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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第七十一章 最糟糕的結局


    「大人啊,恩公啊,小的真沒撒謊,也不敢撒謊,我也不知道地圖哪裡來的,回過神來的時候,東西就在身上了。」

    眾人回到澄陽湖進行質問,登時嚇得蟹妖屁滾尿流,肝膽俱裂,忙不迭的將知道的情報說出來,只是內容少得可以,翻來覆去,就是不知源頭,從瘋狂狀態中恢復過來時,就已經帶在了身上」

    法琉璃兩眼一瞪:「這種來路不明的東西你也敢送人,是不是有心要嫁禍我們?或者早就知道那裡有危險,想要借刀殺人?」

    兩個其心可誅的罪名蓋下來,嚇得蟹妖雙腿發軟,本就沒什麼骨氣,這下連尊嚴都丟得一乾二淨,連連磕頭求饒,就差沒剖腹挖心以示清白。

    確認不可能再打聽到更加深入的情報後,岳鼎揮揮手讓對方回去了,反正就算用刑也逼不出什麼。

    「怎麼看?」

    法琉璃收起嚇唬人用的眼裡表情,道:「不像是弄假,應該是真的一無所知,雖然邏輯上有許多理不清的地方,但聰明人幹過的糊塗事也不在少數,何況它這種明顯就是喜歡干糊塗事的糊塗鬼。」

    岳鼎贊同道:「從心理上分析,它應該並非有意要陷害我們,一來的確有著報恩的念頭,而身上恰好有這麼一件能夠用來報恩的東西,二來也可能是察覺到地圖是一張燙手山芋,有心要送出去,便順水推舟而為。」

    山子巽從手法上猜想:「從它茫然不知這點來看。幕後者可能用了迷魂術一類的術法,篡改了記憶,令它明明有異寶兜在身上,不知來源卻不覺得異常,這並非不可能,像《九陰真經》上就有一招移魂大法,也能達到迷惑的作用。只是效果有所不如罷了。」

    移魂大法的效果是暫時性的,事後中招者就能清醒過來,回憶起一切。而且限制頗多,比如只能對心智不堅定的人使用。

    可說到底《九陰真經》是武學經文,而非術法經文。非正規出身,有所不如是情理之中的,若幕後者的修為強一些,法術品階高一些,就憑蟹妖這種一看就是稀里糊塗的主,中招也是輕而易舉的事情。

    「把地圖放在蟹妖身上,無論是殺掉後搜身,還是放過性命後的順水人情,東西都會到執行者的手裡——這下差不多可以確認,對方針對的目標並非蟹妖。而是左朱殷一行人。」

    岳鼎跟山子巽對視一眼,前者皺緊眉頭,頗有擔憂之色,後者面帶無奈,但只是略帶憂容。

    夢芸不解的問:「師尊。為什麼他們的目標是左家小姐反而更糟糕呢?她在左家地位也很一般才是,又不是將門獨女,就算未來需要人來繼承帥位,也與她無關,而且對方打的主意,顯然也不是擒了人後當做人質來威脅左家。就憑那棵妖樹的暴戾,去了便是不死不休,不可能做到手下留情。」

    岳鼎搖頭道:「正因為左朱殷地位不高,才更顯得幕後的真相萬分棘手。」

    法琉璃不耐煩道:「到底什麼意思,別賣關子,有話直說。」

    「覆巢之下,焉有完卵,幕後算計者連在左家地位不起眼的左小姐都不放過,一點也不擔心萬一讓人逃出生天,是否會引來左家的報復,由此得出的唯一結論就是——他們已經對左家下手了,想要斬草除根,不放過一人。」

    夢芸對推理不擅長,但觀察細究找矛盾點卻是她的強項:「那為什麼要費那麼大的氣力,轉這麼一個大彎?對方若有心,直接動手來強殺不就好了,沒必要借刀殺人。」

    「原因有很多種,比如算計者本身實力不夠,只能玩借刀殺人的陰謀,又比如他根本沒將左朱殷放在心上,只是順手為之,成則喜,敗亦無憂……至於究竟如何,我們不得而知,但當務之急,是去通知左朱殷一行人,或者直接去邊關的左司馬府確認,若是猜測了,大不了當做上門做客。」

    岳鼎拿出了上次因為擊退強盜,而從左朱殷那裡得來的令牌,早先受到對方的邀請,到現在都沒去過,所以就算上門也不顯得失禮。

    他在心中計較了一番,道:「夢芸你跟步蒼穹一起回轉山門,不得任性胡鬧,接下來我跟山師弟要輕裝上路,為趕時間,會到修真坊市使用大挪移法陣。」

    夢芸本來還想撒嬌跟著去的,聽到最後的大挪移法陣,知曉這是按照人頭算費的,為了省錢,頗不情願的應下,步蒼穹則從來是一副全部聽師長安排的老實模樣。

    當岳鼎目光看向法琉璃的時候,不等發問,就聽她道:「我也要去一趟,昔日曾跟左軍府有過一段交情,若他們真遇上了危險,卻不能坐視不理。」

    說完,她似是回憶起了不少事,一陣沉默後長長的歎了一口氣。

    岳鼎自是不會拒絕,三人快馬加鞭,循著左朱殷一行人留下的蹤跡,一路追去。

    對方並沒有特意消除痕跡來避免被人追蹤,畢竟誰也不會閒得無聊,在沒有徵兆的情況下也要特意去隱匿行蹤,何況他們一行十餘人,想完全隱藏行蹤也是件相當困難的事。

    可是,三人追了大半天,發現仍是遲了一步,在最近一家休息的客棧處打聽到,左朱殷等人在三個時辰前已經離開,而且從離開的方向上判斷,應該是修真坊市,想來是因為水流源頭被人下毒一事,擔心事關重大,必須及早提醒家主,而用紙鶴又說不清楚,因此顧不得挪移法陣的巨額費用,毅然選擇了最省時的方法,岳鼎早有心理準備,沒有抱怨什麼,畢竟與左朱殷等人分離後,他們為了找花天王的居所,一來一回用去了將近兩天時間,就算現在連夜追趕,追不上也是預料之中。

    幸好三人皆是內功深厚,寒暑不懼,無畏疲勞,就算連戰三天三夜也沒事,否則光是連夜的騎馬追趕,就能活活累得吐血,比如那三匹馬在抵擋目的地後就給累得趴下,直吐白沫。

    使用大挪移陣法選擇了距離邊關最近的一處傳送地點,三人不停歇,當地採辦馬匹繼續上路,途中也沒有找酒樓用餐,而是服用了六道教特製出產的行軍丹,一顆下去能讓常人三天三夜不吃不喝都沒事的軍糧藥丸,純粹果腹用的東西。

    法琉璃按照記憶中的位置指點方向,如此又趕了一個半時辰的路程,終於到了左家司馬府。

    剛剛趕到門口,三人就察覺到了異樣,不但過於安靜,空氣中更是瀰漫著一股濃郁的血腥氣。

    「還是遲了嗎……」

    法琉璃輕聲喃喃著,透露著來不及挽回的無奈,岳鼎跟山子巽也是面色凝重,他們在推理的時候就想到過這一可能,現在不過是驗證了猜想,心情卻沒有因此而變得好過。

    走進大門內,便看見無數屍體躺在庭院中,有家丁,有丫鬟,有老人,有小孩,還不乏身強體壯,驍勇善戰的精兵,全部躺在地上,幾乎堆滿了地面,讓人走路都無處下腳。

    「連嬰兒都不放過……」

    岳鼎躬下腰,伸手將那名緊緊抱著孩子,死不瞑目的母親閉上眼睛——這對母子同時被一柄長矛貫穿,連在了一起。

    除此以外,還有許多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被殺死,死狀不一,頗為淒慘。

    岳鼎一雙手捏成拳頭,一股無名怒火在胸腔內熊熊燃燒,卻又無處發洩,只得強行壓住,雖然這些人與他素昧平生,但屠殺無反抗之力的無辜者,實在是觸犯了他的德底線,何況從現在的痕跡來看,還有許多人在臨死前受到了非人的虐待,被殘忍的手段殺死。

    法琉璃這名老江湖也氣得渾身直哆嗦,可平時極容易暴躁的她現在卻表現得異常有抑制力。

    三人中最冷靜的當屬山子巽,他翻幾名死者屍體,查看傷處後,判斷道:「兇手數量很多,至少在五十人以上,而且使用的兵器各異,並不統一,從現場留下的兵器種類來看,行兇者與莽荒脫不了關係。」

    他就像是一名驗屍官,麻木的翻著屍體,冷靜的進行分析,彷彿看見的不是血肉,而是人偶。

    法琉璃對他的態度心生不快,但沒有斥責什麼,因為她知道山子巽的做法才是正確的,憤怒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趁著現場未被破壞,人死了還沒多久,冷靜且理智的尋找線索,追查兇手才是當下最該做的事。

    只是,有些事情並不是正確就讓人高興,理性和感性總是矛盾的。

    岳鼎最明白自家兄弟,也很快冷靜下來,從一具屍體上抽出了一根木製的長矛,入手感覺頗沉,卻是一種硬木,硬度不輸給鋼鐵,頂端有著明顯用利器刻意削尖的粗糙痕跡,類似學生用小刀削鉛筆,這種並非制式的原始兵器,顯然是莽荒人常用的武器。

    「結合水源下毒之事,種種事跡都將矛頭指向莽荒,看來這一回也是出自他們之手。」

    山子巽搖頭道:「不,應該是有人假冒莽荒士兵,故意栽贓。」

    「你是如何……」岳鼎正要詢問,卻聽見屋內傳來了一陣細微的哭泣聲。

    (造化齋主:人一旦鬆懈下來,就很難再擰上螺絲,加把力,爭取回歸以前的狀態)……)  



第七十二章 刻顏立誓


    經岳鼎提醒,法琉璃側耳傾聽,果然聽見了一陣若有若無的哭聲從府中深處傳出,立即想起左朱殷可是因為外出而逃過了一劫,現在決不允許再有意外發生,連忙向裡面趕去。

    岳鼎沒有急著追進去,而是細細摸了一下木矛的表面,轉而向三弟問道:「你確定是有人故意假冒莽荒?」

    「是的,關於莽荒的資料看過一些,他們的士兵驍勇善戰,但是紀律性很差,在戰場上混亂廝殺的時候或許體現不出來,可一旦進入巷戰,各自為戰的混亂性就會放大起來,尤其是在搶掠的時候,更是肆意妄為,甚至會為了爭奪戰利品而相互廝鬥。」

    「但這裡的確有很多東西被搶走了。」

    岳鼎環顧四周,初時擁擠混亂的印象,很大程度來自滿地的屍體,而將屍體排除後,客廳中就顯得極為空蕩,顯然裡面的許多東西都被搬走了。

    山子巽豎起手指道:「這就是第一個疑點了,房間中的財物都搬走了,可屍體上帶著的銀兩卻沒有被拿走,他們搜刮財物的眼力未免也才粗心大意了。」

    岳鼎蹲下身子,伸手在一具屍體上摸索,果然從懷中找到了一個荷包,裡面還裝著一些碎銀:「因為要嫁禍給莽荒,所以特意在現場留下莽荒的兵器,還偽裝出打劫財物的假象,讓人誤以為是貪婪的莽荒士兵所為。」

    「第二個疑點,莽荒男人愛慕中土女人是人所皆知的。但這裡的女性卻沒有一個有著遭到侮辱的痕跡,全部被無情的殺死。」

    山子巽說出了有些殘忍的話,就像是在分析死者死得不夠慘一樣,倘若左家的親屬在此,絕對不會放他干休,

    岳鼎知曉三弟只是在就事論事,並沒有主觀上的情緒。問道:「會不會是為了趕時間?畢竟他們流竄在關內,一旦被發現行蹤,就是死路一條。」

    「莽荒人沒有這樣的紀律性。他們信奉的是享樂主義,哪怕有軍官勒令軍規,臨到時也會拋諸腦後。」

    山子巽解釋了一句。接著又翻過一具屍體,撕開衣服,觀察猙獰的傷口:「第三個疑點,死者的傷口確是由莽荒的兵器所造成,但是兇手殺人的手段太統一了,看這個人的死因,是心臟被一矛刺穿而死,再看旁邊人的死因,是被一刀斬斷脖子……這些殺人手法太過凌厲了,一味追求快與狠。招招皆是指向要害,一擊斃命。」

    岳鼎查看了幾具屍體的傷口,果真如此,雖然他們是被不同的凶器殺死,但不難判斷出來。兇手在出招時必然是無比的狠辣和果斷,沒有絲毫拖泥帶水,也不追求花俏,是最實用的招式。

    「雖然刺客也是追求快與狠,但刺客殺人往往帶有濃重的個人風格,不會與別人相似。可是這裡的死者,卻是被同一種殺人術殺死……風格與此最接近的,就只有軍隊了。」

    岳鼎無阿尼的搖頭,這是最糟糕的結果,但卻是合情合理。

    要偷渡一批莽荒人入關,在巫州土地上行走而不被發現,相當的困難,老百姓又不是瞎子,也沒聽說莽荒有什麼暗殺部隊,可派人偽裝成莽荒行兇,就不是難事了,只要保證滅口,再稍稍留點證據,以彼此千年鬥爭積累起來的矛盾,很容易遺禍江東。

    岳鼎思忖道:「若是放在其他時候,我也贊同凶獸只是假借莽荒的名義,故意栽贓陷害,但是發生在現在,就算並非莽荒人所為,也必然脫不了關係,極可能是有著盟約的盟友。」

    明明是山子巽自己推理出來的結論,卻不怎麼有信心:「駐紮這裡的軍人只有三大邊關軍,長年來相互廝殺,彼此有著不可化解的仇恨,他們有可能跟莽荒合作嗎?」

    「貓和老鼠都能做朋友,何況是有智慧的人?縱然是不可化解的深仇大恨,也可以為了共同的利益而暫時放到一邊。總之,這件事先壓下來,待會兒進去後不要說出來。」

    山子巽點點頭,有些事情,還是簡單些比較好,倘若丘離在此,怕是會嚷著問為什麼,但他就不會這麼做。

    岳鼎兩人循著哭聲往裡面走去,左軍府三百多口人,屍體躺得隨處可見,不過越往內越是稀少,因為有本領反抗的都衝到最外面去了,而越往裡面,越容易看見老弱婦幼的屍體。

    待走到一處空曠的競武場,就看見了左朱殷一行人,而除了上次在澄陽縣看見的老面孔外,還有三張新面孔,一個是丫鬟,一個是身著霓裳的年輕夫人,手裡抱著一個約莫五歲的男孩,哭聲便是由她們這些女子發出。

    競武場的戰況更加慘烈,隨處可見殘肢斷骸,顯然是左軍府的人都被逼入了絕境,而最後有能力反抗的人全部挺身而出,豁出性命和敵人廝殺,哪怕傷殘也沒有退讓。

    其中最顯眼的,是競武場zhōng yāng的一名中年男子,身穿銀鱗鎖甲,手持一柄長槍,雖已身死,猶自睜著眼睛,怒目生威。

    他被三根飛矛穿透了胸口,被一把大刀嵌入了右肩,被數根毒刺扎傷左腿,卻依舊挺拔著身軀,站著離去,鮮血染紅了戰袍,也染紅了他腳下的地面。

    只有當人在熱血沸騰,劇烈運動的狀態下陣亡,才會形成站著死去的狀況,可見這位將軍臨死前與人戰鬥的勇猛。

    「死了……爹親、娘親、姥姥、二叔、大哥、四弟、小倩……全都死了。」

    左朱殷站在中年男子的面前,不敢置信的語氣低聲呢喃著,臉色蒼白如紙,身形一個踉蹌,向後倒去,被王啟年及時扶住。

    「小姐,請……」

    到嘴的話說不出口了,王啟年不知道該怎麼安慰,是要說「請節哀」還是「請堅強些」?

    似乎都對,又都不對。

    倘若站在這裡的是左家的男人,那麼他會一掌甩過去,打醒對方,告誡他一定要忍耐住,記住仇恨,堅強的活下去,直到將來有一天可以報仇。

    然而,站在這裡的只是一個柔弱的女子,一個先天患病,被病魔折磨了十幾年的少女,難道要將殘酷的復仇重任壓在她的肩膀上?將所有的希望寄托在她的身上?

    那太殘忍了。

    王啟年開不了口,他身後的侍衛們也開不了口。

    可難道就這麼算了,不報仇?又或者將復仇的願望寄托在那個不滿五歲的庶出男孩身上?

    他們不知該如何是好,也不知未來該如何行動,只能是茫然的站在原地,默默的忍耐著,壓抑住心中的悲憤。

    左朱殷雙目無神的環顧四周,彷彿失去了魂魄一樣,目光沒有聚焦點,嬌柔的身軀更顯病弱,彷彿隨時都可能因悲傷過度而倒下。

    幾名丫鬟本來還想著安慰少奶奶,結果也被感染了情緒,低聲抽泣起來,侍衛們沒有哭出聲,一個個緊咬著嘴唇,直至出血都渾然不知,他們強忍著悲傷,有不少人眼中滑落出淚水,在臉上留下一道道淚痕。

    唯一沒有流露出悲傷就只有左朱殷了,但沒人懷疑她冷血,反而擔心她會悲痛過度,身體承受不住,因為一直壓抑著情緒最是危險,遠不如痛痛快快哭出來對身體更好,壓抑得越久,積累得越深。

    岳鼎見得此情此景,很明白那種有心無力的感覺,雖是憤怒卻又認清真相,知曉未來希望渺茫的無奈,心有慼慼然,便欲伸出援手。

    「左姑娘,當務之急是先將人……」

    啪!

    一記重重的耳光,被打的人是那名抱著男孩的少夫人。

    她顯然也沒料到會有這麼一巴掌,目光有些呆然,一時竟是止住了哭聲,不可思議的看向動手的左朱殷,不明白對方為什麼要打自己,她並不覺得憤怒,反而擔心是不是因為過於悲痛,導致人發瘋了。

    但是,她看見並不是瘋狂或者悲傷的雙瞳,而是一雙隱隱閃動火光,無比堅定的眼睛。

    「哭什麼,左家人還沒死光呢?」左朱殷用冰冷的語氣訓斥著,「靠哭就能把人哭活過來,還是能把仇人哭死?現在我們難過、悲慟、大哭,正好遂了仇人的心意,越是痛苦,就越不能哭!」

    她就像是換了一個人似的,轉身對王啟年命令道:「王侍衛,不能讓家父等人的屍身就這麼露天置放著,先去城中軍營,將實情告知周將軍等人,讓他們帶上可以信賴的親衛,來左家收斂屍體,順帶再找來官府的刑名師爺,最好是隱蔽進行,不要驚動其他人。當務之急,是先在家中探尋線索,找出仇家留下的證據,然後再讓大家入土為安。」

    王啟年未曾料到左朱殷身上竟會發生這樣的變化,一時有些發愣,大小姐性子堅強他是知道的,但是堅強到這種程度,卻是令他感到極為陌生,甚至隱隱覺得有一些害怕。

    「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點去!」

    左朱殷再度呵斥,語氣嚴厲,終於讓王啟年回過神來,立刻帶上人馬,向軍營駐紮的方向趕去。

    隨後,她掰開父親緊握的十指,拿下長槍,用槍刃在臉上狠狠一劃,血珠迸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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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不要放棄希望


    看著左朱殷刻顏立誓,法琉璃忍不住歎氣,對女子來說,沒有什麼比容顏更加重要,親手毀掉這一切,不僅是為了堅定自己的信念,更是要以臉上傷痕時刻提醒自己,不忘復仇,這是將自己逼上絕路的做法。

    幾名丫鬟這才回過神來,慌忙尖叫著跑過去止血,在一陣手忙腳亂之後,左朱殷臉上總算是清除了血跡,卻留下了一道可怖的傷疤,這傷疤從眼角下方開始,一直劃到下顎,開口較細,中間變粗,末尾又向上鉤起,彷彿一條蠍子的尾巴。

    那名左家的少夫人也終於從方纔的一巴掌中清醒過來,拉著左朱殷的手,不停啜泣道:「你這是何苦,發誓就發誓吧,為什麼非要傷害自己呢?這傷疤劃得那麼深,以後可怎麼治得好?」

    她伸出手指去碰了一下傷口,立即像是被蜜蜂蟄了般縮回來,彷彿被傷到的人是自己,心疼無比。

    左朱殷卻滿不在乎道:「為報大仇,一張臉又算得了什麼,反正從今以後,我亦不打算將自己當做女子看待。」

    她俯身伸手將男孩抱起來:「從今以後,廉兒就是左家唯一的血脈,我打算將他托付給周將軍,由他代為照管,以父親跟周將軍的交情,必定會將他撫養成人。」

    男孩伸出手摸了摸左朱殷的臉:「朱殷姐,疼嗎?」

    「不疼,姐姐以後都不會疼了,你也要聽話。聽話就不會疼,還記得周伯伯嗎?以後你要聽他的話,不要再調皮了。」

    左朱殷只抱了一會兒,便將人放下,隨即來到岳鼎面前,當場下跪道:「小女子家破人亡,欲手刃仇人。奈何手無縛雞之力,故而有個不情之請,盼岳掌門能收留我入門下。願有朝一日能習得武藝,為家人報仇!」

    法琉璃未曾介紹過自己的身份,因此在左朱殷認知中。她也是六道教的一員,而不知道還有無花寺可以選擇,更不知道她跟左家有過一段交情,畢竟單以外表進行判斷,很難聯想到前輩高人的身份。

    法琉璃見狀,卻是欲言又止,以她率性而為的脾氣,居然沒有開口去搶奪弟子,而是糾結的皺起眉頭,似乎在顧慮著許多事。

    山子巽才思過人。一下子就想明白法琉璃擔心的事情,他可不怕得罪人,見大哥有答應收人的意向,連忙用冰冷的語氣指出:「你並不是誠心要拜入六道教,而是有意要轉移仇敵的視線。豎立起一個顯眼的靶子,變相的保護那個男娃。

    若是滅你滿門的仇家知曉你拜入六道教,毫無疑問,六道教將成為他們的眼中釘,尤其我們是一個武林門派,他們不難猜到你想要習武復仇的念頭。於是更要除之而後快,至於那個男娃,眼下尚年幼,又托庇於將軍麾下,無論從必要性還是難度上考慮,都是排在次席,在未殺掉你之前,他的處境反而最是安全。」

    被道破心思,左朱殷身子一陣顫抖,她低下頭,不讓人看見表情,以倔強的語氣道:「你說得沒錯,但這也是一場交易,左家雖遇滅頂之災,但尚有幾處秘藏的寶庫,還有許多田地契約和金銀財寶,這些都可歸六道教所用,不僅如此,左家留下的人脈仍然存在,亦可受貴教驅使。」

    現在的左朱殷當真反應迅速,一見無法動之以情,立即轉為利益談判,不都不說,這是一項好買賣,左家可是在邊關鎮守了三百餘年的大家族,雖說邊關地區向來苦貧,沒多少油水可供搜刮,而左家肩負鎮守之職,也不可能去搜刮民脂民膏,導致家中起火,自毀長城,可畢竟積累了這麼多年,光是交際的人脈就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論收藏比起高家莊只多不少。

    如六道教這等程度勢力的門派若是得了這麼一筆橫財,以及廣大的人脈,必然能在短時間內迅速崛起,飛黃騰達。

    哪怕換一個門派的掌門,縱然明白收左朱殷入門,必然會與不可知的強大敵人結怨,說不定將來會有滅頂之災,可面對巨大的利益,依然會動心,權衡之後,很大幾率上會選擇賭上一把。

    風險與收益相當,風險越大,收益越大,有點雄心壯志的,就不會全然無視這場交易。

    然而,山子巽卻是冷哼一聲:「以左家積累的人脈關係,其實你不難找到可以托庇的門派,其中必然有名氣和實力都在六道教之上的,但你卻急著要拜入我們門下,以你現在的冷靜頭腦,不該犯這等粗心大意的錯誤,而之所以會做出倉促的決定,是你意識到,若事後再拜入其他門派,他們勢必因不可知的強敵而推三阻四,與其如此,倒不如趁著現在,我們因左家慘劇而生出惻隱之心時,加以利用。

    恐怕就算你方纔的刻顏立誓,也是為了激起我們的同情心,故意為之,畢竟你不是不知道,以自己先天殘缺的體質,是不可能習武修煉,手刃敵人的。

    你尚未入門,就已開始算計我們,不惜利用我們的同情心,這等不安好心的徒弟,我們如何敢收你!」

    「那你說我該怎麼辦……」

    面對這一番誅心之言,左朱殷整個人顫抖起來,隨即仰頭髮洩似的吼出聲:「你現在也許在鄙夷我,在瞧不起我,但是若換你處在我的困境,你又會怎麼做?仇家能在不驚動他人的情況下,滅我左家滿門,這樣強大的仇人該如何報仇?我不能習武,可難道就這樣認命,還是放棄報仇,躲進深山老林過一輩子?你告訴我,我到底該怎麼做?」

    她過於激動,結果牽動臉上的傷痕,鮮血再度流出,綻裂開的臉蛋,令見者格外心驚。

    鋼鐵般堅強的外表被撕下,之前鎮定的表現,如今再也不剩分毫,在這裡哭泣怨訴的,只是一個有心無力的柔弱少女。

    岳鼎歎了一口氣,伸出手,用衣袖擦去對方臉上的鮮血,再以真氣止住傷勢。

    「我答應你了,而且左家的遺產也不取分毫,但是有一個條件——我會想辦法找到能讓你修煉的武功,所以,不要放棄希望,有朝一日,親手去解開身上的枷鎖。」


第七十四章 大公即私心


    見岳鼎做出這樣的決定,山子巽在心底歎了一口氣,但說不上吃驚,因為他早已知曉自家大哥是個什麼樣的人,現在的反應乃是情理之中。

    只是人的感情是一種很微妙的東西,倘若岳鼎跟他毫無關係,是個陌生人,那麼他很可能就不會去道破左朱殷的用意,並會打心底裡敬佩岳鼎的人品,支持收留的決定。

    可岳鼎畢竟是自己的大哥,關係親密之後,反而見不得他「高尚」,更希望他能多自私一些,多為自己的利益而謀算。

    這便是親情上的偏袒,人總是會偏袒那些關係同自己親密的人。

    大公無私說起來簡單,可人非草木,如何能無情?

    少時,山子巽是因為敬佩岳鼎的品格,才認他做義兄,可如今,反而不希望他發揚這樣的品格。

    人之情感,變化唯妙,誰也說不清楚。

    在被岳鼎拭去血跡後,左朱殷很快安定下來,不再是那種情緒失控後的放縱,重新恢復了先前指揮若定的理智,並在王啟年帶人回來前,恢復了情緒。

    之後的事情,岳鼎就沒有再插手,只是說了一句:「等一切處理完,你若仍有心要拜入我六道教,那便前來懸命峰吧。好好想清楚,若只是要找個安葬之地,你盡可隨意,而一旦入了六道教門下,就要拋棄一些絕望的念頭,拚命的為目標活下去,切莫忘記自己立下的誓言。」

    接著便帶另外兩人一起離開了。

    左朱殷看著漸漸消失在視線中的三道背影。下意識用手摸了一下臉上的傷痕,喃喃道:「直到今日,我才看清世道人心……」

    ……

    「沒想到你居然真的會答應,我雖然早知道你是個好人,但沒想到會爛好到這種地步,損己利人,你想當聖人嗎?」

    路途中法琉璃忍不住開口諷刺。倒不是她見岳鼎的「好心」不順眼,只是心中的情緒複雜到難以言喻,不得不用這種方式表達出來。

    說起來她才是最應該收留左朱殷的人。無論從門派的實力,還是從交情上看,無花寺都比六道教更加合適。而她本人也很想這麼做。

    然而,無花寺並不是她一個人的門派,她也不是無花寺的掌門,更何況以無花寺長年來積累的厚度,就算她是無花寺的掌門,也無權作出這樣會給門派帶來危險的決定。

    明明很想快意恩仇,卻偏偏因為外部的各種因素,不能施展手腳,更糟糕的是,這些因素都來自自身。而且是站在無比正確的立場。

    法琉璃只覺身上長出了無數的荊棘,牢牢的綁住了四肢,她若想將手臂伸直,這些荊棘勢必要戳得她鮮血直流,若是狠下心來拔出荊棘。更會帶出緊紮的血肉,因為這些荊棘早已跟身體連在一起。

    所以,就算現在她的後背很癢,也不能伸手去撓,只能強忍著,委屈著。不能隨心意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

    如她這般早已是先天巔峰,就等著證得本心,便可以踏出天人一步的高手,對影響心緒的事情最是敏感,順著心意就會快活,修為精進,逆著心意就會鬱悶,修為停滯,臨門一腳不但不能邁出,反而要往回縮。

    這種違逆本心的事情,本就令她的情緒頗為壓抑,對比岳鼎能毫不猶豫的做出她想做又不敢做的決定,心中的煩躁感就更加強烈,彷彿被貓爪撓一樣窩心,恨不得揪下一根根頭髮,發洩這股抑鬱悶氣。

    她現在出言諷刺,其實更多的是源自嫉妒的心理,嫉妒岳鼎能zi you自在的做出自己不能做的事情,所以忍不住就想要給他添點堵。

    悶氣如鯁在喉,不吐不快。

    岳鼎聞言,哈哈一笑:「聖人嗎?如果說大公無私是聖人的特徵,那麼我應該是背道而馳的,天下少有如我這般自私的人。」

    法琉璃冷哼道:「你不必用這種話來安慰我,我知道自己很窩囊,窩囊到連自己都瞧不起自己,先天強者到了我的程度,早已將本心看得通透,然而,看得清不代表你就能做得到,就像大道理人人都懂,卻幾乎沒人能做到一樣。」

    岳鼎搖頭:「這不是安慰,而是實話。左姑娘為了復仇來算計我,要說心裡不生氣那肯定是假的,只不過這點情緒無足輕重。我當初立過誓言,要讓善者得其恩,惡者得其報,左家鎮守邊疆,報巫州平安,於我有恩,自然是善者,我必須為其出頭,一點小情緒相比我的證道之心,不足為道。

    收左朱殷入門,會給六道教帶來危害,對大局不利,但相比我的證道之心,依然沒什麼大不了的。

    平白惹上這麼一個強敵勢力,無論是我的弟子還是兄弟,都會有性命之憂,但我照樣能做出取捨。

    可以犧牲自己的情緒,犧牲門派的利益,甚至不惜讓親人朋友陷入危險,只為了順應自己的本心,這天下間有比我更自私的嗎?」

    一番理直氣壯的自鄙言語,聽得法琉璃目瞪口呆,連一旁的山子巽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

    岳鼎仍未停止,反而指著法琉璃道:「你明明想要收留左朱殷,卻沒有這麼做,為什麼?因為你顧慮到了門派的利益,你要考慮到其他同門的心情,就算你想收人,其他人卻未必同意,你不能犧牲他們的利益——你為了別人的利益而不惜違逆本心,真正損己利人的人,恰恰是你,而不是我。」

    山子巽長出一口氣,他有些明白,為什麼自家三兄弟自啟程以來,修煉神速,精進如非,表面的看法是珍貴的丹藥和高深的功法雙管齊下,可實際上那些大門派的種子弟子得到的待遇未必就不如他們,可進度上依舊被遠遠甩下。

    深層的緣由,就在於他們都是率性而為,做任何事都隨著本心,為自己而活,從不在意他人的眼光,無論譏誚還是佩服,混不在意,活得無拘無束,心靈上沒有任何枷鎖。

    為什麼那些創派祖師總是能做出令後人仰望的豐功偉績,因為他們身上沒有「規矩」,沒有這樣那樣的「不行」禁錮著他們,所以總是能按照本心來行事,修行如順水行舟,事半功倍,不遇瓶頸。

    武者能快意恩仇,就像是一個大文豪擁有無窮無盡的靈感,達到「文章非天成,妙手常得之」的境界,這樣的修行者進步速度如何能不快?

