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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方玄幻]無上刀鋒 作者:憤怒煙圈 (已完結)


第159章 不勝不終

    青冥峽彌漫著肅殺之氣。

    盛唐慶字旗迎風獵獵,盛唐軍中上下都在等待著北側崖坪能與南側相互呼應,白勝便在為之努力。

    手中的長刀鋒芒畢露,他一路前行無一將之合,先鋒營的兄弟緊跟在他的身後,雙目早已經赤紅,月光微微一映,宛如叢林中殺紅眼的野獸。

    結果極為順利,南北軍旗相互不時呼應起來。

    軍中傳來了一片吵雜的叫罵之聲,因為掃平了南北兩側的崖坪,便終於輪到他們登上戰場。

    而這本不平靜的夜晚,在軍營中卻來得格外寂靜,除了守夜人,每一位軍士都開始倒頭大睡,他們明白明天開始變看他們的了。

    張小刀聽著外面鼾聲連天,開始調動記憶中的畫面。

    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黃貞鳳帶著他登上的荒山,眼前春意盎然的景色一覽無遺,不過多時他的體內開始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張小刀已經很熟悉,每每重傷時他都會用這種方法進行回復,只是這一次是他進入靈源境的第一次重傷,狀況在既定的軌跡中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琥珀色的元氣再修復穹樹時枯竭一空,他瞬間便在這種狀態下醒了過來,苦笑著想到看來這次傷的有些重。

    於是,運起睡夢心經倒頭大睡。

    張小刀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個晝夜,感覺體內有些發脹這才醒來,而此時盛唐三萬大軍長驅直入已經進入青冥峽。

    青冥峽內部呈漏鬥形,小口在盛唐一邊,大口在俠軍一邊,在大口的峽內便是大頂山,大口處的青冥峽內部極為寬敞,俠軍絕對不想在這里展開會戰,因為這里足夠容納盛唐三萬大軍鋪開,但內部的防禦顯然不可能阻擋盛唐大軍的腳步。所以這一戰在所難免。

    大範圍的會戰,觀察敵軍是將領做出正確判斷的最重要砝碼,大頂山便成為必爭之地。

    張小刀悠悠醒來,簇起了眉頭。體內傷勢依舊,他再次入定觀摩景色,有些裂痕的穹樹再一次將體內元氣消耗一空。

    醒來時已是傍晚,張小刀覺得自己定頂多回復了三成實力,不由得一陣憂心。

    正當他擔憂時,營簾被掀開,一名女子端著飯菜蹙著眉頭來到了他的眼前,放下後道:“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呢。”

    張小刀看著眼前身著軍裝,更有犀利氣質蓬勃而出的陳青竹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青竹指了指飯菜道:“先吃。”

    張小刀在拿起筷子,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也不覺尷尬開始風捲殘雲。

    陳青竹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張小刀將最後的青菜咀嚼的響聲乾脆,拿起了左手旁準備的茶壺放在了他的面前。

    張小刀拿起茶壺對著嘴兒一口氣乾掉,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問道:“現在能說了吧?”

    “與師門一同前來。”

    “師門?你那門的?”

    “真元派。”

    張小刀對盛唐宗門瞭解不多,此時聞言自然明白是來參戰的。不由問道:“還誰來了?”

    陳青竹道:“來了很多人,你大師兄也到了。”

    “呃?”張小刀剛想問大師兄來這做什麼,便見大師兄走進了營帳中,開口便道:“小師弟,你說你,你是不是作死,這麼快就找人拼命?萬一你死了。誰陪我嘮嗑………”

    張小刀這一次沒有像往常那樣打斷大師兄,只是默默的聽著,傻傻的笑著。

    …………

    …………

    三日前,施展秘術的拓拔烈飛下了山崖。

    他的身軀在並不平整的峭壁中來回碰撞,不知撞碎了多少峭壁間的突刺,跌入了青冥峽內松軟的地表上。沒有咳血,沒有吃疼的大喊,只有一雙無神的眼眸。

    體內的一切全部被摧毀,秘術後的副作用就像毒蟲一般吞噬了他的氣海,磕壞了他的穴竅。甚至早已經通暢無比的經脈也開始斷裂,阻塞。

    他嘗試性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元氣入體後迅速瀟灑,於是他便沒有再嘗試第二次,靜靜的躺在地面上開始等死。

    這一等便等了足足兩天,拓拔烈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沒死,雖然他已經連氣練者都算不上,但他猶如銅筋鐵骨的身軀還在,這幅身軀雖然現在不能有任何動作,但無疑可以保證他的死會延遲很久。

    這種延遲對於拓拔烈來說等於凌遲,除了呼吸與眨眼之外他連咬舌都做不到,但他卻很想死,很想死!

    拓拔烈從來都是一個驕傲的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比這個世界上任何與他年紀相仿的人差,更不會認為自己會敗的如此凄慘。

    可這是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沒有任何外界因素乾擾,他發揮了到了極致,卻還是敗了,這讓他無話可說。

    他不是脆弱的不能接受失敗的溫室花朵,想死的原因不是因為張小刀,而是因為他已經不能修行。

    修行對拓拔烈來說便是他的生命,失去了修行,還談什麼活著?

    沒有怨天尤人,只是因為這個簡單而強大的理由。

    發現自己無法去死之後,拓拔烈曾經試圖說服自己要活著,只是他卻不知道活著去做什麼。

    這種想法持續到了第四天,一輛馬車發現了峽谷地面深陷中的拓拔烈。

    車廂中的人睡醒了過來,擦了擦口水,站在了坑洞上面,看著拓拔烈問道:“你是拓拔烈?”

    拓拔烈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雖然他從未見過他,但看著他那特點鮮明的酒糟鼻,便知道他是誰,於是眨了一下眼睛。

    “堂堂大荒聖子怎麼讓人打成這個樣子,前些年你不還在西域耀武揚威的嗎?”

    這句話之中沒有一絲嘲諷的意味,只是平鋪直敘的說著事實,那長相不咋地,擁有著酒糟鼻的男子蹲了下來,露出了鄭重神色問道:“張小刀?”

    拓拔烈沒有任何表情,男子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自言自語道:“進步的這麼快?那必須要殺了。”

    然後他的指尖出現了一團光球,光球沒入拓拔烈的身體之中。一股澎湃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拓拔烈坐了起來,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開口生澀沙啞道:“見過前輩。”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想去死?”

    “是的。”

    “別死了,回到大荒說不定你還有機會。”

    拓拔烈簇起眉頭。男子將他拉了起來,拓拔烈走進了馬車看到了另外一位男子,男子正在打著酣,對拓拔烈進入車廂沒有任何反應。

    酒糟鼻打了一個指響道:“大頂山。”馬車前的馬兒似乎終於聽得懂,轉頭奔向大頂山。

    …………

    …………

    盛唐軍營除了後勤部隊幾乎已經清空全部涌入了青冥峽之中,但卻不顯清冷。

    無論是盛京還是其他地方都來了很多人,大多數都是宗門眾人,年輕人自然居多了一些。

    唐啟年在三天前奪了青冥峽兩側後休息了幾日,在大軍出發時又拿起了鼓槌,這代表。盛唐大軍已經與俠軍開始短兵相接。

    穿著各異的年輕男女圍在唐啟年的身後,默默的註視著這位盛唐二皇子,心中激蕩難以平復,有些人已經恨不得隨大軍登上戰場。

    張小刀聞得鼓聲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與大師兄陳青竹走出營帳。便看到了這些年輕人,看到了奮力擊鼓的唐啟年。

    張小刀想起了那夜中,唐啟年手流鮮血的表示他敲鼓,自己殺人的場景,不由得簇了一下眉頭道:“我去看看?”

    “去看什麼?”

    “告訴那傻小子偷會懶。”

    陳青竹笑了出來,大師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奈何圍觀的各門派弟子人數眾多,宛如橫在峽谷外的大軍一般讓張小刀找不到入口。他剛說一句:“讓一下。”

    便有人立刻凶狠道;“閉嘴。”

    張小刀有些悻悻,便不吱聲的往裡走,穿梭在人於人的縫隙之間,不時抵達了前端。

    眾人前端有一片空曠的白雪地,仿佛與唐啟年劃清界限,實際上則是對唐啟年表達尊重。

    張小刀聚目一掃發現前端的千人。全部保持同步位置,這怕也是比較有教養的門派弟子的禮節吧。

    他毫不猶豫的邁出了一步。

    鼓聲正激昂,多數弟子們正沉醉在其中,見張小刀邁出一步時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看他一路前行。終於有人喊道:“誰家的弟子,還不速速回來。”

    張小刀回頭看了一眼哪位喊話的中年青衣男子,笑了笑卻沒回去,大踏步的一路向前。

    那中年男子被張小刀一看頓時石化,張小刀當然不至於對中年男子出手,只是中年男子認出了張小刀是誰。

    宗門講究規矩,見男子不再吭聲,大多數人還認為張小刀是某門派的弟子,立刻怒斥。

    那青衣男子反應了過來道:“都別吵吵,那是張小刀。”

    張小刀這三個字神奇的讓本來有些吵嚷人群中安靜了下來,剛剛怒斥的那幾人更是面露尷尬。

    各大宗門大多收些女弟子,此時目光頓時灼灼的看向了張小刀的背影,希望能再一睹真容。

    男弟子則難免有些的羡慕嫉妒,但更不可或缺的是心底實打實的佩服。

    張小刀在青冥峽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大荒聖子拓拔烈的早就傳了出來,加上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成為了各大宗門弟子的標桿。

    宗門弟子聽到張小刀三字,如此表現是自然而然,可張小刀卻毫不知情,來到唐啟年身邊後問道:“殿下不是我說你,你得學會偷懶?這戰爭打一個月,你日日夜夜都在這打鼓?”

    唐啟年搖頭道:“戰起鼓鳴,戰勝鼓終,不勝則不終!”




第160章 故人

    圓月當空,鼓聲作響。

    青冥峽內,兩軍對峙,中央處有一片空白地帶,無人敢於逾越。

    盛唐軍士們神色平淡,冷看著所謂俠軍計程車卒,居高臨下之意明顯,俠軍雖然已經準備了很久,但此時看到盛唐軍士的模樣,也難免心中越發恐懼。

    畢竟只是初初建立的草莽部隊,雖然在青州與當地駐守部隊交手數次,但仍舊是未見過市面,看到眼前盛唐軍士槍明甲亮,氣勢奪人自然難免會有一些人臨陣退縮。

    這些退縮的人換來了更為迅速的死亡,幾顆頭顱落地後,督軍們環視俠軍上下軍士,再無人敢退半步。

    這一步至關重要,呂輕崖明白如果俠軍連載盛唐正規軍面前站都站不穩,必然將形成潰敗之勢,俠軍著重打造的督軍為站穩腳跟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青冥峽內,入口狹窄,易守難攻,這是呂輕崖所持的本錢,只要防禦工事在,即便是盛唐大軍,在鐵騎無法發揮作用之下,想要突破層層防線也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然而徐慶不打算付出代價,所以在前軍與俠軍已經要接觸時,下令停軍,讓盛唐大軍與敵人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內。

    徐慶騎著一匹神駿在狹窄的青冥峽內走上前軍前端,看了看俠軍鑄造的簡陋防禦工事,不由得呵呵一笑。

    俠軍在峽谷內側打造了依托懸崖峭壁的厚重樓板。

    這些樓板最高的已經抵達了峽谷內的腰處,可以阻擋箭羽,同時在木板前端設有箭孔,簡單來說只要盛唐進入射程,俠軍會毫不猶豫的釋放一輪箭雨,同時依靠防禦工事。做到殺人不殺不傷己的效果。

    想要沖過這一段距離,摧毀俠軍的防禦工事,盛唐大軍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即便摧毀了防禦工事。在這狹窄的地形下。盛唐大軍的人數優勢也無法發揮。

    徐慶觀察了片刻,似乎覺得這種防禦根本無法阻止盛唐大軍的前行。下令道:“命令盾擊營在前,擲斧營在後,先把這些柴火給我砍了,晚上生火做飯用!”

    這霸氣至極的話語。立刻被傳了下去。

    盛唐軍中忽然爆發出一聲:“諾!”聲浪反復在峽谷兩側的峭壁回蕩,震得俠軍軍士多數感覺到心臟不規則的一通亂跳。

    盾擊營與擲斧營很快與前軍進行位置交換,數千面在月光反射下露著冷色調光芒的盾牌轟然舉起。

    這訓練有素整齊一致的動作,瞬間讓無數俠軍將士心中凜然,但在軍令之下他們還是舉起了手中弓箭。

    數千位斧手進入這種完全可以將兩個人遮蓋的巨大盾牌之中,盛唐大軍在遭遇俠軍後第一時間便選擇開始沖擊!

    徐慶的選擇出乎了呂輕崖的預料之外,呂輕崖忽然感覺到心中有些涼意。這時盛唐盾擊營在一聲怒吼下,齊齊向前踏出了一步。

    因為盾牌似乎太過巨大,盾擊營的軍士們踏出的一步便顯得格外沉重,軍靴落在地面聲發出了沉悶的響聲。數千隻腳落地後濺起無數晨會漣漪,恰與遠方傳來的軍鼓音調一致。

    一步之後,便是十步,數千面盾牌進入了俠軍的射程範圍之內。

    依托著兩側峭壁的防禦工事之中,上萬只箭羽同時射出,峽谷間傳來了數不盡的破風之聲,肅穆之中滿是殺氣!

    萬只箭羽自高中低三個不同的方位襲來,盾擊營統領微微一笑道:“檔!”

    每一位手持巨大盾牌的戰士聞言後將身體後不慌不忙的向後傾斜,將巨大的盾牌斜起遮擋自己的全身。

    無數箭羽擊打在巨大的盾牌上,發出了一連串另人頭皮發麻的巨響,卻無法撼動巨盾絲毫。

    “進!”

    盾擊營再次踏步,無畏箭羽。

    遠方,看到這一幕的呂輕崖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猛然站了起來,眼神中盡是枉然。

    很早之前,徐慶便對二皇子與張小刀說道,因為納氣法的席捲天下,現如今的戰爭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模樣。

    除了修行者可以在戰爭中起到決定性的因素外,盛唐軍部早已經因為納氣法的普及,為盛唐軍中研發一些特有裝備。
    比如這巨大的盾牌。

    盾牌全身漆黑,金剛打造,沉重到了極點,落在地面上可以碾碎石塊,將地面砸出小坑,手持盾牌的軍人必須具備強悍的素質,至少要在練氣巔峰才可以持盾牌前行。

    換做以往,將練氣巔峰的氣練者放在這種防禦盾牌下自然是極大的奢侈,但對如今的盛唐來說,這的確不過只是小意思。

    盾擊營便是盛唐的移動防禦工事,普通箭簇根本無法穿破這巨大的盾牌,甚至因其重量讓其顫抖都有些困難。

    但這並不是呂輕崖感到可怕的地方,他更在乎的是盛唐為了應對新型戰爭,開發了多少類似這巨大盾牌的裝備,以配合各種兵種。

    在呂輕崖感覺不妙時,盾擊營已經走到了空白地帶的中央處,踩碎了地面上不知多少可笑的箭支,直逼青冥峽內俠軍第一道防禦工事。

    連續射出數十箭,感覺著肩膀酸疼的俠軍將士如今氣勢低落到了極點,而這時那一面面的巨大盾牌之中傳來了一聲高喊:“擲!”

    黝黑的盾牌這時忽然前傾,讓開背後空間,早已經準備好的擲斧手將手中巨大的斧投擲而出。

    數千把巨大的斧頭在半空中打著旋轉盡情飛舞,化為了一道道黑色漩渦,似要捲碎天地。

    第一柄黝黑的斧頭狠狠的砍在了架設在半空處厚實的木板上,如同用手指捅破窗戶紙。

    俠軍自認堅固的防禦工事在這瞬間千瘡百孔,淬不及防的俠軍將士驚恐後退,卻發現這防禦工事要塌了!

    又是一把把看似短小實則極為沉重的斧頭飛馳而來,音嘯劃過長空,如同死神吹響了收割性命的號角。

    俠軍的防禦工事在這一柄柄化為黑色漩渦的斧頭下脆弱不堪。僅僅兩輪投擲之後,轟然傾塌。

    盛唐大軍在這一瞬伴隨著俠軍防禦工事轟塌之聲下發出歡呼,似在無情的嘲笑著俠軍。

    徐慶輕聲道:“前進!”

    與此同時臉色鐵青的呂輕崖道:“後撤。”

    …………

    …………

    三萬大軍的歡呼聲浪傳到了峽谷外,二皇子唐啟年放下了鼓槌。對著張小刀咧開了一口白牙。笑的極傻,但往往這種傻笑便是發自心底的開心。

    張小刀也笑了出來。明白大軍必然取得了開門紅,道:“夜深了,先吃一口?”

    “好,先吃飯。”唐啟年心情舒暢的道。

    在二人身後數千名宗門弟子還沉醉在盛唐大軍的歡呼聲之中神之代言人TXT下載。看著兩人走回來紛紛愣神,讓開了一條路。

    張小刀有些不習慣數千人將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拉著唐啟年加快了腳步,匆匆的回到了軍營之中。

    而此時,數千人之中卻有一名少女因為剛剛張小刀的尷尬踉蹌一直輕笑著,她是江秋,她來自翼州劍門!

    翼州三門一向以盛京真元派馬首是瞻。此番真元派派出了三百青衣弟子,翼州三門自然也要緊隨其後。

    在張小刀與唐啟年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時,江秋也回到了她的門派所屬地開始吃飯,只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蕭輕劍看著江秋的心不在焉。不由得問道:“師姐,這心思還是打消吧。”

    江秋知道蕭輕劍的言語所指卻還是道:“打消什麼?”

    蕭輕劍看了看四下無人道:“我知道在靈隱縣時你就喜歡張小刀了。”

    說著他仰起瞭如今不再稚嫩略顯老成的面頰指著上空道:“但如今,他在天上,你在地下。”

    江秋簇起了眉頭,像許多年前在靈隱縣中與張小刀講故事時的表情一般無二,只是容顏變化,如今的江秋少了些驕傲,多了些冰冷,她道:“這與身份地位沒有關系。”

    蕭輕劍經過這些年已經對江秋沒有任何想法,再加上靈隱縣時他也曾與靈隱縣民團並肩作戰,所以對張小刀也不記仇,只是實話實說道:“門當戶對,現在他的門檻的確太高了,怕是那是真元派的大師姐還可以。”

    “陳青竹?”

    “是啊,聽說她與張小刀在書院就關系不錯,此番來到戰場張小刀重傷昏睡時,便是她在一直照顧。”

    “張小刀不喜歡她那樣的女子。”

    “為何?”蕭輕劍不解道。

    “因為我和她很像,沒理由當年他不喜歡我,喜歡現在的陳青竹。”

    蕭輕劍苦笑道:“師姐,我都和你說了,門當戶對啊。”

    “張小刀現在是什麼人?是二皇子唐啟年的好友,是先生的親傳弟子,據說第一次進京時陛下都接見過他。”

    “陳青竹呢?也是盛名在外,據說邊軍之王的兒子邵宇道追求陳青竹都被他打了,顯然情投意合啊。”

    江秋看了看蕭輕劍問道:“你都從哪裡聽來的?”

    蕭輕劍道:“這還用聽?你走出去,見到竊竊私語的就豎起耳朵,怕是全是在談論張小刀。”

    江秋否定蕭輕劍的言論道:“不可能的,你放心吧,張小刀有老婆。”

    蕭輕劍想起自己在靈隱縣的耳聞道:“走了很多年了吧,現在還沒看到,怕是早就天各一方了。”

    江秋肯定的道:“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說完這句話,她放下碗筷,望著營帳外的一地白雪,似乎想起了幾年前,張小刀面對三百大荒勇士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土牆上,堅定的輓弓提箭,一箭捲起千層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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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9章 不勝不終

    青冥峽彌漫著肅殺之氣。

    盛唐慶字旗迎風獵獵,盛唐軍中上下都在等待著北側崖坪能與南側相互呼應,白勝便在為之努力。

    手中的長刀鋒芒畢露,他一路前行無一將之合,先鋒營的兄弟緊跟在他的身後,雙目早已經赤紅,月光微微一映,宛如叢林中殺紅眼的野獸。

    結果極為順利,南北軍旗相互不時呼應起來。

    軍中傳來了一片吵雜的叫罵之聲,因為掃平了南北兩側的崖坪,便終於輪到他們登上戰場。

    而這本不平靜的夜晚,在軍營中卻來得格外寂靜,除了守夜人,每一位軍士都開始倒頭大睡,他們明白明天開始變看他們的了。

    張小刀聽著外面鼾聲連天,開始調動記憶中的畫面。

    瞬間,他仿佛回到了黃貞鳳帶著他登上的荒山,眼前春意盎然的景色一覽無遺,不過多時他的體內開始發生變化。

    這種變化張小刀已經很熟悉,每每重傷時他都會用這種方法進行回復,只是這一次是他進入靈源境的第一次重傷,狀況在既定的軌跡中似乎發生了一些變化。

    琥珀色的元氣再修復穹樹時枯竭一空,他瞬間便在這種狀態下醒了過來,苦笑著想到看來這次傷的有些重。

    於是,運起睡夢心經倒頭大睡。

    張小刀這一睡足足睡了三個晝夜,感覺體內有些發脹這才醒來,而此時盛唐三萬大軍長驅直入已經進入青冥峽。

    青冥峽內部呈漏鬥形,小口在盛唐一邊,大口在俠軍一邊,在大口的峽內便是大頂山,大口處的青冥峽內部極為寬敞,俠軍絕對不想在這里展開會戰,因為這里足夠容納盛唐三萬大軍鋪開,但內部的防禦顯然不可能阻擋盛唐大軍的腳步。所以這一戰在所難免。

    大範圍的會戰,觀察敵軍是將領做出正確判斷的最重要砝碼,大頂山便成為必爭之地。

    張小刀悠悠醒來,簇起了眉頭。體內傷勢依舊,他再次入定觀摩景色,有些裂痕的穹樹再一次將體內元氣消耗一空。

    醒來時已是傍晚,張小刀覺得自己定頂多回復了三成實力,不由得一陣憂心。

    正當他擔憂時,營簾被掀開,一名女子端著飯菜蹙著眉頭來到了他的眼前,放下後道:“我還以為你醒不來了呢。”

    張小刀看著眼前身著軍裝,更有犀利氣質蓬勃而出的陳青竹問道:“你怎麼來了?”

    陳青竹指了指飯菜道:“先吃。”

    張小刀在拿起筷子,肚子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也不覺尷尬開始風捲殘雲。

    陳青竹坐在一旁默不作聲,看著張小刀將最後的青菜咀嚼的響聲乾脆,拿起了左手旁準備的茶壺放在了他的面前。

    張小刀拿起茶壺對著嘴兒一口氣乾掉,滿意的打了個飽嗝問道:“現在能說了吧?”

    “與師門一同前來。”

    “師門?你那門的?”

    “真元派。”

    張小刀對盛唐宗門瞭解不多,此時聞言自然明白是來參戰的。不由問道:“還誰來了?”

    陳青竹道:“來了很多人,你大師兄也到了。”

    “呃?”張小刀剛想問大師兄來這做什麼,便見大師兄走進了營帳中,開口便道:“小師弟,你說你,你是不是作死,這麼快就找人拼命?萬一你死了。誰陪我嘮嗑………”

    張小刀這一次沒有像往常那樣打斷大師兄,只是默默的聽著,傻傻的笑著。

    …………

    …………

    三日前,施展秘術的拓拔烈飛下了山崖。

    他的身軀在並不平整的峭壁中來回碰撞,不知撞碎了多少峭壁間的突刺,跌入了青冥峽內松軟的地表上。沒有咳血,沒有吃疼的大喊,只有一雙無神的眼眸。

    體內的一切全部被摧毀,秘術後的副作用就像毒蟲一般吞噬了他的氣海,磕壞了他的穴竅。甚至早已經通暢無比的經脈也開始斷裂,阻塞。

    他嘗試性的呼吸了一口空氣,元氣入體後迅速瀟灑,於是他便沒有再嘗試第二次,靜靜的躺在地面上開始等死。

    這一等便等了足足兩天,拓拔烈明白自己為什麼還沒死,雖然他已經連氣練者都算不上,但他猶如銅筋鐵骨的身軀還在,這幅身軀雖然現在不能有任何動作,但無疑可以保證他的死會延遲很久。

    這種延遲對於拓拔烈來說等於凌遲,除了呼吸與眨眼之外他連咬舌都做不到,但他卻很想死,很想死!

    拓拔烈從來都是一個驕傲的人,他從不認為自己比這個世界上任何與他年紀相仿的人差,更不會認為自己會敗的如此凄慘。

    可這是一場堂堂正正的對決,沒有任何外界因素乾擾,他發揮了到了極致,卻還是敗了,這讓他無話可說。

    他不是脆弱的不能接受失敗的溫室花朵,想死的原因不是因為張小刀,而是因為他已經不能修行。

    修行對拓拔烈來說便是他的生命,失去了修行,還談什麼活著?

    沒有怨天尤人,只是因為這個簡單而強大的理由。

    發現自己無法去死之後,拓拔烈曾經試圖說服自己要活著,只是他卻不知道活著去做什麼。

    這種想法持續到了第四天,一輛馬車發現了峽谷地面深陷中的拓拔烈。

    車廂中的人睡醒了過來,擦了擦口水,站在了坑洞上面,看著拓拔烈問道:“你是拓拔烈?”

    拓拔烈看清了眼前的男人,雖然他從未見過他,但看著他那特點鮮明的酒糟鼻,便知道他是誰,於是眨了一下眼睛。

    “堂堂大荒聖子怎麼讓人打成這個樣子,前些年你不還在西域耀武揚威的嗎?”

    這句話之中沒有一絲嘲諷的意味,只是平鋪直敘的說著事實,那長相不咋地,擁有著酒糟鼻的男子蹲了下來,露出了鄭重神色問道:“張小刀?”

    拓拔烈沒有任何表情,男子卻露出了凝重的神色自言自語道:“進步的這麼快?那必須要殺了。”

    然後他的指尖出現了一團光球,光球沒入拓拔烈的身體之中。一股澎湃的力量重新回到了他的身體中。

    拓拔烈坐了起來,知道這只是暫時的,開口生澀沙啞道:“見過前輩。”

    那人微微一笑道:“你想去死?”

    “是的。”

    “別死了,回到大荒說不定你還有機會。”

    拓拔烈簇起眉頭。男子將他拉了起來,拓拔烈走進了馬車看到了另外一位男子,男子正在打著酣,對拓拔烈進入車廂沒有任何反應。

    酒糟鼻打了一個指響道:“大頂山。”馬車前的馬兒似乎終於聽得懂,轉頭奔向大頂山。

    …………

    …………

    盛唐軍營除了後勤部隊幾乎已經清空全部涌入了青冥峽之中,但卻不顯清冷。

    無論是盛京還是其他地方都來了很多人,大多數都是宗門眾人,年輕人自然居多了一些。

    唐啟年在三天前奪了青冥峽兩側後休息了幾日,在大軍出發時又拿起了鼓槌,這代表。盛唐大軍已經與俠軍開始短兵相接。

    穿著各異的年輕男女圍在唐啟年的身後,默默的註視著這位盛唐二皇子,心中激蕩難以平復,有些人已經恨不得隨大軍登上戰場。

    張小刀聞得鼓聲自然也知道發生了什麼,與大師兄陳青竹走出營帳。便看到了這些年輕人,看到了奮力擊鼓的唐啟年。

    張小刀想起了那夜中,唐啟年手流鮮血的表示他敲鼓,自己殺人的場景,不由得簇了一下眉頭道:“我去看看?”

    “去看什麼?”

    “告訴那傻小子偷會懶。”

    陳青竹笑了出來,大師兄點了點頭表示贊同。

    奈何圍觀的各門派弟子人數眾多,宛如橫在峽谷外的大軍一般讓張小刀找不到入口。他剛說一句:“讓一下。”

    便有人立刻凶狠道;“閉嘴。”

    張小刀有些悻悻,便不吱聲的往裡走,穿梭在人於人的縫隙之間,不時抵達了前端。

    眾人前端有一片空曠的白雪地,仿佛與唐啟年劃清界限,實際上則是對唐啟年表達尊重。

    張小刀聚目一掃發現前端的千人。全部保持同步位置,這怕也是比較有教養的門派弟子的禮節吧。

    他毫不猶豫的邁出了一步。

    鼓聲正激昂,多數弟子們正沉醉在其中,見張小刀邁出一步時眾人還沒反應過來,看他一路前行。終於有人喊道:“誰家的弟子,還不速速回來。”

    張小刀回頭看了一眼哪位喊話的中年青衣男子,笑了笑卻沒回去,大踏步的一路向前。

    那中年男子被張小刀一看頓時石化,張小刀當然不至於對中年男子出手,只是中年男子認出了張小刀是誰。

    宗門講究規矩,見男子不再吭聲,大多數人還認為張小刀是某門派的弟子,立刻怒斥。

    那青衣男子反應了過來道:“都別吵吵,那是張小刀。”

    張小刀這三個字神奇的讓本來有些吵嚷人群中安靜了下來,剛剛怒斥的那幾人更是面露尷尬。

    各大宗門大多收些女弟子,此時目光頓時灼灼的看向了張小刀的背影,希望能再一睹真容。

    男弟子則難免有些的羡慕嫉妒,但更不可或缺的是心底實打實的佩服。

    張小刀在青冥峽擊敗了不可一世的大荒聖子拓拔烈的早就傳了出來,加上他的身份地位,自然成為了各大宗門弟子的標桿。

    宗門弟子聽到張小刀三字,如此表現是自然而然,可張小刀卻毫不知情,來到唐啟年身邊後問道:“殿下不是我說你,你得學會偷懶?這戰爭打一個月,你日日夜夜都在這打鼓?”

    唐啟年搖頭道:“戰起鼓鳴,戰勝鼓終,不勝則不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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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1:32
發消息 162樓
第160章 故人

    圓月當空,鼓聲作響。

    青冥峽內,兩軍對峙,中央處有一片空白地帶,無人敢於逾越。

    盛唐軍士們神色平淡,冷看著所謂俠軍計程車卒,居高臨下之意明顯,俠軍雖然已經準備了很久,但此時看到盛唐軍士的模樣,也難免心中越發恐懼。

    畢竟只是初初建立的草莽部隊,雖然在青州與當地駐守部隊交手數次,但仍舊是未見過市面,看到眼前盛唐軍士槍明甲亮,氣勢奪人自然難免會有一些人臨陣退縮。

    這些退縮的人換來了更為迅速的死亡,幾顆頭顱落地後,督軍們環視俠軍上下軍士,再無人敢退半步。

    這一步至關重要,呂輕崖明白如果俠軍連載盛唐正規軍面前站都站不穩,必然將形成潰敗之勢,俠軍著重打造的督軍為站穩腳跟發揮了至關重要的作用。

    青冥峽內,入口狹窄,易守難攻,這是呂輕崖所持的本錢,只要防禦工事在,即便是盛唐大軍,在鐵騎無法發揮作用之下,想要突破層層防線也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

    然而徐慶不打算付出代價,所以在前軍與俠軍已經要接觸時,下令停軍,讓盛唐大軍與敵人保持在一個安全距離內。

    徐慶騎著一匹神駿在狹窄的青冥峽內走上前軍前端,看了看俠軍鑄造的簡陋防禦工事,不由得呵呵一笑。

    俠軍在峽谷內側打造了依托懸崖峭壁的厚重樓板。

    這些樓板最高的已經抵達了峽谷內的腰處,可以阻擋箭羽,同時在木板前端設有箭孔,簡單來說只要盛唐進入射程,俠軍會毫不猶豫的釋放一輪箭雨,同時依靠防禦工事。做到殺人不殺不傷己的效果。

    想要沖過這一段距離,摧毀俠軍的防禦工事,盛唐大軍必然要付出極大的代價,而即便摧毀了防禦工事。在這狹窄的地形下。盛唐大軍的人數優勢也無法發揮。

    徐慶觀察了片刻,似乎覺得這種防禦根本無法阻止盛唐大軍的前行。下令道:“命令盾擊營在前,擲斧營在後,先把這些柴火給我砍了,晚上生火做飯用!”

    這霸氣至極的話語。立刻被傳了下去。

    盛唐軍中忽然爆發出一聲:“諾!”聲浪反復在峽谷兩側的峭壁回蕩,震得俠軍軍士多數感覺到心臟不規則的一通亂跳。

    盾擊營與擲斧營很快與前軍進行位置交換,數千面在月光反射下露著冷色調光芒的盾牌轟然舉起。

    這訓練有素整齊一致的動作,瞬間讓無數俠軍將士心中凜然,但在軍令之下他們還是舉起了手中弓箭。

    數千位斧手進入這種完全可以將兩個人遮蓋的巨大盾牌之中,盛唐大軍在遭遇俠軍後第一時間便選擇開始沖擊!

    徐慶的選擇出乎了呂輕崖的預料之外,呂輕崖忽然感覺到心中有些涼意。這時盛唐盾擊營在一聲怒吼下,齊齊向前踏出了一步。

    因為盾牌似乎太過巨大,盾擊營的軍士們踏出的一步便顯得格外沉重,軍靴落在地面聲發出了沉悶的響聲。數千隻腳落地後濺起無數晨會漣漪,恰與遠方傳來的軍鼓音調一致。

    一步之後,便是十步,數千面盾牌進入了俠軍的射程範圍之內。

    依托著兩側峭壁的防禦工事之中,上萬只箭羽同時射出,峽谷間傳來了數不盡的破風之聲,肅穆之中滿是殺氣!

    萬只箭羽自高中低三個不同的方位襲來,盾擊營統領微微一笑道:“檔!”

    每一位手持巨大盾牌的戰士聞言後將身體後不慌不忙的向後傾斜,將巨大的盾牌斜起遮擋自己的全身。

    無數箭羽擊打在巨大的盾牌上,發出了一連串另人頭皮發麻的巨響,卻無法撼動巨盾絲毫。

    “進!”

    盾擊營再次踏步,無畏箭羽。

    遠方,看到這一幕的呂輕崖臉色難看到了極致,他猛然站了起來,眼神中盡是枉然。

    很早之前,徐慶便對二皇子與張小刀說道,因為納氣法的席捲天下,現如今的戰爭早已經不是以前的模樣。

    除了修行者可以在戰爭中起到決定性的因素外,盛唐軍部早已經因為納氣法的普及,為盛唐軍中研發一些特有裝備。
    比如這巨大的盾牌。

    盾牌全身漆黑,金剛打造,沉重到了極點,落在地面上可以碾碎石塊,將地面砸出小坑,手持盾牌的軍人必須具備強悍的素質,至少要在練氣巔峰才可以持盾牌前行。

    換做以往,將練氣巔峰的氣練者放在這種防禦盾牌下自然是極大的奢侈,但對如今的盛唐來說,這的確不過只是小意思。

    盾擊營便是盛唐的移動防禦工事,普通箭簇根本無法穿破這巨大的盾牌,甚至因其重量讓其顫抖都有些困難。

    但這並不是呂輕崖感到可怕的地方,他更在乎的是盛唐為了應對新型戰爭,開發了多少類似這巨大盾牌的裝備,以配合各種兵種。

    在呂輕崖感覺不妙時,盾擊營已經走到了空白地帶的中央處,踩碎了地面上不知多少可笑的箭支,直逼青冥峽內俠軍第一道防禦工事。

    連續射出數十箭,感覺著肩膀酸疼的俠軍將士如今氣勢低落到了極點,而這時那一面面的巨大盾牌之中傳來了一聲高喊:“擲!”

    黝黑的盾牌這時忽然前傾,讓開背後空間,早已經準備好的擲斧手將手中巨大的斧投擲而出。

    數千把巨大的斧頭在半空中打著旋轉盡情飛舞,化為了一道道黑色漩渦,似要捲碎天地。

    第一柄黝黑的斧頭狠狠的砍在了架設在半空處厚實的木板上,如同用手指捅破窗戶紙。

    俠軍自認堅固的防禦工事在這瞬間千瘡百孔,淬不及防的俠軍將士驚恐後退,卻發現這防禦工事要塌了!

    又是一把把看似短小實則極為沉重的斧頭飛馳而來,音嘯劃過長空,如同死神吹響了收割性命的號角。

    俠軍的防禦工事在這一柄柄化為黑色漩渦的斧頭下脆弱不堪。僅僅兩輪投擲之後,轟然傾塌。

    盛唐大軍在這一瞬伴隨著俠軍防禦工事轟塌之聲下發出歡呼,似在無情的嘲笑著俠軍。

    徐慶輕聲道:“前進!”

    與此同時臉色鐵青的呂輕崖道:“後撤。”

    …………

    …………

    三萬大軍的歡呼聲浪傳到了峽谷外,二皇子唐啟年放下了鼓槌。對著張小刀咧開了一口白牙。笑的極傻,但往往這種傻笑便是發自心底的開心。

    張小刀也笑了出來。明白大軍必然取得了開門紅,道:“夜深了,先吃一口?”

    “好,先吃飯。”唐啟年心情舒暢的道。

    在二人身後數千名宗門弟子還沉醉在盛唐大軍的歡呼聲之中神之代言人TXT下載。看著兩人走回來紛紛愣神,讓開了一條路。

    張小刀有些不習慣數千人將目光聚集在自己身上,拉著唐啟年加快了腳步,匆匆的回到了軍營之中。

    而此時,數千人之中卻有一名少女因為剛剛張小刀的尷尬踉蹌一直輕笑著,她是江秋,她來自翼州劍門!

    翼州三門一向以盛京真元派馬首是瞻。此番真元派派出了三百青衣弟子,翼州三門自然也要緊隨其後。

    在張小刀與唐啟年一邊吃飯一邊聊天時,江秋也回到了她的門派所屬地開始吃飯,只是吃的有些心不在焉。

    蕭輕劍看著江秋的心不在焉。不由得問道:“師姐,這心思還是打消吧。”

    江秋知道蕭輕劍的言語所指卻還是道:“打消什麼?”

    蕭輕劍看了看四下無人道:“我知道在靈隱縣時你就喜歡張小刀了。”

    說著他仰起瞭如今不再稚嫩略顯老成的面頰指著上空道:“但如今,他在天上,你在地下。”

    江秋簇起了眉頭,像許多年前在靈隱縣中與張小刀講故事時的表情一般無二,只是容顏變化,如今的江秋少了些驕傲,多了些冰冷,她道:“這與身份地位沒有關系。”

    蕭輕劍經過這些年已經對江秋沒有任何想法,再加上靈隱縣時他也曾與靈隱縣民團並肩作戰,所以對張小刀也不記仇,只是實話實說道:“門當戶對,現在他的門檻的確太高了,怕是那是真元派的大師姐還可以。”

    “陳青竹?”

    “是啊,聽說她與張小刀在書院就關系不錯,此番來到戰場張小刀重傷昏睡時,便是她在一直照顧。”

    “張小刀不喜歡她那樣的女子。”

    “為何?”蕭輕劍不解道。

    “因為我和她很像,沒理由當年他不喜歡我,喜歡現在的陳青竹。”

    蕭輕劍苦笑道:“師姐,我都和你說了,門當戶對啊。”

    “張小刀現在是什麼人?是二皇子唐啟年的好友,是先生的親傳弟子,據說第一次進京時陛下都接見過他。”

    “陳青竹呢?也是盛名在外,據說邊軍之王的兒子邵宇道追求陳青竹都被他打了,顯然情投意合啊。”

    江秋看了看蕭輕劍問道:“你都從哪裡聽來的?”

    蕭輕劍道:“這還用聽?你走出去,見到竊竊私語的就豎起耳朵,怕是全是在談論張小刀。”

    江秋否定蕭輕劍的言論道:“不可能的,你放心吧,張小刀有老婆。”

    蕭輕劍想起自己在靈隱縣的耳聞道:“走了很多年了吧,現在還沒看到,怕是早就天各一方了。”

    江秋肯定的道:“有些東西,是不會變的。”

    說完這句話,她放下碗筷,望著營帳外的一地白雪,似乎想起了幾年前,張小刀面對三百大荒勇士一個人孤零零的站在土牆上,堅定的輓弓提箭,一箭捲起千層雪!



第161章 山頂風景好

    萬眾矚目,並不是張小刀期待的生活。

    他有些無法適應他連撒泡尿都有引起圍觀的軍營生活。

    可他卻不知道,有一位故人總是看著他,她不會上來打招呼,也不會像其他門派的女弟子雙目放光,更不會與其他人議論著他的八卦。

    默默的,遠遠的,仿佛望眼欲穿,實則只是守護。

    江秋要守護的並不是張小刀這個人,而是這份美好的感覺。

    她非常理智清晰的明白一旦接近張小刀這些美好全部都會被打碎,所以她沒有去打招呼,沒有寒暄,甚至沒有很久的凝視,只是頻頻的,淡淡的掃他一眼。

    張小刀察覺不到這種目光,因為只要他走出軍帳便會引來許多目光,他這幾天來只是努力著恢復。

    體內穹樹已經恢復了八成左右,氣海充盈但卻無法灌入穹樹之內讓它完好如初,這只能說明他與拓拔烈這一戰太過慘烈。

    這種傷勢除非等他晉升到化氣品級,否則難以根治。

    陳魚翔坐在軍帳中看著醒來的張小刀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道:“你的恢復能力堪稱世間罕有。”

    軍帳中除了他之外,便是陳青竹,大師兄不知跑到了那裡與其他宗門的弟子交流修行心得。

    陳青竹將烈酒斟滿了兩人的杯中。

    酒是盛唐軍中佳釀,極烈,在這寒冬之中只要喝上一口,便熱血化淤,身體發熱。

    張小刀與陳魚翔拿起酒盃喝了一口,陳魚翔開口鄭重道:“大頂山就不要去了,將軍發話了,你與二皇子只許呆在軍營中。”

    張小刀嘆了一口。知道這是盛唐對他的保護,心頭微暖之際,卻也有些悵然若失,戰鬥至此他自然非常想站在山巔上看著盛唐大軍一路勢如破竹。看來現在是沒這個機會了。”

    陳青竹坐在了兩人旁。輕聲道:“不去也好,省的你死了我回去後與哥幾個沒法交代。”

    話音剛落。大師兄走進了營帳之中道:“我與小師弟必須去山頂。”

    大師兄一般可以如此簡單的說出一句話時,便是不容否定的時候。

    陳魚翔看了看大師兄,簇了一下眉頭問道:“先生的意思?”

    “老師說,大頂山的山頂風景好。”

    陳魚翔微怔了半響。點了點頭道:“那邊去吧。”

    大師兄走到了三人圍坐的火爐旁,自顧自拿起了溫熱的佳釀,喝上了一口,嗆出了鼻涕眼淚。

    張小刀見大師兄一錘定音,便不再糾結這件事情,道:“師兄,能不能商量個事兒?”

    “師弟。你要商量什麼事情,無論什麼方面的師兄都非常願意回答你……”

    張小刀打斷苦笑道:“師兄,最近這軍中有關我的傳言?”

    “都是我說的。”大師兄立刻舉手,清秀的臉頰上沒有一絲愧意的繼續道:“可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證明通過十張嘴的傳遞。事情就會變得與事實完全脫離關系,大師兄咱以後能不能不說事實了?”

    大師兄簇起了眉頭道:“但那群師弟師妹只對你感興趣啊,我不去嘮嗑去做什麼?”

    張小刀無奈,陳青竹問道:“都傳了些什麼?”

    陳魚翔果斷的回答道:“傳你與張小刀回京成婚,傳青竹你其實中意邵宇道,傳張小刀其實最愛的是他家那個吃貨師妹…………。”

    張小刀乾咳了起來,陳青竹眉頭一挑渾然不在意的道:“好無聊。”

    張小刀則看著陳魚翔問道:“陳老?莫非你也有聽閑言閑語的癖好,不然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陳魚翔白凈的臉頰出現笑容道:“主要是修為高,耳力好。”

    張小刀與陳青竹對視了一眼,齊聲道:“無聊。”

    …………

    …………

    等待的確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不過隨著盛唐大軍在青冥峽內的一路碾壓,軍營中不再有之前歡愉輕松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格外凝重。

    盛唐大軍即將占領大頂山山腳的一側,那便代表著雙方爭奪戰略要點大頂山之戰即將打響。

    盛唐宗門弟子抵達軍中,自然便是要上大頂山磨礪一番。

    這種磨礪是生死磨礪,宗門弟子們都明白上去是要拼命的,大戰之前的緊張與不安自然充斥在他們的體內,話難免就少了些。

    張小刀很熟悉這種氛圍,無論是在靈隱縣,還是在殺梁玄之前,他都算得上是過來人。

    峽谷中不時傳來的喊殺聲,永恆不止的鼓鳴聲,軍營中數千人的呼吸聲,在張小刀靜下來後這些聲音全部在他的耳邊。

    他拿出幾根上好的木材,然後拿起殺豬刀,沉默的削起木屑,然後極為熟練的裝上盛唐早已打造好的箭簇,放在箭筒中。

    直至三更,他動手做了超過五百支比普通軍用箭都細長了很多的箭羽,足足裝滿了十個箭筒。

    略顯沉重的箭筒自然全部掛在了老青牛的身上,張小刀騎了上去試試順不順手,覺得還算滿意便翻身下來,將箭筒卸下,問道:“聽說今天月亮圓,我們出去看看月亮?”

    沒等老青牛反對,張小刀便走出了大帳,老青牛也只好緊隨其後。

    今晚的月亮的確很圓,掛在星空上散發著靜謐的光芒。

    文人都好月,歷史之中有關於月的詩詞應有盡有,看來賞月總是會讓人們忽覺感慨,心有所觸,然後奮力疾書,寫下流傳千古的詩詞。

    張小刀對詩詞實在無愛,看著圓月也沒什麼感慨,只是想著王洛菡那丫頭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也不知道快點來找自己,漸漸想起了靈隱鎮中的悠閑生活,然後幸福洋溢的笑了出來。

    “又在想你老婆?”

    張小刀轉頭看到不遠處的陳青竹道:“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少出來嚇唬人。”

    “我只是出來透口氣,誰知道碰上你。還在那咧著嘴傻笑。”

    陳青竹說著坐在了張小刀身旁問道:“你在看什麼?”

    “看月亮啊。”

    “作詩?”

    “自然。”張小刀驕傲的昂起頭。

    “做出什麼了,說來我聽聽。”

    張小刀看著陳青竹一幅坐等取笑他的模樣,立刻輕咳一聲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陳青竹忽然面露肅穆。只覺得張小刀只短短一句便字字珠璣。

    張小刀見陳青竹很是嚴肅。以為沒有震到她,立刻又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是一首?”

    張小刀尷尬道:“呃,不是,只是心有所感。”

    “後面是什麼?”

    “你指那首的後面?”

    “都好。”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床上狗男女,地下鞋兩雙?”張小刀脫口而出後,立刻呸道:“不對,不對,你容我想想。”

    “不正經。”陳青竹痛斥道。

    張小刀尷尬道:“這個實在想不出來了,不如換一首?”

    “換什麼?”

    “這詞已經在我心裡醞釀了很多年,要不要來鑒賞一下。”

    陳青竹瞥了張小刀一眼。

    “但不是說月亮的。”

    “那是什麼?”

    “男女之間的。”

    “不是地下鞋兩雙就好。”

    張小刀點了點頭輕咳一聲道:“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沒文化的張小刀再一次卡住。

    “前面不錯,後面不是什麼鞋兩雙吧”

    張小刀撓起了頭,說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好硬憋出了一句:“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whats your qq?”

    “你在說什麼?”

    張小刀哈哈笑了出來道:“聽不懂算了,算了,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說著就拉著老青牛落荒而逃。

    …………

    …………

    晨曦熹微,鼓聲如雷。

    青冥峽大營中彌漫著壓抑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氛圍,盛唐各大宗門弟子齊聚在唐啟年身後,等待著進入青冥峽。

    張小刀騎著老青牛在人群中的最前端,隨著唐啟年放下鼓槌後,他也翻身下牛。

    唐啟年站在人群的前端,看著一張張或稚嫩或青澀的臉龐,沒有慷慨激昂而是問道:“現在有誰不想去大頂山,退出隊伍,我會與你們的宗門打招呼。”

    平靜的話語仿佛變為一塊石頭砸進了洶涌的海浪中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唐啟年又道:“這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們畢竟不是軍人。”

    “大頂山是決戰的地方,上去後你們便沒有退路。”

    眾人仍舊沉默,唐啟年足足等了半響,嘆了一口氣誠懇的道:“如果沒有退出的話,我希望在回來時還能看到你們每一個人,出發!”

    張小刀跨上老青牛,第一個在向前跨出了一步,他身後的各大宗門的三千弟子緊隨而至,進軍大頂山。

    路途中張小刀發現隊伍中格外沉悶,除了腳步的聲響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弄的他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只是看著遠方聳立的大頂山,張小刀還是問道:“大師兄,老師讓我們上山?”

    大師兄看了看張小刀,然後也望向了遠方的那座山,道:“我也不知道,但臨走時老師說風景好,咱們自然便要上去看看。”

    “只是風景好?”

    “風景好不好,取決於四個關鍵點,師弟且聽我詳細道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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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1章 山頂風景好

    萬眾矚目,並不是張小刀期待的生活。

    他有些無法適應他連撒泡尿都有引起圍觀的軍營生活。

    可他卻不知道,有一位故人總是看著他,她不會上來打招呼,也不會像其他門派的女弟子雙目放光,更不會與其他人議論著他的八卦。

    默默的,遠遠的,仿佛望眼欲穿,實則只是守護。

    江秋要守護的並不是張小刀這個人,而是這份美好的感覺。

    她非常理智清晰的明白一旦接近張小刀這些美好全部都會被打碎,所以她沒有去打招呼,沒有寒暄,甚至沒有很久的凝視,只是頻頻的,淡淡的掃他一眼。

    張小刀察覺不到這種目光,因為只要他走出軍帳便會引來許多目光,他這幾天來只是努力著恢復。

    體內穹樹已經恢復了八成左右,氣海充盈但卻無法灌入穹樹之內讓它完好如初,這只能說明他與拓拔烈這一戰太過慘烈。

    這種傷勢除非等他晉升到化氣品級,否則難以根治。

    陳魚翔坐在軍帳中看著醒來的張小刀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道:“你的恢復能力堪稱世間罕有。”

    軍帳中除了他之外,便是陳青竹,大師兄不知跑到了那裡與其他宗門的弟子交流修行心得。

    陳青竹將烈酒斟滿了兩人的杯中。

    酒是盛唐軍中佳釀,極烈,在這寒冬之中只要喝上一口,便熱血化淤,身體發熱。

    張小刀與陳魚翔拿起酒盃喝了一口,陳魚翔開口鄭重道:“大頂山就不要去了,將軍發話了,你與二皇子只許呆在軍營中。”

    張小刀嘆了一口。知道這是盛唐對他的保護,心頭微暖之際,卻也有些悵然若失,戰鬥至此他自然非常想站在山巔上看著盛唐大軍一路勢如破竹。看來現在是沒這個機會了。”

    陳青竹坐在了兩人旁。輕聲道:“不去也好,省的你死了我回去後與哥幾個沒法交代。”

    話音剛落。大師兄走進了營帳之中道:“我與小師弟必須去山頂。”

    大師兄一般可以如此簡單的說出一句話時,便是不容否定的時候。

    陳魚翔看了看大師兄,簇了一下眉頭問道:“先生的意思?”

    “老師說,大頂山的山頂風景好。”

    陳魚翔微怔了半響。點了點頭道:“那邊去吧。”

    大師兄走到了三人圍坐的火爐旁,自顧自拿起了溫熱的佳釀,喝上了一口,嗆出了鼻涕眼淚。

    張小刀見大師兄一錘定音,便不再糾結這件事情,道:“師兄,能不能商量個事兒?”

    “師弟。你要商量什麼事情,無論什麼方面的師兄都非常願意回答你……”

    張小刀打斷苦笑道:“師兄,最近這軍中有關我的傳言?”

