是不對的,馮夜樞內心裡一直心心唸唸的某個人,他把自己當成那個人的替代品?又或者是……蕭眠月?

  孟煙池陡然清醒過來,一口重重咬在馮夜樞的嘴唇上。

  前世今生,程敘和孟煙池,都不想也不願意成為替代品。

  我想要的,是他眼睛裡堂堂正正寫著我的名字,標記上我的影子,戳上我的標籤,如果說這是作為孟煙池和程敘的霸道和私心的話,那麼我也願意承認。

  哪怕自己再想要,內心無數次的想要妥協,但是自己依然無法服從,因為這是自己的心,如果不能夠被自己所愛的人看到,而只能作為替身的話,自己也許暫時能夠滿足,但是越來越久,自己只會更加貪婪,那麼與其如此,越要越多,還不如,當斷則斷!

  血的味道迅速在口中散開,孟煙池看到馮夜樞眼中的黑色變得更深,就像聞到了血腥味的大型食肉動物。這個吻不但沒有鬆開,反而被加重了力度,在他脆弱的上顎和齒齦掃過,孟煙池幾乎都要懷疑自己連靈魂都快要被吸出來,大腦已經幾乎不能思考,只能發出無意義的呻吟。

  馮夜樞大衣的面料貼在薄薄的襯衣上,原本冰涼的溫度已經染上了體熱。他的手指探入襯衣之下,每觸到肌膚一寸,便有一寸戰慄不已。

  孟煙池聽到他心跳的聲音,貼著自己的胸口。深沉而猛烈,就像他攀升的體溫,和唇上的廝磨一道愈演愈烈,整個人幾乎都在他雙手的掌控之中,只是相觸和撫摸,酥麻就順著脊骨叫囂著竄動,衝擊著他已經愈發昏沉的大腦,最後一點意識防線眼看就要潰不成軍。

  孟煙池腦子裡最後還有一點點理智在顫抖,如果這裡沒有停下,那麼自己就失去了所有的立場。

  他屈起膝蓋,往馮夜樞腹部狠狠一頂。這種時候如果要讓這個失去理智的男人停手下來的辦法,大概就剩這一種辦法了吧?

  孟煙池的體格和馮夜樞相比實在懸殊太大,孟煙池聽到馮夜樞沉悶的呻吟和骨頭撞擊的聲音,卻絲毫沒有放棄的意思。情急之下,孟煙池又往他下腹薄弱的地方拚命撞擊過去,幸好保時捷內部足夠寬敞,在馮夜樞本能地弓起身子的時候,孟煙池稍稍一縮就脫離了他的鉗制,按下駕駛座邊上的鎖鈕。只聽到卡噠一聲,車鎖應聲而開。

  孟煙池直接跳下車去,毫不猶豫的往外跑。夜晚的風冷到刺骨,孟煙池覺得自己單薄的襯衣都要被寒風撕碎。他拚命地跑,不知往哪個方向,大腦一片空白,身體的本能完全凌駕於思維之上。

  不要——不要——!不是這樣的——!

  並不是害怕被他強迫,而是不願意摧毀馮夜樞這個眸黑如墨,沉靜如水的少年在自己心裡的印象。

  那個少年看著自己微笑,似乎永遠都不動聲色。大概自己前世和今生都沒辦法想到馮夜樞居然會有燒紅了眼把自己壓在保時捷上強迫的時候吧?所以更加不願意變成那個被強迫的人。

  孟煙池覺得自己跑了很久,直到沒有力氣才停下來。他哆嗦了一下,在B市的這種天氣裡,身上這身衣服顯然太少,但現在他還能去哪?施珩的店裡肯定是去不成,而自己的家……他甚至不知道現在自己在什麼地方。

  身前身後都是濃重的黑暗。沒有任何他追來的痕跡。

  小腹上的鈍痛總算稍有緩解,馮夜樞喘息著坐起來。車門大開,新鮮的冷空氣急劇地灌入,驟冷讓他頭上的每一條神經都在作痛,馮夜樞幾乎都能聽到身體的哀鳴。

  他做了什麼?

  就像下作的嫖客一樣,用身體宣洩自己的無能和怯懦——他痛恨自己的無能為力,只要和孟煙池有關的事,他就會失去引以為豪的自控力,而在孟煙池眼中,不過一句「與你無關」。

  成凜的蘭博基尼現在變得安靜無比,那兩個人究竟在車上幹了什麼可想而知;林天王早就不見了人影,不知道施珩會不會也像孟煙池一樣踹他一腳之後撒腿就跑?

  馮夜樞重重關上車門。就在這時,副駕駛上亮起了微弱的光,竟然是孟煙池的手機落在座位上。想來是之前爭執的時候沒注意落下的,來電人顯示是LINDA。

  「喂,小孟,你到底在哪?我到處找你,謝天謝地你終於肯接電話了。」LINDA的聲音從擴音器裡蹦出來,看得出找不到孟煙池確實把她急壞了。

  「他跑了。」說話的聲音是馮夜樞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沙啞,「我也不知道他在哪。」

  孟煙池筋疲力盡的推開姬氏給自己租的房子,一頭倒在床上,幾乎沒有力氣再動一下。從自己找到路回來,用去了整整兩個多小時,他在路上差點被凍死,手機丟在馮夜樞的車上,身上那條薄薄的皮褲裡只有兩百塊錢,從那個黑乎乎的巷子裡走出來的時候,幾乎連打車錢都不夠。萬幸鑰匙自己都是掛在身上,最後還能活著回到這個小房子來。

  在那兩個小時裡面,孟煙池深刻的體會了蘇末河的心態,所謂MB的生活,大概也不過如此,前一秒天堂,後一秒也許就是地獄。

  他苦笑的想,現在自己去演蘇末河,一定能演出一點不同來。

  但是現在當務之急,自己把手機丟在馮夜樞的車上,那個手機的密碼,如果被馮夜樞打開,裡面所有的一切暴露在他面前,自己要怎麼辦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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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孟煙池第二天早上醒來,只覺得全身上下沒有一個地方不在痛。在Nightmare裡折騰出那麼大動靜,大晚上在路上猛跑,加上又穿著不合適的衣服睡覺,簡直是堪比酷刑的折磨。

  沒想到這個公寓還給自己留著。孟煙池四處張望了一下這個當初和姬氏簽約的時候為他租下的公寓,已然是空空如也,幾乎所有的東西都搬去了毛絨甜品店。這裡就是他作為孟煙池踏上演藝之路的起點,卻沒想到和馮夜樞糾葛成至今這幅局面……

  習慣性地去摸手機,才想起手機已經被丟在馮夜樞的車上。手錶上顯示現在是早晨7點多,現在沒有手機,就連打個電話想把手機要回來都不行……

  孟煙池活動活動胳膊腿兒,聽到脖子發出清脆的嘎吱聲。思忖再三,還是決定先去施珩的毛絨甜品店。施珩八成已經和林天王和好,自己也不好再留在那兒做電燈泡,還是先把生活用品拿回來是正經。至於手機,再找個別的什麼理由要回來就是了。

  在出租車上的時候,孟煙池還在心裡忐忑到了店門口,如果吃了閉門羹,那什麼支付出租車的費用,卻沒想到一到了店門口就愣住了:

  毛絨甜品店竟然破天荒地開著張,從店裡還飄出一陣陣烘烤的奶油的香甜氣味,撓得他的肚子都開始叫了。

  孟煙池當場就愣在那裡,「阿珩……你,你,你不是……」

  施珩穿著那件毛絨圍裙,已經換上了平時在店裡的裝束,昨晚的妝也洗得乾乾淨淨,只是看上去有一絲倦色,「怎麼?覺得我從此就被林溯雨包養了,就不回來了?」

  「那……那也不是……」孟煙池一時有些張口結舌,腦海中浮現出施珩昨晚的樣子,大腦似乎還一下子不知道怎麼處理這麼多信息量,「只是,你和林溯雨不是已經……」

  施珩笑了笑,戴上手套從烤箱裡取出一盤剛出爐的麵包,上面融化的奶酪還在吱吱作響,屋子裡頓時濃香四溢,「是啊。店是他買的,怎麼的也算個長期的金主吧。總不好意思駁了人家的興致,但留在客人那裡過夜就不應該了,這也算個行規吧。」

  孟煙池愣在當場不知如何應答。眼前這個施珩,像是他所熟悉的,但又像少了點什麼,「客人……?」

  施珩轉而對孟煙池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小煙池,其實我一直都很害怕,你知道我以前做過的職業之後會看不起我。謝謝你。那個職業沒有帶給我任何好處,只是教會了我一件事,就是如何永遠面帶微笑,送往迎來。」

  那一瞬間,孟煙池的眼前有種恍惚的感覺。不知是因為施珩那個微笑在清晨的陽光中被勾勒上一圈暖暖的金邊,讓孟煙池似乎隱約看到了蘇末河,穿著過大的T恤,回過頭來對著曲正揚微笑,露出兩個小虎牙。

  要如何深愛那個男人,才只敢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露出真正的笑容。

  孟煙池順利地在施珩店裡吃到了豐盛的早餐,看著施珩忙碌的影子,胃裡被奶茶和熱烘烘的吐司填滿,有種恍如隔世的茫然。以至於林天王出現在他面前的時候,都沒有覺得太過於驚詫。

  「喲,小煙池。」林溯雨見到他露出那個慣常的招牌性笑容,倜儻如初,但看在孟煙池眼中隱隱有一絲疲憊和無奈。襯衣有些皺,牛仔褲和外套顯然是臨時套上去的,和他一貫瀟灑的形象相去甚遠,「真巧。」

  看到林天王如此潦倒,孟煙池也不由生出了一點惻隱之心,將烤得噴香四溢的黃油土司向他推了推,「怎麼回事……?阿珩就是一隻小綿羊,毛也能給你摸逆了?」

  林溯雨倒是毫不客氣抓在手裡就啃,「小煙池,你難道不知道咩咩是一種很倔的生物?當它用屁股對著你縮成一個毛團的時候,軟硬兼施也是無濟於事。」林天王說著露出一副無辜的表情,和岳導演家裡的薩摩耶頗有異曲同工之妙,「小煙池你幫我把咩咩追回來吧?」

  孟煙池見他兩三口就麵包就落了肚,又聽他這麼說,「活該」兩個字硬是嚥下了肚子沒說出來。看著林溯雨這個狼狽勁兒,孟煙池不由去想像他們昨晚到底是何等的混戰。想了半天,孟煙池還是沒敢問林天王那小嫩模他如何處置。能讓林溯雨這樣一大清早追上門來賣萌討好,施珩在他心中總是有點不一般的份量吧?