    「大音希聲,大象無形,大愛無情,大公私心。」

    法琉璃的靈台震動,一點佛光照亮三千世界,雙眸中的一絲混沌迅速消散。

    她先是咧嘴輕笑,隨即又轉為大笑,最後整個人按著肚子趴在馬背上笑得直不起身。

    在笑聲中,她的身體陡然產生了變化,四肢變得修長,就像是將一個人從童年到成年的成長時間壓縮起來,在短短幾息間實現一樣。

    「嗤嗤——」

    身上的衣裳難以經受迅速長大的**,很快被撐開、撕裂,好在為了行動方便,這些衣裳大多寬鬆,不緊繃,而且極有彈性,因此被撐裂後,破爛的衣服遮住了胸口往上,下半身的則是遮住了膝蓋往上,露出光滑的小腿,好歹將重點處的春光都護住了,只是破破爛爛的衣服掛在身上,反而更有誘惑了。

    長大後的法琉璃彷彿一朵怒放的蓮花,說不出的飄逸清流,原本不合時宜的曲線變得更為誇張,氣質似桂如蘭,偏偏帶著一股俏皮嬌憨,眉角如劍,似欲斬破世間不平事。

    作為佛修,她沒有半分出家人看破紅塵,慈悲為懷的氣質,反而更像是縱劍江湖的女俠,原本收斂壓抑住的英氣,這會兒全部勃發出來。

    法琉璃彷彿對身上的變化渾然不察,她挺起身來,用手指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我算是明白為什麼淨鳶能得你提點而悟道了,你就是一面鏡子,站在你的面前,就能映照出最真實的自己,將所有的污點、雜念、心魔都映照出來。

    若僅是品行如明鏡倒也罷了,偏生你還領悟了佛門漏盡通,能助人煩惱盡除、得解脫、威德具足,對佛修來說,這世間任何丹藥都比不上你更有助於修行。小心一點,可千萬別被人綁去當鏡子了。」

    岳鼎只是微笑,並不接話。

    法琉璃低頭看了一下變得頗為不雅的衣著,裸露在外的肌膚跟先前童子時一樣嬌嫩,吹彈可破,她得意的笑了笑,從乾坤鐲中拿出一件衣服披在身上,然後調轉馬頭,與兩人分道揚鑣。

    「等我正式踏入了天人境,回頭再請你喝喜酒,駕!」

    她一甩鞭子,雙腿一夾,騎馬快速奔了出去,身影很快消失在地平線,遠遠傳來空曠清靈的聲音。

    「三十年來尋劍客,幾回落葉又抽枝。自從一見桃花後,直到如今更不疑。」

    山子巽打趣道:「大哥,乾脆咱們以後開門做生意,專門幫那些徘徊在天人境門口,不得而入的佛門修行者突破門檻好了,他們一定捨得開大價錢。」

    岳鼎無奈道:「只希望前輩能早點突破境界,否則無花寺非得罵死我不可。」

    山子巽聽得有些迷糊,不明所以,法琉璃得遇破檻的機遇,不管怎麼說,無花寺都應該萬分感激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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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左朱殷的武學


    半個月來,巫州的江湖發生了兩件大事。

    第一件是無花寺的原長老法琉璃宣告武林同道,從今以後退出門派,成為一介散修。

    這本來不是多麼大不了的事情,江湖那麼大,每天都有門派糾紛發生,有的門派是掌門將弟子逐出了門牆,有的門派是弟子以下犯上,弒師逆倫,相比之下,法琉璃這種溫和的退派方式,真心不算什麼。

    不過,若是結合她在退派後的半個月內,晉陞為天人境強者的事實,那麼造成的轟動就相當之大了。

    大凡先天高手晉級天人,都是躲在門派中修煉,因此外人也難以知曉他到底是怎麼突破門檻的,可法琉璃不同,半個月內她一直在江湖上行走,從未曾隱藏過行跡,外人只有有心,不難收集到關於她在這段時間內的一舉一動。

    事實上也的確有很多人這麼做了,因為這種突破境界的經驗實在是太寶貴了,各門各派無不視為珍寶收藏起來,絕不外傳,偏偏法琉璃的修煉手段是所有人都能清楚瞭解到的,而她也確實成功突破了,沒有什麼玄之又玄的奇遇,故而最有參考價值,引得各方勢力用心分析她的行動。

    這半個月裡,她破過命案,抓過貪官,殺過淫賊,滅過山寨……所做的每一件事,單獨拿出來都沒什麼奇怪的,江湖兒女大凡有點正義感的都做過,只是不像她那麼迫切,將這些事情擠在一塊來處理,就好像壽命將至,想要將此生的遺憾全部解決掉一樣。

    有的門派從中看出了門道。有的一無所獲,有的自認為看出了精髓。反正有一點是相同的,法琉璃成了名人,而她的事跡也將成為各派教導弟子突破天人的經典例子。

    在後來的一年內,巫州不少門派都出現弟子主動退派之事,各個行俠仗義,令巫州的風氣為之一正,這卻是連始作俑者都未料到的發展。

    第二件事相比第一件影響力要更大,那便是鎮守邊軍的左司馬家被滅門的慘劇。

    雖說近年來得益於紅世雙巫的雄威,莽荒已經很少有大動作了,可邊軍抵禦獸潮的功勞是實實在在的。巫州能過上如今太平的日子。左司馬家功不可沒。

    人總是在失去後才想起珍稀,左家被滅門後,人們都想起了他們的功勞,上門慰問的人流絡繹不絕,從挑擔小販到江湖大派。都派出代表——岳鼎正是考慮到了這一點,才給左朱殷留下了半個月的時間。

    江湖人之所以變得如此熱情,其實也未嘗不是察覺到了危險,畢竟如今紅世雙巫已然不在,對莽荒的最大威懾消失,莽荒是否會發動三百年來前所未有的大侵略呢?

    沒人能對此打包票。一想到前輩祖先們留下的古籍上,關於抵禦獸潮,與莽荒廝殺的慘烈記錄,紛紛擔憂不已。最近江湖人談及話題最頻繁的,就是一旦莽荒入侵,大傢伙該如何抵擋。

    人們最在意的終究是自己的安危,放在第一位的也是自身利益,對左家的弔唁,本質上也是一種唇亡齒寒的擔憂。而非真的感傷,比如他們對於左家後人的去留便是毫不關心,所有人都將目光放在莽荒上,沒人提出建議說要妥善安置左家後人,好報答長久以來守護邊關的恩情。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自己的性命都沒了保障,誰還會在意他人的生死呢?

    何況還是一個不能習武的女流之輩和一個毛都沒長齊的男娃,連上演復仇大戲的期待都沒有。

    於是,在無人關注的情況下,左朱殷上了懸命峰,拜入了六道教門下。

    除了某些有心人之外,這消息都被江湖門派忽視掉了,沒有人在意。

    雖然岳鼎說過不需要左家的任何財物,但左朱殷仍然帶了不少過來,尤其是神兵利器跟天材地寶一類的收藏,畢竟於她而言,家破人亡,這些東西留下來也毫無意義,她的那位同父異母的弟弟寄托在另外的將軍門下,也不需要這些東西,帶著反而會惹人注意。

    左朱殷以拜師禮的名頭,獻上了禮物,岳鼎也沒有矯情,坦然收下,並按照禮節規矩,收她為師妹,排在潘美之下,作為六道教的第五位元老。

    此階段的六道教名聲不顯,因此對元老的標準非常低,基本上只要是自帶武藝投入門下的,都會被收為同輩而非弟子,如夢芸、黃元吉、山子巽、潘焰等都是有著各自的原因,強製成為弟子的,倘若換個情況,像黃元吉這樣自帶道統傳承的也是有機會成為元老。

    但也正是從這時候開始,六道教收徒的情況就出現了一個分水嶺,對門人的入派要求迅速提升起來,便是弟子也不是人人想當就能當的。

    甚至在未來成為一個傳奇後,不少同代的老人捶胸頓足,對自己沒有把握住機會而懊悔不已,白白錯過了晉級極道強者的機遇,尤其這機遇跟運氣無關,只憑眼光,一個個恨不得能時光倒流,好憑借預知未來的能力,哪怕死皮賴臉也要在六道教未發跡之前投入門下。

    為了解決左朱殷的體質問題,岳鼎也花了不少心思,挑挑揀揀之後,最後選擇了《明玉功》。

    明玉功:移花宮的絕世武學。功力運行時,非但不向外施發,反而向內收斂,無論什麼東西觸及,都會如磁石般被吸引過來,有此功者與人交手時,功力越用越多,所以武功相若的人與之交手,必敗無疑,明玉功練到第九層時,體內的真氣便能形成一種漩渦,這是內家正宗的絕頂心法。江湖中人多不明此功自何而來,所以誤以為是一種邪術。

    古大筆下很少見形成完整體系的武功絕學,可一出現就必定是頂級的絕學,明玉功就是這稀少中的一種,與另外一種至陽剛烈的《嫁衣神功》並列江湖第一內功。移花宮也因此成為《絕代雙驕》世界中類似仙境一般的存在,令江湖人可望不可及。

    明玉功的檔次夠高。也符合至陰條件,左朱殷的體質不僅不會起到阻礙,反而會加速修煉,以比常人更快的速度精進。

    兌換這門內功,耗去了八百五十點功德點,比嫁衣神功還多出一百點,在諸多的七品內功中也屬於頂級的。

    當然,嫁衣神功的「低廉」有一部分原因是它的修煉方法比較坑人,必須在第一遍修煉後,廢去內功。從頭修煉才能真正大成。這一缺點給它減了不少分數,否則單以內功論,威力還要在明玉功之上。

    不過明玉功除了內功不凡以外,還蘊含類似吸納對手真氣為己用的效果,只是不似北冥神功般可用來增加自身功力上限。只能在戰鬥中暫時引氣,有點類似不死法印,而實戰效果上也要遜色一些。

    明玉功通常發力時,將陰柔的真氣聚集於掌中,然後用手指快速彈出,直接穿透敵人的內臟,而在練到最高第九重後,發功時皮膚會轉為透明,外人可見內臟。

    白皙的肌膚向來是女子所追求的。雖說大凡上乘內功都有固顏養容的效果,但明玉功在這方面還要更勝一籌,不僅永葆青春,更能美容添色,絕對是女子最喜歡的內功心法。

    其實除了明玉功外,出自《東方第一劍》的太素陰功也符合條件。

    太素陰功乃是厲神君所擅神功。練的是先天陰氣,名字出自《列子》:「太初者,氣之始也;太始者,形之始也;太素者,質之始也。」

    在屬性上,太素陰功比九陰神功等各類純陰之功更高一層,符合至陰的條件,奈何名氣不如明玉功來得大,加上遠不如明玉功更適合女性,岳鼎只好將它遺棄了。

    武功上,岳鼎起初沒有選擇配套的移花宮武學,畢竟以他如今的眼光,無論是移花宮的掌法還是劍法,都看不上眼,哪怕是原著中名氣極大的武功「移花接玉」在他看來也沒什麼出彩之處。

    移花接玉與武當的四兩撥千斤、少林的沾衣十八跌相似,以柔克剛,先發制人,出手特別迅捷,講究在對方力量尚未充分使出來之前,搶得先機,先將他的力量撥回去。

    此功最大的關鍵處,就是要摸清對方的真氣是從什麼地方發出來的,而因為一般人的力量,大多發自丹田附近的幾處穴道,所以很容易摸清。

    在摸清底細之後,移花接玉的實戰威力還在太極拳之上,能隨意的戲耍,將對手玩弄於鼓掌之中。

    可惜,難就難在摸清底細上,一旦遇上掌握大量武學,傳承駁雜的武者,又或者遇上真氣運行路線異於常理,出人意料的武功後,就難以發揮效果。

    原著中,武功遜於邀月宮主的小魚兒就曾經用類似的方法破過移花接玉,逼得對方摸不清力量發出的源頭,便無從使用,後來更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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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平靜中的進步(中)


    左朱殷在聽完後,原地沉默了片刻,直到第三陣涼風吹過來時,才開口道:「多謝掌教師兄的教誨,我會銘記在心的。」

    然而,岳鼎卻是搖頭:「我不需要你記住,恰好相反,我希望你能夠忘記,將這些東西都忘記。」

    他盯著左朱殷的左臉看了一會,原本指甲粗的傷痕,如今僅剩下一條微不可見的細線,能有這般痊癒的奇效,除了藥物外,明玉功在其中起了極大的作用。

    事實上以左朱殷現在的功力,若是有心,花點功夫就能將這條細線也一塊抹去,恢復光滑無暇的容顏。

    但是,她毅然選擇了留下。

    因為真正受傷的並非臉,而是心,心傷未癒之前,臉上的傷永遠也好不了。

    岳鼎知曉,仇恨既是左朱殷前進的動力,亦將是她未來修行途上最大的心魔,若不能及早斬除,遲早有一天將會被此所累。

    不過風險亦是機遇,對修行者來說,最困難的並非是如何消滅心魔,而是如何找出心魔,便如岳鼎自身,縱然保持靈台清明,自認看清了本心,依舊找不到心魔,也不清楚自己的心魔到底是什麼。

    似左朱殷的情況,復仇毫無疑問便是她最大的心魔,哪怕在其他方面有著掛礙之處,可佔據絕對優勢的大心魔將吞噬其餘的小心魔,任何雜念與她的復仇之志相比,都會顯得微不足道,形成一種「黑吃黑」的情況。無法對心靈造成影響,便如一塊畫布若是被黑色的墨水沾染了,那麼再甩上其他的顏色也不會有任何改變。

    若有朝一日她能復仇成功,將心魔斬去。便能使心靈圓滿,修為亦會因此而受益,據傳天人境中有一重難關,就是要修行者認清自己的心魔再斬去,才能成功渡過,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豪傑都栽在這一關上,因為渡心魔跟自身修為無關,跟意志也無關係。甚至有的時候,意志越強,心魔也會變強。

    所謂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心魔一關,能將那些自詡從死人堆裡殺出來的鐵血戰士,壓得毫無脾氣,尤其是走煉精化魂掠奪之道的邪修,基本是十死無生。來幾個死幾個,這也是為什麼道佛儒三教能成為正道代表的原因。

    為了突破心魔難關,修行者想出來的探尋之法可謂花樣百出,其中常見的一種方法。就是人為構成如左朱殷這樣的情況,創出最大的心魔。從而將其他的小心魔吞噬掉。

    為了實現這一目的,有的殺家人。有的殺知己,有的殺情人,這就是所謂的絕情大道。比如先想法讓自己全身心的愛上某個異性,再親手將愛侶殺死,就能借助堪破情關的大徹大悟,一舉渡過堅不可摧的心魔平靜。

    這種先入情再出情,真有情又真絕情的悟道方式,即便在佛門中,也是屬於超脫彼岸的三千妙法之一。

    當然,這種方法借助外物,終歸是一種取巧手段,難免有搬石頭砸自己腳的情況。

    絕情大道針對的是那些癡情的人,他們一旦愛上某個人,便癡迷專注,於是情意就成了心魔,而絕情便能斬心魔。

    可有些人天性涼薄,又或者多情爛情,並不專注,情意遠沒有資格成為心魔,結果在將愛侶斬殺後,發現心魔依在,反而讓悔恨成了心魔。到頭來只是完成了「找出心魔」的前提階段,至於如何消滅心魔,還得看各自的神通,而且更多的時候,因為創出來的心魔如滾雪球一樣的壯大,導致無論怎麼樣都克服不了,結果業火焚身,自取滅亡的不在少數。

    「你看看這片星空,人與天地相比,不過渺小一物。」

    岳鼎用手指了指上方,左朱殷抬頭看去,只見璀璨的銀河橫跨天極,將星空劃分為兩個視野,此時群星閃爍,清冷的光輝跨越億萬光年的距離,映射到她清澈的眼眸。

    「天生我才,不敢自棄,大道蒼茫,我獨行之,一切眾生,是如草木,生死一秋,而除頭頂星空,這莽莽世間,再無可懼者。」

    岳鼎心神澄明,注視著這片美麗的夜空,大地蒼茫,星垂平野,閃爍的群星看起來是如此的接近,彷彿抬手之間就可以觸摸,但是他卻清楚的知道那不過是心靈的錯覺,這茫茫的星空之上,最近的一顆星辰也遠在數十光年之外,而此時看到的閃爍的星芒不過是那些星辰億萬年前的景象。

    這片璀璨的夜空是他兌換來的奇觀「參天星斗」,當然,奇觀不可能改變星球的運行,基本上它的作用只是讓天空變得更加晴朗,讓一些原本黯淡的星象也能閃耀出自己的存在,另外從夜空中垂掛而下的星辰之力也變得更加濃郁,也及時所謂的星月精華,總的來說,對於天象占卜、星辰系術法以及妖族的修煉有著極大幫助。

    「峰頂何人初見月,皓月何年初照人?人生代代無窮已,皓月年年只相似。」

    左朱殷輕歎一聲,不是第一次抬頭看見這片夜空,然而沒有一次是認真欣賞過,她的心思都放在如何提升修為上,對於外部變化實在沒什麼興趣,所以全部都只是匆匆略過一眼便作罷,在她心中跟尋常平原上望天也無什麼差別。

    可是這一回,也許是受氣氛影響,也許是被岳鼎的意境帶動,她將心神投入到這篇無垠的星空之中,終於感受到「奇觀」的浩瀚,心靈受到了劇烈的衝擊。

    岳鼎吟道:「人生一世,百歲春秋,與天地相比,不過蚍蜉一夢。百年激盪,人道沉浮,任你如何壯懷激烈,也不過濺起起了命運長河裡的一朵浪花。」

    驀然間,左朱殷升起一種明悟。也許就是這種仰望天地的渺小感,上古先賢才升起對天地的敬畏和對生命的珍視,才有了求道者從上古綿延至今的對天道的追求。

    這一刻,她的心靈前所未有的清明。仇恨固然依舊纏繞在心頭,卻再也不能阻止她窺破,就像是一層朦朧薄霧,在對天地感悟的幫助下,將情緒跟心境分離開,霎時心神如滿月一般充盈,清晰的感受著充盈在茫茫天地間的那一種玄不可測的龐大力量。

    岳鼎見狀,收回了特意散發出去的九陰氣息。他的「仁者心動」的意境,乃是隨著別人的心靈變化而變,不是與環境融為一體,而是與人的心靈融為一體。因此在別人眼裡才顯得那麼自然,毫無危機感,畢竟除了自殺的人,誰也不覺得自己會對自己有威脅。

    他以陽極生陰的九陽神功,以同源屬性牽動陰系的明玉功。再配合仁者心動的意境,引領著左朱殷進入到天人交感的境界。

    天人交感並非只有先天期的武者才有資格進入,在那之前的武者在機遇巧合下,也是可以體悟一番。只是唯有到了先天期,才能自由控制進入與否。比如一些書法大家、畫道大家,在靈感爆發之際。偶爾也能進入到這種境界。

    此時左朱殷的精神正處在與天地靈感相接觸的狀態,而且思維在漫無邊際的飛游,這種感覺,就像是在做著一個無比清醒的夢境一般,雖然無法控制思緒的漫遊,卻能夠將一切記憶下來,並能夠隨時醒來。

    終究是被人引領著進入,而非自己領悟,所以等岳鼎當引路人的效果過去後,左朱殷就被迫退出了天人交感,可她隨後就發現,明玉功竟是突破到了第六層,顯然是冥冥中感受到了太陰之力和星辰之力的刺激。

    拚命求突破卻未能成功,不想著突破反而成功步出。

    左朱殷歎了一口氣,悠悠道:「師兄的意思,是要我放下屠刀,立地成佛嗎?」

    岳鼎笑道:「屠刀緣是佛,殺生亦護生。望天道,守人心。我不會說什麼在天地眼中,人間的恩怨不過滄海一粟——天有大公,人有小私,誰又能篤定,我們就絕對無法將這片星空握在手心呢?」

    他在視線前方伸出手掌,將整片夜空都遮蓋住。然後緊緊一握,就像是要將所有的星星囊括入掌心。

    「人可以執著於仇恨,但不能為仇恨而活,你必須明白未來要走的路,人生並不只有仇恨,只有看清自己的武道之路,才能穩妥的走下去。」

    岳鼎也不禁想起了初時,自己陷入父母之仇中難以自拔,虧得三弟不惜頂撞相逼,才及時清醒過來。

    左朱殷沉默了一會,開口道:「我現在還無法給出回答,但師兄的心意我已明瞭,請再給我點時間,我絕對會找到屬於自己的路。」

    岳鼎點點頭,隨後就轉身抬望天空,他能做的已經做完了,接下來就全看左朱殷自身的造化了,若是到了這一步還是執迷不悟,證明她也就是一顆沒有潛力的頑石,不值得繼續培養,

    明玉功再想要進步,只能靠她自己穩紮穩打,因為先前已經服用過三粒無極先丹,全是陰極先丹,以她的體質,卻也不怕什麼陰毒纏繞。

    常言是藥三分毒,只有到了築基期,完成對臟腑的凝練,才可以靠著強大的排毒功能,將丹藥中的毒素排出去,從而能大量服食,而在那之前,服食過多反而對身體不利。

    左朱殷明白掌教言盡於此,便不再打擾,正欲回屋,卻見地面一陣顫動,接著就是一道水缸粗的光柱拔地而起,伴隨著轟鳴聲響,向著夜空衝去,將黑夜渲染成白晝。

    這道光柱的源頭是煉丹室,此刻屋裡已是濃煙滾滾,屋頂被衝出一個大豁口,而山子巽和徒弟黃元吉帶著滿臉的黑灰,連聲咳嗽著從裡面跑出來。

    這麼大的聲響,岳鼎自然不能再繼續維持仰望星空的姿勢,轉頭看了一眼事發地點,搖頭歎氣道:「看來又失敗了。」

    左朱殷面露震驚,方纔的光柱,以威力看完全是滅派級別的,專門用以破壞別人山門禁制,忍不住詢問道:「掌教師兄,三師兄到底在嘗試什麼?」

    「一件微型八卦爐的法寶,我早提醒過,這法寶威力雖大,作用卻是單一,而且安全性不高,很難進行精微操控,他偏不信,非要將法寶用在煉丹上,自然是屢試屢敗。」

    「這是病天王留下來的寶物嗎?」入了六道教,左朱殷好歹也學習一些關於懸命峰的消息。

    岳鼎試著回憶當初兌換時的簡介:「非也,這法寶的原主人名喚魔理沙。」

    左朱殷皺眉思索:「四天王我倒是聽說過,分別是東方持國天王魔禮壽,西方廣目天王魔禮紅,南方增長天王魔禮青,北方多聞天王魔禮海,這魔禮沙是誰?中央天王嗎?」

    「我也不清楚,只記得是個有名的大盜。」

    岳鼎的眉頭比她皺得更厲害,在他看來,既然是神秘空間出產的東西,毫無疑問應該源自夢境中某部出名作品才對,可他絞盡腦汁,也沒想到哪本仙俠或修真小說中出現過這麼個人物。

    可憐他在夢境中也是個一本正經的好青年,讀的都是名著經典,武俠小說一類就已經屬於私底下偷偷看的歪道,哪有機會去接觸自己毫不熟悉的領域。

    在經受上次花天王故居之行,被妖樹教訓之後,他便萌生了要兌換一件大殺傷性武學的想法,可惜在六品功法中,並沒有符合要求的武學,但是再往上不僅他現在沒有權限兌換,即便有以目前的根基也修煉不了,只能退而求其次,從法寶上尋找。

    然而就算是法寶系列,也少有能符合條件的,不是範圍廣卻威力小,就是威力大卻範圍小,一陣挑挑揀揀之後,才選中了這件微型八卦爐。

    這法寶雖然在穩定性和持續性兩方面有所欠缺,可爆發力上一點也不含糊,若是再遇上妖樹這種龐然大物,直接一炮轟過去,效果拔群,按照估算,可以將一座小山丘夷為平地,倒也不枉費那令人心疼的四千功德點……



第七十八章 平靜中的進步(下)


    八十天的時間,實力有進步的並不只岳鼎和左朱殷,此時的六道教正處上升期,便如大多數開創先河的門派一樣,甚至還要更勝一籌,畢竟他們要功法有功法,要福地有福地,有靈藥有靈藥,要人才有人才,升級速度如火箭般蹭蹭往上躥,以至於每天都能看得見進步,完全稱得上「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的評價,更遑論足足八十天。

    《藥王神篇》依然在不停的給岳鼎帶來功德點數,獄洲那麼大,凡人世界的交通上也遠不及科技位面,要等到它的影響力覆蓋全洲,起碼得在十年之後。

    圓的面積越大,接觸到的未知交界也越大,算起來差不多每日能提供一百點功德,而每三日一次的授武大會,也能提供一百五十點的功德,平均下來就是每日一百五十點,八十天時間就是一萬兩千點。

    期間時不時派出弟子除暴安良,斬妖除魔,刷一下存在感,雖然每一次都不多,積累起來也有一千多的功德點。

    上一回岳鼎等人解決澄陽湖問題,還幫蟹妖解決了未來的修煉,澄陽縣也因這番交易而受益,漸漸感受到當一位湖中老大幫助自己時能獲得的好處,由此也對六道教生出了感激,此事件中獲得六百點,而不計前嫌的收左朱殷為弟子,以及幫助法琉璃破開迷障,得證本心,加起來約有一千點。

    而在此之前,本來就還殘留著一千多功德點。因此這八十天中,可支配的功德點將近一萬六千點。

    兌換的功法有:《移花接玉》四百點、《明玉功》八百五十點、《彈指神通》五百點、《乾坤大挪移》七百點、《降龍十八掌》六百五十點、《葵花寶典》八百五十點、《不死法印》一千四百點、《風神腿》三千三百點,共計近九千點。

    除了功法外,還有寒玉床六百點、參天星斗近一千點、微型八卦爐四千點,共計五千六百點。

    目前殘留在岳鼎手中的僅剩下一千五百點,在六品階段的兌換價格,是從一千開始一直到四千點。

    岳鼎兌換的時候自然是挑名氣最大的那一個——東邪黃藥師的彈指神通。

    降龍十八掌名頭頗大,可謂耳熟能詳,縱然如今的岳鼎並不欠缺剛猛系的武學,但兌換來積攢人品也不錯,何況六道教的武學體系中還真沒有七品的掌法,拳法和爪法倒是有不少,而他在兌換的時候也曾猶豫是不是要選擇碧海驚濤掌,畢竟以變化而言,裡面的六大奇勁尚在降龍十八掌之上,可最後還是依照名氣了。

    乾坤大挪移的效果不言而喻。這門源自波斯拜火教的鎮教之寶,武學道理多元精妙,變化神奇,是西域武林最巔峰的武功。它雖不能轉化為實際的招式或者內功,卻也跟玄功要訣相似。主要有九大功能,包括激發最大潛力,集武功道理大成,製造對手破綻,積蓄勁力,粘住掌力。牽引挪移敵勁,轉換陰陽二氣,借力打力等。

    乾坤大挪移的根本道理,在於發揮每人本身所蓄有的潛力,須知人的體內潛力原是龐大,只是平時使不出來,每逢火災等等緊急關頭,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弱者往往能負千斤,母親為了救孩子甚至可以隻身拉住衝刺的駿馬,而這門心法就是將極限狀態的力量變為尋常能用。

    其實武者尋常練習的武功,本就是講究盡可能的發揮出身體的力量,比如常人一拳打出,頂多是發揮出全部手臂肌肉的三四成力量,再往上便力有未逮了,而修行武功之後,就能發揮到六七成,但這也是極限了,再往上是不可能的,因為身體自我保護的本能會截留下一部分力量來留作退路。