    “都是我說的。”大師兄立刻舉手,清秀的臉頰上沒有一絲愧意的繼續道:“可我說的都是事實。”

    “事實證明通過十張嘴的傳遞。事情就會變得與事實完全脫離關系,大師兄咱以後能不能不說事實了?”

    大師兄簇起了眉頭道:“但那群師弟師妹只對你感興趣啊,我不去嘮嗑去做什麼?”

    張小刀無奈,陳青竹問道:“都傳了些什麼?”

    陳魚翔果斷的回答道:“傳你與張小刀回京成婚,傳青竹你其實中意邵宇道,傳張小刀其實最愛的是他家那個吃貨師妹…………。”

    張小刀乾咳了起來,陳青竹眉頭一挑渾然不在意的道:“好無聊。”

    張小刀則看著陳魚翔問道:“陳老?莫非你也有聽閑言閑語的癖好,不然怎麼知道的這麼清楚。”

    陳魚翔白凈的臉頰出現笑容道:“主要是修為高,耳力好。”

    張小刀與陳青竹對視了一眼,齊聲道:“無聊。”

    …………

    …………

    等待的確是一件無聊的事情,不過隨著盛唐大軍在青冥峽內的一路碾壓,軍營中不再有之前歡愉輕松的氣氛,取而代之的是格外凝重。

    盛唐大軍即將占領大頂山山腳的一側,那便代表著雙方爭奪戰略要點大頂山之戰即將打響。

    盛唐宗門弟子抵達軍中,自然便是要上大頂山磨礪一番。

    這種磨礪是生死磨礪,宗門弟子們都明白上去是要拼命的,大戰之前的緊張與不安自然充斥在他們的體內,話難免就少了些。

    張小刀很熟悉這種氛圍,無論是在靈隱縣,還是在殺梁玄之前,他都算得上是過來人。

    峽谷中不時傳來的喊殺聲,永恆不止的鼓鳴聲,軍營中數千人的呼吸聲,在張小刀靜下來後這些聲音全部在他的耳邊。

    他拿出幾根上好的木材,然後拿起殺豬刀,沉默的削起木屑,然後極為熟練的裝上盛唐早已打造好的箭簇,放在箭筒中。

    直至三更,他動手做了超過五百支比普通軍用箭都細長了很多的箭羽,足足裝滿了十個箭筒。

    略顯沉重的箭筒自然全部掛在了老青牛的身上,張小刀騎了上去試試順不順手,覺得還算滿意便翻身下來,將箭筒卸下,問道:“聽說今天月亮圓,我們出去看看月亮?”

    沒等老青牛反對,張小刀便走出了大帳,老青牛也只好緊隨其後。

    今晚的月亮的確很圓,掛在星空上散發著靜謐的光芒。

    文人都好月,歷史之中有關於月的詩詞應有盡有,看來賞月總是會讓人們忽覺感慨,心有所觸,然後奮力疾書,寫下流傳千古的詩詞。

    張小刀對詩詞實在無愛,看著圓月也沒什麼感慨,只是想著王洛菡那丫頭又不知道跑到哪兒去了,也不知道快點來找自己,漸漸想起了靈隱鎮中的悠閑生活,然後幸福洋溢的笑了出來。

    “又在想你老婆?”

    張小刀轉頭看到不遠處的陳青竹道:“大半夜的你能不能少出來嚇唬人。”

    “我只是出來透口氣,誰知道碰上你。還在那咧著嘴傻笑。”

    陳青竹說著坐在了張小刀身旁問道:“你在看什麼?”

    “看月亮啊。”

    “作詩?”

    “自然。”張小刀驕傲的昂起頭。

    “做出什麼了,說來我聽聽。”

    張小刀看著陳青竹一幅坐等取笑他的模樣,立刻輕咳一聲道:“明月幾時有,把酒問青天。”

    陳青竹忽然面露肅穆。只覺得張小刀只短短一句便字字珠璣。

    張小刀見陳青竹很是嚴肅。以為沒有震到她,立刻又道:“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

    “這是一首?”

    張小刀尷尬道:“呃,不是,只是心有所感。”

    “後面是什麼?”

    “你指那首的後面?”

    “都好。”

    “舉頭望明月,低頭思故鄉。床上狗男女,地下鞋兩雙?”張小刀脫口而出後,立刻呸道:“不對,不對,你容我想想。”

    “不正經。”陳青竹痛斥道。

    張小刀尷尬道:“這個實在想不出來了,不如換一首?”

    “換什麼?”

    “這詞已經在我心裡醞釀了很多年,要不要來鑒賞一下。”

    陳青竹瞥了張小刀一眼。

    “但不是說月亮的。”

    “那是什麼?”

    “男女之間的。”

    “不是地下鞋兩雙就好。”

    張小刀點了點頭輕咳一聲道:“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沒文化的張小刀再一次卡住。

    “前面不錯,後面不是什麼鞋兩雙吧”

    張小刀撓起了頭,說什麼也想不起來。只好硬憋出了一句:“關關之鳩,在河之洲,窈窕淑女,whats your qq?”

    “你在說什麼?”

    張小刀哈哈笑了出來道:“聽不懂算了,算了,早點睡吧,我先回去了。”說著就拉著老青牛落荒而逃。

    …………

    …………

    晨曦熹微,鼓聲如雷。

    青冥峽大營中彌漫著壓抑的讓人無法呼吸的氛圍,盛唐各大宗門弟子齊聚在唐啟年身後,等待著進入青冥峽。

    張小刀騎著老青牛在人群中的最前端,隨著唐啟年放下鼓槌後,他也翻身下牛。

    唐啟年站在人群的前端,看著一張張或稚嫩或青澀的臉龐,沒有慷慨激昂而是問道:“現在有誰不想去大頂山,退出隊伍,我會與你們的宗門打招呼。”

    平靜的話語仿佛變為一塊石頭砸進了洶涌的海浪中沒有泛起一絲漣漪。

    唐啟年又道:“這並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你們畢竟不是軍人。”

    “大頂山是決戰的地方,上去後你們便沒有退路。”

    眾人仍舊沉默,唐啟年足足等了半響,嘆了一口氣誠懇的道:“如果沒有退出的話,我希望在回來時還能看到你們每一個人,出發!”

    張小刀跨上老青牛,第一個在向前跨出了一步,他身後的各大宗門的三千弟子緊隨而至,進軍大頂山。

    路途中張小刀發現隊伍中格外沉悶,除了腳步的聲響沒有一個人開口說話,弄的他也沒了說話的興致。

    只是看著遠方聳立的大頂山,張小刀還是問道:“大師兄,老師讓我們上山?”

    大師兄看了看張小刀,然後也望向了遠方的那座山,道:“我也不知道,但臨走時老師說風景好,咱們自然便要上去看看。”

    “只是風景好?”

    “風景好不好,取決於四個關鍵點,師弟且聽我詳細道來……”


第162章 箭無虛發

    寒風依稀,進入青冥峽之後甚至會讓人感覺有些炙熱。

    炙熱的原因不是因為氣溫,而是觸目驚心的戰鬥痕跡。

    巨大的木樁狠狠扎在滿是血漬的雪地中,根部雪地翻捲露出了被凍得顆粒分明的土粒,殘破的叛軍旗幟上半掛住了小半截血肉翻捲的手臂。

    眼前的畫面震撼了每一位宗門弟子的身心。

    這批宗門弟子中大多數都未經戰事,看到這幅場景難免寒意徹骨。

    張小刀沒覺得有什麼稀罕,只是他卻看到了廢墟之中有一條穿著盛唐軍甲護具的腿。

    老青牛明白張小刀的意思,便來到了廢墟之前,張小刀推開沉重的木架子,看到了一名全身污垢的盛唐將士。

    將士臉色深紫,屍骨已寒,顯然是因為廢墟壓住而被後續部隊忽略,張小刀嫌棄的踹開在他身邊的叛軍將士,將已死的盛唐軍人抱了起來。

    然後他簇了一下眉頭,似乎在思考接下來該怎麼做,不時便抽出了落雪刀,伴隨著驚呼一刀在地面斬出了一個深坑,將軍人放入坑中埋葬。

    行軍似乎波瀾無驚的開始繼續,只是人們發現盛唐軍士沒被埋葬時,便效仿張小刀將其就地掩埋。

    沉默與壓抑似乎在抵達臨界點後終於被擊破,宗門弟子們開始有說有笑,只是眉宇間似乎都出現了一抹堅毅。

    負責領軍的張涉川對於這種變化喜聞樂見,他深知太過?緊的弓弦可以射出很大力的箭,但也可以弦斷傷己。

    初學者學射箭,便要保證中等力道,不緊不松才可以命中箭靶紅心。

    這支盛唐宗門心力凝結的宗門部隊,便是初學者,不緊不松才最為適當。

    一路無話,眾人終於抵達已經被盛唐大軍占領的大頂山東側山腳下,看到了前線忙碌不堪的景象。自然也看到了叛軍鑄造的防禦工事。

    到了這里,峽谷中的地勢已經較為開闊,足足可以容納四千人並排而行,叛軍沒有自討苦吃的在懸崖峭壁間搭建木樓。而是用磚在這里砌出了一面城牆。

    張小刀看到這古樸城牆第一眼便以為本這城牆應本就存在於峽谷之中,然而這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那麼只能說明叛軍在這里花費了很大的心力,甚至在還沒有在龍眼城入駐時便已經在這里興起防禦工事。

    城牆高有三丈,磚是百煉黑磚,無堅可催,密密麻麻的有無數箭孔,頂端更是有投擲燃燒物與投放滾石鏈接階梯的缺口。這城牆豎起在峽谷之中便像是在這牆壁之後便是有一座城池,

    在這片戰場中,空間上已經允許盛唐派出聞名天下的鐵騎。但毫無疑問鐵騎沖城牆是一件很愚蠢的事情。

    大頂山上便看看清盛唐後方的排兵布陣,叛軍有此優勢便等於擁有了充足的時間,來應對盛唐大軍一切手段。

    同樣,如果盛唐可以占據大頂山,便可以看清城牆背後的景象。那麼應對起來自然也是得心應手。

    大頂山自然便是必爭之地!

    宗門部隊抵達後暫歇,盛唐軍士們若有若無的看向大頂山,讓本來歡愉的氣氛再一次緊張了起來。

    夜三更,月如鉤。

    大頂山迎來了宗門部隊,整座山峰沉默矗立,天空飄起了大雪。

    進入大頂山的過程波瀾無驚,只有雪花打在臉頰上形成不算阻礙的阻礙。人們都知道戰鬥即將開始,越發緊張

    三千人進入大頂山,談不上擁擠,也算不得開闊。

    因為宗門不同,各方宗門弟子的手段自然也不同,所以開始分開前行。

    張小刀與大師兄陳青竹三人前行。一路登至半山腰,聽到了金屬交鳴之聲,然後看了看大頂山平整的山巔,不知哪裡有什麼人在等待著他們。

    眼前雪鬆林間忽然黑影閃爍,張小刀默然的提箭。然後看也不看,隨手一射。

    林間有慘呼聲傳來,張小刀繼續捻起箭羽,重復著剛剛的動作數十次,林間一片慘呼。

    陳青竹揚起被月光白雪映襯的光滑半邊臉頰看向了張小刀,目露驚駭。

    她從不知張小刀會射箭,只是進青冥峽之前見老青牛全身上下滿是箭筒,便猜到了一些,但見張小刀出手才駭然發現他是有多麼會射箭。

    形容流水的動作,淡然從容的表情,他射箭的過程仿佛渾然天成,每一步都給人一種美感,每一次都讓人覺得賞心悅目。

    只是美感的背後,便是冰冷的性命收割,這種強烈的反差太過巨大,陳青竹的驚駭自然變顯得自然而然。

    張小刀再次捻起一根細長的箭羽,耳朵微微一動自動過濾了那些慘嚎,確定林間在無可行動的敵人,將細長的箭羽放回了箭筒之中,抽出落雪刀乾脆的沖到了林間。

    大師兄與陳青竹緊隨而至,便見張小刀冷漠的用刀鋒劃過奄奄一息的敵人脖頸,血液漸出。

    大師兄也從未上過戰場,看到這一幕只是微微簇起了眉頭。

    然而陳青竹不僅僅沒上過戰場,她還是一個女人,見到張小刀如此模樣,即便是張小刀的表情格外平靜,也讓陳青竹覺得猙獰異常,她似乎覺得有些不認識張小刀了。

    “他們已經沒有戰鬥力了,他們畢竟還是盛唐人。”

    張小刀聽到陳青竹的這句話,不由得覺得有些荒謬,他本以為陳青竹應該是格外強大的女人,不過現在看來是女人便又婦人之仁,無論她自身強大與否。

    “在戰場上對敵人的仁慈,就是對自己的殘忍。”

    張小刀指著剛剛殺死,倒在樹根下,一臉慘白,脖頸汩汩的流著鮮血的敵人道:“我剛才如果不殺他,他臨死前如果有人不經意的走到他身邊,他會毫不猶豫的拿起刀,插入敵人的身體之中,你信嗎?“

    陳青竹不解道:“為何?”

    “因為他想在死之前拉一個做墊背的,這很難理解?”

    陳青竹不再言語。大師兄簡短道:“小刀做的對。”

    話畢,三人繼續登山,一路有驚無險,在這黑夜之中。張小刀手中的弓箭便是死神鐮刀,威力無窮,箭無虛發!

    沉默又行了近一個時辰,張小刀的耳朵微微一動,另外兩人也有所察覺,看向了東側。

    “似乎遇到麻煩了。”

    “去看看。”

    “走。”

    三人商定之後便向東前行,急促的奔跑聲,驚恐的救命聲,還有利器刺破肉體的噴血聲接踵而至。

    翼州劍門便在這片雪林之中,他們的敵人只有兩人。但劍門的長老卻被兩人掌斃,死在了雪地之中。

    兩人修為均已到了靈源境,殺掉最辣手的敵人後,翼州劍門的弟子自然不在話下。

    江秋看著同門被連殺了數十人,面無表情。如果沒有救援的話,這里唯一能救人的只有她。

    因為她已經是御劍師,但她也明白,她只能偷襲。

    所以即便同門心理防線已經崩潰,有些人甚至已經被嚇的大小便失禁四散分離之際,她仍然沒有出手,在人群中默默的運著自己的那柄小劍。

    小劍薄如蟬翼。無柄,通體漆黑,鋒芒不顯,最適合偷襲。

    兩名黑衣者其中較為年輕的一位便是她的目標,而他也的確一路飛馳了過來,臉頰上帶著如沐春風的微笑。

    他是俠軍十大金剛之首秦巨集。奉命獵殺登山者,之前沒有去青冥峽兩側著實憋壞了的他,這一次自然想拿到最大的那份軍功。

    秦巨集身著黑衣,身影猶如鬼魅,他的兵器是一根長棍。抬手間便可以將人頭骨砸爆,他也的確是這樣做的,在接近這些在他眼裡如同待宰羔羊的獵物後,他抬起了棍子,砸爆了一名女性弟子的頭顱,紅的白的飛濺了一地,在靜謐的月光下恐怖之極。

    轉瞬間,他虎入羊群,元氣入棍,隨手而出便可輕易收割這些完全不會抵擋的溫室花朵性命。

    可正在意氣風發之時,他耳邊忽然傳來音嘯之聲。

    江秋終於出手,無柄小劍直奔秦巨集的脖頸,與此同時羔羊群中蕭輕劍怒吼一聲,寬闊如鐵片的頓劍橫掃而出。

    秦巨集先隨手一棍將寬闊頓劍檔格,蕭輕劍頓時虎口爆裂,嘴角流血,整個人重重的跌入雪中。

    然後他抬起雙指,元氣自體內磅?而出,無柄小劍進入他控制的範圍內頓時一滯,發出了不甘的嗡鳴。

    他的雙指輕而易舉的夾住了江秋的飛劍,然後他雙目一掃看到了人群中,仍然手掐劍訣的女子,頓時雙眼一亮道:“有些姿色。”

    江秋大汗淋漓,元氣與飛劍的鏈接在那雙指之下越來越薄弱,秦巨集雙指一別,一聲輕響傳來,無柄小箭開始彎曲,江秋狂噴三口鮮血。

    扔掉已經毫無作用的無柄小劍,秦巨集踏步而來。

    江秋的舉動終於喚醒了同門的血腥,幾名男弟子蜂擁而上,卻被一招致命,江秋只能癱軟在雪地之中,無力的看著秦巨集那張惡魔般的臉頰。

    秦巨集沒有殺死江秋,他開口道:“想必以你的修為在雪洞中呆個三四天不會有什麼問題,大頂山一戰過後,我一定來臨幸你。”

    說著,他便想用元氣封住江秋的體內元氣,江秋目露絕望之際耳朵不知為何輕輕一動,看向了西方。

    西方有箭襲來,捲起千層雪!

    似曾相識!

    似曾相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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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林間情事

    似曾相識是因為張小刀曾經射過這一箭,雖然如今箭簇比當年快了很多,但江秋認得。

    似曾相知是因為張小刀曾喝著燒刀子聽著她講故事,而三年後的今天,張小刀的變化已經翻天覆地。

    既陌生又熟悉的青翎箭捲起一地白銀,劃過一條璀璨的銀河,點綴在林間白色光芒宛如螢火蟲出沒,只是不是亮光不是螢綠而是銀白。

    秦巨集神色驟然變化,不遠處的黑衣老者也駐下足臉露驚恐。

    只是這種表情來不及在他們的臉頰上擴展到極致,青翎箭便到了,到的極為突兀,到的殺氣凜然。

    青翎箭箭簇散發著黝黑的光芒,將秦巨集視線之內全部塗抹成漆黑。

    在這千鈞一發之際,秦巨集的長棍擋在了臉頰前,青翎箭與長棍接觸的剎那間火花肆意,秦巨集一口血便噴了出來。

    秘術後的拓拔烈接此箭都要重傷,秦巨集自然比拓拔烈差了不少,一口鮮血噴出後,他強行扭轉腰肢,延遲了青翎箭一瞬,但卻改變了受箭的方位。

    下一息,他的左肩被青翎箭穿過,一蓬血花兒在半空中綻放,秦巨集直接砸進了雪地之中,以臉著地,發出了一聲巨大的悶哼。

    黑衣老者立刻來到秦巨集身邊,將其扶起,三顆藥丸塞入其口中,秦巨集蒼白的臉色終於恢復了少許。

    林間一片肅靜,奔逃中的劍門弟子停下腳步,看向了西方,仿佛根本沒射過這一箭的張小刀騎著老青牛走來,看了看倒地的敵人,沒有看口,看向了江秋卻簇起了眉頭問道:“你怎麼也來了?”

    江秋無法形容此時的心底感受,只是木訥的看著張小刀,聽著熟悉的聲音,下意識的點了點頭。

    張小刀騎著老青牛來到江秋身邊。翻身下牛,將其扶起,沒有寒暄,而是看向了秦巨集道:“沒射死你。不錯。”

    這種居高臨下的口吻,對於秦巨集這種天之驕子來說是徹底的藐視。

    然而他此時已經重傷,全身無力,更可怕的是體內元氣隨著肩膀上的雪洞流逝速度極為迅猛,不出五息間他體內元氣必將空空如也。

    陳青竹與大師兄這時來到了張小刀身邊沉默矗立,秦巨集身邊的黑衣老者道:“你我雙方實力對等,不必在這里較真,山頂再見。”

    “你那隻眼睛看到的對等?”張小刀問道,然後蹙著眉頭又看了一眼身受重傷的江秋。

    江秋抿住紅唇,將頭低下。陳青竹看了一眼她,沒有開口,看向了前方,但眼神之中卻有些耐人尋味的味道。

    黑衣老者聞言後沉默了片刻,然後道:“我很強。”

    話畢。黑衣老者散發著出了磅礡的元氣,張小刀臉色一變。

    他完全可以感受到快要逼近命玄境的氣息,這種氣息對現在的張小刀來說仍舊無法抵抗。

    只是他身邊站著大師兄。

    大師兄輕聲道:“我來。”便踏出了兩步。

    黑衣老者無心戀戰,將身受重傷的秦巨集抱起,張小刀卻發現秦巨集正用怨毒的眼神看著自己,必殺之心已起無疑。

    對於這種潛在的危險,張小刀一向秉持著能抹除就抹除的態度。於是他便抽出了落雪長刀,想加入戰團致兩人於死地。

    黑衣老者神色肅穆,隨手一招一桿風幡便到了他的手中。

    這風幡就像是一面旗幟,旗面通體漆黑滿是油垢,無法迎風飄揚,看上去黏糊糊的極為惡心。

    大師兄向前的腳步忽然一頓。似乎變成了虛心求學的學子問道:“一般好幡分為六種,不知你這屬於哪一種?”

    黑衣老者沒有說話,輕輕搖幡。

    一股颶風突兀的出現在林中猛然前行,所過之處一片異象,老樹迅速蛻皮。斑駁的樹皮飄揚在空中成了木屑,粗壯的樹乾迅速小消瘦,變成了一根仿佛被人削過樹皮的幼苗。

    白雪沒有紛飛只是瞬間消失,躺在地面上的屍首化作白骨,恐怖之極!

    張小刀看著颶風來到眼前,擋住了江秋與老青牛,而大師兄卻在颶風中行走,本就有些老舊的棉襖出現了無數個切割口,宛若乞丐。

    張小刀神色凜然,準備催發落雪刀黑夜抵擋這攻時,卻見大師兄走的看似極慢,卻已經來到了黑衣老者的面前。

    他輕輕一點那密佈油垢的風幡,點出了一圈圈似水波蕩漾的漣漪。

    風幡瞬間變得潔凈如初,那颶風風勢忽然漸弱,吹在張小刀的臉蛋上柔和到了極致,再不具那刮碎世間萬物的威勢。

    張小刀將落雪刀放回了刀鞘之中,終於明白這種戰鬥他根本插不上手。

    黑衣老者見大師兄只一指便破了自己溫養多年的風幡不由得心頭駭然,索性折斷風幡,將其變為尖刺刺出。

    大師兄緊蹙眉頭,剛剛看似他稍占上風,其實付出的代價極大,此時黑衣老者果斷舍棄風幡搏命乃是明智之舉。

    近在咫尺冒著尖茬的旗桿直刺大師兄的面門,大師兄冷哼一聲單掌在半空一拍,旗桿碎裂一分為三。

    黑衣老者再棄旗桿,單掌由握轉拳,毫不停滯。

    拳頭終於來到了大師兄的面門前,大師兄不閃不必雙眸一凝,黑衣老者頓時手掌碎裂,在大師兄眼前揚起血肉雨。

    說來極長,但實際上只是一剎那間的事情。

    遠端的張小刀心驚肉跳之際,大師兄緩緩開口道:“不是要自斷手臂吧?”

    話音剛落,黑衣老者左手狠狠的拍在了斷掌的右臂肩膀處,一聲骨肉分離的難聽聲音爆裂傳來,他竟然真的卸掉手臂!

    大師兄這一次沒有再進,猛然退出了三丈遠,那半空中的殘臂猛然爆裂開來,一片血腥染紅了山間的銀白雪地,老者與秦巨集迅速逃亡。

    張小刀見二人轉瞬間沒入了叢林之中嘆了一口氣,大師兄旋即消失,他不由得再嘆一口氣。

    …………

    …………

    大頂山四處爆發的戰鬥格外慘烈。

    雖然之前早有預料俠軍中會有高手,但半步命玄都跑下山來殺人,未免太過凶殘了一些。

    張小刀在黑夜中環視周圍不由得簇起了眉頭,劍門這一役損失慘重,要不是及時趕到很有可能被滅的一人都不剩,盛唐各大宗門的登頂計劃怕是要無限制擱淺了。

    江秋在陳青竹的攙扶下站了起來,看著張小刀的側臉,終於開口道:“謝謝。”

    這聲謝謝說的極有禮貌,只是落在張小刀的耳中,卻讓他覺得很不適應,他奇怪的看向江秋道:“你和我不熟?說話乾嘛這麼見外。”

    江秋身後的幸存弟子連忙趕來感恩戴德,張小刀連道無妨,卻又看到了老熟人的蕭輕劍。

    張小刀笑呵呵的問道:“牙是長出來的還是鑲上的?”

    蕭輕劍重傷的難以站起,聞言毫不客氣的罵道:“滾犢子。”

    眾多生還弟子頓時木訥的看向了蕭輕劍不理解為何要對救命恩人如此不禮貌,正當眾人害怕張小刀放棄他們而不顧的時候,卻見張小刀來到了蕭輕劍面前,輕輕的敲了一下他的胸口道:“壯實了不少啊。”

    蕭輕劍嘴角淌著血卻揚起了臉頰,這番姿態之下眾人才明白原來他們是老朋友,不由得心中更為托底,但也不由得詫異蕭輕劍怎麼與張小刀這種人物如此相熟。

    陳青竹這時道:“此地不宜久留。”

    張小刀點了點頭,帶著僅有三十幾人的劍門弟子向山下走,卻不時的回頭張望一番,似乎有些擔心大師兄。

    沒過多久,晨曦便照亮了天地,張小刀尋了個地方與劍門弟子休息,卻不敢睡去,瞪著眼珠子騎著老青牛四處溜達。

    這隊人馬已經經不起摧殘,張小刀有責任保護他們安全下山。

    江秋靠在一顆蒼天大樹的樹乾上,拿起隨身攜帶的酒囊,喝下了一口,陳青竹聞到了酒味,便問道:“你倆喝過酒?”

    江秋自然知道你倆之中這個倆字的另外一人除了她之外還指誰,點了點頭。

    “那關系想必是不錯了,可你表現的如此生疏,怕是有些難言之隱。”說著陳青竹打趣道:“你喜歡他?”

    江秋沒有否認,看著不遠處在林間騎著老青牛的張小刀再次點了點頭。

    陳青竹簇了簇眉頭,也拿出了酒囊喝了一口道:“那你是不是覺得我很可惡?”

    江秋問道:“為何?”

    “因為大家都在傳我和張小刀是一對啊。”

    江秋搖頭道:“我從來沒信過。”

    “聰明。”陳青竹放下了酒囊,不由得搖頭道:“我有一個問題,可能有些不太好,但我還是非常想問你。”

    “如果不太好的話,我需要知道這個問題的來由,不然我想我懶得回答。”

    陳青竹點了點頭道:“因為我的長輩們都希望我和張小刀能走到一塊,導致其實我也想就這麼湊合湊合也挺好,只是我實在不知道我喜歡他哪裡,所以我想問問你喜歡他哪裡?”

    江秋舒展開了本來簇起的眉梢,先是笑了兩聲,然後看著陳青竹的俏臉道:“喜歡就喜歡,需要哪些狗屁理由嗎?”

    陳青竹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喃喃自語卻極為肯定道:“我果然是不喜歡他的。”




第164章 山頂有局

    大頂山上的血腥戰鬥足足持續了一夜。

    晨光潑灑在這座雪山上時,山林間莫名的沉靜了下來,留下的只有帶著傷痕的古樹與雪地上的殘肢斷骸。

    從遠方看去大頂山似乎與昨夜之前沒有什麼兩樣,只是偶有星星點點的血紅,格外扎眼。

    張小刀有些憂心忡忡,他雖然絕對算不上善良,可也並不想看到太多的宗門年輕弟子就此死去。

    死在這座雪山中,死在這場無謂的戰爭中!

    大師兄一夜未歸,也是他憂心的另一個原因,雖然他相信大師兄在這座山上應該沒有對手,但既然半步命玄已經下山打獵,那山巔之上的人物自然還會有更強的。

    山巔上的確有更強大的人物存在,因為大師兄已經走到了山巔。

    仿佛被天神一劍削平的崖坪上有兩座茅屋,這讓大師兄想到了自己的家,只是書院後山的景色遠比這漫天風雪的大頂山山巔好看許多。

    黑衣老者便帶著秦巨集躲進了其中一座茅屋,大師兄沒有進去,因為他知道進去後必然是一場苦戰,他想休息休息。

    於是,大頂山山頂上,除了那兩座屹立在風月中格外詭異的茅屋,便又出現了一名盤坐休息的路人。

    路人不會閑暇無事來到此時的山巔,茅屋中的女人推開了房門,熱空氣與冷空氣稍一交替形成了一片氤氳。

    女人的名字叫做楊鳳蘭,三十幾歲,沒有風韻猶存,異常蒼老的宛如六旬老婦。

    她走出茅屋後,在門口捎帶出了一把椅子,然後坐了下來,有些疲憊的問道:“沒想到你會來。”

    盤坐的大師兄抬起了頭,看了看眼前的老太太,試探性的問道:“奶奶?”

    奶奶這個詞對於任何一個女人來說都具備一定的殺傷力。尤其對於中年女人更是等於剜心的刀鋒。

    偏生,大師兄的語氣極為禮貌,讓人挑不出一絲的毛病,再看到他那張清秀討喜的臉頰。想必即便是中年女人也不會因為大師兄叫了一聲‘奶奶’便勃然大怒。

    楊鳳蘭沒有怒,只是簇了下眉,似乎想起了‘奶奶’這兩個字對於自己是一個稱呼。

    大師兄道:“啟元十六年,復周會刺殺我,我用盡一切辦法,得知了一個叫做奶奶的人是他們的頭領,想必就是你。”

    “啟年十四年,月明殿查出蛛絲馬跡,滅了商姓族人一家,查出的唯一線索。也是他們只受命於一個叫做奶奶的人。”

    “啟年十三年,奶奶曾在翼州出手……”

    聽著大師兄流暢的道出了這些年與自己相關的事情,楊鳳蘭擺手道:“早就聽聞你有一個嘮嘮叨叨的嘴皮,得見後果然如此。”

    “難道不應該說名不虛傳嗎?”

    “嘮嘮叨叨又不是什麼值得誇耀的事情。”

    “也對。”大師兄點了點頭,拍了拍身上的雪。繼續問道:“這些年來復周會外事基本都是你一個人在管,這一次難道復周會不怕你死在這里?”

    楊鳳蘭微微一笑搖頭道:“山巔來了很多客人。”

    “這些客人足夠強大到滅殺我?”

    “我想應該問題不大。”

    大師兄微微一笑,在風雪裡顯得格外有親和力的道:“那我們就先不動手,等一等山下的人。”

    楊鳳蘭表示同意,點了點頭,不再言語。

    兩人一坐,一盤無限動漫錄。便不再說話,偶爾揚起頭看看天空下起的大雪,繼而繼續沉默,繼續寂靜。

    …………

    …………

    林間,光影被切碎,張小刀坐在了江秋的身邊。拿出了一塊饅頭,就著準備好的牛肉撕扯的那叫一個歡快。

    江秋看著張小刀吃飯,偶爾遞過去一壺水,張小刀便咕嘟咕嘟的喝下去。

    不時,張小刀咽下了兩個白麵大饅頭。感覺飽了後擦了擦嘴角的白麵渣渣,不時雙眸開始定格。

    定格的位置是江秋的臉。

    幾年未見,江秋已經出落的落落大方,白皙的肌膚,靈動的雙眼,少了以前的一份傲慢,多了一份內斂沉穩。

    “我帥沒帥?”張小刀恬不知恥的問道。

    江秋咧開嘴角,露出了別有一番風情的笑容道:“沒看出來。”

    張小刀覺得倍受打擊,道:“憑什麼你長好看了,我怎麼和三年前沒啥變化。”

    江秋低聲道:“你真會說話。”說完這句話,卻察覺到有些不對,感覺自己的心臟如同小鹿亂撞。

    張小刀簇了一下眉頭,但僅僅是一閃而過,他不知道這是怎麼回事,怎麼這次見到江秋感覺氣氛有些怪。

    兩人之間的氣氛在沉默下來後更怪,變得有些旖旎。

    張小刀他甚至已經感覺得到江秋在靈隱縣中的表白不是戲言,或是年少無知沖動下的脫口而出,而是一直將那份喜歡保留到了現在。

    但他並不排斥這種感覺,反而覺得有些享受。

    可只是一瞬間,他便在這種感覺中掙脫出來。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不喜歡被別人喜歡,張小刀也不例外,只是張小刀明白自己是個有婦之夫,有婦之夫便必然要扛起一些對愛情的責任。

    江秋率先打破了沉默,問道:“這幾年過的如何?”

    張小刀覺得這話有些耳熟,前些日子在夢中王洛菡也問過他差不多意思的問題,但那時他回答王洛菡的話語足足可以寫一本短篇小說,今天卻只道:“還好。”

    江秋垂下秀首輕聲道:“還好就好。”

    張小刀再次簇起眉頭道:“那邊好像有些情況,我去看看。”

    江秋看著張小刀落荒而逃,微微一笑,繼續在半靠在樹旁沉默。

    張小刀繞離了江秋的視線,便見陳青竹走了上來,俏臉上帶著得意,看笑話,看熱鬧不嫌事大的微笑。

    “你至於這麼得意。”

    陳青竹輕咳了一聲,嚴肅道:“張小刀。”

    “呃?”張小刀不知陳青竹為何如此正式。陳青竹強忍著笑意道:“你他媽也有今天。”說話,毫無淑女形象的哈哈大笑。

    張小刀被笑的莫名其妙,毛骨悚然,不由得問道:“你要笑。總要給個理由先?”

    “你剛才落荒而逃的樣子,糗到無以復加。”

    “糗這個字跟誰學的?”

    “你。”

    “你這是打我臉?”

    “怎樣?”陳青竹揚起俏臉蠻橫道。

    張小刀也揚起了臉,用手指了指臉道:“打腫算你厲害。”

    兩人正嬉鬧之時,林間有響動傳來,張涉川在兩人沒有任何反應的情況下來到兩人的眼前道:“好一個打情罵俏。”

    張小刀知道眼前男子便是陳青竹的師傅,只能無奈的嘆氣。

    張涉川道:“會有人來接他們,你大師兄已經到了山頂,我們要盡快。”

    張小刀與陳青竹對視一眼,返身與劍門弟子告別,與張涉川登上大頂山頂峰。

    抵達大頂山頂峰時。風雪漸停,柔和的雪花飄飄揚揚,在這視野極為開闊的山巔,只一眼望去便感覺胸懷開闊。

    張小刀三人抵達時,山巔之上已經到了不止一人。真元派的三百弟子,以及其他宗門長老均已到場,而對方只有一名坐在木椅上的老婦,氣勢對比之下自然是盛唐占優。

    各大宗門弟子與長老此時都站在大師兄身後,大師兄也沒覺得因為背後有人便氣勢強盛,只是時不時的揉著太陽穴,似乎在思考一個很艱難的問題。

    張小刀越過人群。來到了大師兄的身旁,許久未開口說話的老婦楊鳳蘭抬起眼眸,道:“你就是張小刀?”

    張小刀知道這婦人必然是強大的敵人,便回答道:“是又怎樣?”

    “不怎樣,只是覺得面貌普通了些,你大師兄至少還算清秀。”

    張小刀挑眉道:“奶奶你今年多大了?”

    崖坪之上本就格外肅靜。張小刀與楊鳳蘭的對話便是除了風聲唯一的聲音。

    此時,張小刀也叫了聲奶奶,只是與大師兄不同,大師兄叫奶奶叫的是那個稱呼,張小刀叫奶奶無疑是在損人。

    山巔中傳來了宗門弟弟的笑聲。大師兄道了句:“小刀,你怎麼知道她叫奶奶。”

    楊鳳蘭的臉色瞬間變得極為難看,張小刀伸出大手指道:“師兄,你這是完美補刀。”

    沒有幾個人明白補刀的含義,楊鳳蘭也懶得與張小刀口舌之爭,只是露出了自信從容的笑聲道:“今天大頂山要死很多人了。”

    大師兄道:“我感受到了一股強大的氣息,只是他不願意出來,你又不願意讓我過去,我只好坐這里等,現在人齊了,那人可以出來了。”

    話音剛落,兩座茅屋中的其中一座木門被‘咯吱’一聲推開,走出的一位中年男子,他的臉上帶著慵懶的笑容,仿佛剛睡醒,卻與滿天柔和的雪花相得益彰。

    中年男子長相普通唯一有特點的便是酒糟鼻,他的身材也有些瘦,以至於純白色的長袍穿在他身上看起來有些松垮,他淡淡的看了一眼大頂山山巔上的來人,禮貌的道了一聲:“大家好。”

    問候顯得極有禮貌與素養,好像他一點也不知道這座山巔準確的來說是復周會與盛唐的戰場,然而崖坪上的很多人在看到他的瞬間臉色都徒然一變。

    張小刀不關心其他人的臉色是否有異,但他關心大師兄與張涉川的臉色為何也難看到了極點。

    大師兄苦悶道:“山頂有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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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5章 擋風遮雨

    “山頂有局。”

    不是酒局,不是飯局,是殺局。

    之所以是殺局,便是因為酒糟鼻男子走了出來,禮貌的說了一聲:“大家好。”

    大頂山山頂的崖坪上,許多年輕弟子都不知道酒糟鼻是誰,包括張小刀在內,但只要看到大師兄與張涉川的臉色,便知此時最好不要說話。

    寂靜的山頂,在這聲禮貌的問好之後沒有得到友好的回應,回應酒糟鼻的似乎只剩下了柔和的雪花。

    柔和的雪花飄飄揚揚的打在人們的臉頰上,衣襟上,絲絲的涼意沁人心扉,不算徹骨,但在這涼意之中等待的確算是煎熬。

    詭異的肅靜持續了很久,大師兄終於打破沉默,不解道:“大祭司,你應該明白你出現在這里代表著什麼。”

    大祭司這三字一齣口,山巔一片嘩然之聲,震撼身心。

    光明教廷之中設六大祭祀,權傾西域,與教廷掌教平起平坐,其中分別為,光明祭祀,苦行祭祀,裁決祭祀,傳教祭祀,聖典祭祀。

    這五大祭祀各司其職,擁有駁辯掌教之權,坐於神輿之上俯視眾生。但卻唯大祭司唯命是從。

    大祭司的稱謂前沒有前綴,大祭司也沒有實權,但無疑他一定是教廷中最可怕的人之一。

    而他的出現在大頂山,便足夠代表教廷的態度,而教廷的態度便是西域的態度!

    面貌普通的酒糟鼻大祭司看著一張張稚嫩青澀的臉龐,笑道:“自然不是來這里溜達的。”

    此話一齣,便更加坐實了西域的態度,再聯想到久久未出的青州邊軍,每一個人的心中都冰冷到了極致。

    張涉川站到了大師兄的身邊,沒有了平日里的親和,而是冰冷的道:“大祭司,何須氣親臨?”

    酒糟鼻大祭司微微一笑,說不出的風輕雲淡道:“盛唐建國三十年。鄙人從未踏足盛唐一步,自然是想看看盛唐的風景是否好看了許多。”

    “不知大祭司有沒有失望?”

    “不曾失望,這片土地總是可以孕育出很多強大的生命,你們都不錯。但也是因為你們都不錯我才會來到這里,難道等再過三十年盛唐將軍旗插到教廷去?”

    楊鳳蘭聞言輕聲回應道:“大祭司明鑒。”

    “明不明的無關緊要,鄙人既然來了,在這山頂上的人便不要想走了。”

    大師兄沉默了片刻,聽著身邊人們均倒吸了一口冷氣的聲音抬起頭道:“老師說山頂風景好。”

    大祭司聞言簇了簇眉頭道:“既然風景好,為何不過來看看?”

    大師兄搖頭道:“盛京有老師太多需要守護的人與物,如果區區叛軍便可以逼得老師走出盛京,那盛唐何以立國?”

    “好一個何以立國。”大祭司走到了楊鳳蘭的身邊拍了拍她的肩膀問道:“大周如何立國?”

    楊鳳蘭簇起了眉頭,雖然她已經是復周會絕對的上層,但有些事情她也並不知曉。作為復周會世外的頭把交椅,在這些年來與盛唐交手不知幾何,但越是次數多便感覺得到盛唐的可怕。

    楊鳳蘭本以為俠軍只不過是復周會的隨性玩物,直到看到大祭司才明白,原來不過只是誘餌。

    可她仍舊想不明白。即便把這座山頂上的人全部殺掉,又能如何?

    只要盛唐那幾座高峰屹立不倒,這天下間誰敢說覆滅盛唐?大周又如何立?

    楊鳳蘭放棄了回答這個問題,沉默不語。

    大祭司淺笑著給出了一個完美的答捲:“人的壽命總是有限的穿梭時空的商人。今天站在這里的盛唐年輕人,在未來至少是盛唐的中堅力量。”

    前一句的意思很簡單,無論是大祭司,還是盛唐六王。總有一天都會只剩一杯黃土。

    而後一句則更為簡單,今天來到大頂山上的都是盛唐未來修行界的中堅力量,他們都死了,未來的盛唐便孱弱了。

    至於大祭司如此風輕雲淡的說出大頂山上的年輕人都會死,沒有人會懷疑這其中的真實性。

    張涉川來到大師兄身邊之後,各大宗門的領隊長老也齊齊來到了這里。排起了人牆。

    沒有任何長者在這個時刻選擇退縮,每一位弟子也明白長輩們排成人牆的含義。

    張小刀心中本已極為冰冷,可是看到這一幕卻覺得心中有暖流肆意,想起了前一陣子的白勝對自己說的話。

    長者有義務幫助年輕人,引導年輕人。怒斥年輕人,保護年輕人。這便是盛唐的傳統!

    大祭司的酒糟鼻微微皺了一下,哀嘆了一口氣道:“怕這才是盛唐強大的根本原因。”

    大師兄終於站了起來,沒有說一些你們先走的屁話,而是道:“既然見到了大祭司,總要比劃比劃才能看出孰勝孰弱。”

    大祭司點頭,單手指天!

    指天的動作對於張小刀來說就像滑稽的廣場舞pose,可當大祭司的指尖出現了一絲光明沒入蒼穹後,這便一點也不可笑。

    雪驟停,風靜止!

    山巔之上無風無雪,除了呼吸聲音,便只剩下了心跳聲。

    各大宗門的弟子神色緊張到了極致,盛唐的一排老者們臉色灰白。

    一滴雨水自蒼穹墜落,呈橢圓形,晶瑩剔透,它下墜的速度不快,就如正常的雨滴一般,只是在墜落進雪地上時沒有沒入其中,而是砸出了一縷青煙,似直穿地底。

    旋即,小雨襲來。

    淬不及防下,雨滴擊中了一名宗門弟子的頭蓋骨,自頭蓋骨一路墜至腳底板,穿破青靴沉入地底。

    弟子沒有發出一聲慘呼,他甚至來不及做出痛苦的表情,眼神還有些呆滯的看著擋在他們身前的長者。

    他跌倒後濺起了一地白雪,白雪沾染到血漬後泛紅,一上一下紅色遜色蔓延,上來自頭蓋骨上的血洞,下來自腳底板的血窿。

    面臨死亡每一個人都會感覺到恐懼,小雨稀疏眾多弟子開始輾轉騰挪,試圖躲避小雨,只是下一瞬雨勢加大。

    自天穹目所能及的頂端,仿佛是一盆水潑灑出了一道水幕,水幕由遠至近遮蓋大頂山全部範圍。

    三十幾名長老做出了最為及時的應對,他們不惜損耗壽元聯手在大頂山上打出了一把元氣雨傘。

    雨傘呈透明狀,遮擋住了盛唐這一方頭頂的天空。

    雨水與雨傘接觸,並沒有沉入其中,而是順著散的四周流淌下去。

    大頂山東側,仿佛是飛流直下的瀑布般雨水傾瀉在了山腰處,沒有滋潤萬物,山體頓時傾塌。

    “轟隆隆!”

    這恐怖的聲音響徹天地,緊鄰大頂山東側的盛唐軍營中一片雜亂,這一役不知要死多少人。

    山泥洪流的傾塌,會給人一種無法抗拒之感,徐慶抬著頭心中顫抖,但卻沒有下任何命令,因為一切都晚了,他相信他的下屬可以處理好這一切,然後翻山下馬,提刀上山!

    山巔之上的人們感覺著腳下如同地震一般的瘋狂顫動,駭然的看著大祭司。

    “神通境……”張小刀雙眼驚恐,有生以來第一次感覺到自己居然連在臨死前吐口粘痰的資格都沒有。

    在這瞬間與大師兄站做一排的數位長者之中有數位臉色蒼白,數位跪地不起,數位吐血昏迷。

    只一擊,大祭司摧毀了所有人的信心。

    他食指指天的中二造型在此時終於收回,然後將崖坪上一張張驚恐的神色盡收眼底,溫和一笑道:“我有些興奮了。”

    臉上掛著駭然神色的楊鳳蘭抖動著聲音問道:“大祭司為何興奮?”

    “因為今天我可以殺掉幾個在未來可能問鼎神通境的年輕人,如何不興奮?”

    楊鳳蘭心中顫抖,見過這種毀天滅地的威能之後,便明白為何西域教廷如此看重盛唐的年輕人。

    大師兄與張涉川此時都未出手,只是神色肅穆看著大祭司。

    張小刀深呼吸,問道:“大師兄,有沒有可能?”

    大師兄自從見到大祭司之後便一改平日嘮嘮叨叨的習慣,輕聲道:“你沒可能,我還有點可能。”

    “那怎麼辦?”

    “以前我問你怎麼辦的時候,你都告訴我涼拌。”

    張小刀苦笑道:“那要死在這里?”

    “很有可能。”

    “那不行。”

    “為何?”

    “我還沒和我媳婦生孩子呢。”

    “師弟,這種時刻說這些好嗎?”

    “大師兄快跑?”

    大師兄簇起眉頭,看了一眼身邊的張小刀。

    張小刀道:“我媳婦叫王洛菡,應該是維護世界和平的某組織,你一定能找到她,告訴她少乾活,多吃飯,千萬別為我守寡。”

    荒謬的言語在張小刀的口中如同崩豆一般的迅速道出,在見識過大祭司的手段之後,張小刀沒有任何信心能生還,但大師兄既然說他有些希望,那麼自然要讓他捎兩句話。

    然而顯然,師兄弟的第一句便是答非所問,大師兄道:“我說戰勝他有點希望,你認為是逃跑?”

    “有希望?”張小刀看著大師兄,並不是懷疑,而是認為壓根不可能。

    大師兄這是用手抻了抻滿是破口的棉襖,輕聲道:“師弟,以前我不就和你說過,師兄為你擋風遮雨?”

    話畢,大風呼嘯,暴雨滂沱!



第166章 蒸發

    大師兄是一個傳統意義上的好人。

    他最願意做的事情便是答題解惑,只是由於過於囉嗦,在書院弟子之中實在不遭學子們待見。

    而實際上聰明的學子總會去找這位和藹可親的大師兄討教一些問題,在大師兄事無巨細的敘述下受益匪淺。

    然而這個上聰明人畢竟是少數,大多數人還是嫌大師兄囉嗦。

    大師兄囉嗦是因為常年的寂寞,這種寂寞不是發情似的空虛冷,而是內心的孤寂。

    在很多年前大師兄被先生收到門下,在張小刀沒入門之前,他便一個人生活在先生的門下,他不是不願意去交朋友,而是因為他的身份很難交到真心朋友。

    被人利用幾次後,大師兄便不敢去像以前那般交朋友,雖然他仍然會坦誠做人,但在內心卻築起了一道防線,隔絕了一切危險,也將他那顆赤誠的心變得孤立無援。

    內心築起了一道城牆的大師兄自此開始產生了變化,變得沒有了以往的驕傲,變得沒有以往的笑容,變的嘮嘮叨叨。

    張小刀入門後,大師兄開心的笑了,因為他知道同門絕對是值得信任的人,所以他會說‘師兄為你擋風遮雨’的話語,

    張小刀也清晰的記得自己進入書院的第一天,大師兄便說過:“師兄為你擋風遮雨。”

    在這之後,大師兄也與張小刀反復的玩笑似的提過這句話,張小刀從未將這句話放在心上。

    但此時,大師兄言出必行,他踏出了一步,擋在了張小刀的面前。

    面前狂風襲來,摧枯拉朽的將天地間的一切顏色抹去,濃墨般的漆黑遮擋住一切光束,來到了大師兄的面前。

    大師兄身後盛唐一乾人等已然絕望。

    他伸出了手。他的手修長整潔,乍看之下就像是一隻女人的纖纖玉手。

    這只像是女人般的手探出後,虛影重疊,變為了上千隻無限延長的手。探入的罡風之中。

    前一息,修為較低的宗門弟子感覺自己已經快要快要雙腳離地,這一息,他們又感覺到了重心回歸身體。

    遮天蔽日的黑色罡風止步,大師兄臉色驟然蒼白,他抬頭看了一眼天,便見蒼穹似乎被切割得有些零碎,無數巨大的雨滴已經接近大頂山。

    他抬起了另一隻手,輕輕在半空中虛劃,七彩之色變作無數零星光芒散落於山巔之中。

    一道彩虹驟然出現!

    色彩斑斕的彩虹即便近在咫尺也看起來極為朦朧。但這並不妨礙欣賞彩虹的美麗,或許朦朧才是真的美。

    彩虹出現之際,天空中的雨水奇異的停在了半空中。

    張小刀舉目望去,內心激蕩。

    那一滴滴豆大的雨水停留在天空之中,就像昏暗的蒼穹被點綴上了無數繁星。透過彩虹密佈於天際的雨滴更是變為了七彩色,交匯之下便是這天地間的奇觀。

    心頭劇震的不只是張小刀一人,楊鳳蘭站起了有些駝背的身子,看著此時的大師兄終於明白,如果今天不是有大祭司在這里,他可以輕易的殺掉自己。

    “半步神通。”

    張涉川輕聲念出了這四個字,然後是苦澀的笑容。

    盛唐有十大供奉。他排行第三,乃是當世舉世皆知的人物,可與書院的大師兄一比,頓時覺得自漸形穢。

    大祭司的酒糟鼻又皺了一下,臉色不再平淡,而是前所未有的嚴肅。

    嚴肅下來的大祭司氣質徒然一變。再也不似普通的中年人,而是久居高位的掌權者。

    “鄙人從未想過在我們那個年代之後的年輕人會如此迅速的接近神通境。”

    “鄙人也從未想過你居然可以擋住我。”

    “鄙人更加沒有想過,在這山巔居然還有人具備一些挑戰鄙人的資格。”

    伴隨著這三句話,大師兄臉色蒼白如紙,嘴角溢出鮮血。沒有回答,也沒有任何精力去回答。

    張小刀站在大師兄身後,完全可以感覺到他似乎要承受不住,而大師兄承受不住,便很可能代表著盛唐全軍覆沒。

    他此時不關心盛唐在這大頂山山巔是否會全軍覆沒,他只關心站在他身前為它擋風遮雲的大師兄。

    他感覺大師兄筆直的身軀即將被壓彎。

    在他的印象里,大師兄的腰板似乎從來都未彎過,無論何時他都是挺胸抬頭!

    而此時他卻聽到三個鄙人,三句看似是褒獎實際卻是高高在上的話語。

    張小刀最受不了這種言語,他認為這算是戰鬥中的語言騷擾。雖然他也願意這麼做,但卻不願意他的敵人這麼做。

    最重要的是他擅長這個!