  孟煙池心裡正在打鼓要不要答應林溯雨,就在這時,聽到門外傳來接連不停的喇叭聲。孟煙池伸頭一看,竟然是季東來。

  「今天人還來的真巧。」季東來進門的時候,看到林溯雨也愣了一愣,隨即便從口袋裡掏出那個白色的IPHONE遞到孟煙池手裡,「這是你的IPHONE,夜樞讓我還給你。」

  一聽到馮夜樞的名字,孟煙池心裡就咯登了一下。孟煙池拿過來一看,沒有輸入錯誤密碼的次數,裡面的資料也完好無損。孟煙池舒了一口氣,面上還是沒有說什麼,接過來道,「多謝。」

  季東來看了孟煙池一眼,像是對他竟然沒有進一步追問馮夜樞的事情感到奇怪,但說出來的卻是,「剛才在車上的時候,接到李導演的電話。讓你一周之後去參加他的Party,時間和地點他的助理會另行通知。」

  孟煙池點點頭,「好,我會等通知。」

  「那我通知到位了,我先走,夜樞那邊還有事情等著我。」季東來點了頭轉身就走了。

  孟煙池刷著手機查看裡面所有的東西,資料確實一點沒少,自己擔心被查看資料所安裝的輸入五次密碼錯誤自動刪除資料的插件連運行過的痕跡都沒有,但是馮夜樞畢竟是學計算機的人,雖然當著季東來的面沒敢表現出來,但是這些東西馮夜樞到底有沒有看到,自己一點把握也沒有。

  「擔心裡面的東西被看過了?」林溯雨一眼就看出他的憂慮。

  「有辦法知道嗎?」

  「估計難,如果你幫我追回阿珩小綿羊,我就考慮幫你找高手喲?」林溯雨瞇著眼睛像一隻狐狸,只可惜尾巴上的絨毛不再蓬鬆漂亮,一副被打擊了樣子,「阿珩~~阿珩~~你給我做一份早餐嘛?我好餓呢~」

  「好吧,你想吃什麼?」施珩無可奈何地轉過頭來,逆光之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三明治?還是奶茶?」

  林溯雨一把撲過去抱住施珩,像極了墨少家那只毫無節操的薩摩耶,甩動著尾巴撲向主人,「要吃三明治~~要吃絨毛招牌三明治!」

  施珩轉身走向廚房,哪知道這只人形薩摩耶根本甩也甩不掉,只好就讓他這麼貼著一步一步往裡挪。

  孟煙池一邊在心裡感慨著林天王的臉皮真是厚比城牆,一邊看著那邊無可奈何的施珩,心想這一對就這樣倒也挺不錯,施珩心裡有結,也許哪一天就被林溯雨軟磨硬泡開了;林天王如果能磨到施珩回心轉意,想必也收了風流習性,到時候未必不是一對良配。

  而自己……

  等孟煙池注意到的時候,季東來已經離開好一陣子了。

  「東來,麻煩你了。」

  馮夜樞一上車,季東來就感到從他週身籠罩著的壓迫氣氛,讓他在充滿暖氣的車裡也不禁微微打了個顫。

  「他有說什麼嗎?」馮夜樞的手指在手機屏幕上劃過,看著已經存在手機裡的那些照片。大都是自己的舊照,那時候略帶青澀的模樣,靠在桌上打瞌睡的樣子,偷吃東西的樣子,抱著一隻小貓手足無措的樣子,甚至還有在更衣室裡半裸著的照片。孟煙池的手機裡放在最醒目的位置的,是一張自己瞇著眼睛,程敘湊過去偷親的自拍。

  程敘……

  這些照片,除了程敘本人,別人根本不可能得到。如今又怎麼會出現在孟煙池的手機裡?程敘和他是什麼關係?為什麼見到他的時候總有一種……程敘就在附近的感覺?

  「不,他什麼都沒說,看上去不像懷疑的樣子。」季東來鎮定地開著車,不知為什麼,今天的馮夜樞讓他覺得陌生,雖然還是長著那張熟悉的臉,但那種清淡到幾近於無的氣息如今就像蟄伏的猛獸般咄咄逼人。這種感覺,與其說是馮夜樞,倒不如說像極了……那位很少露面的姬氏主人,姬飛揚。

  程敘的照片為什麼會在他手上?不……程敘出意外的時候,孟煙池還不到十八歲,也沒有來B市,程敘的死不可能和他有關。以程敘的性格,絕對不會把這些東西交給一個孩子保管——難道——

  程敘還活著!?

  一旦起了這個念頭,馮夜樞就再也無法克制自己順著這個思路繼續下去。如果程敘沒有死,為什麼至今沒有出現?他的妻子已經去了國外,和母親也沒有聯絡,他會在什麼地方?他和孟煙池又是什麼關係?

  不管用何種方式……程敘,請你一定要,回到我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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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時間飛逝。

  孟煙池被LINDA拖去做臉化妝打扮的時候才突然想起來居然自己就混混沌沌過了一周。一邊被LINDA擺弄來擺弄去一邊聽她抱怨之前的助理究竟是幹什麼吃的怎麼連最起碼出得了場合的衣服和裝飾都沒有的時候,孟煙池終於沒扛住讓自己神遊天外,迷迷糊糊中回想起這一周裡毫無下限的人形薩摩耶林溯雨糾纏住施珩不放,居然有一天晚上來毛絨甜品店的時候放了大招。

  他穿了一身格子襯衣,下面搭了一條簡單的牛仔褲,一雙登山鞋,看上去就像個剛畢業不久的大學生,他抱著吉他就來了毛絨甜品店。由於施珩終於下定決心勵精圖治,毛絨甜品店的生意興旺了不是一倍兩倍。開業時間也從原來每天5、6個小時變為從早到晚,以至於施珩一個人又要做甜點,又要招呼顧客,常常分身乏術。

  那時候正是毛絨甜品店的營業高峰期。每到這時候,孟煙池都會出來幫他打下手,幫忙點單什麼的。林溯雨進來的時候帶了一個大墨鏡,脫掉外面的灰色長風衣就站到毛絨甜品店一個最顯眼的位子,旁邊還有人進來放話筒。施珩當然沒注意,孟煙池雖然看到了,也隨著他去。畢竟林溯雨整天都來,要攔也攔不住,而且既然施珩都沒說什麼,孟煙池也就任由這只生物一個討好一個傲嬌地發展下去。

  林天王這段明顯比較悠閒,佈置好了之後就清了清嗓子,對眾人說,「大家好,我是毛絨甜品店的臨時駐場,今天第一首歌是《Love to be love by you》。」

  在店內的顧客都有點吃驚,畢竟毛絨甜品店只是一個甜品店而已……駐場?開玩笑的吧?旁邊已經有人竊竊私語起來,說這個人看上去怎麼那麼像林溯雨,現在這山寨也山寨得夠逼真的,不過只怕是腦子有點問題,想要曝光也應該去酒吧,跑到甜品店來幹啥?也有人拿著手機開始拍照,林溯雨不愧是開過全國巡遊演唱會的人,區區幾聲起哄根本不足以構成心理上的壓力。

  他抱著吉他就開始歌唱,垂下眼眸微微含笑,唇角那兩隻酒窩更是勾人,其實從正面來看,林溯雨並不是特別英俊的男人,但是他在彈琴唱歌的時候,真是讓你無法拒絕,那雙上挑的狐狸眼瞇著看著你,一字一句的唱著歌兒,彷彿讓你的心都會柔軟起來。

  林溯雨唱歌基本上屬於無師自通。雖然和范書晉的兒子范沉雲那個天生的夜鶯嗓子相比不是一個等級,但是在明星當中,林溯雨已經是難得的拿過兩張銷售前三的大碟的男星。當初林溯雨打算出唱片的時候,所有人都認為不過是玩票,哪知他真的請來專業製作人正兒八經地出起了專輯。這張專輯一出沒多久就上了HIT榜的TOP10,所有的噓聲戛然而止。

  這世上有種東西叫做天賦異稟,芸芸凡人只能望洋興歎。

  他的聲音屬於溫柔的中音,但是比起一般的男星甚至男歌手,他能夠很好的流轉高音和低音,轉圜起來毫無滯澀,反而給人一種絲絨巧克力般的柔滑醇厚。林溯雨在毛絨甜品店唱的歌都是自己的優勢曲目,林溯雨屬於天生聚光的那種人,一曲唱畢,聽眾裡爆發了驚喜的掌聲。

  顧客們議論紛紛,「這個山寨還真不錯,不僅人長得像,就連唱的也有那麼八九分神似,要是林溯雨本人在台下還不一定唱的有這麼好。」

  孟煙池手一抖杯子都差點掉在桌面上,山寨你妹!這根本就是真人版演唱會好麼!誰知道林溯雨把自己這麼個打扮了下,誰會認定這就是鎂光燈下閃閃發亮的林天王?

  他還真是為了追回施珩不擇手段了,這是連壓箱底的功夫都拿出來了吧?

  孟煙池忍不住回頭去看了一眼施珩,只見他站在毛絨甜品店一個不被人注意到的小角落,默默地望著林溯雨許久,目中泫然像是有淚,卻始終沒有滾落下來。仿若就在昨天,他還在無人的廣場上撫琴自唱,說是送給他一個人的演唱會。

  孟煙池把這件事情和LINDA說了,就連LINDA這個神經強悍如鐵的女人聽了都有所動容,「要是我男人做了對不起我的事情,又捨得這麼來追我,只要他真心認錯的話,搞不好我也會動心。哎,沒辦法,女人總是吃這套的……」

  孟煙池本想強調一下施珩不是女人,但想想也就作罷。對面坐著愛了不知多少歲月的人,男女早已不是重點。

  孟煙池暗自腦補了一下馮夜樞,不知道為什麼居然覺得有點想笑,馮夜樞唱歌並不算好聽,當年那位大人也不是沒有下過苦工找人來給他上聲樂課,可是他的嗓子實在不是那種能在樂壇裡紅的起來的人,雖然自己是很喜歡聽。

  不過如果馮夜樞抱著吉他來給自己唱歌,自己會怎麼樣?

  不知為何腦海裡浮現出的是馮夜樞笨手笨腳地撥弄著那幾根可憐的細弦,最後不僅歌沒唱成,吉他還差點一命嗚呼。不知道為什麼,馮夜樞其他都好,就是對唱歌和樂器始終少根筋,真是白長了那麼好看的手。

  一想到那雙手曾經在自己身上肆意遊蕩,孟煙池立刻收回了思緒,卻已經被LINDA看出了端倪:

  「小孟,你剛才在想什麼吶,笑得那麼蕩漾。」

  「哪有……」

  「還說沒有,現在還是冬天,真該給你拿個鏡子照照,笑得活像春天到了的貓。」

  好容易熬過了幾個小時的折騰,孟煙池換好了衣服之後LINDA開車帶他去了會場。李臻的PARTY放在B市著名的一家酒店,專門包了一個場子來做,這次算是為了《刺籐》開播之前的小型PARTY,媒體也都有光顧,對於參演的孟煙池而言,是個絕好的曝光機會。

  孟煙池進場的時候看到了圈子為數不少的一線明星,穿的都是花枝招展,和走年度紅毯的頒獎禮上也不為多讓,各色佳麗爭奇鬥艷,那禮服搭配的真叫一個眼花繚亂。

  孟煙池一貫對這種場面沒什麼興趣,不過工作性質使然,還是對這些服飾都有所鑒賞。就在這時,他一眼瞟到了個熟悉的身影,施珩怎麼會在這裡?