    如降龍十八掌等上乘武學,也同樣沒有激發出更多的力量,之所以威力會變強,其實是調動身體其他部位的力量集中在掌上,提升的是總量,而非效率,它們講究的是如何將體內平時不使用的勁力調動起來,集全身之力於一掌。

    武功的本質是勁力的運使技巧,如何運用出現有的勁力,而乾坤大挪移則是激發出更多的勁力,將人體力量的九成以上都發揮出來。

    修煉乾坤大挪移雖是號稱極難修煉,悟性高者修習第一層需七年,第二層加倍,如此愈發困難……

    人家張無忌九陽神功還沒大成,居然就在數個時辰力練到了第六層,可見悟性什麼的全是扯淡,主要還是看功力,功力高就能速成,功力不足就沒資格練,傻不拉幾的浪費時間研究學習的,還不如將自身功力提升後再修煉,這樣子速度也許會更快。

    金大用鮮活的例子教給我們一個耳熟能詳的道理:磨刀不誤砍柴工。

    激發人體潛力,這種跟洗骨伐髓同檔次的效果,自然不能或缺,何況內功向來是六道教的強項,小無相功、明玉功、神照功、修羅陰煞功也許在純粹的真氣總量上並不能勝過九陽神功,可在大成之後。將乾坤大挪移修煉到第六層並沒有困難,再怎麼也不可能輸給未大成的九陽神功,所以這門心法也被岳鼎列為六道教弟子的必修功法。

    將乾坤大挪移和玄功要訣進行比較,前者是外家勁力的效率法,後者是內家真氣的效率法,一外一內,相得益彰。

    兌換葵花寶典倒不是岳鼎想要用神功來害人。而是結合以前的想法,利用玄功要訣對其進行改良,如今他跟山子巽的目光早已勝過以往許多。尚有各種上乘內功作為參考,修正其中的弊端不再是紙上談兵。

    修煉葵花寶典之所以要揮刀自宮,其根源在於修煉此功法後。修行者體內會生出陽烈之氣,而且是不受控制的,跟什麼純陽真氣毫無關係,危害類似單獨服用的陽極先丹,令人受盡慾火焚燒之苦,可一旦揮刀自宮,斷去是非根,陽烈之氣就成了無根之萍,自然而然就會撲滅掉。

    在兩人合力花費了半個月時間後,總算是修正了缺陷。並完整的保留下原有的威力,只是有兩種限制:一是必須配合寒玉床來消除陽烈之氣,岳鼎也是為此才兌換寒玉床,若本身修煉極陰內功的武者可以省略,二是修行者不得身懷陽系功法。如岳鼎和夢芸就不能修煉,否則容易失控。

    這也是目前能做到的極限了,想要完全的去掉敝處,不受限制的進行修煉,以六道教目前的水準,不可能實現。

    《葵花寶典》是一部包含武學招式的經文。而非單純的內功心法,否則也無法衍生出辟邪劍譜,不過也並非「上部練氣,下部練劍」這種讀者臆測的結論,更非必須以針作為武器,原著中東方不敗之所以用針而不是其他兵器,全是由於任我行等人殺得突然,手邊又沒有趁手的武器,不得已而為之,若當時手邊有柄細劍,任我行一行人包括主角在內都得撲街。

    想來便也明白,葵花寶典的著作者是大內公公,雖然太監經常給人陰柔、妖氣的印象,可針線絕非太監的標配武器,古往今來,也沒見哪幾個公公喜歡隨著帶著針線。

    葵花寶典絕非只加速度,不加力氣,東方不敗能用針盪開令狐沖的劍,並讓已經用吸星大法吸過內力的令狐沖生出難以握住劍的感覺,就是最佳明證,至於林平之在對戰余滄海時出現內力不敵的現象,完全是他修煉時日短的原因。

    葵花寶典的兌換價格在九陽真經之上,也絕非沒有道理,縱觀它的轉移歷史。最初,寶典落入莆田少林寺方丈紅葉禪師手中,而後華山派氣劍兩宗的祖師岳肅和蔡子峰偷閱寶典,匆匆之際,二人不及同時閱遍全書,於是一人讀一半,後來回到華山共同參悟研討,結果發現彼此的內容居然牛頭不對馬嘴,全然合不上來,但兩人各自堅持自己所記的才是對的,於是誕生了華山的劍氣二宗之爭。

    接著是紅葉禪師派遣弟子渡元禪師前往華山,勸論岳蔡二位,可渡元禪師上得華山,聽岳蔡兩人背誦經文,心中卻暗自記下,接著便還俗江湖,易名林遠圖,以殘缺版的《葵花寶典》為基礎,創出林家七十二路「辟邪劍法」,打遍天下無敵手。

    殘缺版的《葵花寶典》,成就東方不敗的威名,連修煉吸星大法的任我行也遠非敵手,而殘缺版上再打折扣的辟邪劍法,連岳不群都難以抵擋誘惑,追溯源頭,完整版的《葵花寶典》的威能如何,自是不言而喻。

    不過目前修煉的僅有山子巽、黃元吉、潘氏姐弟四人,岳鼎和夢芸因九陽神功而不能修煉,左朱殷目前忙著扎實根基,沒有多餘的經歷,丘離師徒有了配合不死法印的幻魔身法,倒也不需要求助他山之石。

    有了作為源頭的不死法印後,丘離終於將幻魔身法修煉至大成,能衍生出無數殘影來惑敵,而且不死法印特殊的吸收真氣的效果,也能彌補全力運行幻魔身法的大損耗。

    不得不說,不死法印的確是個物美價廉的好東西,既能削弱攻擊,又能吸收真氣,還對輕功有著明顯的增幅效果,更包含「不在此岸,不在彼岸,不在中間」的武學義理,難怪大唐雙龍中兩位主角都修煉了此法訣。

    已經將修羅陰煞功練至大成的丘離,最近已經開始著手明玉功和移花接玉,試圖從中獲取淨化,從而令不死法印轉嫁真氣的效果更上一層樓。

    明玉功屬於百搭的巫門,而且同樣是陰系內功,與修羅陰煞功並不排斥,而有了吸星大法作為打底,丘離從不擔心同時修煉兩門內功會出現後力不濟的情況。

    最後的風神腿則是岳鼎用來作為殺手鑭之用,這門武技在六品武學也屬上乘,而且以目前根基也足以修煉。

    之所以不選擇同屬的排雲掌和天霜拳,乃是考慮到掌法和拳法六道教的武學體系中都已經具備了,而腿法卻是欠缺,畢竟攻擊用的腿法和輕功不能混為一談,兩者雖然相互影響,往往腿法好的輕功,輕功好的腿法利索,可本質上仍是不同的。

    在武道境界上,緊隨著岳鼎突破到九重先天,丘離和山子巽也隨即晉級八重通靈,三人就像是約定好的一樣,兩位義弟的修煉總是慢上大哥一拍。

    潘美、夢芸和步蒼穹皆到了七重築基,畢竟無漏期和築基期並非肉身境的難關,家底渾厚的都能輕鬆突破,六道教的資源恰恰是最豐厚的,而真正難的是後面的通靈和先天。

    黃元吉和潘曉目前還是六重無漏期,並不是天賦不如其他人,而是前者將更多的經歷花在研究煉丹術,後者則純粹是懶惰所致。

    青武大會將至,三州江湖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逐鹿山的問鼎峰上,連授武大會也稍稍受到了影響,人數減了一成左右,沒有變得門可羅雀,是因為來聽課的都是底層的江湖人,問鼎爭鋒奪第一的事情,與他們毫無關係,而且屆時問鼎峰上必然人山人海,絕非湊熱鬧的好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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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九章 小別又重逢


    「教中的事務,一切就交由你處理了,期間盡量不要外出,若有敵人上門,直接開啟滅三才劍陣,不必廢言……」

    離行前,岳鼎對潘美叮囑著,在留駐門派的三人中,也就她冷靜機智,最令人放心,左朱殷的話,就怕有人故意以左家的仇怨激她上當。

    這一趟出行,是六道教外出人數最多的一次,稱得上在江湖上的首次正式亮相。

    潘氏姐弟不能去,因為青武大會雖然沒有明文規定妖族不得參加,可人們的歧視依舊存在,在諸多的人群中,突然冒出個妖族,總歸容易招惹嫌隙,比如某些固執的認為斬殺妖魔就是正義的中二者。

    左朱殷也不能去,左家滅門在江湖上造成的影響如今尚未全部退去,一旦她出席大會,很容易被有心人認出來,到時候不論是她在短短兩月內突破到念威期,還是六道教收留她的事情,都會招來非議。

    岳鼎對這些流言蜚語自是視若狗屁,絲毫不放在心上,可難保左朱殷不會因此受刺激,現在的她最需要的是一個清靜的環境,在不受外界干擾的情況下,認清本心,找到未來要走的路,等到堅定道心之後,才不會再輕易受言語刺激。

    最好是就算別人指著她的鼻子說左家人全部死得活該,也能樂呵呵的笑著不發怒,那就能放心讓她去闖蕩江湖了。

    而在此之前,還得繼續裝孫子。尤其不能讓自己的進步速度暴露出來,否則容易引來幕後陰謀者的忌憚。

    在左朱殷入派後,岳鼎就將山子巽關於真兇並非來自莽荒,而是故意栽贓嫁禍的推理說給她聽,並要求她隱瞞真相,不要傳播出去,表面上仍要裝出一副跟莽荒誓不甘休的態度。連那名托養給周將軍的弟弟也要隱瞞住,不洩露半點口風。

    這麼做為的就是麻痺真兇,讓他們誤認為遺禍江東的計策生效。從而疏忽大意,當然,岳鼎也沒想著能隱瞞一輩子。若是有朝一日讓真兇察覺到,左朱殷已經有能力威脅到自己的生命,難保不會為了萬無一失的而下手,但能拖的一日是一日,每過去一日,都能將雙方的距離拉近,盡可能的隱藏下去。

    同時,關於真兇身份的調查,也得在暗中進行,這件事眼下倒也不著急。反正現在能搜集到的線索全部搜集整齊,因此時間過得越久,對方越容易露出馬腳。

    逐鹿山位於三大州的交界處,隸屬於一個名為海川宗的門派,門派中有一名天人五重期的強者坐鎮。在江湖上也屬於一流水準。

    巫州、奕州、飛州的關係向來不錯,在很久以前就是同盟,青武大會的雛形是由各個大派舉辦,被視作一種友好交流的手段,就像國家的外交一樣,而且也可以切磋一下彼此年輕弟子的實力。

    最初的舉行方式。是如同佛門的無遮大會一樣,輪流決定放在哪家的地盤上進行,可後來隨著越來越多的門派江湖,甚至連散修也參與進來後,規模越來越多,而每次都更改地點的規矩變得極不方便,最終在經過各個大派的共同協商後,將地點定在三州的交界處,這樣對於每一個州都公平。

    後來,凡是自武會上取得上佳名次的武者,能迅速名揚三州,久而久之,也成了年輕一輩比武較技,稱量各自實力的最佳地點,有時也用來解決彼此的恩怨。

    大門派也樂得擴大規模,如今在他們的眼裡,青武大會乃是選拔人才的好機會,三州的青年才俊聚集一堂,而且不比那些有潛力的秧苗,想要在青武大會上嶄露頭角,最低也是六重無漏期,他們已經不再是優質的種子,而是已經證明自己擁有相當實力的優苗,如此一來,就更值得門派招攬後進行重點培養,傷仲永的概率也會大大下降。

    當然,看走眼的情況也不是沒有,但這就得考驗彼此的火眼金睛了,參賽者能有出色的成就,究竟是激發了體內所有的潛力,還是證明他蘊含無限的潛力——一般來說,是看年齡。

    每每遇上一個不世出的天才人物,往往會引來許多招攬的橄欖枝,諸多大門派爭搶一個人才的情況並非沒有,不過在大多數的情況下還是自矜身份的。

    在前往逐鹿山的路程中,岳鼎一行人剛通過大挪移法陣來到最近的一處修真坊市,便被在那「守株待兔」的法琉璃逮住了。

    碰面後岳鼎的第一句話,並不是詢問對方為什麼要等人,而是:「前輩,你怎麼又恢復原來的身體了?」

    站在他面前的法琉璃,依舊是十一、二歲的玲瓏少女形態,而非在分手前,英氣勃發的御姐形態,只是相比以前明顯開朗許多,眉目間也不再有故意裝老陳的神色,越來越向真正的少女靠攏,眉心處的紅色指印彷彿變得更加鮮艷,分外吸引人的目光。

    「這年頭,修為高的女人幾乎個個是美女,看得太多容易審美疲勞,我得活出自己的特色,怎麼能跟別人的角色重疊呢?現在的身體就是最好,獨一份。」

    山子巽悠悠道:「我看,很可能是在行俠江湖的這段日子裡,惹上了某些不該招惹的強敵,所以一來要改變身份躲人耳目,二來要拖咱們下水。」

    這猜測並非毫無根據,畢竟在雙方分手後,法琉璃可是快意恩仇了好一陣子,弄得江湖雞飛狗跳,中間不小心損害到了某些大人物的利益,也屬正常,菩提期強者雖然已經屬於精英階級,可並非達到無所顧忌的程度。

    法琉璃聞言,滿臉不爽道:「臭小子,你的猜忌心太重了,在你的印象裡,前輩我是這種人嗎?」

    「是。」

    「回答得好快!喂,就算你心裡是這麼想的,麻煩也請別說出來,就算你想說出來,也請猶豫一下,至少思考之後再給出回答。」

    山子巽緊鎖眉頭,似是彷徨,一陣抓耳撓腮之後,緩緩道:「前輩的確是這種性格的人。」

    「……剛才說到哪了,對了,你們不是要去參加青武大會麼,正好同路,咱們一塊走吧。」

    岳鼎疑惑的問:「前輩,我聽聞禪道修行法門一旦成功過一次,就不能再次使用,如閉口禪一旦開口,以後只能改修其他法門。」

    「唉,我的童子禪既沒有成功,也沒有失敗,之所以能突破境界,九成的功勞要算在你的頭上,所以就算想要重新體驗一回,也沒什麼大不了的,畢竟我未曾從童子禪中得到任何好處。」

    「此趟青武大會,無花寺應該也會派人參加,前輩為什麼不給她們一起?」

    法琉璃炸毛道:「囉囉嗦嗦煩死了,你是喜歡嘮叨家常的隔壁老婆子嗎,咋那麼問題?」

    山子巽再次悠悠道:「定然是因為先前宣告江湖,脫離無花寺一事,雖說如今人人都明白,她是不想給無花寺招惹麻煩,才提前斷絕關係,可另外一方面,她也是為了突破境界而背棄山門,終歸有些名不正言不順,見了面難免會尷尬。」

    法琉璃沉默了一會,開口提醒道:「小子,以後走夜路小心點,尤其不能獨自一個人,須知江湖險惡,不知道什麼時候就會中人算計,落入圈套。」

    山子巽軟硬不吃,他強任他強:「多謝前輩提醒,晚輩必定謹記在心,不讓小人詭計得逞。」

    岳鼎搖搖頭,可終究沒有將人拒之門外,雖然他想問法琉璃到底什麼時候返回無花寺,但看現在的氣氛,顯然不適合詢問,何況瞧法琉璃的意思,估計短時間內是不可能了,得到猴年馬月才行。

    在法琉璃宣告脫離江湖的那段日子裡,他可是過得相當尷尬,無花寺甚至都派人上門來詢問到底發生了什麼,若不是看在雙方私交甚好,正處在蜜月期,估計都要來質問了。

    在岳鼎看來,法琉璃重修童子禪,應該不是避禍,而是為了躲避麻煩,當然也未嘗沒有藉著已經熟悉的童子禪更進一步的念頭,畢竟路都走到一半了,接下來更容易行走。

    如今法琉璃成為了散修,孑然一身,原本大家都以為她是為了突破境界才這麼做,但見她在突破境界後也沒有回歸無花寺,不少人就起了想法,覺得她說不定要假戲真做,於是紛紛邀請她加入,卻盡皆被拒絕,一時間也是滿腹疑惑。

    她大鬧江湖,出盡風頭的兩個月來,用的都是成年後的形態,而童子禪的少女形態,時日大多是在閉關中度過,因此除了無花寺跟六道教外,估計也很難認出來。

    在加入隊伍後,法琉璃才對岳鼎道:「小心點,我路上打探到一個消息,可能會有刺客對你不利。」

    「暗冥宗不是一個唯利是圖的門派嗎?既然錢已到手,僱主也已放棄任務,他們不該非要繼續浪費力氣,為意氣之爭,而去做一件沒有好處的事情。」

    岳鼎頗有疑惑,自從高家莊主動向六道教道歉後,已經遣人取消了暗冥宗的刺殺僱傭,當然定金是不可能要回來了,在這件事上他們沒有必要撒謊,高家大莊主也不像是魯莽衝動的一個人。



第八十章 隨手打發掉


    岳鼎不是傻子,很快就想到了究竟是誰想要對他不利——薨牙盟。

    暗冥宗這邊,不僅刺殺失敗,他們還逼得高家莊上門賠禮道歉,主動取消了刺殺的懸賞,所以一切唯利是圖的暗冥宗理所當然就放棄了。

    可薨牙盟不同,當然這個不同並非是在利益追求上的不同,而是在於僱主,巖家派出的人馬被岳鼎反截殺,損失掉先天期和通靈期的兩位高手,以及還有十多名好手和年輕一輩的天才人物,雖然還稱不上元氣大傷,可必然也是割下了一塊肉,絕對也是傷得痛不欲生。

    他們可能會因為世家的種種顧慮,不再派出人馬對岳鼎進行報復,可主動取消刺殺的任務顯然是不可能的,哪怕是和巖磐爭奪家主位置的競爭對手,如今人既然已經死了,那麼不僅不能再落井下石,還得假惺惺的來哀哭弔唁,看在同種血脈的面子上,甚至得繼續表態要將復仇進行到底,必須讓兇手付出應有的代價,從而來拉攏巖磐一系人馬的支持。

    當然,到了這一田地,稍稍有點腦子的人,就會意識到岳鼎一行人的不簡單,那些少年天才便一向是通過干翻老牌的門派和世家一步步上位的,這種事例獄洲上每天都在發生,明白了這一點,他們不可能再傻傻的親自帶隊來送死,頂多就是加大懸賞金額,讓薨牙盟派出更強大的刺客。

    岳鼎對此早有預料,本來在薨牙盟派出來的刺客失手之後。按照規矩他就可以出錢買命,讓薨牙盟永久取消掉對他的刺殺,但他沒有這麼做,因為這麼做就意味著向對方妥協,他雖然不是一個狂妄自大的人,可也沒有卑賤到要對一個刺客組織低三下四。

    他的想法非常簡單,你要派刺客就接著派吧。只要讓所有的刺客都有來無回,遲早有一天薨牙盟會低頭認輸,到那時即便組織有心要針對岳鼎。下面的刺客卻未必願意賣命,薨牙盟的組織是類似工會和工人的關係,並非門派和弟子。刺客掛牌在名下是為了賺錢,希望他們個個盡忠盡職是癡心妄想。

    何況,就算岳鼎從薨牙盟那裡贖買了自己的永久免暗殺權,可只要巖家人不放過他,照樣會請其他的刺客出手,這天下的刺客組織又不只有薨牙盟一個,既然無論如何都是一樣的結果,那還是找老相識吧,說不定會給個友情價呢。

    故而,在得到法琉璃的提醒後。岳鼎也沒有對未來的形成進行改變,兵來將敵水來土堰,以他現在的實力,不是天人境級別的刺客根本是送經驗,而對方若要派出天人境級別的強者。首先就要考慮到,巖家給的賞金夠不夠,正如天人境與肉身境在實力上的巨大懸殊,僱請他們出手的價格也是截然不同的。

    山子巽也認為,以薨牙盟向來的穩重風格,在青武大會結束之前。十有八九是不會派出刺客的,因為他們要通過這場武鬥大會,探查出岳鼎等人的實力,做出清楚的評價後,再針對性的派出足以保證成功率的刺客。

    這麼一個免費收集情報的好機會,沒道理要白白浪費,視而不見。不過為了以防萬一,岳鼎還是對其他人都叮囑了一聲,小心防範。

    六道教的弟子受長輩的熏陶,個個信心十足,並不因此而懼怕,反而摩拳擦掌,興奮不已。在他們的觀念中,沒人會跟一個沒有威脅的人作對,敵人越多越強,證明你的越具威脅,敵人是害怕他們成長起來,所以迫不及待的想要下手扼殺。

    就在彼此複雜的心緒中,眾人抵達了逐鹿鎮,接著就遇上了一件難題,儘管他們早了十天前來,可這裡的客棧已經全部被包下了,剩下的一些大院子也是屬於私人門派的。

    好在山子巽早有調查過:「這青武大會本就為了決出年輕才俊而召開,因此在這地盤上,一切以拳頭來說話,誰的拳頭大誰就是正確的——至少在外圈是這樣的,往逐鹿鎮的中心處,則是那些大門派的地盤,在那裡倒是可以講講道理,逐鹿鎮的數千人口,基本就是靠維持這些院落為生的。」

    丘離嘿嘿笑道:「簡單的說,拳頭硬的住房子,拳頭軟的住野外,這倒是乾脆,簡單直接,也不用做些掩耳盜鈴的扯皮事。」

    他隨即便四處張望,尋找合適的對象。

    法琉璃捂臉道:「我已經提前打點好地方,你們這群鄉巴佬就別在這裡丟人了,在這裡用拳頭說話倒是沒錯,尤其你若是個獨行俠,越是囂張霸道,越是有人欣賞,不過作為門派來說,不能提前打點好一切,就證明這個門派的外圍勢力太弱小,已然落了下乘。」

    她一邊說著關於青武大會的某些潛規則,一邊帶著眾人前往準備好的落腳點,那是一處介於外圍和中心地帶之間的四合院,不算大,好在六道教的人數也少,倒也沒有出現房間不夠的狀況。

    經過商量後,四個房間,法琉璃跟夢芸一間,步蒼穹跟黃元吉一間,山子巽跟丘離一間,岳鼎獨自一間。

    原本按照夢芸的意思,是想要跟岳鼎住一間,美名其曰,不能讓辛勞的法琉璃前輩跟別人擠在一起,可惜人家法琉璃如今也是少女,根本不吃她這一套,宣稱掌教就該有一教之主的待遇,何況傳出去了對名聲也不大好。

    行了三天的路,眾人正要歇息,養精蓄銳好準備十天後的武會,誰知這天夕陽剛要下山時,門外就傳來了許多人的腳步聲,隨即就是快速的敲門聲。

    打開房門後,只見外面站著一群江湖人,站在最前方的是一名看起來態度頗為和氣的圓臉老人。看見他的第一個印象,就會不自主的跟管家這一職業聯繫到一起,想來他要麼幹了多年的管家,要麼當了多年的師爺,已經怡養成氣質。

    法琉璃有心要低調,不好出頭,主事之人就成了岳鼎:「你們有什麼事?」

    「老朽忝為如意門的管事。此番前來參加青武大會,急切間找不到落腳地,希望能暫時借住……」

    不等說完。山子巽一針見血的指出:「搶地盤的。」

    丘離哈哈笑道:「之前我還想著是不是要搶別人的地盤,沒想到風水輪流轉,這麼快就輪到咱們了。果然是現世報,來得快。」

    他渾然不介意自己混亂的措辭,迫不及待道:「廢話不用多說,按照規矩辦事,劃下道吧。」

    老人背後傳來一聲冷哼,隨即就站出一名人高馬大,虎背熊腰,臉上密佈虯髯,目中蘊有煞氣的壯漢,他的眼神恍如利劍。分明是內家功夫爐火純青的證明。

    一般人光是對上他的眼神,就會生出一種刺痛感,忍不住要瞥過頭避讓,他這麼做,自然是有威嚇的意思。

    可惜。六道教中沒人吃他這一套,岳鼎三兄弟就不說了,三名徒弟也沒一個弱手,內功本來就是六道教的強項,夢芸、步蒼穹的九陽神功和小無相功皆已小成,而且向著大成階段邁出了一半的路程。就算是戰鬥本領最末,不擅長與人武鬥的黃元吉,也已將九陰神功練至大成,於養氣一道上反而是眾弟子中的首座。

    老人的觀察能力何等銳利,自然也注意到了這一細節,隱隱生出不安,覺得這回說不定碰上一個硬點子,先前他因為對方是一個新成立的門派,便生出小覷的心理,以為能輕鬆奪走地盤,就沒有將底子調查清楚,此刻想來,仍是過於魯莽了。

    可惜眼下已是騎虎難下,對方中的一人已經發出了挑釁的言語,此時若退縮,勢必會讓圍觀者小瞧了如意門,自墮名聲。

    他心中一咬牙,揮了揮手,立即有一名小廝雙手捧著一個檀木托盤站出來,托盤上面覆蓋著顏色鮮亮的紅布。

    「貴派何必著急,我們既然說『借』,自然是帶了誠意而來,不妨等看過我們的誠意後再下定論。」

    老管事面帶和煦笑容,揭開了托盤上的紅布,只見明珠瑪瑙,翡翠珍珠,金銀器物各置了幾樣,堆積起來,珠光寶氣,熠熠生輝。

    「區區薄禮,不成敬意,還請貴派收下,若是貴派肯讓出此處住所,事後如意門當奉上三倍相對於此的銀兩。」

    丘離咧嘴道:「嘿,還真把咱們當做沒見識的鄉巴佬,吾等江湖人講的是仗義疏財,重情義,輕財寶,這點東西的確只能算薄禮,你就算是再送個十倍,我們也不稀罕!」

    因為有熱鬧可瞧,所以引來了不少嗅覺銘感的觀眾,而受到諸多目光的洗禮,丘離也盡可能的表現出自己偉大、光明、正直的特點,說話語氣那叫一個正氣凜然。

    山子巽白了他一眼,批評道:「你個蠢貨,人家都說了是不成敬意,說明這是免費能收下的,不要白不要,要拒絕的應該是後面的三倍銀兩。」

    「哎呀,你怎麼不早說?」

    「我以為憑你的智慧應該能想到的,沒想到仍是高估了你。」

    兩人一唱一和,渾然不將面前的十多號人馬放在眼裡,那名壯漢怒上眉梢,有些按捺不住,往前站出了一步。

    「王沖,住手!」老管事先是喝住了壯漢,隨即歎了口氣,「這麼說來,貴派是沒得商量了?」

    丘離仰天大笑道:「我平生最討厭的就是做婊子還要立牌坊的傢伙,你們十多號人,別說是借助,就是整個院落讓給你們也未必住得下,擺明了是要找場子,何必弄那麼多花花腸子,江湖人,就按照江湖規矩來辦。」

    老管事搖頭道:「觀閣下年紀,想來是涉世不深,老朽就在此倚老賣老一回,有一言暫且聽之。現在離青武大會正式開始還有十日,而隨著日子將近,會有更多的江湖人士湧進這方池塘中,若過早與人動手,暴露武功倒是其次,就怕遇上車輪戰,哪怕閣下武藝過人,可只要有一回負傷,那批人就會像聞到血的鯊魚一樣圍過來。」

    這並非危言聳聽,而是經驗之談,江湖那麼大,總歸有些超出常理的天才人物,所謂強中更有強中手,一旦遇上,或許你本來能在青武大會上嶄露頭角,大放光彩,結果因為這麼一遭而導致提前負傷,絕對是一件令人鬱悶至極的事。

    他說完後就閉上了嘴,退後了三步,目光落到了那虯髯大漢身上。

    王沖乜斜了六道教眾人一眼,嘴現一抹冷笑,隨即身子一沉,憑空向下矮了三寸,隨後挪開腳步,只見原本踩著的地面竟已塌陷有三寸,陷出一個大腳印來。

    這一手著實漂亮,雖然這地面並非堅硬的花崗石,可他說沉就沉,不見任何奮力運功之狀,透露出一股輕鬆愜意,拿捏自如的內家手段,先不說內功是否渾厚,至少這技巧已是屬於一流水準。

    王沖的示威舉措才剛剛開始,只見他大手一揮,取過托盤內的一枚金錠,雙手各握一端,也不見如何使力,就輕鬆掰成兩斷,彷彿捏的是一塊白面饅頭,最後他將兩塊金錠握在掌中,雙手一搓一捏,眨眼之間變成了一個滴溜溜的圓球,在掌心打轉。

    王沖對著眾人得意的一笑:「閣下可都看清楚了。」

    丘離連連鼓掌道:「看清了看清了,表演得很精彩,一兩銀子夠不夠。」

    言語之間,分明是將對方先前的手段當做街頭雜耍了。

    見對方居然敢言語挑釁,敬酒不吃吃罰酒,如意門眾人正要發怒,卻見丘離突然邁步向前,甩手發勁,意圖將王沖掌心的金珠吸攝過來。

    王衝下意識的用手指夾住,誰知那吸力強得驚人,縱然他將金珠夾成了橢圓形,依舊被吸過了過去,頓時心下駭然。

    只見丘離的十指彷彿蝴蝶般交錯飛舞,一陣揉搓後,金珠居然重新變成了金元寶,躺在他的掌心,而他身子往後一退,只見原本被王沖踩出兩個腳印的地面,此刻竟是恢復原狀,不顯一絲凹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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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一章 開胃湯


    創造遠比毀滅來得困難,若說王沖輕描淡寫的將一錠金元寶揉成珠子,是內家功夫爐火純青的證據,那麼丘離將金珠重新塑形成金元寶,則是登峰造極的表現,兩者一比,高低立判。

    他所用的,乃是並不高明的武功如意幻魔手,這門最初學習入門級武功,在大成的修羅陰煞功催動下,揉鋼鐵如捏泥人。

    若說手上功夫尚在如意門眾人理解之中,認為是高明的擒拿手配合厲害的內家修為所致,可將原本踩出腳印的地面,重新拉上來,恢復原形,這就超出他們的想像了。

    正如早先岳鼎所推斷的,在獄洲因為武學分為九品,肉身境往上還有許多路,因此江湖人創造的七品內功心法往往注重威力,且功能單一,如明玉功這種在體內創造漩渦,吸人內勁的功法,已是屬於天人境的範疇。