    在大祭司話音剛落之際,張小刀怒睜雙眸,暗運一口元氣,狂喝一聲:“別他媽逼。”

    張小刀喊出的四個字聲音近乎撕裂,他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來嘶吼,音沖雲霄,在大頂山山巔反復回蕩。

    這聲音傳入人們耳中猶如驚雷炸響,人們感覺到耳膜生疼之時,也不由得感到了一種爽快。

    然而張小刀的目的不止於此,落入其他人的耳朵中別他媽逼只是別他媽逼,但落入大祭司的耳中別他媽逼便是張小刀凝結了此時所有修為的意念巔峰一擊。

    只他罵的對象是教廷大祭司,雖然罵的酣暢淋漓,意氣風發,但意念攻擊卻未見任何成效。

    大祭司的臉色開始變得有些怪,他的目光似乎穿過了大師兄看向了張小刀,由衷的稱贊道:“先生果然是先生,大弟子半步神通,二弟子不過靈源小兒便可揮動意念之法。”

    罵完一句的張小刀臉色泛白,顯然因為剛才那一嗓子有些消耗過度,見大祭司毫發無傷,他心中頹然之際,更涌出厭惡感。

    於是再次回答道:“別他媽逼。”

    這一次沒有意念攻擊,只是純粹的語言攻擊,所以更加無法傷到大祭司的一根毫毛絕品透視。

    臉色蒼白的大師兄這時道:“師弟,看來我真的打不過他。”

    張小刀默然,不知如何是好,本來剛剛因為兩句臟話將心頭鬱結抒發一空的鬱結再次回歸心頭。

    張涉川輕咳了一聲踏出了一步,來到了大師兄的身邊,抽出了腰間的三尺青鋒,腳下雪地泛起雪花漣漪,他消失在原地。

    崖坪上傳來了一陣驚呼,相對比這天地異象的神通,張涉川的出手更能激發盛唐宗門弟子內心中的戰意。

    下一瞬張涉川來到了大祭司面前,似沒有任何動作,卻在瞬間刺出了九百劍。

    任何物體在他如此狂暴的長劍面前都將被刺成篩子。

    大祭司似乎也明白這一點,便向後退了一步,張涉川九百劍全部刺空,只一步便讓他感覺咫尺天涯,他的劍甚至連大祭司的衣角都碰不到。

    但他的名字叫做張涉川,即便咫尺天涯又如何?他必將涉川越水,去到他想要抵達的地方,他單手輕捏劍訣,手中長劍嗡鳴一聲,一化為二。

    命玄境當手掌五行,腳踏陰陽,方能步入巔峰知命知玄!

    張涉川的兩把飛劍,一為陰,二為陽,一道寒冷凝霜,一道炙熱如火,兩劍交匯之時,陰陽融合威力無窮。

    天地之間有異象叢生,只是畫面模糊不清,似水乳交融,似有魚兒游動。

    當兩這兩把飛劍來到大祭司面前時,大祭司不禁第一次感到了辣手,但還是極為寫意的單掌一拍。

    手掌與飛劍接觸沒有任何聲音,但半空處的異象卻瞬間破滅,劍身上那如同水銀一般的光芒黯淡無光。

    倏地,飛劍變為凡鐵,墜落在雪地之中砸出了小坑,卻連濺起雪花的力量都已消失。

    與此同時,罡風消散,大雨變為凡雨,打濕山巔上的人們,墜落在雪中迅速凝結出了一塊塊冰地。

    張涉川如同被人一拳擊中的面門,徑直的飛跌在了大師兄身前,再無聲息。

    大師兄被壓彎的腰板再次挺直,擦了擦嘴角的血問道:“沒事吧。”

    張涉川依舊沒有任何聲息,直到陳青竹焦急來到他的面前,將其扶起,才可見他的除了微微眯著的雙眸證明他還活著,臉色宛如死屍。

    “我廢了。”張涉川平靜的說出這三個字後,開始嘔血。

    如同泉涌一般的血漬無法壓制,染了他的青衫,彌了一片雪地。

    陳青竹強做鎮定,卻手腳慌亂的擦著自己師傅的血液,越擦越多,越擦張涉川的臉色便又難看了一分。

    大師兄看著輕咳了兩聲的大祭司,似沒理會張涉川,卻對張涉川道:“不死就行。”

    大祭司似乎很不理解神通境之下的人為何會聯手破掉逼迫掉自己的神通,他看了一眼已成廢人的張涉川,平靜的道:“光明賜予人間希望,光明賜予萬物衍生,光明賜予世間的一切。”

    陰霾的天空在這時裂開了一條巨大的縫隙,一道讓人無法正視的光束照耀了下來,大頂山山巔變為一片純白。

    純白是一種絕對的顏色,容不下一絲的雜色,世間的一切開始蒸發。

    花草樹木,青衣黑靴,黑絲眉梢,箭簇長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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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7章 山頂風景好

    盛京今天有雨,小雨。

    雨水極細,連綿成線,落在如畫的後山之中濺起了池塘中的漣漪,打濕了幾匹駿馬鬃毛。

    略顯冷清的後山中先生李自知坐在木藤椅上仰著脖子看著天空,身邊便是他的妻子寒霜兒絮絮叨叨,沒完沒了的聲音。

    “小刀去時我本不同意,老大又去了,萬一出點意外怎麼辦?”

    “你說你,一輩子就收了兩個徒弟,還一塊往外推,真要出事了,我和你沒完沒了。”

    自從到了書院後山,便一改往日邋遢形象,長相越發清秀的李悅眉遠遠的看著,似乎對這天下間最強的兩口子如此平常的相處模式習以為常。

    寒霜兒仿佛大師兄附體,仍然在絮絮叨叨著,也不知過了多久先生終於做出了一個噤聲的手勢。

    寒霜兒立刻停止嘮叨,皺起瞭如柳般的眉看向了西方。

    先生輕聲道:“似乎他們到了山頂。”

    寒霜兒沒有回答,先生道:“老大在盛京呆了太多年,但這天下間如果不是有數的那幾個人,沒有人可以難住他,如果真的很不幸的他們碰到了天底下那有數的幾個人,我也不可能看著他們去死。”

    “這里是盛京,盛京在中州,大頂山在青州。”寒霜兒反駁道。

    “霜兒。”

    師娘寒霜兒聞言莫名的抬起頭,似乎這個稱呼會喚起一些她很多年前的回憶。

    “你是練劍的,應該知道到了神通境的劍是怎樣的。”

    師娘頓時苦笑,道:“你已經到了這種層次?”

    先生風輕雲淡的笑了笑道:“不然呢?”然後他伸出手溺愛的揉了揉妻子的頭。

    寒霜兒又嘆了一口氣,看向了陰雨連綿的天空,喃喃道:“初初見你時,你是我手下敗將。再見你時,以劍之名便要娶我,我敗於你手下也是一招半式,而這三十年你仍舊在大踏步。我卻原地不動。”

    李自知微笑了起來。輕聲道:“我只你對劍道的追求,只是男人比女人強難道不是天經地義的嗎?更何況比你強的人還是你家男人。”

    寒霜兒放棄了在劍道上的驕傲。問道:“你要怎麼看?”

    這句話問的有些莫名,但兩人都明白其中的意思,如果你連人都看不到,縱然你的劍可以橫跨千里。又如何擊殺?

    “感覺。”

    “如何感覺?”

    “天地有元氣,無論什麼境界只要操縱體內元氣,便會與這世界中的元氣產生一些效應,這種效應會變成波動,波動自然會被我感覺到。“

    “以老大的實力,如果沒有人可以打敗他,我自然不需要出手。如果有這樣的人存在,那元氣波動必然會極其強烈。”

    “原來如此。”師娘寒霜兒終於點了點頭放心了下來。

    旋即,她開口問道:“晚上吃些什麼?”

    “能吃些好的嗎?”

    “辣椒炒豆乾?”

    “這叫好的?”李自知砸了砸嘴巴,一臉憤憤不平。

    寒霜兒揉了揉李自知道:“那就做四菜一湯吧。你如果出手的話,總要補補。”

    李自知笑了起來,顯然對四菜一湯很是滿意。而下一瞬他的臉色卻一變,輕聲道:“多弄點肉,居然是大祭司。”

    寒霜兒‘哦’了一聲,對於大祭司這三個字沒什麼特別的反應,想必在他看來,這對於李自知來說問題不會很大。

    …………

    …………

    大荒聖殿屹立在山脈之巔,常年氤氳密佈,雲霧繚繞,宛若人間仙境。

    聖殿雖然樸實無華,但建得極其恢巨集,歲月留在聖殿上的傷痕,不會給人一絲的破敗感,反而讓人覺得古樸肅穆艷鬼之夜不寐。

    王洛菡來到大荒聖殿已經有三天的時間,沒有人知道這名女子自哪裡來,但均被她的容貌驚艷的無以復加,只是大荒聖殿中培養的驕傲年輕人卻無一敢於上前搭訕。

    因為王洛菡的身邊永遠都跟著一名男子,男子是聖殿殿主蒙漢巴庫。

    王洛菡來了三天,蒙漢巴庫便跟隨了三天,兩人之間的言語非常少,但這並不妨礙蒙漢巴庫對王洛菡的欣賞。

    王洛菡似不會輕易開口,在這三天中只是在聖殿閑逛,最喜歡去的地方是永河,最愛做的事情是將赤足放在冰涼的清水中搖曳,宛如兩朵純凈無瑕的白蓮花在水中綻放。

    今天也是如此,王洛菡來到永河邊,蒙漢巴庫跟到永河變,看著如同仙子一般的王洛菡,他沒有任何褻瀆之心,只是覺得畫面太過美麗。

    “拓拔烈不在聖殿?”王洛菡回過頭來,罕有的問出了她來到聖殿後的第一個問題。

    “不在。”

    “他去哪裡了?”

    “去盛唐青州了。”

    王洛菡搖晃的腳丫停頓了下來,道:“張小刀是我老公。”

    身材壯碩,身著華服的蒙漢巴庫聞言頓時身體一僵,他那張剛毅的臉頰上出現了難以理解的神色。

    此時,恰有清風吹來,他依舊一動不動也沒有回話。

    這種沉默持續了很久,當王洛菡再次晃起水中白蓮時,蒙漢巴庫不可思議的問道:“他是神門的人?”

    “不是。”

    “他為何在盛唐?”

    “他出生在那裡啊。”

    “那又為何會成為聖女之婿?”

    王洛菡覺得眼前這位在天下間為數不多能與神門有資格說話的強大男人廢話有些多,便簡單道:“我喜歡啊。”

    蒙漢巴庫不再言語,再一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王洛菡也沒有再輕啟櫻唇,兩人似乎恢復到了這三日來大多數時間互相沉默的狀態之中。

    不知過了多久,王洛菡眉頭微簇,收回了猶如白蓮的腳丫,站在了永河岸邊,凝望著這條被赤腳和尚當年一指點出的河道盡頭。輕聲道:“其他的事情我不關心,但是張小刀如果出事,我一定會去尋仇。”

    蒙漢巴庫繼續沉默,但因為王洛菡的這句話。卻將兩條粗密的眉毛糾結在了一起。因為這件事情牽連天下。

    王洛菡沒有理會聖殿殿主的神色,鄭重冰冷的道:“以一個妻子的身份去尋仇!”

    話畢。她邁開了步伐,走過了永河,直至天邊,消失在了蒙漢巴庫的視線之中。

    蒙漢巴庫望著她身影遠去的天際。嘆了一口氣,極長,極重!

    …………

    …………

    大頂山上有一片光明,大頂山下仰望光明。

    無論是盛唐大軍,還是俠軍所有人都未曾見過如此純凈的白色,第一看看去這種白色會讓人感覺到自己是骯臟的,應該被融化在其中。

    第二眼。這種白色會讓人們感覺到聖潔,恨不得頂禮拜膜。

    長時間看卻會讓人覺得頭暈目眩,心生厭惡,這便是山頂的白色!

    提刀上山的徐慶大將軍看到了這種白色。他的距離更近所以看的更為真實,然而卻沒有綜上所述的任何一種感覺,只是覺得大頂山的山巔要沒了。

    大頂山的山巔沒了,山上的人自然也不會存在。

    但在大頂山山巔沒之前,山巔上的人們卻沒有一個人願意自己就這樣消失。

    然而,就像大象與螞蟻的對比,人類在自然災害的面前必然是軟弱無力的,無論他們做出什麼抵抗,似乎都將被純白色淹沒。

    張小刀已經被淹沒其中,他體內磅礡的元氣為自己的身體鍍上了一層薄膜,在與白色光芒接觸後,元氣薄膜迅速便的吹彈可破,他體內源源不絕的元氣竟然在這一瞬間消失一空。

    張小刀尚且如此,其他人更是狼狽不堪。

    他親眼看著一位宗門弟子被光束透過體內,整個人開始消融,無論是肌膚還是血液,似乎都被夜化,最終變作了一道說不出是什麼顏色的煙霧泯滅在光明之中。

    驚恐在這一瞬蔓延在大頂山山巔上每一個人的心中,在這千鈞一發之際,沒有英雄站出來。

    大師兄無能為力的看著眼前純白的大頂山,覺得並不聖潔,反而骯臟到了極點,就像神話中的煉獄。

    人們在這一刻都明白自己即將死去,化為裊裊煙霧融化在這其中。

    這是絕望的時刻!

    大祭司張開了他的雙臂,似乎正在享受眼前著純白的光明,他知道不出一息,這山巔上大多數盛唐宗門子弟都會死去,他也知道即便剩下那麼兩只頑強的螞蟻,也早晚會融化在光明之中。

    所以他做出了一個在張小刀眼中仍舊如同廣場舞pose的造型,樂在其中。

    張小刀看著不遠處的大祭司,心中憤怒到了極致,他極為艱難的邁出了一步,來到了大師兄的身邊,然後狠狠的吐出了一口粘痰。

    粘痰在光明中迅速融化,張小刀露出失望之色,他已經沒有能力挪動腳步,但他卻發現此時大祭司的享受表情徒然變化,他不認為這是自己吐出一口瞬間被泯滅的粘痰效果,於是他做出了此時唯一的動作,揚起了頭,看向了大祭司看向的天空,然後震撼莫名的道:“大師兄,你看。”

    大師兄聞言抬起頭,便看到了本是純白色的蒼穹咧開了一道巨大的縫隙,在縫隙背後是灰暗的天色。

    灰暗的天色似乎才更符合人們心中對天空真實感的依托。

    在這片天空露出一角時,一柄巨大的劍自裂縫中出現,華美異常,璀璨絕倫。

    “山頂風景好。”大師兄看著那把迅疾墜下的長劍喃喃的道。

    張小刀聽著大師兄的話,道了聲:“真他媽好。”




第168章 火山口上的死局

    劍自重天而下!

    所過之處煙雲蕩漾泛起九圈漣漪。

    九圈漣漪層次分明,呈螺旋狀交替。

    這把劍穿過每一圈漣漪時都會徒然加速,漸漸的看不清了它的模樣,但在它迅速下墜的背後卻不再是光明與昏暗組成的雙重天,而是九重天!

    沒有人能形容這震撼的一幕,人們的脖頸來不及感受到酸疼,天空也來不及回復原狀,猶如流星一般的劍已經來到大頂山山巔。

    張小刀垂下了揚起的頭,他的雙眸看向了大祭司。

    或許很多人看不清那把劍的模樣,但他看見了,並將那把劍的模樣深深的印在了腦海裡。

    這把劍無柄,劍身極寬,兩刃鋒芒畢露,沒有任何神秘符籙,一味的乾凈,簡單到了極點,飛墜之時,劍身隱有金光閃耀,異象叢生,無疑也強大到了極點。

    他相信這把劍可以解決一切問題,而大頂山山巔最大的問題無疑便是大祭司。

    解決了他,等同解決一切問題!

    拖著金色尾巴的流星急速墜落,大祭司沒有移動半步,雙手翻掌向天,大頂山山巔上無數白色倏地匯集在了一切,變成了一道乳白色的河流遮擋住了大祭司頭頂的天空。

    恰逢此時,茅屋的再次被推開,走出了一位神色肅穆的中年男子,他在這千鈞一發之際來到了大祭司的身前,也抬起了雙手。

    雙手一揚,那半空中的乳白色瞬息間變為黑色雲朵,電閃雷鳴。

    黑色雲朵剛剛成型,那金黃色的光芒便沒入其中。

    山巔上的盛唐人屏住了呼吸,希望那金色光芒不會沒入後便消失不見。

    張小刀沒有任何擔心,他相信先生的劍可以輕易刺穿大祭司的胸膛。

    因為先生是天下絕對的天下第二,沒有並列。

    既然站在山巔的不是教廷掌教,不是聖殿殿主。那便沒有理由不死!

    這是一個簡單而強大的邏輯思維,事實證明張小刀的信心並不是盲目的。

    似金色流星無堅不摧的無柄巨劍進入黑色雲朵後,瞬間穿破!

    沒有任何阻礙,仿佛如入無人之境。黑色雲朵被穿破後蕩漾出了空中的第十個漣漪,然後沒有然後,只有消散於無形。

    山巔金光大作,人們瞠目結舌。

    所有人都知道這把劍必定是一把巨大的劍,但當真正的來到他們頭頂時,仍然沒有人敢於相信這劍真的是劍,或者說這真的是人可以操縱的劍嗎?

    遮天蔽日的巨劍豎貫於天地之中,遮天蔽日。

    張小刀這時再看,只能看到劍尖,但這劍尖足夠足夠覆蓋方圓百尺。

    來不及吶喊。人們這時才反應過來向後退,可伸出的腿只抬起在半空處,一聲巨響傳來,人們腦海中一陣嗡鳴,身體輕飄飄的向後飛起!

    緊接著。大頂山山體瘋狂搖晃,山巔塵煙四起,一股巨大的蘑菇雲飄至半空!

    …………

    …………

    張小刀看不清眼前的任何事物,顆粒狀的塵灰彌漫了眼前的世界,每一次呼吸都會感覺嗓子被糊住,難受到了極點。

    先前一瞬,他被巨大的力量推開。他不知這力量是不是那把神劍因為擊中在大祭司的身上而帶起的排斥力量,還是真的有人推了他一把。

    緊接著他進入了短暫的失神狀態中,回過神來時發現自己不知在何地。他唯一能做的只是不顧喉嚨中的塵灰大喊著:“大師兄,陳青竹?”

    不時,張小刀的身邊傳來了劇烈的咳嗽聲,他外放元氣將塵煙吹散。看到了陳青竹的背影。

    陳青竹死死的摟著已成廢人的張涉川,發現張涉川一息尚存,狂喜的流下了淚水。

    山巔之上塵霧隨著人們的運用起了手段漸漸驅散,人們抬起頭看到了格外晴朗的天空,低下頭。便再也說不出半句話來。

    在他們腳下的不遠處,出現了恐怖深坑。

    深坑圍地數百丈,占據了山巔面積的三分之二,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底,不知是否已經下沉至地平線之下深處,目所能及的只是一片黑色,仿佛在吞噬著柔和的陽光,卻也在阻擋著人們的目光。

    大頂山竟然因為一劍只威,變作了火山口!

    張小刀踩著乾澀焦黃的沙粒,感受著每一口呼吸都似乎有些灼熱的空氣,在山口處迎風而立。

    他看到了許多稚嫩的臉頰在向他靠攏,他們或攙或扶,山體不時的震動讓他們驚慌失措,發現危機已過便互相傻笑。

    這一次的洗禮,並不在修為上,而是在眼界上。

    大師兄拖著疲憊的身軀來到了張小刀身邊,開口問道:“相比這火山口難看的要命,我還是覺得老師只是讓我們看他的那把劍,那才是真正的風景。”

    張小刀聞言回憶起了那把劍,剛剛在危機之中並沒有覺得異樣,此時在回憶之下,他立刻感受到了無盡鋒芒似在破掉他的記憶圖像,身體仿佛要分離變作鋒芒下的碎片。

    大師兄看著張小刀打了一個哆嗦,道:“不必著急,這一劍足夠你體會半生。”

    張小刀表示贊同,卻問道:“那大祭祀死沒死?”

    大師兄肯定道:“必死無疑。”

    張小刀吁出了一口濁氣,心中大石落地,立刻感覺到身體虛弱至極。

    “我們下山吧,剩下的交給徐慶將軍便好了。”

    “恩,我現在特別想吃飯。”

    大師兄聞言拿出了還在懷中沾染了血漬的饅頭道:“這能湊合不?”

    張小刀撕掉了沾染血絲的白麵皮,掰開饅頭遞給了大師兄一半道:“老規矩,兄弟見面一人一半。”

    大師兄接過半個饅頭,雙眸向火山口的底部看了一眼,嘆了口氣,不知是在惆悵什麼。

    張小刀沒有註意到大師兄的神色,若有所思的問道:“那個老太婆?”

    “不死,她也不敢來。”

    張小刀看著大師兄自信的神色,點了點頭。便一邊啃著饅頭,一邊加入了火山口旁的救援大隊之中。

    …………

    …………

    楊鳳蘭弓著自己疲憊的身軀穿行在大頂山時不時震動的山林之中,腳下踉蹌到了時不時便會跌倒,但她卻立刻起身繼續奔跑。神色驚恐的有些瘋癲。

    神劍墜落,九重天!

    與盛唐對抗了多年的楊鳳蘭明白了一個道理,在盛唐沒有那兩座高峰殺不了的人,只是要看他們願不願意殺,對手值不值得殺。

    她自認是復周會外事頭把交椅,但似乎仍然不具備資格讓那兩人任何一人出手,甚至不值得大師兄出手。

    正當她的思緒百轉千回時,他看到瞭如同她一般同樣趁著煙塵彌漫時下山逃竄的人影。

    她再次發現了一個驚恐的事實,先生的那把劍只針對大祭司。

    不然他想平了這山,怕是易如反掌。他們不可能現在都還活著。

    她沒有去與她可能認識的逃竄者說半句話,甚至漸漸遠離他們,雙方就此變成了兩條平行線,極有默契的不去發生任何交集。

    有人下山,自然有人上人。

    來自大荒的三名男子。扛著自己巨形的武器姍姍來遲,他們在遠端看到了山頂的異響,也發覺了在他們上山時有人發瘋似的下山逃竄。

    但他們不在乎,他們來到這里的目的只有一個,那便是戰鬥!與他們最痛恨的盛唐人戰鬥!

    山歌在上山時再次響起,出自三人的口中。

    “大荒有座山呦,在雲間呦。大荒有條河呦,在青天呦,大荒有座殿,在山巔哈,大荒有敵人,是盛唐喔!”

    簡單易懂的曲調。滿是自嘲譏諷的歌詞,三名大荒人用洪亮的嗓子將歌聲傳遍了大頂山,腳步越發的輕快。

    已經接近頂峰的徐慶聽到了這歌聲,頓時眉宇之間滿是憂愁神色,然後堅定的向山巔走去。

    歌聲傳到山巔時。若有若無,本來已經整裝待發的盛唐隊伍頓住了腳步。

    站在隊伍前端的大師兄簇起眉頭道:“這首歌很老。”

    張小刀沒有吭聲,他耳力極佳自然聽得到歌詞,自然判斷的出有大荒人來到大頂山。

    “老到是盛唐人創作並傳唱的。”

    陳青竹問道:“然後?”

    “然後,大荒禁了這首歌謠,只有三十年前的那些荒刀客知道這首歌,並願意哼唱,以此來激勵自己,記得那條永河的恥辱。”

    “也就是說來人很強。”

    “恐怕非常強。”

    “老師還會再出劍嗎?”

    “老師不是神,他畢竟還是人。”

    張小刀默然,大師兄邁動步伐來到了山間唯一殘存的一條古樸石路前站定。

    張小刀緊隨而至,卻沒大師兄的儒雅氣質,而是直接盤坐了下來,瞬間進入入定狀態,恢復元氣。

    陳青竹詫異的看了張小刀一眼,虛弱至極的張涉川道:“說入定就入定,先生的弟子果然都是怪物。”

    陳青竹蹙著黛眉道:“師傅,我很難受。”

    “為何。”

    “先前戰鬥除了你與大師兄,沒有人插得上手。”

    “然而到了現在,我仍然沒有資格出戰,張小刀站在我前面好生討厭。”

    張涉川沒有回答,而是咳出了一口血,感受著周遭宗門弟子的壓抑氣氛,心想著或許死在這大頂山也不錯,畢竟能沾到先生那把劍的光,未來怕是有機會寫進史書中。

    胡思亂想之際,那嘹亮的大荒山歌越來越響亮。

    越響亮也便意味大荒人就快來到山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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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9章 荒刀

    盛京的小雨莫名其妙的停了。

    只是天空陰霾,黑雲仍舊壓城。

    這暴雨的徵兆讓人們堵得心裡堵得慌,可清風一撫,黑雲梳淡,雲間泛藍。

    這種景象甚是奇怪,殊不知這只是因為先生的心念一劍而造成。

    書院後山,小雨淋過的如畫景色中傳來了淡淡的青草味道,先生臉色泛白,坐在藤木椅上的身軀似乎在不經意間總是小幅度震顫。

    顯然,即便是絕對的天下第二,即便是人間最強大的修行者之一,想要隔空萬里刺穿教廷大祭司的身軀,仍然是一件極為困難的事情。

    困難的事情要想完成,必須付出一定的代價。

    先生的代價是一鍋見底的雞湯,喝完雞湯他滿意的擦了擦嘴角,看著李悅眉道:“你看見了什麼?”

    李悅眉正在埋頭苦吃,聞言抬起頭,露出了白凈的俏臉道;“沒看到啥啊,只看到了好大的一把劍。”

    寒霜兒微微一笑,滿意的捏起了李悅眉的小臉蛋,一幅溺愛神色。

    李悅眉崛起小嘴道:“師尊,能不掐我臉嗎,這樣很耽誤我吃飯。”

    “吃吧,吃吧,今天多吃些。”

    李悅眉傻笑了起來,繼續吃飯,寒霜兒卻擔憂的看了一眼先生道:“西域有人來,大荒自然也會有人來。”

    先生李自知輕聲道:“無妨,似乎有人去了。”

    寒霜兒簇起眉頭道:“盛唐的這幾位都沒動作,誰去了會起到決定性效果?”

    “小刀有個老婆。”

    “呃?”寒霜兒道;“是聽說過。”

    “不是一般人。”

    寒霜兒問道:“有多不一般?”

    李自知笑了笑,道:“在熬一鍋雞湯就告訴你。”

    寒霜兒冷哼一聲,揪起了李自知的耳朵,道:“說不說。”

    李自知吃疼之下道:“先放下,先放下。”

    寒霜兒氣鼓鼓的放下了手,李自知道:“北神門這一代聖女。”

    四方小桌上隨著這句話脫口而出,氣氛變得格外詭異,只剩下了李悅眉的咀嚼聲音。

    很快。寒霜兒便用高挑的聲音道:“這怎麼可能。”

    “沒什麼不可能的。”

    “你怎麼知道的?”

    李自知有些不好意思的道:“我算了一卦。”

    “準嗎?”

    “許久沒做這種事情,自然有些生疏,但八九不離十。”

    “她現在在趕過去了?”

    “手給我。”

    寒霜兒將左手交給了先生,先生將她的手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道;“你聽?”

    奇異的聲音在寒霜兒的耳邊響起,她不知道這聲音代表什麼,卻知道這聲音格外恐怖。

    “這是天地間空間撕裂的聲音,她自萬裡外正趕去大頂山。”

    寒霜兒放下自己的左手,震驚莫名的道:“我發現我越來越看不懂這個世界了。”

    “世界是被人掌控的,能看懂人也行。”

    “你想讓我看懂誰?”

    “你能看懂刀疤捲毛嗎?”

    “看不懂。”

    “既然看不懂世界,也看不懂人,那就去在做一鍋雞湯吧,這只雞太嫩不好,去弄只歲數大點的。”

    寒霜兒聽話的點了點頭道:“好。我去抓只老母雞。”

    李悅眉雙眼一亮的鼓起了掌道:“老母雞,老母雞,我要吃老母雞。”

    …………

    …………

    大頂山山巔陰霾籠罩,歌聲嘹亮。

    火山口旁的盛唐宗門弟子沉著等待,沒有了之前得知教廷大祭司來到這里時的震驚枉然。

    不得不說。這種沉著的確與眼界有關,開了眼界的宗門弟子們,完成了蛻變。

    荒人未到。徐慶先至。

    提著一把斬馬刀的徐慶的站在了大師兄身邊,輕聲道:“你的傷勢不輕。”

    大師兄回應著:“無妨,傷勢這種東西要分你怎麼看,一般我有四種看待方式…………”

    大師兄又變得嘮叨了起來,這說明荒人帶給他的壓力遠不如大祭司。或許這對於山巔上人困馬乏的盛唐各大宗門來說是一個好消息。

    徐慶看了一眼盤坐在地面上未睜開雙眸的張小刀,然後回頭掃過各大宗門長老,嘆了一口氣。

    狹長盤旋的山道中,歌聲逼近。

    在山巔的肅靜之下,三位荒人進入了人們的眼簾。

    站在最前端的荒人身穿虎皮,肩上扛著一把彎刀。彎刀如半月,寒芒閃爍。

    第二位荒人身著黑色皮革,拖著一把寬刃長刀,所過之出石道出現了一條筆直的線。

    第三人身著長袍,手中無刀。腰間短刀六把,藏於皮套之中。

    三人的歌聲格外整齊,終於在來到山道盡頭處停止,彎刀男子咧開了滿是胡茬的嘴角,沒有說話,只是笑了起來。

    站在他身後的兩名男子沒有笑,只是靜默的矗立,似乎在等待拔刀的那一刻。

    張小刀在這時睜開雙眸,便看到臉上塗著某種圖騰的荒人洋溢著可惡的笑容,他站了起來,深吸了一口氣道:“一人一個?”

    “我選這個。”大師兄指著彎刀男子道。

    “那我來這個?”徐慶將軍指著寬刃長刀男子道。

    張小刀看了看最後一位荒人道:“就你吧,快點,打完下山吃飯。”

    三位荒人此時全部大笑了出來,對於張小刀三人的輕蔑與藐視,沒有任何理會,徑直的向山巔走去。

    半月大刀在荒人的肩膀處放下,他輕聲道:“記住我的名字,拓跋格日。”

    “我是成吉。”

    “我是多蒙。”

    張小刀蹙著眉頭,覺得自報家門是在傻透了。

    然而他卻不知,大荒為數不多的荒刀客中都存在這個規矩,讓敵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是尊重。

    托巴格日舉起了半月彎刀,粗壯如同藤蔓的手臂猛然揮舞。

    半月狀的磅?元氣猛然迫出刀體之外,大師兄接下了這一刀,神色有些驚訝的退後了一步。

    張小刀與徐慶亮出長刀,便看到了真正來自大荒荒刀客的不屑神色。顯然他們不認為盛唐有人會比他們玩刀兒玩的溜。

    下一瞬,在山巔六道身影交錯,激戰再現!

    沒有之前的分工,荒刀客來到這里的目的便是殺人。殺掉山頂上的所有人。

    所以,所以六道身影只是一觸便即散,三名荒刀客以迅雷之勢沖進了盛唐宗門弟子的人群之中。

    鮮血肆意,完全始料不及的張小刀三人,駭然驚恐。

    他們均沒有在第一時間擋住荒刀客,荒刀客遠遠比他們預想中的還要強大,他們或許不見得會幾種秘術,但身體無疑卻是天下間最堅硬的一批人之一,他們對刀的理解獨特而奇妙,他們沖進人群之中。便是去收割性命,堅決而狠辣。

    張小刀看著大師兄與徐慶緊隨而至,吹響了口哨。

    他自知境界不到,難以追趕得上三人其中任何一人,要想抵擋住其中一人。便只能靠老青牛。

    老青牛幾乎只在一個眨眼間來到了張小刀面前,他迅速跨上青牛,下一瞬眼前一片模糊。

    待他再出現在山巔時,是在陳青竹的身前。

    一柄看起來極小的刀即將落在陳青竹的身體上。

    陳青竹反應迅速,雙手拉出了一道元氣屏障,但卻沒有挪動步伐,因為在她身下是她的師傅張涉川。

    元氣屏障迅速被短刀切破。沒有一絲阻礙,陳青竹心中涌起無力之感,張小刀的落雪長刀恰逢其時的趕到。

    巨大的落雪刀,與短刀根本從體型上來看根本不成正比,然而這把猶如水果刀的短刀卻仿佛重逾千斤,落雪刀沒有挑起這把小刀。而是在接觸後被瞬間彈開,張小刀唯一能做到的事情只是讓這把短刀偏離原本預計的刺中位置。

    多蒙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絲怪異,他在繼續揮舞短刀的同時,問道:“你學過荒刀?”

    張小刀沒有回答,每一次與短刀接觸。他都會感覺到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充斥心扉,他唯一能做的只是在這瞬間擋住多蒙的七十二刀。

    七十二刀已畢,多蒙停手,粗壯的脖頸上那神秘的黑色圖騰散發著詭異的光芒,他看著張小刀嘴角溢出鮮血,不再試圖殺掉陳青竹,身影一閃沒入人群之中,三顆頭顱應聲飛起。

    張小刀甚至來不及擦掉嘴角的血液,老青牛再次緊隨而至,只是這一次多蒙已經有意識的閃避張小刀,身體再次化為殘影。

    盛唐各大宗門弟子的人群中傳出一陣慘呼此起彼伏。

    大頂山山巔迎來了只殺人不認人的三位荒刀客。

    連起身都做不到的張涉川看著這似乎一邊倒的血腥屠殺,心中憤怒到了極致,嘴唇呈鐵青色不斷顫抖,陳青竹已經木訥得不知所措。

    而此時,今天天色一直都有些陰霾的天空迎來了一道刺破層層烏雲的曙光。

    曙光落在大頂山山巔上,就像是巨大舞臺上只給予主角演員的光束,這道光束下是血液翻涌,是慘絕人寰。

    似乎光束本就是前來迎接盛唐宗門年輕弟子的年輕生命。

    在這道光束周遭是生命的搶救者,張小刀,大師兄,徐慶,此時都赤紅了雙眼,但無論他們再如何努力都無法阻止荒刀客的腳步。

    荒刀客如入無人之境,當三人的阻力加強時,拓跋格日停住了腳步,居然開始追擊三人。

    追擊的目的不在於追擊,而在於讓另外兩人更好的殺人!


第170章 刀兒,我來了

    大頂山下在先生一劍只威之下,震顫了數百次。

    無論是叛軍還是盛唐精銳都被驚嚇的出了一身冷汗,然而他們不知道此時的大頂山上迎來了有多不受歡迎的客人,比地震更為恐怖的一定是盛唐宗門弟子全軍覆滅。

    江秋不關心大頂山上的客人,更不關心宗門弟子是否全軍覆沒,她只關心張小刀是否有事。

    這種心慌感讓她漸漸失去了思考能力,失去了一切客觀理智的分析,即便蕭輕劍盡力阻止,她還是沒有理會,一個人一把劍再次登上了大頂山。

    江秋知道自己即便登上了山巔也沒有任何作用。

    她不是強大的修行者,她也不是一言一語就可以退敵於千里之外的掌權者,她更不是張小刀心底的那個人。

    她沒有任何理由去大頂山,但她還是去了,只是因為她想看他一眼,知道他此時是否安好,僅此而已!

    山路崎嶇,江秋一路毫不吝嗇的將元氣揮霍一空,但她卻越來越心急,越心急,便感覺自己距離山頂還是遙遙無期。

    而這時的大頂山山巔之上,局勢已經有了變化。

    這種變化有些凶狠,有些瘋癲,甚至可以說是極度瘋狂。

    氣練者納元氣入體,溫養己身,練就手段,抵達知氣境便可以利用元氣做出一些很好玩兒的事情。

    比如賭博抽老千,比如使得身體某個部位堅硬如鐵,比如用元氣將自己的身體沖成一個氣球炸的鮮血淋漓!

    盛唐各大宗門的弟子對於術法一向較為看重,所以每個人都知道如何將自己變成氣球。

    所以,當荒刀客來到他們面前時,他們不會瑟瑟發抖,不會跪地求饒,不會哭爹喊娘,會的只是咧開滿是鮮血的嘴角。然後變成血肉碎末。

    張小刀也在通天塔中懂得了這種極端手段,然而實際上自爆這種手段除了濺人一身血之外,並不具備有效殺傷的威力。

    他記得他在看到自爆之法時還曾經嘲諷過,只有傻逼才會乾這種事情。

    然而現在站在他面前的是兩千多個傻逼。從他們嘴角溢出的血液來看,他們已經將元氣極度危險的準備妥當,但他卻現在卻覺得這些人不是傻逼。

    可看著血腥的畫面,張小刀還是先感受到了一股極度壓抑的無力感,然後身體誠實的告訴他,他已經元氣枯竭,過渡消耗導致了體內臟器受損。

    他本已經無力抬起手,只是這時一名年輕稚嫩的少年堅決的化為了滿天血水,他只能告訴自己,張小刀這個世界上有什麼你做不到的事情?

    莫名的。他想起了先生的那把劍,想起了那無可匹敵的劍意,繼而想到了不久前在盛京先生對他說的話。

    “內心強大,方纔是真正的強大,只有你心中有力量。你才會獲得無窮的力量,”

    “無海去大荒,因為他知道自己如果不能壓住大荒,大荒人的刀鋒將在盛唐掀起腥風血雨,這便是他心中的力量,所以,他一指斷山!”

    “我不想唐軍覆滅。所以必須去碎了那萬壘城牆,當時我手持草芥,也並不是因為手中無劍,是因為我知道拿劍亦無用,只要心中有力量,便可碎了那城牆。你懂了嗎?”

    這三段話在他的腦海中反復盤旋。

    他將落雪刀收入了刀鞘之中, 翻身下了老青牛,抽出了滿是油垢的殺豬刀,毫無疑問,他打算開始拼命。

    “張小刀。你有無窮的力量!”

    近乎瘋癲的張小刀開始狂吼,雙眼黑眼仁已經急劇縮小,仿佛變為了行屍走肉。

    這聲音響徹在山巔之上,很多人莫名的看向張小刀,不知他是否因為眼前的慘烈畫面而瘋癲。

    “張小刀,你的刀能刺穿一切。”

    “張小刀,你可以跟得上荒刀客的腳步,甚至比他們更快。”

    “張小刀,你現在就他媽不是人!”

    話音一落,聲音雖在還山巔久久回蕩,但張小刀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負責抵擋大師兄,徐慶,張小刀的拓跋格日感覺身邊有風刮過,於是張小刀便到了他身旁。

    殺豬刀揮起,只是一記簡單的劈砍。

    拓跋格日怒喝一聲,彎刀橫在身前,卻沒有發出任何聲音,殺豬刀仿佛切豆腐一般的切過了彎刀。

    看起來恐怖之極的彎刀一分為二,殺豬刀變招,猛然一掃。

    托巴格日爆退,斷去一臂!

    完全感覺不到任何外界目光的張小刀沒有任何停止,驟然消失在了原地。

    多蒙已親眼見證殺豬刀的威力,毫不猶豫的用了大荒秘術,將自己的身軀硬生生的拔高了三分。

    殺豬刀又至。

    多蒙抽出短刀,一分為二!

    他復手抽出第二把短刀,一分為三!

    他再抽短刀,短刀爆裂成無數鐵片!

    他神色駭然,再抽一把短刀,這一次刀沒碎,他的速度慢了,左手齊腕而斷!

    這一幕震撼著山巔上的所有人,沒有人明白張小刀為何在此時爆發出瞭如此強大的戰鬥力,更加不會有人想通,剛剛張小刀的大喊與現在表現有什麼關聯。

    早已身受重傷的大師兄笑了出來,徐慶老將向拓跋格日發起沖擊。

    而此時托巴格日卻雙眼血紅的怒吼了一聲,大荒秘術也要分人使用,拓跋格日斷臂後便沒打算活著走下山去後。

    所以他可以將自己的身體催發到了極致。

    骨裂之聲‘咯咯’的傳來,他的身體上青筋畢露,虎皮頓時被撐得變成了碎片,拔高了一丈有餘。

    然而這種變化並未結束,他赤裸的上半身開始變為黑鐵色,肌肉無限般鼓起,誇張到了極致。

    不過片刻,他已經高有三丈,宛若魔神附體。

    隨即那被斷掉的手臂竟然斷肢重生,感受著體內強大的力量他露出了享受模樣,此時見一隻螞蟻飛來。他毫不猶豫的踢出一腳,徐慶飛出,重傷不起。

    然後他又踩了一腳,數十人變為了腳下的一灘爛泥!

    大師兄躍起。他知道這種秘術在施展初時並不穩定,雖不可能擊殺現在的拓跋格日,但能傷他一絲,大師兄也在所不惜!

    飄在半空中的破舊棉襖揚起布條,他向拓跋格日的腦門點了一指。這一指讓宛如巨人一般的拓跋格日的腦袋輕輕向後一仰,張小刀的殺豬刀準確無誤的來到了他的巨大脖頸間。

    刀鋒與托巴格日的肌膚摩擦,發出了極為難聽的尖銳聲音,就像鐵片在互相摩擦。

    一道極淺極淡的傷口綻放,托巴格日一巴掌像拍蒼蠅一般擊打在了張小刀與大師兄的身體上。

    全身骨骼似乎在這一刻都被拍碎的張小刀與大師兄跌入地面!

    前一息,希望尚存。這一息,絕望至心。

    徐慶不可思議的看著眼前的巨人,捂著自己的胸口,不解的問道:“大荒解體術?”

    托巴格日張開了粗壯如同百年古樹一般粗壯的樹乾,迎著陽光道:“這麼死去也挺好。”

    他的兩位兄弟來到了他的腳下。沒有說話,臉上卻帶著堅毅。

    拓跋格日又道:“可惜今天就要死了,不然以這種狀態,怕是與那和尚那先生也能戰上一番。”

    多蒙與成吉面露悲戚,這時硝煙彌漫的山巔中,卻有笑聲傳來。

    大師兄坐了起來,輕咳著道:“不過是臨死前的迴光返照。和尚與老師殺你不需要動一根手指。”

    說著他大喊,口中也不禁噴出了血花道:“對不對,小師弟。”

    “師兄說的在理,只是我全身上下筋骨盡斷,這次無論再怎麼自我催眠,怕也是站不起來了。”

    煙霧後。人們看清了山巔地面下陷的坑中兩人。

    拓跋格日藐視的看了兩人一眼,道:“既然如此,我就先把這山上的人殺乾凈,再殺你們,讓你們也感受一下失去摯友。失去同族的痛苦。”

    “原來是在記大和尚的仇。”張小刀看著自己眼中血紅的天空,一邊慘然的說著。

    大師兄道:“師弟,我們好像真的要死了。”

    “師兄,你能坐起來,未必會死,如果不死,記住一定要找我媳婦。”

    說著張小刀的口中涌出了鮮血,將話語變得含糊不清,但他卻堅持把話說完。

    大師兄依稀的聽見了不久前張小刀對他說過的那段話,張小刀是在重復。

    “多吃飯,少乾活,千萬別為我守寡。”

    說話間,宛如魔神拓跋格日一腳踏下,山巔上地殼震動血霧彌漫,不知死了多少盛唐少年郎。

    大師兄已經無力動彈任何一根手指,臉上有憤怒溢出,卻終究只能化為無奈一笑道:“師弟,我弟媳婦是不是長的很好看?”

    “好看,好看,嘔。”張小刀覺得自己的眼前開始泛白,似乎有光束在對他召喚,但他討厭光束,便下意識的沒跟隨而去。

    江秋也終於爬到了山頂,看著眼前的一切,心生惘然,不敢相信,她看著陳青竹拖著盛唐第三大供奉向某個方位移動便開始緊跟。

    “張小刀,你不許死。”這是陳青竹的聲音。

    “師弟,一起死的話,也挺好,是不?”這是大師兄的聲音。

    “先生真的無法在發一劍了嗎?”這是張涉川不甘的聲音。

    每種聲音在都會在張小刀的耳邊繚繞,他也可以清晰的分辨出這些聲音的主人,只是無力回話。

    直到他聽到了久違的聲音。

    “刀兒,我來了。”

    混沌的意識驟然清醒,張小刀不知哪裡來的力量睜開了雙眼,發現眾人的目光也都看向了同一處,便知這不是幻覺。

    王洛菡到了,莫名的出現在了大頂山的山巔上。

    她依舊一襲白衣,她依舊個頭高挑,她依舊赤著雙足,她自然也依舊是張小刀媳婦。

    絕望的人們在這時看到宛如仙子的白衣少女第一眼便與張小刀的感覺相同,覺得眼前的一切是幻覺。

    直到那絕色無雙,每一個表情都會讓人覺得顧盼生姿的仙女走出了兩步,開口說了第一句話,眾人才覺得眼前的畫面好像有些真實。

    有清風伴隨王洛菡的蓮步輕移,清風吹拂起了她的三千青絲,露出了她完美無瑕的側臉。

    她踮起腳尖,仰望巨人,就像不知人間疾苦的少女,站在天神面前般仍舊不懂畏懼。

    她輕啟紅唇,用滿含嘲諷與尖銳的語氣道:“你要殺誰?”

    拓跋格日低下頭,看著揚起俏臉的王洛菡,瞳孔之中滿是不可置信。

    也是在這時,山巔上的人兒們才覺得畫面真實,因為拓跋格日做出了表情,有了一絲的反應。

    在淺坑中,張小刀滿臉鮮血的費力抬起手指,指了指王洛菡,如同傻逼一般卻帶著驕傲與鄭重其事的道:“嘿嘿,這是我媳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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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他的她

    拓跋格日施展的秘術叫做‘大荒解體術’。

    顧名思義,一旦施展最後便會落得支離破碎,解體身毀的下場。

    然而,在他還沒死之前,他以生命為代價的付出卻可以收獲到無比強大的力量。

    這種力量促使他成為大頂山山巔的魔神,沒有人還有力量去對抗他,即便是遠在盛京的先生也無法刺穿他。

    因為他本就不需要神通,他只憑強橫的魔神肉體便可橫行無忌!那在這大頂山上便沒有任何元氣波動,先生無法看見他,自然無法刺穿他!

    幾乎無解的拓跋格日已經做好了讓他身下這幾只強橫的螞蟻嘗盡人間一切痛苦的準備。

    可這時王洛菡到了!

    她擁有完美無瑕的容顏,她擁有讓每一個女人都會嫉妒的窈窕身段,她自然也具備不食人間煙火的氣質。

    尤其當她踮起腳尖,站在巨人腳下,揚起潔白如玉的脖頸問道:“你要殺誰!”時,這種氣質變作鋒利的刀刃撕裂了大頂山山巔的景色。

    魔神拓跋格日身高三丈,從下方看去頂天立地,王洛菡與他相比不說雲泥之別,也是大象與螞蟻的區別。

    然而,螞蟻的口氣卻是高高在上,滿是譏諷與嘲弄,大象卻生出了恐懼之感,五官似乎都在顫抖。

    這幅畫面說不出的詭異,卻也說不出的震撼人心。

    人們正在覺得眼前畫面似真似假時,卻聽張小刀傻了吧唧的道:“這是我媳婦。”

    聽到這句話的人將目光聚集在了嘔血不止的張小刀身上,張小刀的傻笑很傻逼,再加上滿臉的血漬會讓人覺得他已經瘋掉。

    陳青竹知道張小刀不可能瘋,只是呆呆的看著巨人腳下那踮起腳尖的不似在人間出現的絕色少女,心中只有一個想法,這便是張小刀的那個她?

    剛剛抵達山巔的江秋停下了腳步,她大口大口呼吸的同時眼神中似有木訥,卻沒有陳青竹的疑惑。只一眼她便知道她就是他的她,她很強大,強大到可以解決山巔的一切困難。

    王洛菡很強大,張小刀很早便知道。

    可即便張小刀如今的境界放眼人世間已經算是上層。但他仍舊不知道他的她到底強大到什麼程度。

    王洛菡很快給出了答案。

    她之前踮起腳尖的動作有些俏皮,卻不僅僅只是為了俏皮,而是為了出腿。

    她的腿修長筆直,白嫩如雪,在揚起時美感十足,卻看不出什麼力量,只是在身前虛空一揮。

    宛若雷鳴的聲音驟然響起,這聲音來自拓拔烈那條粗壯的宛如擎天之柱的右腿關節處。

    沒有任何掙扎,拓跋格日的關節翻轉開來,骨刺刺破了血肉。傷口向山巔地面仿佛潑灑出了一盆血水。

    在人們不可思議的目光下,王洛菡飛起,白衣輕啟,三千青絲迎風飄舞。

    她飛起的速度並不快,可人們卻來不及欣賞這絕美的畫面。下一瞬王洛菡的赤足已經落在了拓跋格日巨大的頭顱上。

    沒有任何動作,她那雙完美無瑕的赤足只是輕輕一點,宛若蜻蜓點水,托巴格日那張巨大的臉頰便出現了灰敗感,緊接著便是七竅流血。

    流淌在他巨大臉頰上的血液就像汩汩河流,他的雙膝跪地大頂山山巔狂震不止。

    站在他的頭頂,王洛菡的就像是站在巨人肩膀的孩子。然而正是這孩子的隨手兩擊,便讓宛如魔神的拓跋格日跪在了大頂山山巔。

    山巔的震顫傳進了人們的心中。

    沒有人能理解眼前這幅畫面,即便是大師兄也只能露出瞠目結舌的表情。

    而大荒另外兩名荒刀客在此時除了絕望還能做什麼?

    跪下後的拓跋格日身軀迅速縮小,當他的魔神軀體變作鮮血淋漓的破爛身軀後,王洛菡早已經消失在他的頭頂上。

    多蒙感覺到了一陣風,他一共擁有六把刀。被張小刀破了四把,這時毫不吝嗇的抽出了兩把刀。

    只是他仍舊慢了。

    在他抽出兩把鋒芒畢露的短刀同時,他的眉心出現了一絲紅點。就像年幼時大荒的長輩總願意在他們的眉心點上一個紅點,以示美麗一般。

    紅點出現在他的眉宇正中心,他的雙眼便失去了一切色彩。全身上下發出了一連串的骨裂之聲,軟綿綿的倒在了地面上。

    但也是因為紅點的出現,成吉有了一絲時間,他揚起了手中極為誇張的雙刃長刀,迫向了王洛菡。

    王洛菡沒有一絲動作,也沒有一絲反應,刀鋒所過之處發出了尖銳的音嘯,成吉透支了身體所有力量,這一刀自然威力無窮!

    山巔之中的驚呼頓時此起彼伏。

    先不提王洛菡的樣貌與氣質,只是她來到山巔後便出手鎮壓托巴格日,便讓各大宗門弟子毫不猶豫的站在她這一邊。

    沒有人不希望她取得勝利,而她也的確乾脆利落的解決了三名荒刀客的其中兩位,可這一刀眼看就要切斷她迎風飄舞的秀發,她還沒有任何動作,如何不讓人們擔憂?

    驚呼轉瞬間變為了尖叫,刀鋒抹過了王洛菡的身軀,人們感覺到巨大的恐懼同時,卻駭然發現王洛菡開始扭曲,刀鋒所過之處不過只是她的一道殘影罷了!

    成吉全力一刀揮空,一股難受作嘔的感覺涌上心頭,這種感覺就像你發了狠,卻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這種感覺來不及蔓延全身,成吉只感覺眉心一涼,便與多蒙如出一轍的軟綿綿倒在了地面上。

    三大荒刀客,就此全部斃命!

    王洛菡從出現到解決三大荒刀客不過只是區區一盞茶的時間,人們眼花繚亂的接受著眼前一幕又一幕的震撼畫面,至此發現山巔之上已沒了任何危險,他們安全時,竟然有恍若隔世之感。

    這種感覺很奇妙,在鬼門關走一遭之後的慶幸讓每個人都有些難以置信,在聯想到那超凡脫俗的女子,人們不禁開始用目光尋找她還是否在這山巔之上。

    王洛菡還在。只是在一個男人身旁。

    輕描淡寫的殺掉成吉後她便來到了張小刀的身邊,將他搖搖欲墜的身子扶起。

    這一剎那,對於張小刀來說,世界之中只有一個人。

    近在咫尺的王洛菡蹙著黛眉。顯然是有些嗔怪的意思,但他不在乎她的嗔怪,仍舊保持著傻笑。

    王洛菡抽出了一方絲巾,絲巾純白就像是她喜歡的白衣料子。

    纖纖玉手捻著絲巾,她動作輕柔,眼中嗔怪的擦著張小刀臉上的血漬,擦的格外仔細,格外認真。

    山巔上的人們都已經木訥,這時是傻子也看得出來,這絕世女子與張小刀的關系不俗。

    先前聽到張小刀說這是我媳婦的宗門弟子們立刻明白了兩人真正的關系。但卻仍然有些難以置信。

    擦拭完張小刀臉頰的血漬,王洛菡拿出了一顆藥丸。

    藥丸呈純白色,在她的掌心之中散發著濃重卻不刺鼻的幽香。

    張小刀張開嘴巴,王洛菡將藥丸放入了他的口中。

    張小刀費力咽下,頓時感覺體內出現了一股清流。清流沖刷著他殘破的軀體,涼爽,卻也有些癢癢。

    做完這一切,王洛菡終於開口說話,說的卻是張小刀以前對她說的話。

    “不做死就不會死。”

    語氣中雖然略有責怪,但儼然柔情占據更多一些。

    陳青竹坐在張小刀的身邊,她仔細的看著王洛菡的一顰一笑。竟然莫名的生出了一種自己不如她的自卑感。

    張小刀這時自然不會在乎其他人的感受與目光,聽著王洛菡的話,感覺著體內有了一絲力氣,他張開了雙臂道:“好想你,抱抱。”

    此話一齣,山巔之上一片肅靜。

    王洛菡抿起了嘴唇。那雙宛如星辰的眸子中涌出霧氣,這三年對於她來說只是彈指一揮,然而實際上卻也恍若隔世。

    因為在這三年之前,他們已經相伴了很多很多年,他們習慣了彼此的存在。習慣里在夢中打情罵俏,習慣了對方的一切。

    猝然的分離,哪怕只是一天,恐怕兩人的心中也會感覺倍感想念。

    更何況張小刀這三年並不是彈指一揮,他受盡了人間相思之苦。

    王洛菡下一瞬摟緊了張小刀的腰肢,從那雙纖纖玉手上隱顯的青筋來看,她很用力,很用力。

    張小刀聞著她秀發的芬芳,感受著懷中的溫暖,再一次傻笑了起來,可下一瞬卻感覺身體被箍筋後的劇痛,不由得呲牙咧嘴的呼喊了起來。

    王洛菡松開了她的雙手,只是雙眸霧氣依舊,紅唇緊抿,就像受了多大委屈的孩子。

    距離張小刀最近盤坐在淺坑中的大師兄乾咳了兩聲道:“弟媳婦你好,我是小刀的大師兄,黏糊的事兒咱下山再說,在這山頂上坐著又不準備看星星,你說是不?”