  孟煙池一看到施珩還是日常的裝束,就明白他定然又是被林天王誆騙來的,過去把施珩拖到一邊,「阿珩你怎麼這樣就來了?」

  「我……」施珩一副好氣又好笑的樣子。未免引人注意,孟煙池立刻開始往他的盤子上碼吃的。這個Party的規格相當不錯,每樣食物都新鮮精美,立刻就轉移了一部分施珩的注意力。

  「林溯雨軟磨硬泡非要我來……我要再不同意的話,他的存在簡直影響甜品店的經營。」施珩一邊低聲對孟煙池說,一邊把食物往嘴裡塞,像只貪吃的倉鼠,看得出也餓了好些時候。孟煙池還想再問一點什麼,這時候整個會場突然安靜下來,施珩旁邊的林溯雨眼尖,一把摟住施珩說,「呵……東西宮碰面啊。」

  孟煙池不解的回頭,林溯雨很好心的解釋,「那位大人和李大導是經年宿敵,情敵和事業上的敵人。」

  就這一句話,孟煙池還沒來得及咂摸出味道,但是從全場突然安靜下來也能覺察這氛圍的緊張,好奇心發作往門口看了看,才真正明明白林溯雨那句經年宿敵是個什麼意思——他第一次看到有人和那位大人在氣勢上平起平坐,絲毫不顯弱勢。

  安陵憑今天裡面搭的是一件中國風的淺青色襯衣,盤扣明顯是手工製成,那種淺青色很難染就,應該也是高端定制才有的品質。外面的淺米色外套更襯他白皙如玉,容光皎然,哪怕年過五旬看上去依然年輕。單從相貌來說,比公子憑出彩的人不在少數,但在顧盼之間便有風華流轉,宛然天成。人說安陵憑笑可得美人青眼,怒可使梟雄折腰,如今看來,此話竟沒有半分誇張。他身邊隨著走進來的是姬氏主人——姬飛揚,兩人並未有任何親密的舉動,但遠遠看去,總給人一種超乎一般的和諧。

  姬飛揚的打扮就隨性許多,雖然定制西裝和襯衣良好地襯托他保養得當的體型和氣質,但並沒有嚴謹地搭配領帶,就連領扣都是敞開的。如果只看照片,很多人都會覺得姬飛揚就是中年版本的馮夜樞,但見到真人才知道,他們完全就是兩個不同的人。

  馮夜樞像墨色的湛盧,凝定清冷,只在出鞘之時方能統御萬兵;姬飛揚卻是一把無鞘的長刀,風霜不但沒有摧減它的光華,反倒更顯出睥睨疆場的狷狂凜冽。

  李臻身著一件當季最流行的絲絨質料襯衣,能把絲絨感的面料穿的好看的男人是極少的,但是他就屬於這種類型,這件襯衣應該有羊毛成分,織造起來的絲絨感不弱,但是他外搭了一件夜空藍的外套,外套貼身而就,勾勒出他的身段,這個五旬的男人從背影來看依然勾人無比,真不愧是當年上流社會能與安陵憑一較高下的「李三公子」——美玉無瑕安陵憑,照夜明珠李公子。

  「歡迎賞光。」跟在李臻身後的還是那個年輕的助理,與李臻一道向來賓行禮致敬,「安陵,多年未見,你真是一點都沒變。飛揚,倒是你,有些老了。」

  「那是當然。」姬飛揚攬過公子憑的肩膀,在他的額角上輕吻了一下,「歲月不饒人,如今我已經是半老頭子了。哪裡比得上李導演容顏不改,風華依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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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說完這番話,姬飛揚略一欠身,執起李臻的手背輕吻一下。法式的吻手禮由姬飛揚做來少了優雅精緻,反而多了幾分不羈的危險,哪怕他的目光之中毫無輕慢之意,在場的女星們仍是起了一陣小小驚呼。

  「能請到兩位這樣的貴賓,是我的榮幸。」李臻面不改色,用眼神吩咐身後的助理去招呼新來的客人,「慶祝我們多年重逢,以及這次我新拍的片子,請盡情享受這個夜晚。」

  公子憑的目光往場中一掃,所有人紛紛移開視線作出一副「我才沒有在看你們呢」的表情,氣氛終於又回歸活躍起來。

  「聽說李導演這次回國,是有新片?」公子憑在外人面前永遠風度得體,和在小四合院裡慵懶撒嬌的樣子判若兩人,「怎麼也不介紹一下這位一直跟在您身後的先生?」

  「新片當然是一個原因。至於另一個原因,是我本人在外漂泊久了,國外雖好,還是不如故土情深。片子拍完之後,如果不出意外,我應該會在B市找個住所安定下來。」李臻言笑宛然,與公子憑碰杯的姿態全無做作,表情真誠得天怒人怨。

  「我只顧著招待貴賓,都忘了介紹。這是建周,羅建周,跟隨我多年的助理。也是《刺籐》的編劇。」

  一直站在李臻身後的年輕人這才上前一步與公子憑和姬飛揚握手。姬飛揚更是以略帶好奇的眼光打量這個相貌平平,笑容謙和的年輕人。羅建周看上去約有三十出頭,不論從哪方面看上去都和光彩照人的李臻相去甚遠,普通得讓人懷疑把他丟到人群裡到底能不能被挑揀出來,看上去就像隱沒在李臻的陰影裡一般。

  「安陵先生,姬總,久聞兩位的大名。」雖然說是助理,但公子憑眼尖,一眼就發現羅建周的穿戴雖然沒有什麼搶眼的設計,但無論做工還是面料都是極好。沒有標籤,應該是專門定做。更重要的是,面對自己也就罷了,就連林溯雨那天不怕地不怕的膽子,初次見到姬飛揚的時候也難免有些侷促,而羅建周應對自如,言談舉止毫無滯澀,這絕不是一個普通的助理能做到的。

  想到此,公子憑便有了幾分興致,「這個本子我也看過幾眼,比我那不爭氣的敗家侄子寫得好上百倍。不知道羅先生有沒有興趣留個聯繫方式?眼下好演員雖多,好的本子卻難得。」

  「多謝安陵先生賞識,不過,我不為李臻之外的人寫本子。」羅建周溫和地笑笑,遞給他一杯暖過的低度白蘭地,「剛才進來的時候我看到您的指尖有些發青,碰杯的時候略有顫抖,除了寒冷之外,我想大概是止痛藥的效力沒法持續太久吧?喝這種酒會舒服一些。」

  輕輕舉杯之後,羅建周無聲地退去。那邊李臻正在和姬飛揚相談甚歡。不知是不是白蘭地的作用,公子憑覺得有什麼東西正在心中逐漸燃燒,熱度隨著血管流竄到四肢百骸,幾乎要將他吞沒。

  公子憑和李臻雖然都是言笑晏晏,但散發出的女王氣場實在殺傷力太過強大,孟煙池只敢偷偷躲在角落裡看得內心的八卦衝動洶湧澎湃。突然手裡被人塞了一張字條,孟煙池還當是施珩,一把握住了對方的手,「阿珩阿珩,你說他們兩個以前到底有什麼過節啊?」

  「不好意思,您好像認錯人了。」低沉淳厚的聲音帶著笑意,把孟煙池下了一跳。回過頭來發現是個相貌端正憨厚的男人,這張臉似乎有些面熟,卻一時想不起來在哪見過。

  「我是跟在李導演身邊的助理。」對方好心地提醒他,顯然對自己的大眾臉已經習以為常。

  「啊……啊,對不起,剛才一緊張沒認出來。」孟煙池倒有些手足無措起來,要說這位羅助理他也見了幾次,卻不知道為什麼還是沒能把他記住,「請問您找我是李導演有交代什麼事嗎?」

  「李導演讓我告訴你,按照這張字條上的內容去做。這是《刺籐》最後一次試鏡。」羅建周看到他目瞪口呆的樣子,忍不住嘴角上鉤,將手中的香檳遞給他,「李導很看好你,好好表現喲。」

  孟煙池看到李臻字條內容的時候內心不無吐槽,什麼叫做「請用盡渾身解數勾引《刺籐》的男一號,越讓他欲罷不能越好」?!

  看在《刺籐》是自己喜歡的片子,自己也想要把這部片子演到最出色的狀態,臨時考驗既然都接受了,那怎麼也要按照導演的要求去做,李臻字條上規定了地點,還規定了一到地點就必須進入演戲的狀態,不准吐露任何其他言語。

  那地點是一個隱蔽的小露台,就連小路都藏在很偏遠的地方,孟煙池花了一小段時間才找到,當他走上去的時候,看到已經有人在上面等待,當孟煙池看到那個人的時候,只覺得晴天霹靂。

  居然是馮夜樞。

  看到孟煙池的身影的時候,馮夜樞眼中有明顯的震驚,但也只是一瞬,很快又恢復了平靜。他望著孟煙池,純黑的雙瞳幽深而不見底。

  那個人墨黑的眼眸深不見底,就站在露台的一角看著他,孟煙池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心裡只有一句話反反覆覆——怎麼會是他?!

  怎麼會是馮夜樞呢?

  那麼……自己要怎麼樣勾引馮夜樞?

  孟煙池手足無措,馮夜樞這樣的男人,自己如果能勾引,大概也就不會兩世暗戀而不得了吧

  他往前走了兩步,「怎麼會是你……?」

  馮夜樞舉起手中的酒杯淺啜一口,「我也沒想到會是你。」

  酒紅的波光在燈光反照之下,在他眸中映出波瀾,竟使他一身剪裁合體的晚禮服裝扮平添了幾分邪氣。

  孟煙池咬了一下嘴唇,如果是蘇末河,在這時候要怎麼辦?

  孟煙池不知道,孟煙池覺得自己也沒辦法思考。

  當馮夜樞站在自己面前,自己要怎麼勾引他?