    丘離的明玉功上手兩個月,因為分心多用,不如左朱殷專心一志速度來得快,目前也才突破第四層,想在戰鬥中吸人真氣有些困難,但全力吸地面卻不是什麼難事。

    心思縝密如老管事,更是注意到丘離是兩件事一起完成的,如此的話,難度可不是一加一那麼簡單,僅僅憑此觀察,不說手上功夫如何,單論根基深厚,這名小子至少超出王沖五倍,饒是他走南闖北,閱歷豐富,也被這一結論嚇得夠嗆。

    一般而言,一個人的內功深厚與否。往往與年齡成正比,年齡越大,火候越深,真氣也越精純,然而觀面前這小子的面相,只怕還不到二十歲,就算打從娘胎開始修煉。也追不上自己的才對,而且觀方才對方一行人的談吐語氣,只怕他還不是門派中的首座。另外兩個年齡與他相仿的年輕人,就算武功不在他之上,也至少是平起平坐。

    老管事並非腦筋死板。冥頑不靈之輩,他既然是門派對外的交涉人,拿分寸,知進退便是第一條件,他立刻意識到,這六道教恐怕就是所謂的黑馬,那種不能用常理來揣測的天才人物。

    「江湖代有才人出,各領風騷數百年。」老管事歎了一口氣,沒想到自己找到的第一個目標居然就是黑馬,可謂出師不利。「少俠武功不凡,吾等自歎弗如,這點黃白之物,權當賠禮,還望貴派海涵。原諒則個。」

    他一揮手,讓人將那一托盤的珠寶奉上,隨後一抱拳,就匆匆離開。

    旁邊圍觀的人群見居然沒有打起來,只是不痛不癢的探個手,如意門竟然就知難而退。有些覺得不過癮的紛紛抱怨如意門是個軟腳蝦,急沖沖的來,灰溜溜的退。

    不過也不是所有人都這麼想,所謂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真正看明白其中內容的江湖人,都認為如意門做得沒錯,現在離武會正式開始還有十天,沒必要跟人死磕,否則弄得兩敗俱傷,或者殺敵一千,自損八百,只會白白與人作嫁衣裳,現在他們將分寸把捏得恰到好處,非但沒有跟六道教結下矛盾,反而以珠寶賠禮留下了一個懂得做人的好印象。

    更重要的是,六道教這個名不見經傳的門派,分明是個硬點子,就憑那名年輕露的一手,在武會上必然能大放光彩,縱然不能拔得頭籌,名次也不會太低,於是許多專門打探情報的有心人將六道教的名字暗暗記在心頭,並將所在的院子位置記下來。

    有些人以出賣情報為營生,將來便可以將逐鹿的劃分好區域,並標注好實力的強弱,製作成地圖賣給那些沒有落腳處的門派。

    初次見識了陣仗,六道教眾人對於武會爭鬥的激烈有了一個粗淺的認知,不過丘離還有些意猶未盡:「這如意門的人莫不是屬倉鼠的,一嚇就走,敢上門挑釁的,難道不應該是那種大聲吼著『不把位置讓出來,我就要殺你全家,屠你滿門』,『本少爺看中你們的院子,是給你面子,別給臉不要臉』,『現在跪下來,做我的奴隸,就大發慈悲放你們一條生路』,『敢惹我如意門,你們死定了,天上地下神佛妖魔都救不了你們』這樣才對嗎?」

    山子巽白了他一眼:「你那說的是羊癲癇,腦子正常點的人,都不會這麼幹,如意門的做法,才是大多數人的方式,闖江湖的最忌無緣無故結下仇家,有道是朋友百個也嫌少,仇家一個也嫌多——自信跟自負是兩碼事,而自負跟沒腦子又是兩碼事。」

    黃元吉看了看手裡的銀兩,詢問道:「師伯師傅,這些銀子該如何處理?」

    岳鼎道:「伸手不打笑臉人,收下吧,」

    山子巽建議道:「我們才剛住下就有人上門踢館子,可見這種事在逐鹿鎮實屬稀鬆平常,料想接下來的日子,隨著人數越來越多,怕是類似事件會經常發生,要不要在門派留下標記,警告那些不長眼的傢伙。」

    按照他的意思,就是拿塊石頭過來,再用劍氣削成明顯的圖案,比如砍出六道教三個字。

    稍微有點眼光的人,從中觀察到雕刻者的水準,必然會知難而退,而那些見了之後還有把握挑戰的武者,手上本領不低,不大可能會找不到落腳的地方,江湖上又不是個個門派都如六道教這般帶著外掛,能在短短時日內快速崛起,明明是白手起家,高手數量卻不少,跟吃了金坷垃似的。

    不過岳鼎搖頭拒絕了這一提議,他看了一眼三名弟子道:「這事就交給後輩們去處理,權當是一種磨煉,要求只有一個,不管你們用什麼方法,不准折了本派的名聲。」

    他觀察過如意門的水準,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大概的輪廓。擁有實力的門派,早就做好了安排,不可能在野外露宿,而那些沒有地盤,想要上門搶落腳地的門派,大都是三流水準,以弟子們的水準。足以打法了。

    今天若是丘離不出手,換成步蒼穹來,也能做到相同的事情。頂多是表現得沒那麼舉重若輕,游刃有餘。

    步蒼穹跟夢芸雖然只是七重築基,可憑他們所學的諸多高深武學。一般的八重通靈期都不是對手,畢竟七重築基期是個分水嶺,身體強度的晉級到此為止,哪怕是仈jiǔ重的武者也不可能因為境界上的優勢而形成**素質上的優勢。

    他們現在最欠缺的是實戰經驗,此番正好將那些上門挑戰的江湖人當做磨刀石,若是能將一身本領融會貫通,便是先天高手來了,也未必能討得了好。

    尤其是黃元吉這小子,最需要磨練,雖然說作為一名內勤人員。岳鼎不指望他能成為絕代強者,也尊重他在丹道上的選擇,可既然身為一個武道門派的弟子,手上功夫就不能弱,要是連尋常標準也達不到。未免太掉六道教的面子。

    平級一定要贏,躍一級也至少要有七成的勝算。

    這就是岳鼎眼裡的尋常標準,至於其他門派對此有什麼看法,就不關他的事了。

    翌日清晨,剛起床沒多久,就聽見門外傳來的哄鬧聲。顯然,昨晚的一場切磋,如意門的知難而退並沒有給其他人敲起響鐘,反而將六道教的存在暴露出去。

    他們終究沒有實打實的幹上一架,六道教的實力如何,無人知曉,何況就算是如意門在正面對決中落敗,別人也會認為是如意門太窩囊,而非六道教強大,換了自己就不會是這樣的結果。

    如今的逐鹿鎮各方豪傑雲集,每時每刻都有精彩的對決上演,一件連人命也沒有喪生的衝突,根本是石沉大海,連朵浪花都掀不起來。

    六道教在隱高鎮附近的地區固然名噪一時,可放到整個巫州,乃至飛、弈三州的高度,就是不起眼的小蝦米,因此外人本著「柿子當撿軟的捏」的原則,自然是成為了眾人眼中的香餑餑。

    在逐鹿鎮有個不成為的規矩,只要是門派居住的地方,都要在門口掛上自家的名號,如此既能打發那些識相的挑戰者,也能宣稱自己家的名氣,某種意義上也方便行人挑戰。

    你若不掛名號,肯定是沒有實力的小門小派,心虛要裝慫,不挑你挑誰?

    可要是掛了名號,六道教是誰?聽都沒聽過,必然是鄉下小門派,不挑你挑誰?

    有了這兩種想法,岳鼎他們暫住的院落就成了一盆香甜的花蜜,引來無數狂蜂浪蝶。

    三名弟子一開門,好麼,居然有幾十號人堆在門口,擁擠得連走都走不出去,而且這些人還不是出自一個門派的,此時彼此正為順序爭執著。

    「你們懂不懂江湖規矩,我們凌雲派是最先到的,合該讓我們第一個挑戰。」

    「算了吧,反正就算你們凌雲派佔去了地盤,也守不住,何必白白挨打呢,識相的趕緊給我們黑天宗讓位。」

    「你們都不要爭了,這塊地盤三霸會佔定了,誰要是賴著不走,就是跟我們三霸會過不去,到時候別怪我們手下無情。」

    ……

    黃元吉一看情況,自己三人若是不出手,估計他們得先內訌起來,於是轉頭問道:「怎麼辦,要不要先等一會看看情況再說?」

    夢芸打著呵欠:「算了吧,這群傢伙都是人精,別看嘴巴上說得厲害,霸道十足,實際上就算將口水說干,他們也不會動手。」

    步蒼穹也不耐煩:「肚子正餓著,早點結束早點回去吃早餐。」

    三人武功沒學全,將師傅們的脾氣全學過來了。

    只見步蒼穹腳步一點,已是衝進人群中,氣勁運轉,就是一陣雞飛狗跳。



第八十二章 弟子時間(上)


    三名弟子一出手,頓時如虎如羊群,按理說既然是以多擊寡,這時候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利用真武七截陣,三人聚力一處,將各自的力量匯合起來,但是他們都沒有這麼做——眼前的對手還不夠資格。

    雖說想參加青武大會,為了避免在武林同道面前出醜,最低層次也該是五重念威期,可就算是參賽者,也有親友團的聲援,門派為了讓弟子多增長些見識,難免要多帶一些人,尤其是那些具有潛力的弟子。

    然而對三人來說,五重期的武者尚且不被放在眼裡,何況還有半數是更低的層次。

    丘離催使沉雄內勁,因為此時不方便下重手開殺戒,遂以天物刃凝化鞭子,運使九陰真經上的白蟒鞭法,隨便一甩手,就有一人被擊出戰團,哪怕以硬氣功抵擋也是全然無用,他現在的內功根基,比之闖天龍寺時的鳩摩智也不遑多讓,這群人卻遠不及天龍寺的高僧。

    夢芸也不敢用最擅長混戰的逍遙拆,否則洶湧的拆氣一出,以對方的本領,中招者不死也得重傷,因此用的是最熟練的打狗棒法,專門打人穴道,擊中後內勁一吐,立馬萎軟倒地。

    黃元吉在一陣猶豫後,選擇了最穩重的全真劍法,他既然選擇將精力放在煉丹上,武藝上的選擇就少了,會的武功只有道門一系。

    白蟒鞭法這種靈動的招式不合他的性格,難以發揮威力。而摧心掌、九陰神爪這兩門武功,看名氣就知道殺氣十足,出手就奔著要人命去的,大伏魔拳也是過於剛猛,難以控制好力道,容易傷人性命,天山折梅手本該是最好的選擇。可這門出自逍遙派的絕學,也絕非在三心兩意的情況下能夠掌握熟練的,何況對付蝦兵蟹將。用出這等絕學,未免有殺雞用牛刀的嫌疑。

    黃元吉的九陰神功已經大成,夠資格使用天山折梅手。但畢竟生疏,此時要與人混戰,遠不如全真劍法來得穩妥,用手指戳螞蟻是死,用手掌拍螞蟻也是死,沒必要多費力氣。

    那群原本在罵架的江湖人士其實也是將注意力放在開門的三人身上,小心提防著,他們又不是傻瓜,怎麼可能在辦正事之前先損耗實力,儘管嘴巴上說得厲害。卻是一個個君子動口不動手。

    可他們沒料到對方看見己方這麼多人,居然也敢動手,而且連寒暄都沒有,說打就打,全然不擔心會遭到群毆。但一動手他們就明白了。對方根本是有恃無恐,實力在那擺著呢,當然不在乎人多還是人少。

    人群的幾名高手見了這一面倒的局勢,一位隱忍不住,顧不得對方是晚輩,凌空飛騰而出。

    「小賊偷襲傷人。卑鄙奸猾,看招!」

    他出手喊話,一是給自己正名,是對方耍奸在先,自己應對在後,出手對付不算以大欺小;二是顧及身份,所以先提醒一句,不免讓別人誤會自己也是偷襲。

    這一聲喊出乃是運足了內功,因此在場之人全都聽見,也引來了圍觀者的目光。

    「是黑天宗的副宗主單雄,聽聞他的大黑天手已入化境,能將一塊琉璃片捏成許多大小相同的琉璃珠子,單以這門功夫而言,還在黑天宗宗主之上,這幫少年人怕是要遭……」

    評論者的話音未落,就見步蒼穹迎面一拳搗出,正是九陰真經中的大伏魔拳,剛猛勇烈,他以小無相功催動,威力絲毫不遜色原版。

    單雄不想這位少年先前還在用類似鞭法的柔勁,居然說變就變,一下子就轉成了剛猛的拳勁,他心中一突,力道變化上已是慢了一步。

    拳掌交接剎那,一股大力湧來,穿透護體真氣,單雄抵擋不住,胸口一悶,被當場震飛出去。

    「……殃。」

    評論者的最後一字剛說出來,就看見剛剛害被他稱讚的單雄竟是被對手一拳擊退,看情況還負了點傷,頓時大羞。

    好在其餘觀眾也正陷入震驚中,沒人有閒情揪著他的錯誤不放,令他的尷尬少了許多。

    「哈哈哈,單宗主,這就是你想要我凌雲派退出爭奪的依仗嗎?果然厲害,論這往後飛退的輕功,燕某真是自愧不如。」

    諷刺者哈哈兩聲大笑,隨即掣出一柄木劍,接替單雄的班子,在退回來的瞬間就穿插而入。

    「小姑娘,刀劍無眼,我不想弄傷你,還是乖乖配合,也好少受點苦頭,何況這事不是你們能做主的,趕緊讓能管事的長輩出來吧,自己躲在屋裡,卻讓弟子出頭,該說他狂妄還是愚蠢呢?」

    那名評論者見狀,為了挽回先前的失算,連忙道:「是凌雲派的掌門燕浪,他的三十六路凌雲劍法已是登峰造極,曾經單槍匹馬,獨挑白駝山一十八寨,結果十八位寨主十死九傷,而他卻是連……」

    夢芸瞧見了出劍者,哼笑一聲:「你的廢話太多了,我討厭只有嘴皮子厲害的傢伙。」

    她見對方居然出言辱及師尊,登時發怒,有心要給個教訓,體內兩種屬性相反的真氣全力運轉,打狗棒向前轉了一圈,射出一十四道拆氣,而且七道為陰性拆氣,由佛母神功催動,另外七道為陽性,由九陽功催動。

    燕浪顯然不曾見過這般闊綽的武學,一出手就是十多道外放真氣,稍稍被嚇了一跳,好在經驗老道,反應及時,凌雲劍法展開如雲朵縹緲,又不失凌厲進取的銳氣,瞬間刺出十四劍,爭鋒相對。

    交接剎那,撞擊出頗為綿長的交鳴聲,卻是十四下碰撞連在一起,讓人的聽覺產生了一種連續的感覺。

    見對方敢外放真氣,氣勢洶湧,燕浪運足功力,不敢以年齡小覷,本以為再不濟也只是被震退數步,誰知不僅錯估了小丫頭的根基,而且面對的居然是兩種屬性截然不同的真氣,頓時吃了大虧。

    護體真氣難以抵禦陰陽真氣的反覆衝擊,拆氣輕功破關而入,燕浪心脈受創,仰面噴出一口鮮血,以比單雄更加狼狽的姿態退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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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三章 弟子時間(中)


    本著不患貧而患不均的原則,凌雲派和黑天宗的人馬紛紛將目光投向三霸會的副會主遲年堯,自家長輩都被一招擊敗而大丟顏面,你三霸會也是跟大夥一起來的,總不能不夠意思吧。

    遲年堯感受著眾人火辣辣的視線,心中不由得大罵,你們這群不自量力的蠢貨上去丟人現眼了,現在居然還想拉我下水,這六道教一看就是不好惹的硬點子,連徒弟都這麼厲害,長輩們那還了得,十有八九是那種天才頻出的古老門派,就算我能僥倖擊敗徒弟,難道還能從本領更強的長輩們手中討得了好?既然注定不可能搶佔院落,我幹嘛非要去自討苦吃。

    贏了這群小輩是應該的,輸了就是貽笑大方,遲年堯明知這是一筆虧本買賣,可惜此時騎虎難下,由不得他退縮,總不能在眾目睽睽下認輸說不敢打吧?

    何況他也不是沒有看人的眼光,那兩名弟子能一招擊退兩個門派的高手,除了有突襲的功勞外,自身的實力也是槓槓的,就算是正經的擂台對決,遲年堯也不敢保證自己一定就能勝出。

    打輸了是丟人,退縮也是丟人,遲年堯兩頭為難,目光一瞥,看見旁邊多了那麼多圍觀的江湖人,在心底中發出無聲的歎息,知道已是不可能後退,否則傳了出去,以後怕是沒臉在江湖上立足,會連累三霸會的名聲。

    罷了罷了,有凌雲派和黑天宗獻醜在前,就算我正面對決落敗,也只會成就六道教的威名,己方就算是做墊腳石,也不過承受三分之一的壓力,總好過被惡意抹黑。

    「所有人停下,不准再動手!」

    遲年堯大喝一聲,既然敗局已定,再鬥下去也毫無意義。沒必要平白添加傷員,凌雲派和黑天宗也想到了這一點,紛紛喝阻自家人馬。

    步蒼穹和黃元吉都是遵守規矩的實誠人。人家停手,他們也停手,只有夢芸故意裝作來不及收手,一手打狗棒戳倒兩人。一手彈指神通又放到三個。

    注意到這一幕的遲年堯嘴角抖了一下,終究沒有開口指責。

    他好歹是一個幫會的二把手,總不能跟一個黃毛丫頭過不去吧,何況在明面上人家也沒有留下證據,完全能自圓其說。所以只好吃啞巴虧無視掉了。

    以夢丫頭的年齡,最是愛出風頭,剛剛大大的漲了一回臉,此刻的心情正舒暢,稍稍客氣道:「有話快放!」

    遲年堯心道你還不如說有屁快放呢,嘴上卻不能計較:「逐鹿鎮有逐鹿鎮的規矩,吾等上門挑戰,一切也該合乎規矩。不能以多欺少……」

    「吁——」旁觀者發出好一陣噓聲。

    遲年堯早已練出了臉皮。權當做沒聽見:「這樣吧,你我各出一人,以手上功夫決勝負,當然你們若覺得我以大欺小,不妨叫自家長輩出來。」

    他耍了個心眼,反正都要輸。輸在長輩手上明顯要比晚輩手上高出一個檔次,說出去也比另外兩派有面子。

    單雄和燕浪在心頭狂罵。敢情是將他們兩派當墊腳石,這麼不要臉的主意都想得出來!

    好在夢芸等人也沒有打擾師傅們的想法。尤其在見識過對方的水準後,覺得憑自己的本領已經能確保勝算,最後眼神相互一交流,還沒有出過風頭的黃元吉站了出來,一拱手道:「就由在下來請教貴派的高招吧。」

    他在禮節上可比夢芸和步蒼穹懂得多,並沒有隨著遲年堯的語氣來自稱晚輩,免得平白將自己的師傅定了輩分,否則留下了。舌,將來若出來一個遲年堯的長輩,豈非要高過師傅們的輩分。

    黃元吉的應答得體,又讓人高看不少,只有遲年堯哀歎勝算又少了幾分,尤其黃元吉天生老陳,給人的年齡印象要遠大過實際年齡,看上去就比夢芸和步蒼穹兩人又大上許多。

    「那麼就請少俠領教一下三霸會的絕學吧。」

    遲年堯沉下身子,擺出了霸拳的起手式,氣勢不斷醞釀著,彷彿化身成一頭雄獅,就憑這一手,可以看出他的功夫要在燕浪和單雄之上。

    黃元吉見狀,知曉以全真劍法應對難有勝算,果斷的換成了九陰神爪。

    內家看門道,遲年堯瞧上一眼,就知道這必然是一門狠辣兇猛的爪法,稍有不甚,自己怕是要傷筋錯骨,警惕心大起,已是不敢將對方當做後輩看待,不過嘴上依舊要逞強:「某家虛長你些許年歲,請進招吧。」

    黃元吉也不客氣,氣至丹田貫十指,倒行古樹狸貓功,明明是以肉身催使功夫,卻如鐵爪飛電。

    之前人群混亂,摩肩擦踵,堆積在一起,六道教三人的輕功優勢並沒有發揮出來,如今遲年堯一見對手行動,心下大凜,正面一拳搗出。

    霸拳的威力如其名,霸道兇猛,拳勁彷彿凝聚成一柄沉重的金剛杵,呼嘯而過,碎金斷石不在話下。

    以爪對拳,乃是技與力的較量,本就不該正面對決,黃元吉自然不會傻到犯這樣的錯誤,左腳尖端在點地時產生一股旋轉力量,身子彷彿陀螺一樣轉過二百七十度,從遲年堯的正面轉到了側面,五指順勢抓出,如鷹擊長空。

    遲年堯未料到對方的輕功竟然玄妙之此,奈何拳勢用老,已不可能回轉,當下單腿踢出,竟是產生了破空聲響,威力猶在霸拳之上。

    黃元吉見狀,身形再閃,如縮地成寸般往後退,避開這一擊,九陰神爪雖然沒有正中,可爪尖指風撲朔而出,撕開對方的護體真氣,抓在胳膊上,發出了吱呀呀的聲響,彷彿用菜刀的利刃在磨刀石上不停切割。

    武者對決最忌下盤不穩,遲年堯踢出一腳沒有命中,立即向下跺在地上,頓時踩出一個小坑,地面上出現蛛網般的龜裂,石礫飛濺。

    黃元吉見爪風擊中對方肉體,卻連皮都沒擦破,心知對方必然是修了橫練功夫,若不能實際碰到身體,很難真正產生傷害。

    三霸會的名字源自幫會的三絕技「霸拳」「霸腿」「霸體」走的就是剛猛路數,每一門絕技都屬於七品下乘水準,單個拿出來還不算什麼,連在一起卻是威力倍增。

    在黃元吉吃驚的時候,遲年堯比他更震驚,九陰神爪的威力遠超他的預料,連隔空指勁都能破開他的護體真氣,弄得好像紙糊一樣,這武功也太厲害了吧!

    九陰神爪乃是九陰真經的著作者,為了向仇家報還滅門之仇才創出來的武學,所以儘管屬於道家武學,卻是凌厲過人,爪爪取人性命,抓人四肢,則四肢斷折,抓人喉嚨則頸骨碎裂,抓人胸口,則五臟六髒盡皆被勁氣震碎,旨在復仇的武功,再弱又弱得到哪裡去。

    何況黃元吉還有配備的九陰神功,能將九陰神爪的潛力完全激發出來,其實光以內功來說,縱然遲年堯遠比他年長,境界也比他高,真要比拚根基卻絕非對手。

    並不是所有門派都如六道教那樣,上乘內功心法一抓一大把,不但能從低到高的循序漸進,還能按照屬性分類,簡直是將燕窩當做刷馬桶水。

    須知內功心法的珍稀度遠遠高過武技,大凡門派的內功心法總是比自家絕學低上一個品階,如三霸會能有三類七品絕學,可內功卻只是八品中階。

    九陰神功的確不是肉身境頂級的內功,可那也要看跟誰比,那些八品內功哪怕練上二三十年,也未必及得上九陰神功練上兩三年,如何能相提並論。

    武者的護體真氣是跟修煉的內功相關,在九陰真氣面前,遲年堯的內家真氣的確就是紙糊的。

    好在黃元吉實戰經驗缺乏,風格又偏向穩重,不願冒險,交手中出現的好幾個破綻都被他白白放過,令旁邊觀戰的夢芸心急不已,恨不得代他出戰。

    兩人以快打快,游鬥於場中,好似一方磨盤,勁氣過處,一片的轟響,在勁氣呼嘯中,黃元吉身形如風挪移,遲年堯如老樹盤根,穩穩不動,鬥得是旗鼓相當。

    仗著經驗老道,遲年堯也抓住過幾次反擊的機會,可一來黃元吉有著神行百變,避敵功夫一流,稍稍覺得危險就仗著輕功欺負人,二來他的穩重既害了他,又救了他,那些一閃而過的破綻他不會輕易去冒險嘗試,而遲年堯故意露出來的陷阱也同樣誘惑不了他,不管怎麼樣就是不上當,令遲年堯恨得牙癢。

    戰鬥中,黃元吉完全是將遲年堯當做一塊磨刀石,磨練自己的戰鬥技巧,這種江湖氣十足的老鳥,確實是提升本領的最佳陪練。

    於是他除了九陰神爪外,大伏魔拳和摧心掌都用了出來,甚至連不成熟的天山折梅手都露了兩招。

    漸漸的,有人察覺到了這一點:「話說,這六道教的武學是不是多了點,你看之前那兩個徒弟,用的也不是同一種。」

    有心人掰著手指頭數了起來:「無形鞭法、棒法、外放真氣、劍法、拳法、爪法、掌法、擒拿手,這何止是多了點,也太多了吧!」

    「上當了,這哪是一個新成立的門派能有的底蘊,絕對是隱世門派沒跑了,居然扮豬吃老虎,忒不要臉了!」

    (造化齋主:有人說,最近的更新不給力啊,齋主你幹什麼去了。小聲的說,其實是去準備雙開了,點娘的動盪應該有不少人聽說過了,其中有個朋友許我一場大富貴,齋主雖然不靠碼字吃飯,可誰會跟錢過不去呢……哎呀,發遲日子啦!)


第八十四章 弟子時間(下)


    「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你看這少年的爪法,居然能將遲年堯的三絕技壓得無反擊之力,至少也是七品中階的武技,而遲年堯二十多年的內家護體真氣,居然輕易就被破開,最後還要靠霸體功來抵擋,這少年就算是打從娘胎開始修煉,根基也不可能這麼深厚啊。」

    「何止啊,方纔那小姑娘用綠棒射出真氣的絕技,居然逼得燕浪掌門連凌雲劍法都用不出來,這門絕學的品階只怕還在少年的爪法之上。」

    「你這不廢話,外放真氣的武技有哪個品階是低的?只是尋常人的內功火候不夠,難以施展出來罷了,先前燕浪掌門接招的時候,劍身連續彈了八下,可見小姑娘一口氣射出至少八道真氣,以她的年齡有這樣的根基才真正是恐怖。」

    「哼,你自己本領差就別在這裡丟人現眼,燕浪掌門的劍至少彈了十下,只是你修為太低辨認不出來罷了。其實真要論的話,外放真氣就是個糙活,根基夠深就能用出來,再爛的武功都能使成絕技,真正厲害的應該是另外那名少年的無形鞭法,這才是考驗武道水準的技藝,哪怕修為再深,對武道義理的掌握沒有大師級火候,根本用不出來。」

    在一人醒悟之後,其他人紛紛化身事後諸葛亮,連連附和贊同,先豎好靶子再找證據,怎麼找這麼有。

    弟子數量少,各個年輕得過分,偏偏內功深厚得不像話,還有數不盡的上乘武學,這不正是隱世門派會有的特徵嗎?