    王洛菡先是極有禮貌的揖手見禮,甜甜的叫了句:“大師兄。”便翻手又拿出了一顆藥丸。

    大師兄吞下後,勉勉強強的站了起來,另一邊徐慶大將軍將刀變成了拐棍也站了起來。

    似乎,山巔之上只有張小刀一人無法動彈。

    王洛菡道:“我背你。”

    “不要。”

    “聽話。”

    “不要。”

    “為什麼?”

    “那會顯得很娘。”

    王洛菡沒再繼續開口,而是並攏的雙指一抬,張小刀便上了她的背。

    張小刀也沒有在掙扎,只是感覺王洛菡的背很是溫暖,便腦袋靠在了她的肩膀上,輕聲說著;“感覺不錯。”

    “你夾緊點。”

    “夾緊什麼?”

    “夾緊你的腿。”

    “不好吧?”

    王洛菡蹙著眉頭道:“你又想到那去了。”

    回應她的便只剩張小刀的嘿嘿傻笑,他還是聽從命令的用雙腿夾緊了她的腰肢。

    王洛菡邁出步伐,背著張小刀將背影在山巔拉長,一步一步的走下山去!

    此時夕陽正美,有人望眼欲穿,有人羡慕嫉妒,有人真摯祝福,王洛菡與張小刀都卻不在乎,他們只想著在一起的感覺,真好!



第172章 帳內帳外

    重逢,是一件美好的事情。

    與故友重逢,當推杯換盞,酣酒至天明。與親人重逢,當開懷大笑,舉杯合家歡。而與戀人重逢,自然要互訴衷腸,感受著對方濃濃的情義,將自己融化在愛的海洋里。

    這件事情絕對不酸腐,如果不是張小刀這貨重傷未愈,生個小孩什麼的怕才是他當務之急的第一選擇。

    既然不能生小孩,那便只能黏糊,貼著,恨不得長在一起。

    王洛菡在這一點上可以說對張小刀予取予求,渴了端水,餓了喂飯,即便張小刀無理取鬧的要求即便喂飯時也要牽著手,她也是照辦,將軟弱無骨的小手放在了張小刀的大手中。

    握著自家媳婦的小手,張小刀便覺得體內傷勢盡數而去,只留下了心中暖洋洋的感覺,特踏實,特安穩。

    營帳中的燭火搖曳,氣氛旖旎,兩人四面相對,正你儂我儂之際,王洛菡情不自禁的笑了出來,笑的花枝招展,

    張小刀都已撅起了嘴,被這一笑頓時笑沒了醞釀了很久的深情一吻,他惱怒道:“笑什麼。”

    王洛菡看著一臉小米粒的張小刀道:“我先給你擦擦嘴吧。”

    張小刀這才明白王洛菡為何要笑,享受著擦嘴的過程,張小刀轉著眼珠子,思考著一個很下流的問題。

    王洛菡擦完了他的嘴,便端著碗筷出了軍帳之外,引得眾多剛剛因為她而逃過一難的弟子尊敬的問好。

    王洛菡為人處世極為和善,一一回過後,卻發現越來越多的人來問好。

    對於這些宗門弟子來說,沾沾仙氣總是好的,她也不好拒絕,幸好有軍士似乎早就得到命令,將眾人驅散,王洛菡這才得以回到軍帳之中。

    張小刀預測到了外面發生什麼事。但自家媳婦上得廳堂,下得廚房,自然不懼眾人的羡慕。

    王洛菡回到軍帳後,坐在了床榻上。道:“晚了,早點睡?”

    張小刀躊躇了片刻,心裡琢磨著邪惡的想法,不久後終於鼓足勇氣道:“我好久沒洗澡了?”

    聽著這句話末尾帶出的疑問句式,王洛菡那還能不知張小刀的小心思,頓時那隻可能在張小刀面前出現的嬌羞表情出現在了她的絕美臉頰上。

    張小刀小心翼翼的道:“大頂山上臟,大風刮的那叫一個呼嘯啊,你沒來之前,我也是一直在戰鬥,出的那一身臭汗啊……”

    王洛菡風情萬種的瞥了張小刀一眼。道:“聽說今天你們唐軍要夜襲。”

    “關我毛事?”張小刀義正言辭的道:“我只關心我今天晚上能不能洗上澡。”

    “全身都要洗?”

    “當然是全身洗,難道還能局部洗?”

    “局部什麼意思?”

    “就是局限在某一個部位。”

    王洛菡似乎明白了什麼,臉頰泛起了兩朵紅暈,卻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我去倒水。”

    看著王洛菡走出軍帳的身影,張小刀滿足的咧開了嘴角。卻還是想到,今晚徐慶將軍要玩突襲,能成功吧?

    肯定能,一定可以!

    他這麼告訴自己。

    …………

    …………

    大頂山一役,在這世間的經久不衰的眾多故事中算不上濃墨重彩,但大頂山上出現的人卻預示著會有很多故事就此衍生。

    無論是教廷大祭司的出現,還是大荒三位荒刀客。實際上都代表了西域與大荒的態度。

    大頂山一役後,消息迅速傳到了盛京,對於很多高官來說,他們不是很理解為何大荒與西域如此急於表明自己的態度,甚至聯想很多陰謀。

    而實際上,無論對於盛唐陛下唐胤龍來說。還是六王來說,他們都明白大荒與西域為何如此著急。

    因為再不急,真的來不及。

    盛唐休養生息的這三十年,又何嘗不是大荒與西域休養生息的三十年。

    然而,盛唐占據著世界上最肥沃的土地。最多的人口,最多的修行者,西域與大荒怎麼可能不著急?

    俠軍並不是西域與大荒看重的東西,在唐胤龍看來,西域與大荒的表態,是做給邊軍之王刀疤捲毛看的。

    他看過西域與大荒的態度之後,會如何?沒有人知道。

    但盛唐上下卻明白,青州邊軍乃是虎狼之師,如果邊軍之王真的叛了,盛唐立刻便會陷入搖搖欲墜的巨大危機之中。

    值此之時,盛唐內部的毒瘤俠軍便要被迅速拿下,然後自然是盛唐與邊軍之王的對話,這事關天下走勢。

    徐慶老將軍是雷厲風行的個性,大頂山已被占據,盛唐大軍完全可以雙管齊下,前後夾擊,眼前的城牆在他看來根本不在話下,而在他身後是大盛唐的五萬後援部隊,那所謂的犄角三城,自然要被一一拿下。

    但路要一步一步走,今天夜裡,便要拿下這峽谷中的最後一道防線。

    早些天亮時便繞路大頂山的萬人精銳部隊只等信號一現,便將揚起屠刀。

    在他們等待揚起屠刀之時,王洛菡揚起了手中澡巾。

    張小刀赤裸著身軀被放進了木桶之中,熱氣騰騰的水霧彌漫了他的臉龐,適中的水溫滋潤著他的身心。

    他舒服的想要呻吟,當那隻溫潤的手只隔著一層薄布落在他的後背上時,他毫無意外的叫了出來:“啊~~!”

    這聲‘啊~~’讓王洛菡的手微微一僵,她的俏臉徹底被燥熱占據,只是有水霧彌漫之下,她知道張小刀看不清自己的臉,這對她接下來的工作很重要,至少她不會羞得找個地縫鑽下去。

    張小刀剛‘啊’過,便聽營帳外傳來了軍鼓鳴響之聲,伴隨著似乎可以掀翻帳篷的一聲‘殺’字,他知道盛唐大軍的戰鬥開始了!

    大頂山上,已準備了數百塊巨石,並經盛唐軍中人才的計算,確鑿無誤會砸在峽谷中的城牆之上。

    伴隨著年輕校尉的一聲令下,無數名盛唐軍士開始了整齊的號子。拉開了攔著巨石的籬笆。

    然後,便是天地色變,巨石在傾斜的大頂山山體上以千鈞之勢滾下,一聲轟鳴後。大地還是顫抖,那堅固的城牆上出現了巨大的缺口。

    被碾成碎末的俠軍將士拉來不及呼喊,張小刀卻在這時又極為淫蕩的呼喊了一聲:“啊~~~好爽。”

    軍帳之中的王洛菡似乎已經習慣了張小刀的耍賤,很是認真仔細擦拭著他的後背,似乎發現比之三年前,他的肩膀寬闊了不少。

    她微微一笑,轉身來到了張小刀的眼前。

    張小刀看著她開始擦拭自己的手臂,不再喊叫,似乎陷入了極度的幸福之中。

    “粗了。”

    張小刀眉頭一挑:“什麼粗了。”

    “手臂粗了,你又在想什麼……”

    張小刀嘿嘿傻笑。這時卻感覺到木桶中的水面開始瘋狂顫動,他眯著眼睛道:“終於輪到他們了。”

    “誰?”

    “盛唐鐵騎。”張小刀肯定的道!

    盛唐以鐵騎建國,在青州起家。鐵騎所過之處所向披靡,令無數敵人聞風喪膽!

    此役之中,因為一直是攻堅戰。盛唐鐵騎無法發揮任何作用,但現如今情況卻發生變化。

    徐慶大將軍用兵一向擅攻,他先以落石亂了敵人陣腳,後以先鋒營精銳部隊在大頂山西側給予敵人壓力,後用正面部隊在將敵人壓制在城牆之後。

    盛唐鐵騎沖起的條件已然具備,雖然道路之中堆積了太多碎裂的石塊以及障礙,但他相信以盛唐鐵騎的騎術完全可以完美的穿越這片障礙。

    而城牆之後。便是廣闊無垠的平原!

    盛唐鐵騎的真正戰場便是在平原,他們將會把敵人沖散,配合步兵營的圍殺,將形成大勝局面!

    事實與理想的差距,有時會顯得很骨乾,但徐慶知道這已經是必然的事實。

    當上千匹駿馬開始嘶鳴邁動鐵蹄震動大地時。他目露精光,看著這道沒入黑夜的閃電,狠狠的揮舞著拳頭。

    似乎由於揮的太用力,牽起了他在大頂山上留下的傷勢,他咳嗽了起來。咳的極為劇烈。

    張小刀也咳嗽了起來,只是輕咳,似乎是水溫太熱,導致了他本來就貧瘠的血液流轉不暢,當然這是他認為的原因。

    實際上,是因為王洛菡距離他的眼前太近,她垂下頭擦拭手臂時,張小刀正好看到了一抹白嫩,頓時呼吸急促,嗓子眼卡了一下,這才開始輕咳。

    王洛菡心疼的拍著他的後背,柔聲道:“不舒服早點出來吧。”

    “舒服,舒服。”張小刀立刻高喊。

    王洛菡輕笑了起來,聽著外面的驚天喊殺聲道:“盛唐能贏吧。”

    “必須的。”

    王洛菡點了點頭,再次拾起澡巾,坐在了木桶前的小板凳上,擦拭起了張小刀的胸口。

    張小刀捉住了她的手,王洛菡抿起了紅唇。

    燭光仍舊搖曳,氣氛越發旖旎,兩人漸漸靠近。

    吻,發出了歡快的‘啵’的一聲,仿佛電流過身的感覺瞬間讓兩人酥麻。

    淺酌而至,總會讓人心癢難耐,無論是喝酒,還是接吻。

    只是,這一瞬盛唐鐵騎已經沖過城牆廢墟,勝勢已定,軍營上下發出了震天一般的歡呼聲將兩人打斷。

    兩人對視一笑,開心的笑了出來。

    帳外戰火連天,鐵騎如同洪流一般席捲青冥峽戰場,營內燭光殘影,兩情相悅的人兒四目相對,情愫漸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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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3章 火花四濺?

    青冥峽迎來了不知重復了幾萬年的第幾次日出。

    東邊崖坪先被映亮,沒過多久,光束便照進了地勢較低的峽谷之中,旋即便是一陣清風刮過,昨夜美人如玉在懷,早早被王洛菡叫出來透口氣的張小刀整個人便都不好了。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血腥腐臭味道,令人做嘔。

    不見王洛菡有什麼動作,這惡心的氣味便消失無蹤,張小刀喘了兩口氣道:“媳婦,我覺得出來透口氣不是一個好選擇,咱的大床還溫乎,我們應該去睡個回籠覺。”

    站在張小刀一旁的王洛菡白了張小刀的一眼,想起昨夜兩人同床共枕時張小刀哪怕疼的呲牙咧嘴也要毛手毛腳一下,便忍俊不禁的笑了出來,道了聲:“我去給你做早飯。”

    此時,天色尚早,大頂山下的營帳之中多數各大宗門的弟子還在夢鄉之中,鼾聲四起。

    江秋是少數早起的人之一,因為翼州劍門長老已陣亡在大頂山,作為大師姐,她有義務去照顧她的師弟師妹們。

    錯落有序的山谷營地內的東側便是糧草的集中地,即便如今大軍已經殺出了青冥峽正在追擊,這里也從未少過半個人手。

    王洛菡決定給張小刀做一頓豐盛的早餐,便來到了糧草大營,以她的身份自然初入無礙。

    江秋雖然沒有多高的身份,但盛唐軍方自然對出手援助的宗門弟子不會吝嗇,尤其是這次登上大頂山損失慘重的宗門弟子們。

    兩女的不期而遇,發生在這個清晨堆積如山的糧食倉中,這里有堆積如山的大蔥,有高高壘砌的米袋,只是空氣中彌漫著的是淡淡的辛辣味道。

    江秋看見王洛菡的第一眼,沒有迴避,而是微微一福。

    王洛菡的回應是微微一笑,她開口道:“這麼早。看來你的師弟師妹們有口服了。”

    江秋沒想到,那在大頂山上宛如仙女下凡一般,似不再這世間的女子竟然如此沒有架子,微微一愣後道:“張小刀怕是也有口服了。”

    王洛菡聽出這女子怕是與自家相公相熟。便道:“不如一起?”

    江秋沒有迴避,而是點了點頭道:“好啊。”

    兩女行走在陰涼的糧倉內,也不見有多生疏,一番交談下很快便熟絡了起來。

    “聽說小刀有個朋友很愛吃大蔥,不知要是他見到這大蔥山是何等表情。”

    說著王洛菡輕點了一指,壘砌在最上方的一捆大蔥便落了下來,她挑了一根還算新鮮的轉過頭來道:“你也來一根,這根新鮮。”

    江秋接過大蔥,有些扭捏的道:“王姑娘,有件事情不知當問不當問。”

    王洛菡落落大方道:“但講無妨。”

    “不知你與小刀何時相識?”

    王洛菡本以為江秋只是忍不住八卦。便也不遮掩道:“很小的時候。”

    “哦。”江秋平淡的答道。

    王洛菡本就聰穎,大家又都是女人,如果江秋只是八卦的話不應該是這個反應,而應該繼續興致勃勃的問下去,她黛眉一挑問道:“你呢。你和小刀什麼時候認識的?”

    “在靈隱縣的時候。”

    “那也很早了。”王洛菡又問道:“那大牛哥,和法義,想必你都見過。”

    “恩,是見過。“

    王洛菡向前走著,看到了新鮮的番茄,隨手抄起放入菜袋裡,開口問道:“你是不是喜歡他?”

    江秋腳步僵硬了下來。王洛菡說這這句話時神色風輕雲淡,但言辭之中卻犀利至極。

    江秋開始後悔與王洛菡一起搭伴挑菜,王洛菡回過頭來淡淡一笑,道:“看你神色,想必是喜歡了。”

    江秋想說些什麼,卻不知如何開口。

    王洛菡道:“無妨。不必緊張,像你這樣的女子喜歡小刀是件不錯的事兒,這證明我的眼光還不錯。”

    王洛菡戳穿了這一事實後,並未對江秋產生任何敵意,而是落落大方的舉止實在讓江秋不知所措。

    江秋看著王洛菡繼續走著。拿起了幾顆土豆道:“這土豆也不錯,應該是剛從地里挖出來的,很新鮮。”更加心慌意亂。

    深吸了一口氣,江秋鼓足了勇氣道:“王姑娘,你為何可以表現的如此淡然?”

    王洛菡將土豆收入囊中,轉過頭來看著江秋微微一笑道:“想必他也不會討厭你,應該也會有一點點喜歡你。”

    江秋簇起眉頭,不知該如何說話。

    王洛菡又道:“但喜歡與愛始終是兩回事。”

    江秋問道:“所以你一點也不擔心?”

    王洛菡明亮的雙眸向上看去,似在思考,然後緩緩道:“如果你是愛張小刀,我恐怕會有一些擔心,但僅僅是喜歡,我何必擔心?”

    江秋深思了片刻,雖然覺得這個問題問王洛菡有些奇怪,但還是問道:“如何算愛?”

    王洛菡不在意的道:“愛,在我看來就是十分之二的喜歡,十分之三的習慣,十分之五的常年相伴。”

    “簡單來說便是常年喜歡著對方將喜歡他變成習慣再經過常年的相伴,才可能產生出的珍貴情感。”

    江秋沉默了下來,道了聲:“我明白了。”

    王洛菡笑著拍了拍她的肩膀,輕聲道:“得快些了,不然一會他該餓得慌了。”

    江秋在這一瞬,看著王洛菡繼續挑菜的身影,終於明白她與王洛菡差的太多,不是身份,不是境界,更不是樣貌,而是她在愛著張小刀,她則是喜歡著張小刀,如此雲泥之別,其結果自然不言而喻。

    …………

    …………

    王洛菡的廚藝一向極佳,勉強能揮動右臂的張小刀吃著香噴噴的飯菜一臉滿足,時不時兩人便會抬起頭對視著傻笑起來。

    生活,便是粗茶淡飯,平平淡淡。

    如果讓張小刀自己選擇的話,他很願意與她這樣廝守一生。

    只是,以王洛菡的背景身份自然不可能平庸一生,如今的張小刀也不再是靈隱縣的殺豬少年,而是先生的二弟子,盛唐年青一代生命最盛的修行者。

    王洛菡並沒有講述與江秋偶遇的事情,因為這在她看來沒有任何必要,他們的感情渾然天成,自然無堅不摧。

    吃完飯菜的張小刀滿足的拍了拍肚子,然後便被王洛菡扶上了床榻上,兩人偶爾會開口,偶爾會沉默,自然而然。

    日上三竿時,二皇子唐啟年與陳魚翔來到了峽谷內的軍營之中,便直奔張小刀所在的營帳。

    大頂山一戰之後,張小刀的媳婦名聲遠揚,雖然多數人不知其姓名,但無疑傳言之中的王洛菡便是九天玄女,神奇的無以復加。

    唐啟年掀開營帳時,正見王洛菡坐在床榻之上與張小刀說著閑話,只看她背影便知絕代風華,不由得感嘆到張小刀命好。

    陳魚翔則不同,作為盛唐十大供奉之一,他知道的秘聞自然比年幼皇子多的多,不等皇子開口,他便揖手恭敬道:“在下陳魚翔,見過聖女。”

    張小刀至此方纔算明白,看來王洛菡背後的師門雖然隱世,但無疑無論是盛唐的頂端人物還是西域與大荒,都明白其分量,這分量怕是有些沉甸。

    王洛菡揖手,見過二皇子與陳魚翔。

    只是她並不以神門聖女的身份自居,而是以張小刀的媳婦所自居,竟然沏茶伺候,弄的陳魚翔一臉尷尬的有些不知所措。

    張小刀輕聲道:“無妨,我媳婦,你能不能自然點,陳老頭。”

    陳魚翔表情鬱悶,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小刀,我算是服了你了。”

    唐啟年年幼,不知神門為何物,與張小刀差不多都處於一個不知者不畏的狀況,想起正事,便是那纖纖玉手遞過來的茶杯,他便也理所應當的笑納了。

    “徐慶將軍已經刺穿青冥峽,不日中州五萬援軍將抵達於此。”

    “好消息,看來那所謂的俠軍,離死不遠了。”

    “俠軍本就不再盛唐眼中,小刀,你還記得我們出行的目的嗎?”

    “冬祭?”

    唐啟年點了點頭道:“青州邊軍有祭奠的習慣,義軍暴亂,邵東華沒出一兵一卒,我們總是要去討要個說法。”

    張小刀沉默了下來,想起了不久前唐胤龍與先生讓他捎去的話,問道:“青州邊軍有多少人?”

    “十五萬!”陳魚翔輕聲道。

    “盛唐大軍三萬,後援五萬,總共不過八萬人,如果他真的叛了,我們便這樣去,豈不是羊入虎口。”

    “父皇也不想讓我去。”

    “什麼叫也不想?”

    “便是模棱兩可的態度。”

    “何解?”

    “父皇只說,我已成人,要有一些決斷。”

    “那殿下的意思是去?”

    “千軍萬馬又如何?莫非邊軍便不是盛唐的兵,他們敢於對我亮出刀鋒?”

    張小刀沉默了下來,過了片刻道:“如果陛下非要去的話,我陪陛下去。”

    陳魚翔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著兩個年輕人,一邊有些憂心,卻又感到慶幸,盛唐有這二人,未來可期。

    一直沒有說話的王洛菡將熱騰騰的茶水為三人一一填滿道:“我可保殿下安全。”

    陳魚翔苦笑,張小刀大笑!




第174章 張小刀的幸福生活

       午時的光束格外炙熱,將平原上的泥土蒸發的沒有一絲水分,馬蹄的鐵掌狠狠的踩在泥土中,一路塵土飛揚。

    飛揚的塵土偶爾會被染到血漬,然後迅速下墜,繼而被後續的馬蹄狠狠的踩在泥土之中,然後它們會被陽光蒸發出水分,繼續乾燥乾枯,只是表體卻變了顏色,不知何時才能重見天日。

    盛唐鐵騎的人數不多,但在這平原之上卻無人可敵。

    軍隊養馬有講究,對騎馬的人講究更多,盛唐鐵騎全身身披重甲,馬兒與軍士皆是如此,除了一雙眸子露外,鐵騎更像是鋼鐵怪獸。

    這種盔甲對於馬兒要求極高,不要說俠軍,即便是擅長馴馬的大荒也沒有能力將其組成建制部隊,這天下間也只有盛唐敢於如此,可以如此!

    所以,昨夜徐慶篤定的認為只要鐵騎踏過城牆廢墟,青冥峽之戰必勝。

    事實證明,當這些鋼鐵怪獸殺戮機器沖進俠軍拿著簡陋兵器計程車兵身邊時,俠軍除了絕望什麼也做不了。

    俠軍本是復周會鼎力支持,呂輕崖一手打造而成,可卻因為時間太短,造成了沒有任何底蘊的先天缺陷。

    當鐵騎颳起一道黑色旋風時,俠軍招募計程車兵們心膽俱裂,那還有一絲的抵抗心理,不敗便真的怪了。

    沖出青冥峽之後,鐵騎一路塵土飛揚,從不留所謂俘虜,這是盛唐鐵騎的規矩,是他們對待敵人的態度。

    一顆顆頭顱鮮血飛揚,一具具屍體軟綿倒下,俠軍上下看著冰冷的黑色影子,只差沒有跪在地上去舔馬蹄。

    青冥峽的俠軍,便這樣被徹底殺的一路丟盔卸甲,直至龍眼城下。他們驚駭的發現一同逃回龍眼城的俠軍將士不過千人,再看那在城下拉了無數馬糞的盛唐鐵騎,只覺得那馬糞似乎都透露著殺氣,讓他們全身顫慄。

    張小刀也在全身顫慄,他並不是得知了鐵騎已一路殺至龍眼城下,而是因為體內的感受讓他顫慄。

    柔和的元氣滋養著他千瘡百孔的奇經八脈,這種感受微癢,微爽。

    以至於他如今的表情,讓坐在她身邊的王洛菡感覺似乎張小刀又想到了什麼少兒不宜的事情。

    王洛菡此行一共帶了九粒不起眼的藥丸,張小刀一個人吃下了五粒。

    藥丸對內傷效果極佳。只是張小刀體內卻是密佈瘡痍,即便這幾日休養的不錯,整個人似乎都開始白胖,他要動彈動彈仍舊極其費力。

    這要怪大頂山上出現的對手太過強大,強大到他只能拼命。

    如若不是王洛菡及時趕到,怕是即便活著,他也只能被送回盛京。

    如今情況自然是大不相同,每天養養傷,調戲調戲自家的神仙媳婦。日子自然過的與神仙一般無二。

    只是讓他略有心煩的是,二皇子唐啟年總是有事沒事的來到這里,打擾他與王洛菡的二人世界。

    在二皇子唐啟年看來,此役與張小刀同行。自然是陛下想看到的局面,兩人性情也算相投,好不容易閑暇下來,自然要多親近一番。

    而更重要的是。張小刀作為先生的第二位弟子,如今又有身份地位境界美貌無一不缺的賢內助,未來前程似錦。成為盛唐之中舉足輕重的大人物已經是必然的事情。

    相比先生門下的大師兄,張小刀的為人處世又顯然更潤滑一些,未來這一門自然是聽他說話。

    作為皇子,唐啟年倒不至於格外看重這些,但這些所謂虛無縹緲的東西,的確是讓他更看重張小刀的關鍵因素。

    這不,張小刀剛從入定中跳脫而出,唐啟年便像走自家大門似的掀開了營帳厚重的棉質簾子。

    張小刀對於這點沒有怨言,畢竟這盛唐之中的門簾子細細算來都是皇家的,只是他故意裝作沒看到唐啟年,將眼睛眯成一條縫悄悄觀察時,唐啟年落落大方的坐在了四方小桌前,王洛菡福身,要去給他倒茶實在讓張小刀很不爽。

    他本就不是這個世界的人,自由思想之中自然對皇權不是那麼敬畏,見王洛菡起身,張小刀立刻睜開雙眸,換做了一張笑臉道:“來媳婦,扶我一把,我要為皇子斟茶。”

    王洛菡那能不知道張小刀的小心思,私下裡張小刀耍賤賣萌要求王洛菡做這做那的,那是夫妻倆的事兒,要是讓他看著王洛菡伺候別人,心裡頓時一萬個不樂意。

    張小刀要拖著殘廢的手斟茶,唐啟年自然是攔住,然後他親自給張小刀斟滿了一杯茶,兩人入座。

    “明日起軍。”

    聽到這四個字,張小刀便明白平原上的殺戮已經結束,盛唐大軍要直取龍眼城了,張小刀笑了笑,點了點頭。

    “晚上吃涮肉?”唐啟年又道。

    張小刀扭捏,這晚飯的二人世界看來又要被打破,卻也只能道:“好,吃涮肉,人多熱鬧。”

    說完唐啟年便開始了閑聊,不時已經可以自己行動的大師兄走進了營帳之中,張小刀一見大師兄來,立刻扶住了額頭道:“師兄,我有些乏了,這傷看來還得養個數月,不如你陪殿下聊聊天?”

    大師兄一聽雙眼一亮,前些日子不能走動,孤單單的在營帳中被軍士們伺候,人家又要忙這忙那的自然不好閑聊,此時逮住了二皇子,那自然是要多嘮叨。

    王洛菡送客,兩人也不知去了那裡閑聊,張小刀心滿意足的回到了床榻上,笑了出來道:“這群人,真煩人。”

    王洛菡拿出手帕擦了擦只是喝了一盞茶便大汗淋漓的張小刀額頭道:“你呀,來日方長,不知為啥總是猴急猴急的。”

    張小刀贊道:“猴急這個詞用的好,想我已年過十九,咱倆成親也有近四年光陰,也該到談論一下下一代的問題的時候了,如何不猴急。”

    提起這個王洛菡先是臉頰一紅,心中小鹿亂撞。

    張小刀見王洛菡沒吭聲。心覺有戲,立刻仰天長嘆道:“我那老爹不知想孫子想了多少年,如今已經淪為一捧黃土,卻仍然沒等到孫子降世,兒不孝啊。”

    雖然張小刀的伎倆王洛菡心中都有數,但她也覺得的確該到這一步了,於是用低不可聞的聲音道:“那今天晚上?”

    張小刀聞言立刻紅光滿面,腦袋點的跟撥浪鼓似的。

    不提張小刀為今晚的巨集圖大業興奮了一下午,傍晚時營帳中支起了炭火盆子,新鮮的羊肉與青菜足足擺了一屋子。

    到場的一共有七人。除了張小刀與王洛菡之外,自然是二皇子唐啟年,大師兄,陳魚翔,張涉川以及陳青竹。

    這是陳青竹在大頂山一戰後,第二次見到王洛菡,她目光掃過王洛菡,卻見她對自己一笑說不出的美艷動人,心中不知為何有些緊張感。立刻點了點頭,便有些拘謹的坐了下來。

    這頓飯吃的還算熱鬧,只是有三位殘障人士,自然要人輪番照顧。

    張小刀不必多說。就差把嘴張開等王洛菡喂,另一邊陳青竹則忙的滿頭大汗的伺候著師傅張涉川以及大師兄,時不時瞥一眼曬幸福的張小刀,突然有一種想把他掐死的沖動。

    實際上。這種沖動並不是陳青竹的嫉妒,桌上大多數人都已經有些看不過去。

    張小刀那副臭顯擺勁兒,簡直鼻孔朝天。盛氣凌人,但偏偏王洛菡卻無微不至,這無疑助長了張小刀的氣焰。

    “我有個故事大家要不要聽都市抽獎高手。”大師兄開口道。

    眾人立刻響應,大師兄輕咳了一聲道:“有一對鄉野夫婦,他們很是恩愛,但妻子不會做飯。”

    陳青竹聞言雙眼一亮道:“這個故事我聽過。”

    大師兄謙讓道:“那你說。”

    “有一天,妻子覺得她一定要學會廚藝,便殺了一隻雞練練手。”

    “怎麼我好像也聽過?”唐啟年挑著眉頭道。

    陳青竹立刻謙讓道:“殿下,你來。”

    唐啟年咳嗽了一聲,清了清嗓子道:“這只雞被她做完後端上了桌,丈夫吃完後誇贊道太好吃了,人間美味。”

    “殿下,我也知道了。”張涉川舉手道。

    “那你說。”

    “但妻子吃過之後,卻發現這只雞根本沒熟,然後她便明白了丈夫的心意,非常感動的撲在了丈夫的懷里。”

    “丈夫說,真的好吃,妻子說,都沒熟,兩人重復數次。”

    此時陳魚翔挑了挑眉頭道:“最後總結發言由我來說好不好?”

    “好。”張涉川大方道。

    王洛菡正聽的入神,見陳魚翔也知道這個故事,便看向了陳魚翔。

    仙風道骨的陳魚翔,先是摸了摸自己的雪白鬍子,一臉高深莫測的擺足了賣相,鏗鏘有力的道:“最後他們都得了流感死了。”

    張小刀聞言大怒,立刻罵了起來,熱熱鬧鬧的飯局也在吵嚷中結束。

    送走了這群人,張小刀興奮難言,見王洛菡吹熄了軍帳中的燭火,在黑暗之中的窈窕身影姍姍而來,他便覺得生孩子這事有希望了。

    王洛菡上了床榻後,略有緊張,白玉般的手臂與張小刀的身體稍一接觸,便覺得全身酥麻。

    正當張小刀準備餓虎撲羊之時,王洛菡卻開口道:“今天他們講的故事是什麼意思?”

    張小刀略一緩神,心想總是要有前奏的,不能太過凶猛,便解釋道:“他們的意思是,曬幸福死的快。”

    王洛菡半知半解間,張小刀的大手已然襲來。

    吹彈可破的肌膚猶如綢緞,張小刀此時的感受已經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看著身下伊人緊抿紅唇變作了一條線,雖神態羞澀,但卻無疑誘人之極,便更加肆無忌憚的親了上去。

    這幾天,兩人親嘴次數已經有些數不過來,所以還算是習慣,只是當王洛菡那櫻唇輕啟時,張小刀頓時覺得自己仿佛融化。

    營帳中在這一瞬空氣燥熱,響起了悉悉索索之聲。

    只是沒過多久,張小刀便發現了一個尷尬的事實,他用低不可聞的聲音問道:“受傷會影響我那方面的功能嗎?”

    王洛菡羞紅了俏臉,回答著:“傷好了便應該沒事。”

    “那今晚?”

    王洛菡嗤笑,本來兩人那欲火焚身之感頓時無影無蹤,無奈的張小刀仰天長嘆道:“張小刀,你他媽這回丟人可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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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5章 有箭來(上)

    人生中最悲催的四件事莫不過是久旱逢甘雨-一滴。他鄉遇故知-債主。金榜提名時-重名。洞房花燭夜-不舉。

    其中自然以洞房花燭夜-不舉最具悲情色彩,被每一個男人都視為恥辱。

    張小刀從未想過這事兒會發生在自己身上,頓時感覺世界一片灰暗,自己再也看不到一絲光明。

    大頂山一役之後,他本就極為享受受傷的待遇,潛意識中覺得自己這麼一直傷下去便會被如此照顧是一件特幸福的事兒,所以便不是那麼努力的去回復,貪婪的享受著自家媳婦久別的溫情。

    但此事一齣後,次日醒來的張小刀二話不說,立刻勤奮的開始回復,即便是盛唐五萬援軍已到,開拔龍眼城時聲勢震天,他也未睜開雙眸。

    王洛菡自然安頓好了一切,不僅索要了一輛馬車套在了老青牛的脖子上,還親自用鵝絨毯將車廂之中鋪陳一新。

    最終在眾目睽睽之下,王洛菡將張小刀背上了馬車,張小刀仍在睡夢之中瘋狂的吐納元氣。

    王洛菡自然知道張小刀如此拼命的原因。

    但這一幕落在二皇子唐啟年眼中便不一樣了,他的雙眸中劃過一抹欣賞,認為張小刀果然是一個識大體的人,距離兵臨城下還有數日,想必他是想盡快恢復為盛唐大軍出一份力,殊不知張小刀只是希望早日洞房,僅此而已。

    接下來的日子,便是枯燥乏味的行軍過程。

    發了狠的張小刀幾乎全天都在修行之中,王洛菡也不打擾,但只要他醒來,迎接他的必然是帝王式的待遇,不由得讓他對早日圓房的願望更加沖動了一些。

    老青牛沒這種帝王式的待遇,第一次張小刀醒來時,它哞哞的叫兩聲。似乎為自己被當做牲口一樣拉車遭遇鳴冤。

    王洛菡立刻用羊脂白玉一般的手輕撫著它的牛頭道:“乖,讓你拉車,是因為你可能拉的穩當些,鳴冤似的喊你主人。我又沒欺負你是不?”

    老青牛感受著那手掌之中蘊含著讓它感覺恐懼的力量,不由得想到以女主人和小刀的關系,萬一那天女主人想徹底宰掉它,以張小刀的熊樣一定不會在乎自己這頭牛的老命,只能拼命點頭,不停的獻媚王洛菡。

    七日後,盛唐大軍抵達龍眼城外的百裡處,以圍城之勢安營寨扎,龍眼城內人心惶惶!

    自盛唐大軍圍城起,龍眼城內便沒了熱鬧。百姓們閉戶不出,街道冷清猶如鬼街,俠軍軍士氣低弱至極。

    呂輕崖站在城頭,臉色灰敗,他並不是復周會核心成員。只是復周會挑選出的俠軍領袖。

    所以,在俠軍建立的那一刻起,他便一直擔憂復周會的態度。

    本來復周會給予了俠軍足夠的支持,但在大頂山一敗之後,這種支持便越來越微弱。

    呂輕崖一直以來都是有巨集圖偉願的男人,自幼飽讀史書,文武雙修。自認是天下間的青年俊傑之一,可惜一直因為種種因素無法得償所願。

    他並不痛恨盛唐,也並不喜歡大周,他只是一個願意為實現自我價值而奉獻出生命的狂熱者。

    或許,這也是復周會將俠軍交給他的原因之一,因為只有這樣的人才可以不惜一切代價的讓俠軍茁壯成長。擁有真正可以媲美盛唐軍隊的力量。

    然而事到如今,毫無疑問的是,他的心血結晶‘俠軍’即將在盛唐的鐵騎之下煙消雲散,對於這種狂熱的自我價值實現者來說,他絕不允許這種事情的發生。

    只是。現如今俠軍上下那還有人期望這一場戰鬥可以打贏?甚至已經有些牆頭草開始鼓動叛變,如若不是盛唐鐵騎在平原上給俠軍將士們留下了不收容俘虜立斬無赦的印象,怕是如今城門已經被有心人打開來迎接盛唐大軍入城。

    他唯一能做的事情,便是拿出自己最擅長的東西,做一番催人淚下的演說,在俠軍龍眼城不到兩萬軍士面前,演一場大戲。

    這場大戲因為呂輕崖無懈可擊的表現完美落幕。

    含著眼淚的俠軍將士們腦海中滿是生活在俠軍中這些日子以來的美好回憶,於是他們的心中終於有了些許勇氣。

    但呂輕崖明白,僅僅只是這樣並不夠,他還必須以身作則。

    不得不說呂輕崖的確是一名優秀的領袖,他明白怎樣來感動手下,也明白在什麼時候做什麼事情最為正確。

    由於呂輕崖親身參與搭建防禦工事,與普通士兵同吃同喝,並不時露出開朗的笑容,俠軍跌落谷底計程車氣終於漸漸回溫,俠軍也終於有了一絲眾志成城的態度。

    呂輕崖知道這已經是自己所能做的極限,他希望復周會看到這一切,並給予他一個奇跡,只是三日後盛唐大軍徹底將龍眼城包圍的水泄不通時,他知道奇跡無法降臨。

    但他願意一戰,願意為他的俠軍拼死一戰!

    …………

    …………

    清晨時分,軍鼓如雷。

    數不盡的灶台在平原中飄起了數千道炊煙。

    早飯完畢後的盛唐軍士們開始列隊,雜亂的腳步聲宛若鼓點急促一般響徹天地間。

    龍眼城以東便是盛唐大軍的主營,萬匹鐵騎再此時蜂擁而出,宛如一道黑色洪流,將天地間的一切聲音全部遮蓋,只剩下了那整齊的馬蹄聲。

    龍眼城城牆之上,數不盡的俠軍將士神色緊張的準備守城,呂輕崖沒有阻攔,但他知道盛唐不會大舉進攻。

    如今,盛唐已經占據了天時地利人和,或許只需要一個有分量的人物來到城下說一番話,便可以不戰而屈人之兵。

    事實上,他的猜測沒錯。

    今早張小刀得到了二皇子唐啟年準備勸降俠軍的抉擇,他沒有阻攔,只是早早的來到了唐啟年的軍帳中,準備隨他一同前往。

    經過這十幾日的休整,張小刀體內傷勢已經好了五成,相比大師兄與終身殘疾的張涉川來說,回復堪稱神速。

    一直負責守護在唐啟年身邊的陳魚翔早就知道張小刀擁有神奇的回復能力。可這一見面卻仍舊驚嘆不已。

    待盛唐鐵騎在荒原上一字排開,肅殺之氣直沖雲霄時。

    唐啟年坐入了八匹駿馬才可拉動的華貴鸞輿之中。

    今日唐啟年身著金絲蟒袍,華冠於頂,腳踏雲履靴。顯得格外鄭重其事,自然便是為的便是彰顯自己的身份。

    鸞輿在八匹駿馬的帶動下終於在平原上碾出兩道清晰可見轆印,張小刀仍舊身著臨走時師娘為自己縫制的新衣緊跟在左側,陳魚翔側乘馬兒跟進在右側。

    鸞輿一齣,龍眼城上傳來一陣喧嘩之聲,即便是瞎子也能看出,這鸞輿之上的青年俊才乃是盛唐皇室之人。

    三人一路緩慢前行,擺足了分量與排場,不久後抵達盛唐鐵騎之前,鸞輿頂棚被掀開。唐啟年站起,昂視龍眼城!

    沉默而壓抑的氛圍似乎想將世界凝固。

    此時唐啟年三人距離城牆的距離算的極為巧妙,正是弓箭無法抵達的射程,卻是通過元氣運用可以將言語傳到城頭上的距離。

    唐啟年凝視斑駁的龍眼城牆,看著上面密密麻麻的人頭。不由得目露憐惜,哀嘆了一聲。

    張小刀明白這聲哀嘆從何而來。

    畢竟俠軍中人,也都是盛唐子民。

    而此番唐啟年如此作為,張小刀也理解。

    牽扯攻城戰,自然要死人,唐啟年不想死人,想達到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效果。必然要講出一番感人肺腑的話語,然後配合他的身份與承諾,做出一張大餅誘敵打開城門。

    但這一切,看起來的容易,但要落到實處,卻只能看唐啟年的個人能力。以及語言藝術了。

    哀嘆之後,唐啟年整理了一下衣衫,暗運元氣,語調略低道了一聲:“何苦來哉!”

    這聲音並不洪亮,卻奇異的響徹在天地之間。落在龍眼城之中的每個人耳朵里,自然聽得出這位皇子此時悲天憫人的情緒。

    然而唐啟年的發言還並未進入正題,龍眼城正中心,鋸齒狀上的城牆上便走上一人,迎風而立。

    此人,身材修長,面目疲憊,只是疲憊的背後卻是隱隱的病態紅暈,讓他看起來似乎像是某位要執行必死任務的死士。

    他自然便是呂輕崖,他知道這是這一戰是他與盛唐二皇子兩個人的戰鬥,如論口才,他有必勝之心。

    站在城牆上的呂輕崖很快開口,直道:“盛唐不仁,青州百姓頻受苦難,不知殿下的哀嘆知否是自知心中有愧?”

    唐啟年眉頭一挑道:“盛唐何有不仁?”

    呂輕崖的聲音洪亮如鐘道:“有何不仁暫且不論,在下只問一句,不知殿下可否在民間生活過?”

    唐啟年簇起眉頭,忽覺眼前這人是個狠辣角色。

    論辯難,呂輕崖自信十足,各種技巧更是信手拈來,不等二皇子答話,他便微嘲道:“殿下生來便可享受榮華富貴,自然不知貧苦百姓之勞累,不知貪官污吏之狠毒,不知百姓之冤屈。”

    “所以,容在下再問一個問題。”

    “殿下此番前來,是來做甚?”

    甚這個詞用得極為高挑,滿含怒意。

    這番話語看似簡單,但這其中的技巧要說起來大有學問,先前呂輕崖先用身份之別,將唐啟年與龍眼城將士們的距離拉開,再以其三個不知,讓所有人都明白,盛唐的皇子陛下根本不知百姓為何物。

    隨後的怒意諷刺,則會讓所有人產生一種挑戰權貴,並將起踩在腳下的暢快感。

    面對呂輕崖言辭之中宛如暴風雨一般的攻勢,唐啟年眉頭再簇,自知辯難無法勝過此人,不免嘆了一口氣,暗想怕是不戰而屈人之兵之事終要見血。

    張小刀觀察到了唐啟年的神色,明白其心中所想,不由得微微一笑,將背後的白玉弓摘下,輕捻了一支青翎箭。

    這一幕落在了無數鐵騎的眼中,他們知道一旦張小刀開箭,怕是便要宣佈攻城戰的開始!




第176章 有箭來(下)

    在張小刀輓弓提箭的同時。唐啟年正沉默不語。

    天邊有流雲迅速掠過,腳下有青草被吹的直不起翠綠腰肢。

    龍眼城城牆之中爆發出哄堂大笑,俠軍上下似乎都在享受著呂輕崖將盛唐二皇子譏諷到無法開口的快感。

    在這種大笑傳遍平原時,張小刀松開了右手捻住的箭羽。

    青翎箭自白玉弓而出後帶起了一道巨大的漩渦,漩渦出現在人們視線中的同時,異象叢生。

    先是天空中迅速的流雲似乎靜止,後是本是向東側彎曲的野草集體向西,繼而巨大的漩渦之中充斥進翠綠之色,宛若龍捲,催城而去!

    站在鋸齒城牆之上的呂輕崖正在享受著自己剛剛贏得的勝利,他喜歡他的部下們隨著他的言語發生情緒變化,這在他看來是領袖魅力。

    可倏地,他感覺到有大風襲來,吹起了他只用草芥困起的長發,他勉強站定,心想幸虧站的穩,不然在這樣的時刻自己跌倒,實在是有失風度。

    在這種想法出現的一剎那,他便不會再去想任何問題了。

    青翎箭穿過了他的頭顱,沒帶起一絲血花,他整個人的身體大幅度向後仰去,飛在了半空中。

    仍然還在大笑的俠軍將士們看著這一幕,連笑容都來不及收斂,只能洋溢著變作僵硬的笑臉轉動眼珠,跟隨著呂輕崖的身軀看向了龍眼城內。

    呂輕崖身軀在飛至城牆另一端時終於出現了一蓬血水,來自眉宇間的恐怖血洞。

    只是血花太輕,他太重。所以他的身軀率先抵達了地面,在濺起龍眼城地面的塵灰同時,砸碎了剛剛休整好的地磚。

    四射而出的地磚碎片疾射而出,那篷半空中的血水才姍姍來遲,說巧不巧的落在了那散開長發上,為這本來就血肉模糊的景象徒增了一絲殘忍。

    城牆上的人們終於有時間收斂臉上的笑容。只是卻不知該露出何等表情,只能木訥。

    平原上張小刀晃動了一下肩膀,在他身後的一萬鐵騎爆發出了一聲如同海嘯襲來一般的聲浪!

    聲浪沒入龍眼城,龍眼城上下一片死寂,迷茫與失措的情緒終於出現在了每個人的心中。

    不理這已經幾乎崩潰的龍眼城,張小刀輕聲道:“殿下,有些時候,簡單直接才是最好的選擇。”

    唐啟年苦笑著點了點頭,卻問道:“接下來如何簡單直接?”

    張小刀高深莫測的一笑,右手狠狠的拍了一下老青牛肥碩的臀部。發出了‘啪’的一聲清脆響聲。

    老青牛似乎對張小刀這個動作有些不滿,它撅了撅牛嘴,卻還是心領神會的走向龍眼城。

    龍眼城上,數不盡的人頭左轉右轉,你看我,我看你,卻不知如何是好魔獸世界之野豬人崛起。

    有數的幾名高手也是眼神茫然,剛剛哪一箭對於普通人來說,是射殺了俠軍的統領。但對於高手來說,這一箭卻震撼了他們的身心。

    城牆之下,老青牛扭著大屁股一步步靠近龍眼城,張小刀拿出了在上大頂山之前親手製作的細長箭羽。隨手一射!

    這一次,離玄之箭並沒有帶出叢生的異象,只是一味的快。

    迅疾如電光的箭簇很快來到了龍眼城的城牆前,卻似射歪。連城牆都沒有上。

    龍眼城上的人有了上次的教訓不敢再笑,因為領袖的死相凄慘也無法笑,但盛唐卻有很多軍中高手簇起了眉頭。覺得這小刀這一箭大失水準。

    只有少數人明白,張小刀這一箭本就不是對人,而是對牆!

    箭簇狠狠的扎在了斑駁的城牆上,以螺旋姿態飛速旋轉帶起了殘破不堪的牆皮,當深入一寸時,箭簇身後仿佛有什麼龐大的力量將箭簇猛然一推。

    城牆上響起了‘轟’的一聲巨響,旋即一片塵煙彌漫,待散去後,城牆上出現了了恐怖深坑。

    距離那箭簇方位較盡的俠軍將士感到腳下震動,他們駭然絕倫的看著騎著老青牛的少年,似乎整個人已經被石化。

    這個世界上,有一句話叫做不知者無畏。

    俠軍許多將士都是貧苦百姓出身,自然無法知道在這個世界上有很多超過他們想象力極限的手段。

    張小刀雖然做不到像大頂山上的大祭司那般手掌光明,也做不到先生那般劍自九天而來。

    但他一箭撼動城牆,便已經足夠讓俠軍孤陋寡聞的將士們心膽俱裂。

    可這並不是結束,對張小刀來說要達到他預想中的效果,還差一些。

    第二箭,隨手而出,城牆再遭侵襲。

    隨後張小刀手中的徒然加快了射箭的速度,他手中似乎握的並不是弓,而是整片蒼穹,一道道流星劃過天空,讓人目不暇接的同時,生出一種發自心底的敬畏。

    那被加固的城牆在流星雨的侵襲之下發出一聲聲轟鳴,人們感覺腳下劇烈顫抖的同時,再望向張小刀的眼神已經沒有了畏懼,而是麻木。

    伴隨著這些劇烈的聲響,盛唐大軍整齊的發出了一聲聲響徹天地的怒吼,還未戰但已必勝。

    陳魚翔看著眼前不遠處的張小刀毫不掩飾的欣賞神色流露而出,雖已年老但在這番萬人怒吼之下,在眼前這般情境之中,也不免熱血沸騰!

    王洛菡此時正安詳的坐在沒有老青牛拉車的馬車上,遙望著遠處那意氣風發的身影,不自覺的露出了微笑,聽著耳邊盛唐將士們來自靈魂的吶喊,覺得這聲音雖然沒有調調,也沒有明確的意思,但卻真的宛如天籟。

    俠軍實際上在青冥峽被擊敗後便人心渙散,如果不是呂輕崖的威望以及手腕,怕是早已打開城門。

    此時呂輕崖被一箭射死,血肉模糊,張小刀箭箭神威,撼動城牆後,那還有人真的有一戰之心。

    即便這其中存在少數真的秉持了俠軍意志的青年,也被張小刀嚇的魂不附體,靈魂出竅。

    張小刀收箭後,看著城牆上有深有淺的深坑,甩了甩手,然後將白玉弓收起,神色淡然的一笑,下一瞬卻怒吼一聲:“爾等無知小兒,還不打開城門速速受降,非要殿下下令殺無赦嗎?”

    他的聲音由元氣迸發而出,飄到城牆上時宛若天雷滾滾,再配合剛剛建立起的無敵形象,頓時嚇癱了不少坐井觀天的鄉野士卒。

    盛唐身後大軍隨即怒吼道:“殺無赦,殺無赦!”

    聲浪驚濤拍岸,將俠軍上下有些戀權不捨,想要反擊的將領們心中最後防線徹底拍碎。

    城牆之上的人們恐懼驟然襲擊全身,盛唐大軍的殺氣撲面而來,當真不是沒見過市面的鄉野士卒可以抵擋的。

    有些人開始猶豫要不要打開城門,但無疑擔心唐軍入城後將他們殺的片甲不留。

    唐啟年這時如果還會放過這大好的機會,便不配在當二皇子。

    他在鸞輿上揚起秀氣的臉頰,奮起體內元氣喝道:“你等本是我盛唐子民,如受降,父皇必然寬巨集大量,各歸原位,恕你等無罪。”

    “如不降,盛唐鐵騎必將馬踏龍眼,血流成河!”