  他只能遵循本能。

  他走上前去,用手指握住馮夜樞空著的右手,用手指婆娑他清突的骨節,扣住他的手腕,橫了橫心,墊腳,吻住了他。

  馮夜樞的嘴唇很涼,像是吹了很久的夜風,但是吻上去卻有屬於馮夜樞獨特的氣味,清淺的香氣和醇厚的紅酒混在一起,比什麼香水都讓人覺得迷惑。

  哪怕從前偷偷親吻過他的唇角,這也依然是孟煙池第一次在馮夜樞主動的時候去吻他,這個吻吻的纏綿悱惻,孟煙池幾乎用盡了全身力氣才克制自己不會因為過於顫抖而鬆開手。

  他的唇齒,他的樣子,自己勾引不了他的,自己只能賭,賭他對自己有一點點動心。

  馮夜樞萬萬沒有想到孟煙池就這麼直接吻了上來。

  他身上很熱,熱得像一團小火,只是貼近自己就足以抵禦冬日的嚴寒。他不確定在親吻之前的那一瞬間,在孟煙池眼中是否看到了孤注一擲的絕望,竟然讓他無法拒絕這個親吻,這個純粹唇瓣相貼,鬢角廝磨,不沾染慾望卻帶著苦澀氣息的吻。

  他甚至想要伸手將他攬入懷中,撫平他眉梢眼角的傷痛。

  馮夜樞沒有回應,孟煙池苦笑,果然沒有。對於馮夜樞這樣的男人,勾引顯然是太困難,既然無法完成這樣的任務,不如在這個任務背後,說一說自己的真心,那十二根煙燒的寂然無聲,而自己撞的頭破血流。

  煙池退了半步,看著馮夜樞眼裡的詢問和困惑,孟煙池彎起眼眸,笑了起來,這笑容灼灼生光,就像最明亮的煙火,綻放在最深的夜裡。

  「我愛你。」

  我愛你,兩生兩世,轟轟烈烈,問心無愧。

  這一句話出口,孟煙池知道自己失去所有豪賭的砝碼,他就像最後的賭徒,把所有的錢財放在桌面上,ALL –IN。

  他再一次踮起腳來,一手勾著馮夜樞的脖子,一手撫上他的臉頰,再一次又吻上了他的唇。

  我愛你。

  我愛你。

  我愛你……

  最後一個字落下的瞬間,即使燦如夏花的微笑也掩藏不了眼神深處熱烈燃燒著的絕望,如禮花盛放在淒清的冬夜。

  孟煙池……你究竟是誰?

  有時候覺得極其熟悉,有時候卻陌生得彷彿從未見過。那雙清澈的眼眸中,從一開始就有什麼東西在滿溢而出,他曾經拚命想過答案,卻總在最後關頭否定自己的妄想。

  馮夜樞在他眼中看見自己的倒影,心潭之下,有靈魂正燃燒得絢爛,好比明天就是長夜的永劫,好比他在日出之前就要化為海上的泡沫。

  請你不要走——

  馮夜樞閉上了眼睛。在吻上孟煙池的那一剎那,當分開他的唇齒,舌尖糾纏,宛若刺青爬上了唇舌,毒籐纏住了肢體,血肉和靈魂以疼痛打上烙印。

  從此我以信念築就的堡壘,在你面前,潰不成軍。

  孟煙池被吻的氣喘,他覺得自己就像那個窮途末路的賭徒,在賭場上放下所有的籌碼,只等上天的判決,而似乎幸運之神終於在此刻眷顧了他。

  「請看在我在你家門口抽掉那偷來的十二根萬寶路,就一個晚上……請你……」孟煙池抬起眼眸,目光中隱約有苦笑和自嘲,「請你,留在我的身邊。」

  請你留在我的身邊,哪怕只是片刻溫暖。對於蘇末河而言,曲正揚永遠都是這片刻。那麼只是一個晚上,全情投入,奮不顧身,既然已經ALL-IN,又何必恐懼輸掉時候的漫漫長夜。

  他勾上馮夜樞的脖子,再一次貼上了他的唇。

  在他挑開馮夜樞唇瓣的時候,他知道,自己已經把真心放在銀盤之上,只等他定下判決。

  十二根萬寶路……?什麼時候的事?

  馮夜樞心中劃過這個念頭,卻根本來不及問——身體已經先一步做出了反應。他將孟煙池狠狠摟進身體,幾乎是掠奪地吻他。如果說那晚在車裡是失控,此時——他只是純粹想要留住,留住這個在自己面前仿若要燃盡了所有的愛情和生命,彷彿一縷清風就能吹散了的人。

  請你不要卑微——請你,不要在我面前,愛到如此絕望。

  馮夜樞情不自禁地加重了力道,將孟煙池的身體與自己的絲絲貼合,手指順著身體的線條遊走而下,像在勾勒屬於自己的版圖。

  如果說程敘是光,曾經照亮了他的生命;孟煙池就是火,將他的愛和慾望焚燒得轟轟烈烈,哪怕終有一天,空留一地殘燼。

  78、最新更新

  「啪啪啪!」李臻從牆角鼓著掌走出來的時候,羅建周正跟在他身後幫他捧著大衣,「非常精彩,謝謝兩位的傾情演出,過幾天會通知兩位去劇組開拍,我希望兩位能夠演出今天一樣的氣氛。」

  孟煙池大驚,不由得從馮夜樞懷裡掙脫出來,馮夜樞微涼的手指還在他的腰線上徘徊,孟煙池掙脫出來的時候,分明看到那個人眼眸裡烈烈燃燒的火,就像照亮了黑夜裡最深的暗處的光芒。

  自己……自己是藉著這齣戲,說了自己的真心,蘇末河愛曲正揚,大概也希望有一天能夠堂堂正正當著他的面,對他說出,我愛你。而孟煙池兩生兩世,又何嘗不希望對著馮夜樞說,我愛你呢?

  這大概真的才是,在所謂試鏡的面具下,透露了自己的真心,而自己這真心,對方還未見得明白。

  李臻微笑起來,「煙池,我期待你的表現。今天你演出了我要的蘇末河。」

  等到李臻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視線中,孟煙池回過頭來找馮夜樞,卻發現他剛才站著的地方已經空空如也。

  馮夜樞已經走了,而且一句話也沒有留下。

  彷彿這熱吻,這擁抱,還有這幾乎可以把人焚燒的一切,都不曾存在過。

  那麼之前所有一切,都是荷爾蒙的作用嗎?

  孟煙池回到毛絨甜品店的時候,林溯雨正摟著施珩糾纏不休,「阿珩,阿珩~~今天看在我帶你出去吃飯的份上,給我一個親親嘛?」

  孟煙池掩面,自己確實應該考慮搬回姬氏給自己租的房子去,不然整天開門就看到林溯雨毫無節操和下限的糾纏施珩,這日子該怎麼過?

  施珩一把拍開他的手,「小煙池,你去哪裡了?怎麼這麼遲才回來?我給你打電話,你也沒接。」

  孟煙池翻了翻手機,手機裡確實有兩三個施珩的電話,「我剛剛去最後一次試鏡,過不久應該要住到劇組去準備開拍了。」

  施珩點點頭,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就看到旁邊人性薩摩耶又巴了上來,搖晃著尾巴不斷討好,孟煙池實在忍不住吐槽,「你這樣說不定阿珩會嫌棄你沒節操哦。」

  林溯雨摟著施珩的腰,理直氣壯的說,「節操用來幹嘛?節操能換來咩咩吃嘛?不能的話,還不如丟掉呢!」

  孟煙池脫力,看著施珩煩不勝煩傲嬌不已的推開林溯雨,覺得自己這礙眼的人還是趕緊上樓去休息,以應對後面諸般的煩人事宜。

  那個人的親吻和擁抱,也許都是荷爾蒙的作用,自己依然沒有辦法從中解脫,哪怕用這張面具,也還是一敗塗地。

  孟煙池在家裡等著通知的時候,無聊翻微博居然找到了幾個圈內人的爆料,爆料或多或少都有真實,只有裡面一個微博說的讓人嚇掉了眼睛——你們都不知道那位大人前幾天從四合院搬回大宅了吧,據說姬氏要翻天了。

  這消息簡直是能夠讓圈子裡震動上一陣子,孟煙池就算再怎麼不關心也沒辦法淡定,圈子裡第一手的八卦專人林溯雨為了追求施珩小綿羊整日來店裡糾纏,孟煙池還是沒忍住問了問。

  林溯雨一邊吃著施珩做的砂鍋煲羊肉,一邊含含糊糊的點著頭,「已經搬了一陣子了,那天晚上就搬了。」

  孟煙池沒聽明白,林溯雨一手吃肉一手調戲那邊穿著圍裙賢妻良母之極的施珩,一邊道,「李臻PARTY的那天晚上,回去那位大人就從四合院搬出來,然後第二天就回安陵大宅了。據說安陵墨那傢伙第二天就帶著岳導演飛出國度第N次蜜月了。」

  這消息量真大,哪怕孟煙池這遲鈍的人都覺得有點嚇人,「是冷戰?」

  林溯雨挑了挑眉毛,那吊兒郎當的表情突然收斂了一秒,「離婚。」

  這事情可真大了,那位大人和姬總裁在國外是合法夫妻,據說財產也是共同的,居然這把年紀了鬧離婚?

  「阿珩,我們去結婚吧~~結婚吧?我們也去度蜜月嘛~」

  林溯雨正經不過兩秒又恢復了原來的死樣子,孟煙池再想問點什麼就問不出來了,施珩從流理台上丟了一個綿羊小包子給林溯雨,塞住了他喋喋不休鬧著要結婚要度蜜月的嘴。

  孟煙池歎息,姬氏要翻天了的現在,馮夜樞沒有了那位大人的保護,要在這個圈子裡如何自處?