    六道教的名字沒聽過?聽過了還叫隱世嗎?沒聽過才正常。

    肯定是在深山老林裡隱藏了數百年的門派,靜極思動,或者察覺到巫州風雨欲來,就帶著門人出來趟一趟江湖水。

    凌雲派、黑天宗、三霸會的弟子們也紛紛表態,認為絕對是隱世門派不會錯,所以他們會輸得這麼乾脆 也是情有可原的,大凡隱世門派都有著深厚的底蘊和許多早已遺傳武學,所謂厚積薄發,精心培養出來的門人弟子自然皆是天才。

    總之一句話「不是國軍無能而是共軍開高達………」

    不論局外人的評價如何,黃元吉已經全身心的浸入到戰鬥之中,全然聽不見外面的聲音,他的根骨天賦雖然一般,可有了易經斷骨篇、玄功要訣、乾坤大挪移的淬煉,加上諸多上乘經文解析武道奧義,就是天生廢材也要逆天到退婚後隨身帶著老爺爺。

    現在的一場戰鬥,便是將他長久以來積累起來的潛能一口氣如數激發出來。

    鬥了一陣後,他已然將對方的本領摸透,與大伏魔拳相比,霸拳在力量上並不遜色,甚至略有勝之,可惜能放不能收,只能用簡單的招式進行直來直去的攻擊,若是遲年堯的力量強到能一力降十會倒也罷了,偏偏達不到這樣的境界。

    好在創作者不是瞎子,考慮到這種武功路數的破綻較大,便又創了另外兩種武學進行彌補,其中霸腿可以在對方避開拳術攻擊後,用腿法來挨過重新回氣的空暇,手腳並用,連環交錯,也就沒了能放不能手的破綻,而霸體則是將一些追求速度的技巧系攻擊擋下,大凡攻擊頻率高的武技,威力都不會太強,用一門橫練功夫正好能擋下。

    這三套武學合在一起,才建立起了三霸會的勢力,其實他們幫會在逐鹿鎮也有自家的駐地,只是門人太多住不下而已。

    摸透了對手的本領,黃元吉很快就想到了破解之法,三套武學終究是三套,哪怕默契程度再好,也不能融為一體。

    當下他與遲年堯對了一掌,瞬即借力而起,身子騰上半空,彷彿從空中撲下的獵鷹一樣,揮掌擊下。

    遲年堯大喝一聲,意圖趁著對方身在空中無法騰挪來取勝,雙拳如天王托塔擊出,腳掌一跺,一股勁力由腳底衝上,併合拳勁一齊爆發,宛如沖天炮。

    誰知身在半空的黃元吉的身手一點也不笨拙,雙袖一蕩,產生綿長勁力,彷彿遭到毒蛇撲咬的禽鳥般靈活飛起,閃過沖天拳勁,轉到遲年堯的右側,左手揮出,探爪一抓,抓住胳脖順勢一壓,後者立時推金山倒玉柱一般傾斜下來。

    遲年堯的霸腿乃至一種下踢腿,高不過腰,可不是飛踢的跆拳道,而此時黃元吉人在頭頂上方,頓時如英雄無用武之地,失了方寸,震驚之下待要反擊,卻覺對方手掌上的勁力綿綿不盡,雖然不甚強大,可手法卻詭異到了不可思議的境地,—抓一捏,卡嚓一聲,肩骨被卸。

    黃元吉的手順勢而下,如揮琴弦,快速的自遲年堯的臂膀掠至手腕,爪力過處,卡卡卡一陣亂響,九陰神爪的爪勁擊穿霸體的防禦,透入經脈中,令半邊身體癱軟。

    待到落地時,黃元吉—只手抓著遲年堯的手臂,一隻手探上了遲年堯的後頸,只要輕輕一發力,就能擰下腦袋,橫練功夫再強也抵擋不了這種滲透勁。

    「少俠武藝高強,某家自歎不如,此戰輸得心服口服。」

    遲年堯的表情並不是特別沮喪,因為相比一招落敗的燕浪和單雄,屢戰許久才不敵的他無疑表現得出彩多了,在人們發現打不過老虎的時候,第一念頭就是要跑得比同伴更快,而他就是跑得最快的那一塊,雖然不能說掙了面子,可就算被奚落也有凌雲派和黑天宗墊底,倒也好過不少。

    看了這麼久的戰鬥,燕浪和單雄越算是明白過來,自己根本是挑錯對手了,這個看起來年齡最大的少年,分明是戰鬥經驗最少的一個比起另外兩位同門的殺伐決斷,顯然要沉穩得多,換他倆來也能屢戰許久。

    非戰之罪。

    兩人對視一眼,發現彼此想法不謀而合,無形中達成了默契,回去後說不得要大力將六道教吹捧一下,就算不是隱世門派也必須要讓他坐實這個名頭,只有將對手托得無比高大,自己這邊的失敗才會顯得微不足道。

    當然了,失敗者的名單上也不能只有他們三個少不得要蠱惑幾個心高氣傲的年輕高手來上門挑戰,獨樂樂不如眾樂樂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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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五章 嶄露頭角


    逐鹿鎮,離青武大會正式開始只剩兩日,為爭奔地盤而爆發的江湖爭鬥也越來越少,各個門派都開始養精蓄銳,為了避免意外發生,他們盡可能按捺住動手的慾望。

    常言道,人有失手,馬有失蹄,萬一在大會開始前遇上了那些扮豬吃老虎的傢伙,不小心負點傷,影響了在大會上的正式表現,未免得不償失,所以眾人都表現得非常克制,並且重心從試探轉為收集情報。

    當然,也有那麼一些藝高人膽大的例外。

    數日來,全鎮每天都有上百起的交手衝突,對於有心人來說,無疑能從中分析出許多有用的情報,編輯起來能賣出個好價錢,比如最有希望獲得魁首的種子選手,以及他們的身份背景,還有所用的武功特點,這些內容落在外圍人士眼中,是精彩的八卦消息,落在參賽者眼中,能大致上瞭解一下未來的對手。

    反過來,那些有著精英弟子的門派,為了迷惑外人,盡可能的爭取勝算,又會放出虛假的消息魚目混珠,讓競爭對手錯估實力。

    一時間,逐鹿鎮上洛陽紙貴,各種消息真真假假,令人難以辨清,儼然是一場精彩的情報戰。

    鳳儀樓的大廳中,驚堂木重重的拍在堂前一張方桌上,一鬚髮斑白,滿臉風霜的老者口沫四濺:「話說這江湖滾滾千重浪,一代新人勝舊人,雖只三年時間,這江湖上又湧出了許多期待的年輕才俊,遙想上一屆大會中,聞鴻鳴以八重通靈期之姿,力壓四位先天高手,摘得青武魁首,令人不勝唏噓……」

    堂下,一名食客催促道:「前言就不要廢話了,青武第一人聞鴻鳴的消息大家誰不知道,這三年裡他已經晉陞到了先天期,更領悟了天人交感之境,實力較之以往百尺竿頭更進一步,這一屆青武大會的魁首怕是又要落入他手中,蟬聯衛冕。」

    白髮老者嘿然笑了兩聲,抱拳道:「這位大爺說得極是,可老兒受酒樓老闆之邀,一個時辰五貫錢,總得多說些話兒,也好多撈點談資。」這句直白的話引來哄堂大笑。

    「遙想上一屆青武大會,榜眼的寇文軒、探花的司徒昆明如今皆己晉陞天人境,可想而知,青武大會乃是選拔人才的盛會並非浪得虛名。

    先前那名食客又開口道:「得了罷,青武大會的名人也不是個個都能成才,想那第四名的徐白就已泯然眾人,據說就是因為跟聞鴻鳴一戰後,失了信心,便自暴自棄,已然成了廢人,整日飲酒度日,醉生夢死,連早已跟他定親的未過門妻子都上門退婚。」

    旁邊立即有人附和:「這事情我也聽說過,但不是因為失敗的打擊才自暴自棄,而是那徐白因跟聞鴻鳴交手,傷了經脈根基,四處請名醫都束手無策,被判定一輩子都不可能復原。你們想一下,原本是一個有望窺見天人境的少年天才,突然變成了不能習武的廢物,這打擊能小嗎?」又有一人道:「聞鴻鳴的神殘手乃是中古時期蔑神道人的絕技,雖是五品武功,卻能從弱向強,循序漸進,根據不同層次分為五個階段,聞鴻鳴如今便是第三階段,平時輕易不出手,一出手就要毀人根基,怪只怪徐白運氣不好,竟是逼得聞鴻鳴使出了神殘手。」

    鳳儀樓的角落中,聽著眾人評論,一名黑紗蒙面的少年嘴角出現一抹冷笑,嘴中輕聲喃喃:「聞鴻鳴、神殘手此番定要你付出十倍的代價,讓你也嘗一下從天才淪為廢物的痛苦。」

    二樓包廂中的一名少女扔下一錠銀子:「好了老頭,別再說上一屆的故事了,長江後浪推前浪,別賣關子,快跟我們說說這一屆的消息。」「好,好,好!」老頭眉開眼笑的將銀錠收入懷中,嘿然道」「光以老兒的眼光看,要說這一屆的高手,無論數量還是質量都要勝過上一屆,左家滅門一案想比眾人也聽說過了,長久蟄伏的莽荒很可能要起兵入侵我中原大地,所以許多隱世門派和避世高人都派出了門下弟子,既為了打探消息,也為了抵禦莽荒而出一份心力。

    老尼就不賣關子了,要說這奪冠大熱門,自然是飛州聞家堡的聞鴻鳴,他攜上屆魁首之勢,又有絕技神殘手,常人難掠其纓:其次是上一屆排名第九位,當時只是七重築基期,如今三年內連跳兩級的郁蒼日,上一屆參賽時他只是一屆散修,而後被飛州懸空山招去,經過大門派的精心培養之後,實力必然更加精進:第十二名是弈州的空虛公子,外號九劍仙,能同時御使九柄飛劍,當世罕見第十三名是弈州的焦向天,師承天殘老人,據聞巳將絕學天殘腳練至化境:第十四名是五行拳宗的吳白虎,他不但將本門絕學融會貫通,更以超凡天賦破舊創新,所創拳法的威力猶在本派祖師之上。」

    包廂中的少女忍不住道:「老頭,你是不是忘了一個人,三個月前一人獨創闖邪極宗,全身而退的青雲劍粱無常呢?他的本領可不在吳白虎和焦向天之下。」

    結果,不止老頭一人,還有幾名食客也都笑了起來。

    「你們笑什麼?粱無常乃是中古大門青雲派的隔世弟子,難道你們敢小覷青雲派?」少女忿忿不平的質問。

    說老頭道:「姑娘請饒命,看不起青雲派的名頭可擔待不起,想必姑娘是剛到逐鹿鎮,沒有打探清楚消息,所以有些事情不知道也屬正常,若在五天前,粱無常倒也排得上名次,老兒絕不敢忽略他,可是就在五天前,粱無常上門挑戰,結果被人擊敗,這件事已經人盡皆知了。」少女不信:「什麼!你胡說八道,現在青武大會都沒有開始,粱公子不可能去挑戰那些成名高手,又怎麼可能會被擊敗?」

    「姑娘,就算老兒撤謊,這大夥兒總不可能故意配合老兒撤謊,知道這消息的人海得去了,姑娘儘管去找人驗證,若是有撤謊之處,今個兒老兒的收入姑娘盡可拿去。」

    說老頭一句話,激起許多人的回應。

    「就是就是,粱無常那囂張小子,到處惹是生非,以闖人山門為樂,偏偏欺軟怕硬,不敢找那些大門派,專挑小門派下手,那邪極宗也是恰好趁著宗主外出才敢上門,結果這回終於踢到了鐵板,把自己的腿給踢斷了。」

    「姑娘,就算你再怎麼迷戀那個小白臉,本領可做不了假,他輸了就是輸了,那一戰打得非常精彩,許多人都看見了,最後連粱無常的佩劍被對手用無形真氣打斷了,他要想繼續參加青武大會,只怕還得再打造一柄上好的寶劍。」

    「我看懸,出師不利,參加大會前就先嘗到折戟的滋味,只怕到了擂台上,也發揮不出真正的實力,這一屆青武大會是沒他青雲劃什麼事了。」少女見有那麼多人附和,就算她再怎麼懷疑,也不得不相信這一事實,沉聲問道:「擊敗粱公子的人究竟是哪個大門派的弟子?」老兒搖頭道:「姑娘,這正是我接下來要說的,粱無常挑戰的並不是什麼成名高手,而是剛剛出現在江湖上的一個隱世門派,他們門人不多,可個個是高手,將上門挑戰的各路人馬一一擊敗,嘗無敗績,折戟在他們手上的門派少說也有二十個,如今風頭正勁,也是被看好具有奪魁能力的新人。」

    院子中,步蒼穹踏步練拳,全身氣勁勃發,受到勁力衝擊,立於庭院的老松樹不停搖晃,松針頓如下雨一般,簌簌而落,此時人若在松樹下方,必然如遭冰雹,被砸得滿頭包。

    只見步蒼穹一手搓刀,一手化拳,手刀斬出之時,寬厚的手掌便如鋒利的刀刃,將那些松針一一切碎,而拳頭揮砸之時,手掌又如千斤之中,大凡被擊中的松針立馬四分五裂。

    他的雙手不停變化,左手化刀、劍、鉤、鐮等以斬切為攻擊手段的兵器,右手化錘、棒、棍、紀等以砸敲為攻擊手段的兵器,盡皆不同。

    演變到最後,就見他大袖一揚,袖間似有無窮吸力,那千百松針頓時聚成一線,收人衣袖之中,接著柔勁外吐,剛勁內收,身體便似倒轉長弓,彷彿弓背在內,弓弦在外,加以五成剛勁,五成柔勁,剛勁外張,柔勁內斂,倏忽二勁相交,只聽「嗖嗖嗖」數聲,那些松針盡皆應聲飛出,插人泥裡,形成一個太極圖的模樣。

    站在一般的丘離讚許道:「弓箭是天物刃中最難模仿的兵器,蓋因這兵器分為弓和箭兩部分,運轉之時就需要分化出兩股不同的勁力。

    外剛內柔謂之出,外柔內剛謂之入,掌握了這一手,天物刃基本已被你掌握,接下來就是經驗的問題。」

    步蒼穹收招回氣,正襟立身道:「這都是師傅教得好。」

    丘離哈哈一笑:「你的馬屁功夫太差,拍得太虛假,不懂得潤物細無聲之道。師傅領進門,修行靠個人,能學會天物刃全是你自己的造化,果然實戰才是最磨礪武功的方法,那個什麼青雲劍雖然臭屁得讓人厭惡,作為踏腳石倒是合格的。」


第八十六章 弟子的進步


    六日的時候,簡直是一批批的冒出來,令岳鼎好生納悶,就算是要撿軟柿子捏,可六道教擺明是個銅豌豆,蒸不爛煮不熟捶不扁炒不爆,咬上一口崩你滿嘴碎牙,怎麼反而一個個瞅著要來自討苦吃?

    山子巽出去打聽情報後才得知,敢情那些失敗的挑戰者都在外面給六道教造勢,行「捧殺」之法,一邊強行將隱世門派的名頭套在六道教上,一邊又指出門人稀少,暗示用車輪戰說不定就能奪得地盤。

    初時吃虧的人少,六道教名聲不顯,上門找茬的不多,大多是衝著地盤來,等到一個個挑戰者全部失敗,而且連弟子這關都沒人過得去後,六道教終於浮現在檯面上,成為許多人不能忽視的存在,順帶還蒙著一層神秘的面紗。

    自此之後,上門挑戰的人除了搶地盤外,也有衝著揚名來的,人人都想著,若能將這個神秘的隱世門派擊倒,毫無疑問是大大露臉的一件事。

    此時的六道教恰好處在一個中間點,一面是名氣大,多方勢力都在關注,一面是沒什麼值得稱道的戰績,這樣的對象最能激起年輕天才的挑戰慾望。

    尤其是那些敢孤身前來參加武會的,哪個不是有奇遇傍身,要麼是無意中得了某個高人前輩的傳承,要麼就是某個隱世門派的隔代傳人,這種有實力卻欠缺名氣的年輕人,想出名都快想瘋了,現在有個大好機會擺在面前,哪能錯過。

    可以說,那些在暗中推波助瀾的傢伙們幾乎達成目標了,只要木秀於林被摧之,六道教失敗後被人趕出住宿地,立馬就會成為笑柄,被老人們用來作為告誡晚輩「做人要低調」的反面教材。

    哪怕沒有成功趕走人,只要連續不斷的派人挑戰,消耗六道教的實力,令他們無心備戰,無法以十成狀態迎接青武大會,那麼也算是變相成功了。

    可惜,他們算錯了一點,六道教的實力遠超預料,光是三名弟子就將所有挑戰者拒之門外,別說是消耗體力,連逼得岳鼎等人出手的機會都沒有。

    這種挑戰的高潮在那位頗有名氣的青雲劍梁無常上門挑戰失敗後,終於開始滑落,若說之前的挑戰者都是些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失敗了也只會讓人認為原因是挑戰者實力太弱,而不是六道教實力強。

    梁無常並非寂寂無名之輩,而是被寄予希望,認為能在青武大會上奪得名次的希望之星,很多勢力都看好他,甚至有大門派對他伸出了橄欖枝,沒想到居然連六道教的一個弟子都打不過,這給觀戰者帶來了極大的衝擊。

    其實這還沒什麼,甚至幕後推動者都在暗自欣喜,因為他們都認為參加武會的將是這三名弟子,畢竟連弟子都如此生猛,長輩絕對是天人境強者,沒有資格參加青武大會。而如今連日挑戰,弟子必然大耗精力,真正到了武會,絕對無法發揮出應有的水準,難免要在江湖人前大丟顏面。

    一個個都覺得,六道教不愧是初次參加武會的雛鳥,連這點道道都不懂,活該吃虧遭人算計。

    直到有個情報組織追溯源頭,從一些經過隱高鎮地區的遊俠那裡打探到了關於六道教的消息,才明白原來六道教的長輩並沒有晉陞天人,真正要參與武會奪名次的,恰恰是這三名弟子的長輩。

    這群人頓時恍然,怪不得六道教任憑弟子出面迎擊挑戰,因為他們根本沒將青武大會的任務寄托在弟子身上,完全是將挑戰者當做了磨刀石,用以磨礪弟子們。

    挑戰者們的連番衝擊,並沒有給六道教帶來實質上的傷害,反而增長了名氣,可謂偷雞不成蝕把米。

    自那以後,挑戰人數急劇銳減,六道教也終於過上了相對清靜的日子,因為他們的實力已經被證明,並不是好惹的對象,沒本事的門派不敢上門挑釁。

    有些本事的門派,無不想在武會上出些風頭,那就更不願意招惹,以免武會還沒開始召開自己就損兵折將,加上來湊熱鬧的幫派不知多少,找一個弱小的門派並不是難事,沒必要非得啃硬骨頭。

    這也算是青武大會的一種變相的篩選方式,那些連宿處都尋不到的弱小幫派,在還沒開始前怕是就被淘汰出局,黯然離去了。其餘有些人雖然自知實力不足,卻是打好了露宿的準備,然後瞧個熱鬧就走,回去也有了吹噓的資本。

    這連日來的挑戰收穫頗大,閉門造車和實戰演練終究有著差距,三名弟子藉著和對手對戰,將原本生疏的武藝掌握通透,他們白天和人戰鬥,晚上就有長輩指點不足之處,進行修正。

    六道教的風格,從不講究循規蹈矩,任何高深的武技都要配合人來發揮威力,而不是人去配合武技,經過戰鬥之後,那些不妥當的細節都會被斧正,改為適合發揮的動作,哪怕和原來的招式姿勢有所不同。

    在這般磨礪下,夢芸將移花接玉的運勁法門融入到打狗棒法中,步蒼穹將天物刃練至大成,幻魔身法亦有小成,收穫最大的當屬黃元吉,他不僅將九陰真經上的所有武功都熟悉掌握,自身居然也突破了境界,晉級七重築基。

    說起來,六道教雖是百戰百勝,其實也有水分,因為真正有本領有名氣的武者並不會上門挑戰,他們都是被挑戰的。

    儘管挑戰者中有不少是八重通靈期的,但夢芸等人會的武學比對方精妙靈,內功比對方深厚,懂的武學義理比對方更多,勝利是理所當然其中最強的對手就是那名青雲劍梁無常,倘若對戰的是黃元吉,落敗的可能性有七成,便是換了步蒼穹來,勝率也是對半開。

    本來這種彼此皆有留手的交鋒,平局才是最正常的結果,可抗不住步蒼穹臨陣悟招啊,生生將天物刃突破到隨心所欲的大成之境,並將陰刀術融入其中,梁無常沒有心理準備,被這一變化打了個措手不及,招失半步,被打斷了佩劍,在眾人注視下黯然退場。

    其實六道教的弟子因為修習了玄功要訣和乾坤大挪移,臨陣悟招對他們來說近乎家常便飯,一旦感受到壓力,十有八九就會突破。

    於是,就在這樣的氛圍中,眾人迎來了青武大會的正式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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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七章 某些人的期待


    青武大會是在逐鹿山的問鼎峰上講行,這座山蜂沒有任何一條看起來像是山路的通道,即便有類似的小徑,也會被海川宗派人抹平掉,所以想要上山,必須靠自己的本領,雖然它的坡度不如一線坡那麼極端,卻也頗為陡峭,換成一般的山民,很容易失足掉下山坡墜死。

    這卻是一種變相的設置門檻,主辦方的意思很清楚:如果你連這點上山的本領都沒有,還是別來湊熱鬧了。

    問鼎峰的造型頗為奇特,有點類似梯田,最頂端是一處佔地約為五畝的高台,外圍是矮上丈許的一圈圓環,圓環外圍還是矮上一丈許的圓環,一環扣一環矮下去。

    除了中央的問鼎峰外第八十七章  某些人的期待,以它為中心,山腰處另外隆起了五處高峰,只比問鼎峰矮上一截,若是從頭頂上方俯看,這六處山峰的形狀有點像托著尖塔的手掌。

    一般的比武大會,擂台往往設置在較矮的位置,旁邊有一圈高樓,觀戰者可以從樓上居高臨下的看過去,變相的烘托出了觀戰者的身份,令上擂台比鬥的武者有種類似耍雜技的感覺。

    當然,佈景者建造場地的原意未必是這樣,可能僅僅是為了讓更多的人觀戰,而不得不造成立體層次變化的形狀。

    可逐鹿山不一樣,問鼎峰的高台自然是給人比武較技用的,而觀戰的位置則是在那五處海拔矮上一兩丈的山峰上。

    五處山峰與問鼎峰的距離略有差異,最近的不到兩百米,最遠的不超過三百米,各自用一條粗大的鎖鏈與問鼎峰相連。

    即是說,想要上問鼎峰參戰一共有兩種方法,一是就近簇擁在問鼎峰的圓環位置想參戰直接跳上去,非常方便。不過站在這個位置,觀戰的視野絕對算不上好,倘若交戰的兩人在高台的中心位置,因為視線的第八十七章  某些人的期待阻擋,基本上就很難看見了,而且還要一直仰著脖子,不會讓人覺得舒服。

    二是從觀戰五峰上通過鎖鏈躍過去,這就非常考驗武者的本領了高峰上突然刮起的氣流可是很要命的,若是在平地上,兩三百米的距離對於輕功快的武看來說,根本是轉瞬即逝,喘口氣的功夫就是跨過,可落地處換成腳掌寬、中間向下凹陷、隨著山嵐不停搖擺的鎖鏈就變得異常危險,需要小心謹慎的渡過。

    毫無疑問,兩種參戰方式將武者的檔次劃分開,一般來說,比鬥的兩名武者不會出現不同的上場方式,對於差距太明顯的「毆打小朋友」的行為,觀眾也提不起興趣。

    當然,每一次武會都不乏一些明明能力不夠卻拚命打腫臉充胖子非要從鎖鏈上過去的傢伙,下場自然是不幸墜落山淵,運氣好點的有朋友出手相救,但更多的時候是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畢竟龍隨龍,虎從虎,一個連峰間鎖鏈也過不去的武者,他朋友的實力也強不到哪裡去,除非輕功恰好是這名武者的最弱項。

    選擇什麼樣的參戰方式,任憑自由,無人強迫所以失敗者的行為可謂咎由自取,這種人死了可以提升江湖的道德水準,也就別怪其他人為什麼要冷漠相對,袖手旁觀。每年海川宗都會派出弟子,去逐鹿山的谷澗河灘上收斂屍體,順帶發一下死人財。

    觀戰的地點除了五處山峰外那些家大業大的門派也會派出各種浮空法器,比如飛州的懸空山就是派出了能浮在空中的小島奕州的弈天館則是一個巨大的龜甲,倘若紅世天宮的勢力尚在,那麼眾人就能看見一艘遮天蔽日的大船。

    另類的觀戰方式,也彰顯出各門各派的地位,一般而言,能浮在空中觀戰的,至少也是有一名天人四重期強者坐鎮的門派,若是一些小有成就的散修敢使用御劍術等飛行術浮上半空,企圖跟大門派平起平坐,指不定對方會心生不滿,出手將人打落山崖。

    大門派作為整個集體,氣量也許很大,但分化到個人,小心眼的不在少數,別太高估天人強者的道德水平,修為的高低跟一個人的武德沒有必然聯繫,這也是為什麼有些強者受人敬畏,有些卻只是受人畏懼。蛇無頭而不行,鳥無翅而不飛,青武大會的舉辦方是海川宗,自然由他們的人擔任主持者,要說海」宗的起源就是青武大會,由一名強者領頭,將來自五湖四海的武者收入麾下,吸納各方人員,道佛儒魔巫盡皆不限,門派的名字也是取「海納百川」之意,所以六道教複雜的武學體系並非獨此一家,倒是沒人會因此而覺得奇怪。讓湖人可不講什麼虛言』簡單明瞭的講了一些關於大會的規矩,比如一方投降認輸,另一方就不能下殺手,就算仇恨再深,也得留到武會結束之後,否則就是不給百川宗面子,到時候就別怪他們的天人強者以大欺小。

    而除了認輸之外,還有打落比武高台也算失敗,剩下的就是刀劍無眼,生死各安天命,反正不到一炷香的時間,主持者就說完了全部的內容,宣佈武會開始。

    青武大會可不像隱高鎮舉辦的那些規規矩矩的擂台比武,沒有抽籤決定名次的排序方式,比武全都是開放性的,誰要打,那就跳上台請戰。

    指名道姓的挑戰也行,而別人不應戰也不能勉強,不過在這裡的都是有頭有臉的人物,樹活一張皮,臉活一張臉,在眾目睽睽之下被人指名酗生卻不應戰,以後就很難在江湖上行走,只會被嘲笑說是窩囊廢一個,連應戰的勇氣都沒有。因此,即使有些人明知不敵,一旦被挑戰了,也得硬著頭皮出去做過一場。

    除非雙方差距過大,一個先天高手非要跟一個念威期武者過不去,那麼落在大家眼裡,就不是念威期武者窩囊,而是先天高手沒有氣度,格調低下,自賤身份。

    江湖仇殺雖屬平常,平時你想怎麼玩就怎麼玩,可上了擂台,就得遵守基本的規矩,否則別人都遵守規矩,就你不遵守,所謂不患貧而患不均,眾怒所向,也是活該。

    武會開始後,先是陷入靜寂,哪怕滿心想著上台出風頭漲名氣的武者,也是盡可能的按捺住興奮,否則一宣佈開始就迫不及待的上場,猴急的表現只會讓人小覷。

    事實上,參賽者的實力是隨著武會的進展而增強,那些七重期以上的武者,更是要自矜身份,不會輕易出手。

    否則先天高手一上台,那些五、六重期武者哪裡敢挑戰,而敢應戰的都是些高手,低境界的就越不能上場,而堵了大家的成名之路,容易成為眾矢之的,若有人敢揭竿而起,玩一場車輪戰,上來十多個築基期武者,就是先天高手也吃不消。

    到時候,高境界贏了低境界是理所當然,輸了則是顏面掃地,白白做了別人的踏腳石,所以境界越高的武者,就越遲出手,縱然有著化不開的深仇大恨,也會選擇忍耐著,等待武會昇華到高潮的時候,在諸多武林名宿面前完成復仇,大大出一口怨氣。

    所以,高境界武者不急於上場,倒也並非單純面子問題,也跟戰略安排相關。

    果然,在等了須臾後,就有人願意上台拋磚引玉,而且是一名五重念威期的年輕人,他在高台上運轉全身功力喊出自家名號後請戰。

    不一會,就有人應戰上台,雙方辟辟啪啪打了一陣,敗者下場,勝者選擇繼續挑戰。

    連戰次數越多,名氣就越大,三次間隔性的挑戰勝利,遠不如連著勝利三場,當然後者的難度要超過前者,但戰的時間越久,別人越能記住你的名字和模樣,所以衝著成名來的江湖人,哪怕明知連戰不利,也會選擇這種方法。

    奕天館的天羅龜甲上,齊瓊探首往下張望著,試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屬意的目標。

    旁邊一名鷹目男子道:「齊師弟,你在找誰呢?」

    齊瓊頭也不回:「自然是六道教,數月前拜其掌門所賜,我在羞辱中突破了境界,此等大恩不能不報,這數耳來我一直閉關修煉,更服下了師傅賜下的九靈星辰丹,練成了大羅星辰劍,為的就是在這青武大會上,當面回敬他!」說話間,鼻息自然變得沉重起來,顯然他對這件事一直耿耿於懷,而且也非常抱有期望自從回山門後他都在閉關,對外界的信息沒有太大瞭解,按照常規的認知,岳鼎現在仍是七重築基期,比他矮上一截。

    「哦,沒想到師弟你也跟六道教有過節,呵呵,看來這小小的門派跟咱們奕天館倒是瓜葛不淺。」「難道師兄你也他們有過節?」「唉,就在師弟你閉關期間,負責外門的呂逸執事死。在了他們手上,當年我就是由累逸執事領進門,此仇不能不報。」鷹目男子忽然想到了一點,提醒道「不過師弟你可切莫大意,根據斥候部收集來的消息,那位六道教的掌門曾經跟門派中穆玲瓏交過手,他現在已經是八重通靈期了。」




第八十八章 用輕功羞辱他


    「八重通靈!」得知消息的齊瓊雙目圓睜,顯得非常驚訝,顯然對這個消息沒有預料「是了,當初我跟他交手之時,雖然未真正豁盡全力,可根基之深厚,也能窺見一二,就算早已抵達築基瓶頸,亦不為奇,我能從那一戰後獲得突破,他從中得到靈感也不足為奇。\」

    在他設想中,也是將岳鼎當做那種早已抵達築基期許久,等待奇跡突破瓶頸的武者,這樣的話,在常理上倒也說得過去。

    旁邊的魏旭也是點頭贊同這樣的說法,大門派弟子都有著屬於自己的驕傲,試想連他們都做不到天才般的晉級,一個鄉下門派就更不可能。

    他見齊瓊的面色仍有些不安,知曉這位師弟必然因上次的落敗而留下了心結,如果有著境界上的優勢,這心結帶來的頹勢或許會被抵消掉,可現在得知自己想要藉著上位的對象居然也跟著突破境界,雙方還是平起平坐的地位,於是隱藏起來的心結一下子暴露出來,若以現在的狀態上場,哪怕能贏也變成不能贏。

    事實上,就算是差上一個級別,他也不認為齊瓊能贏,從斥候部得到的消息,那位六道教的掌門可是連九重期的穆玲瓏都能打得各分秋色,就算穆玲瓏進入先天期時日較短,根基與境界不符,可先天真氣擺在那裡了,總歸不是撒謊,有這樣的實力在,不管齊瓊的通靈期如何穩固,勝算都相當渺茫。

    不過,他並不打算將這則消息告訴齊瓊,相反的,他還要隱瞞起來。

    也許齊瓊不可能擊敗那位掌門,但讓他擔任探路先鋒,可以試探出對方的招式路數,對於奕天館的弟子來說,知曉敵人的情報就是最大的優勢,再不濟,消耗一下對方的體力總能做到。」

    「你說什麼?」齊瓊怒目相視,可隨即壓住脾氣「魏師兄,大家都學過《弈心經》,就別用這種拙劣的激將法了,你的為人奕天館都清楚,我即便不曾跟你打過交道,也聽聞過『鬼狐』的稱號,所以那點心思就不必隱瞞了」