    只如此簡單的兩句話講完,唐啟年便不再開口,卻明白這兩句話在張小刀展現出強大力量,盛唐軍士露出崢嶸後,便格外有力量。

    這種力量會讓言語變成催成利器!

    龍眼城城牆之上一陣騷亂,不時那加厚了不知多少層鐵皮的巨大城門在人們慌亂下被推開,發出了張小刀從未聽過的‘咯吱’一聲。

    這聲音來的很是悠揚緩慢,但無疑卻是盛唐上下此時最願意聽到的聲音。

    龍眼城兵不血刃的拿下,便等於兵不血刃的摧毀了所謂俠軍,為風雨即將飄搖的盛唐立下首功!

    接下來的事情,便沒張小刀半點屁事,在唐啟年感激的目光下,張小刀回到了平原上駐扎的軍營之中。

    無數鐵騎在龍眼城的東南西北四大城門中涌入,龍眼城不出一個時辰必將被控制,而剩下那兩座城池,自然也是唐啟年的囊中之物。

    回到軍營中的張小刀完全沒在乎這些,徑直的回到了馬車前。

    王洛菡來到他的身邊,先是擦了擦他額頭上的汗珠,便輕聲道:“看來你回復的還不錯。”

    張小刀眉頭一挑,道:“自然是不錯,要不是在行軍途中,哼哼!”

    這話說的有些耀武揚威,全然忘記前些天那個夜晚,他尷尬得恨不得將自己的頭塞進床縫里。

    王洛菡當然不是會揭自家夫君傷疤的沒眼力價媳婦,她輕聲道:“但是下次最好不要逞能了,又要多休養些日子。”

    張小刀鄭重的點了點頭,便聽到龍眼城中傳來的無數厲喝之聲,想必是進城的盛唐軍士沒給潰散的俠軍將士半分好臉色。

    王洛菡此時也望向了那座屹立在平原之上的城池,開口卻道:“快上車。”

    “呃?”張小刀收回目光,老老實實的上了馬車。

    王洛菡輕移蓮步將馬車的栓子又套在了給老青牛的脖子上,老青牛哀鳴一聲,王洛菡知道它這不是告狀,而是懂得了厲害分寸學會了撒嬌,便摸了摸它的牛頭道:“好好伺候著,有時間我給你找頭漂亮老母牛哦。”

    老青牛聞言雙眼一亮,心中暗道果然還是女主人通情達理,張小刀那貨只知道給它喂草,也不知雖然身為牛,但也是有生理需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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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7章 龍眼城

    夕陽西下的龍眼城猶如被血色籠罩。

    盛唐大軍進城之後並沒有大開殺戒,但整座城宛如死了一般。

    被人踏破數次無人整修的縣衙,東街盡頭那被燒成木炭的木架子,這些被俠軍當做起源之地,被刻意保留下來的遺跡除了散發著破敗味道,沒有一絲的神聖之感。

    整座城市之中只剩下了馬蹄與地面發出的‘噠噠’聲響,各家各戶緊鎖門窗,恨不得畏懼的縮進床榻上的被窩里遮蓋的嚴嚴實實才能感到一絲安全。

    遲遲沒有入城的二皇子唐啟年與張小刀等人吃過軍營中的簡單慶功宴,便各回了各的營帳。

    龍眼城需要一夜的時間來被盛唐大軍徹底掌控,而那些曾經俠軍將士,即便會被赦罪,也不可能繼續在龍眼城安穩的生活著,必然會被疏散到盛唐的每一個角落進行分化,有備無患。

    唐啟年連夜開始制定俠軍的善後計劃,而張小刀本有色心,又好不容易可以不在路途中顛簸,卻因為疲累不堪而不甘睡去。

    次日清晨,張小刀極度後悔的醒來,看著笑顏如花的王洛菡,看了看外面天色尚早,眼珠一轉。

    王洛菡見張小刀神態,立刻將早已準備好的豐盛早餐端上了桌。

    張小刀哀嘆一聲,老老實實的開始吃起了早餐,吃完後頓時又感困意,便又睡了個回籠覺。

    回籠覺睡醒後,張小刀便覺得又餓了,王洛菡這時又體貼的奉上豐盛午餐,吃完後的張小刀忽然覺得自己像豬,不由道:“我們去轉轉?”

    王洛菡點了點頭道:“去哪兒?”

    張小刀簇了下眉頭,心想要是在軍營中轉轉,自然會成為眾矢之的,這平原又沒什麼可轉的,似乎只剩下了龍眼城。

    張小刀自然是不怕去龍眼城發生什麼意外。便道:“龍眼城,有興趣沒?”

    “好啊。”王洛菡笑著點頭,竟然有些難言的興奮。

    張小刀見王洛菡模樣也笑了起來,然後王洛菡便開始為他穿戴衣物。整理的異常細致。

    打扮完張小刀,王洛菡便披上了一件不知從哪裡弄來的白色小棉襖,兩人極為低調的騎著老青牛直奔龍眼城。

    龍眼城下重兵把守,士卒們即便昨日看不清張小刀的面目,也會記得這頭臀部日漸肥碩的老青牛,自然是放行。

    只是走入城中後,張小刀忽然覺得這城中似乎與自己想象中的差距有些大。

    他一直認為人的適應能力無比強大,尤其對於貧民來說,無論這座城池的歸屬到底是盛唐還是俠軍,只要日頭升起。那百姓們必然便會為了生活而忙碌,在這種忙碌之中漸漸淡忘所謂的傷痛,繼而麻木,重復。

    只是他實在小看了呂輕崖的洗腦能力,也小看了盛唐大軍駐扎龍眼城的威懾力。

    冷清的街巷。四處的垃圾,緊縮的大門,偶爾會有院落中傳來孩子的叫喊,卻會被家中老人立刻訓斥,然後繼續歸於無聲。

    張小刀眉頭緊蹙,緊緊摟著她腰肢的王洛菡輕聲問道:“看來這座城中,沒什麼熱鬧可看。”

    “既然來了。便溜達溜達吧。”

    老青牛看了看眼前的景象,便隨意選了一條小巷。

    老青牛一邊慢悠悠的走著,張小刀一邊慢悠悠的說道“你相信嗎,這座城不出一個月,便會回復以往的模樣。”

    “看來你對沒有集市這件事情耿耿於懷。”

    張小刀笑了笑點頭道:“是啊,本來準備給自家媳婦買點好吃好玩的。”

    王洛菡甜美一笑道:“以後有的是機會買。”

    張小刀笑了笑。卻發現天空下起了雪。

    他揚起頭,看著銀光閃爍的雪花,感受著王洛菡抱緊了他的腰肢,不由得覺得,即便是座空城。只要他們在一起,也能溜達出風花雪月,甜美幸福來。本來有些意興闌珊的感覺,在這一刻頓時消散無蹤。

    老青牛在街巷中穿梭,除了殘破的宅院,偶爾的二層閣樓被迅速積滿雪花外,便無其他。

    但老青牛上的兩人卻興致盎然,指指這,指指那,好不幸福。

    於是老青牛想到女主人要給它找頭母牛的幸福事情,暗想著等咱有了老母牛,說什麼也得領它去草原逛一圈,那裡的草很長,長到足以遮掩兩頭牛鼓搗一些小壞事。

    足足走了有半柱香的時間,兩人沉浸的二人世界終於被哭聲所打破。

    哭聲來自院落內,這一聲起後,便絡繹不絕了起來。

    老青牛來到院落門口,張小刀舉目望去,見院落中聚集了十幾位貧民百姓卻無一例外全是老弱婦孺,在其正中央擺放著三個靈位,靈位前是略顯寒酸的祭品。

    隨著尤為老叟的話語,院落內的百姓全部跪了下來,忍不住的眼淚嘩嘩的流淌在乾癟臉頰上,一時間悲哀之感蔓延心頭。

    張小刀沒有走進去,老青牛也沒有動,不時有位小女孩來關門,便看到了張小刀,枯瘦的臉頰出現了驚恐之意,頓時喊道:“奶奶,有兵。”

    張小刀看著院落內那十幾位婦孺轉過頭來,不知該作何應變。

    卻見為首的老太太,擦掉了臉上的淚花,換上了一臉笑意,道:“軍爺,家中有水,有水。”

    變臉有些時候會讓人覺得陰險,但有些時候卻讓人覺得悲涼。

    老太太顯然是猜測出了張小刀的身份,不敢直接把大門關上,本來極度悲傷,卻又要換做一張笑臉迎客進門,這的確是窮苦百姓的悲哀。

    張小刀剛想婉言拒絕,便看那小女孩聽到奶奶的話語,單純的認為張小刀是好人,開口道:“大哥哥,我家井裡水可涼快了,這時候喝可刺激了。”

    說著她還故作顫抖了一下,模樣可愛。

    或許,處於她這個年紀的孩子,本就不懂悲傷為何物。剛剛想哭,轉瞬間放晴,實在不是什麼奇怪的事情。

    有些老婦無奈的看了小女孩一眼,卻不敢開口。

    張小刀走下老青牛。來到了女孩面前揉了揉她枯黃的頭發道:“好,那就你帶我喝水去吧,不要打擾到大人們。”

    小女孩興奮的點了點頭,好似要炫耀什麼值錢物件的富家孩子,而她炫耀的卻不過只是一汪清泉。

    老奶奶帶領著夫人們揖手見禮,張小刀連忙道不打擾你們,便隨著小女孩進了後院。

    或許是張小刀的態度親和,又或許是他身邊跟著一位美的不像話的姑娘,無論是老奶奶還是那些婦孺似乎都不擔心他做出什麼歹事來,而是繼續簡陋的喪禮。

    三人一路來到後院。這大宅後院也沒什麼特別的景緻,老樹枯枝,滿地銀雪,老井口有一個大大的缺口,更顯殘破。

    張小刀之所以走進來。便是不忍心拒絕小女孩的熱情,哪裡是為了來喝口水。

    小女孩卻鄭重其事的拿出了好幾個小板凳,兩人坐定之後,便見小女孩去費力的拉井中的水桶。

    王洛菡看著她瘦小的身軀乾這體力活自然於心不忍,便接過了女孩手中麻繩,輕輕一拉,帶著冰碴的木桶便脫井而出。

    小女孩詫異萬分道:“姐姐。你力氣真大。”

    王洛菡笑了笑,卻無疑是這後院中最美的景色。

    女孩呆了下來,看著王洛菡喃喃道:“姐姐你長得真好看,我長大了能像你一樣好看嗎?“

    王洛菡蹲了下來,掐了掐她的小紅臉蛋道:“你長大了一定比姐姐好看許多。”

    張小刀看著這一幕,微微一笑。心想著有個孩子的確很幸福,很美好。只是眼前這女孩,似乎命苦了些。

    蹲在小板凳上,看著滿天大雪,喝著冰到全身不由自主抖動的井水。這雖然談不上有多享受,但的確是一種刺激。

    就像前生夏天吃火鍋,冬天吃冰棍被人們鐘愛是一個概念。

    小女孩有很多問題,不停的問著她眼中的神仙姐姐,卻並不急促,在這樣的場景下顯得格外靜謐安詳。

    也不知過了多久,似乎是這宅中唯一的管事,那名拄著一根斑駁拐杖的老奶奶走進了院里,看著眼前的畫面不由得微微一愣。

    張小刀和善的一笑,老奶奶便出言道請他二人進屋做客。

    走進宅院的廳堂中,可以看出其古樸,老奶奶為張小刀與王洛菡斟滿了熱茶,沒等喝上一口,張小刀便看得出來老奶奶實在強顏歡笑,便想告辭。

    奈何小女孩死活不肯同意,老奶奶也開口道:“軍爺,不如晚上就留這吃一口粗茶淡飯吧。”

    張小刀看王洛菡似乎很喜歡小女孩露出不忍神色,便沒辦法的點了點,只是打定註意,走時一定要留下些銀子。

    晚飯未至,小女孩拉著王洛菡不知道又去看她的什麼寶貝,張小刀與老奶奶只能開始閑聊,而這一聊,卻觸動了張小刀的內心。

    “本來這家裡有三個男人,日子過得還算殷實,後來俠軍起義,這三人不知腦袋裡想些什麼封王拜侯的美夢,便去了俠軍,現在可好,剩下一家子的老弱婦孺……”說著老奶奶嘆了一口氣。

    張小刀垂下頭,他雖然沒參與過正面兩軍相接,但卻知道這三人怕是都死在了盛唐士卒的刀鋒之下。

    但他沒有愧疚感,因為在戰場上敵人便是敵人,如果殺之前想著敵人上有老下有小,豈不是徒增煩惱,沒準還丟了自己的小命。

    只是來到這里,看著這一家子的老弱婦孺,他實在於心不忍,心中壓抑。唯一能做的只是責怪一番死去男人,然後說一些盛唐再次接管之後不會對她們這一大家子不管不顧的話,可目光卻不由得看向了極西方向。

    那裡有強大的青州邊軍!

    如果他們在第一時間鎮壓叛亂,或許這些事情便不會發生,至少可以少死很多很多人。

    這一刻,張小刀明白了他去青州邊軍意義,絕不僅僅是捎話那麼簡單!




第178章 陣前

    入冬後的青州不知是因為距常年炎熱的西域是否太近的原因,雖下了幾場雪但青草依然翠綠,氣候也遠算不上寒冷,形成了極為奇怪的景象。

    這種情況越至西方,便越是明顯。

    盛唐大軍在穩定住龍眼城的局面,向周邊兩座城池發起了攻擊。

    這一次沒有圍城,沒有喊話,大門早已經被敞開,獻媚的俠軍將領恨不得跪在地上給徐慶將軍舔腳趾。

    徐慶當然不需要這種人來跪舔,大軍入城後俠軍計程車卒還算舒坦,將領們那有一個少遭罪的。

    不過這罪遭得值得,盛京已經傳來消息,俠軍除了頂層幾人斬立決外,並沒有波及到下方的官職階梯,只是他們要接受嚴格的審問,如確鑿身世清白只是被人矇蔽,便不會降罪。

    俠軍這罪過往大了說叫做謀反,即便抄家滅門也是說得過去的,盛唐陛下唐胤龍的寬巨集大量得到了青州百姓的贊許。

    而實際上,在盛唐真正的頂層人物看來,他們早已經不關心所謂俠軍,他們關心的是二皇子唐啟年與邊軍之王邵東華的對話結果。

    為此朝廷上進行過一番激烈的爭吵,最終唐胤龍的決定出乎所有人的預料,他沒有委派任何官員前去幫助二皇子唐啟年。

    不知是出於對唐啟年能力的信任,還是對那位邊軍之王早已經沒有任何信心。

    青州邊關有三分別嘉木關,石渠關,嶺關。

    其中邊軍之王邵東華便常年居住在居中的嘉木關之中,他的院落並不奢華,但極為寬敞。

    而今天,他則罕見的沒有玩鷹兒坐在中廳的實木椅上閉目養神。

    邵無憂神色緊張的來到了大伯的身邊。臉上難掩緊張,以至於汗水過多的流淌在臉頰的青春痘上有些沙沙的疼。

    “俠軍完了?”

    “是。”

    “盛京情況如何?”

    “陛下沒有任何動作,看來是很信任二皇子唐啟年。”

    身材魁梧的邵東華挪動了一下偉岸的身軀,用手撐起了下巴。有些懶洋洋的道:“唐啟年的確值得信任。他鼓敲得不錯。”

    邵無憂沒有開口,因為他知道大伯有資格指點江山。而他沒有,所以轉移話題道:“南州那邊?”

    “南州的邊關不用管,就讓它放在那裡。”

    “那冬祭?”

    “總不能青州邊軍丟人,讓兒郎們都出來迎接。”

    邵無憂心中寒冷至極。唐啟年來到邊關,如果邵東華不去親自迎接便已經算是表明瞭態度,而聽他現在的話語,不僅不會出關迎接,還會擺出大陣仗,這無疑是在向盛唐示威。

    邵東華抬起虎目,看著邵無憂戰戰兢兢的模樣。問道:“宇道回來了嗎?”

    “少爺已經歸來。”

    “紹榮回來了嗎?”

    “在路上。”

    “告訴紹榮,不用回來了,直接去西域教廷,去練練手。”

    邵無憂點了點頭。卻還是情不自禁的問道:“冬祭?”

    “冬祭的事就這麼辦。”

    聽到斬釘截鐵的回答,邵無憂沉重的點頭,然後迅速退下。

    邵東華目送邵無憂走後,眯起了眼眸看著廳堂中的擺設,先是自嘲一笑,最後將目光鎖定在了一張白色虎皮上。

    虎皮掛在廳堂的正中央,黑白相間,從形狀看來還存有虎頭,割皮的手法堪稱神跡。

    這張白虎皮是當年先皇賜予他,他曾經一度引以為榮。

    或許天下皆知,耍劍的先生手持草芥碎了萬壘城牆,赤腳和尚一指斷山成永河,但這天下間也一定有人記得,邵東華曾立抗萬斤死門,直到那座城池中再無盛唐敵人!

    虎皮便是那一戰之後,先皇親自披在他魁梧的身軀上。

    但那時他還年輕,現在想來先皇為他披虎皮的神色,很是復雜。

    邵東華曾是大周的將領,年輕時跟隨過許多大周朝的名將,後投靠盛唐,一路塵土飛揚席捲天下,面對周朝故人從未留情。

    這或許是他能成為六王之一重要原因,但這也必然是先皇猜疑的重要原因。

    先皇駕崩後曾留遺照,天下齊嘆先皇英明,對待打下江山的舊臣恩厚,卻不知邵東華曾收到過先皇秘旨。

    那份秘旨內容是令邵東華回京安養晚年,邵東華決定不回去時,其實便已經開始著手準備。

    之後唐胤龍登基,似乎全然不知此事。

    可他怎麼可能不知道,青州三關,南州三關,天下幾乎最強壯的兵馬都在邵東華的手中,在邵東華看來,唐胤龍只是忌憚罷了。

    既然你們忌憚我,那我便要做讓人間都忌憚的人。

    邵東華扯下了黑白相間的虎皮,丟在了古樸的地板上,笑了起來,笑得極其癲狂。

    …………

    …………

    冬祭在青州不僅僅是邊軍獨有的祭天活動,即便是尋常百姓家,也會隆重的進行儀式,祈禱日子安穩,兒女平安。

    歸根結底,是因為青州太窮了些,只看現如今的天氣,天上下雪,地上青草,詭異萬分便知這地界實在不適合農作。

    而要放牧,則更不現實,因為除了那片只占據了青州五分之一的平原,其他地帶的地勢用千奇百怪來形容最為恰當不過。

    所以,青州上下對於冬天自古以來都有畏懼感,自然而然的形成了冬祭這項迷信活動。

    青州邊軍絕對是青州中日子過的嘴舒坦的人群之一,但因為習慣而導致實際上冬祭已經成為了青州僅次於新年的節日,自然還是要隆重對待的。

    在唐啟年率領著五萬大軍啟程時,青州三大邊關內熱熱鬧鬧的準備已經悄然舉行。

    只是有心人很快發現,似乎今年冬祭盛大至極,一算卻不是閏年,不由得覺得莫名其妙。

    閏年相對正常年份的少了那麼幾天。所以在人們看來冬天自然短了一些,自然閏年的冬祭就要更盛大一些。

    可今年不是閏年,卻遠超閏年規格。

    來自石渠關,嶺關的四萬邊軍在準備完畢後趕赴嘉木關。卻被命令以軍事狀態安營寨扎。

    少數將領聽到這個命令驟然嚇出了一身冷汗。因為他們也有其耳目,知道青州這些天來都發生了什麼。

    但卻沒有人敢於站出來質疑邵東華。

    因為邵東華統治了這里三十年。從未曾虧待將領們一絲一毫。

    四萬邊軍就這樣駐扎在了嘉木關之外,等待冬祭的開始。

    冬祭這天,天空又迎來了飄雪,頑強的野草似乎終於經受不住氣溫不斷下滑。開始泛黃,乾枯。

    寒風自平原吹來,吹在隆重出席冬祭的邊軍兒?亮的盔甲上透不進一絲寒意。

    青州邊軍從來都是邵東華親手調教,而他訓練軍隊受重紀律。

    所以即便嘉木關之外以方陣狀密密麻麻的站著六萬人,卻也聽不見一絲的吵雜,只能聽到‘嗖,嗖’的風聲。

    無聲有時便是肅穆。

    雄偉的嘉木關城牆之上站滿了迎風而立。卻精神抖擻的邊軍兒,他們默默的看著城牆下猶如螞蟻一般的戰友,心頭覺得很是舒坦,享受著這種肅穆。

    眼前的畫面因此似乎靜止。從俯瞰的角度看去,讓人心驚膽戰。

    這便是青州邊軍的紀律!

    在城牆之下,便是祭天台,此時數不清的青州大將穿著著沉重盔甲開始來回穿梭,祭天親力親為,算是一種誠心。

    直至,遠方有雷鳴傳來,嘉木關中的氣氛才開始變得異樣。

    生活成長在邊軍之中的人們,沒有人會聽不出來馬蹄聲。

    即便馬蹄數量過多並整齊一致,敲響著大地宛若雷鳴,人們也知道那是馬蹄聲。

    但他們仍舊不為所動,只是呼吸的頻率加快了一些。

    嘉木關東方升起了一道黑線,隨著速度的漸快黑線開始迅速在平原高坡之下蔓延,宛若潮水。

    盛唐鐵騎來了!

    青州邊軍上下仍舊不為所動,因為這樣的畫面不足以震撼到他們,他們現在唯一要做的事情仍舊是聽從命令,哪怕鐵騎從他們身上碾過,只要上級沒有發話,他們便會不動如鐘,任由驚濤拍岸。

    潮水最終並沒有無情的淹沒邊軍,事實上唐啟年帶來的盛唐大軍人數也不過只是如今站在平原的青州邊軍一半。

    盛唐大軍停止的位置,也很巧妙,只是距離邊關最遠程兵器的射程有個百丈開外。

    就像是龍眼城下的重演,唐啟年身著華服,在鸞輿的前行下脫隊而出,張小刀陳魚翔相伴左右。

    鸞輿只前行了數十丈便停住了腳步。

    冷漠的青州邊軍沒有一絲一毫的反應,似乎對他們身後的盛唐大軍並不在意,對那位尊貴的盛唐二皇子也毫不理會。

    這一幕落在了盛唐大軍將士的眼中,他們沒有像龍眼城下一般開始憤怒,而是心情復雜到了極致。

    唐啟年默然的坐在鸞輿之中,也不開口說話。

    只是看完遠方的祭天臺上擺滿了各種豐盛祭品後,便露出了沉重的神色。

    父皇希望他來青州邊軍談一談,而現在看來邊軍之王根本不想談。

    張小刀騎著老青牛望著那肅穆的邊關景色,心中生出厭惡,眼神露出鄙夷。

    他厭惡的是那個叫做邵東華的男人,鄙夷的是青州邊軍在俠軍起義後的無所作為。

    這樣的軍隊的確已經不屬於盛唐的軍隊,那還要它何用?

    張小刀這樣想的同時,唐啟年也在這樣想,但看著完全無視平原上盛唐鐵騎的青州邊軍,難道他們敢於進入其中?

    想必即便是王洛菡,也會被人海淹死!

    但這時,張小刀卻道:“殿下,我想進去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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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9章 我來自邊軍〔上〕

    寒風冷冽,大雪驟降。

    嘉木關肅穆的黑色建築被白雪遮蓋,變得不再肅穆而是有些柔和。

    站在嘉木關外準備冬祭的邊關軍士上下此時心中卻沒有任何柔情之意。因為在平原上來了三萬鐵騎!

    青州邊軍由於常年呆在邊軍之中,對於皇權的敬畏感並不重,反而對邊軍之王的邵東華極為敬畏。

    所以,即便二皇子唐啟年擺駕而來,在沒有軍令下達的情況下,也沒有人理會那三萬鐵騎,那位盛唐皇子。

    這便是強大的青州邊軍,這便是邊軍之王邵東華的底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要說唐啟年,即便是當今陛下也未必會走進那六萬精兵組成的方陣之中。

    然而,張小刀卻說他要進去看看,這句話在此時此刻下自然顯得荒謬的無以倫比。

    張小刀並不覺得這件事情荒謬,敢於走進六萬精兵組成的方陣之中,絕對不是無腦之舉。

    現如今邵東華的意圖已經極為明顯,盛唐將面臨開國以來的最大危機。

    這時,可以輓回這種局面的絕對不是他張小刀,只可能是陛下與先生捎給邵東華的那句話,所以這句話必須稍到,必須當面說出才顯得有些分量。

    當然如果話捎到了自己便會去死,他也不會去做這種蠢事,之所以想走進去敢走進去,是因為先生的那把九天之劍,還有身後的自家媳婦。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張小刀個人很想見見這位邊軍之王,很想知道青州俠軍起義時他在做什麼!

    基於這些錯綜復雜的因素,張小刀決定走進六萬精兵的方陣之中,看看這冬是如何祭的,看看那人是如何叛的。

    唐啟年在這時錯綜復雜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白色棉襖的王洛菡。

    王洛菡似乎聽得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是輕聲道:“想去看看。就去看看吧。”說完,便想起了龍眼城那一家的孤寡婦孺。

    張小刀聽到了這句話,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背上的白玉弓。抽出了老青牛腰間箭筒中的一支箭羽。

    就像在龍眼城之下一般無二,鐵騎上的人兒註意到了張小刀揚起了弓箭,心中驟然一緊。

    因為雖然情境仿佛相同,但這里的敵人卻不是龍眼城上所謂俠軍的烏合之眾,而是放眼天下都是最強的軍隊—青州邊軍!

    但唐啟年沒有阻攔,在場的盛唐大軍便沒有人有資格阻攔張小刀。

    張小刀目光堅定的看向了滿天飄雪的天空,揚弓放箭,箭簇劃出一聲凄厲的音嘯,響徹這肅穆的大地之上。

    這一箭同樣不對人,也並不是對落滿白雪的關卡城牆北宋攻略。而是似乎毫無目標的射向了天空。

    但沒有人敢於小看這一箭,箭簇打著旋轉在半空中不知道刺穿了多少鵝毛大小的雪花,迅速的出現在了人們視野盡頭的天空之巔。

    只此臂力,便值得誇耀,但張小刀既然射出了這一箭。自然不是毫無目的。

    箭簇在天空之巔不知是因為那上面太冷,還是因為風太凄厲,終於承受不住內在與外在的壓力爆裂開來。

    爆裂開來的箭簇內滿含元氣,箭體迅速泯滅在了這爆裂之中,磅礡的元氣在天空中呈橫向洶涌而出,形成難得一見的恆爆畫面。

    天際上飛速的流雲被元氣波及迅速變為了幾道淡淡的裊裊炊煙,震撼著每一個情不自禁抬頭仰望天際的邊軍兒。

    邵宇道有些發呆。他與父親邵東華已經來到了祭天臺下,看著父親抬頭看去,他自然也是抬頭看去。

    他知道誰來了,他也知道射出這箭的人是誰,想起書院之中屈辱的下跪,他沒有任何怒火。因為恐懼。今天再見這一箭,更沒了心中那僅存的一點怨念。

    當然,他很期盼張小刀走進邊關之中,那樣的話他會加倍的羞辱他,讓他生不如死。

    可他卻看不懂眼前的局勢。既然不敢進來,為何還要射出這一箭?

    他身邊身材魁梧的足足比他大了三個號的父親卻在這時道:“好箭,很聰明!”

    邵宇道不明所以,而實際上在場的人也只有少數人明白張小刀為何要射這一箭,因為他要告訴他的老師他在這里。

    一旦那位叫做先生的耍劍先生感覺到他在這里,便可以隨時像在大頂山一般,降下九天之劍!

    張小刀射完這一箭後,將白玉弓背起。

    唐啟年也明白如今能夠輓回局勢的只可能是那句話,但還是道:“我是在不希望你進去。”

    張小刀道了聲:“看看唄。”

    唐啟年沉默了片刻,異常鄭重的道:“我不會放下你不管。”

    張小刀微微挑起眉頭,明白唐啟年這句話的分量,無論真假值此之際能夠說出這句話,已經足夠重情重義,他可不想看到三萬鐵騎與六萬精兵廝殺的震撼畫面,便道:“放心,如果他早就打算好了與盛唐徹底翻臉,那俠軍便不是俠軍了。”

    “也對。”唐啟年點了點頭,張小刀拍了拍老青牛的肥碩屁股。

    老青牛翻起了白眼,心想著老母牛還沒等到,眼看自己可能被千刀萬剮,早知道當初跟拓拔烈多好,至少他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腹誹歸腹誹,老青牛最終還是噴了噴白氣,心想著為了老母牛,鬼門關走一遭又如何,便邁動了蹄子。

    老青牛的步伐很是,似乎生怕自己的來到引不起人們的註意,所以扭動臀部的幅度大了一些。

    張小刀面目冰冷,騎在老青牛的身上直視著今年擴建了一番的華美祭天台。

    人們註意到了張小刀的脫離盛唐大軍,孤身來到六萬邊軍身前的畫面,有些人心中微微贊許,有些人則不屑一顧。

    在張小刀的瞳孔之中,隨著畫面的拉近,他的心臟便緊縮一分。

    遠處看六萬青州邊軍不過天地間的一角,但當近距離看時,卻只能看到這些盔明甲亮的邊軍充斥在瞳孔中的全部。

    這些邊軍隨時都可以亮出兵器向他刺去,而即便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屹立在原地,那種氣勢也會壓得讓人呼吸困難。

    然而,老青牛沒有止步,張小刀也沒有臨陣退縮。

    率先抵達是最外圍的邊軍方陣,左右兩側的邊軍兒都不禁的瞥了張小刀一眼,張小刀雖然目光向前,卻也感覺到身體隨著心臟不規則的跳動越來越緊?。

    方陣之中的邊軍,手持銀芒長槍,雖身未著重甲,但殺氣卻似乎寫在臉上。

    強大的軍隊必然驕傲,他們無法忍受張小刀敢於走進方陣之中,但強大的軍隊也必然紀律嚴明,沒有軍令他們便不會動。

    當張小刀穿過兩座方陣的中央通道,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蹄印時,天地間的所有聲息在他的耳邊清空。

    這是一種專註的狀態,這種狀態會讓張小刀摒除雜念,心無旁騖。

    他現在必須要這樣做,不然他覺得自己的膽子會在這邊軍陣營之中被目光戳破。

    邵東華與一眾青州邊軍大將此時也停止了一切動作,他看著那面目普通的青牛少年笑了笑,在祭天台的石階上坐了下來,用左手撐起了自己的下顎,目露一絲趣味。

    見邵東華坐下,一乾將士齊齊的站在了邵東華身後,沒有亮出武器,只是與邵東華一般看向了方陣之中筆直前行的青牛少年。

    邵宇道目露復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恨不得現在勸說父親殺掉張小刀,只是他明白他成年之後在父親的眼中便不如一坨狗屎,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嗒,嗒。”的聲音在六萬青州邊軍之中極有節奏韻律的響起,張小刀看到了不遠處祭天臺下身著便裝身材偉岸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一絲表情。

    這表情很奇怪,說不出的復雜,因為在他預想之中的刀疤捲毛似乎應該是粗人一個,但現在看來雖然邵東華擁有他預想中的魁梧體格,但雙眸中閃爍的玩味,絕對不是一個沒有智慧的人。

    而這樣文武雙全的人,自然是天底下最難纏的人。

    老青牛的眼眸左看看又看看,只是無論向左還是向右都只看到近似相同的風景,它開始懷疑這些邊軍兒是不是都是假的,要不然為何可以如此不動如松?

    想著這個問題,老青牛便‘哞’的一聲叫了出來,在這樣絕對安靜的環境下,頓時引來了數千道目光。

    老青牛一見這些人眼珠會轉,便知不是假的,立刻不敢再叫,心中想著為了老母牛,為了老母牛,堅定不移的向前前行。

    穿過了重重邊軍方陣,張小刀終於在天空飄雪最為劇烈的時刻來到了祭天台之下。

    他抬起頭,與邊軍之王邵東華對視。

    目光交錯,沒有復雜,只有赤裸裸的敵意,邵東華開口道:“膽識倒是不錯。”

    近百位上將在邵東華的身後露出了贊許神色,邊軍從不吝嗇稱贊,即便是敵人,但只要表現出了某種珍貴的東西,他們便覺得這稱贊值得。

    張小刀沒有回應邵東華的話,開口也沒有說出陛下與老師讓他捎的話語,而是沉重的道:“我來自邊軍!”

    ……

    元啟十八年,入冬。

    青州嘉木關祭天台之下,張小刀對邊軍之王邵東華毫不客氣的講述了自己的來歷!




第180章 我來自邊軍(下)

    “我來自邊軍。”這五個字在張小刀的口中脫口而出,一點也不響亮,只是有些沉重,沉重之中帶著些許放肆!

    放肆的原因及其簡單,因為在他面前的是盛唐的邊軍之王邵東華!

    魁梧如熊一般的身軀,隨著這句話有了些許動作,邵東華放下了支撐在下顎處的大手,將身軀坐直。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在這瞬間張小刀卻感覺到了一股殺氣的彌漫,讓他近乎窒息。

    張小刀一路從靈隱縣到邊軍,邊軍到盛京,由盛京再到青州,雖算不上身經百戰,但你死我活的爭鬥還是經歷了一二的。

    無論是拓拔烈,還是梁玄,還是通天塔之中都沒有人給他過這種犀利的似要撕碎身心的錯覺。

    然而這種錯覺,僅僅來自邵東華坐直了身軀的簡單動作,僅此而已。

    端坐而立的邵東華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山峰,一座只能讓人仰望的山峰。

    在他身後的數百名悍將本因鮮衣寒刃看起來格外威武,但此時邵東華坐正了之後,他們便成了陪襯,只是一座巨峰身後的山巒,雖然連綿起伏,但人們的視線焦點必然在巨峰之上!

    張小刀仔細的看著邵東華的那張臉,自然看到了他發捲的頭發,看到了他臉上濃墨重彩的那一道並不長卻顯得異常彪悍的刀疤。

    邵東華凝視著張小刀,似乎對他說出的五個字很是在意,開口沒有責怪,卻是問道:“李毅怎麼樣?”

    張小刀沒有回答,他刻意的將目光掃視著站在邵東華身後的一排排悍將身上,眼神之中很是平靜。最終定格在了邵宇道的臉上。

    邵宇道不敢與他對視,眼神閃躲。

    張小刀簇了一下眉頭,有些不理解邵宇道為什麼可以回到青州邊軍,但這種疑惑一閃而過。盛京中的那幾位不是蠢貨。邵東華要反,邵宇道可以平安回來。必然是有一定用途。

    在張小刀想來,以邵東華之梟雄,即便盛京那幾位強留住邵宇道,邵東華該怎麼做還會怎麼做。那便不如送邵東華一個人情,談判時沒準可以松動一下這位梟雄的心。

    可顯然,順水人情沒有起到任何效果,自然盛京的那幾位也不曾想過邵宇道自從成年以來,在邵東華的眼中便不如一坨狗屎。

    張小刀很快將目光在狗屎身上移開,仍舊沒有理會邵東華的問話,而是不吭不畏道:“我受命出京時。陛下讓我捎句話給你。”

    先是無視了邵東華的問話,後用了一聲‘你’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而張小刀如此做,自然也不是因為心中有火。而是他明白談判時,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弱了氣勢。

    張小刀緊守本心,無視無數眼眸的火辣辣目光,與邵東華的給予他的壓力,將自己的聲音揚起繼續道:“陛下與老師在盛京燒了一鍋雞湯,問你是自己來,還是老師給你送過來。”

    先前未出京,張小刀完全不知這句話的含義,直至後來俠軍起義,青州邊軍未有任何動作,他才明白原來陛下與老師早已看出了邵東華的逆反之心。

    這句話一齣,再無人因‘你’字而面露怒氣,張小刀可以清晰的觀察到在邵東華身後許多悍將臉色的變化。

    只是不時,張小刀便簇起了眉頭,因為這些名義上還是盛唐的將領臉色變化的那幾人變化的非常一致。

    先是露出疑惑,然後釋然,再然後便是堅定!

    而這僅僅只是一小撮人,大多數人只是驚訝一閃而過便歸於平靜,甚至還有一些人神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邵東華的神色也沒有變化,他聽著張小刀的這句話,便陷入了極度的平靜之中,只是不知為何天空中飄下來的雪花在他頭頂上空無形蒸發。

    張小刀眉頭緊鎖看著天空中的異象,心中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邵東華開始發笑,笑意牽動之下,他宛如山峰的身軀開始顫動,這種顫抖開始影響巨集偉的祭天台,繼而張小刀甚至感覺到大地在顫抖。

    “老夫這一生最受不得威脅。”

    張小刀瞳孔微縮。

    “如果是李自知在我面前說這句話,我會謹慎的考慮一下,可他卻出不了盛京,你真當老夫怕大頂山上那一劍?”

    “還是你覺得你家小媳婦,可以撼動老夫?”

    張小刀眉頭緊簇,邵東華在此時站起。

    邵東華身軀在站起後方顯起雄偉,張小刀隨著他的動作不自覺的將眼神上揚,竟然變成了仰視狀。

    “老夫很欣賞你,敢於在老夫的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情緒,便是有棱角的人。”

    “只有有棱角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才可以走的更高一些,棱角磨沒的人可能會在塵世間如魚得水,但卻難成豐功偉業。”

    張小刀聽著這句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邵東華看著張小刀道:“老夫是一個有棱角的人。”

    張小刀沉默。

    “如果你願意來青州邊軍,老夫可以給予你的絕對要比唐胤龍與李自知的多,你不必急著回答,未來三年你隨時可以來純情寶貝:密愛鑽石富豪。”

    張小刀不理解的抬起頭。

    而邵東華的話語則讓他身後的一乾將士們露出了張小刀來到這里之後第一次錯愕神色。

    眾所周知,邵東華治軍極嚴,從來沒有半句誇獎,而他誇獎過紹榮,紹榮年近二十六便入了命玄!

    張小刀卻在這時回答道:“你也說了我是一個有棱角的人。”

    邵東華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絲笑容,轉瞬間變為嚴肅的道:“聽聞你曾在書院中羞辱過我兒?”

    張小刀看向了不遠處的邵宇道,邵東華這時又道:“雖然他是個廢物,但畢竟是老夫的兒子,今天既然見到你,你總要還些什麼。”

    張小刀仍舊不吭不畏。

    “雖然老夫不怕你背後的靠山。你的修為在老夫眼中又不如一隻螞蟻,但卻不想殺了你,我很期待你未來會如何,不如便跪地道歉吧!”

    此話雖說的風輕雲淡。但羞辱意味明顯。張小刀自來到這里之後便讓眾人的肚子里壓了一股邪火,邵東華身後百元猛將自然高呼:“跪下。”

    這些人的嗓門極為洪亮。匯成洪流響徹在天地之間。

    隨即,六萬青州邊軍整齊一致的大喊:“跪下!”

    此聲一齣,三萬鐵騎汗毛炸立,音嘯直沖天際。沖散了厚厚積雲,露出了一貧如洗的碧藍。

    張小刀處於暴風雨的正中心,耳膜似要炸裂,六萬人的吶喊絕對不僅僅是震耳欲聾可以形容,這聲音可以讓靈魂顫慄,抽空你體內所有的力量,繼而使你像被抽空的麻袋。軟綿綿的爬在地上任人羞辱。

    張小刀的身體一軟之際,天邊的‘跪下’二字仍然在回蕩。

    不遠處的邵宇道一臉興奮之色,如果不是沒有能力,將張小刀羞辱致死必然是他的平生所願。

    只是。這時響起了一道聲音,女聲!

    女聲很動聽,宛如黃鶯出谷,話語之間滿是平靜,卻透露著一股不容否認的強大味道。

    “我家男人要跪,也只可能是給我擦腳時的不經意間,憑什麼給你跪?”

    穿著白色棉襖,白凈勁兒有可與雪花一爭高下的王洛菡來到了張小刀身邊,張小刀立時站穩了。

    沒有人看到王洛菡是如何來的,所以當她出現時,自然響起了一片喧囂的倒吸冷氣之聲。

    邵東華眯起了雙眸,打量著來到張小刀身邊的王洛菡,嘴角微微上揚,卻因刀疤略顯猙獰的道:“開個玩笑而已,聖女來到青州,到了邊關,不走進來讓老夫看看,老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可見你根本不想進來,便有此一說。”

    沒有人能理解邵東華的玩笑,因為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邵宇道的臉色就很僵硬,僵硬的仿佛被冰凍。

    王洛菡揚起頭道:“聽聞你已肉身入聖,不畏任何神通,今天看來想必是真的了。”

    邵東華回答道:“聽聞你已參悟古石,前往大頂山時便以神通橫跨萬里。應該也是真的!”

    張小刀聽著這番對話,覺得兩人言辭很怪異,只是下一瞬聽到兩人接下來的異口同聲,才明白兩人為何要說這些話。

    “那便不必打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邵東華身後的猛將們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實在想不通這少女為何可以有與邊軍之王叫板的能力。

    邵東華輕聲道:“既然你肯進來,想必你們夫妻感情很是不錯,只是張小刀,難道你要一輩子躲在女人身後嗎?”

    這話一齣,惹得不少人哄堂大笑。

    張小刀卻異常奇怪的看向邵東華,問道:“夫妻倆只有在房事時才分身後與身前,至於你羞辱性的言辭,我只想反問一句。”

    說道這里,張小刀一頓,他氣沉丹田,喝道:“操,有能耐你們也娶一個呀!”

    這句話搪塞的眾人啞口無言,邵東華第一次簇起了眉頭,看著張小刀忽然覺得這孩子很是無恥。

    張小刀揚起了手指指著邵東華道:“最後說點事情,來全場註意我的口型”

    “我看不起你。”

    手指轉移,輕輕一劃,意指邵東華背後的百元猛將道:“我看不起你們。”

    手指再移,張小刀轉過了身,指著六萬邊軍一個個方陣:”還有,你,你,你!”

    “青州每一個邊軍我都看不起。”

    “軍人的天職是什麼?是服從命令,但軍人的靈魂卻是保家衛國。”

    “只會服從命令,卻不懂得保家衛國,那你們青州邊軍與大牛哥家養的那條大黃狗有何區別?”

    說著他搖頭自我否定道:“對不起,口誤,狗至少忠於主人,軍人至少要忠於國家,你們似乎連狗都不如。”

    張小刀的喝罵響徹在天地之間,言辭犀利至極,讓人辯無可辯。

    然而,他這一句話卻還未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青州叛軍起義時,你們在哪裡?叛軍燒殺搶奪時,你們在哪裡?叛軍強占城池時,你們在哪裡?”

    “我從來不是一個多麼有道德的人,我也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但我生在盛唐,長在盛唐,你們知道叛軍之中有多少盛唐人因為你們的放縱而死嗎?你們又知道有多少盛唐人,因為他們的死而變得孤寡無依嗎?”

    “你們自然不知道,因為你們只是連狗都不如的人。”

    最後,張小刀揚起頭,看向了邵東華,平靜輕聲道:“一支沒有魂魄的青州邊軍,已經失去了戰鬥的信仰,即便你叛了又如何?”

    張小刀雖然是在仰視邵東華,此時眼神中卻盡是藐視之意,重重吐道:“土雞瓦狗而已!”

    話畢,他轉身輕聲說了句:“媳婦,回家。”

    在六萬臉色無比難堪的青州邊軍註視下,張小刀拉起了王洛菡的小手,身後跟著老青牛,沿著那條因大雪覆蓋已經沒有來時腳印的雪地上行走,口中卻歡快的唱著邊軍兒的民謠。

    “盛唐的邊軍兒,當世最矯勇,盛唐的邊軍兒,當世最善戰,盛唐的邊軍兒,悍勇不可敵,盛唐的邊軍兒,有血當汗流!”

    本來是一首歌頌邊軍而的歌謠,此時由他唱出,卻是數不盡的譏諷,道不盡的藐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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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這個冬天有點冷

    銀光素裹的世界之中,白雪飄舞。

    六萬青州邊軍鮮衣怒馬,張小刀一路高歌,拉著王洛菡軟弱無骨的小手在其中穿行,留下了一張張難看的臉。

    邵東華不知有多久沒有如此暴怒,但他知道此時心中的怒不可遏催發出了一團火焰似乎快要將他雄偉的身軀融化。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選擇出手,因為他知道王洛菡可以帶著張小刀迅速離開,因為他知道此時不是與盛唐鐵騎針鋒相對的時候。

    忍,對於張小刀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說他幼稚也好,有性格也罷,他便是如此的人。

    但忍對於像邵東華一般的人物來說,自然是一門必修課,即便心存菱角,也要學會這一點,不然他也不會成為盛唐六王之一。

    張小刀此時正用歌聲肆意的踐踏著青州邊軍的尊嚴,他的歌聲有些撕裂,帶著心中慷慨激昂的情緒,引得三萬鐵騎不由得一起跟唱了起來。

    聲浪就像一把把無形的利劍,剜著青州邊軍兒的心臟。

    可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沒有軍卒想將張小刀置於死地,他們聽著歌聲卻露出了復雜的情緒。

    張小刀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吁出一口濁氣,他如此做,自然也不僅僅只為了出一口氣。

    既然無法談下去,那我便惡心你,他的言辭與歌聲便是一顆定時炸彈,他想將這炸彈埋在青州邊軍每一名邊軍兒的心頭。

    當他們來日真的與盛唐為敵時,必然會催發出一些效果,張小刀不知道這種效果是什麼,有可能只是一個悶屁,也有可能真的是一顆可以炸碎他們的身軀與意志的炸彈。

    然而此時。他卻不可能想的更深一些,張小刀錶面上雖灑脫快意到了極點,實際上心中的忐忑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邵東華帶給他的壓力,那百元猛將帶給他的壓力。六萬青州邊軍精銳帶給他的壓力。常人如何承受?

    為了排解這種壓力,他只能唱的更大聲。試圖讓自己忘記恐懼感。

    張小刀唱著唱著便感覺到心中再無壓力,無數道火辣辣的目光再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於是他唱的便越發的歡快了起來。

    歡快的歌聲,伴隨著張小刀的明悟。讓他明白唯心有刀鋒者。方可承受這非人的壓力!

    當張小刀與王洛菡走出青州邊軍的方陣時,王洛菡覺得張小刀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卻不知張小刀明白了老師曾經對他說的話,他懂得瞭如何修心!

    修心因人而異,他要修的便是心中刀鋒。

    要修心中刀鋒,便要先為刀鋒開刃,方可傷敵!

    今天。便是他的開刃之旅,在邵東華與六萬邊軍的見證下,張小刀完成了一次堪稱化繭成蝶的蛻變。

    踏著白雪,張小刀覺得身後青州邊軍再無看一眼的必要。腳下的‘咯吱,咯吱。”聲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他與王洛菡來到了三萬鐵騎面前,張小刀看著眼前那一匹匹健馬,看著身穿無縫黑色盔甲的盛唐軍士,輕聲道了句:“歌,唱的真好聽。”

    平原中連成一線的鐵騎陣營中爆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張小刀聽著這笑聲,來到了唐啟年的身邊,仍舊沒有回頭,卻肯定的道:“青州邊軍,以後無法這樣笑了。”

    唐啟年沉默了片刻,他的地位畢竟與張小刀不同,他必須憂心青州邊軍成為盛唐的心腹大患後該如何解決。

    而他此時能做的,只是拉緊了華服,感覺著盛唐這個冬天似乎會有些冷!

    …………

    …………

    三萬鐵騎走後,青州邊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冬祭,只是祭詞中的最後一句話卻讓嘉木關陷入了尷尬之中。

    “願盛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如今的青州邊軍是否還應該為盛唐祈福呢?

    沒有人知道,邵東華也沒有因為這小小的疏漏而責怪誰,就像往年一樣,冬祭之後,便是萬桌宴席大道獨行。

    只是這一次,規格雖然盛大,但邊軍兒卻仿佛沒有什麼食欲。

    不少將領開始憂心青州邊軍如今的狀況,而邵東華卻遲遲沒有給出一個解釋。

    青州邊軍在宴席後便像往常一樣四散歸了邊關,但他們卻也不知回來乾嘛,青州邊軍到底是算叛還是沒叛。

    這種模凌兩可的態度,與談判結果自然飛速的傳到了盛京的皇宮之中。

    唐胤龍坐在御書房中看完了密信,暴怒之色浮現在了他的臉頰上,他身邊的皇后文晴嵐連忙安撫,卻發現這一次她的作為沒有任何作用。

    九龍花瓶在華貴的地攤上變成了殘碎瓦片,精緻的茶壺撒了一地的大片茶葉,熱騰騰的茶水冒著蒸汽。

    那畫著下山猛虎的珍貴屏風,被一腳拆踹出了一個大窟窿,甚至御書房上的匾額,都被唐胤龍踏了個稀巴爛。

    文晴嵐便坐在這暴風圈的之中,神色有些擔憂,卻不阻攔。

    他知道邊軍之王刀疤捲毛的態度,讓他的丈夫怒不可遏,這時候的他需要發泄,需要像孩子一般去砸些東西。

    御書房外,數不盡的侍衛侍女齊齊的跪了不知多少排,以大太監小福子為首,聽著那房間中的怒喝便渾身顫抖。

    皇城之中雪足足下了一下午,唐胤龍便砸了一下午。

    當雪停時,跪在御書房外的人們都可以感覺得到有些重,因為他們的背上全是積雪,壓得他們似乎再也抬不起腰。

    唐胤龍終於打開了御書房的大門,看到了這堪稱壯觀的場面,但他卻毫不關心,只是喝道:“傳聖旨,朕要御駕親徵!”

    所有人不禁覺得身體一抖,那積雪從背後落下。通體冰涼。

    只穿著一件內襯的唐胤龍似乎也感覺到有些冷,拉緊了衣衫道:“傳五王面聖!”

    …………

    …………

    書院後山今天做了一大鍋雞湯,但並不是等待青州邊軍的刀疤捲毛。而是師娘寒霜兒覺得最近一直如同傻子一般望天的先生有些累。

    大雪彌漫了後山,先生收回了他的目光。未等雞湯燉好。便拿著瓢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頓時覺得體內寒意盡去。

    寒霜兒沒有責怪。而是問道:“小刀回來了嗎?”

    李自知答道:“應該快了。”

    “剛剛有聖旨傳來,宣你進宮面聖。”

    李自知砸了砸嘴巴,道:“以聖上的性格,怕是想御駕親徵。”

    寒霜兒的臉色一變。明白這看似簡單的四個字一旦真的變成事實,會對這天下產生多大的影響。

    “你們會同意?”

    “不會。”李自知很肯定的道:“一旦陛下御駕親徵,復周會,大荒,西域,便會毫不猶豫的全力一搏。”

    “盛唐怕他們?”

    “不怕,但卻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時間做什麼?”

    李自知道:“等咱家老大成長起來。或者等小刀那孩子頓悟。”

    “這很重要?”

    “和尚死後,我便要抗下這責任,自然也要有人抗下我的責任。”

    “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一直留在盛京。當然我知道你必然有你自己的理由,但如果真的是怕高手潛入盛京行凶,這個理由未免有些幼稚。”

    “這個理由並不幼稚,天下間可以一人殺到皇城之下的人不在少數,這個藉口足以讓大荒與西域相信我留在盛京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他們那裡有很多這樣的人。”

    寒霜兒簇起眉頭問道:“真的只是如此?”

    李自知苦笑道:“自然不是。”

    “那我能聽嗎?”

    李自知點了點頭,揚起手指先是指了指南方,然後又指了指北方。

    寒霜兒臉色驟變,滿臉震撼,甚至忘記了剛剛蓋上蓋子,如今湯水已然溢出的那鍋雞湯,莫名的覺得這個冬天似乎有些冷。

    …………

    …………

    浮屠寺的閑人很多,所以掃雪掃的很是勤快,這不,這大雪剛剛下完,浮屠寺之中的地面上已經恢復原貌。

    法義小和尚穿著棉製的僧袍坐在通天塔之下啃大蔥,似乎是因為太過無聊,目光看向了通天塔的塔頂。

    灰矇矇的蒼穹之中雲霧繚繞,法義把脖子揚酸了都沒看到頂端在那裡,不由得莫名的想到這塔為什麼這麼高,可其中明明只有六層啊。

    這種無聊的問題,只有在極度無聊時才可能想得到。

    赤腳和尚無海在這時來到了法義的身邊,拿起了法義身前的一根大蔥,蘸著黑漆漆的大漿啃了一口。

    法義小和尚對於分享這個詞理解的十分深刻,所以即便是他最愛吃的大蔥被人吃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而是問道:“師弟什麼時候能下來?”