  時間並沒有來得及多讓孟煙池亂想,沒幾天羅建周的電話就打來,讓他過兩天去劇組上工。孟煙池收拾收拾打包行李去了HR,這次據說李臻的內景定在HR,之後外景要去DY和XM拍,先拍好了內景再出外景。

  LINDA唸唸叨叨,打包了行李也跟著孟煙池去了HR,她現在已經不是助理,而是孟煙池正經的經紀人,那天姬氏變動之後,景琮被調走,不再擔任孟煙池經紀人的時候,孟煙池還頗為擔心自己會被丟給誰,沒想到居然是LINDA升任——這件事情林溯雨笑而不語,孟煙池深知此事必有蹊蹺,但是又沒有個元芳可給自己問的,最後只能不了了之。反正經紀人是LINDA,倒也是個不錯的事情。

  孟煙池提前到的HR,李臻是老派人的作風,開機之前是要有開機儀式的,而這開機儀式還不能馬虎,整個劇組裡的幫手都在上上下下的忙碌。這風格和岳觀嵐不太一樣,岳觀嵐雖然也搞個開機儀式,但是哪裡有李臻這劇組裡重視,羅建周看他來了,頗為憨厚不好意思的笑起來,「對不住,今天忙開機儀式,接待不周,賓館已經安排好了,你先自便,明天再來報道。」

  孟煙池並不介意這個事情,LINDA早早就安排好了一切,她現在升任經紀人,還找了兩個小助理,正春風得意,還不忘記在電話裡和男人報備自己過的滋潤,孟煙池有時候真羨慕LIDNA,要是自己也能幹乾脆脆放下,日子過的定然也不會太糟糕。

  HR是北方最重要的內景基地之一,裡面大大小小的明星決計不少,煙池剛住下來就被房門就有人「叩叩叩」敲個不停,煙池開門就看到清和的臉,她一把撲上來就往孟煙池的臉上香了兩口,「小煙池,姐姐我想死你了。」

  「清和姐?」

  清和的過膝長靴「登登蹬」踩進房間,婀娜多姿的往椅子上一坐,「沒想到能看到姐姐我吧?」

  煙池點點頭,確實沒想到。

  「姐姐我居然又要來演炮灰了,真是……不知道如何吐槽啊。」清和揮了揮自己修建漂亮的手,「而且居然又是做馮夜樞的女炮灰,我差點不肯幹好麼!」

  煙池一口水就卡在喉嚨裡,差點沒噴出來,「你是演曲正揚的那個曖昧對像?」

  曲正揚在和蘇末河同居之前有個曖昧對象,那叫一個賢妻良母坐得正行的端,孟煙池可一點沒想到李臻居然會找清和來演這種角色——清和姐那張艷冠群芳的臉,還有那36D的大胸,實在不合適走這個路線啊。

  清和豪放的喝了一口水,翹著二郎腿說,「偶爾也要走走良家路線嘛,何況難得又能來照顧你。」

  ——照顧我這是重點嗎?孟煙池吐槽不能,「清和姐,照顧我應該不是重點吧?」

  清和挑眉,妝容精緻的漂亮臉蛋裡寫著不屑,「你又來和馮夜樞拍戲,我怕我不來,你連骨頭都剩不下來。拍過床戲嗎?拍過吻戲嗎?拍過勾引男人的戲嗎?這還不是得讓你姐姐我提點你?」

  孟煙池差點找個洞鑽進去,清和這豪放的言辭讓自己怎麼能招架得住,「確實……沒拍過。」

  清和哼哼兩聲,「看你這樣子就知道,就不說勾引男人了,我看吻技都缺缺。」

  煙池徹底被打敗,為什麼清和姐一來就能討論這麼勁爆的話題?「清和姐,饒了我吧,我們去吃飯,我請客?」

  當天下午孟煙池吃飯回來就被劇務叫去化妝,說要出定妝照,孟煙池這才想到自己確實沒出過定妝照,蘇末河具體是個什麼形象自己還一點概念沒有,趕緊去了化妝那裡,化妝左右打量了孟煙池,挑挑揀揀了半天,才拿著粉底往他臉上去。

  孟煙池被折騰的痛不欲生,每次化妝都是個折磨,等睜開眼睛的時候,他差點自己都忍不住這是自己——不是漂亮,而是真太難看了。

  孟煙池這幅皮囊是個雙眼皮的圓圓貓兒眼,皮膚白,嘴唇薄,有酒窩,但是蘇末河的定妝實在是難看到了一個地步——皮膚蠟黃,還有雀斑,圓圓貓兒眼被黏的只剩下個小眼睛,嘴唇還特地往厚了裡畫。

  「OK,差不多就這樣了。李導說再往難看裡畫就糟心了,差不多吧。」

  化妝拍拍手,讓他去換衣服。

  孟煙池沒想到化妝這難看還沒到頭,套了那件定妝的衣服出來的時候,孟煙池差點沒暈厥過去。

  要說圈子裡扮丑和演同性戀都是能紅起來的辦法,可自己這扮醜的犧牲也忒大了點,要說化妝把自己往丑裡畫成這樣,現在這衣服更是難看的不能見人。

  出來的時候清和的定妝也好了,完全超越了清和本人的樣子,她一副清純長直髮,外加保守到讓人咋舌的服裝,清和見了煙池這幅樣子哭喪著臉,「天啊!我的小懷純怎麼成了這樣!!」

  孟煙池真不知怎麼回答,只好苦笑以對,清和翻出手機掏出剛剛拍下的馮夜樞——雖然定妝照上看得出特地給的衣服也不怎麼樣,可是他依然英俊如昔,眉目深湛,眸色如墨。

  「為什麼我的小懷純要丑成這樣,而馮夜樞居然還能當馮英俊?」清和非常憂桑的發了一條微博,下面配圖就是孟煙池、自己和馮夜樞的定妝,還順道@了馮夜樞和孟煙池。

  孟煙池看了看那條微博,只得歎氣自己接下《刺籐》絕對不是個正確的決定,但是……還能如何呢?

  明天就是開機儀式,第一場戲就要開拍,而第一場戲,就有馮夜樞的裸背出鏡。

  躲也躲不過,還是老老實實去拍定妝照,等著《刺籐》發官方消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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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9、最新更新 番外

  孟煙池現在才知道,這世界上有兩種導演,一種是像岳觀嵐導演一樣的天使,另一種就是像李臻一樣的惡魔。

  孟煙池不由得懷念起當時在岳導演的劇組。岳導演為人溫和,除非觸及原則問題,否則都不會大聲說話。就算有個別沒有經驗或者臨陣怯場的演員,岳導演也都會耐心指點,工作之餘更是隨意說笑沒有架子,偶爾有需要拉下黑臉的時候還都是安陵墨出面的。

  但在李臻的組裡,哪怕李臻本人也只是隨意坐在場邊督陣,手邊的小桌上放著喝水的杯子,但整個現場就籠罩一種令人呼吸困難的低氣壓之下。李臻的工作風格隨性到了放肆的程度,就連站位都沒畫,時不時就會突然更改台詞,如果不是知道他的名氣,一般人看了還以為這是哪個半吊子導演在胡來。

  「不錯,不錯。這個妝畫得不錯,建周,你看如何?」一見到上完妝的孟煙池,李臻便挑眉笑了起來,似乎對這個扮相頗為滿意,轉頭看向身後的羅建周,對方也報以認可的笑容,只有孟煙池苦著一張臉:

  「李導……這個造型也,太難看了點吧……」

  李臻笑瞇瞇地捏起他的下巴,拿起手邊的杯子喝了一口,還沒說話,孟煙池就聞到了他身上一絲淡淡的酒氣,被黏得瞇成一條縫的眼睛登時瞪得滾圓:

  那個看上去像是茶杯的杯子裡裝的……竟然是酒?

  「蘇末河是個小結巴,小煙池,說兩句話來聽聽?」

  李臻輕輕一抬眉毛,那杯酒讓他的臉頰泛上淺淺的紅,一雙眼睛卻更加明動照人,裡面的光華幾乎都要流溢而出。孟煙池此時終於明白過來李臻和公子憑最大的差別在什麼地方:公子憑是永遠清醒的那種人,算無遺策,驚才絕艷,固然無人能及,卻也脆弱得可怕——他不能倒下,也絕對不會允許自己倒下;李臻的美卻像山中野火一般,一旦燃起便肆無忌憚,他愈是放浪形骸,愈是言笑癡狂,便愈令人心旌搖蕩。自從那天聽了林溯雨八卦之後,孟煙池就特意去搜索了關於李臻的資料。關於李臻的身世,眾說紛紜,各色版本不一,但有些敘述卻都如出一轍。當年名動京城的李三公子,傳家翡翠權沽酒,醉臥素雪畫紅梅。豪飲過人卻偏是要醉,醉了也不讓人扶,非要跑到冰天雪地裡躺著。等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幾乎凍死,身下壓著的衣服上卻是一副艷極怒放的殘梅傲雪圖,真跡早就遺失,如今只有仿作。見過真跡的人對仿作的評價幾乎一致:形尚有七八分,神未得一二成。

  哪怕時隔多年,那位縱酒高歌的少年如今也有了白髮,卻依然如烈酒般令人驚心動魄。孟煙池不由去想像李臻年輕的時候該是怎樣目下無塵的一個人,也突然理解了為什麼公子憑會提出要和姬飛揚離婚:被這樣一個人所求,誰能不動心;面對這樣的敵人,誰又能有足夠的勝算?

  「我我……我……我不知道……李,李導你不能這樣……」突然聽到李臻這麼說,孟煙池覺得舌頭都打起了結。直到周圍的人群中傳來一陣爆笑,就連最老實的羅建周也沒忍住,孟煙池才知道自己被耍了。面前的李臻手裡酒杯不停,眼中滿是戲謔,「小煙池,今天是第一場戲,內容你應該已經事先看過了。我希望你有心理準備,不要讓我失望。」

  第一場戲。

  孟煙池在心裡默默回想著若干小時之前就熟記於心的台詞,在腦中編織文字描繪出來的畫面。這個故事發生在70年代的TW,當鏡頭描述那個年代的時候,通常都會籠罩上一層淡黃的光暈,將巷口的人影拉得很長。在燈紅酒綠後的矮牆下,可能是連屋簷上的滴水都能聽到的靜;鞋跟敲打著斷磚嶙峋的路面,夜已三更,紅艷艷的小燈籠在閣樓小窗上迎風輕顫,十年來一如既往,也許下一個十年依舊如昔。

  每當有這樣的巷子,總有這樣的燈籠。與牆另一側明碼標價的如花嬌顏不同,只有窺得門徑的熟客才知道這些曲曲折折的小路上,一扇扇半虛半掩的門後,是否有深藏於匣的明珠。

  不需要登記,不需要真實的姓名。這個圈子裡自然也有三六九等,居於頂端的那一小部分人時常堂皇出入奢華場所;次一等的多以其他身份作為掩護,也是酒桌上的常客;最低一等的就是這些深居小樓,哪怕白天也不輕易拋頭露面的群體。他們多半沒有身份,除了這份工作之外,別無謀生的辦法。除了極少數機緣巧合被有財勢的人看中之後帶走以外,他們之中的大多數人,只有一代又一代重複著同樣的宿命。

  曲正揚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選了這一扇門。也許是因為那盞紅燈籠的年代有些久遠而變得斑駁,也許是那上面的門環讓他想到了小時候曾有的印象,但在他一腳踏入室內的時候立刻就有幾分後悔:哪怕在這條街上,這家店也無疑是最下等的娼館。長條的木桌已經被油漬和刻痕蓋住了原本的紋路,污濁的空氣裡瀰漫著劣質煙草和脂粉的味道。一大群操著濃重口音的男人都把目光集中在場中跳著艷舞的女人身上,盯著她顫動的胸和臀部,哪怕連厚重的粉妝也無法掩蓋她臉上和頸上的皺紋。

  他在吧檯邊上找了個空位坐下,立刻就吸引了好幾處的目光。儘管他特意掩飾了自己的身份——換下工作時穿的制服,脫掉眼鏡,就連錢包都沒帶,只在兜裡放了現金,但和那些醉醺醺的粗俗漢子一比,他就好比是那只在麻雀群中的鴿子,乾淨而沉默。