    「哦,那麼師弟你是要勇敢的知難而退了嗎?」魏旭盡量不用諷刺的語氣。

    「哼,我這一回願意給你個面子,對手是通靈期對我來說未嘗不是一個好消息,心結雖是修行上的障礙,可一旦打破,得到的好處不亞於斬除心魔,我能從對方身上得到一次好處,就能得到第二次,讓他徹底成為我的墊腳石!」

    魏旭露出笑容:「那為兄就在此祈禱,願師弟你能大仇得報。」

    齊瓊扭過頭,表示出不再談話的意思,魏旭也知趣的離開,沒有糾纏。

    周圍的同門見到這一幕,並沒有放在心上,對於一個將弈棋術作為道統的門派來說,勾心鬥角實在是太尋常了,不會一點權謀算計之術,根本不可能在門派競爭中生存下去。

    而在這個時候,他們所關注的六道教人馬,此時正位於中指峰上,和周圍的武林人一樣,默然無聲的觀看著場中的比賽,中隱隱於市,只要不特意彰顯自己的存在,別人想要從數千號人中精確的將他們找出來,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雖然「觀眾席」距離比武場地兩百多米,偶爾還有雲霧干擾,但有能力上觀戰峰的武者,內功修為必然不會低,這點距離照樣能看得一清二楚。

    其中也有將這些拙劣的武鬥水準不放在眼裡的人,省下了觀戰的心思,比如岳鼎和山子巽,皆是在閉目養身,沒有多看一眼。

    如果按照速度一場場比鬥下去,就憑前來參賽的數千人馬,不知道要打到猴年馬月,尤其武者修為呈金字塔形,越是基層數量越多,所以到了中途,前來參加的武者們漸漸放開了矜持。

    許多五重期的年輕人意識到,倘若繼續打下去,高境界的武者遲早要出來,等到那時候,他們連上場的機會都沒有,於是也顧不得順序,乾脆共同上場,捉對廝殺,反正擂檯面積夠大,上個百來號人都不成問題,頂多考慮到戰鬥時的必要空間,默契的限制住最多同時上四對人馬。

    他們都是只求揚名,沒有想過追求名次,那太不切實際,因此勝負倒是其次,更重要的是表現出不錯的天賦,興許就能被大門派看重,收入門下,並非人人都有雄心壯志。

    丘離很不給面子的打了個呵欠,問鼎峰上的武者在小門小派裡倒也算得上傑出人才,說不定還是某個地區的頭牌戰神,不過如今在逐鹿山六峰上聚集的,是來自三州之地的年輕好手,這樣就顯得不夠看了。

    其中偶爾出現的幾個亮點,也不過是達到五個月前他們兄弟三人的水準——說實話,現在的他回到過去,用單手就能一個打十個,基本是「三日不見當刮目相看」的效果持續版。

    六道教充實的武學體系,令他們的眼界大大擴寬,肉身境的武學,只要不是特別詭異的類型,基本都能一眼看透,毫無新奇感。

    按照往常的慣例,第一天都是五、六重期武者表現的日子,所有期望出名的武者都得抓緊機會上場,因為到了第二天,那些高手們就不會再矜持,七重築基期的坎可是屠夫與書生的差別,想以下克上十分困難。

    六道教眾人本以為今天是輪不到自己人出場了,哪料到就在即將日沉西山時,忽而有一人施展上乘輕功,以蜻蜓點水的動作踏過橫峰鎖鏈,兩百多米的距離,只踩了六次腳,每一次都能向前面掠出十多丈,迅馳如飛,過程中鎖鏈連晃都沒有晃一下,彷彿感受不到重量,輕鬆躍上高台。

    他一登場,就令原本擂台上的武者都停下了動作,顯然他們都意識到,這位能跨峰上台的傢伙跟自己不是一個級別,冒然動手只是自取其辱,更有識相的趕緊下了擂台。

    隨後,就見這人氣沉丹田,放聲吼道:「六道教的岳鼎,可敢出來與我一戰!」

    聲音以他為中心,向著四方傳播,傳達到除去站立在高空法器外的所有人耳中。

    岳鼎依舊保持著閉目的狀態,如佛像般一動不動,彷彿什麼也沒聽到,倒是山子巽睜開了眼睛,銳利的目光透過雲霧,望向問鼎峰,看清挑釁者的長相,卻是油頭粉面,生得一張好皮囊。

    師傅不屑於對方交談,自然由弟子代勞,伺候在旁的夢芸立即以獅吼功的法門,傳聲問道:「你是誰人,既然妄想挑戰吾派掌教,何不報上名來?」

    她聲音穿透雲霄,入得人們耳中,輕靈依舊,絲毫沒有顫音。

    坐在同一處山峰的江湖人士見狀,均是心頭一驚:這小姑娘好深的內功!

    不怕不識貨,就怕貨比貨,雖然雙方都是遙空傳聲,可問鼎峰上的那人有著明顯的蓄氣動作,表情上看也是用盡了力氣才吼出聲,而這位看著年齡不大的小姑娘說回就回,輕啟雙唇就能達到同樣的效果,面上不顯任何潮紅之態,跟尋常說話別無二致,分明是游刃有餘的表現,單憑這一手,足以證明她的內功已然勝過這兒大半的人數。

    眼下夢芸的內功水準,就跟剛出雪山,還沒有上光明頂的張無忌一個檔次,雖然沒有登峰造極,化九陽功為九陽神功,但想要在內功上勝過她,肉身境中怕是不好找。

    問鼎峰求戰的那人自然是察覺不到這點,他對著聲音傳過來的方向,喊道:「我是玄鶴子的師兄玄妙子,此番前來,便是為了報師弟之仇。」

    此言一出,頓時引得議論紛紛,玄鶴子采花竊玉之名臭遍三州,人盡皆知,當初他在摩訶寺上伏誅的消息傳出去,引得不少百姓放鞭炮慶祝。

    說實話,來到逐鹿山的武者身份魚目混珠,良莠不齊,其中難免會有一些殺人越貨之輩,畢竟這是青武大會,不是正道聯盟,看的是手上本領,與人品無關。武會的作用之一本就是要解決江湖恩怨,若有正邪衝突,正好能爆發更精彩的武鬥。

    但就算是那些干山賊行徑的傢伙們,也要給自己披上綠林好漢的皮,不會堂而皇之的自稱是干殺人搶劫的行當,如玄妙子這樣跳出來說自己就是給淫賊報仇的,十分罕見,當然,在規矩上並沒有過錯。

    玄妙子對這些議論視若罔聞,端正道:「玄鶴子雖是門中敗類,可終究是家師的親子,便是有錯,也該由門規處置,我忝為家師傳人,哪怕明知公理不對,也要為他出頭。」

    這番言語坦坦蕩蕩,自認是錯也要去做,算得上是一個真小人,頓時非議聲少了不少,一些綠林好漢們更是伸出大拇指,心有慼慼然的感歎對方光明磊落,有情有義。

    在中指峰上,山子巽冷哼一聲:「什麼時候,為淫賊尋仇也成了正義?這江湖的道德水準真是越來越低了,只要敢作敢當,就是一介殺人屠夫也能搏得同情,元吉何在?」

    黃元吉出列,抱拳沉聲道:「弟子在!」

    山子巽抬手向前一指:「去,用輕功羞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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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九章 葵花之速(上)


    對於敬長兄如父的山子巽來說,敢非議大哥的玄妙子當然不能忍。

    有著跑去當淫賊的師弟,卻一直姑息養奸,毫無作為,任由他毀害女子清白,等到被人除害了才站出來說,那是我師弟,人品再壞也有同門情誼,做錯了事應該以門規處置,你們殺了他,我就要給他報仇。

    感情那麼好,你幹嗎不早點站出來呢?早點門規處置也就沒那麼多妖蛾子?

    這種人被滅也是門派中的幸事,你應該登門道謝,感謝六道教幫你除去了門派敗類才對,居然敢打著私情的名頭,混淆黑白正義,企圖引導輿論,可見你也不是什麼好東西。

    抱著以上認知,山子巽自然不會對玄妙子客氣。

    熟悉岳鼎三兄弟的人都知道,三人中最不該得罪是山子巽。岳鼎胸有千濤頃波,對小事的衝突並不放心上,而且他是講道理的人,道理說得通就會放人一馬,而丘離性格放蕩不羈,隨心所欲,大抵上是吃軟不吃硬的,唯有山子巽專於心計,而且少與兄弟以外的人交流,出手更是不留情面,能把人死裡整,那種專門隱於幕後出毒計的策士差不多就是他的形象。

    當岳鼎聽到三弟對黃元吉的命令後,腦中浮現出了一句話:誰讓我一時不痛快,我就讓他一輩子不痛快。

    因為玄妙子營造出來的局勢,令觀眾都生出一種認知,似乎他因私廢公是值得理解的,人非聖賢嘛,而對方是哀兵,六道教若應戰,勢必不能下殺手,否則難免落得一個狠辣無情的評價。

    而六道教若拿出玄鶴子曾經幹下的惡事作為指責,玄妙子就能以人已死,死者為大的理由進行推脫,他們若一味揪著不放又顯得氣量狹小。

    所以,山子巽沒有選擇辯駁,而是應戰,並且是以不殺死對方為限制的戰鬥,因為有的時候,死亡並非最重的懲罰。

    玄鶴子身為采花大盜,一身本領中最厲害的武學毫無疑問是輕功,而作為同一師承的玄妙子,擅長輕功也是理所當然的,並且他先前的出場表現,也同樣證實了這一點。

    山子巽的想法十分簡單,就是要在你最擅長的領域將你狠狠踩下去,把你的尊嚴打得體無完膚。

    黃元吉得令之後,沒有急著去跨鎖鏈,而是站在懸崖邊上,伸出手感受氣流轉向,等到一陣山嵐從背後吹拂來時,立即撐開雙臂,雙袖一蕩,滑翔而出。

    在空中,他的身子如大鵬鳥般飛翔而出,不但沒有下降,反而接著氣流向上懸浮,軌跡如同在機場上奔跑後再起飛的飛機一樣。

    整個過程中,他都沒有踩鎖鏈一下,空蕩蕩的不著力,旁觀者中不間斷的響起倒吸冷氣的聲音,感歎這少年膽子夠大的,畢竟於常人而言,只有腳踏實地才能生出底氣,有些人即便能做到這種事,也不敢去做,試想人在空中,下方是萬丈懸崖,而自己並非擁有飛行的能力,僅僅是藉著氣流滑翔,一旦動作上稍稍出現偏差,就是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要做到這點,本領倒是其次,心態才是最重要的。

    他們不知道,對於六道教的弟子來說,這種事情太常見了,他們若要下山,都是直接從懸命峰上跳下來,使用鳥渡術著地的,因為他們嫌康莊天梯的速度太慢,令人好生著急。

    懸崖他們都敢跳,這小小的跨峰,實在不放在眼裡。

    人借風勢,就這麼一眨眼的功夫,黃元吉已經落到了問鼎峰的高台上,這一手腳不點地的輕功,引來了許多人的讚歎。

    「你是六道教的掌門岳鼎?」

    玄妙子語帶疑問,對方的氣質固然老練成熟,可年齡看著不大像啊,作為一派之主未免太年輕了。

    雖說武者修煉到上乘內功,可以永葆青春,使外表看得年輕,可真正的江湖老鳥都懂得如何透過細節來判斷出真正的年齡——矛盾總相依,你有掩飾年齡的手段,我就有窺破年輕長相的方法。

    「我是六道教門下弟子黃元吉,掌教敬尊下有情有義,不願痛下殺手,故而派弟子出場,願尊下能知難而退。」

    黃元吉用師傅教給他的話回答,不卑不亢。

    玄妙子自然不願答應,他準備的計策只有對上岳鼎才能生效,以私情為盾,岳鼎勢必不敢在眾目睽睽下殺手,比鬥中難免要受到制肘,可六道教派出弟子,他的私情就不管用了,總不能遷怒無辜吧。

    於是,他的臉色一板:「冤有頭,債有主,我要找的是你們的掌門,不是你們這群小輩,還是說他已然膽怯嗎,不敢上場面對?」

    黃元吉不急不緩道:「尊下何必著急呢,過了我這關,自然有長輩出馬,掌教的本領百倍於我,你若連我這關都過不了,對上掌教也是自取其辱。」

    這話配合之前的輕功表現,顯得非常有說服力,落在外人眼裡,也只當六道教給對手面子,玄妙子也知曉這一點,所以沒有再反駁。

    「哼,那就看看,代表岳鼎出戰的你,到底有多少斤兩吧。」

    他腳尖一點,配合提氣一呼功,身形如箭射出,當得上「不動如山,動如脫兔」的評價,迅速從靜止轉為極速,彷彿連加速的過程都已省去,似乎想要一擊制伏對手。

    玄妙子明白,唯有盡快的壓服弟子,才能將長輩逼出來,若是跟弟子斗上半個時辰,縱然最後勝出,也不可能再行挑戰,因為圍觀者都會認定他不可能勝過岳鼎,非要糾纏只顯得無理取鬧。

    所以,他在一開始就全力以赴,勁如利弩。

    結果,連衣角都沒有抓到。

    玄妙子心頭震驚,前腳一落地,旋即返身揮掌,防止對手從背後偷襲。

    然而,等他轉過身來,卻見黃元吉雙手負於背後,就這麼笑吟吟的看著他,絲毫沒有動手的意思。

    玄妙子眉頭一皺,生出了不好的預感,只是強行壓下,隨後再度揉身而上,右手呈鷹爪向著面門刺去。

    黃元吉仍是不動聲色,身形無端向後飄去,彷彿有一股無形之力牽扯著他的身體。

    玄妙子的五指距離黃元吉的面門不到三寸,卻是宛如咫尺天涯,怎麼也無法拉近距離。  



第九十章 葵花之速(下)


    兩人一進一退,保持著平衡,玄妙子雖仍有餘力,速度還沒有達到極限,卻並不發力,心中算計著,一旦追到擂台邊緣,等對方轉身側移之際,再行雷霆手段。

    這種咫尺天涯的追逃他也幹過,關鍵在於要抓住時機,在最後時刻躲避攻擊,脫身而出。

    兩人速度極快,一個呼吸間便已逼到邊緣,就在玄妙子右手發出劈空掌,堵住左右去路之時,卻見黃元吉身體猛然向著斜後上方拔高,硬生生躲過了攻擊,一個鷂子翻身,穩穩落地,仍是雙手負於背後的姿勢。

    「好!」

    「漂亮!」

    這一精彩的表現,頓時引起許多喝彩聲,圍攏在問鼎峰外圍圓環上的武者,大多是五、六重期的武者,在青武大會上相當於底層人士,也就沒那麼多矜持,表現得跟普通觀賞客別無二致。

    玄妙子聽到後,臉色一黯,終於不再保留,運起十成功力,將靈猿登仙山的輕功發揮到極致,恍惚間竟是產生了三重殘影,落到那些修為不高的武者眼中,更是幻影重重,辨不清真實身影到底在哪裡。

    他在急速奔馳之時,更有氣流呼嘯,霹靂炸響,讓旁人都清楚意識到,這貨是要掀底牌了。

    而另一邊,黃元吉依舊是泰然自若的模樣,背負著雙手,一點也沒有要動武意思,他的步伐輕靈飄逸,在三重殘影間有條不紊的閃避著。

    晉級到築基期的他,一身氣息穩如泰山,漸漸的也有了一種宗師風範,哪怕有的時候,對方的勁力已經刮到了他的毛髮,依然不顯任何慌張,就像是一切變化都在他的掌握中。

    不得不說,前些日子的連戰連勝,加上在戰鬥中打開晉級的瓶頸,給他帶來了莫大的信心。

    以前在懸命峰上的時候,他雖然能感受到實力的快速進步,可也明白,自己是六道教中戰鬥能力最差的一個,這種自知之明反而成為了枷鎖,束縛住了他的潛力。

    可現在真正和江湖上的年輕一輩交手後,才發現自己的本領其實一點也不低,甚至早已位列天才人物的行列,那些被門派捧為未來希望的年輕高手,居然也很難在他掌下撐過幾個回合,即便不單論年輕一輩,就算放到整個江湖的肉身境,他也是屬於不該招惹的高手水準。

    認清實力的黃元吉,頓覺眼前豁然開朗,一片光明,自己在門派中興許是墊底的,可放到江湖上,就是錐處平原之囊,必將穎脫;劍拭華陰之土,粗雪幽沉。

    這個發現,令他的自信心迅速提升,而岳鼎知曉後,也沒有特意打壓,因為他知道有些人就需要不斷鼓勵,防止自信心不足,有些人則需要不斷警告,防止自滿自負,而黃元吉這名弟子恰好屬於前者。

    現在的他,延續著剛晉級完的最佳狀態,精豈神三元合一,世間的各種變化都清晰可見,盡在神識感知之中。

    兩人一追一避,迅速在擂台上展開了比鬥,比起了身法,兔起鶻落,令人眼花繚亂,前一刻還在南邊區域,下一刻就到了北邊的邊緣地帶。

    玄妙子久拿不下,怒喝聲中,殘影居然又多了一道,從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將黃元吉封堵住,並預留掌力,以免對方從空中逃出。

    然而黃元吉腳尖一旋,側身一閃,竟是貼著對方發出的勁力,如泥鰍般滑了出去,從嚴絲合縫的包圍圈中生生找到一個破綻,毫髮無損的逃了出去。

    葵花寶典經過修改之後,根據修煉者內功屬性的不同會產生兩種特徵,若是修煉者的內功為中性,那麼會繼承原來的風格,如鬼似魅,令人捉摸不定,可若是修煉者的內功為陰性,那麼陰氣與寶典產生的陽氣中和之後,反而誕生出縹緲出塵的仙靈之氣,不帶人間煙火。

    個中變化,就連作為修改者的岳鼎跟山子巽都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原因。

    黃元吉此時就用這種變化戲耍著對手,葵花寶典本身的武功中並沒有專門配對的步法,它似乎認為只要速度佔到了絕對的優勢,那麼有沒有招式已經無所謂了,哪怕對手的身法再奇妙,也能直接碾壓掉。

    比如方才逃出四方的包圍,落在旁人眼裡非常奇妙,明明是沒有缺口的圈子,怎麼就給逃出來?其實單純是因為他的速度比對方快,強行搶佔先機,無中生有,創造出了沒有存在的缺口。

    他以超絕的速度配合神行百變,令這門輕功的威力上升了兩個層次,直似輕煙,無跡可尋,尤其是隨著戰鬥的進行,隨著招式運用得越來越純熟,許多生疏的地方一一消失不見,九陰真氣與葵花真氣相互交融,陰陽相合,威能越見提升。

    擂自上,但見黃元吉越轉越快』如白雲蒼狗』縹緲無蹤』玄妙子連聲吆喝,聲音中透著又是憤怒,又是惶急,加催功力後,更是風聲大作,隨著每一個動作,都能刮起一道氣流,飛沙走石,偏生對手那邊發不出半點聲息。

    一者動如霹靂,一者靜如止水,如今觀戰的人都不是只會看熱鬧的門外漢,自然明白究竟誰高誰低。

    六道的教弟子知曉許多武道義理,如九陰九陽,乾坤大挪移等,哪個不是高深莫測,常人窮盡畢生之力也難以探盡,可這些知識卻始終歸於書面,沒有轉化成實際的能力,而一旦進入到激烈戰鬥中,那些堆藏起來的知識就被觸動,消化吸收,激發潛能。

    初時黃元吉還需要全力應對,才能避免被玄妙子傷到,鬥到中間他已經游刃有餘,立於不敗之地,令對方不可能觸摸到他,到末期時他甚至能反客為主,掌握主動權,牽著玄妙子的鼻子走,偶爾還能戲耍一下。

    玄妙子身如白猿迅猛,拳勁拉出了破空音響,可黃元吉就如跳蚤般,輕鬆從他頭頂躍過,半途中還用腳底蹭了一下他的頭皮。

    他心中怒火乍起,返身連出七道破空爪勁,然而盡數落空,卻是空無一物,疑惑間屁股就挨了一腳,勁力不大,卻剛好能踢動他,身子向前啷蹌一步,差點摔倒。

    黃元吉的小動作非常之快,就連玄妙子本人都看不清楚,何況他不追求力量,出手就縮回,更是快上加快,外圍觀戰的人就更難察覺了。

    於是擂台上就出現了一副奇怪的場縈,玄妙子竟然連平衡都保持不住,時不時身體要,莫名其妙的抖一下,露出各種怪異的姿態,狼狽不堪。

    不知是誰發出了撲哧的笑聲,隨即就像是病毒感染一樣,周圍的人也忍不住笑出聲,接著又影響到越來越多的人,一些並不打算笑出聲的人也在氣氛影響下,無奈的輕笑。

    笑聲連綿成一片,終於進入玄妙子的耳中,令他羞憤難當。

    「你為什麼不反擊?」玄妙子停住了動作。

    黃元吉不急不緩道:「因為家師交待過,念尊下有情有義,感人肺臟,特令弟子不得還手,以全尊下同門情誼。」

    令對手的行動受到輿論制肘,這本是玄妙子期冀達到的目標,可現在聽到這番言語,卻是分外刺耳,尤其是對比雙方的外表,一者身上滿是粉塵,還有許多類似腳印的污跡,一者卻是片塵不染,甚至連動作都沒有變過,依舊是雙手負於背後的高人姿態。

    不提玄妙子此刻複雜的心理變化,連觀眾都不耐煩了。

    「下去吧,反正繼續戰下去也沒什麼意思,別浪費大家的時間了。」

    「就是,老是叫人家讓你有意思啊,臉皮也不帶這麼厚的。」

    「連人家弟子的一根毛都傷不了,就這樣的水準還想挑戰他們的掌門,這根本是自取其辱啊,找死也不是這麼找的。」

    「玄鶴子的名聲不好,可輕功還是挺出名的,沒想到他的師兄居然只有這種水準,平白給自家師弟丟臉,幸好六道教的掌門沒有出馬,否則不是敗得更慘。」

    聚集在這裡的都是江湖人,不管道義如何,一切還是看本事說話,若玄妙子展現出壓倒性的實力,別人會稱讚他甘蘇兄弟兩肋插刀,公義雖有愧,卻盡了私情,可現在他是壓倒性的失敗,那他的行為就是不自量力,再叫囂復仇也只是喪家犬的咆哮。

    勝者為王,敗者為寇,江湖終究是靠拳頭來說話的,情緒煽動得再好,也不如一招敗敵來得更震撼。

    玄妙子站在原地,臉色發白,他的計劃本是完美,只是沒想到彼此的實力差距竟是如此懸殊,明明從收集的情報來看,六道教的掌門岳鼎根本殺不了自家師弟,若非玄鶴子孤身進入摩訶寺,身陷敵營,被前後包圍,失了退路,應該能逃出生天的。

    按照這樣的估算,他對上岳鼎勝算至少是五五開,再加上心理攻勢,就在七成以上。其實他跟玄鶴子的關係並不好,只是想以此為借口,擊敗六道教好在青武大會上揚名,尤其是最近六道教聲名鵲起,作為墊腳石再好不過。

    豈料這般估算竟是遠遠低估了對方的實力,自己居然連一名不還手的弟子都贏不了,一場戰鬥,貽笑大方。

    他心知已是顏面掃地,不僅自己,連帶師門也要被瞧不起,此刻哪怕放句狠話,也是自取其辱,反被人笑話,便頹喪著臉,迅速跳下擂台,鑽入人群中,以過人的輕功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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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一章 揚名

    黃元吉與玄妙子的武鬥是當天的最後一場,當玄妙子認輸時,夕陽已近落下,一邊又要拉攏新晉高手。

    以黑馬之姿湧現而出的幾位高手,尤其展現出無限上升潛力的青年才俊,門檻更是被各路勢力踩破,而且各個檔次的高手也會得到對應檔次的勢力進行拉攏。

    在行家眼裡,青武大會一共分為兩個部分,上半部分留給青年才俊展示實力和潛力,就跟職場招聘一樣,求職者展現出自己的能耐,企業尋找合適的人才;下半部分才是真正的比武爭鋒,各路高手為爭奪天下第一之名相互搏殺,各方勢力也要以此來證明自己在年輕一代培養上的成績。

    只有經過海川宗的定名堂之手,給予認定才算是正是承認,而坐鎮定名堂的是一名天人三重的強者,給肉身境武者定名號倒也足夠有資格。

    一整個下午,差不多將那些五、六重期的武者盡數淘汰掉,一切都是波瀾不驚,偶爾發生一些指名挑戰,江湖仇殺的事情,也與六道教無關。

    黃元吉出場三次,皆是完勝對手,以葵花寶典的速度,哪怕對方使用劍氣或者無形指力,都抓不到影子,一些視他為勁敵的武者,紛紛皺起了眉頭,其中還包裹一些先天高手,思索倘若自己碰上了,該如何應對。

    速度快的不是沒有見過,門派稍微有點底蘊的都有一套輕功在,可快到這種地步的,實在是世所罕見,就算是天人強者也不敢說自己一定能勝過。

    當天晚上,岳鼎進識海空間看了一下,發現聲望居然嗖嗖從一千三飆升到了一千八,可是官方舞台的影響力就是不同凡響,不僅如此,連功德點數也漲了不少,三場武鬥各自近百點,而昨天與玄妙子的一戰,則有三百點,這還是因為弟子的身份進行打折後的結果。

    這一發現,令他改變了原定的計劃。

    第三日青武大會開始後,夢芸、步蒼穹也相繼出場,而且以相當積極的態度參與武鬥,頻頻上場,這一天的參賽者基本都是七重築基期,以六道教三名弟子遠超同級別的水準,掀起了好一陣風濤,以碾壓的姿態,迎來了一陣連勝狂潮。

    尤其是最初的時候,三名弟子交替上場,連贏一十二場,其中有一場是那名青雲劍梁無常的逆襲。

    他自從與步蒼穹交手落敗後,痛定思痛,居然突破了境界,晉級了八重通靈期,實力大大提升後,躊躇滿志,信心十足,將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的道理拋諸腦後,迫不及待的想著要報仇。

    然而步蒼穹也沒有原地停步,這數日來同樣突飛猛進,於是雙方戰得分外激烈,太清玄道劍法恢宏大氣,蘊藏道家玄理,天物刃釋放無形氣勁,配合陰刀術防不勝防。

    本來梁無常靠著通靈期勝出一籌的直覺,還能打個平手結局,奈何步蒼穹這小子再度開掛,又是臨陣悟招,利用剛剛上手的不死法印,將幻魔身法融會貫通,戰鬥中身法陡然提升,一口氣產生八重殘影,將梁無常團團包圍住,以群毆之法強行打開缺口,勁氣趁隙而入,削斷對方一縷髮髻,並在臉上割出一道傷痕。

    若是在生死鬥之中,這點傷勢根本無濟於事,可這是武會切磋,除非梁無常不要臉皮,否則必須認輸下台。

    從他最後下場時不敢置信的表情看,想來受到了極大的打擊,若說他靠著克服第一次落敗於步蒼穹手中的打擊,實現了逆境突破,這一次卻是連帶著前回的打擊一同襲來,造成的心魔強度倍增,別說是突破,不要就此沉淪已是萬幸。

    看到梁無常那副失魂落魄的模樣,一些本來對他有興趣的大門派,紛紛失望的搖頭,打消了招攬的想法。

    喪失了潛力,區區通靈期武者他們可不放在眼裡。



第九十二章 諧之道


    第十三場武鬥時,黃元吉遇上了號稱九劍仙的空虛公子。

    這位空虛公子天生一對死魚眼,總是掛著濃重的黑眼袋,一副病怏怏的模樣,似乎隨時都會掛掉,一看就知道是早年修煉時出了岔子,導致留下了病根。

    據說他修煉了一種奇怪的武經,導致不能入睡,永久失眠,雖說武者的根基有了一定的火候,就能無須依賴入睡來恢復精神,可這種被強迫不能入睡的情況,顯然會有副作用。

    戰鬥情況不難預料,空虛公子以三柄飛劍護身,操縱其餘六柄飛劍對黃元吉進行圍殺,這擂台沒有什麼遮掩物,葵花寶典縱然神速如電,也很難安全躲開追擊,何況在直線衝刺上,御劍術的確是唯一能在肉身境追上葵花寶典的手段。

    黃元吉意識到僵持下去必敗無疑,就決定放手一搏,全力對站在原地不能動彈的空虛公子進行攻擊,最終仍是技差一著,在刺中對方之前,先一步被飛劍包圍住,不得不選擇認輸。

    不過對於黃元吉的評價並沒有降低,反而更有上升,空虛公子本身是八重通靈期,而他展現出來的水準,更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最初的第十二名早已不做算,許多人都看好他能進入前十。

    這場武鬥結束後,還有許多人就劍修到底是術修還是武修爭論起來,公說公有理,婆說婆有理,最後還是由空虛公子表態,找了一名公證人,證明自己走的是武修的九重境界,而非術修的神魂境界,才讓這個議題歇下來。

    一般來說,驅使飛劍的修士大多是術修,蓋因神魂之力越強,才能更容易的操縱身外之物,可空虛公子卻是武修,而且神魂力量更是遠超同境界的術修。從他能一口氣驅使九柄飛劍就能看出來,同樣的八重期術修能將三柄飛劍玩得如意稱心就很了不起了。

    不過大多數劍修只驅使一柄飛劍倒不是因為能力不夠,而是考慮到只有專精一處才能將飛劍淬煉到極致,傷其十指不如斷其一指,與其分散精力在更多的飛劍上。不如將一柄劍鍛煉到人劍合一。破滅萬法的境界。