    無海盤坐了下來,似乎也極度無聊的看向了那座塔的塔頂,卻肯定道:“快了,到第五層了。”

    法義小和尚點了點頭問道:“小刀快回來了吧?”

    無海點了點頭,卻問道:“如果將來張小刀要殺人,你卻不想那人死怎麼辦。”

    出了通天塔之後,法義小和尚便總會被問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的回答偶爾會讓無海大笑,也偶爾會讓他愁眉不展。

    可他卻不希望師父不開心,所以總結出了一些經驗,問道:“是不是我如果說全聽小刀的你就會非常滿意?”

    “這個自然。”無海毫不掩飾。

    法義小和尚沉默了片刻道:“我得好好想想。”

    無海這時卻道:“出來了。”

    法義小和尚開心的笑了出來,卻見師傅消失在了原地。

    不時,也就啃三根大蔥的時間,一臉憨厚的王大牛隨著無海走出了通天塔,王大牛衣著略薄,被寒風一吹,頓時覺得神智清醒了一些。卻聽修為比他高出了無數倍的師傅道了聲:“這個冬天有點冷!”


第182章 來喜客棧

    烏江城今天沒有下雪,但因前幾日的雪太大,此時宛若一座冰城。

    城前的那條貫穿南北的大江也終於冰封,每日都有城中孩童在冰封的江面上玩耍,自然也有手藝人在江中取冰,用於雕刻美化這座千年古城。

    青州邊軍與盛唐的談判結果並沒有公之於眾,除了被奪回的那三座城池迎來了盛唐數不盡的援軍外,盛唐似乎仍舊處於風平浪靜之中。

    二皇子唐啟年與大軍一起住宅在了龍眼城,跟隨徐慶將軍學習軍事上的一切,玄天館派出了無數高手守護殿下,而張小刀則奉命趕回盛京。

    張小刀如今在軍中聲望極高,本應有隨行護衛,至少百餘鐵騎的大排場,可因為王洛菡在他身邊,一百一千或者一萬這些數字便顯得可有可無。

    當然,沒有侍衛也是張小刀期望的事情,他很迫切的想與自己媳婦生個小小刀。

    這種迫切要比在軍營養傷時更為著急,因為現在張小刀的心中有一股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來源於盛唐如今的局面。

    他不知道當盛唐需要他獻出生命時他會如何選擇,但卻不排除腦袋一熱就去拼命,暴屍橫死的下場。

    所以他想為老張家把香火續下去,想必即便自己真的死了,王洛菡也不會倍感孤獨。

    對於這個問題,本來還有另外一種答案,便是如果張小刀死了,王洛菡可以改嫁。

    只是小兩口經過一番探討,說的跟真事似的後,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啵兒,這種可能便無疾而終了。

    無疾而終後,這事就變成了必須要生個孩子。

    以至於心情格外緊張的張小刀與王洛菡進入烏江城,對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看都沒看一眼,便直奔客棧。

    以張小刀如今的身價。自然不可能住太過窮酸的客棧,在打聽之下來到了烏江城最大的客棧來喜客棧。

    張小刀一見這名字便喜歡的緊,覺得特吉利,見這客棧宛如大家莊園,更是滿意,便牽著王洛菡走進了客棧之中。

    王洛菡自從進城後便帶了一白沙鬥笠,又被張小刀用棉襖捂得嚴嚴實實,自然不會引人註目。

    只是內心很是興奮,情緒有些緊張的張小刀來到案台前對著掌櫃卻張口說道:“給我來一間浪漫大床房!”

    與世間掌櫃幾乎無二,擁有肥碩身材的來喜客棧掌櫃有些懵。不知道啥叫‘浪漫大床房。’。

    王洛菡聞言噗一聲的笑了出來,聲音宛如銀鈴脆響,引得周遭客人紛紛側目,似乎想看穿擁有如此動聽聲音的女人真容到底如何。

    張小刀立刻訕訕笑道:“不好意思,上房,上房。”

    掌櫃聞言點了點頭,問道:“只剩上房甲等間,不知客官?”

    張小刀立刻豪氣道:“是最好的嗎?”

    “自然,上房甲等整座客棧只有四間。”

    “那就它吧。”

    張小刀回過頭來:“對了。給我家老牛也開一間,最好離我們近一些。”

    掌櫃愕然,心想這是哪裡來的闊綽少年,連頭牛也要開間房?

    “怎麼?”

    掌櫃立刻點頭問道:“上房乙等可以嗎?”

    “是最好的嗎?”

    “除了您那一間外。餘下的那三間都住滿了,這是最好的了。”

    “行,那就這間。”

    掌櫃見張小刀出手闊綽,收下房錢後立刻喊道:“小二。好生伺候著。”

    年紀看著不大的瘦弱男孩立刻點頭哈腰,顯然已經極為熟悉對待豪客應該採用怎樣的態度,說不定豪客心情一好。隨手就甩出他一個月的糧餉錢。

    只是為老牛開個房間的事兒是在太過招搖,客棧內的客人們紛紛側目,見那頭老牛晃蕩著肥碩的屁股穿過中廳,不由得覺得這少年太討人厭了,給頭老牛開間上房乙等,住不起上房的人豈不是比牛都不如?

    張小刀沒有顧忌自己的土豪氣質一展無餘,跟隨小二一路穿過來喜客棧後院,便看到了不錯的景色。

    雖說冬天萬木皆枯,但眼前白雪,假山,青磚碧瓦,仍舊算的上一幅好畫。

    進入畫中,張小刀的心情便更加緊張,但還記得賞小二些銀子,小二便將礙事的老青牛帶走,張小刀則與王洛菡步入上房。

    推開雕紋極為講究的上房大門,熱氣撲面而來,舉目望去便見房間之中裝飾奢華內斂,華貴近似獸皮的毛毯鋪在地面上,三閣三室極為寬敞,繁瑣碎花的窗皆對著來喜客棧內那如畫的花園,沒有任何鬧市吵雜的乾擾。

    王洛菡摘下了鬥笠,放在了四方桌上,露出了她那張迷死張小刀不償命的俏臉。

    張小刀也是卸下刀箭,與王洛菡對視笑了一下,卻不知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王洛菡將棉襖脫下,赤足踏在溫度適中的毛毯上,在房間中左看看,右看看,似小女孩一般好奇。

    張小刀唯一好奇的就是床,他迅速找到了屏風後的?室,便見這上房甲等不愧是上房甲等,床榻比他想象的浪漫大床還要大了幾分,其上輕紗微垂,被褥並沒有採用奢華的絲綢,而是棉質純白,仔細看去卻可看見其上的紋路繁密,似是一副百獸朝鳴圖。

    張小刀恨不得現在就抱著王洛菡滾一次床單,只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張小刀想著生孩子這種大事很是神聖,自然要等自己酒足飯飽才可全力而為增加成功率,又想到本來在龍眼城下時便說要給王洛菡買些小玩意,到現在也沒實現,便說道:“媳婦兒,咱倆逛街去吧。”

    王洛菡聞言立刻興奮的點了點頭,張小刀莫名的覺得王洛菡有些可憐,怕是在那世外師門之中也從未踏足塵世,決定今天先玩個夠再說。

    兩人將一應沉重物品丟在了客棧,便走進了街巷之中,這一逛,張小刀的腿兒差點沒折掉。索性荷包充足,倒不至於掃興,只是有些痛苦。

    “那是什麼?”

    “冰糖葫蘆,我去買。”

    “那是什麼?”

    “小孩玩的撥浪鼓。”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我去買,以後給孩子玩。”

    “刀兒,聽說城裡的女孩都塗胭脂水粉的。”

    “媳婦兒,你天生麗質,不用那玩意也照樣絕色無雙。”

    “但我也想試試。”

    “好,去買。”

    “刀兒,她們穿的衣服好漂亮。”

    張小刀看了看街邊那幾位不知誰家的大小姐穿的隆重的跟要進宮面聖似的。不由得腹誹了一番,卻還是道:“走,有成衣店。”

    最終,印證了一句千古名言,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一旦逛街,就根本停不下來幻想世界養殖者。

    根本停不下來?張小刀想到了一句坑爹的廣告詞,然後拖著疲累的身軀,在華燈初上的烏江城中著名的沿水巷中跟著王洛菡歡快的步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回到來喜客棧時,張小刀全身上下背著不知到多少包裹。簡單的吃過晚飯,小二早已按照吩咐在客房中準備了兩個大木桶。

    木桶做什麼的?自然是洗澡的!

    張小刀收拾起頹廢的身心,拉著王洛菡走回了房間之中,然後將房間中一切可以鎖上的東西全部鎖上。再回過頭來,卻發現王洛菡已經鑽入了碩大的木桶之中,美人濕發,何等誘人?

    張小刀的心臟開始加速。並暗暗後悔著沒有看到王洛菡褪去衣物的那一幕,他便三下五除二脫的只剩內襯,卻沒踏入王洛菡身邊的那座木桶之中。而是來到了她的身後,賤到極致的問道:“我給你捏捏背?”

    王洛菡泛著桃紅的臉頰,輕微的點了點頭,張小刀便將那雙大手放在了她的香肩上。

    此時房中燭光浮動,將一切事物映得有些泛紅,熱氣旖旎,將兩人的臉頰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張小刀卻不急色,捏背之後便鑽入了木桶之中,在熱水的侵泡之下漸漸閉上了眼眸,沒有了先前的那份十足緊張,心境平和。

    王洛菡眨著睫毛,透過層層氣霧看著張小刀,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問道:“刀兒,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張小刀睜開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王洛菡,先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水漬,柔聲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王洛菡抓住了張小刀的手,膩歪到極致,卻也甜到了極致的道:“我都喜歡。”

    “那就生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我現在有點緊張。”

    張小刀坦誠道:“我也有點緊張。”

    “那快點吧,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

    張小刀的確看出了王洛菡非常緊張,這句話里前言不搭後語。

    沒等他同意,王洛菡便輕拍了一下木桶,山巒起伏的玉體沖出水面,帶出了幾朵鮮紅色的花瓣甩著水珠兒飛舞,白沙在半空中迅速遮掩了她的曼妙,她一步踏去,便消失在了張小刀的視野之中。

    張小刀神色木訥,用手扒掉黏在臉上的花瓣,踏出桶外,元氣一迫,水珠蒸發,他披上內襯,心中百感交集。

    十幾年的相濡以沫,讓他與王洛菡擁有一份近乎柏拉圖式的完美愛情,今天這份愛情即將開花結果,本來因泡澡舒適平靜下來的心,自然而然的再次躁動了起來。

    但張小刀卻一點也沒慫,他大踏步的邁步,他知道那張山水屏風後,必有美人橫?圖,他已經做好了做好了一切準備,卻萬萬想不到,這時緊靠水桶那一側的牆塌了!

    “轟”的一聲巨響,磚瓦四射,將那兩座木桶擊碎,一片灰塵泥濘捲起,張小刀錯愕的看見到了兩個男人。

    一人身穿粗布麻衣,面目是尋常中的尋常,萬里挑一的平凡。

    一人身著華服,即便狼狽不堪的跌倒在水漬中,也掩飾不住他的器宇軒昂,只是一抬頭,露出那雙眼眸時,卻宛若桃花,含情脈脈,秋波蕩漾!

    張小刀收回了錯愕的神色,轉為暴怒,二話不說,右臂一抬,掛在不遠處的皮鞘之中一聲嗡鳴傳來,殺豬刀轉瞬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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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東方玄幻]無上刀鋒 作者:憤怒煙圈 (已完結)    關閉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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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2:38
發消息 181樓
第179章 我來自邊軍〔上〕

    寒風冷冽,大雪驟降。

    嘉木關肅穆的黑色建築被白雪遮蓋,變得不再肅穆而是有些柔和。

    站在嘉木關外準備冬祭的邊關軍士上下此時心中卻沒有任何柔情之意。因為在平原上來了三萬鐵騎!

    青州邊軍由於常年呆在邊軍之中,對於皇權的敬畏感並不重,反而對邊軍之王的邵東華極為敬畏。

    所以,即便二皇子唐啟年擺駕而來,在沒有軍令下達的情況下,也沒有人理會那三萬鐵騎,那位盛唐皇子。

    這便是強大的青州邊軍,這便是邊軍之王邵東華的底氣。

    在這樣的情況下,不要說唐啟年,即便是當今陛下也未必會走進那六萬精兵組成的方陣之中。

    然而,張小刀卻說他要進去看看,這句話在此時此刻下自然顯得荒謬的無以倫比。

    張小刀並不覺得這件事情荒謬,敢於走進六萬精兵組成的方陣之中,絕對不是無腦之舉。

    現如今邵東華的意圖已經極為明顯,盛唐將面臨開國以來的最大危機。

    這時,可以輓回這種局面的絕對不是他張小刀,只可能是陛下與先生捎給邵東華的那句話,所以這句話必須稍到,必須當面說出才顯得有些分量。

    當然如果話捎到了自己便會去死,他也不會去做這種蠢事,之所以想走進去敢走進去,是因為先生的那把九天之劍,還有身後的自家媳婦。

    另外,不得不提的是,張小刀個人很想見見這位邊軍之王,很想知道青州俠軍起義時他在做什麼!

    基於這些錯綜復雜的因素,張小刀決定走進六萬精兵的方陣之中,看看這冬是如何祭的,看看那人是如何叛的。

    唐啟年在這時錯綜復雜的看了一眼不遠處騎著高頭大馬身著白色棉襖的王洛菡。

    王洛菡似乎聽得見他們之間的對話,只是輕聲道:“想去看看。就去看看吧。”說完,便想起了龍眼城那一家的孤寡婦孺。

    張小刀聽到了這句話,點了點頭,然後拿出了背上的白玉弓。抽出了老青牛腰間箭筒中的一支箭羽。

    就像在龍眼城之下一般無二,鐵騎上的人兒註意到了張小刀揚起了弓箭,心中驟然一緊。

    因為雖然情境仿佛相同,但這里的敵人卻不是龍眼城上所謂俠軍的烏合之眾,而是放眼天下都是最強的軍隊—青州邊軍!

    但唐啟年沒有阻攔,在場的盛唐大軍便沒有人有資格阻攔張小刀。

    張小刀目光堅定的看向了滿天飄雪的天空,揚弓放箭,箭簇劃出一聲凄厲的音嘯,響徹這肅穆的大地之上。

    這一箭同樣不對人,也並不是對落滿白雪的關卡城牆北宋攻略。而是似乎毫無目標的射向了天空。

    但沒有人敢於小看這一箭,箭簇打著旋轉在半空中不知道刺穿了多少鵝毛大小的雪花,迅速的出現在了人們視野盡頭的天空之巔。

    只此臂力,便值得誇耀,但張小刀既然射出了這一箭。自然不是毫無目的。

    箭簇在天空之巔不知是因為那上面太冷,還是因為風太凄厲,終於承受不住內在與外在的壓力爆裂開來。

    爆裂開來的箭簇內滿含元氣,箭體迅速泯滅在了這爆裂之中,磅礡的元氣在天空中呈橫向洶涌而出,形成難得一見的恆爆畫面。

    天際上飛速的流雲被元氣波及迅速變為了幾道淡淡的裊裊炊煙,震撼著每一個情不自禁抬頭仰望天際的邊軍兒。

    邵宇道有些發呆。他與父親邵東華已經來到了祭天臺下,看著父親抬頭看去,他自然也是抬頭看去。

    他知道誰來了,他也知道射出這箭的人是誰,想起書院之中屈辱的下跪,他沒有任何怒火。因為恐懼。今天再見這一箭,更沒了心中那僅存的一點怨念。

    當然,他很期盼張小刀走進邊關之中,那樣的話他會加倍的羞辱他,讓他生不如死。

    可他卻看不懂眼前的局勢。既然不敢進來,為何還要射出這一箭?

    他身邊身材魁梧的足足比他大了三個號的父親卻在這時道:“好箭,很聰明!”

    邵宇道不明所以,而實際上在場的人也只有少數人明白張小刀為何要射這一箭,因為他要告訴他的老師他在這里。

    一旦那位叫做先生的耍劍先生感覺到他在這里,便可以隨時像在大頂山一般,降下九天之劍!

    張小刀射完這一箭後,將白玉弓背起。

    唐啟年也明白如今能夠輓回局勢的只可能是那句話,但還是道:“我是在不希望你進去。”

    張小刀道了聲:“看看唄。”

    唐啟年沉默了片刻,異常鄭重的道:“我不會放下你不管。”

    張小刀微微挑起眉頭,明白唐啟年這句話的分量,無論真假值此之際能夠說出這句話,已經足夠重情重義,他可不想看到三萬鐵騎與六萬精兵廝殺的震撼畫面,便道:“放心,如果他早就打算好了與盛唐徹底翻臉,那俠軍便不是俠軍了。”

    “也對。”唐啟年點了點頭,張小刀拍了拍老青牛的肥碩屁股。

    老青牛翻起了白眼,心想著老母牛還沒等到,眼看自己可能被千刀萬剮,早知道當初跟拓拔烈多好,至少他不會做出這種蠢事。

    腹誹歸腹誹,老青牛最終還是噴了噴白氣,心想著為了老母牛,鬼門關走一遭又如何,便邁動了蹄子。

    老青牛的步伐很是,似乎生怕自己的來到引不起人們的註意,所以扭動臀部的幅度大了一些。

    張小刀面目冰冷,騎在老青牛的身上直視著今年擴建了一番的華美祭天台。

    人們註意到了張小刀的脫離盛唐大軍,孤身來到六萬邊軍身前的畫面,有些人心中微微贊許,有些人則不屑一顧。

    在張小刀的瞳孔之中,隨著畫面的拉近,他的心臟便緊縮一分。

    遠處看六萬青州邊軍不過天地間的一角,但當近距離看時,卻只能看到這些盔明甲亮的邊軍充斥在瞳孔中的全部。

    這些邊軍隨時都可以亮出兵器向他刺去,而即便他們沒有任何動作,只是屹立在原地,那種氣勢也會壓得讓人呼吸困難。

    然而,老青牛沒有止步,張小刀也沒有臨陣退縮。

    率先抵達是最外圍的邊軍方陣,左右兩側的邊軍兒都不禁的瞥了張小刀一眼,張小刀雖然目光向前,卻也感覺到身體隨著心臟不規則的跳動越來越緊?。

    方陣之中的邊軍,手持銀芒長槍,雖身未著重甲,但殺氣卻似乎寫在臉上。

    強大的軍隊必然驕傲,他們無法忍受張小刀敢於走進方陣之中,但強大的軍隊也必然紀律嚴明,沒有軍令他們便不會動。

    當張小刀穿過兩座方陣的中央通道,只在雪地上留下了一道蹄印時,天地間的所有聲息在他的耳邊清空。

    這是一種專註的狀態,這種狀態會讓張小刀摒除雜念,心無旁騖。

    他現在必須要這樣做,不然他覺得自己的膽子會在這邊軍陣營之中被目光戳破。

    邵東華與一眾青州邊軍大將此時也停止了一切動作,他看著那面目普通的青牛少年笑了笑,在祭天台的石階上坐了下來,用左手撐起了自己的下顎,目露一絲趣味。

    見邵東華坐下,一乾將士齊齊的站在了邵東華身後,沒有亮出武器,只是與邵東華一般看向了方陣之中筆直前行的青牛少年。

    邵宇道目露復雜的看著自己的父親,恨不得現在勸說父親殺掉張小刀,只是他明白他成年之後在父親的眼中便不如一坨狗屎,終究還是沒有開口。

    “嗒,嗒。”的聲音在六萬青州邊軍之中極有節奏韻律的響起,張小刀看到了不遠處祭天臺下身著便裝身材偉岸的男人,終於露出了一絲表情。

    這表情很奇怪,說不出的復雜,因為在他預想之中的刀疤捲毛似乎應該是粗人一個,但現在看來雖然邵東華擁有他預想中的魁梧體格,但雙眸中閃爍的玩味,絕對不是一個沒有智慧的人。

    而這樣文武雙全的人,自然是天底下最難纏的人。

    老青牛的眼眸左看看又看看,只是無論向左還是向右都只看到近似相同的風景,它開始懷疑這些邊軍兒是不是都是假的,要不然為何可以如此不動如松?

    想著這個問題,老青牛便‘哞’的一聲叫了出來,在這樣絕對安靜的環境下,頓時引來了數千道目光。

    老青牛一見這些人眼珠會轉,便知不是假的,立刻不敢再叫,心中想著為了老母牛,為了老母牛,堅定不移的向前前行。

    穿過了重重邊軍方陣,張小刀終於在天空飄雪最為劇烈的時刻來到了祭天台之下。

    他抬起頭,與邊軍之王邵東華對視。

    目光交錯,沒有復雜,只有赤裸裸的敵意,邵東華開口道:“膽識倒是不錯。”

    近百位上將在邵東華的身後露出了贊許神色,邊軍從不吝嗇稱贊,即便是敵人,但只要表現出了某種珍貴的東西,他們便覺得這稱贊值得。

    張小刀沒有回應邵東華的話,開口也沒有說出陛下與老師讓他捎的話語,而是沉重的道:“我來自邊軍!”

    ……

    元啟十八年,入冬。

    青州嘉木關祭天台之下,張小刀對邊軍之王邵東華毫不客氣的講述了自己的來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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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2:40
發消息 182樓
第180章 我來自邊軍(下)

    “我來自邊軍。”這五個字在張小刀的口中脫口而出,一點也不響亮,只是有些沉重,沉重之中帶著些許放肆!

    放肆的原因及其簡單,因為在他面前的是盛唐的邊軍之王邵東華!

    魁梧如熊一般的身軀,隨著這句話有了些許動作,邵東華放下了支撐在下顎處的大手,將身軀坐直。

    只是一個簡單的動作,但在這瞬間張小刀卻感覺到了一股殺氣的彌漫,讓他近乎窒息。

    張小刀一路從靈隱縣到邊軍,邊軍到盛京,由盛京再到青州,雖算不上身經百戰,但你死我活的爭鬥還是經歷了一二的。

    無論是拓拔烈,還是梁玄,還是通天塔之中都沒有人給他過這種犀利的似要撕碎身心的錯覺。

    然而這種錯覺,僅僅來自邵東華坐直了身軀的簡單動作,僅此而已。

    端坐而立的邵東華看起來就像是一座山峰,一座只能讓人仰望的山峰。

    在他身後的數百名悍將本因鮮衣寒刃看起來格外威武,但此時邵東華坐正了之後,他們便成了陪襯,只是一座巨峰身後的山巒,雖然連綿起伏,但人們的視線焦點必然在巨峰之上!

    張小刀仔細的看著邵東華的那張臉,自然看到了他發捲的頭發,看到了他臉上濃墨重彩的那一道並不長卻顯得異常彪悍的刀疤。

    邵東華凝視著張小刀,似乎對他說出的五個字很是在意,開口沒有責怪,卻是問道:“李毅怎麼樣?”

    張小刀沒有回答,他刻意的將目光掃視著站在邵東華身後的一排排悍將身上,眼神之中很是平靜。最終定格在了邵宇道的臉上。

    邵宇道不敢與他對視,眼神閃躲。

    張小刀簇了一下眉頭,有些不理解邵宇道為什麼可以回到青州邊軍,但這種疑惑一閃而過。盛京中的那幾位不是蠢貨。邵東華要反,邵宇道可以平安回來。必然是有一定用途。

    在張小刀想來,以邵東華之梟雄,即便盛京那幾位強留住邵宇道,邵東華該怎麼做還會怎麼做。那便不如送邵東華一個人情,談判時沒準可以松動一下這位梟雄的心。

    可顯然,順水人情沒有起到任何效果,自然盛京的那幾位也不曾想過邵宇道自從成年以來,在邵東華的眼中便不如一坨狗屎。

    張小刀很快將目光在狗屎身上移開,仍舊沒有理會邵東華的問話,而是不吭不畏道:“我受命出京時。陛下讓我捎句話給你。”

    先是無視了邵東華的問話,後用了一聲‘你’字,其中意味不言而喻。

    而張小刀如此做,自然也不是因為心中有火。而是他明白談判時,最重要的便是不能弱了氣勢。

    張小刀緊守本心,無視無數眼眸的火辣辣目光,與邵東華的給予他的壓力,將自己的聲音揚起繼續道:“陛下與老師在盛京燒了一鍋雞湯,問你是自己來,還是老師給你送過來。”

    先前未出京,張小刀完全不知這句話的含義,直至後來俠軍起義,青州邊軍未有任何動作,他才明白原來陛下與老師早已看出了邵東華的逆反之心。

    這句話一齣,再無人因‘你’字而面露怒氣,張小刀可以清晰的觀察到在邵東華身後許多悍將臉色的變化。

    只是不時,張小刀便簇起了眉頭,因為這些名義上還是盛唐的將領臉色變化的那幾人變化的非常一致。

    先是露出疑惑,然後釋然,再然後便是堅定!

    而這僅僅只是一小撮人,大多數人只是驚訝一閃而過便歸於平靜,甚至還有一些人神色根本沒有任何變化。

    邵東華的神色也沒有變化,他聽著張小刀的這句話,便陷入了極度的平靜之中,只是不知為何天空中飄下來的雪花在他頭頂上空無形蒸發。

    張小刀眉頭緊鎖看著天空中的異象,心中有了些不詳的預感。

    邵東華開始發笑,笑意牽動之下,他宛如山峰的身軀開始顫動,這種顫抖開始影響巨集偉的祭天台,繼而張小刀甚至感覺到大地在顫抖。

    “老夫這一生最受不得威脅。”

    張小刀瞳孔微縮。

    “如果是李自知在我面前說這句話,我會謹慎的考慮一下,可他卻出不了盛京,你真當老夫怕大頂山上那一劍?”

    “還是你覺得你家小媳婦,可以撼動老夫?”

    張小刀眉頭緊簇,邵東華在此時站起。

    邵東華身軀在站起後方顯起雄偉,張小刀隨著他的動作不自覺的將眼神上揚,竟然變成了仰視狀。

    “老夫很欣賞你,敢於在老夫的面前毫不掩飾自己心中的情緒,便是有棱角的人。”

    “只有有棱角的人在這個世界上才可以走的更高一些,棱角磨沒的人可能會在塵世間如魚得水,但卻難成豐功偉業。”

    張小刀聽著這句話覺得有些莫名其妙。

    邵東華看著張小刀道:“老夫是一個有棱角的人。”

    張小刀沉默。

    “如果你願意來青州邊軍,老夫可以給予你的絕對要比唐胤龍與李自知的多,你不必急著回答,未來三年你隨時可以來純情寶貝:密愛鑽石富豪。”

    張小刀不理解的抬起頭。

    而邵東華的話語則讓他身後的一乾將士們露出了張小刀來到這里之後第一次錯愕神色。

    眾所周知,邵東華治軍極嚴,從來沒有半句誇獎,而他誇獎過紹榮,紹榮年近二十六便入了命玄!

    張小刀卻在這時回答道:“你也說了我是一個有棱角的人。”

    邵東華的臉頰上出現了一絲笑容,轉瞬間變為嚴肅的道:“聽聞你曾在書院中羞辱過我兒?”

    張小刀看向了不遠處的邵宇道,邵東華這時又道:“雖然他是個廢物,但畢竟是老夫的兒子,今天既然見到你,你總要還些什麼。”

    張小刀仍舊不吭不畏。

    “雖然老夫不怕你背後的靠山。你的修為在老夫眼中又不如一隻螞蟻,但卻不想殺了你,我很期待你未來會如何,不如便跪地道歉吧!”

    此話雖說的風輕雲淡。但羞辱意味明顯。張小刀自來到這里之後便讓眾人的肚子里壓了一股邪火,邵東華身後百元猛將自然高呼:“跪下。”

    這些人的嗓門極為洪亮。匯成洪流響徹在天地之間。

    隨即,六萬青州邊軍整齊一致的大喊:“跪下!”

    此聲一齣,三萬鐵騎汗毛炸立,音嘯直沖天際。沖散了厚厚積雲,露出了一貧如洗的碧藍。

    張小刀處於暴風雨的正中心,耳膜似要炸裂,六萬人的吶喊絕對不僅僅是震耳欲聾可以形容,這聲音可以讓靈魂顫慄,抽空你體內所有的力量,繼而使你像被抽空的麻袋。軟綿綿的爬在地上任人羞辱。

    張小刀的身體一軟之際,天邊的‘跪下’二字仍然在回蕩。

    不遠處的邵宇道一臉興奮之色,如果不是沒有能力,將張小刀羞辱致死必然是他的平生所願。

    只是。這時響起了一道聲音,女聲!

    女聲很動聽,宛如黃鶯出谷,話語之間滿是平靜,卻透露著一股不容否認的強大味道。

    “我家男人要跪,也只可能是給我擦腳時的不經意間,憑什麼給你跪?”

    穿著白色棉襖,白凈勁兒有可與雪花一爭高下的王洛菡來到了張小刀身邊,張小刀立時站穩了。

    沒有人看到王洛菡是如何來的,所以當她出現時,自然響起了一片喧囂的倒吸冷氣之聲。

    邵東華眯起了雙眸,打量著來到張小刀身邊的王洛菡,嘴角微微上揚,卻因刀疤略顯猙獰的道:“開個玩笑而已,聖女來到青州,到了邊關,不走進來讓老夫看看,老夫總覺得不是那麼回事,可見你根本不想進來,便有此一說。”

    沒有人能理解邵東華的玩笑,因為這個玩笑一點也不好笑,邵宇道的臉色就很僵硬,僵硬的仿佛被冰凍。

    王洛菡揚起頭道:“聽聞你已肉身入聖,不畏任何神通,今天看來想必是真的了。”

    邵東華回答道:“聽聞你已參悟古石,前往大頂山時便以神通橫跨萬里。應該也是真的!”

    張小刀聽著這番對話,覺得兩人言辭很怪異,只是下一瞬聽到兩人接下來的異口同聲,才明白兩人為何要說這些話。

    “那便不必打了。”兩人異口同聲道。

    邵東華身後的猛將們露出不可思議的神色,因為實在想不通這少女為何可以有與邊軍之王叫板的能力。

    邵東華輕聲道:“既然你肯進來,想必你們夫妻感情很是不錯,只是張小刀,難道你要一輩子躲在女人身後嗎?”

    這話一齣,惹得不少人哄堂大笑。

    張小刀卻異常奇怪的看向邵東華,問道:“夫妻倆只有在房事時才分身後與身前,至於你羞辱性的言辭,我只想反問一句。”

    說道這里,張小刀一頓,他氣沉丹田,喝道:“操,有能耐你們也娶一個呀!”

    這句話搪塞的眾人啞口無言,邵東華第一次簇起了眉頭,看著張小刀忽然覺得這孩子很是無恥。

    張小刀揚起了手指指著邵東華道:“最後說點事情,來全場註意我的口型”

    “我看不起你。”

    手指轉移,輕輕一劃,意指邵東華背後的百元猛將道:“我看不起你們。”

    手指再移,張小刀轉過了身,指著六萬邊軍一個個方陣:”還有,你,你,你!”

    “青州每一個邊軍我都看不起。”

    “軍人的天職是什麼?是服從命令,但軍人的靈魂卻是保家衛國。”

    “只會服從命令,卻不懂得保家衛國,那你們青州邊軍與大牛哥家養的那條大黃狗有何區別?”

    說著他搖頭自我否定道:“對不起,口誤,狗至少忠於主人,軍人至少要忠於國家,你們似乎連狗都不如。”

    張小刀的喝罵響徹在天地之間,言辭犀利至極,讓人辯無可辯。

    然而,他這一句話卻還未說完,他深吸了一口氣問道:“青州叛軍起義時,你們在哪裡?叛軍燒殺搶奪時,你們在哪裡?叛軍強占城池時,你們在哪裡?”

    “我從來不是一個多麼有道德的人,我也從來不是一個好人,但我生在盛唐,長在盛唐,你們知道叛軍之中有多少盛唐人因為你們的放縱而死嗎?你們又知道有多少盛唐人,因為他們的死而變得孤寡無依嗎?”

    “你們自然不知道,因為你們只是連狗都不如的人。”

    最後,張小刀揚起頭,看向了邵東華,平靜輕聲道:“一支沒有魂魄的青州邊軍,已經失去了戰鬥的信仰,即便你叛了又如何?”

    張小刀雖然是在仰視邵東華,此時眼神中卻盡是藐視之意,重重吐道:“土雞瓦狗而已!”

    話畢,他轉身輕聲說了句:“媳婦,回家。”

    在六萬臉色無比難堪的青州邊軍註視下,張小刀拉起了王洛菡的小手,身後跟著老青牛,沿著那條因大雪覆蓋已經沒有來時腳印的雪地上行走,口中卻歡快的唱著邊軍兒的民謠。

    “盛唐的邊軍兒,當世最矯勇,盛唐的邊軍兒,當世最善戰,盛唐的邊軍兒,悍勇不可敵,盛唐的邊軍兒,有血當汗流!”

    本來是一首歌頌邊軍而的歌謠,此時由他唱出,卻是數不盡的譏諷,道不盡的藐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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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2:4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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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1章 這個冬天有點冷

    銀光素裹的世界之中,白雪飄舞。

    六萬青州邊軍鮮衣怒馬,張小刀一路高歌,拉著王洛菡軟弱無骨的小手在其中穿行,留下了一張張難看的臉。

    邵東華不知有多久沒有如此暴怒,但他知道此時心中的怒不可遏催發出了一團火焰似乎快要將他雄偉的身軀融化。

    但最終他還是沒有選擇出手,因為他知道王洛菡可以帶著張小刀迅速離開,因為他知道此時不是與盛唐鐵騎針鋒相對的時候。

    忍,對於張小刀來說是一件很難的事情,說他幼稚也好,有性格也罷,他便是如此的人。

    但忍對於像邵東華一般的人物來說,自然是一門必修課,即便心存菱角,也要學會這一點,不然他也不會成為盛唐六王之一。

    張小刀此時正用歌聲肆意的踐踏著青州邊軍的尊嚴,他的歌聲有些撕裂,帶著心中慷慨激昂的情緒,引得三萬鐵騎不由得一起跟唱了起來。

    聲浪就像一把把無形的利劍,剜著青州邊軍兒的心臟。

    可莫名其妙的是,居然沒有軍卒想將張小刀置於死地,他們聽著歌聲卻露出了復雜的情緒。

    張小刀看到了這一幕,心中吁出一口濁氣,他如此做,自然也不僅僅只為了出一口氣。

    既然無法談下去,那我便惡心你,他的言辭與歌聲便是一顆定時炸彈,他想將這炸彈埋在青州邊軍每一名邊軍兒的心頭。

    當他們來日真的與盛唐為敵時,必然會催發出一些效果,張小刀不知道這種效果是什麼,有可能只是一個悶屁,也有可能真的是一顆可以炸碎他們的身軀與意志的炸彈。

    然而此時。他卻不可能想的更深一些,張小刀錶面上雖灑脫快意到了極點,實際上心中的忐忑常人根本無法想象。

    邵東華帶給他的壓力,那百元猛將帶給他的壓力。六萬青州邊軍精銳帶給他的壓力。常人如何承受?

    為了排解這種壓力,他只能唱的更大聲。試圖讓自己忘記恐懼感。

    張小刀唱著唱著便感覺到心中再無壓力,無數道火辣辣的目光再也無法對他造成任何影響,於是他唱的便越發的歡快了起來。

    歡快的歌聲,伴隨著張小刀的明悟。讓他明白唯心有刀鋒者。方可承受這非人的壓力!

    當張小刀與王洛菡走出青州邊軍的方陣時,王洛菡覺得張小刀似乎變得不一樣了,卻不知張小刀明白了老師曾經對他說的話,他懂得瞭如何修心!

    修心因人而異,他要修的便是心中刀鋒。

    要修心中刀鋒,便要先為刀鋒開刃,方可傷敵!

    今天。便是他的開刃之旅,在邵東華與六萬邊軍的見證下,張小刀完成了一次堪稱化繭成蝶的蛻變。

    踏著白雪,張小刀覺得身後青州邊軍再無看一眼的必要。腳下的‘咯吱,咯吱。”聲發出了清脆的響聲,他與王洛菡來到了三萬鐵騎面前,張小刀看著眼前那一匹匹健馬,看著身穿無縫黑色盔甲的盛唐軍士,輕聲道了句:“歌,唱的真好聽。”

    平原中連成一線的鐵騎陣營中爆發出了歡快的笑聲。

    張小刀聽著這笑聲,來到了唐啟年的身邊,仍舊沒有回頭,卻肯定的道:“青州邊軍,以後無法這樣笑了。”

    唐啟年沉默了片刻,他的地位畢竟與張小刀不同,他必須憂心青州邊軍成為盛唐的心腹大患後該如何解決。

    而他此時能做的,只是拉緊了華服,感覺著盛唐這個冬天似乎會有些冷!

    …………

    …………

    三萬鐵騎走後,青州邊軍仿佛什麼都沒有發生一般開始了一年一度的冬祭,只是祭詞中的最後一句話卻讓嘉木關陷入了尷尬之中。

    “願盛唐風調雨順,國泰民安!”

    如今的青州邊軍是否還應該為盛唐祈福呢?

    沒有人知道,邵東華也沒有因為這小小的疏漏而責怪誰,就像往年一樣,冬祭之後,便是萬桌宴席大道獨行。

    只是這一次,規格雖然盛大,但邊軍兒卻仿佛沒有什麼食欲。

    不少將領開始憂心青州邊軍如今的狀況,而邵東華卻遲遲沒有給出一個解釋。

    青州邊軍在宴席後便像往常一樣四散歸了邊關,但他們卻也不知回來乾嘛,青州邊軍到底是算叛還是沒叛。

    這種模凌兩可的態度,與談判結果自然飛速的傳到了盛京的皇宮之中。

    唐胤龍坐在御書房中看完了密信,暴怒之色浮現在了他的臉頰上,他身邊的皇后文晴嵐連忙安撫,卻發現這一次她的作為沒有任何作用。

    九龍花瓶在華貴的地攤上變成了殘碎瓦片,精緻的茶壺撒了一地的大片茶葉,熱騰騰的茶水冒著蒸汽。

    那畫著下山猛虎的珍貴屏風,被一腳拆踹出了一個大窟窿,甚至御書房上的匾額,都被唐胤龍踏了個稀巴爛。

    文晴嵐便坐在這暴風圈的之中,神色有些擔憂,卻不阻攔。

    他知道邊軍之王刀疤捲毛的態度,讓他的丈夫怒不可遏,這時候的他需要發泄,需要像孩子一般去砸些東西。

    御書房外,數不盡的侍衛侍女齊齊的跪了不知多少排,以大太監小福子為首,聽著那房間中的怒喝便渾身顫抖。

    皇城之中雪足足下了一下午,唐胤龍便砸了一下午。

    當雪停時,跪在御書房外的人們都可以感覺得到有些重,因為他們的背上全是積雪,壓得他們似乎再也抬不起腰。

    唐胤龍終於打開了御書房的大門,看到了這堪稱壯觀的場面,但他卻毫不關心,只是喝道:“傳聖旨,朕要御駕親徵!”

    所有人不禁覺得身體一抖,那積雪從背後落下。通體冰涼。

    只穿著一件內襯的唐胤龍似乎也感覺到有些冷,拉緊了衣衫道:“傳五王面聖!”

    …………

    …………

    書院後山今天做了一大鍋雞湯,但並不是等待青州邊軍的刀疤捲毛。而是師娘寒霜兒覺得最近一直如同傻子一般望天的先生有些累。

    大雪彌漫了後山,先生收回了他的目光。未等雞湯燉好。便拿著瓢狠狠的喝了一大口,頓時覺得體內寒意盡去。

    寒霜兒沒有責怪。而是問道:“小刀回來了嗎?”

    李自知答道:“應該快了。”

    “剛剛有聖旨傳來,宣你進宮面聖。”

    李自知砸了砸嘴巴,道:“以聖上的性格,怕是想御駕親徵。”

    寒霜兒的臉色一變。明白這看似簡單的四個字一旦真的變成事實,會對這天下產生多大的影響。

    “你們會同意?”

    “不會。”李自知很肯定的道:“一旦陛下御駕親徵,復周會,大荒,西域,便會毫不猶豫的全力一搏。”

    “盛唐怕他們?”

    “不怕,但卻需要一些時間。”

    “需要時間做什麼?”

    李自知道:“等咱家老大成長起來。或者等小刀那孩子頓悟。”

    “這很重要?”

    “和尚死後,我便要抗下這責任,自然也要有人抗下我的責任。”

    “說實話,我一直不明白為什麼你一直留在盛京。當然我知道你必然有你自己的理由,但如果真的是怕高手潛入盛京行凶,這個理由未免有些幼稚。”

    “這個理由並不幼稚,天下間可以一人殺到皇城之下的人不在少數,這個藉口足以讓大荒與西域相信我留在盛京是因為這個原因,因為他們那裡有很多這樣的人。”

    寒霜兒簇起眉頭問道:“真的只是如此?”

    李自知苦笑道:“自然不是。”

    “那我能聽嗎?”

    李自知點了點頭,揚起手指先是指了指南方,然後又指了指北方。

    寒霜兒臉色驟變,滿臉震撼,甚至忘記了剛剛蓋上蓋子,如今湯水已然溢出的那鍋雞湯,莫名的覺得這個冬天似乎有些冷。

    …………

    …………

    浮屠寺的閑人很多,所以掃雪掃的很是勤快,這不,這大雪剛剛下完,浮屠寺之中的地面上已經恢復原貌。

    法義小和尚穿著棉製的僧袍坐在通天塔之下啃大蔥,似乎是因為太過無聊,目光看向了通天塔的塔頂。

    灰矇矇的蒼穹之中雲霧繚繞,法義把脖子揚酸了都沒看到頂端在那裡,不由得莫名的想到這塔為什麼這麼高,可其中明明只有六層啊。

    這種無聊的問題,只有在極度無聊時才可能想得到。

    赤腳和尚無海在這時來到了法義的身邊,拿起了法義身前的一根大蔥,蘸著黑漆漆的大漿啃了一口。

    法義小和尚對於分享這個詞理解的十分深刻,所以即便是他最愛吃的大蔥被人吃了,他也不覺得有什麼,而是問道:“師弟什麼時候能下來?”

    無海盤坐了下來,似乎也極度無聊的看向了那座塔的塔頂,卻肯定道:“快了,到第五層了。”

    法義小和尚點了點頭問道:“小刀快回來了吧?”

    無海點了點頭,卻問道:“如果將來張小刀要殺人,你卻不想那人死怎麼辦。”

    出了通天塔之後,法義小和尚便總會被問到一些莫名其妙的問題,他的回答偶爾會讓無海大笑,也偶爾會讓他愁眉不展。

    可他卻不希望師父不開心,所以總結出了一些經驗,問道:“是不是我如果說全聽小刀的你就會非常滿意?”

    “這個自然。”無海毫不掩飾。

    法義小和尚沉默了片刻道:“我得好好想想。”

    無海這時卻道:“出來了。”

    法義小和尚開心的笑了出來,卻見師傅消失在了原地。

    不時,也就啃三根大蔥的時間,一臉憨厚的王大牛隨著無海走出了通天塔,王大牛衣著略薄,被寒風一吹,頓時覺得神智清醒了一些。卻聽修為比他高出了無數倍的師傅道了聲:“這個冬天有點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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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2: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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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2章 來喜客棧

    烏江城今天沒有下雪,但因前幾日的雪太大,此時宛若一座冰城。

    城前的那條貫穿南北的大江也終於冰封,每日都有城中孩童在冰封的江面上玩耍,自然也有手藝人在江中取冰,用於雕刻美化這座千年古城。

    青州邊軍與盛唐的談判結果並沒有公之於眾,除了被奪回的那三座城池迎來了盛唐數不盡的援軍外,盛唐似乎仍舊處於風平浪靜之中。

    二皇子唐啟年與大軍一起住宅在了龍眼城,跟隨徐慶將軍學習軍事上的一切,玄天館派出了無數高手守護殿下,而張小刀則奉命趕回盛京。

    張小刀如今在軍中聲望極高,本應有隨行護衛,至少百餘鐵騎的大排場,可因為王洛菡在他身邊,一百一千或者一萬這些數字便顯得可有可無。

    當然,沒有侍衛也是張小刀期望的事情,他很迫切的想與自己媳婦生個小小刀。

    這種迫切要比在軍營養傷時更為著急,因為現在張小刀的心中有一股危機感,這種危機感來源於盛唐如今的局面。

    他不知道當盛唐需要他獻出生命時他會如何選擇,但卻不排除腦袋一熱就去拼命,暴屍橫死的下場。

    所以他想為老張家把香火續下去,想必即便自己真的死了,王洛菡也不會倍感孤獨。

    對於這個問題,本來還有另外一種答案,便是如果張小刀死了,王洛菡可以改嫁。

    只是小兩口經過一番探討,說的跟真事似的後,情不自禁的打了個啵兒,這種可能便無疾而終了。

    無疾而終後,這事就變成了必須要生個孩子。

    以至於心情格外緊張的張小刀與王洛菡進入烏江城,對那些栩栩如生的冰雕看都沒看一眼,便直奔客棧。

    以張小刀如今的身價。自然不可能住太過窮酸的客棧,在打聽之下來到了烏江城最大的客棧來喜客棧。

    張小刀一見這名字便喜歡的緊,覺得特吉利,見這客棧宛如大家莊園,更是滿意,便牽著王洛菡走進了客棧之中。

    王洛菡自從進城後便帶了一白沙鬥笠,又被張小刀用棉襖捂得嚴嚴實實,自然不會引人註目。

    只是內心很是興奮,情緒有些緊張的張小刀來到案台前對著掌櫃卻張口說道:“給我來一間浪漫大床房!”

    與世間掌櫃幾乎無二,擁有肥碩身材的來喜客棧掌櫃有些懵。不知道啥叫‘浪漫大床房。’。

    王洛菡聞言噗一聲的笑了出來,聲音宛如銀鈴脆響,引得周遭客人紛紛側目,似乎想看穿擁有如此動聽聲音的女人真容到底如何。

    張小刀立刻訕訕笑道:“不好意思,上房,上房。”

    掌櫃聞言點了點頭,問道:“只剩上房甲等間,不知客官?”

    張小刀立刻豪氣道:“是最好的嗎?”

    “自然,上房甲等整座客棧只有四間。”

    “那就它吧。”

    張小刀回過頭來:“對了。給我家老牛也開一間,最好離我們近一些。”

    掌櫃愕然,心想這是哪裡來的闊綽少年,連頭牛也要開間房?

    “怎麼?”

    掌櫃立刻點頭問道:“上房乙等可以嗎?”

    “是最好的嗎?”

    “除了您那一間外。餘下的那三間都住滿了,這是最好的了。”

    “行,那就這間。”

    掌櫃見張小刀出手闊綽,收下房錢後立刻喊道:“小二。好生伺候著。”

    年紀看著不大的瘦弱男孩立刻點頭哈腰,顯然已經極為熟悉對待豪客應該採用怎樣的態度,說不定豪客心情一好。隨手就甩出他一個月的糧餉錢。

    只是為老牛開個房間的事兒是在太過招搖,客棧內的客人們紛紛側目,見那頭老牛晃蕩著肥碩的屁股穿過中廳,不由得覺得這少年太討人厭了,給頭老牛開間上房乙等,住不起上房的人豈不是比牛都不如?

    張小刀沒有顧忌自己的土豪氣質一展無餘,跟隨小二一路穿過來喜客棧後院,便看到了不錯的景色。

    雖說冬天萬木皆枯,但眼前白雪,假山,青磚碧瓦,仍舊算的上一幅好畫。

    進入畫中,張小刀的心情便更加緊張,但還記得賞小二些銀子,小二便將礙事的老青牛帶走,張小刀則與王洛菡步入上房。

    推開雕紋極為講究的上房大門,熱氣撲面而來,舉目望去便見房間之中裝飾奢華內斂,華貴近似獸皮的毛毯鋪在地面上,三閣三室極為寬敞,繁瑣碎花的窗皆對著來喜客棧內那如畫的花園,沒有任何鬧市吵雜的乾擾。

    王洛菡摘下了鬥笠,放在了四方桌上,露出了她那張迷死張小刀不償命的俏臉。

    張小刀也是卸下刀箭,與王洛菡對視笑了一下,卻不知臉上笑容有些僵硬。

    王洛菡將棉襖脫下,赤足踏在溫度適中的毛毯上,在房間中左看看,右看看,似小女孩一般好奇。

    張小刀唯一好奇的就是床,他迅速找到了屏風後的?室,便見這上房甲等不愧是上房甲等,床榻比他想象的浪漫大床還要大了幾分,其上輕紗微垂,被褥並沒有採用奢華的絲綢,而是棉質純白,仔細看去卻可看見其上的紋路繁密,似是一副百獸朝鳴圖。

    張小刀恨不得現在就抱著王洛菡滾一次床單,只是肚子卻不爭氣的叫了起來。

    張小刀想著生孩子這種大事很是神聖,自然要等自己酒足飯飽才可全力而為增加成功率,又想到本來在龍眼城下時便說要給王洛菡買些小玩意,到現在也沒實現,便說道:“媳婦兒,咱倆逛街去吧。”

    王洛菡聞言立刻興奮的點了點頭,張小刀莫名的覺得王洛菡有些可憐,怕是在那世外師門之中也從未踏足塵世,決定今天先玩個夠再說。

    兩人將一應沉重物品丟在了客棧,便走進了街巷之中,這一逛,張小刀的腿兒差點沒折掉。索性荷包充足,倒不至於掃興,只是有些痛苦。

    “那是什麼?”

    “冰糖葫蘆,我去買。”

    “那是什麼?”

    “小孩玩的撥浪鼓。”

    “好像很有趣的樣子。”

    “我去買,以後給孩子玩。”

    “刀兒,聽說城裡的女孩都塗胭脂水粉的。”

    “媳婦兒,你天生麗質,不用那玩意也照樣絕色無雙。”

    “但我也想試試。”

    “好,去買。”

    “刀兒,她們穿的衣服好漂亮。”

    張小刀看了看街邊那幾位不知誰家的大小姐穿的隆重的跟要進宮面聖似的。不由得腹誹了一番,卻還是道:“走,有成衣店。”

    最終,印證了一句千古名言,無論是什麼樣的女人一旦逛街,就根本停不下來幻想世界養殖者。

    根本停不下來?張小刀想到了一句坑爹的廣告詞,然後拖著疲累的身軀,在華燈初上的烏江城中著名的沿水巷中跟著王洛菡歡快的步伐重重的嘆了一口氣。

    回到來喜客棧時,張小刀全身上下背著不知到多少包裹。簡單的吃過晚飯,小二早已按照吩咐在客房中準備了兩個大木桶。

    木桶做什麼的?自然是洗澡的!

    張小刀收拾起頹廢的身心,拉著王洛菡走回了房間之中,然後將房間中一切可以鎖上的東西全部鎖上。再回過頭來,卻發現王洛菡已經鑽入了碩大的木桶之中,美人濕發,何等誘人?

    張小刀的心臟開始加速。並暗暗後悔著沒有看到王洛菡褪去衣物的那一幕,他便三下五除二脫的只剩內襯,卻沒踏入王洛菡身邊的那座木桶之中。而是來到了她的身後,賤到極致的問道:“我給你捏捏背?”

    王洛菡泛著桃紅的臉頰,輕微的點了點頭,張小刀便將那雙大手放在了她的香肩上。

    此時房中燭光浮動,將一切事物映得有些泛紅,熱氣旖旎,將兩人的臉頰漸漸變得模糊不清。

    張小刀卻不急色,捏背之後便鑽入了木桶之中,在熱水的侵泡之下漸漸閉上了眼眸,沒有了先前的那份十足緊張,心境平和。

    王洛菡眨著睫毛,透過層層氣霧看著張小刀,嘴角止不住的上揚,問道:“刀兒,你想要男孩還是女孩?”