  他點了一杯啤酒,和渾濁不清的酒杯相比,那握著它的骨節分明的手簡直美好得如同藝術品,以至於豐乳肥臀的酒女都被這雙手晃了一下眼睛,「先生,以前沒見過啊,第一次來?」

  她從胸前摸出一盒皺了的捲煙,慇勤地為他點上。曲正揚並不拒絕。雖然原本就嗆人的煙草加上體味更加刺鼻無比,但也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忽略在這個地方的不適感。

  他接過煙的時候劉海隨著身體擺動的幅度輕輕晃動,淡淡的陰影遮蓋著劉海下的眼睛。那雙眼睛,和那些來這裡消磨發洩的男人們渾濁的眼睛不同,就像最寒的夜裡那顆亮星,使她渾身發涼,卻有一叢小火從心底裡漸漸地燒上來。

  「給你打個折,這個數目怎麼樣?」

  她咬著下唇,在他面前俯下身子,好讓他能更清楚地看到豐滿得快要裹不住的胸脯。這個看上去清瘦的男人只是稍稍抬了抬眼睛。她從來沒有見過那麼深,那麼黑的眼睛,越是淡漠得不帶任何一點慾望,越是令她熱火中燒。她已經開始想像那白皙而修長的手指剝開她的衣服,那毫無溫度的瞳孔中慢慢捲起慾望的漩渦。

  就算再低一點……哦,不,哪怕免費給他嫖。

  藉著喝酒的時機,曲正揚不經意瞥到了角落中一個小小的身影。

  是個男孩子。雖然只是和他目光一觸就避開了,沒來得及捕捉到更多細微之處,但曲正揚已經基本上可以判斷,他的相貌和他瘦小的身體一樣並無任何可取之處。

  如果一定要說有什麼特別的……大概是那個眼神。他一定已經注意了自己很久,不然不可能在自己轉頭的瞬間就躲閃開;儘管藏了起來,卻仍能感覺到有小小的灼熱視線釘在自己身上——那個孩子還在某處看著。

  他能看出來?——有意思。

  曲正揚淺淺地笑了,將一張大額紙鈔捲成一卷,推到那雙過於豐滿的胸脯前面,「這杯酒算我請你的,幫我把那個孩子帶過來。」

  那個孩子並不急著坐下,低著頭,卻時不時偷偷用眼角瞟曲正揚一眼,直到看到酒女因為憤而走人時扭動的肥臀露出了壞心的笑。

  「你多大了。」

  曲正揚微微瞇起眼睛。真正到了面前才看清楚,這個少年的實際年齡可能比他外表所顯示的還要小。因為營養不良而顯得蠟黃的臉色和頭髮,絲毫談不上漂亮的五官,還有胳膊內側隱隱青紫的針眼——曲正揚自詡不是正人君子,卻也不想招惹任何意外的麻煩,他皺了皺眉頭,正準備要離座走人——

  「先生,我16了,真的。」少年身子一軟便坐在了他的大腿上,聲音到是綿軟好聽得緊,「我很乾淨的。」

  還沒等曲正揚反應過來,少年的手已經摸上了他的大腿內側,在和敏感處交接的地方輕輕游移。因為瘦小,坐在曲正揚懷裡倒是正正好,他的手幾乎還不到曲正揚的一半大,一邊軟軟地摸著男人最不禁挑逗的部位,一邊偷偷地抬起眼角來打量他的神色。

  就像作弊的學生,生怕老師發現自己一樣,殊不知只是欲蓋彌彰。

  明明手法還挺熟練,卻在這一個小動作上徹底漏了餡兒。曲正揚這才注意到,他的指尖有些微的顫抖,雖然只是很短——卻能看出時不時地失神。對於一個16歲的男孩子來說,他的體重實在有點過輕,而剛才往自己腿上一坐,與其說是撒嬌獻媚,倒不如說更像是——沒力氣站著了?

  曲正揚笑了起來,將懷裡的少年一把抱起,「開個價。晚餐另算。

  80、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熱烈的溫度,呼吸交纏的紊亂,身體脫離了理性的束縛重獲自由——馮夜樞只感覺到,每當他侵入一分,都能發現還有更大的疆域等著他去開拓,就如一次次刺探到更深處的親吻,每一回隔著衣料逡巡他身體的線條,從纖細的後頸到兩片單薄的蝴蝶骨,從腰到尾椎是柔和的丘陵,在最後一節脊柱凸起的地方有淺淺的水窪。每一次身體廝磨,微微凸出的髖骨都會摩擦到馮夜樞的小腹,就像小鹿的脊,像雛羚的角,帶著初生的柔軟,馮夜樞的手指順著它描摹的時候,就聽到孟煙池輕輕的抽氣聲。

  靠近他,點燃他。

  馮夜樞聽到有聲音在耳邊說。他放緩了動作,用右手托起孟煙池的後腦,借助自己身高上的優勢再略微施加力道,孟煙池只能被迫抬起下顎,從咽喉到下巴伸展出一段完美的弧線,將脆弱的部位完全展示在馮夜樞面前。

  他順著脖頸上微微搏動的血管舔吮,用尖齒輕輕嵌入的時候,都能聽到孟煙池發出琴弦顫動般的呻吟。

  馮夜樞自認為不是教徒,但在此刻他忽然明白過來,是什麼樣的誘惑能讓教徒放棄自己的信仰,在慾望的洪流中沉浮而不得超生。

  因為那是滅頂的渴求,貪婪得好比要吞下對方,哪怕明天就是末日。

  孟煙池覺得自己在燃燒,只能感覺到馮夜樞微涼的手指和灼熱的眼神。他不願意去想明天,也不要想以後,只想在這一刻,和他共同沉淪。

  馮夜樞的舌尖在精巧的耳廓上遊走,滿意地看到每當從耳中傳來濕漉漉的舔吮聲時,孟煙池都會情不自禁地繃起身體,彷彿唯有這樣才能勉力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他雙手合握起來幾乎能扣住對方的腰,透過薄薄的襯衣將手心的熱度熨帖上對方的肌膚,令馮夜樞驚喜地發現,幾乎每一寸都是他的敏感地帶。無論是側腹,後背,還是胸口,他的神經在為他的撫摸發出愉悅的顫抖,甚至還沒有觸及,胸前挺起的突起就已經暴露了他欲蓋彌彰的渴望,彷彿正在散發著邀請的香氣——

  請撫摸我,蹂躪我,今晚讓我為你盛放。

  馮夜樞的指尖有著微微的粗糙,在他有些蠻橫地捻弄胸前挺立的脆弱乳尖的時候,因腫脹而變得敏感無比的乳尖受不了被強行拉扯的力道而忍不住呻吟出聲,疼痛令身體產生本能的抗拒。但馮夜樞根本不容他反抗,將他抵在身體和牆之間,以自身的力量強迫他打開身體,強迫他將脆弱和羞恥都展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襯衣已經被撕開,不知是不是因為充血的熱度,孟煙池並不覺得冷,他戰慄只是因為馮夜樞的目光——那雙純黑如墨的眼眸中燃起了幽深的火光,燃燒的情慾反而令他淡如清潭的雙眼顯得魅惑,就像一位神祇在欣賞奉獻給自己的犧牲。除了羞恥之外,竟讓孟煙池有種錯覺,為自己在他面前顯露出如此難堪的情慾而感到羞愧不已。

  幸好……他立刻就用熱烈的唇舌救贖了他的罪孽。

  對於馮夜樞而言,孟煙池的體格非常適合擁抱。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能托起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一隻手就能調整二人之間的距離,就像現在,他正在肆意侵犯著孟煙池胸前最嬌嫩敏感的地帶,一邊用溫暖的口腔覆蓋,用唇舌愛撫著它,就像玩弄小樹新萌發的枝椏;另一邊卻用手指揉搓刮搔著脆弱的頂端,夾在指縫之間拉扯,用帶著薄繭的指節捻弄,讓它變得愈發充血挺立。一邊天堂,一邊地獄的折磨終於讓孟煙池熬不住溢出了類似嗚咽的呻吟,只有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哀求。

  不去哀求他再多給一點疼愛或是折磨,或是乾脆撕破他最後一點羞恥心,就在這種地方和他一起墜入情慾的深淵,現實、輿論都不用考慮,不論是馮夜樞從前愛的那個人,還是如今的蕭眠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在面前,在與自己身體交纏,骨血相擁。

  「不要……在這裡……」在馮夜樞的手指向下探尋的時候,孟煙池終於用殘餘的最後一點理智擠出了話語。根本不用看就能知道,那裡已經硬得不成樣子,馮夜樞只是稍微用手指觸碰它的輪廓,令人感到恥辱的濡濕便更加重一層。

  如果真的有的話——神哪,或者讓我就在這時候醒過來,或者,永遠都不要醒。

  一種類似於嗜虐的快感在馮夜樞的心中蒸騰翻湧,就像看著一朵花終於在手心綻放,明知它在世上絕無僅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蹂躪嬌嫩的花瓣,讓它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從出生到毀滅,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快感是殘暴的溫柔,馮夜樞用指尖輕輕勾勒著孟煙池身體上已經濕潤的中心,它顫抖著昂然的樣子已經充分說明了想要被撫弄的渴望。馮夜樞並不心急,指尖的觸感隔著布料只會讓人更覺得欲罷不能,比世界上任何一種酷刑都更可怕——因為肉體的折磨總有消亡的一天,但欲望從不休止。

  聽到孟煙池的哀求,馮夜樞的手卻沒有停,從前端到後側,滑過褲縫,像是在熟悉的路徑上安排一次預演,「如你所願。」

  孟煙池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了馮夜樞家裡,抑或根本就不是馮夜樞家裡,也許是某個旅館還是什麼——這一段記憶就像被抹掉了一般模糊不清,不論如何在腦海中搜索,得出的結論都只有那張仰望著能看到床柱和帷帳的歐式大床,沒有點亮的枝形吊頂,一路從門口散落的衣物和讓他分不清落在床前的是月光還是熹微的晨光,除此之外,只有馮夜樞那雙在深處燃燒著火焰的黑色眼眸。

  他能看到,在馮夜樞的瞳中自己放蕩地纏著他的身體,臉上的淚水不知是愉悅還是痛苦。

  馮夜樞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哪怕在性事上也一貫如此。有一部分人,以收費的方式,專門提供他們這個群體的需要,在業內一直是公開的秘密。在這些專業人士的風評之中,馮夜樞一直是出手大方而極有節制的客戶。

  哪怕現在,他依然確定自己非常冷靜,冷靜到幾近於瘋狂。

  他將孟煙池的外套拉過頭頂,正好束縛住他的雙手。下身的衣物已經完全褪盡,卻還保留著那件襯衣和未解開的領帶掛在身上,就像匆忙偷情而來不及裸裎相對。馮夜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笑了,因為他在孟煙池的表情中看到了驚訝——這多少有些令他惱羞成怒,在孟煙池的大腿內側掐了一把。