    因此,正規的劍修其實挺瞧不起空虛公子這種「歪門邪道」,可惜他們也只能動動嘴皮子,真正交手的話。一柄飛劍根本鬥不過九柄飛劍,瞬間就會落敗,他們的飛劍單獨拿出來的確比空虛公子的飛劍強上那麼一點,可也有限,達不到碾壓的程度。結果當然是雙全難敵四手。

    所以他們最常用的理由就是「現在我們鬥不過你,僅僅在於火候不夠,只要精修下去,隨著時間加深,歸集一處的飛劍遲早能輕易斬斷分散精力的九柄飛劍」,頗有點華山派劍宗和氣宗之爭的味道。

    對這種借口,空虛公子嗤之以鼻,也不屑解釋,他的飛劍看似有九柄。其實能合而為一,根本沒有分散精力,這是一種上古秘法,到時候九九歸一,爆發出來的威力遠非普通飛劍能比擬。真要過個數十年再比鬥,輕鬆被斬斷的絕非是他的飛劍。

    這麼一連串比下來,六道教想不出名都不行,何況他們也沒想著低調。這一趟參加青武大會,就是為了揚名立萬。迅速刷高聲望。

    光彩奪目的背後,嫉恨、眼紅者也是不少,眾人安之若素,皆不予理會。

    蟄伏了許久,現在也是時候該高調了,如今的六道教不怕樹大招風,拉著紅世雙巫的大皮來撐腰,有實力消滅它們的大門派因為諸多顧忌,不敢出手,而那些光棍不要命的小門派又拿六道教沒辦法。

    勢力越大,顧慮越多,做出每個決定都要慎之又慎,那種行事肆無忌憚的門派早就覆滅了,反而是那種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獨行俠才敢鋌而走險。

    正如混混流氓的街頭鬥毆,越是小青年越是危險,因為這種人下手沒個輕重,很容易出人命。

    黃元吉回到中指峰,向著山子巽低頭道:「師傅,對不起,徒兒輸了。」

    「你做得夠好了,自到逐鹿鎮以來,你的表現已超過我的期待,對上這樣的對手,非戰之罪,難道還想一路贏上魁不成,別太小瞧天下英雄啊。」

    山子巽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沒有過多的安慰,他知道自己的這位徒弟不需要安慰。

    有的人輸得起,有的人則輸不起。似黃元吉這種心態超然,不執著於勝負的清心寡慾,即便輸了也不會對心境產生任何影響,既不會覺得氣餒,也不會忿忿不平的想著一定要討回場子,在他看來,輸戰不過是一山更比一山高罷了。

    若換成步蒼穹,就沒那麼輕易放下了,怕是會茶不思飯不想的拚命修煉,

    這並不代表黃元吉的心態就比步蒼穹好,各有利弊罷了,不執著勝負雖然很難產生心魔,但在面對逆境時容易放棄,而執著勝負者失敗後固然會生出心結,可這種執著同樣又會化成動力,督促著人不斷的進步。

    接下來,六道教稍稍收斂了一下,夢芸和步蒼穹也不再頻繁上場,否則繼續惹出那些頂尖的高手,未免過於招仇恨。

    這一天的武鬥,水準相比前面要高出許多,七、八重的高手都開始出手,九重期高手仍然耐心等待著,雖說境界並不代表著實力,可一個能使用先天真氣的武者,對上那些內功並不強勁的高手時,無疑會佔到許多便宜,因此倒也無人有非議——有意見可以指名挑戰,這點並不會有人阻攔

    問鼎峰上不再出現那種四對人馬互相搏殺的情況,畢竟能夠甩出劍氣,甚至徒手釋放無形氣勁的高手也多了起來,若是還堆在一起,很容易遭到誤傷。

    來自三州的青年才俊你方唱罷我登場,紛紛出場,展露絕藝,一場接一場戰鬥過去,恍如走馬觀花一般,每一位下場都是施展出了壓箱底的絕技,其中不乏讓人眼睛一亮的高招。

    一些原本默默無聞的名字在與上一屆成名的青年高手相爭中脫穎而出,成為全場焦點,寥寥數個沒有背景的散修以勢如破竹之勢進入各大勢力眼中,成為了香餑餑。

    原先被眾人預測的前二十名種子天才中,竟也有四五個被擊敗,畢竟除了那些名不見經傳,卻因一場奇遇而飛黃騰達的散修外,大門派重點培養的弟子也有小半登場,這些天才弟子背靠大樹,各個身懷絕學,單純比拚招式已經很難分出高低,多種絕學未必就能勝過單一的絕學,除非剛好克制。

    其中奕天館的齊瓊也登場了一次,並且在勝利後,挑釁似的向六道教這邊看了一眼,若不是被岳鼎喝止住,夢芸估計就要忍不住上場了。

    好在,似乎連對方也沒有立即決出勝負的意思,否則只要當場喊出岳鼎的名字,他就算再不想出手都不行。

    青武大會的第四天,才是真正決定排名的時候,這一天得到的關注比之前加起來都要多,那些相互之間有仇隙的高手們,都不約而同的將問題留到了最後一天。

    高手決鬥就該有相配的舞台,比如爭奪九陰的五絕要在華山之巔,爭奪第一的絕世劍客要在紫禁之巔,這是源自武者身份的驕傲,尊重對手便是尊重自己。

    當天晚上,這十數日來一直處在雕塑狀態的岳鼎,終於打開了收斂的氣息,和兩位義弟在院子中展開切磋。

    只是雖為切磋,三人卻並未動手,也沒有使用真氣,只是相互間搶著方位,忽進忽退,看上去倒像是演戲一般,可從山子巽和丘離兩人凝重的表情來看,顯然內中實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三名弟子站在旁邊看了許久,夢芸忍不住道:「不是說要切磋的嗎,怎麼光在院子走來走去啊?」

    另外兩人也有相同的疑問,可也就她敢沒有遮攔的問出口。

    「意念……之戰?」黃元吉自己也不是很確定。

    法琉璃不耐道:「什麼意念之戰,是你們的掌教在試練一門相當厲害的武功,別看三人光在走來走去,沒有動手,其實彼此間氣機交鋒已不下五十合,而且很快就要決出勝負了。」

    果然,三人移動變位的速度忽然加快,彷彿在踏著陣法,最終隨著岳鼎一步踏出,丘離和山子巽兩人身子一震,隨即對視一眼,無奈的搖頭歎氣道:「大哥你贏了。」

    岳鼎收斂氣息道:「世人生而有性,性化精神,精神化氣,人是什麼樣的性情,練出的真氣也就是什麼性情,攻去心則破其氣,破其氣則攻其心……天子望氣,談笑殺人。只可惜這是一門屠龍術,沒有真龍威懾,難以練成。」

    丘離誇張道:「不是吧,這都算沒有練成,現在還沒出手呢,我就已經被逼出一身冷汗,這要是練成了,莫不是要不戰而屈人之兵?」

    岳鼎笑道:「也不是一無所得,失之東隅收之桑榆,雖然天子望氣術沒有練成,但讓我悟通了諧之道,方才算是小試牛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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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三章 天子望氣術


    天子望氣術:東島一脈的絕學。有內視,預測天氣,看穿對手氣機,窺得三才之變等神奇功效,練至大成,對敵時能瞧出對手的真氣特性及一切變化,乃是料敵先機的無上法門。

    在原著《滄海》中,並沒有明確指出天子望氣術的出處,岳鼎兌換的這門武學,採用了得到絕大多數人認可的推測——所謂天子,指的是花曉霜的弟子、東島谷家先祖、南宋最後一個皇帝趙昺;望氣則來自於中醫中的四診法「望、聞、問、切」中的望。

    前一種推測並沒有給與明確的認可,隱沒了關於著作者的身份,倒是認可了後一種推測,介紹說這門武學乃是以醫術為根基,糅合諧之道所創,本為救人之用,但由於破立本在一念之間,有活人之能必有殺人之法,所以同樣是最頂尖的武學。

    兌換這門武學共用了兩千點,猶在目前已有的絕大武技之上,但岳鼎一點也不覺得可惜,反而認為這也是一門被低估了價值的武學。

    天子望氣術是一種「看」的技巧,練成後沒有多出真氣,沒有武學招式,也不屬於輕功,單純是讓人看得更多,它的價值中,大半是由於裡面的「諧之道」乃是梁蕭一系武學的總綱。

    大凡武學中的料敵先機,都是通過觀察對手的動作細節以及氣勁上的變化,如移花宮的「移花接玉」,雖是從真氣入手,卻也只是看清真氣從何處湧現,流於表面,點到為止。

    天子望氣術能窺破天地人三才殺機,於人氣上,能夠看透對手的真氣變化,達到一種預知的境界;於地煞上,能感應到周圍環境一草一木的所有變化,這種感應並非洗骨伐髓後,五感大大增強時的觀察入微。而是能感受到草木的呼吸,從而可知曉樹枝的哪一片葉子將會在什麼時候凋零;於天罡上,天文星象盡皆瞭然於胸,達到諸葛孔明那種「夜觀星象可知天時變化」的層次。

    這麼武學應用在醫術上,根據「痛則不通。不通則痛」的醫理。哪怕是從未接觸過醫術的人,也能瞬間看透病結所在。

    《天子望氣術》中分為兩部分,前半部分是諧之道,後般部分才是天子望氣術。而諧之道同樣不是武技,而是一種大道意境。

    原著中,創作者梁蕭的命運坎坷,鬱鬱而不得志。他童年喪父,少年落泊遭欺。武功數術兵法均有小成後,又為一人之怒立下毒誓滅宋,而以宋人之身投入元營將兵攻宋,殺人無算,血流千里,後因目睹百姓死狀後大徹大悟反出元營,經磨礪後武功大成。

    之後,他在與蕭千絕的拚鬥中親手弒母,心灰意冷。只欲與愛人花曉霜攜手行醫,終老於江湖。可是他雖痛改前非,反出元營,之前飽受荼毒的宋人豪傑們卻不肯放過他,逼得他出走西域。一去十年。他回歸中土欲見曉霜一面,卻得知她已在十年之前過世。

    就在這種悲痛欲絕,心喪若死的狀態中,他卻感到天地間到處充滿生機。彷彿故意在跟他的心情作對,於是他將憤怒付諸筆端。寫下一道道算題,自問自答,攪亂曆法,讓日月逆行,星辰錯位,在渾天之中將直者變弧,圓者變直,任意顛倒乾坤,不循常規。

    最終,他發現這一切題目不管如何混亂,但其算法都要簡潔優美,力求和諧,不論他如何抗拒天地,最終都要歸於和諧。

    所謂天行有常,不為堯存,不為桀亡。天地之行無知無覺,溶溶洩洩,和諧自然,何論什麼善惡。一個人立身於天地之間,與微塵無異,所謂半生坎坷,不過是天地運行之一瞬,你自以為蒼天弄人,其實是自作多情罷了,老天根本不屑於戲弄個人。

    他的諧之道,就是在這樣的情況下悟出來的,而他的後代子嗣更是在此之上,提出「有不諧者吾擊之」的思想。

    不知道是否因為梁蕭有個大數學家的身份,這本《天子望氣術》卻是歸類到了儒門絕學中,好在它不涉及武學招式,也無需真氣支持,單純是一種思想意境,並不受真氣屬性影響,人人皆可修習。

    修習上半部分的諧之道,若是本身在數學上有著不錯的造詣,能事半功倍,反之則事倍功半,岳鼎能在十數日間掌握這一點,也有來自夢境中關於現代數學的知識的幫助,而二弟丘離只看一眼,就覺得頭暈目眩,陷入不明覺厲的狀態,不願意再碰。

    下半部分的天子望氣術,本來是極難修煉成功的,它號稱是一種屠龍術,唯有遇上強敵的時候,才能在被逼迫中練成,可它的修煉門檻極高,放金大的作品中至少是五絕級別,到了這種級數,想找到一個能全面壓過自己的強敵,實在困難。

    但對於岳鼎來說,這個本該是萬分苛刻的條件就不算什麼了,肉身境中找不到強敵,去天人境中找就是了。

    青武大會的最後一日,圍觀的人數沒有減少,反而變多了,那些已經落敗的武者,全都放下了心思,一邊耐心等待武鬥的開始,一邊和旁邊的人討論看法,說出自己心目中最合適的排名。

    不得不說,在這裡的都是專業人士,討論起來那叫一個頭頭是道,鞭辟入裡。

    事實上文無第一,武無第二,實力是硬條件,有就是有,沒有就是沒有,在那麼多火眼金睛下,想要隱藏也比較困難,因此大多數人做出來的人物排名,至少有一半是吻合,遺漏的都是那些隱藏得極深,又或者沒有出過手的傢伙,比如六道教一眾人。

    按照諸方勢力默認的規矩,今日的上午是資格賽,下午才是正式排名,想要進入排名賽,首先得在上午展現出自己的實力,簡單的講,就是擊敗一名至少八重通靈期的對手。

    畢竟青武大會不存在抽籤的方式,如果你什麼都不做,養精蓄銳等到下午才出手,其他人是不會答應的。至於本身的武道境界沒有任何要求,哪怕是一重期,只要能擊敗八重通靈期的武者,就擁有資格參加,境界不等價於實力,這個道理絕大多數人都是知道的。

    按照這個條件,其實黃元吉也有資格參賽,敗在他手上的玄妙子就是八重期,雖然又敗在了空虛公子手上,但想要再參戰從規矩上講也是可以的,頂多引來一星議,只是以他的性格,對勝負沒什麼渴望,主動選擇了放棄。

    此外,還有一些陰暗的手段,比如僱傭一些七重期的武者不斷挑戰自己的死對頭,用車輪戰將對方生生耗得沒有資格,這些行為並不受到禁止。

    一者,對方的挑戰是可以拒絕的,你為了面子而強撐著,這是咎由自取,怪不得他人;二者,這種事明顯對於背後有組織的武者有利,符合大門派的利益,沒道理自斷一臂,去弘揚公平公正的精神。

    在這樣的環境下,海川宗的副宗主剛宣稱大會開始,就有人迫不及待的跳上擂台發出挑戰。

    經過這幾天的情報收集,有心人早已得知多數人的實力強弱,那麼就可以先挑戰那些較弱的八重期武者,率先獲得資格,這個時候,可不能再講什麼先人後己,名利之爭,足以讓世上九成九的人打破頭皮。

    夢芸跟步蒼穹在昨天就已經獲得資格,因此今天上午基本沒兩人的事情,他們兩個是七重築基期,擊敗了也沒有任何好處,自然沒人幹傻事。

    三名徒弟表現得非常出色,連帶著長輩三人的實力評估都水漲船高,雖然三兄弟沒有出過手,但其他人都不約而同的將三人放進不好招惹的名單中,盡量避免正面對決。

    這個時候,各方人馬的實力強弱往往就能體現出來,越是迫不及待發起挑戰的,實力越弱,越是沉穩不著急的,實力越強。弱者擔心失去機會,害怕無法獲得資格,強者卻是自信滿滿,不擔心遇上什麼樣的對手。

    六道教的三人便是屬於後者,擺出穩坐釣魚台的姿勢,一點也不著急上台,而這數日來一直低調行事的法琉璃,更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茶水,彷彿踏青一樣,一邊喝茶一邊欣賞著擂台上的武鬥。

    不過,仍然有那麼一些不信邪的人,或者說在時間過去一半後,那些眾人所公認的實力較弱的八重期武者皆已被挑戰過,或是落敗,或是僥倖獲取資格後就拒絕任何其他人的挑戰,於是有不少將主意打到了六道教身上。

    岳鼎三人終究沒有展現過自己的實力,比起真正擁有實力的強者,他們的強者身份上還帶有一種推測的迷霧,有一些人就將勝算堵在了這層可能性上。

    「奕天館弟子方致遠,欲向六道教的山子巽討教幾招。」

    一名穿著華服的劍客從數十丈高的龜甲上躍下,施展出上乘輕功,彷彿候鳥般穩穩的落在問鼎峰上。

    浮空龜甲上,魏旭朝著齊瓊的位置看了一眼,不著痕跡的笑了笑。

第九十四章 滯時之瞳


    齊瓊感應到魏旭的目光,頗為受用的笑了笑,魏旭能用激將法讓他成為開路先鋒,他又何嘗不能借刀殺人,讓其他人來做自己的棋子。這點跟岳鼎有沒有突破境界無關,因為在他得知消息前,就已經做好了準備,提前埋下了伏筆。

    由於內功心法的原因,奕天館的弟子大抵上都是小心謹慎的性格,齊瓊也不例外,哪怕擁有正面對決的信心,也要先打探清楚,知己知彼,以防萬一。

    這位方致遠師弟在江湖上或許沒什麼名氣,可在奕天館內卻是公認的天才弟子,是年輕一輩中的佼佼者,天生一對滯時瞳,每當將真氣貫入雙瞳經脈時,在他的視界中,時間的流速就會變慢,可以輕而易舉的看出招式間的破綻,以及氣勁流轉間的關鍵點,尋找弱點對他來說就跟吃飯喝水那麼簡單。

    在門內比鬥的時候,曾經打敗諸多先天期的同門高手,是七重期的第一人,被奕天館的長輩們視為能在青武大會上大放光彩的希望之星,這一屆或許只能拿個名次,下一屆就有希望去爭奪青武第一高手的位置,齊瓊自認若是不耍計謀,擂台上公平對決的話也難有勝算。

    只是他的年紀比齊瓊還要幼小,武功上耗的時間多,心性打磨上就顯得遜色,而少年人有如此大成就,難免年輕氣盛,因此齊瓊暗中設計以言語挑撥,就讓他成了試探的棋子。

    若是利用他來擊敗岳鼎的兄弟,必然會帶來心靈上的打擊。到時候就給了他趁隙而入的機會。哪怕最後失敗,也多少可以增進對六道教的瞭解。總之是有益無害的買賣。

    而在中指峰,被指名挑戰的丘離一躍而起,笑道:「哈哈,早就等得不耐煩了,小子你來得正好!」

    他興奮的走到崖邊,可惜此刻恰逢平靜之刻,高空中沒有半點氣流,無法借氣而行。

    丘離不像黃元吉那樣等候氣流的來到。只見他雙手鼓動真氣,身上衣袍開始膨脹,撐到後,向外一排,整個人像是開了火箭推進器似的,飛速向前方躍出,如出弓利箭般穿過二百多米的距離。落到了問鼎峰上。

    「奕天館的弟子對吧,好歹是個有頭有臉的大派,盡量展現你的能為,來取悅本大爺吧。」

    丘離伸出手,勾動著食指做挑釁狀,也許有人會敬畏大門派的勢力。而容易變得保守或膽小,但以他天不怕地不怕的個性,奕天館的名頭,只會讓他覺得有挑戰性。

    換個大門派的弟子,遇見這種居然敢不敬畏自己身份的鄉下佬。十有八九就要發怒,但奕天館的內門弟子人人修煉《弈心經》。擅長對情緒的控制,所以方致遠只是不滿的用鼻子哼了一聲,並沒有怒髮衝冠。

    「現在的狂妄,在失敗後只會襯托出你的無知。」方致遠掣劍上手,開始觀察對手行動。

    「我屬於口味重的人,所以食物中放下越多的佐料,吃起來就越是香甜。」

    丘離雙手一搓,伴隨一連串破空聲響,便是數發無形氣箭破空而出。

    方致遠不動聲色,修煉《弈心經》後對周圍環境的變化十分敏感,因此大凡武者覺得棘手的無形氣勁,在他眼中跟真實的兵器並無差別,只劍手中寶劍有規律的揮舞著,恰當好處的一一斬破氣箭,無一遺漏,也未落空。

    「聽說你們奕天館的劍術都是先當烏龜,再脫去馬甲做毒蛇,這種老是等著讓人抽你的劍法不覺得窩囊嗎?」

    丘離大笑著一拳搗出,看似平平無奇的攻擊,卻是催動了九成的修羅陰煞功,前方的空氣殺死被吸納得點滴不存,冰寒徹骨的陰煞氣勁猶如一道盤旋的冰龍向著方致遠的胸口衝去,冰寒肅殺的氣息籠罩方圓三丈,將對手完全籠罩其中。

    「既然閣下如此期待,那麼就如你所願,從最初就成為毒蛇吧。」

    這時就見方致遠旋步一轉,瞬間搶進到丘離的左側,劍鋒化為一點青光,似若雲霞繚繞裡的不滅星光,劃過超乎人間美態,具乎天地至理的動人線條,彷彿流星隕落一般,直接刺向丘離這團陰寒拳勁中最強的一點。

    剎那間,原本如極地冰宴暴一般的勁氣像鐵遇磁石般被吸引,如水流般竄往奕劍的鋒尖,剎那間累凝而成一團,卻在劍鋒上嘎然而止。

    方致遠這乾脆利落的一劍,便如那最高明的圍棋國手一般,一子落下,斬了大龍,令丘離的後繼變化盡皆封死,那種全力以赴呼之欲出的拳勁,卻在堪堪達到最巔峰前被徹底截斷,足以讓人難受得吐血。

    這一招神來之筆,引來無數人旁觀者的稱讚,就連一些天人境的強者也是頷首,感慨奕天館又培養出了一根好苗子,未來是年輕人的天下等云云。

    就在眾人盡皆看好方致遠,認為他能憑借這一劍奠定戰局,從而一鼓作氣拿下勝利的時候,卻見丘離雙袖一蕩,身前憑空產生一股莫大吸勁,竟然將原來釋放出去的氣勁倒吸回來,延遲達到巔峰的時間。

    方致遠面露愕然,自從他學會以滯時瞳破敵招式以來,還是首次遇上這種情況,雖然讓他成功找到了招式中的關鍵點,對手卻將招式收了回去,不讓他戳中。

    分神之際,就聽丘離一聲低喝,被收回去的陰寒氣勁經過真氣強化,再度爆發,這一回並沒有形成拳勁,而是單純以氣流環的形式,以他為圓心,向著四周擴散出去,地面結上了一層厚厚冰霜。

    面對這種覆蓋式攻擊,方致遠也沒有任何好辦法,只能被逼後退。

    「剛才是什麼情況,明明就要決出勝負,居然又給逆轉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居然能將那般雄厚的拳勁收回去,此子的根基深不可測,內功更是已至圓滿如意的化境,因此才能收放自如,即出即回。」

    ……

    種種猜測,唯一認可的,就是丘離的根基深厚,可以隨意操控真氣的流轉。

    事實上丘離並沒有將修羅陰煞練到圓滿,能實現這一點,多虧了體內另外一種內功「明玉功」的效果,明玉功本來就有吸納真氣的效果,而吸納真氣本質上是一種控制手法,以丘離目前的明玉功水準,或許還不能用來轉移對手的真氣,可轉移自己的真氣,卻不是什麼難事。

    他一招得手,便要趁勢追擊,身形一抖,幻化出熟道殘影;一者正面欺身而入,搓掌成刀,劈出森森刀氣,直指方致遠上半身的各處要害;一者從左側攻去,單臂化出七節軟槍,帶出貫空聲響;一者從右側攻去,雙指模擬峨眉刺,挽起重重電芒;而威脅最大的,則是在背後突然出現的一道如同鬼魅般的身影,一雙晶瑩的玉手遙控向方致遠的後背襲去,在雙手按出的一剎那,原本白皙的雙手赫然變成暗紫色,看起來詭異無比。

    這就是有了不死法印配合後的幻魔身法的威力,這身法擅長在小範圍內騰挪,真正的用途並非閃避,而是攻擊,尤其在配合能模擬天下任何兵器的天物刃後,更是能同時用出各種奇門兵器,令對手無所適從,尤其在接招的剎那間,來不及回想到底該如何化解。

    刀氣、槍勁、貫刺、陰掌同時往方致遠身上招去,團團包圍住,封鎖任何死角,這一幕落在外人眼裡,竟是有一種以多欺少的錯覺,任你方致遠如何厲害,總歸只是一個人,除非也同樣以身法展開分身,否則雙拳難敵四手。

    「速度就自以為了不起嗎?可惜對我來說,速度是最無用的本領。」

    方致遠嗤笑一聲,劍鋒泛起青湛湛的異芒,舞動起來竟是在身旁的空間形成了一片閃爍的星空,每一點都似乎在向著一道分身反攻來,每一點又都像永恆不動,有如天上的星空,而星光劃出的軌跡美到了極致,彷彿一名書法大家手中的傑作。

    與此同時,他的身形則踏著玄奇的步子,身形忽左忽右,飄忽不定,在變化周移中自具恆常不變的味道,讓原本天衣無縫的圍攻頓時變得漏洞百出。

    丘離的幻魔身法十分高明,縱然方致遠用了滯時瞳,也難以辨認出哪個是真,哪個是假,可無論怎麼變化,他終究只是一人,這是不可改變的事實,因此看起來好像是同時抵達的圍攻,實質上有著先後順序的差別,只是這種差別過於微弱,先天高手也難以察覺。

    但是方致遠可以,他能準確的看清各方幻影出招的速度,並依照順序由近及遠,先擊快,再擊慢,迅速出劍攔截。

    在一連串連綿起來的響聲後,方致遠的劍以一種奇跡般的節奏分別點上向他攻來的十種方式,每一劍都只面對一個對手,被劍擊中的剎那,均無不軀體猛震,所有後著都展不開來,並連帶著幻影一起消失。

    然而,四個方向的丘離竟然全是幻影,無一是真身。

    「你中計了!」

    丘離忽而出現在方致遠的頭頂上方,當空一掌蓋下。

    「中計的人是你啊!」

    方致遠彷彿早有預料,不顯慌張,劍鋒斜向上斬去,盪開對方的掌力,同時左手一拳擊中,正中胸膛。

    (造化齋主:翻了翻最近十萬字的劇情,發現自己真的是灌水嚴重,內容儘是敷衍了事,劇情線平平無奇,毫無起伏,在此先反省一下……反正這本書不追求成績了,果然還是依照自己的喜好寫吧,不會再顧慮什麼網文禁忌了,該超展開的超展開,該發便當的發便當,那些無關主線的情節也會全部斬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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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五章 興趣使然的算士


    掌心擊中實處,早已蓄力準備好的方致遠全力轟出這一掌。

    從之前的交手中,他已經試探出對方的根基極其雄厚,連他們這婿身大門派的精英弟子也望塵莫及,所以這一掌勢必不能留情,否則先被護體真氣消去小半,剩下的餘勁未必能造成足夠影響戰鬥的傷勢。

    就在方致遠全力勃發掌功之時,忽見丘離露出一個得意的笑容,他心頭沒來由的一突,可惜這個時候,就算他有滯時之瞳,也來不及回收力道。

    掌力併合真氣,盡數轟入丘離體內,卻是泥牛入海,不見任何影響。

    下一瞬間,反彈回來的是更加雄渾的力道。

    方致遠雖然提前撤手,並往後躍出,但是丘離此刻回擊的力道,乃是匯合了兩人的力量,這點距離根本不足以化消。

    在他目眥欲裂,駭然欲絕的眼神中,氣勁炸裂,擊透空氣,平地響起一聲驚爆。

    方致遠只覺自己被一頭氣紅了眼的公牛迎面撞上,尚未縮回來的左手首當其衝,直接被震得骨折,隨即則是胸口一痛,彷彿被重錘擊中,視線一黑,整個人被擊飛出六丈遠,才重重落地。

    丘離悄然落地,伸出手抖了抖胸口的衣襟,拍去上面的掌印,看他的表情,就像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事情,事實上他也是這麼說的:「小子,功夫不差,夠我熱身的。」

    剛才類似借力打力的法門,乃是不死法印配合移花接玉後發揮出來的效果。這兩門武學配合起來,除非是真氣高度凝聚。並且速度遠勝過他的攻擊,才有希望傷到他,可惜以對方的本領,這兩個的條件都達不到。

    方致遠癱軟在地上,張口吐出一口鮮血,面上驚怒交加,他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明明是自己擊中了對手。為什麼對方毫髮無損,自己卻反而受創。

    他身懷異瞳,一代天驕,哪怕入得奕天館這樣的大門派中,也是被著重栽培,自身本領進步神速,不斷趕超師兄師姐。在同境界無敵手,一路順風順水,本想著要在這場青武大會上大放光彩,給頭上的帽子再套上一頂,不料居然敗在一個名不見經傳的小門派手中。

    一念至此,方致遠又急又怒。他本就是狂妄自負,驕傲無比的性子,強烈的屈辱感受一下子湧上心頭,加上修羅陰煞功兼具折磨之效,霎時急火攻心。眼睛一翻,又是一口鮮血吐出。昏死過去。

    全場響起一片訝然之聲。

    嚴格算來,雙方交手還不到五合,擁有異瞳的方致遠,奕天館下一代的領袖接班人,居然就這麼輕易的敗了。

    方致遠在江湖上名聲不顯,在各個大門派間卻極為有名,畢竟勢力之間相互鬥爭攀比,而下一代人才的傳承又是重中之重,自然不可能忽視掉,滯時之瞳的秘密根本不可能隱瞞住,而這麼一個寄予厚望的弟子,居然輕易的就敗在他人手裡,而且敗得如此徹底。

    觀這位名為丘離的少年人的長相,年齡上估計並不比方致遠年長多少,或許更小也說不定,這就相當於一個世代金戈鐵馬的虎門將子,被路邊擺攤雜耍賣藝人給擊倒,這叫什麼事。

    儘管六道教作為一個隱世門派基本得到了大家的公認,可在潛意識中,人們依舊認為,比拚人才的培養,足不出戶的隱世門派是勝不過那些家大業大的大門派。

    可丘離的出場,將眾人心中的成見都給推翻了,更加奠定了隱世門派的虎皮,令一群人不斷用眼光瞥向六道教其餘人所在位置,思忖著其他人的實力水準究竟有多少。

    這時,一條身影又從高空中落下來,中途沒有任何肢體動作,落地時憑空生出向上的力量,緩衝掉墜落的力道,他沒有使用任何輕功,可見是一名天人境的強者,顯然是奕天館的長輩。