    張小刀睜開雙眸,看著近在咫尺的王洛菡,先用手抹去她臉上的水漬,柔聲道:“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

    王洛菡抓住了張小刀的手,膩歪到極致,卻也甜到了極致的道:“我都喜歡。”

    “那就生倆,一個男孩一個女孩。”

    “我現在有點緊張。”

    張小刀坦誠道:“我也有點緊張。”

    “那快點吧,長痛不如短痛,反正早也是一刀,晚也是一刀。”

    張小刀的確看出了王洛菡非常緊張,這句話里前言不搭後語。

    沒等他同意,王洛菡便輕拍了一下木桶,山巒起伏的玉體沖出水面,帶出了幾朵鮮紅色的花瓣甩著水珠兒飛舞,白沙在半空中迅速遮掩了她的曼妙,她一步踏去,便消失在了張小刀的視野之中。

    張小刀神色木訥,用手扒掉黏在臉上的花瓣,踏出桶外,元氣一迫,水珠蒸發,他披上內襯,心中百感交集。

    十幾年的相濡以沫,讓他與王洛菡擁有一份近乎柏拉圖式的完美愛情,今天這份愛情即將開花結果,本來因泡澡舒適平靜下來的心,自然而然的再次躁動了起來。

    但張小刀卻一點也沒慫,他大踏步的邁步,他知道那張山水屏風後,必有美人橫?圖,他已經做好了做好了一切準備,卻萬萬想不到,這時緊靠水桶那一側的牆塌了!

    “轟”的一聲巨響,磚瓦四射,將那兩座木桶擊碎,一片灰塵泥濘捲起,張小刀錯愕的看見到了兩個男人。

    一人身穿粗布麻衣,面目是尋常中的尋常,萬里挑一的平凡。

    一人身著華服,即便狼狽不堪的跌倒在水漬中,也掩飾不住他的器宇軒昂,只是一抬頭,露出那雙眼眸時,卻宛若桃花,含情脈脈,秋波蕩漾!

    張小刀收回了錯愕的神色,轉為暴怒,二話不說,右臂一抬,掛在不遠處的皮鞘之中一聲嗡鳴傳來,殺豬刀轉瞬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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jacky19960428
2015-1-4 12:44
發消息 185樓
第183章 大表哥

    窗外的烏江城景色尚好。

    窗內手持殺豬刀的張小刀準備殺人。

    張小刀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任誰碰上這樣的事兒都有殺人的沖動,更何況他的脾氣一向很不好。

    揚起的殺豬刀劃出了一道寒芒,銀光乍現。

    磅?的元氣自寒光迫出,形成一股無形的風浪,吹的流淌在地攤上還未滲進去的洗澡水有些褶皺,吹的大木桶順著牆窟窿消失無蹤。

    臉色平凡的男子面露肅穆,沒了臉上的抱歉,而是伸出了一根如劍一般的手指,檔在了眼前,寒芒襲來沒入他那亮晶晶的手指之中,他吃疼的呼喊了出來。

    這聲音宛如殺豬一般的慘叫,然而實際上他卻屁事沒有。

    在不遠處的桃花眼男子立刻大嚷著:“對不起,對不起,我們不是有心的,您見諒,見諒!”

    “有你媽!”暴怒的張小刀雙目赤紅,轉瞬間又是十刀,刀氣化作長虹,似將眼前的景物分為數十段。

    桃花眼男子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卻挺身而出張開了十指修長的手指,做勢摘下。

    張小刀只見他的手在半空中輕輕一捻,本來氣勢磅?的刀氣頓時成了乖巧的小貓,沒有觸碰周遭的任何裝飾,來到了他的手中。

    他雙手重復,反復十次之後,動作堪稱優雅的將張小刀的刀氣化為虛無,卻悶哼了一聲,那張妖孽一般的臉微微泛白。

    “張小刀,張小刀,是我,我是紹榮,你記得不記得我?”

    張小刀本感覺似乎敵人有些過分的強大,此時聞言看見那張平凡的讓他都記不起來的臉頰,才想起眼前這男子似乎真的是紹榮,是在九陽城城牆上留下一道劍痕。卻路痴的絕世刺客。

    這時已經穿的嚴嚴實實的王洛菡來到了張小刀身邊,聽到紹榮的話語這才沒有動手,只是疑惑的看向了自家男人。

    張小刀在記憶中思索了半天,如果不是他的記憶力極佳。怕是真不確定眼前這人是不是紹榮。

    見兩人似乎認識,穿著華服如今卻是落湯雞一般的俊俏男子,道:“呃,原來認識啊,那便好解決了,好解決了。”

    正自顧自的嘟囔著,他似乎想起了某個關鍵詞匯,看向張小刀的桃花眼似有情緒變化,不時驚呼道:“你是張小刀?你真的是張小刀?”

    張小刀放下了殺豬刀,扶著額頭。一臉的無奈與辛酸,罵道:“都他們趕緊給我滾犢子。”

    王洛菡安慰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也是哀嘆了一口氣,似乎覺得今天生娃大計沒有成功,有些惋惜。

    那桃花眼男子無視張小刀喝罵。立刻指著自己有些污漬,卻揚起俊俏的臉頰道:“張小刀,我是大表哥,大表哥。”

    張小刀聽著這話,氣急攻心,自己什麼時候有表哥了?立刻怒罵道:“我他媽還你大姨媽呢!”

    這話一齣,張小刀立刻品過了味。這不是在罵自己嗎?暗叫了一聲糊塗,看著眼前兩人就覺得心中又是一陣煩躁。

    “你不知道大表哥?我真是大表哥,我叫陶花!”

    紹榮站了起來,看著眼前的一片狼藉,道:“自家人怎麼能打自家人,這事兒誤會了。誤會了。”

    自稱大表哥,又叫做陶花的男子聞言立刻肅穆,罵道:“紹榮,我草你娘血奶奶,你他媽還有臉說是自家人。邵家叛了你不知道?今天老子就代表盛唐殺了你這叛徒。”

    兩人作勢又要打起來,張小刀卻沒了心頭煩躁,似乎隱隱記起在九陽城因為紹榮的傻逼作為,他們哥幾個不得不奔到荒山中,紹榮那時便說過讓他去盛京之後給桃花眼帶聲好。

    可去了盛京,這事兒便忘得一乾二凈,也從未聽過桃花眼是誰,怕便是眼前這男子了。

    在聽這兩人對話,張小刀獲得了幾個信息。

    第一,紹榮原來是邵家的人。第二,陶花是絕對是效忠盛唐的,第三,兩人絕對是至交好友。張小刀肚子里本就憋了一股邪火,聞言立刻道:“你是邵家的人?”

    陶花立刻道:“對,他是就叛徒。”

    張小刀擼起了袖子,王洛菡也沒攔著,便見紹榮直接蹲在角落裡大喊:“打人不打臉,踢人不提鳥。”

    迎接他的自然是一陣狂風暴雨般的拳打腳踢,其悶響聽的王洛菡有些震耳欲聾,她卻沒再管,而是推門而出,善後去也。

    …………

    烏江喜相逢,當舉杯對飲。

    一萬兩銀票塞住了來喜客棧小二與掌櫃的嘴。

    而樓上的張小刀與陶花對紹榮的毆打卻還沒有結束,除了沒下殺手。狠手,剪刀手,陰手全下了。

    王洛菡解決完一切問題之後,推開門見涼風涌動的牆壁窟窿旁兩人仍在揍著紹榮,便輕聲道:“小刀,你們是朋友吧?”

    張小刀停下了手,有些氣喘吁吁的道:“算是吧。”但臉頰中仍然帶著對今晚沒能圓房的遺憾之色。

    “什麼叫算是吧,我是你大表哥,你大師兄見了我都要叫大表哥。”陶花有些不滿的道。

    張小刀對於大表哥這個稱呼嗤之以鼻的道:“大表哥,你到底誰啊?”

    在腳下被揍成豬頭的紹榮陪襯下,陶花甩了一下他剛剛在地上打滾沾染了水漬,如今凍成了一縷縷的秀發道:“盛唐六王陶大友之子陶花,曾踏遍天下青樓,江湖人送外號大表哥!”

    王洛菡看著陶花的動作,聽著陶花的言辭,不由得覺得很有喜感,笑了出來,在張小刀聞言被震的情況下,她問道:“那為什麼要叫你大表哥呢?”

    聽著悅耳的聲音,陶花再次甩了甩秀發,道:“因為老子花開滿盛唐,無論是當紅清倌,還是頭牌姑娘,要開苞老子從來都是第一個。”

    說著陶花志得意滿的又踢了一腳紹榮道:“像這貨,永遠只能在我後面吃灰,當然像他這樣的人還有很多。所以我的外號是大表哥!”

    張小刀用手按住太陽穴,覺得一陣頭疼,這他媽逗哪裡來的奇葩,王洛菡卻道:“刀兒。我叫了宴席,打累了去吃會兒?”

    “張小刀,這位是?”陶花立刻問道。

    “我媳婦。”

    “賢惠。”陶花豎起大拇指!然後踹了踹紹榮道:“沒死就起來吃飯。”

    …………

    本是完美的一夜,如今卻變成了荒誕的一夜。

    先是莫名其妙的有人因打架撞碎了客房牆壁,後是冒出了莫民奇妙的紹榮與大表哥,更莫名其妙的是張小刀與大表哥狠狠的揍了紹榮一頓,最莫名其妙的是揍完之後,三人竟坐在一桌開始吃飯。

    來喜客棧的服務很是到位,大廚精心準備了很多菜餚,不知是不是王洛菡那一萬兩銀票的效果。

    只是。一邊吃著,張小刀便一邊納悶,不由得問道:“媳婦兒,你為啥要叫一桌席?”

    坐在溫室如春的包間中,以真面目示人的王洛菡簇了簇眉頭道:“我本是下去賠錢。掌櫃一看銀票,便問道要不要來桌席,我覺得反正銀票也給了,一會兒你們打累了也總是要吃飯的,便要了。”

    張小刀頗有無哭無淚的感覺,但還是道:“好媳婦。”

    另一邊,陶花正舉著飯碗痴呆的一般看著王洛菡。時不時扒上一筷子,卻都扒到了嘴外,滿臉白飯米粒。

    張小刀一筷子就丟了過去罵道:“看你大爺,在他媽看,扣瞎你眼珠子。”

    王洛菡靦腆一笑,夾起了羊肉條。放在了張小刀的米飯里。

    被罵的陶花立刻贊嘆道:“張小刀,我不過就離開盛京一年有餘,怎麼就冒出個你這種人物。”

    這話張小刀願意聽,只是對於這個自稱踏遍盛唐青樓的大表哥眼神是在厭惡,狠狠的道:“你不信。是不?我真敢扣瞎你!”

    陶花立刻捂住了眼眸道:“你媳婦兒太漂亮,還不讓人多看兩眼。”

    被打得鼻青臉腫,吃飯卻如狼似虎的紹榮道:“陶花,你這種人,早該被扣嚇眼珠子。”

    陶花聞言立刻暴怒,張小刀卻在他之前一拍桌子道:“紹榮,我真的在考慮殺不殺你。”

    紹榮揚起臉頰,用那腫成一條縫的眼眸看了看貌美如花的王洛菡道:“怎麼說我們也是朋友,不至於真殺我吧?我讓你們揍個夠還不成?”

    張小刀頓時覺得自己是在與外星人對話,用手扶住了額頭道:“邵家叛了,你的實力我見過,你死了怎麼看都對盛唐有好處!”

    這番話讓本來看起來荒謬的宴席陷入了壓抑與沉悶。

    紹榮與陶花對視了一眼,神色沉重。

    張小刀這番說的沒錯,在場的人都明白,私交歸私交,但牽扯到家國利益,必然是要分成生死。

    陶花放下了碗筷,將下巴上的米飯粒一把抹掉,站了起來,語氣鄭重道:“小刀,你說的沒錯,我們的確應該殺了他。”

    “但是,你是有媳婦兒的人,在這見血不好看,這件事就交給我,我保證讓紹榮暴屍荒野!”

    王洛菡眨了眨眼睛,看了看張小刀,卻見陶花一腳將紹榮踹翻,紹榮驚呼一聲,被陶花拉著脖領子走出了包間。

    包間中只剩下了張小刀與王洛菡,夫妻倆對視一眼,均覺得自己的思維似乎跟不上‘大表哥’的行動。

    “他真的會殺嗎?”王洛菡是在弄不清眼前的狀況。

    張小刀夾了一根青菜,放在了王洛菡的碗里,無奈的嘆了一口氣道:“殺個屁啊。”

    …………

    陶花一路像拽著一條死狗一般的將紹榮拖出了客棧之外,見紹榮一幅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又不由得狠狠踹了他一腳,直接將紹榮踹翻了三根跟頭。

    在雪地之中打滾後,紹榮懶得起身,便趴在了雪地之中裝死。

    陶花哀嘆了一聲,看向了天邊道:“今晚月亮好圓,是個吃花酒的好日子。”

    紹榮立刻翻身站了起來,雖然鼻青臉腫卻仍抵不住那眼眸中的精光,問道:“去哪兒?”

    “烏江的風月樓一般,聽說怡情園不錯。”

    “走走,省得張小刀要殺我。”

    “他要真想殺你,只一句話他媳婦就把你轟殺成渣了。”

    紹榮撓了撓頭,道:“不提這個,怡情園頭排叫啥?”

    陶花狠狠的給紹榮來了一個板慄道:“頭排都是本少爺的,你看你鼻青臉腫的,什麼姑娘會喜歡?”

    紹榮立刻做出虔誠模樣,揖手道:“今晚什麼姑娘伺候,就看大表哥的手段了。”

    兩人對視一眼,哈哈大笑,一路踏雪而去,不知這一晚又要糟蹋幾個姑娘!




第184章 好一座烏江城

    陶花擁有一張近乎於妖孽的面孔。

    白皙堪比少女的肌膚,挺拔如劍的鼻梁,笑起來格外迷人卻略薄的雙唇,眼角微微上挑似總是蘊含著無窮情義的桃花眼。

    陶花的身材也極為挺拔,如同一桿長槍,似乎永遠不會彎下腰去,這沖淡了他臉部的陰柔之氣,而陽剛與陰柔撮合在一起,便是一種特有的氣質。

    這種氣質,對女人殺傷力十足!

    當然,對於常年混跡在風月場所的姑娘來說,即便是看一眼便會出水的氣質,也不能比銀子的誘惑力更大。

    可陶花這些年出入風月場所,何時出手不闊綽?

    銀子與氣質的結合便是盛京風月場所極為著名的大表哥!

    熟悉他的老鴇與姑娘們,只要看到他,就恨不得在他面前自慰,原因無他,因為她們是在太愛大表哥。

    烏江的怡情園對於陶花來說不算熟悉,可當他隨手丟出一張千兩銀票後,怡情園便和他熟了。

    陶花與紹榮站在一起,便是高富帥和矮窮挫的鮮明對比。

    當然為了討好高富帥,有些姑娘還是不在意去哄哄矮窮挫的,只是被打得鼻青臉腫的紹榮實在太過矮窮挫了一點。

    但陶花何等人也,人送外號大表哥,銀子與臉蛋都是外在條件,內在條件是他調教姑娘的手段神乎其技。

    也不知道他那張嘴是怎麼說的,反正怡情園的頭排姑娘最終被他哄進了矮窮挫紹榮的房裡伺候,而他在於眾多姑娘們推杯換盞後,耳朵一動聽到了紹榮房間傳出的銷魂聲音後,便抽身而出,一路返回來喜客棧。

    喜客棧中,張小刀沒了圓房的沖動,大掌櫃屁顛屁顛的又安排了一間房,他卻睡不著。因為他真的想過要殺紹榮。

    王洛菡也沒睡,而是衣著單薄的盤坐在床榻之上,與張小刀閑聊著他的所思所想,為他排憂解惑。

    小兩口正說著。便傳來了敲門聲,張小刀披上了一件外套,打開大門看見是陶花,便道:“暴屍荒野了?”

    俊俏的陶花露出了無奈之色道:“回來便是說這事兒。”

    “進來說,還出去說?”

    “出去說吧。”陶花的音調有些底。

    張小刀點了點頭,也不再披件衣服,便道:“媳婦兒,我出去嘮會磕,你先睡。”

    房間深處傳來了‘哦’的一聲,張小刀與陶花便走進了客棧中幽暗的長廊。

    兩人一路穿行。來到了中廳,要了兩壇子好酒,幾碟小菜便坐了下來,張小刀率先端起碗,沒說什麼。自顧自的喝到見底才放下。

    陶花有些為難的開口道:“我與紹榮認識了十年。”

    張小刀仍舊沒開口,聽著他喃喃的道:“我們一起去樓子,一起喝酒,一起吃飯,一起殺人,甚至還一起玩過一個姑娘。”

    張小刀正喝酒,聞言差點沒噴出來。道:“你倆不互相玩,就成。”

    陶花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似乎正沉浸在回憶之中:“我爹三年前去了西域,我一年前也跟去了,當然我不負責去做什麼事兒,即便到了西域我也是吃喝玩樂。”

    “後來。有消息傳來,說邵家叛了,我立刻通過我的手段聯繫到了紹榮。”

    張小刀簇起眉頭。

    陶花繼續講著道:“他沒有一點防備之心,即便如今局勢已成水火,他本不應該告訴我他在哪裡。但是他還是告訴了。”

    “我與父親說,我來殺紹榮,便回了盛唐,事實上我也一直準備殺死他。”

    張小刀斟滿了陶花的酒盃,推到了他的面前。

    陶花拿起大碗狠狠的喝了一口,道:“但我下不了手!”

    張小刀沉默了片刻,看了看廳堂外的圓月,問道:“那你來找我做什麼?勸我不要殺死他?”

    “我看得出來,紹榮拿你當朋友,不然不會讓你揍他,他自然也不會防備你殺死他,況且你媳婦兒很厲害,只要你一句話,紹榮絕對沒有活路。”

    “如果他不拿我當朋友呢?”

    “他會乾凈利落的殺死你,因為是你盛唐年輕一代中現在最出名的人物。”

    張小刀沉默了片刻,又飲了一碗酒道:“你知道,紹榮已經命玄,一個命玄對邵家有多重要你應該瞭解。”

    “我明白。”陶花愁眉不展。

    張小刀問道:“如果我不殺死他,以紹榮的手段和性格,未來會殺死多少盛唐人?”

    “我明白。”紹榮垂下了頭。

    “那你為什麼還護著他!”

    紹榮抬起頭道:“因為我們是朋友啊。”

    張小刀想起了去年在翼州的山林里,紹榮也對他說過同樣的話,無奈的搖頭道:“雖然我和紹榮也算是朋友,而且的確他拿我當朋友看,但我不是你,你與他的情義較深,我每次見他都倒霉,第一次惹禍上身,第二次破壞我傳宗接代,我實在想不出什麼理由不殺他。”

    陶花沉默了下來,沉默的極久,問道:“如果我有辦法讓他不參與這些事情呢?”

    張小刀道:“不可能,紹榮既然是可以把命給朋友的人,又怎麼可能不回到生他養他的邵家?”

    陶花鄭重的說道:“他很好騙!”

    張小刀又差點沒噴出一口酒,問道:“難道你要說你得了艾滋病,離死不遠,利用他對你的友誼黏住他?”

    “艾滋病是什麼?”陶花沒有理會道:“我是準備說我得了花柳病,離死不遠。”

    張小刀這次真的噴了出來,噴了陶花一臉。

    陶花也不在意,用長袖拂去水漬,道:“就這麼決定了,這個方法一定可以奏效!”

    張小刀挑著眉頭問道:“你確定?”

    陶花道:“等我好消息!”說罷站起了身,張小刀扶著太陽穴道:“等一下。”

    陶花面露苦澀。

    張小刀輕輕敲擊起了桌面道:“不是我冷血,而是畢竟陣營不同,如果你感覺你要拖不住他時,你就必須要殺死他,或者用強硬的手段困住他。”

    陶花深吸了一口氣道:“你說的對。”

    “那大表哥。慢走吧。”

    陶花一臉頹敗,轉身走向客棧之外,頗有風蕭蕭兮易水寒的味道。

    張小刀則仰天長嘆,想著這兩人的友情。不免想到瞭如果有一天自己要親手殺死法義,或者王大牛,怕也是不可能的事情。

    無論他的立場到底在何處!

    …………

    友情這種東西看起來虛無縹緲,然則實際上對於有情的人來說,人生在世如果沒幾個推心置腹好友知己,實在是憾事。

    昨夜的烏江城氣候有些回暖,導致來喜客棧的房檐上出現了一排排冰錐。

    張小刀早早的醒來進行洗漱,準備今天在陪自家媳婦兒溜達一上午,下午在烏江城出發,趕回盛京。

    王洛菡今天沒有披散著自己的頭發。而是用一根古樸的木簪穿過了長發,將完美臉頰盡顯無餘。

    因昨日買了太多胭脂水粉,一早清早,她便開始勾勾畫畫。

    張小刀洗漱完,便蹲在一旁看著王洛菡。覺得化妝技藝不算純熟的王洛菡實在不適合濃妝,素顏最美。

    王洛菡最終也感覺出了自己的手有些笨,便洗了一把俏臉,回復了平常模樣,輓著張小刀的手臂走出了客棧。

    逛街時,張小刀忽覺有些沉默,王洛菡似不像昨日那般歡快。便問道:“怎麼了?”

    王洛菡抿了抿嘴唇道:“其實我這次出來,也是有事在身。”

    “什麼事?”

    王洛菡一五一十的將婆婆的預感說了出來,張小刀不知道婆婆的修為如何,但卻明白婆婆這等人物的預感必然有所依據,關心的問道:“什麼時候走,什麼時候回?”

    “送你到盛京我就走。至於什麼時候回,我不確定,但如果有機會,自然會回來找你。”

    張小刀嘆了一口氣,卻看不出什麼失落。而是問道:“早上去吃點什麼?”

    王洛菡想了想道:“豆花?”

    兩人笑了起來,只是王洛菡輓著張小刀的手卻越發的用力了一些。

    豆花一向是盛唐百姓最喜歡的早餐之一,如今更是因為皇后娘娘的傳奇經歷,導致做豆花的人越來越多,自然延展出了越來越多的做法。

    張小刀與王洛菡來到的這家豆花店口味偏甜,兩人吃完後對視一眼,似乎都察覺到了對方的心思,便不再逛街,直接回了客棧。

    此時,早就歸來的陶花與紹榮正坐在中廳之中吃著早飯,張小刀兩人進來後立刻便看到了陶花一臉嚴肅,仿佛食物難以下咽,而紹榮則根本沒有動筷子,腫成一條縫的眼眸中似乎有晶瑩溢出。

    張小刀神色錯愕,喃喃道:“紹榮不是真的信了吧?”

    王洛菡納悶的問道:“信了什麼?”

    “我去問問。”說著張小刀來到了兩人的面前坐了下來,道:“紹榮你怎麼了?”

    紹榮立刻收起了眼中的晶瑩,舉起一根手指,站起了身子,低聲道:“噓。”

    王洛菡不明所以,張小刀卻明白了這個家夥真的信了,側眼看了一眼陶花,發現陶花立刻施了一個顏色,張小刀既無語,又莫名其妙感動的拍了拍紹榮的肩膀道:“我們走了,恩,不多說什麼了,再見。”

    紹榮沒有什麼心思與張小刀道別,陶花則巴不得張小刀趕快走,四人的相遇到此便戛然而止。

    正午時,張小刀與王洛菡便牽著老青牛走出了城門,這時正艷陽高照,整座烏江城晶瑩剔透卻淪為了兩人漸行漸遠的佈景色。

    不時,張小刀回過了頭,看了看那座城。

    想著他與王洛菡的愛情足跡。

    想著大表哥陶花的可笑謊言之中對於友情的虔誠。

    想著近乎白痴一般卻相信著善意謊言的路痴刺客紹榮。

    他輕嘆了一聲:“好一座烏江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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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5章 星空為榻

    這個冬天對於盛唐來說非常冷。

    沒有人會為盛唐受這冷風吹,只有盛唐裹上厚厚的棉襖才可能安然度過。

    棉襖要裹自然要裹在身體最單薄的地方,青州現在便是盛唐最為單薄的軀體部位。

    如今的青州雖然看似和諧,但如果刀疤捲毛真的有所動作,只需要一個晝夜便可生靈塗炭。

    中州源源不斷的向青州輸送兵力,聖上唐胤龍震怒後雖然被盛京中的四王壓住,但最近幾天似乎盛唐皇宮成為了這天下最冷的地方。

    唐胤龍的盛怒在這些天來從未平息,即便是與他相愛了大半生的皇后娘娘文晴嵐也不敢在她面前提起青州二字。

    而相比青州來說,實際上最讓人憂心的是南州。

    青州邊軍一向與南州邊軍同氣連枝,更重要的是南州是盛唐的經濟重州,每年都會貢獻盛唐全國稅務的百分之四十,一旦戰火蔓延,便如同斷了盛唐臂膀。

    唐胤龍連下了十二道詔書,命令南州大將軍徐峰返回盛京,但這十二道詔書卻猶如石沉大海。

    今天,是第十三道詔書走出盛京的日子,沒有大張旗鼓,沒有隨行護衛,沒有皇家威嚴,只有一個男子。

    男子喜歡穿奢華著裝,卻因如炭一般的黑色肌膚,讓他無論穿什麼帶顏色的華服都有一種暴發戶的感覺。

    他在御書房中接過聖旨後便於陛下告辭,毫不在乎的將聖旨疊成了手帕樣式踹進了懷中,走出了皇宮走進了盛京城。

    按照常理來講,作為傳旨人必然要快馬加鞭連夜趕出京城,可他走出皇宮外卻在蓮花巷吃了一頓宴席,然後走進了風月樓深處的小院。

    院落內冷清依舊,除了李婉兒之外,便是那名姓小命廝的少年,他沒有理會李婉兒。反而與小廝道:“我走了,去南州。”

    小廝正在掃地,聞言放下了掃帚,沉聲了片刻道:“爹是不快回來了?”

    “如今局面。大哥必然要趕回來。”

    小廝看了看不遠處的李婉兒,莫名其妙的說道:“我們成親吧。”

    李婉兒正坐在竹椅上飲茶,聞言沒有噴出茶葉,而是看了看小廝平靜道:“那也要等你父親回來。”

    華服男子忽然笑了出來,道:“這是喜事,為盛唐沖沖喜。”

    華服男子又道:“這次老子去南州恐怕是有死無生,要是看不到你們成親實在是平生遺憾。”

    說著他從懷中連帶著聖旨掏出了一疊疊被蹂躪的凄慘無比的銀票,然後把聖旨在裝回懷中道:“這算禮金,雖然放在李家根本不夠看,但老子除了錢實在拿不出別的東西。”

    李婉兒看著那被手抓過留下油漬一疊銀票。微微挑起了眉頭道:“你難道不知我二人要成親的目的?”

    男子沉著了片刻,他本粗人一個,幼年混跡江湖,要不是大哥帶著他,他不可能有如今在盛唐的地位。但能混到這個地位,腦筋自然靈活,此時聽到李婉兒點明,立刻明白這二人便是用婚期要挾他,希望他能活著回來參加喜宴。

    男子重重的點了點頭道:“老子爭取。”

    院內二人再沒吭聲,看著男子走出了院落,大步流星的走向了南州!

    他是許三德。曾經跟隨色痞混跡黑道三十年一起推翻了大周建了盛唐的黑道梟雄!如今他是盛唐大供奉!

    …………

    …………

    許三德攜帶聖旨出發的同一天,大荒聖殿也派出了一輛馬車,這輛馬車的任務是將一封信送到盛京。

    馬車自出發時,大荒聖殿便傳出了荒人們的歌聲,這歌聲繚繞響徹九天,似乎壓抑了三十年的煩悶終於有了宣泄口。

    拓拔烈站在聖山山頂上看著那輛漸行漸遠的馬車。心中莫名的想到,下一次他便也要用這種方式去盛唐,去挑戰張小刀。

    大頂山一役,拓拔烈僥幸生還,跟隨那不知名卻與大祭司一道的男子去了一趟西域。在西域他得到了教廷掌教賜予的一束光明,雖然修為已廢,但卻重新擁有了修煉的根本。

    簡單來說看似極為簡單,但實際上拓拔烈卻在這束光明下經歷了讓人難以想象的痛苦。

    如今,他只是一個擁有煉氣境下品的氣練者,但這並不妨礙他有信心重新踏足靈源,甚至命玄,然後去擊敗他最想擊敗的敵人。

    山巔間,狂風呼嘯,聖殿殿主來到了他的身邊,指了指盛唐的方向道:“戰場,才是迅速提升的捷徑!”

    拓拔烈重重點頭,沒有與這位曾經自己的師傅在說半句話,而是收拾行裝下了聖山,找到了一隻看似極為弱小的部落加入其中,成了一名士卒!

    …………

    大荒有馬車奔向盛唐,西域自然也有車輿向盛唐進發。

    與大荒相同,車輿的目的也是向盛唐送一封信,這封信的信封上寫著挑戰二字。

    曾經與大祭司在大頂山並肩作戰,在先生那九天之劍落下後大祭司卻將他送走的男子打著哈氣,站在光明之中,看著漸行漸遠的馬車消失在了視野盡頭,便回到了教廷光明大殿之中,只是仍然哈氣連連。

    這種哈氣聲,在神聖的教廷之中似乎出現便意味著褻瀆,身材高大的教廷掌教在那似乎琉璃一般的透明巨大神座上問道:“孫小昭,你能不能不這麼懶。”

    名為孫小昭的中年男子繼續打了一個哈氣道:“掌教,你不會死吧?”

    “不一定,誰知道那和尚是不是已經要破碎虛空。”

    孫小昭問道:“那為何不等他真的破碎虛空?”

    “西域與大荒都沒有那麼多時間,在給盛唐三十年,我們如何自處?”掌教沒有半分威嚴的解釋道。

    孫小昭不耐煩的道:“聽這事兒我就覺得心煩。”

    “但你總要坐上大祭司的位置。”

    孫小昭沉默了片刻道:“能不能不做?”

    掌教輕聲嘆氣道:“這個世界什麼都是靠爭來的,真不知道大祭司選你做接班人是對是錯。”

    孫小昭隨意的扣了扣鼻屎道:“不是還有苦行嗎,我聽他的就好。”

    想起叫做苦行的男子,掌教的擔憂盡去,他輕聲道:“也對。”

    對話在‘也對’二字後便歸於了平靜之中,孫小昭見掌教不再說話,知道大戰之前他需要充足的休息。便連聲告辭也沒有的滾回了自己教廷中的狗窩,呼呼大睡了起來。

    …………

    同一時間,這天下間總會發生很多事情。

    張小刀與王洛菡終於騎著老青牛進入了繁花似錦的中州,卻一路都沒有走進某個城鎮歇腳。而是直奔盛京。

    張小刀本來希望這路途漫長一些,只是昨日收到了老師的信,不得不加快腳步,一邊鬱悶的想著生小孩的機會怕是沒了。

    老青牛的腳程極為迅猛,在一個繁星密佈的夜晚終於抵達了盛京外的荒原。它懂事的停下了腳步,一路扭著大屁股去找好草吃,給小兩口留下了單獨告別的機會。

    張小刀拉著王洛菡的手坐在雪地中,抬起頭仰望著滿天星宿,似有很多話想說,卻一時理不出半絲的頭緒夜王的冷情妃。

    王洛菡依偎在了他的肩膀上。指著天邊一顆最亮的星星問道:“我記得你和我說過,最亮的那顆叫做北鬥星。”

    張小刀卻沒有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嚴肅的道:“以後出去不許穿那麼少。”

    “呃?”王洛菡靈氣十足的雙眼轉了轉,感覺著張小刀的小醋勁,便覺得心中蜜罐被打翻。肯定道:“我以後出門穿棉襖。”

    張小刀又道:“得穿鞋,不然腳涼,女孩子最怕腳涼。”

    王洛菡輕微的點了點頭。

    “出門在外要多吃飯,少乾活”

    “好。”

    “哦,對了,最好就把那鬥笠帶著,省著別的男人看你。”

    “恩。”王洛菡應著。

    “還有。有危險能跑就跑。”

    “是。”

    “不要逞能。”

    “恩。”

    張小刀的叮嚀就像年少時離家母親對自家孩子的嘮叨,雖然聽著不厭其煩,卻會讓人心頭暖暖。

    在王洛菡的‘恩’‘是’‘啊’‘我知道了’的回應下,即便再長的叮嚀卻也終有結束的時候。

    實在找不出任何話語後,張小刀苦笑了起來,星光映在他的臉頰上。似乎為他平添了一絲憂鬱氣質。

    這時,王洛菡站了起來。

    張小刀沒有站起,有些不捨的仰望著她,兩人四目相對,那種酸腐到極致。卻真誠的讓人融化的情義將氣溫不斷拔高。

    王洛菡的俏臉上漸漸出現了緋紅色,她拉了拉張小刀的手,張小刀以為她要走,死活沒動屁股。

    像孩童一般的兩人就這樣反復拉扯了數十次,王洛菡終於氣的一跺腳道:“我又不是要走。”

    張小刀先是愕然,然後不明所以的問道:“那去做什麼。”

    王洛菡垂下了頭,似乎掙扎羞愧到了極點,靜謐的月光打在她漂亮的臉蛋上,凸顯了那份紅暈,她知道張小刀看的很清楚,所以便越發覺得害羞,但最終還是深吸了一口氣道:“我們生孩子去。”

    張小刀臉色僵硬的站了起來,沒等說話,便見王洛菡揚起了泛紅的臉頰,舉起了纖纖素質在半空中一劃!

    天邊的星輝在這一刻化作無數道銀光神奇的來到了她的指尖匯集成了一道光輝。

    王洛菡看著指尖閃爍著讓天空夜色都黯淡無光的光輝,在身前寫下了一個‘門’字!

    在張小刀目瞪口呆之下,她推開了那道門,那其中是近在咫尺的璀璨星空。

    “星空為榻,不知夫君可否滿意。”

    沒等張小刀答話,王洛菡的紅唇封住了他,他便被粗暴的推進了那扇門中!




第186章 雲雨過後

    初夜是一個美好的詞匯。

    只是張小刀萬萬想不到的是,他的初夜居然會在天上。

    眼前的場景如夢似幻,流雲在指縫中穿過,繁星仿佛觸手可及。

    靜謐星光的打在兩人的身上,並不驟亮,而是帶著誘惑旖旎的暗色調光芒為這迷幻般徒增色澤。

    張小刀向下看去,發現腳下萬家燈火,雖已看不清盛京城的模樣,但那點點光亮卻在透露著此時盛京城的喜樂祥和。

    清風撩人,王洛菡看著近在咫尺的張小刀左顧右盼,單手輕輕一招。一片巨大的雲朵來到了兩人身下。

    張小刀倒在了白雲之中,王洛菡似乎豁出去一般的坐在了他的身上。

    他有些緊張道:“這算野戰,不太好吧。”

    王洛菡沒有吭聲,抿起了紅唇,模樣嬌媚欲滴,似有無盡柔情。

    本來王洛菡這等模樣,張小刀說什麼也不可能把持的住,但他現在有些害怕,因為他躺在瞭如同棉花糖的白雲間,他甚至懷疑如果真有修為不錯的舉目望來,豈不是可以看到一場精彩絕倫的現場直播?

    “不會有人看到吧?”張小刀忐忑的問道。

    王洛菡簇了一下黛眉,模樣撩人,開口卻道:“你慫了。”

    張小刀聞言立刻氣的不行,用手指指著自己道:”我慫了?你男人頂天立地,什麼時候慫過!”

    話畢,他用強勁的臂彎攔住了王洛菡盈盈一握的腰肢,似水一般的冰涼雙唇被他封堵,一雙魔手扯開白色棉襖的紐扣,逐步深入後微微一觸,那動人心魄的細膩與彈性,讓張小刀體內一團浴火猛然躥升至頭部,再也沒有任何思維。

    王洛菡雙眼迷離,雙手將張小刀的臉捧起。用盡了全身力氣,似不甘示弱,似發了狠。

    兩人漸漸的融化在了雲端之中,相濡以沫了十幾年的情感盡數釋放。為即將到來了離別劃上了完美的句號,但這句號絕不是永別,更多的則意味著他們兩人步入成熟真正成為夫妻的開始!

    …………

    老青牛回到了盛京城外的高原雪地之中,牛眼四處張望,卻感覺不到張小刀與王洛菡的氣息。

    它扭著大屁股在周邊迅速奔跑了起來,可鼻孔都噴出了白氣卻還是沒有找到它的主人與女主人。

    老青牛忽然感覺有些心慌,這幾年相處下來,它對張小刀的感情已經極為深厚,不由得用牛語哞哞的叫了出來,似是在說張小刀這沒人性的家夥。有了媳婦忘了牛!

    於是老青牛決定放挺,等張小刀回來找它,便撅起了蹄子,用牛肚腩沖著天空,模樣裝得挺寫意。其實卻是很著急。

    也不知過了多久,老青牛看到了天邊的一抹魚肚白已升起。

    它還是沒有等到張小刀,不由得站了起來,用後蹄子在雪中鑿了起來,純屬發泄。

    不久後雪地中走來了一名女子,女子身著素襖,羅裙拖雪。

    老青牛察覺到了腳步聲。便回頭看去,見一風韻猶存的女子姍姍走來,不由得興奮的叫了兩聲。

    師娘寒霜兒看著老青牛著急的跟憋了泡尿不敢釋放一般便莞爾一笑,快步來到了老青牛身邊摸了摸它的牛角,老青牛立刻老實了下來,卻還是哞哞的問著什麼。

    寒霜兒似乎可以聽得懂它的意思。她指了指天空道:“他們在上面。”

    老青牛不解,又叫了兩聲。

    寒霜兒耐心的解釋道:“他們在造小孩。”

    老青牛聞言雙眸一亮,心想自己的女主人漂亮的跟仙女似的,生出來的小孩一定很好看,可不免又想到張小刀那張大眾臉。想著可千萬別遺傳了張小刀。

    寒霜兒跨在了老青牛的背上,在腰間娶出了酒壺,輕輕的飲了上了一口不免無奈的道:“這都折騰一宿了,還沒折騰完,真是……”

    老青牛啥都懂,聽著寒霜兒的話,立刻用蹄子在雪地里畫了一頭牛。

    寒霜兒輕聲笑了起來,拍了拍它的牛頭道:“就你聰明。”

    老青牛沒了被拋棄的危機感,與張小刀呆了幾年別的沒學會,耍賤賣萌到是自成一家,立刻搖起了它那日漸肥碩的臀部。

    寒霜兒也不嫌顛簸,卻問道:“小姑娘怎麼樣?”

    老青牛不再搖晃屁股,毫不猶豫的在雪地里又畫了一頭牛,引得寒霜哈哈大笑。

    此時,纏綿在雲間的兩人渾然不覺,眼前是一片純白,但張小刀覺得懷中玉人更白。

    王洛菡本就擁有冰肌雪膚,此時赤條條的蜷縮在張小刀懷中,說不出的風情動人。

    昨夜,張小刀辛勤耕耘,就怕懷不上小小刀,幸運的是他媳婦兒不是普通人,乃是神女,這點小風小浪自然經受的住。

    雲朵觸手柔軟,張小刀不知道王洛菡施展了何等神通,但卻知道自己身下的大床比席夢思的床墊子還舒服。

    他輕輕摘下了一朵雲,然後用手捏出了一朵玫瑰花,別在了王洛菡的耳畔。

    王洛菡倚著張小刀的胸口,抿著嘴唇雖然在半醒半夢之間卻也難掩小女兒的羞澀。

    耳間的觸覺,讓她睜開了雙眼,但她卻不想動,將那條修長卻散發著如玉光澤的美腿搭在了張小刀身上,似想繼續睡一會兒。

    張小刀覺得現在要是手中有根煙便美妙到了極致,但即便沒有他此時的內心也被幸福填滿,這種感覺平生從未有過。

    兩人便這樣靜悄悄的躺在雲朵之中,肆意的享受著幸福,直到王洛菡眨了眨眼睛道:“有人來了。”

    張小刀問道:“誰?”

    “很強大的女人。”

    張小刀簇起眉頭道:“不是師娘吧?”

    “那應該就是了。”王洛菡莫名的俏臉又一紅,急忙的站了起來,山巒起伏的完美身段頓時展現在了張小刀眼前。

    張小刀笑著道:“怎麼臉又紅了。”

    王洛菡披上了內襯白沙,非但沒有遮擋住嬌軀的美好,那朦朦朧朧間卻更添誘惑。

    張小刀聳了一下鼻子,極為出息的流出了鼻血,連忙運元氣止住,想著師娘到了不能讓她久等,連忙不敢再看王洛菡。

    王洛菡則回答道:“自古師如父,你師娘便等同你娘了,我是你媳婦兒,下去便要見她,怎能不緊張些?”

    穿完衣服的張小刀抱住王洛菡的腰肢道:“師娘一定很喜歡你位面入侵游戲。”

    王洛菡傻傻的‘嘿嘿’一笑,只是想著不久就要與張小刀分開,不免又黯然神傷了起來。

    …………

    老青牛瞪大了雙眸,它認為這大白天不應該鬧鬼,但在它的眼前卻出現了一道門。

    這門看起來只是一個圖形,並不真實,只是當門被推開時,便證明瞭門的真實,老青牛自然嚇的退後了好幾步。

    張小刀牽著王洛菡自門中而出,便看到了帶著有些壞意笑容的師娘寒霜兒。

    饒是張小刀自問臉皮厚如城牆,也不禁臉蛋一紅,王洛菡更是有些緊張的抿起了嘴唇。

    寒霜兒並沒打趣兩人,而是下了老青牛,率先揖手道:“小女子寒霜兒,見過聖女。”

    此番舉動,是對王洛菡表示友好與尊重,只是這時如此做便有了些調笑張小刀的意思。

    王洛菡連忙還禮,道:“小刀的師娘,就是我的師娘,師娘叫我洛菡就好。”

    寒霜兒眉頭一挑,覺得這女孩順眼了不少,一點沒有神門出來的人應有的傲氣,卻不知她只是看到了王洛菡的另一面,對於張小刀從不吝嗇柔情的這一面。她笑了笑道:“這樣也好,省的扭捏。”

    老青牛這時翻著白眼,似在說去造小孩也不告訴我一聲,害得老子在這雪地里苦守了一夜。

    迎來的自然是張小刀的一記大飛腳,踹的它哞哞的叫了好幾聲。

    這一幕倒是化解了不少王洛菡與寒霜兒之間的尷尬,寒霜兒道:“不知王姑娘,是要進京,還是要就此與小刀道別?”

    王洛菡如實回答道:“是想走的。”

    寒霜兒眉宇一挑道:“既然來都來了,自然要去婆家坐坐。”

    婆家這二字用的極妙,王洛菡聞言簇了一下黛眉,道:“師娘盛情,只是確是有急事,因為小刀已經耽擱了不少時日。”

    張小刀這時剛想開口為王洛菡推脫,卻又想自家媳婦兒多留幾日,便不再開口。

    寒霜兒道:“王姑娘,盛京未必沒有你尋找的東西。”

    王洛菡聞言神色肅穆,沒了因為張小刀而在寒霜兒面前以晚輩自居的謙卑模樣。

    張小刀見王洛菡嚴肅下來忽然間氣質一變聖潔無雙,不免想到昨夜雲雨時,應該叫王洛菡板板臉,便有些驕傲的給老青牛施了一個顏色。

    老青牛不屑的翻起牛唇,似要吹口哨表示不屑,暗想著女主人說給我找老母牛呢,你等著,早晚老牛我也有在你面前顯擺的一天。

    過了片刻,王洛菡問道:“先生的意思?”

    “王姑娘畢竟是小刀的媳婦,當老師的自然是要把把關,雖然王姑娘的身份背景有些嚇人,但以後自然都是自家人,自家人那有路過家門不進之理?”

    王洛菡看了看見到師娘老實的跟鵪鶉似的張小刀,無奈的笑了笑道:“師娘說的極是。”

    張小刀樂呵呵的牽起了王洛菡的小手,他覺得師娘太有才了,不用幾天,這小小刀鐵定妥妥的懷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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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7章 痕跡

    隆冬時節,氣溫驟降,奇怪的是有雪時還會暖和些,無雪時反而冷的讓人受不了。

    只是在這座千年來從來都是天下中心的雄城中沒有人會畏懼寒冷,即便是深一腳淺一腳的踩著未被清除的雪堆,噴著白氣,盛京的百姓也要為生計忙碌起來。

    這是王洛菡第一次來到這座聞名已久的城池之中,雖然只是清晨,但她卻感受得到這座城中的生機勃勃。

    王洛菡沒有感慨什麼,甚至也沒有了因為媳婦見公婆的緊張感,她只想著在這座城之中她究竟可以看到什麼?

    很快隨著師娘步伐眾人便進了書院後山。王洛菡微微一愣,便看見了即便隆冬時節,風景依舊亮眼的後山風景,自然也看到了那幾座小茅屋。

    先生李自知正在火?旁邊鼓搗著什麼,拿著火摺子點了半天也不見火苗躥升,不由得微微一怒對著柴火點了一指。

    爐?中的乾柴被這一點忽然爆發出了火光,嚇得李悅眉連忙向後一跳,埋怨道:“到底會不會做飯?”

    李自知黑著臉抬起了頭,用手抹了一把臉有些沒骨氣的道:“幾十年沒做飯,居然連點柴都不會了。”

    李悅眉聞言挑眉,看到了師娘已經來了,立刻眉開眼笑的道:“師尊,師尊,你家男人不會做飯,你快來吧,不然徒兒要餓死了。”

    說完,她便看向了張小刀與王洛菡,卻沒有與張小刀寒暄,而是將目光定格在王洛菡身上道:“姐姐,你長的真漂亮。”

    被無視的張小刀立刻回答道:“這是你嫂子!”

    李悅眉道了聲:“切,師兄你以為我傻啊,你長得那麼醜,怎麼可能娶到這麼漂亮的小嫂子?”

    張小刀覺得頭頂有烏鴉飄過,王洛菡卻問道:“這是你師妹?”

    “只會吃的師妹。”張小刀話音還未落,李悅眉便屁顛屁顛的跟著師娘去看鍋?。

    李自知對王洛菡微微的點了一下頭。然後推開了小茅屋的門,張小刀與王洛菡走進其中,他開始了最拿手的茶藝,似要為剛剛的尷尬輓回一些顏面。

    不同於師娘。先生見到王洛菡開始便沒有寒暄,只是帶著淡淡的微笑,給人一種如沐春風之感。

    張小刀面對自己的老師也並不拘謹,連忙拿起了茶壺給王洛菡斟滿道:“得敬一杯吧?”

    王洛菡聞言點了點頭,端起了茶杯道:“老師。”

    李自知終於開口道:“不敢當,你是神門聖女,按照輩分來講,我可比你低了很多。”

    “老師乃是婆婆當世中少數誇過的人,自稱擔得起這個稱呼。”

    李自知笑了笑,問道:“小刀。這趟大頂山如何?”

    張小刀道:“受益良多,只是老師,我去青州邊軍時,那一箭你看到了嗎?”

    “自然看到了。”

    張小刀想著自己那一箭果然沒錯,卻聽李自知道:“不過沒有任何意義。邵東華不是大祭司。”

    張小刀不明所以,卻想起了王洛菡曾經說過的一句話,那便是邵東華肉身成聖。他將這些記憶拋去,問道:“大師兄呢?”

    李自知道:“他啊,去通天塔了修真英格蘭。”

    張小刀笑著點了點頭,不時草屋外便響起了師娘招呼吃飯的聲音。

    …………

    師娘烹飪的手藝一向不錯,以至於李自知也不知多少年沒碰過炒勺。

    王洛菡在嘗過第一口滷肉後便贊不絕口。似乎與師娘找到了共同話題,兩女在飯桌上便開始說起了烹飪,聽的李悅眉即便在吃飯也一邊吃一邊流起了口水。

    張小刀很享受這種祥和的氣氛,他不停的給師娘與王洛菡夾著菜,這一頓飯下來,氣氛融洽不說。王洛菡與師娘的關系自然已經拉近了不少。

    吃過豐盛的早餐,李悅眉便被師娘不知帶去了那裡,李自知則坐在了門外的椅子上,望起了天。

    王洛菡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李自知身邊,似乎在等待著什麼。

    張小刀見兩人久久也不說話。又很是神情專註的看著今天一貧如洗的藍天,也不知做什麼好,最後還是選擇與王洛菡一起坐了下來,人家在望天,他在發呆。

    不知過了多久,正午的陽光漸漸有些刺眼,李自知終於開口道:“如果讓你在神門與張小刀之間做個選擇,你會怎麼選?”

    張小刀聞言驚愕的抬起了頭,看向了自己的老師。

    王洛菡則沒有半絲猶豫的道:“我不會選擇,一個是我男人,一個是我家,反正都是我的。”

    李自知的清秀面孔上出現了一絲笑容,然後道:“神門在上古時只是神門,後來分裂開來,各成一家,但無疑神門的任務便是保證這個世界不被破壞,我說的對嗎?”

    張小刀第一次聽到關於神門的秘聞,立刻豎起了耳朵。

    王洛菡點了點頭道:“是,但實際上如今天下元氣匱乏早已不是千年前,自然很難出現化羽飛升的人物,而沒有這樣的人物,其實南北神門便沒有什麼值得註意的人,哪怕是聖殿,教廷,盛唐!”

    張小刀看了看自己的媳婦兒,深吸了一口氣,註意力格外集中,似乎是想把今天老師與王洛菡的對話一字不差的記錄下來。

    “但是你這次入世的目的自然不是來和小刀過平凡日子,你去了大荒西域,逗留了數日,可查到了什麼?”

    李自知這句話實際上問的有些唐突,然而實際上因為張小刀的這層關系,這句話說出口便顯得很是坦誠。

    王洛菡也沒有顧忌什麼,輕聲道:“婆婆有些不好的預感,便是一定是出現了有可能破壞天地的人出現,而這樣的人必然只可能出現在盛唐,大荒,西域。”

    “臨走時,婆婆說盛唐唯一有可能成為那個人的赤腳和尚已經大限將至,老師你如今也未破六境,這盛唐自然不可能存在這樣的人了。”

    “那麼。我就要去西域與大荒看看,我率先去了大荒,但沒有察覺到蛛絲馬跡。”

    “剩下西域,卻因為小刀耽擱了時日。”

    先生聞言點了點頭。神色不再風輕雲淡,而是肅穆非常的道:“其實我現在是在賭博。”

    王洛菡簇起黛眉,俏臉上出現凝重之色。

    張小刀從未看過王洛菡出現這種神色,那是因為無論是在靈隱縣還是後來的青州,王洛菡都有能力去應對一切場面,而現在王洛菡出現了凝重之色,便代表事情似乎要超過王洛菡的能力之外。

    “我們去浮屠寺?”

    “好花豹突擊隊。”王洛菡鄭重點頭。

    浮屠寺與書院坐落在盛京的一南一北,要穿越大半個盛京,但對於要去這里的人來說,卻花不了多久的時間。

    似乎早就得知這件事情的赤腳和尚無海早早的來到了通天塔下。在他的身旁是兩位徒弟,王大牛與法義。

    李自知帶著張小刀與王洛菡來到這里後,雙方都沒有半句寒暄,無海和尚只是指了指通天塔道了一聲:“請。”

    王洛菡看了一眼張小刀。

    張小刀瞬間明白了這一眼的含義,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這個世界上很難有能留住王洛菡的地方。無論西域,大荒,還是盛唐,但這座塔似乎是個例外。

    張小刀拍了拍她的肩膀後,她便笑了笑,決定要走進去看一看。

    在她邁動步伐時,無海微微一笑道:“好氣魄。”

    王洛菡卻罔若未聞。身影迅速沒入了塔中。

    張小刀不明所以問道:“老師,為何要讓她進塔?”