  白皙的皮膚上立刻泛上紅印,嫣紅得艷麗。馮夜樞扣著他的膝蓋內側,將它們折過頭頂,唇舌從細嫩的腿內側游移到已經潰不成軍的密林之上,像是撫慰哭泣的前端一般輕輕含住吸吮,豐沛的汁液早就將後穴充分潤澤,就連手指的侵入也沒有過分抗拒——

  也許是這個身體對這樣的疼愛已經養成了習慣。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馮夜樞幾乎無法控制瞬間暴虐的衝動,將手指加到兩根、三根,急劇地擴張著內壁。不知這個身體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這種帶著點粗暴的侵入卻沒有造成強烈的排斥,而是更加饑渴地包裹、吮吸,像是意猶未盡。

  等孟煙池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地,火熱而堅硬的前端就直接頂進了後穴的入口,急劇地擴張著領土,侵入、強占,略微的停頓卻不是饒恕,而是更深的進犯——孟煙池就連喊叫的權力也被剝奪,因為馮夜樞已經牢牢地吻住了他,一直侵佔到咽喉的深處,像是要再深入進去,直到抵達他的核心。

  如果說馮夜樞是驚濤駭浪,那孟煙池就是浪尖上被拍打的小船。

  隨著他的節奏,跟從他的意志,孟煙池索性放棄了全部的思想和意識,就連身體的其他感覺也都幾乎消失,唯一清晰的只有馮夜樞在自己的身體裡一下又一下深沉的撞擊。有好幾次,孟煙池都有種自己會被穿透的錯覺,就像被釘在名為愛和欲望的恥辱柱上,風化成灰。

  如果我在哭,是因為你給我的疼痛如此真實,我終於不用隔著想像觸摸你的身體;

  如果我在笑,是因為你給我的快感淹沒了理智,所有的愛情似乎都和欲望一同傾瀉而出,我能對你說我愛你,所有永恆的誓言在天明時都將埋葬在消逝的夜色之中。

  「啊啊——」高潮如同滅頂之災。

  從來沒有一次釋放讓孟煙池覺得肉體和靈魂都要趨於滅亡,就像要抱著自己身上的人共赴黃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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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0、

  已經記不得有多久沒有感受過這種熱烈的溫度,呼吸交纏的紊亂,身體脫離了理性的束縛重獲自由——馮夜樞只感覺到,每當他侵入一分,都能發現還有更大的疆域等著他去開拓,就如一次次刺探到更深處的親吻,每一回隔著衣料逡巡他身體的線條,從纖細的後頸到兩片單薄的蝴蝶骨,從腰到尾椎是柔和的丘陵,在最後一節脊柱凸起的地方有淺淺的水窪。每一次身體廝磨,微微凸出的髖骨都會摩擦到馮夜樞的小腹,就像小鹿的脊,像雛羚的角,帶著初生的柔軟,馮夜樞的手指順著它描摹的時候,就聽到孟煙池輕輕的抽氣聲。

  靠近他,點燃他。

  馮夜樞聽到有聲音在耳邊說。他放緩了動作,用右手托起孟煙池的後腦,借助自己身高上的優勢再略微施加力道,孟煙池只能被迫抬起下顎,從咽喉到下巴伸展出一段完美的弧線,將脆弱的部位完全展示在馮夜樞面前。

  他順著脖頸上微微搏動的血管舔吮,用尖齒輕輕嵌入的時候,都能聽到孟煙池發出琴弦顫動般的呻吟。

  馮夜樞自認為不是教徒,但在此刻他忽然明白過來,是什麼樣的誘惑能讓教徒放棄自己的信仰,在慾望的洪流中沉浮而不得超生。

  因為那是滅頂的渴求,貪婪得好比要吞下對方,哪怕明天就是末日。

  孟煙池覺得自己在燃燒,只能感覺到馮夜樞微涼的手指和灼熱的眼神。他不願意去想明天,也不要想以後,只想在這一刻,和他共同沉淪。

  馮夜樞的舌尖在精巧的耳廓上遊走,滿意地看到每當從耳中傳來濕漉漉的舔吮聲時,孟煙池都會情不自禁地繃起身體,彷彿唯有這樣才能勉力支撐著不讓自己倒下。他雙手合握起來幾乎能扣住對方的腰,透過薄薄的襯衣將手心的熱度熨帖上對方的肌膚,令馮夜樞驚喜地發現,幾乎每一寸都是他的敏感地帶。無論是側腹,後背,還是胸口,他的神經在為他的撫摸發出愉悅的顫抖,甚至還沒有觸及,胸前挺起的突起就已經暴露了他欲蓋彌彰的渴望,彷彿正在散發著邀請的香氣——

  請撫摸我,蹂躪我,今晚讓我為你盛放。

  馮夜樞的指尖有著微微的粗糙,在他有些蠻橫地捻弄胸前挺立的脆弱乳尖的時候,因腫脹而變得敏感無比的乳尖受不了被強行拉扯的力道而忍不住呻吟出聲,疼痛令身體產生本能的抗拒。但馮夜樞根本不容他反抗,將他抵在身體和牆之間,以自身的力量強迫他打開身體,強迫他將脆弱和羞恥都展露在他的目光之下。

  襯衣已經被撕開,不知是不是因為充血的熱度,孟煙池並不覺得冷,他戰慄只是因為馮夜樞的目光——那雙純黑如墨的眼眸中燃起了幽深的火光,燃燒的情慾反而令他淡如清潭的雙眼顯得魅惑,就像一位神祇在欣賞奉獻給自己的犧牲。除了羞恥之外,竟讓孟煙池有種錯覺,為自己在他面前顯露出如此難堪的情慾而感到羞愧不已。

  幸好……他立刻就用熱烈的唇舌救贖了他的罪孽。

  對於馮夜樞而言,孟煙池的體格非常適合擁抱。不需要太大的力氣就能托起他讓他坐在自己的腿上,用一隻手就能調整二人之間的距離,就像現在,他正在肆意侵犯著孟煙池胸前最嬌嫩敏感的地帶,一邊用溫暖的口腔覆蓋,用唇舌愛撫著它,就像玩弄小樹新萌發的枝椏;另一邊卻用手指揉搓刮搔著脆弱的頂端,夾在指縫之間拉扯,用帶著薄繭的指節捻弄,讓它變得愈發充血挺立。一邊天堂,一邊地獄的折磨終於讓孟煙池熬不住溢出了類似嗚咽的呻吟,只有拚命咬著自己的嘴唇才能克制自己不去哀求。

  不去哀求他再多給一點疼愛或是折磨,或是乾脆撕破他最後一點羞恥心,就在這種地方和他一起墜入情慾的深淵,現實、輿論都不用考慮,不論是馮夜樞從前愛的那個人,還是如今的蕭眠月……都不重要,重要的只是他在面前,在與自己身體交纏,骨血相擁。

  「不要……在這裡……」在馮夜樞的手指向下探尋的時候,孟煙池終於用殘餘的最後一點理智擠出了話語。根本不用看就能知道,那裡已經硬得不成樣子,馮夜樞只是稍微用手指觸碰它的輪廓,令人感到恥辱的濡濕便更加重一層。

  如果真的有的話——神哪,或者讓我就在這時候醒過來,或者,永遠都不要醒。

  一種類似於嗜虐的快感在馮夜樞的心中蒸騰翻湧,就像看著一朵花終於在手心綻放,明知它在世上絕無僅有,卻還是忍不住想要蹂躪嬌嫩的花瓣,讓它粉身碎骨零落成泥。

  從出生到毀滅,完完全全地,屬於我。

  快感是殘暴的溫柔,馮夜樞用指尖輕輕勾勒著孟煙池身體上已經濕潤的中心,它顫抖著昂然的樣子已經充分說明了想要被撫弄的渴望。馮夜樞並不心急,指尖的觸感隔著布料只會讓人更覺得欲罷不能,比世界上任何一種酷刑都更可怕——因為肉體的折磨總有消亡的一天,但欲望從不休止。

  聽到孟煙池的哀求,馮夜樞的手卻沒有停,從前端到後側,滑過褲縫,像是在熟悉的路徑上安排一次預演,「如你所願。」

  孟煙池根本不記得自己是怎麼到了馮夜樞家裡,抑或根本就不是馮夜樞家裡,也許是某個旅館還是什麼——這一段記憶就像被抹掉了一般模糊不清,不論如何在腦海中搜索,得出的結論都只有那張仰望著能看到床柱和帷帳的歐式大床,沒有點亮的枝形吊頂,一路從門口散落的衣物和讓他分不清落在床前的是月光還是熹微的晨光,除此之外,只有馮夜樞那雙在深處燃燒著火焰的黑色眼眸。

  他能看到,在馮夜樞的瞳中自己放蕩地纏著他的身體,臉上的淚水不知是愉悅還是痛苦。

  馮夜樞知道自己從來不是一個衝動的人,哪怕在性事上也一貫如此。有一部分人,以收費的方式,專門提供他們這個群體的需要,在業內一直是公開的秘密。在這些專業人士的風評之中,馮夜樞一直是出手大方而極有節制的客戶。

  哪怕現在,他依然確定自己非常冷靜,冷靜到幾近於瘋狂。

  他將孟煙池的外套拉過頭頂,正好束縛住他的雙手。下身的衣物已經完全褪盡,卻還保留著那件襯衣和未解開的領帶掛在身上,就像匆忙偷情而來不及裸裎相對。馮夜樞不確定自己是不是笑了,因為他在孟煙池的表情中看到了驚訝——這多少有些令他惱羞成怒,在孟煙池的大腿內側掐了一把。

  白皙的皮膚上立刻泛上紅印,嫣紅得艷麗。馮夜樞扣著他的膝蓋內側,將它們折過頭頂,唇舌從細嫩的腿內側游移到已經潰不成軍的密林之上,像是撫慰哭泣的前端一般輕輕含住吸吮,豐沛的汁液早就將後穴充分潤澤,就連手指的侵入也沒有過分抗拒——

  也許是這個身體對這樣的疼愛已經養成了習慣。

  突然意識到這一點的馮夜樞幾乎無法控制瞬間暴虐的衝動,將手指加到兩根、三根,急劇地擴張著內壁。不知這個身體之前到底經歷了什麼,這種帶著點粗暴的侵入卻沒有造成強烈的排斥,而是更加饑渴地包裹、吮吸,像是意猶未盡。

  等孟煙池反應過來的時候,為時已晚。

  幾乎沒有任何準備地,火熱而堅硬的前端就直接頂進了後穴的入口,急劇地擴張著領土,侵入、強占,略微的停頓卻不是饒恕,而是更深的進犯——孟煙池就連喊叫的權力也被剝奪,因為馮夜樞已經牢牢地吻住了他,一直侵佔到咽喉的深處,像是要再深入進去,直到抵達他的核心。