    他迅速掠至方致遠身邊,取出一顆藥丸放入口中,旋即將其抱了起來,朝丘離看了一眼:「少年人好身手,果然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可喜可賀,這樣的能為,怕是青武魁首也是囊中之物了吧?」

    一段誅心之話,便是要讓丘離成為眾矢之的,放到火上烤。

    若換個人來,此時說不得要連連告罪,謙虛一番,畢竟參賽的武者不是腦殘,不可能因為這麼明顯的一句嫁禍之言,就真的將丘離視為眼中釘。

    然而,丘離沒有絲毫要謙讓的意思,面對天人強者,臉上沒有擔憂、懼怕、惶恐的表情,哈哈大笑著接下了捧殺的言語:「老頭你的眼光忒差了,有我大哥在此,我如何能摘得第一,不過你能看出我的不凡,證明還沒有老眼昏花。」

    他的話換個方向來考慮,那就是「如果我大哥不在了,我就是第一」,端得是猖狂得無邊無際,小覷天下英雄。

    頓時引來不少武者不懷好意的視線,但他凜然不懼,恍若未知。

    「好!好!好!年輕人有志氣,我且看你能走到哪一步!」

    這位奕天館強者氣極反笑,恨不得一掌將丘離當場擊斃,但武會之上成敗勝負,生死存亡,任何人都不得插手,這是三州武林共同決定,哪怕他再生氣也不敢無視規矩觸犯眾怒,哪怕他背後是奕天館也一樣,何況方致遠的失敗原因乃是技不如人,他若因此發怒,反而給奕天館蒙羞。

    所以,他最後嘿然一聲,就轉身離去了,不過在場所有人都知道,丘離與奕天館之間的仇怨算是結下了。

    與這麼一個龐然大物結怨,對於一個小門派來說,堪稱滅頂之災,可丘離卻像個沒事人一樣,沒心沒肺的大聲道:「好了,不管是誰都沒關係,只要是八重期的就下來吧,別讓本大爺等太久。」

    方致遠是七重築基期,所以就算他打贏了,也不意味著有資格參加下午的排名賽。

    赤裸裸的挑釁自然容易引起公憤,可丘離方纔的表現擺在那裡了,絕對不是一個容易啃的骨頭,若是在下午的排名賽上遇見了,說不定就要鬥個你死我活,可在上午交手,實在不是明智的舉動,萬一骨頭沒啃動,將自家門牙給磕斷了,導致不能參加下午的武鬥,絕對是一大損失。

    當然,儘管大多數強者都謹慎的選擇了觀望,可仍有一些血氣旺盛的高手,尤其那些同樣以驕傲自負為個性的武者,他們是很難容下同類人,所以就在丘離挑釁的話放出沒多久,就有一人迫不及待的躍上了問鼎峰。

    「我來!臭小子,你叫丘離是吧,今個兒爺爺我就要教導你什麼是行走江湖的規矩,什麼叫天外有天,人外有人。」虎頭虎腦的大漢甕聲說著,「記住了,爺爺的名號是……」

    「哥哥我沒興趣記住一個手下敗將的名號!動嘴永遠比動手簡單,手上見真章吧!」

    丘離不給對方報名號的機會,真氣一運,便揉身而上發動強攻。

    中指峰上,岳鼎看著三弟不斷的給六道教拉仇恨,禁不住搖頭苦笑,心想著這數日沒有動手,將三弟憋得夠嗆。

    「平白惹上了奕天館,你不去勸阻他嗎?」法琉璃隨口問道。

    「無所謂,我們跟奕天館早有怨隙,就算沒有今天這一出,遲早也要做過一場,現在不過是讓對方又多了一條必須報復的理由,反正虱子多了不愁。」

    岳鼎倒是看得開,說到底,現在都是底層的小打小鬧,那些真正的大佬可不會分心來關注這點恩怨。

    小孩子吵架,大人想要插進去幫偏架揍人,這需要一定的臉皮,而且還得考慮到,傳出去後別人會怎麼看你。

    旁邊忽而傳來一個聲音:「尊下真是好胸襟,敢於捋掠虎鬚,此等氣魄,令人敬佩。」

    眾人鑽頭看去,只見一名年輕道人,頭帶扇雲冠,身穿水合服,手持白羽扇,腰繫絲絛,腳登麻鞋,一身樸素又極出塵,隱隱有著一股雲水氣象。

    這道人看長相,也不到二十五六,卻有一雙極其睿智,彷彿能看透人心的眼睛。

    見對方沒有惡意,岳鼎便接話道:「敢問道長高姓大名?落何處山府?」

    「誒,道長不敢當,山人只是一介興趣使然的算士,靠著給人算命、出點子維持生計。」道人一邊說著,一邊遞上一張名帖,「尊下及貴派將來若遇上麻煩,山人亦可略盡綿薄之力,無論設謎解密、陰謀算計、佈局對弈,都是謀生之技藝。」

    岳鼎看了一下,名帖上最顯眼的位置寫著「絕聖棄智計帷幄」七個字。

    山子巽微微皺了皺眉頭,用一種挑釁的語氣問:「若是有朝一日,我們需要你算計奕天館,這樣的業務你敢接嗎?」

    道人搖著羽扇,輕笑道:「對山人來說,只有願意不願意,沒有敢不敢,既然是上門的客人,就沒有卻之門外的道理。不過山人接客的準則,是三年不開張,開張吃三年,小本生意還是免了吧,若貴派有跟奕天館玉碎的決心,那山人自當盡心盡力。」

    岳鼎搖頭道:「我派與奕天館只是存在一些擺不上檯面的小打小鬧,還未到不死不休的局面,計先生的美意,我們只能敬謝不敏了。」

    他將那張名帖遞回,但對手並沒有接過去。

    「誒,未來的事情,誰又說得準呢,說不定真有需要的一天呢,還是未雨綢繆的好。」

    道人笑了笑,接著就轉身離開了。




第九十六章 唯快不破


    就在岳鼎跟古怪道人計帷幄談話之際,丘離已經將對手擊敗了,那名壯漢看著魁梧無比,其真正的實力還比不上先前的方致遠。

    不到三招,丘離就以陰刀術中的「空破山」斬斷了他的髮髻,逼得對手認輸。

    因為勝得太過乾脆利落,令那些打著等他消磨體力後再撿便宜的主意的傢伙們望而生畏,一時間竟然沒有人發起挑戰。

    丘離故意用鼻孔發音,哼哼兩聲,盡顯不屑輕蔑之意,然後回到了中指峰,雖然他表現得十分狂妄,但弱者不敢冒險,敢怒不敢言,而強者又自視甚高,不願意在上午就與人死戰,結果卻是無人出來打壓他的囂張氣焰。

    當然,也有不少人欣賞他的性格,產生敬佩崇拜等念頭的也有一些,但總歸是少數人。

    浮空龜甲上,齊瓊看著旁邊正在接受運功療傷的方致遠,微微皺起了眉頭,那丘離排行老二,實力已是如此高強,身為大哥的岳鼎又該強到何種地步呢?

    可是上次交手的時候,就是岳鼎也強不到這種地步,哪怕晉級了八重通靈期,亦非這位丘離的對手,可要說岳鼎進步神速,比自己都要快,齊瓊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的,相比之下,他更願意相信,六道教中丘離的實力要高過岳鼎,誰又規定弟弟不能勝過兄長呢?

    能當上掌門的,並不一定是門人中武功最強,而必須是最有威望。擁有處事手腕的人,那麼身為兄長的岳鼎自然是最佳人選,哪怕低上一籌也無關緊要。

    比如在奕天館,現今的館主絕非最強者,同輩中刑罰堂的師叔祖是公認的第一,而除去檯面上的數人外,還有數名隱於幕後的太上長老,一身修為高深莫測,更是強中手。

    其實齊瓊心底也隱隱覺得這個猜測不大靠譜,可有時候人比起應該相信的事情。更願意倒向想要相信的事情,因此他也在搜腸刮肚的找出理由說服自己相信這個猜測。

    魏旭不動聲色的靠過來,開口問:「出師不利,齊師弟的第一子落得可不夠漂亮,不知道接下來是否還有高招?」

    齊瓊乜斜了對方一眼:「明人不說暗話,魏師兄何必故作糊塗,方致遠難道就單只是我的棋子嗎?若非有人在背後推波助瀾,齊某人輕言微,如何能說動奕天館未來的扛把子呢?」

    魏旭嘿嘿笑了兩聲:「此等小節就不必在意了。只是如今看來,這六道教底牌甚多。不可等閒視之,齊師弟的屈辱、呂逸執事的血仇,怕是不能現世報了,只能等待未來的時機變化,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這點時間倒也等得起。」

    他話中的意思,就是催促齊瓊有底牌快點翻,若是比拚耐心,他魏旭不是特意在乎。反正是別人的仇,可你齊瓊是切身之痛,敗戰之辱,難道也能忍耐得住?

    齊瓊哼了一聲,明白對方不懷好意,卻又無可奈何,因為相比起魏旭。的確是他更著急報仇,可惜穆玲瓏此時正在閉關中,否則以她跟岳鼎的過節,少不得要做過一場。

    他打了一個手勢。隨即就有一名弟子跳到問鼎峰上,再度對六道教發起挑戰,只是這次被指明的對象換成了山子巽,這下就算是腦筋再遲鈍的人,也意識到奕天館跟六道教之間存在過節。

    中指峰上,那些靠近岳鼎等人的江湖門派,下意識的往旁邊退,有意拉開距離,證明自己與六道教並無瓜葛,以免城門失火,殃及池魚。

    「你們還真是受歡迎,能跟奕天館扳手腕,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羨慕。」一旁的法琉璃說著風涼話。

    山子巽起身道:「這是奕天館的陽謀,他們故意要營造出一種假象,好像我們六道教已經被奕天館盯上,結下了不死不休的仇恨,這種做法跟我們假借紅世雙巫的威名一樣,他們以奕天館的名頭震懾江湖同道,從而實現孤立我們的目的。」

    岳鼎點了點頭,其實六道教跟奕天館之間的仇怨,不過是寥寥數人的私怨而已,如奕天館這般擁有數十萬門人的大門派,這種事實屬常見,門人一多,容易良莠不齊,不知什麼時候就跟某個門派產生了摩擦,而奕天館也不可能一一計較。

    但現在這種情況,奕天館的弟子接二連三的跳出來針對六道教發起挑戰,就容易給人一種印象,似乎連奕天館上層都插手其中,贊同這種挑釁的行為。

    岳鼎思忖道:「唯今之計,必須拿出壓倒性的實力,一舉震懾對方,令他們不敢抱有僥倖心理,才能停止這永無休止的挑戰。」

    丘離瞇眼道:「不好說,我剛才五招敗敵,他們居然也沒被嚇住,想來承受能力不錯,那麼三弟就必須做得比我更漂亮才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

    「論嘴皮子功夫,我的確是有所不及,但勝負是用雙拳打出來的,而不是用嘴說出來的。」

    山子巽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接著雙袖一蕩,向外飄飛而出。

    此時恰逢山峰上吹起一股逆向氣流,以高峰山嵐的迅猛,加上沒有大地作為承受面,常人不從鎖鏈上墜落深淵就是萬幸,輕功高絕的武者都會選擇藉著風力後撤,退回原來的山峰,等山嵐過去後再選擇前進,所以不少人抱起了幸災樂禍的心態,想要看人出醜。

    誰知,山子巽既沒有後退,也沒有打出掌勁抵擋,而是正面迎著山嵐衝了過去,在穿透過程中,他的速度竟是沒有減緩。

    「該不會……沒有風吧?」

    中指峰上的一人剛剛說出懷疑的話,呼嘯的冰寒氣流便迎面而至,倒灌進嘴裡,令他說不出話來。

    落在修為高深者眼中,便能察覺到,山子巽並非沒有採取應對措施,但是動作很不起眼,只是在穿梭的過程中微微擺了一下身子,稍稍改變了一下角度,結果就起到類似游魚甩尾的作用,而冰冷的氣流在經過他的身子時,也會像遇到礁石的水流一樣分開,因此並沒有起到阻礙作用。

    這種奇異的表現,引起了許多人的關注。

    「以無厚入有間,庖丁解牛?」

    「但能做到這點的只有鋒利的兵刃,像人這麼厚的物體,怎麼可能有無厚的效果?」

    「也許不是武學,而是術法也說不定,風系術法就能起到排開氣流的效果。」

    法琉璃轉頭詢問岳鼎:「這就是你們這幾天修煉的諧之道?」

    「嗯,天地視為一個整體,是完美無瑕的,但分散到個體上,無論是旋風還是河流,都有著不諧之處,只是與我遵守『有不諧者吾擊之』的武道不同,三弟融合道家理論,走的是『有不諧者吾納之』的武道,從不諧之處入手,再與之融為一體。」

    六道教中,目前掌握了諧之道的只有岳鼎和山子巽,這門武學對數理方面的能力要求極高,因此以資質論,剩下中也只有夢芸具備資格,其餘人等除非花數十年功夫浸yin下去,否則永遠只能徘徊在門外。

    見山子巽站到了擂台上,那名奕天館弟子先是收起了因對方輕功而產生的震驚,然後抱劍道:「閣下就是山子巽?吾乃奕天館弟子王……」

    山子巽擺手打斷:「一招機會,若你不敗,再讓我記住名號吧,注意了,我要攻擊你的左胸!」

    這名王姓弟子臉色一變:「你!竟敢瞧不起奕天館,你將為自己的狂妄付出代價,出招吧!」

    「第一,我並沒有瞧不起奕天館的意思,我只是瞧不起你,當然你若非要給我戴上這頂帽子,我也不在乎;第二,我已經出招了。」

    王姓弟子一愣,隨即低頭看去,就見衣服右邊的胸口上出現了一道被勁氣割開的破洞。

    「你是什麼時候……」他連忙運轉弈心經,強壓住震驚的情緒,「可惜你弄錯方向,這是我的右胸不是左胸。」

    他連忙擺出滴水不漏的防守劍勢,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全神貫注的盯著對方的一舉一動。

    山子巽面無表情的看著對方,淡淡道:「誰說我弄錯方向的了?右胸的豁口只是我順手附贈的。」

    王姓弟子再度低頭,果然在衣服左邊胸口的位置也出現了一個同樣形狀大小的破洞,臉色頓時變得煞白。

    他非常確定,自己第一次低頭的時候,左胸並沒有豁口,絕對是後來加上去的,可是若說第一次是大意所致,但第二次他已經全力戒備了,結果連對方是什麼時候出的手都沒有感覺到。

    「我……認輸。」

    王姓弟子屈辱的收劍入鞘,失魂落魄的離開問鼎峰。

    因為兩人的對話並沒有用內力擴散開,所以除非是懂唇語的人,否則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

    「怎麼回事?還沒開打呢,那邊的就認輸了,該不會早就串通好了打假賽吧?」

    「你是傻瓜嗎,勝負雙方換一下倒是有可能,可現在認輸的一方是奕天館的弟子,他們有必要去巴結一個小門派嗎?就算要故意認輸,也不能弄得這麼明顯。」

    「那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誰知道,也許那個名叫山子巽的傢伙用銀票把對手砸暈了。」

    在場中人,大約有九成沒有看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而剩下的那一成,則是個個面色凝重,眉頭虯結成一團,嘴裡喃喃著:「好快的速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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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如其來的終結


    九重雲天之上,一道恢弘神掌破空而下,問鼎峰上眾人不及反應,皆被壓成齏粉。

    域外虛空中,一位不可名的玄玄身影,俯瞰鵝蛋狀的獄洲大世界。

    「浩浩洪流自激揚,紛紛大化誰斟酌。混元一氣首興變,元上至尊唯獨惡。踏碎虛空出杳冥,擘開混沌生揮霍。陰陽升降作門戶,日月縱橫為鎖鑰。」

    左手上揚,清氣升。

    右手下壓,濁氣降。

    獄洲大世界忽生變化,靈氣暴漲,但壽元急劇縮短,彈指剎那間,靈氣已晉陞到極點,甚至有稀薄的五衰之氣,從界心中向外散發。

    從遙遠的域外虛空看去,獄洲大世界彷彿成了一塊美玉,晶瑩剔透,只是殘缺的九洲大結界也變得更為稀薄。

    無數域外天魔窺見此處,蠢蠢欲動。

    獄洲大世界在它們眼裡,成了最美味的佳餚,只是忌憚那道浩瀚偉岸的身影,不敢擅動。

    「獄洲化玉洲,造化開新章。邪宗叛逆子,神魔立碑人。」

    玄玄身影雙掌開合,重塑六道輪迴。

    獄洲上的所有生靈被強迫轉世,漫漫歷史從頭再演。

    細小的分歧,令世界線出現了波動,演變成與原始記載截然不同的歷史。

    而這,又是另一個故事了。



大結局(全書完)


    巫州上方,空間壁障出現扭曲,蕩漾開一圈圈漣漪,隨即破碎。

    一艘如山丘般龐大的方舟穿梭而至,引得天地元氣震盪。

    計帷幄搖著鵝毛扇,仰頭道:「臭小子,這麼大的陣仗,給誰擺下馬威呢!」

    一條縹緲身影從方舟上一躍而下,悄無聲息的落在地上,不濺起半點塵土,帶著一股道法自然的味道。

    此人身著書生服,頭戴綸巾,手持拂塵,彷彿仙畫上的人物,天生有著滌世清氛,一旦靠近,彷彿連靈魂都會變得活躍起來。

    他一見著計帷幄,便是苦笑:「計師兄,你的佈局未免過於決絕了。」

    計帷幄笑斥:「好你個白庸,一來就指責我的不是,也不想想是誰替你當開路先鋒。何況,消除獄洲的威脅,這可是玄尊親口下的命令,你難道要抗命不成?」

    白庸道:「那也不必如此極端,你遊說莽荒蠻族進攻巫州也就罷了,為何還要在水源下毒,引得全州的妖族陷入癲狂。」

    「哈,那群蠻族早已喪了膽氣,若不給他們一點勝利的希望,又如何敢進攻巫州?若不攻破巫州,如何能擾亂整座獄洲大地?只消讓獄洲陷入無盡戰火中,自然威脅盡除。」

    白庸皺眉:「用這法子不知道要造多少殺戮,屆時獄洲必定生靈塗炭……」

    計帷幄捂著耳朵打斷道:「別,我不聽我不聽我不聽。」

    白庸失笑:「師兄你怎麼耍小孩子的無賴把戲?」

    「那你有何高見啊,對敵人仁慈的白賢者?」

    白庸不理他的諷刺:「我們可以尋一獄洲門派,加以扶持,讓他們成為玄宗的盟友,許以利益,交以感情,日後他若能執掌一方,不但可以傳遞給我們情報,還能掣肘其他的野心家。」

    「你的法子也太耗時間了吧,遠不如我的引火之計,何況這世上只有永遠的利益,哪來永遠的盟友?」

    「師弟對自家眼光還是非常有信心的,或許集體只有利益,但細化到個人,卻有感情的存在,一名壽元無盡的極道強者,能保萬世太平,遠比師兄你的『一燒了之』更有意義。何況,亂世出妖孽,師兄你就不擔心,一把戰火燒下去,燒出一群天賦卓越的野心家?」

    計帷幄沉默片刻,妥協道:「既然師弟你願意浪費大好光陰,也就由著你吧,但可別拉我下水,這傻事我可不想攙和。」

    「哈,不敢勞煩師兄大駕,只有一個疑問要麻煩一下,師兄來獄洲已有半年,想來對此地的門派有所瞭解,不知道有沒有哪個能入得師兄慧眼?」

    計帷幄皺起眉頭,回憶道:「沒幾個像樣的,大多外強中乾,偶爾幾個有傑出人才的,也是野心勃勃……唔,在問鼎峰的時候,倒是有那麼一個令我頗為在意,好像是叫『六道教』吧,他們的掌門是個厚道的憨貨,想來會很合師弟的口味。」

    「六道教……」白庸念了一遍名字,笑道,「記住了,師弟這就去考校一番,若是真正滿意,就上演一出毛遂自薦吧。」

    計帷幄正要離開,忽然停住腳步,轉身道:「對了,順帶跟你說一下,使那些妖族發狂的,乃是一種經我煉製的五衰毒氣,量少的時候,對人幾乎無影響,可一旦成千上萬的積累起來,就算是虛空強者,也有隕落的危險,就當是你截取我成果的補償吧,幫我完成這一實驗。」

    ……

    獄洲疆域之外,莽荒大地的上空,兩道不世身影浮空對立,各自運轉極意,將絕招威能催至巔峰。

    「禪海雷音!」

    岳鼎手持佛門神兵「佛刑禪那」,橫空劈出恢弘耀世的一刀,霎時虛空炸裂,天地間奏起禪音梵唄,宛如地上佛國降臨。

    無垠佛元金光中,數不盡的奇異怪蟲被融化成齏粉,連帶著體內的劇毒一起消失在世上,哪怕是鑽入虛空,企圖暗中偷襲的虛洞蠱蟲,也在浩瀚雷音的震盪中,遭受空間擠壓,扭曲而死。

    返古老祖見狀,勃然色變,身形一轉,化作一條太古魔蟲,迎面衝入氣勢最強的佛光刀氣,迎難而上!

    太古魔蟲吞天噬地,連空間也一併被吞噬,所過之處,出現了宛如世界傷痕般的虛空裂縫,而後迅速彌合。

    在山河破碎的轟鳴聲中,佛元刀罡鏘然破碎,岳鼎的菩提金身彷彿被漲破般,出現了密密麻麻的血痕,猙獰可怖。

    然而,他卻是面帶笑意,輕吐道:「返古老祖,你敗了!」

    離他數十丈遠的太古魔蟲,身形一晃,彷彿亙古不變的身軀炸裂開一條驚人的刀痕,海量的魔血從中噴出,如傾盆大雨般散落,將大地腐蝕得千瘡百孔。

    返古老祖發出了氣急敗壞的聲音:「不——我還沒輸!我怎麼可能會輸?我還有創聖計劃,還有破碎虛空之機,敗的人只可能是你們!這是你們逼我的……都是你們逼我的!」

    太古魔蟲仰頭嘶吼,發出一種不可名狀的聲音,霎時天地騷動起來,一如沸騰的熱粥。

    無數象徵著生機的光暈從大地上的各處角落中浮起,不約而同的朝他飛來,鑽入魔蟲身軀。

    那些與巫州將士鏖戰的蠻族士兵,身體倏然僵硬,隨即化作一張空蕩蕩的皮鼓,並飛出一隻吞噬了他們血肉精華的蠱蟲,紛紛向著太古魔蟲聚攏。

    除此以外,與巫州修士們浴血奮戰的蠻族強者也很快步了後塵,哪怕竭力抵擋,也只是延遲死亡的時間。

    剎那間,數十萬士兵化作數十張空癟的人皮,散落在戰場上。

    蠻族聖女驚恐的看著這一幕,失神的喃喃:「返古老祖,你騙我,你騙了整個莽荒,你竟然將元神蠱蟲寄生在我族戰士體內……」

    太古魔蟲不斷吸收元神蠱蟲反饋回來的強者精華,身上的傷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飛快恢復,眨眼間便已痊癒,而它的氣息更是不停高漲,往著某個象徵極點的境界衝去。

    「現在,你說是誰敗了?唔哈哈哈哈——」局勢為之逆轉,返古老祖發出了不可一世的囂狂笑聲,「看著吧,再過一會,只要我將莽荒所有強者的力量吸收,就能以力證道,粉碎虛空,到時候殺你們就跟殺一隻雞那麼簡單。」

    十里外的一座山丘上,白庸看著這一幕,搖頭歎氣:「再過一會,你就沒命嘍!雖然是利用計師兄的殘局,可未免太過殘忍,唉,自作孽,不可活啊!」

    感受著無窮的力量在體內翻滾激盪,節節攀升,返古老祖洋洋得意,眼看就要一鼓作氣,衝破虛空界限,驀地,他的肉體開始衰老。

    「怎麼回事?為什麼我的身軀會衰老,太古魔蟲壽元無盡,遠遠不到大限……」

    返古老祖的語氣中出現了慌張,忽然醒悟:「是五衰毒氣!天地災劫,精元衰竭!你們是什麼時候下的毒?」

    岳鼎冷峻道:「五衰毒氣藏匿在所有的蠻荒生靈中,正是你當初同意,用來對付巫州的計劃。」

    就在這段說話間,太古魔蟲神器難傷的身軀,迅速衰老枯竭,肢節處流出了腐臭的膿水,全身散發出腐爛的氣息。

    原本節節攀升的力量,回落到不足原來的二分之一,並且還在持續衰退。

    「不!我返古老祖通天徹地,創聖計劃只是起步,怎麼能隕落在這裡?你們,都是你們的錯!都是你們陰險卑鄙的算計我,我要你們一起死!」

    感受到死亡的降臨,返古老祖陷入毀滅一切的癲狂狀態,豁盡餘力,不顧一切撞向岳鼎,想將這名「罪魁禍首」一併拖入地獄。

    但是,兩道身影擋在了他的前面。

    「哈哈,輸不起的傢伙,看看你現在的模樣,真叫人不齒,你這樣的人,根本沒有資格稱為強者。速速回頭,尚有全屍,一意孤行,神魂俱滅!」

    丘離大笑一聲,手持天炎斬風月,指向蒼穹,一道由劍氣凝聚的圓環纏繞週身,明明氣勢陡升,卻是神意內斂,精神自發。

    「神魔非我,一劍無悔!」

    另一旁,山子巽冷哼一聲,用手握住涅槃劍的劍鋒,用力一抹,以血激發劍器靈性,劍意突破空間。

    「劍十一,涅槃!」

    兩大絕世劍招,相互激盪,彷彿天生敵對一般,劍意如同攀比般不停高漲,交替著超過對方。

    雙劍斬落,劍氣揮灑。

    一者無邊無際,無窮無盡。

    一者無暇無隙,不生不滅。

    兩道對抗的劍氣相互交錯,在中途奇跡般的融合一體,氣勢磅礡無比,摧枯拉朽的擊穿太古魔蟲的身軀,並將其中的元神也一併擊殺。

    ……

    「這位幽冥主宰不但能操控屍體,甚至還能令其恢復生前七成的本領,從而達到以戰養戰的目的,最是難纏,如今北方三州盡數攻陷,蒼昊派、絕鳴宗等十七個門派,全軍覆沒,他們的掌門和弟子也全數成了幽冥主宰的麾下爪牙。」

    白庸說著打探來的情報,忍不住難過的歎氣。

    岳鼎睜開雙目,開口道:「兵多將廣,以戰養戰,但弱點也十分明顯,擒賊擒王,只需斬殺寇首,千萬屍流頃刻就會瓦解。」

    與返古老祖一戰後,他順利晉級天人九重,更向著傳說中的壁障突破,一身蒼茫氣息宛如太古時代的霸主,不怒自威。

    白庸道:「這也是最難的一點,幽冥主宰的功體極為特殊,能夠在受到攻擊的時候,將遭到的傷害轉移到任意的死靈御體上,而且他的出身乃是九洲世界的西部羅洲,元力構成與我們東方的術法截然相反,很難破解。傳聞他曾在中古時代造成一場浩劫,令羅洲人口銳減七成,而後被聯合起來的諸多英雄擊敗,封印在永恆棺木中,放逐到虛空亂流,不想居然落到了獄洲。」

    山子巽道思索:「解鈴還須繫鈴人,當初西部羅洲的人能將他擊敗,必然有著破解功體的方法,我們不妨找人來詢問,只是此人必須在西方術法上有著精湛的造詣。」

    白庸點頭:「正是如此,值得慶幸的是,與我交情不錯的齊無憾前輩,恰好認識這麼一位人物,而且將人請到了這裡。」

    岳鼎道:「那就趕緊請上來吧,時間不等人,早一刻消滅罪魁,獄洲百姓就能早一刻脫離苦海。」

    白庸稱是,捏訣射出一道傳訊法印。

    片刻後,大殿外傳來了嘰嘰喳喳的聲音,來者竟然不止一人。

    「親愛的搭檔,我真沒有撒謊,源自本能的悸動讓我切身感受到,我的半身就在這方大世界,只是非常奇怪,他似乎是處在一種明明看得見,卻摸不到的狀態,就像是鏡子裡的鏡像一樣。唉,若能找回我的半身,相互融合,以後召喚出來的寶具就不再帶有詛咒,從此橫掃八荒無敵手,御姐蘿莉盡入宮。」

    只見一名身形削瘦,面無表情的黑髮青年手裡牽著一名十一二歲女孩,脖子上騎著另一個三歲左右的女娃,抱著一本書進來。

    剛剛出聲的,是他手裡的怪書,而且似乎很能嘮叨,哪怕黑髮青年根本不離他,也能喋喋不休的自說自話。

    「……一路說到現在,喉嚨有點幹,小茉莉,讓叔叔舔舔。」怪書用一本正經的聲音發出邀請。

    騎在青年脖子上的女娃對它吐出小舌頭,做了個鬼臉。

    那名稍大一些的金髮女孩,半是羨慕半是嫉妒的看著女娃,就像是自己的位置被取代了一樣。

    看見這一幕,丘離忍不住道:「這人靠不靠得住,出來闖江湖,居然還拖家帶口!」

    岳鼎忽然感應到,藏在識海空間的佛刑禪那產生了激烈的戰意,就像是碰見了與生俱來的對手一樣。

    黑髮青年那邊似乎也有所感應,兩人視線交匯,靜滯。

    須臾後,彼此點了點頭,收回目光。

    白庸將兩人的反應收入眼中,微微一笑,往前踏出一步,形成三足鼎立之勢。

    儒雅的君子、豪邁的俠客、流浪的學者,不同的風采,卻都有著自己的故事,最終,匯聚在了一起,演繹出全新的傳奇。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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