  如果說馮夜樞是驚濤駭浪,那孟煙池就是浪尖上被拍打的小船。

  隨著他的節奏,跟從他的意志,孟煙池索性放棄了全部的思想和意識,就連身體的其他感覺也都幾乎消失,唯一清晰的只有馮夜樞在自己的身體裡一下又一下深沉的撞擊。有好幾次,孟煙池都有種自己會被穿透的錯覺,就像被釘在名為愛和欲望的恥辱柱上,風化成灰。

  如果我在哭,是因為你給我的疼痛如此真實,我終於不用隔著想像觸摸你的身體;

  如果我在笑,是因為你給我的快感淹沒了理智,所有的愛情似乎都和欲望一同傾瀉而出,我能對你說我愛你,所有永恆的誓言在天明時都將埋葬在消逝的夜色之中。

  「啊啊——」高潮如同滅頂之災。

  從來沒有一次釋放讓孟煙池覺得肉體和靈魂都要趨於滅亡,就像要抱著自己身上的人共赴黃泉。
81

  李臻剛下令休息,孟煙池就以逃命的速度飛快跑出了現場,一頭扎進了洗手間裡。

  如果繼續留在那個散發著荷爾蒙氣味的現場,孟煙池不知道自己會出現何種狀況。拍戲的時候,他的精神一直繃到最緊,狠狠地掐著手心來提醒自己下一句台詞,唯有這樣才不至於在曲正揚——不,是馮夜樞扮演的曲正揚面前暴露出身體真實的反應。

  馮夜樞的演技精湛到了天衣無縫的地步。當他演的是龍衍,他就是龍衍,生死可為一笑輕,繁華勝景不過過眼浮雲;當他穿上曲正揚的衣服,就立刻成為那個受情□欲煎熬卻冠□冕□堂□皇的男人,看著自己的眼神就像食肉動物打量自己的獵物,光是從下而上地打量,就讓孟煙池覺得自己像是被全身上下舔□了一遍,身上每一處皮膚都在為即將到來的征服和快□感顫抖起來。

  那是比任何露骨的性□感都要危險的挑逗,還沒有付諸於色情,就已經先攻佔了對方精神的防線。他的演技太過於逼真,孟煙池只要稍一閉上眼睛,似乎都能感受他帶著煙草氣味的呼吸湊近耳側,就像那天晚上,他用帶著涼意的手指扣住自己的腰——

  孟煙池的身體立刻就背叛了他。

  坐在曲正揚腿上這個情節,在片中本來並沒有寫。孟煙池幾乎是本能地做了這個反應,一方面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還能在這樣的目光下支撐多久,另一方面,多虧馮夜樞的身體擋住了攝影機的直視,否則他的尷尬恐怕就要暴露在眾目睽睽之下無所遁形。

  孟煙池在洗手間的隔間裡看著自己已經興奮得略微抬頭的部分,沒忍住在心裡罵了一句髒話。

  「夜樞,你沒事吧?」季東來看著馮夜樞從李臻那裡回來,一言不發地坐回自己的位置。今天只不過才拍了第一場,馮夜樞就已經表現出緊張甚至有些疲憊的狀態,這對他來說太不尋常了。季東來的第一反應就是立刻向那位大人報道,但隨即又想到那位大人現今已經離開姬氏,也不知道今後是否還會回來,頓時感到茫然不知所措。

  「我沒事。不用擔心。」馮夜樞稍稍合上雙眼,口中濃烈的酒香依舊縈繞不散——李臻好像早就知道他會來似的,竟然已經讓羅建周準備好了相當地道的威士忌。混著冰塊的酒漿在飲下的那一瞬間凍結了他體內躁動不安的血流,在大腦深處隱隱作痛。

  拍戲的時候並不是沒有和人貼身接觸過,但孟煙池坐在他的大□腿上用近似挑釁的眼神握住他毫無防備的部位的時候,有那麼不到一秒的時間,馮夜樞的頭腦中完全空白一片。等他反應過來的時候,只覺得全身的血都在往頭上湧,臉上熱得幾乎要燒起來。

  幸好攝像機的鏡頭對準的是孟煙池。但馮夜樞自己心裡也沒底,之前被李臻叫過去的時候,對方好整以暇地指著屏幕上截出來的一個鏡頭對羅建周說,「這張角度不好,刪掉。」

  羅建周沉默不語,看了一眼馮夜樞,促狹地笑了笑,便將那個鏡頭刪除。馮夜樞當時一下沒反應過來,後來才想到,那個鏡頭上雖然看不到他的臉,卻把燒得通紅的耳朵拍得一覽無餘。

  「夜樞,要開始準備了。」季東來叫了好幾聲終於叫回馮夜樞的魂,擔心之情溢於言表,「你的臉色很不好,要不今天這場就……」

  深呼吸。

  馮夜樞聽到自己頭腦深處血流在加速湧動,彷彿聽見曲正揚在自己心裡發出嘲笑的聲音:

  「你想要他?我說得沒錯吧,你想要他,哪怕付錢,甚至更多你給得起的東西。你想和他如劇本中那樣做□愛,但不想面對內心的責難——那個人叫什麼名字?程敘?在你自□慰的時候會想到他嗎?」

  程敘這個名字如同燒紅的鐵鉗一般烙上他的心頭,他的眼前霎時一片血紅。

  第一次見到程敘的時候,他不過22歲。這個比他大了幾歲看上去卻一副大學生樣子的助理,就像他人生的第一道光。在過去的時光裡,他已經習慣了沉默,生活於他而言不過是一出黑白默劇,自己是唯一的主角,直到他第一次聽到來自程敘的聲音,從清晨醒來,到深夜安眠。

  程敘是個話癆,還是個可愛的話癆。

  從訓練的第一天開始,這個人就熱愛以各種原因給他打電話。從清晨叫醒,到午間休息,再到臨睡晚安。哪怕在訓練的間隙也時不時發個短信,說一些沒有多大意義卻令人無法回答的話,比如:

  路上遇到一隻黑貓,很酷,不搭理我,和你很像。

  然後附上那隻貓的玉照。它在程敘用來賄賂的小魚乾面前閉眼扭頭,一副懶得搭理的模樣。

  馮夜樞看著照片良久,幾次鎖定了屏幕又重新開啟,最終還是給他回復了一句話:

  貓不吃魚乾。

  那句話就像一個預言,或一句咒語,馮夜樞似乎能聽到命運的鑰匙穿入鎖孔,旋轉開時發出的機括聲。程敘就像他生命中的一個密碼,逐字破解之後,他終於看到盒子裡裝的東西太過耀眼奪目,不得不用全部的身心來接納——不論戲中是哪一種情節,都仿若走過一遍他人的人生。他越是專注,越能感受到每一個角色內心的喜怒,當他每一次出色地博得他人的掌聲,他總能看到程敘在幕後的角落裡看著他微笑。

  如果說拚命努力是為了償還公子憑的恩情,那麼,不願意看到程敘失望又是為了什麼?

  當時馮夜樞並不清楚這一點,於是任由它在接下來的上千個日夜中慢慢沉澱,就像佳釀深埋於地,有朝一日拍開封泥,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蘊藏了多年的情感已經如此芳香四溢。

  程敘是他深藏於心中的珍寶,沒有任何人可以褻瀆,包括他自己。

  「準備好了?」李臻收起了些許揶揄的神色,目光中傳來隱隱的威壓。李臻其人平時好說話的時候比公子憑可親上百倍,一旦認真起來,卻是連公子憑那點表面上的笑容都懶得掛,「小孟,還是你需要再放鬆一下?」

  孟煙池看了看頭上亮晃晃的燈光逐漸被調暗,整個現場呈現一種陳舊的暗黃色澤。在佈景中,窗外的霓虹忽明忽滅,在裸□露的肌膚上留下斑駁的光影。

  「沒事,李導。我們開始吧。」孟煙池咬咬嘴唇,露出一個故作輕鬆的笑容,在道具床上伸展開四肢,一邊有意放鬆身體不至於顯得太僵硬,一邊給自己做著心理建設:這不是拍A□片不是拍A□片……

  心理防線還沒有建設起來,在他看到馮夜樞出來的時候,孟煙池彷彿聽到了城牆轟然倒塌的聲音。

  馮夜樞走到床邊,原本鬆鬆披著的外衣順著他的動作滑到地上,整副軀體就完整地展現在他面前。和上次水汽蒸騰地出現在門口不同,經過化妝師的巧手,他原本就分明的輪廓顯得更加冷峻,和彷彿描畫出的眉眼一併組成了只有在畫中才能出現的俊美。孟煙池並不是不知道床□戲要如何拍,但在馮夜樞屈膝俯下,他身體的陰影蓋過頭頂的燈光之時,孟煙池只覺得自己每一根神經都在發出尖嘯,就連腳趾都難以克制地蜷縮起來——

  這個人不是馮夜樞。

  馮夜樞純黑的眼睛裡有時候是一片清冷,有時候會有淡淡的暖陽,但從來不會有深重如墨的欲□望,如同暴風雨降至的天空。

  杯盤狼藉,食物的殘汁還在油油地泛著光。另一邊的床上,曲正揚已經在享用這份晚餐的回報。

  少年細弱的四肢無力地掙扎,時而抓緊了身下的床單,時而本能地啃咬踢打,和身上的男人相比,他就像一隻垂死掙扎的幼獸,半睜的眸中還不完全明白什麼叫做情□欲,只是困惑於男人沉重的呼吸和身上的疼痛。

  他用手指描畫著男人背上的肌肉和骨骼,在上面留下深深淺淺的抓痕。隨著他動作的起伏,他的肩胛就像活動的峰巒,肌理紋路好比蔓延的溝壑。在他呼吸的時候,甚至都能觸摸□到薄而均勻的肌肉下活動的關節和骨骼。少年的注意力已經完全轉移到了探索這個男人的身體上——他的肩薄得像筆直的劍,銳利的鎖骨像是能刺破自己的手;他的脊柱卻柔韌而優美,節節分明,在沒入腰的那段形成貼合手心的弧度;他的腰如此窄,用手掌就能丈量得過來,在尾椎的地方有一對淺淺的凹陷,在他繃緊臀□部的線條之時更為明顯……

  少年見過無數大逞獸□欲的男人,有的埋頭狠□干,有的一臉淫相,沒有一個不是面容扭曲,雙目發紅。

  而這個男人從始至終一言不發,那雙純黑的眼睛只是變得愈發幽深,看著他的樣子彷彿在思考什麼。如果不是他不穩的呼吸和周□身的薄汗,少年甚至不相信他正在做□愛。

  好像他是一名偉大的藝術家,正在用身體,雕琢自己這塊殘破不堪的頑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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