    李自知道:“有些東西,只有親眼看過才會相信。”

    張小刀想著塔中的景象,略一沉默,心想老師與和尚不可能加害自己的媳婦,以王洛菡的能力很快便會走出來。便放下了心。

    進入通天塔的王洛菡剛一踏入便雙眸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這並不是因為通天塔中的各種佈置能對她造成震撼,而是這座塔中時間的流動速度。

    她沉默了片刻,一路暢通無阻的登塔,越走便感覺這真的是時間規則,不由得心生惘然。直到看到了穿著破舊棉襖的大師兄。

    大師兄看到王洛菡很是驚訝,但還是露出笑容道:“王姑娘,你怎麼進來了?”

    王洛菡微微揖手道:“師兄,我有重要事情要做。”

    大師兄點了點頭,便看著王洛菡大踏步的踏過了已經困了他數月的關卡,不由得嘆道:“小師弟的媳婦兒好厲害。”

    不提大師兄,王洛菡一路登至塔頂,然後確定了心中所想,便踏出了通天塔,來到了塔下,一臉不可思議的問道:“這怎麼可能?”

    無海拿出了一塊破爛石頭,道:“聖女請看。”

    王洛菡接過這放在山林間尋常可見的石頭,神色更為凝固,她輕聲嘆道:“不可想象,這石頭從何而得?”

    赤腳和尚道:“很多年前,那時貧僧還未逾越六境,一次遠行歸來後發現盛京有些不一樣,於是便在盛京中走了十年,刻下了這塊石頭!”

    王洛菡贊嘆道:“大師果然有擎天之能,但我還是不能理解,為何大師會感受得盛京城內的不一樣。”

    無海輕聲道:“心無雜念時,神智空明。”

    王洛菡看著眼前虎背熊腰的無海和尚道:“如若給大師三十年,必當羽化。”

    無海雙手合十罕見的道了聲:“聖女謬贊。”

    一旁的張小刀,則仍然在雲里霧里。




第188章 和尚的抉擇

    正午艷陽高照,映著院中掛滿銀白的小樹上似有琉璃五彩之色,看起來煞是好看。

    李婉兒在小樹下看了很久,覺得眼睛有些澀了時,才緩緩收回了目光,然後坐在了院中的椅子上,不懼風寒的閉目養神了起來。

    小廝在屋中搬出了個小木凳,放在了李婉兒的身旁,坐了下來,兩人似一起享受起了午後的閑暇時光。

    不過多時,李婉兒便睜開了雙眸,看似輕松,言語之間卻盡是疲累的道:“這件事情我實在不知道該怎麼做。”

    “來人很強嗎?”小廝問道。

    “很強。”

    “所以暗殺不可能了?”

    “其實光明正大的殺也未嘗不可,但你應該明白一旦盛京中的高手有所異動,浮屠寺一定會有所察覺。”

    小廝沉默了少許道:“我相信武定王無論怎麼做都是為了盛唐好,何不交給他自己處理?”

    李婉兒看了一眼小廝,輕聲道:“你我坐到這個位置的責任是什麼?”

    小廝閉口不答,沉默不語,李婉兒道:“我們是盛唐雙眸,這雙眸子不僅僅要看到天下事,但有時也要裝作看不見,閉上休息一下,不然這雙眸子早晚都要廢掉。”

    小廝嘆了口氣道:“道理雖是如此說,但是我覺得有必須讓武定王知道,由他做決斷,如果他默許我們去暗殺,那我們在做不遲。”

    李婉兒挑起了稀鬆平常的眉梢,那張平凡的臉沒有一絲俏麗之意。

    小廝卻在這時問道:“這家誰說的算?”

    李婉兒眉梢放下,苦笑了一聲,便見小廝走出了小院,怕是直奔皇宮而去了。

    …………

    數日前有一輛馬車,一輛車輿自西域和大荒分別出發,在行出本國後,便變為了攜帶大量貢品的車隊,以使團名義向盛唐進發。

    但毫無疑問。他們目的只有一個,抵達盛京,然後在皇城中宣佈一件事情。

    目前,青州邊軍的態度模棱兩可。盛唐不可能單方面宣佈青州邊軍叛亂,那不僅僅會造成黎民百姓的恐慌,更會造成將青州邊軍徹底推向盛唐的對立面。

    大荒與西域也並未向盛唐宣佈開戰,在這敏感之時,大荒與西域的使團,自然邊會引起盛唐上下的關註,只是月明殿一直在苦苦的封鎖這個消息。

    小廝與李婉兒商量好直奔皇城,見到了當今陛下唐胤龍,然後說出了事情的始末。

    唐胤龍輕聲道:“你們猜測使團的來訪只是為了下戰書?”

    “是的,不然他們沒有任何理由在這個時間段來到盛唐。當然下戰書也是西域與大荒的態度,這一點仍舊是做給青州邊軍看的,以大師在這世間的威名,自然不可能不接下這份戰書,而大師一旦敗北。青州邊軍的倒戈近乎便是已成定居。”

    唐胤龍眯起了雙眸,看著眼前的小廝道:“你父親應該與那使團差不多時間歸來。”

    “陛下的意思是?”

    “盛唐現在很亂,什麼都有可能發生,既然來下戰書,下這個字便是關鍵,無法下,他們又怎麼戰?”

    小廝沒有說話。唐胤龍說完這句話後便苦笑了出來道:“但你父親估計不會去做,武定王怕也是等這天等了很久。”

    小廝的眉頭舒展開來,唐胤龍大手一揮:“這件事情就你來辦吧,你多跑一趟浮屠寺,這件事情畢竟還是要聽他的一寵成癮:綿羊王爺精明妃。”

    小廝跪倒在地道了聲:“陛下英明。”便迅速退出了御書房,留下了唐胤龍一人無奈的嘆了一口氣。然後他喊道:“讓淼淼過來陪我會。”

    門外的侍衛,立刻便趕去傳達聖上口諭。

    …………

    小廝還未趕到浮屠寺時,李自知,無海,與王洛菡上了鐘塔。

    張小刀。王大牛,法義沒有跟上去,而是坐在了通天塔下閑聊。

    “小刀,劉亦晨那邊有沒有消息。”王大牛目光炯炯。

    張小刀搖頭道:“現在這時候,那有心思管他。”

    法義笑嘻嘻,似乎永遠沒有憂愁的問道:“小刀,那就是你媳婦啊,長得真好看。”

    張小刀聞言傲然道:“是不是?”

    王大牛則道:“小刀,等會幫我問問婆婆近況如何,要是方便的話,我下午出去買件新衣裳,讓弟妹有時間給捎回去唄?”

    張小刀聞言,想起了在靈隱縣婆婆對王大牛的知遇之恩,點了點頭道:“好,不過送禮就送大點。”

    王大牛表情略顯尷尬道:“我沒銀子啊。”

    張小刀自懷中一掏,拿出了一張萬兩銀票塞給了王大牛道:“零花錢,零花錢。”

    王大牛不識幾個字,但數字都認得,一看這數額,立刻嚇的臉色發白道:“小刀,你這是做啥去了,怎麼有這麼做銀子?”

    張小刀想起了趙東海,然後笑著道:“進盛京認識了一位大伯,窮的就剩銀子了。”

    王大牛暗暗咋舌,但也明白張小刀不是作姦犯科的歹人,便安心收下了這零花錢,想著聽說女人都喜歡胭脂水粉,那玩意死貴死貴的,婆婆一定喜歡。

    三人就這般有一搭無一搭的閑聊著,大概有半個時辰,無海三人走下了鐘樓,雖然張小刀不知三人聊了什麼,但想必一定事關重大。

    王洛菡回來了臉色無異,李自知正與無海告別時,小廝來到的通天塔下,揖手道了聲:“李叔,武定王。”

    張小刀與王大牛自然是不認識小廝,但小和尚卻笑呵呵的道:“小廝,這麼多年沒見,你怎麼還是這身打扮。”

    “聖僧取笑了。”小廝淡然的回答著。

    張小刀發現小廝稱呼中對自家老師的親近,只是卻發現老師的神色似乎有異,正想著這事情有些奇怪時,卻聽小廝開門見山道:“武定王,大荒與西域的使團自翼州要進盛京。”

    這句話的含義雖然對於張小刀幾人來說不明所以,但對於赤腳和尚與李自知來說自然是明明白白。

    無海笑著看向了李自知,李自知面露愁容,無海問道:“行不行?”

    李自知問道:“多活幾天不好嗎?”

    “本已生平無憾。現在只剩下了這一件事,未曾想過這兩人居然敢於如此主動,自然是心癢難耐。”

    “想打便打吧。”

    無海點了點頭看向了小廝道:“縱容他們在盛唐的一切作為,剩下的事交給我重生千金大翻身!”

    小廝雖然早知道自己心中敬仰的武定王一定會如此驕傲的決斷。但此時確定後,仍舊神色震撼難言,未曾想過他居然如此乾脆利落了做出了這個決定,默默然的退出了浮屠寺,卻不時發出了重嘆之聲。

    …………

    自從再一次回到盛京便覺得糊里糊塗的張小刀回到了後山,傍晚時王洛菡也參與了師娘晚餐大業,一時間後山飯菜飄香。

    張小刀沒有問王洛菡上那鐘塔與老師和赤腳和尚談了什麼,李自知卻招呼著張小刀坐到自己的身邊問道:“小刀,如果有人要與你進行生死決戰,你不能不接受。你會選擇在哪裡?”

    張小刀聽著這莫名其妙的問題,聯想到了今天下午那小廝與無海的對話,頓時心驚膽戰的道:“那使團是?”

    “下戰書。”李自知輕聲道。

    張小刀頓時覺得天旋地轉的問道:“教廷掌教,大荒殿主?”

    “不然誰有資格挑戰大和尚?”

    張小刀看著老師平靜的神色,冷靜了下來道:“我覺得應該把使團的人全部殺掉。”

    李自知微微挑眉道:“現在是和尚鼎盛的時期。再過些日子便不一樣了,即便他們不來,和尚也會去找他們。”

    張小刀默然,想著當今天下頂尖力量的相互制衡的局面,一旦和尚真的死去會發生著怎樣的變化,便覺得身體有些冷。

    李自知又道:“他們不知道和尚的大限將至。”

    張小刀這時回歸到了第一個問題上,問道:“選擇地點很重要嗎?”

    李自知道:“如果和尚勝在盛京城外。日後即便青州邊軍宣叛,盛唐百姓也不會恐慌,但失敗的話,恐怕會對盛唐上下造成很大的影響,即便我逾越六境,對大荒和西域形成威懾也難以彌補。”

    張小刀似乎明白了李自知問他這個問題的目的。像很多長輩一樣,他也在培養著張小刀坐在很高的位置上看待問題。

    “如果在邊關之外,和尚勝與不勝,其實都無關緊要,只要我逾越六境。那至少盛京便不可能亂,盛京不亂,盛唐天下便能穩住,即便是西域與大荒大軍來襲!”

    張小刀道:“無海大師想必已經有了他的選擇。”

    “是的,他選擇在盛京城外,這又是一場賭博。”

    張小刀佩服無海的魄力,嘆道:“人生或許本就是一場賭局。”

    “我賭了你媳婦兒永遠會站在你身邊。”

    張小刀抬起頭,心中微暖,卻又感到巨大的壓力,道:“老師,我現在不確定我可以擔起這份責任,如果盛唐到了生死存亡之際,我會不會撂挑子跑路我也不知道。”

    張小刀說出了他心中的大實話,而李自知則微微一笑道:“靈隱縣時,你敢亮出殺豬刀,盛唐危機時,你便會做出一樣的選擇,有時候人這一輩子往往最不瞭解的便是自己。”

    張小刀默然,另一邊傳來了師娘的吆喝聲:“吃飯了。”

    王洛菡正端著一盤盤菜餚來回穿梭,李悅眉緊隨而至的用小鼻子不停的嗅著一盤盤菜餚,模樣像是餓死鬼托生。

    看著眼前的這一幕,李自知與張小刀同時用鼻子抽了抽,異口同聲的道:“先吃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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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9章 前夕(上)

    風雨欲來的盛京城惘然未覺。

    風雨欲來的天下卻早已警鐘長鳴。

    自書院後山告別後,張小刀便與王洛菡師娘送她的小院。

    老青牛熟門熟路的晃悠了一圈,最後懶洋洋的趴在了自己的窩里,似乎覺得這一路著實累壞了。

    王洛菡進屋後便開始打掃塵灰,張小刀則坐在了門檻上木訥的看著日落,心中所思所想復雜到了極致。

    赤腳和尚無海即將與聖殿的殿主,教廷的掌教分出個高下。

    如果換做以前他不會覺得這事和他有半毛錢關系,但如今他是李自知的學生,他是二皇子的好友,他是當今陛下看重的年輕人。

    他完全無法想象如果無海大和尚敗在盛京城外,這個世界會發生什麼變化,更無法想象的是他必須在這之後充當盛唐之中的重要角色。

    這種壓力就像是一座大山,壓彎了他的脊梁。

    正當他眉頭不展時,“咚咚”的敲門聲傳來,張小刀打開大門,卻見到了大太監小福子。

    張小刀苦笑,小福子與張小刀也有數次面緣,他嘆了一口氣,雖不能說話,但意思已經很是明顯。

    與自家媳婦兒暫別,張小刀登上了馬車,一路直奔皇宮。

    坐在馬車中,張小刀仍舊有些發呆,掀起車簾看著街道中腳下匆匆的行人,看著孩童玩耍,不知為何將他有些煩躁的情緒平復了下來。

    他苦笑著喃喃道:“那有過不去的坎?”

    坐在他身邊的大太監小福子,微微一笑,似乎非常明白張小刀肩上的壓力。

    馬車碾碎白雪,一路平直的在皇宮中內罕見腳印的雪地上留下了轆印,張小刀隨著小福子一路直奔御書房。

    御書房中氣候溫暖,唐胤龍正坐在那長長的案台旁批閱奏章,張小刀走進來後,他抬頭了頭。輕聲道:“小刀,先坐會兒。”

    張小刀‘呃’了一聲,便看到不遠處在御書房中不停轉悠的唐淼淼對他做了一個鬼臉。

    而這房間之中卻不止三人,在唐胤龍身邊站著一位身穿華服的年輕人,年輕人器宇軒昂,不怒自威,活脫脫的唐胤龍年輕版。

    不用猜,這人便是盛唐大皇子唐啟明。

    唐啟明見張小刀後微微點了一下頭,張小刀揖手見禮後,唐淼淼卻來到了他身邊道:“小刀。這里沒意思,我們出去玩吧?”

    張小刀不知如何回答,卻見唐胤龍抬起了頭道:“小刀,你就陪她出去轉轉吧,一個時辰後回來,省的在這里煩我。”

    唐啟明卻簇起了眉頭,似乎對自己妹妹的表現很不滿意,侍奉父皇批閱奏章,這是多大的榮幸。居然說這里沒意思?他卻忘了,唐淼淼從小便跟著唐胤龍批閱了不知多少奏章。

    張小刀自然是聽唐胤龍的,退出御書房後便牽起了唐淼淼的小手。

    唐淼淼瞪著大大的眼睛,似乎對於張小刀這個親近的舉動很是滿意。只是御書房外的侍衛宮女們卻露出了一幅瞠目結舌的模樣。

    “我們去哪兒玩?”

    唐淼淼甩了甩馬尾辮,道:“聽說你媳婦和你一起回來的?”

    “呃?”

    “去看看她好不好?”

    張小刀撓了撓頭道:“等會還要見陛下,趕不回來。”

    “那就堆個雪人吧,就在這。”

    “天冷。”

    “沒事。我不怕冷。”

    張小刀無奈道:“好吧,只是在御書房外堆雪人真的好嗎?”

    “父皇小的時候經常帶我在這堆雪人的。”

    張小刀道:“不如咱倆去嘮會磕吧?”

    唐淼淼聞言,雙眼一亮道:“也好!”

    …………

    與唐淼淼閑聊的地方不是宮殿之中。而是距離御書房不遠的六菱涼亭中。

    涼亭的身前便是一片人工的琥珀,只是此時已經冰封,看不到微波蕩漾,蓮花浮水的漂亮風景,只有一片銀白。

    兩人坐下後,立刻有侍女在周圍放上了數個火炭盆,並準備了些吃食,但兩人卻都沒有動上一口。

    張小刀也不知要與唐淼淼聊些什麼,唐淼淼卻開口問道:“對於青州的事情你怎麼看?”

    張小刀簇起眉頭,看著臉蛋仍舊稚嫩卻似小大人的唐淼淼,忽然又一種似乎正在與陛下或者老師談話的錯覺。

    見張小刀這副神色,唐淼淼也並不在意,只是道:“剛才父皇罵我了。”

    張小刀聽著這無釐頭的兩句話,不由問道:“為何?”

    “說我出餿主意。”

    “你出什麼主意了?”

    “無論是青州邊軍,還是南州邊軍,他們畢竟都是盛唐人。”

    張小刀簇起眉頭。

    “只要把他們的親人抓起來,輪著殺,這六關之中的邊軍如何不崩潰?”

    張小刀心中寒意大作,看著唐淼淼平靜似水的面容,忽然覺得自己有必要重新認識一下唐淼淼。

    這個註意的確陰狠,效果也必然會出現唐淼淼口中的‘崩潰’局面,站在掌權者的位置上,只要能有效的解決問題,犧牲一些人自然是可以做出來的,更何況盛唐法制嚴明,連坐之罪沿襲至今,青州邊軍兒叛了,他們的家人自然也算罪無可恕!

    唐淼淼沒有在意張小刀的神色,而是道:“最重要的是武定王這一戰後,無論勝負,這兩關的問題都必須去解決,那為何不趁著現在武定王的威懾力還在,一並統統解決掉?”

    張小刀將手放在了唐淼淼的腦袋上道:“淼淼,你想的沒錯,這的確是個好辦法。”

    唐淼淼抬起頭,還是那副天真無邪的模樣,張小刀卻又道:“但你不知道生命是多麼可貴的東西。”

    唐淼淼聞言忽然沉默了下來,張小刀道:“掌權者如果不能設身處地的為子民找想,那要這掌權者又有何用?”

    唐淼淼似乎明白了什麼,嘆聲道:“不想這些事了,好無聊。”

    張小刀也沉默了下來。覺得時間似乎過的特別慢。

    …………

    再次回到御書房時,大皇子唐啟明已經不在,唐胤龍靠在寬闊如榻的椅背上,微閉雙眸,似有疲倦之意勃發而出。

    張小刀與唐淼淼不敢打擾,默默的呆在一旁足足有半響時間,唐胤龍開口道:“唐啟明如何?”

    張小刀不知道這話是問誰,但唐淼淼卻看向了他。

    唐胤龍道:“自古帝王世家多愁兒女,我卻不同,唐啟明穩重。識大體,為人光明正大,卻不乏剛猛手段。唐啟年雖看起來柔弱,骨子裡卻有熱血,關鍵時刻絕不會犯糊塗,最小的女兒更是厲害,冷靜睿智,往往一語中的,可以解決我的煩惱。只是還缺了些歷練。”

    張小刀更為莫名其妙,實在不知道陛下說這些做什麼。

    這時唐胤龍輕聲的咳嗽了起來,再開口時卻終止了這個話題,而是道:“邵宇道是我放回去的。”

    張小刀問道:“陛下是何用意?”

    “廢物就要利用。我許諾了他很多看起來很值錢,但實際上卻都不值錢的名頭與待遇,他會在適當的時候刺殺他的父親。”

    張小刀震駭至極,道:“怕他也只是虛與委蛇吧。”

    “他自然是存了這個心思。但朕看得出來,如果真到了青州邊軍大廈將傾的時候,他一定會去推一把。”

    “畢竟是親生父子。血濃於水。”張小刀輕聲回應著。

    唐胤龍露出了苦笑搖著手道:“邵家人都是天生的叛徒,告訴你這個事情,你也不要多介懷,很多人都知道,朕只是希望如果未來你們有機會利用這一點,便不要放過。”

    張小刀點頭,唐淼淼道:“父皇,您的身體?”

    唐胤龍道:“無妨,只是最近氣急攻心,說什麼朕也要再看盛唐三十年,看你們都成長起來。”

    張小刀無言,見唐胤龍將唐淼淼擁入懷中。

    “小刀,聽說你媳婦兒來頭挺大?”

    張小刀立刻回道:“陛下調笑了。”

    …………

    張小刀對於今天入宮的遭遇感到莫名其妙的回到了家中,除了陛下告訴他邵宇道的事情還算想得通之外,他完全想不通陛下為何要談起自己的子女,更不明白最後竟然和他扯起了家常。

    想不通的便不再去想,王洛菡準備了豐盛的晚餐,張小刀狼吞虎咽之後已是三更。

    擦了擦嘴角的油漬,這一天來實在接受了太多信息的張小刀感到了疲累,但還是悄悄的看了王洛菡一眼。

    王洛菡被這一眼便看紅了臉頰,卻二話沒說,悄悄的鑽進了被窩。

    張小刀滿意的點了點頭,洗漱了一番,脫下了衣物直撲床榻,兩人一番嬉鬧後,張小刀不由得問道:“還走不走?”

    王洛菡椅子在了張小刀的胸口上道:“等看完大師打架在走。”

    張小刀掐指一算,那使團車隊怎麼說也得十天半月才能到盛京吧,便開心的笑了出來,問道:“聽聞啊,聽聞。”

    “你又聽聞了什麼?”

    “我聽聞,生孩子這種事情,和姿勢有很大的關系!”

    王洛菡臉頰一紅,張小刀用一本正經的口吻,今天一天難得喜笑顏開表情道:“後進式經過科學研究表明,受孕幾率較高。”

    話音剛落,他將棉被掀起,將兩人徹底遮住。



第190章 前夕(下)

    互相學習,一向是人類的良好品德。

    在等待大荒與西域使團抵達盛京宣佈必然會舉世皆驚的消息這段日子中,張小刀與王洛菡互相學習的良好品德發揮到了極致。

    王洛菡每日都會有意無意的講述一些關於修行中的技巧,以及天下間的辛秘見聞,這不僅讓張小刀對於修行的理解更加深刻,也讓他的眼界更為開闊。

    而張小刀能讓王洛菡學習的,自然是一些房中秘事,花樣技巧層出不窮,堪稱一門博大精深的學問!

    都說酒色財氣最讓人沉迷,張小刀最近無疑沉浸在‘色’這個字之中,以至於最近走路都覺得有些腳步虛浮。

    這天清晨,一縷眼光透過繁密的窗欞投進房間之中,照亮了整潔的房間,只是床榻上卻凌亂至極。

    張小刀睜開雙眸,揉了揉眼睛,發現王洛菡還未醒來,緊閉的雙眸睫毛上翹,臉上還有一抹紅暈,美艷動人。

    他想起了昨夜的一夜瘋狂,不由得心疼起了自家媳婦,翻個身將她抱住。

    似乎感覺得到張小刀的胸膛溫暖,王洛菡在睡夢中下意識的鑽進了他的懷抱之中,一雙玉足撩出棉被外,纏住了他。

    張小刀這個姿勢本有些別扭,可覺得王洛菡應該很是舒坦,便硬挺了下來。

    足足過了有半個時辰,房間內的晨光大亮,王洛菡才睜開了雙眸,然後兩人對視一笑,卻仍舊沒有起身的動作,換了一個兩人都舒服的姿勢黏糊了起來,享受著這幸福的時光。

    清晨的盛京城也在這時有了些煙火氣,張小刀所住的院落外。漸漸有了些腳步聲與人們言談話語聲。

    小兩口終於膩歪不住了,便準備下床,可只是一個穿衣的環節,兩人便足足嬉鬧了一炷香的時間。

    終於衣衫稍整。兩人說好不鬧了後一起走出了房間。張小刀打水,王洛菡備盆。

    然後。兩人動作格外整齊一致的將臉探進了水盆中,更加整齊一致的擦臉,對視,不由得齊齊笑了出來。

    隨後便是買菜時光。張小刀負責這個,王洛菡則負責做,當豐盛的早餐擺在桌面上時,兩人又齊齊一笑,盡顯傻態。

    或許幸福便是兩個人傻/逼樂呵的無論做什麼無聊的事情,都會覺得極為有趣。

    無疑,張小刀與王洛菡便處在這種幸福之中。並格外珍惜在一起的時光,所以每一天都過的格外充實。

    這種日子,足足持續了十餘天,大荒與西域的大使團終於抵達了盛京。並在金鑾大殿見到了盛唐皇帝唐胤龍。

    然後,他們在文武百官面前拿出了挑戰書,出人預料的卻是盛唐皇帝唐胤龍一口許諾,並言明決戰地點便在盛京外,屆時他將登上斑駁城牆,與盛唐百姓一同觀戰。

    如此輕易的允諾,並且似乎已經等待了很久的模樣讓來自兩國的使者震驚莫名,總覺得這其中似乎有陷阱,但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消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傳遍了盛唐上下的每一個角落,盛唐百姓的反應極為一致,那便是戰意滔天,赤腳和尚必勝無疑。

    一時間不知有多少手頭還算有些閑錢的子弟向盛京進發,希望看到這驚天一戰,而在盛唐之外,這件事情前所未有的引起了民間的一致支持,大荒與西域上下頗有擰成一股勁的勢頭。

    原因無他,赤腳和尚在三十年前,無論是給大荒還是西域都留下了太過駭人的威名,人們渴望赤腳和尚失敗,比渴望盛唐衰落的願望更為強烈。

    張小刀對窗外事瞭如指掌,卻仍舊過著自己的幸福小日子,他知道這一戰後王洛菡可能便要走了,而他自己在這一戰之後要去做什麼,想必也必然不會輕松。

    王洛菡與張小刀的反應相同,即便偶爾會出去逛街,耳朵中總會充斥著盛京百姓對於這一戰的熱議,但她卻再沒有上過書院後山,也沒再踏足浮屠寺,就像個普通百姓一般,買菜,做飯,洗衣,伺候自家男人。

    對於老百姓來說,生活似乎因為這一戰的即將到來而悄然發生了變化,酒館中永遠都充斥著口沫橫飛的男人,街道中的孩子開始裝扮誰是赤腳和尚,誰是大壞蛋,當然在這種過家家游戲中赤腳和尚總能最後勝利,而這時孩子們眼中的大壞蛋踏足盛唐了。

    蒙漢巴庫的身材魁梧,在山林間行走總是要彎下腰肢躲避著支出的樹木枝乾,連續翻越了不知道多少荒山之後,他終於看到了即翼關,看著這座阻擋在大荒面前三十餘年的巨集偉關隘不由得嘆了口氣。

    一頭黑色毛驢自遠方走來,李毅坐在毛驢上,眉頭緊鎖的來到了他的面前,沒有問好,而是道:“壯了不少。”

    連日趕路的蒙漢巴庫咧開了寬厚的嘴唇,對著李毅用標準的盛唐話道:“你也精進了不少。”

    塞外天地之間早已滿是銀霜,李毅躍下了愛學馬叫的大黑,踩出了地面的兩圈漣漪,來到了聖殿殿主面前。

    蒙漢巴庫身著大荒裝束,雖不顯華麗,但狂野十足,李毅順手摘下了大黑身上的包裹,丟給了他道:“相對西域來說,我還是喜歡大荒一些,這裡面是些平常服飾,你總不能穿成這樣去住店,不然很有可能會被百姓群毆。”

    蒙漢巴庫粗壯的眉毛微微一挑,接過了包袱,問道:“為何喜歡大荒多一些?”

    李毅此時又上了黑驢道:“有時候最瞭解你的人往往是你的敵人,大荒人的確善戰,我敬佩,既然你去盛京送死,當然在你臨死之前要說兩句好話。”

    隻身一人的蒙漢巴庫問道:“至此一點?難不成是因為我沒帶一支儀仗隊?”

    “既然去送死,何必帶那麼多人,難道看自己笑話?”

    冰天雪地間,蒙漢巴庫豪放的笑了出來,看著李毅道:“不用言語之中總是針鋒相對。我走出聖殿的目的又不是來殺你,何必如此譏諷?”

    “盛唐譏諷大荒是理所當然的。”李毅肯定的說著。

    蒙漢巴庫微微挑起了眉毛道:“要是我死了,你有沒有興趣去大荒做殿主?”

    這句話比寒風更為讓人冰冷,李毅聞言挑了挑眉道:“你有病啊。”

    蒙漢巴庫搖頭道:“你知道大荒的生存環境。你也瞭解大荒。最重要的是你瞭解盛唐,難道你甘心永遠在刀疤捲毛之下?”

    李毅對這番挑撥。只評價了兩個字:“幼稚。”

    蒙漢巴庫沒有惱怒,甚至在李毅面前沒有一絲的威嚴的撓了撓頭道:“你知道大荒人不會拐彎抹角的,我也只會用這種手段,這一點大荒人自愧不如。你們盛唐人一定是心眼多的那個。”

    李毅看著蒙漢巴庫的模樣,不知為何情緒開始變得復雜,嘆了一口氣道:“你死後,我給你收屍。”

    蒙漢巴庫沒有覺得這話不吉利,而是拿起了腰間的一壺烈酒丟給了李毅道:“這三十年過的真快。”

    李毅接過酒壺,打開瓶塞狠狠的灌了一口,將酒壺丟給蒙漢巴庫。蒙漢巴庫也狠狠的喝下了一口,唱起了荒歌,大踏步的越過李毅,在漫天風雪之中漸行漸遠!

    相比聖殿殿主蒙漢巴庫來說。西域掌教的出行隊伍便格外龐大。

    神輿足足有三丈高,頂端鑲嵌一顆巨大的夜明珠,散下的層層白沙宛若一束束光線。

    在這輛神輿之前,便是三百教廷的黃金騎士,他們的盔甲在寒風中熠熠生輝,行走在純白世界之中自然成了銀白世界之中唯一的亮色。

    神輿後方是數千名教廷的赤足苦行者,他們雖然名為苦行,但卻身著華服,霓裳拖地,哪有半點苦行的樣子。

    這隊人馬自西域一路直到了青州邊關。

    青州邊關沒有列隊歡迎,刀疤捲毛也乾不出這種事情,然而他卻親自來到了關外,站在了空涼的城門之下,仰著頭看著自己剛剛放出的大鵬在天空翱翔。

    三百名黃金騎士乃是教廷中的精銳,見邵東華如此猖狂,不由得覺得面子上有些掛不住,而這時神輿中卻傳來了聲音,掌教的聲音。

    “我去會會老友,你們待命。”掌教的話語隨意,但卻無人敢於有任何異議。

    神輿的光束在這時被一掌大手掀開,走下的不是一名中年人,而是一位白發蒼蒼的老人。

    老人雖已年邁,但身材卻極高,甚至比世人皆知魁梧高大的邵東華還高。

    老人的背也不駝,走起步來可帶出風聲,他的容貌也遠談不上老,但卻讓人看不清楚,似隱有光明在臉部閃現,無疑這徒增了老人的神聖之感。

    三百黃金騎士,以及過千人的苦行者迅速跪拜在地面上,老人卻連理都沒理,大步的來到了邵東華的眼前。

    率先開口的是邵東華,他問道:“你有把握?”

    “不然本座來盛唐送死?”

    邵東華沉默了少許時間,想起赤腳和尚大將降至的秘聞,卻沒有說出口,而是道:“那祝你好運。”

    “本座希望你信守承諾。”

    “承諾?”邵東華重復著這個字眼道:“這東西一向如同狗屁。”

    教廷掌教站在這個世界巔峰已經有數十載的老人卻意味深長的看了邵東華一眼道:“有時候還是有些效果的。”

    這時天空中展開翅膀的大鵬鳥兒迅速下墜,遮出了一片陰影,最終落在了邵東華寬闊的肩頭,他道:“看心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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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1章 人頭尚在?

    氣溫驟降,嚴寒侵襲,有寒霜上眉梢,似乎人人都成白眉大俠。

    張小刀在院子中一邊對著手吹著哈氣,一邊凝望著穿著笨拙棉襖蓋住了美好身段的王洛菡,心神搖曳。

    王洛菡察覺得到這種目光,目露微笑的用力將掃帚揮舞,將院落內的雪掃到了張小刀身邊。

    吹完熱乎氣,張小刀掄起鐵鍬,將雪堆積的不時便有了半人來高。

    王洛菡看著張小刀開始拍打積雪,便想起了靈隱縣時張小刀送給自己的指環,她下意識的抬起手看著這個世界上獨一無二的戒指,甜美一笑,這時張小刀轉過頭來問道:“你說整個啥好玩?”

    王洛菡搖頭,雖然她是這天下最瞭解張小刀的人,但對於他的奇思妙想,也只能驚嘆其天馬行空。

    張小刀將積雪拍實後,開始雕刻,王洛菡則看向了寒氣繚繞的天邊,想著以那兩人的腳程怕是要到了。

    蒙漢巴庫換上了李毅送他的盛唐普通衣著,只是因為他的身材實在太過魁梧,穿起來有些緊崩看著很怪。

    他也將他蓬鬆的如同一根根鋼針的發絲攏起,露出了一張方方正正的臉,看起來便不似荒人,而像是一名邊軍大漢。

    同時,蒙漢巴庫還會一口流利的盛唐話,似乎對盛唐翼州的風土人情也知曉一二,所以他進入盛唐後沒有惹到一絲的懷疑。

    路上他聽聞了靈隱縣的野味還算不錯,似乎很久都沒有吃過這類食物的大荒聖殿殿主便決定走上一遭。

    很快他抵達了靈隱縣,並在村口碰到了一條大黃狗。

    大黃狗有些憤怒,聲嘶力竭的對他叫喚,但他卻沒伸出一指,而是走進了靈隱縣深處。

    有孩子在嬉鬧,扮演大荒聖殿殿主的孩子似乎表演的極為投入,在中了扮演赤腳和尚的孩子一掌後,飛跌在雪地之中。噴出了一大口吐沫,仿佛這時這吐沫便是鮮血。

    這一幕看的蒙漢巴庫哈哈大笑,然後他走進了靈隱縣的集市之中。

    靈隱縣的集市經過這幾年的發展已經初具規模,各種野味在這里買下後。店主會立刻翻炒,飄香四溢,人流也是絡繹不絕。

    蒙漢巴庫在一個販賣鹿肉的攤位坐了下來,雖然只是正午但此時已經有很多人在這里開始喝酒,並喧鬧著一些有關於他的話題。

    隔壁桌的今兒個正喝的高興的孫箭大喊道:“要我說,赤腳和尚打那兩人都不帶出手的,腦袋一低,光頭一亮,直接晃瞎了對手。”

    “凈他媽瞎說。”有人立刻反駁道:“你們懂啥,人家好歹也是什麼聖殿的殿主。那位也是教廷的掌教!”

    聽著耳邊的喧鬧,以及紅了臉的叫囂,蒙漢巴庫一邊感慨著盛唐這小縣城的富裕,一邊在旁邊道:“你們都不懂。”

    孫箭幾人立刻回過了頭,此時酒勁兒正濃。他帶頭問道:“你懂?”

    “我懂啊。”蒙漢巴庫點了點頭。

    只見孫箭幾人拿著一壇壇的酒放在他這桌上道:“既然你懂就說說,說的好這頓我請,說的不好,你把老子的酒賬也結了。”

    蒙漢巴庫笑道:“看你幾人也算是氣練者,可知納氣入體分幾個境界,赤腳和尚,聖殿殿主。教廷掌教又在那個境界?”

    眾人對視一眼頓時啞口無言,蒙漢巴庫也不客氣奪過了一酒壇子,張開大嘴狠狠的倒入口中。

    孫箭見其豪氣,便坐了下來喊了聲:“老闆,拿手菜都給我上來。”

    老闆那邊叫了一聲好?,喝完酒的蒙漢巴庫道:“赤腳和尚逾越六境。乃當今天下當之無愧的第一高手,他身具佛門大修羅神通,戰時即便只是威勢便無可匹敵!”

    眾人一聽頓時雙眼發亮,覺得比他們乾巴巴的吹牛帶勁多了。

    蒙漢巴庫又道:“但大荒殿主也不是軟柿子,三十年前雖曾敗在赤腳和尚手中。卻每日勵精圖治,如今也是逾越六境的人物,只是他雖肉身成聖,但其神通不過只是一力降四會,即便是用了大荒秘術,若論實力也的確打不過赤腳和尚。”

    “但教廷掌教,無論是在三十年前還是在三十年後都未曾出過手,身具大光明神通已是必然,但其隱藏實力卻無人知曉,這一戰如果赤腳和尚敗,必然是敗在他身上。”

    聽著口若懸河的話語,眾人連連驚嘆,蒙漢巴庫呵呵一笑,拿起筷子,嘗了兩塊剛剛烤好的鹿肉,便聽孫箭道:“難不成你認為赤腳和尚會敗?”

    蒙漢巴庫搖頭道:“尚未交手時,不可知。”

    見他故作高深模樣,孫箭立刻道:“故作高深,不知你是否聽說過使團去盛京宣佈挑戰時的情景?”

    “未曾聽說。”

    “當今陛下立刻允諾,顯然赤腳和尚胸有成竹!”

    蒙漢巴庫簇了簇眉頭,端起了酒盃道:“那我們祝赤腳和尚大勝如何?”

    這話眾人愛聽,立刻舉起了海碗,將酒水一飲而盡!

    這頓酒吃下來蒙漢巴庫與眾人的關系拉近了不少,聽聞他是外地人,孫箭極為講究的給他安排了住所。

    第二日,蒙漢巴庫決定要走時,這幫酒肉哥們還送來了靈隱縣特產,盡顯大方熱情。

    靈隱縣縣口,孫箭將一大堆土特產掛在蒙漢巴庫的脖子上道:“兄弟,雖然咱認識的時間短,但好歹也喝過一頓酒,以後要是沒地兒混了,來這。”

    說著孫箭拍了拍胸口道:“兄弟罩著你!”

    蒙漢巴庫大笑,聽著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告別終於踏出了靈隱縣。

    這年冬天,大荒聖殿殿主蒙漢庫巴被尋常盛唐百姓拍著肩膀說要罩著他,他則苦笑著踏上了趕赴盛京的路程,依稀記得模仿自己的孩子倒在雪地中噴著吐沫,也記得那條大黃狗的凶狠叫聲!

    蒙漢巴庫的路程中充滿著趣味,而教廷掌教這幾天的臉色卻有些陰沉。

    陰沉的原因無他,進入盛唐後,教廷看起來極為威武的儀仗隊便受盡了屈辱,而他們自然不可能對平民百姓動手,更重要的是一旦他們敢於動手,決戰立刻便會到來。

    招搖過市的三百黃金鐵騎在走進烏江城後,迎來了白菜梆子,臭雞蛋,菜葉子組成的煙花禮。

    只一條街沒走完,教廷的儀仗隊便沒有了任何威嚴,如同過街老鼠人人喊打。

    坐在神輿中的掌教老人臉色陰沉,施展了凈化術,頓時天降光明,污穢盡去,儀仗隊又回復了神聖不可侵犯的模樣。

    如果這是在西域,如此異象足以讓百姓叩首,驚呼神跡。

    但這是在盛唐,婦女們雖然覺得眼前的一幕有些神奇,但卻嗤之以鼻,心疼的拿出自家好菜丟了出來,不時街中傳出了‘西域狗,西域狗’的侮辱性大喊。

    “頑固不化。”掌教低聲說出了這四字,心想著光明教廷無論是大周時期與大荒時期都未將信仰傳遞到這片肥沃的土壤上,便覺得這些百姓不過只是老天遺棄的孤魂野鬼。

    儀仗隊終於穿過了烏江城,足足用了一天的時間才穿出烏江城,教廷的這隊人馬在這一天中也狼狽到了極致。

    這時,掌教老人開口道:“世人愚昧,不知光明,待這一戰勝後,你們便可來這里傳教,讓丟給你們污漬的人們跪拜在光明之下。”

    只一句話,看似尋常,但對於信仰狂熱者來說卻瞬間讓他們心中的負面情緒全部消失。

    “繼續走吧。”掌教老人靠在了神座上,眯起了雙眸小酣了起來。

    …………

    教廷儀仗隊進入盛唐的消息已經傳播開來,隨著他們日漸接近盛京,一股難言的緊張感彌漫在了天地之間。

    進入中州後的儀仗隊放緩了腳步,盛京上下這時開始徹夜難眠。

    浮屠寺大門外無數熱血百姓高喊著大師必勝,雖然看起來顯得有些傻,但無疑是淳樸百姓心中最誠摯的所願所想。

    張小刀仍舊與王洛菡過著平凡樸素的日子,就像最為尋常的小兩口,只是總會去下意識的看看盛京那古樸斑駁的城牆。

    盛唐官府也在這時開始發力,封鎖盛京北城牆,緊鎖城門,北城牆之外的平原也被禁止出入,越來越多的緊張感開始充填人們的心頭。

    而這時,這一戰中絕對的主角赤腳和尚,卻已經來到了古樸的城牆之上。

    今日寒風如刀,穿著單薄的赤腳和尚迎風而立,在他身邊的是先生李自知,與國庫趙東華,以及山羊鬍子文清風。

    就像很多年前一般,盛唐大軍攻下一座城池,這幾人便會上城牆去看看風景,只是如今歲月變遷,少了兩人不說,其中還有一位似乎已經背叛了盛唐。

    酒壺在四人間來回傳遞,眾人都沒有說話,望著天邊的月朗星稀,似乎陷入了遙遠的回憶之中。

    ”似曾相識,當年西域派人來阻擊盛唐,便是我們幾人在城牆上等著。“

    李自知聽著趙東華的話,笑道:“每次你都嚇的捂住雙眼。”

    趙東海苦笑道:“估計這一次我也會。”

    赤腳和尚回過頭來,看著哥幾個道了聲:“人頭尚在?”

    餘下三人聞言立刻高喝道:“待你信手拈來!”



第192章 城下

    三十年前,如今盛唐的各大城池之上,總會響起這樣一句話。

    “人頭尚在?”

    “待你信手拈來!”

    喊出人頭尚在的人兒,便會躍下城牆,即便眼前千萬人,吾往也!

    在那崢嶸歲月中,每當城牆上響起這樣的喊聲,無論面對有多困難的局面,盛唐軍隊都相信必勝之!

    因為,人頭信手拈來!

    三十年後,大戰即將來臨的夜晚,盛唐六王其中的四位像三十年前一般喊出了那讓人熱血沸騰的話語,只是這一次沒人躍下城牆沖進千軍萬馬之中,而是響起了發自肺腑的笑聲。

    如今六王大多已經年過半百,笑聲不如年輕時豪氣沖天,但這個世界上能讓他們笑出來的事情已經很少很少,他們已經很久很久沒有這樣笑過。

    大荒聖殿殿主,西域教廷掌教!

    任這世間匹夫無數,但聽到這兩個名字的人兒又有幾人不會腿軟?

    可赤腳和尚無海卻已經期待這一戰很久很久,他的人生中本就滿是彪悍,也收下了兩位逞心如意的徒兒,唯一缺的怕便只是一個漂亮的句號。

    句號用大荒聖殿殿主以及西域教廷掌教的光芒來勾畫,必然璀璨圓滿,赤腳和尚無海自然希望他可以在人生最後的時刻完美謝幕!

    笑聲漸漸飄散了在寒夜之中,赤腳和尚與兄弟幾個正準備大吃大喝一頓,遠方一望無垠的銀白雪地之中卻出現一抹黑點。

    黑點迅速在人們的視線中放大,首先進入眼簾了是一匹馬的屁股,再近一些後,四人看到了馬上的人,不由得又是一番大笑。

    倒騎馬的色痞,坐在他那匹只會倒著走的馬兒身上隨著顛簸搖晃著身子,似在半夢半醒之間。

    色痞雖已近中年。並不修邊幅的蓄起了胡須,但卻遮擋不住那棱角分明的俊俏模樣,在加上胡須帶給男人的男人味,與歲月積累的成熟男子魅力,如有小女子在這怕是會瞬間迷的神魂顛倒。

    聽到遠方大笑,色痞微微睜開了雙眸,他生著一雙丹鳳眼,眼睛不大,卻炯炯有神,看到城牆上的哥幾個。他嘴角微微上揚,說不出的瀟灑不羈。

    “還是這幅欠揍的模樣。”李自知調笑道。

    無海則赤足登上了城牆,遙望著遠方道了一聲:“城牆如何上得?”

    遠方的色痞聞言,開口道:“自然是打上去。”

    話畢,他單腳一抬,整個人忽然騰空,西功能變數名稱貴的皮毛靴狠狠的踏在了馬兒的屁股上,整個人忽然消失在半空。

    李自知,趙東海。文清風三人雙眸一亮,轉瞬便看到了色痞已經站在了無海對面的虛空上,沒有二話,色痞似懶洋洋的踢出了一腳。

    這一腳踢出後城牆迎面而來一陣颶風。無海紋絲未動,只單掌一拍,颶風忽然停滯在他的面前,似空氣之中有無數湍流。卻無法前行。

    色痞忽然呵呵一笑,打了一個指響!

    倏地,一切靜止的湍流猛然炸裂。眼前的空間仿佛被切割成無數碎片,赤腳和尚簇起眉頭一掌壓下,異象消失,色痞卻已經上了城頭。

    在文清風與趙東海的驚駭神色下,李自知輕笑道:“大友,這三年西域沒白去。”

    色痞聞言不知為何英俊的面孔有些惱怒之意道:“先生,以前就和你說了一萬次,不要叫我大名,很難聽!”

    “那叫什麼?”

    “叫色痞挺好的。”

    “西域的妞怎麼樣?”

    “玩多了就膩歪了,還是盛京的姑娘水靈。”

    此時,無海才回過頭來道:“色痞,你現在什麼境界!”

    四人忽然肅穆了下來,名叫陶大友卻從不願意有人叫他大名的色痞攤開了掌心,眾人定眼看去,見其掌心忽有龍捲颶風升起,天地間的元氣迅速被納入其中,不由得全部面露驚駭!

    “掌御!”李自知說完這二字之後,忽然狂笑了起來。

    眾所周知,神通境巔峰乃是掌御,這天下間到了這個境界的人一隻手就算得出來,即便是大頂山上的大祭司,也未擁有過如此神秒。

    而這並不是眾人不可思議的原因,以色痞的資質如果當年不受傷,在這個年齡抵達這個境界應該不算困難。

    但那一次,他體內氣海損壞嚴重,七經八絡斷裂半數。

    所以,無論是赤腳和尚還是先生從未想過,色痞可以肩負一些責任。

    但今天色痞回來了,不僅回來了還攤開了掌心!

    這意味著,盛唐不必擔心先生之下的斷層,先生可以放心的逾越六境,這也意味著盛唐擁有了更多的時間來應對當今亂局。

    更重要的是,李自知因為色痞的存在可以走出盛京!

    可以讓這個天下看看他真正的劍!

    三十年前,每每在盛唐險勝後趙東海總是渾身顫抖的跪在城牆上,大聲呼喊著:“感謝蒼天,感謝大地。”

    文清風則應該搖著他的羽扇一臉胸有成竹。

    先生與赤腳和尚一臉從容淡然,色痞則與捲毛勾肩搭背的吵吵著要去玩兒姑娘。

    但今天是三十年後,決戰尚未開始。但色痞進入掌御境界,仍然是一針強心劑。

    趙東海跪在了城牆上習慣性的大喊:“感謝蒼天,感謝大地。”

    先生與赤腳和尚一臉微笑,本應搖著羽扇的文清風卻因今日手中無扇,只是捋起了山羊鬍子。

    色痞陶大友則一臉臭顯擺,即便到了中年似乎仍舊沒什麼定性,像個孩子般道:“老子就知道老子能行,怎麼樣?怎麼樣?”

    無海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日後我走了,自知要出去,你便要呆在盛京中,哪怕是在窯子里玩完後半生。”

    聞言後的色痞陶大友立刻苦下了臉,趙東海卻在這時拍了拍胸脯道:“嫖資我出,玩十輩子都夠。”

    文清風則在這時道:“既如此,今日我等當把酒當歌!”

    “風月樓?”

    “盛唐五王去窯子。你不覺得丟人。”

    李自知輕聲道:“便在這兒吧。”

    文清風輕聲道:“我去安排。”

    …………

    星空下,盛唐五王城牆之上把酒對月,張小刀則剛剛吃的太撐抹了抹嘴角,一臉幸福寫意。

    經過這些日子的王洛菡的悉心照料,張小刀明顯已經開始發胖,眼睛看起來越來越小,卻越來越聚光。

    尤其是在晚上鑽進被窩的那一瞬,他那眼眸比天邊星辰還亮。

    吃完晚飯後,王洛菡將桌面上的一切打掃乾凈,然後怔怔的看向了窗外。閉起了雙眸道:“明早差不多就到了。”

    張小刀本準備意思意思收拾一下被褥,畢竟晚上還是還滾床單的,但聽到這句話,頓時沒了心情道:“那得早些起床。”

    王洛菡點了點頭道:“休息吧。”

    張小刀吹熄了蠟燭,兩人上了床榻,卻什麼也沒做,王洛菡靠在了張小刀的肩頭,兩人享受著最後的安靜,似等待天明。似昏昏睡去。

    清晨的曙光照亮了盛京,北城門已經周邊區域已經被禁足,不知碎了多少外地趕來觀戰熱血青年的心。

    盛唐皇帝唐胤龍早早的便攜手皇后文晴嵐登上北城牆,引得城牆下警戒線外駐足的百姓齊齊跪地高呼:“聖上萬歲萬歲萬萬歲……”

    而除了唐胤龍之外。翰林書院的學子,大內高手,宗門掌教,朝中六部高官幾乎全部登上城牆。平添了百姓心中的緊張之感,氣氛越發的劍拔弩張。

    張小刀與王洛菡簡單的吃過早飯後便騎著老青牛向北城門進發,除了感覺得道今天盛京的清晨格外熱鬧。更多的則是心中的肅穆。

    一路來到北城門,在無數目光註視下,張小刀攜妻登上城樓,卻被人引上了一座城牆上的哨塔。

    哨塔上自然擁有更好的視野,剛一登樓張小刀便看到了一張張熟悉的面孔,不是陳青竹一群同屆學子還能是誰。

    這哨塔中人並不多,只有張小刀在書院的好友,他對此安排微微錯愕,不由得想到,怕是先生希望他們幾人能在這一戰中有所感悟,互相參悟。

    不提王洛菡與陳青竹等人寒暄,張小刀自哨塔上向下一望,便看到了多少五顏六色的官府,心想這是乾嘛?要是人家一劍碎了城牆,盛唐的精銳豈不是盡數喪失?

    沒人關心張小刀關心的問題,一旁的李悅眉興致勃勃的拿著瓜子與眾人分享,而此時盛京北城門的銀白平原,走來一人!

    此人孤身,周圍並沒有隨從,大踏步的向前,每一步都會踩出格外深的腳印。

    本來還有些吵雜的城牆之上頓時鴉雀無聲,男子雖孤身而來,卻仿佛在風霜中頂天立地,隨著腳步漸近盛京,他便氣勢越來越盛。

    這千步對於自大荒而來的蒙漢巴庫來說是一種氣勢上的積累,他雙眸看向城牆上時,精光乍現,無窮威壓籠罩盛京,頗有一人便敵一城之無上氣勢。

    在他身後,不時傳出了聲響,三百黃金騎士映入眼簾,在晨光的映襯下高貴的宛如天神下凡,不敢讓人直視。

    隨後那光明大作的神輿仿佛飄在半空中一般越過了黃金盔甲的騎士們,光束被掀開,老人走下神輿,看了看遠處的盛京城,嘆了聲:“好大一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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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3章 掌印

    盛京的北城門高有三丈,寬有十丈,紅漆新著,銅陵金黃!

    平日里北城門從不打開,在其左右兩側的側門便已足夠商旅通行。

    許久未開啟的北城門今日打開,走出的人也並不多,只是孤身一人的赤腳大和尚。

    但卻沒有人覺得他一人行走在那寬闊的城門之中顯得空曠,他只一人便可給人一種千軍萬馬之勢,之前因為教廷掌教與大荒殿主到來的那種壓抑感頓時消散無蹤,取而代之的是血脈噴張。

    披著血紅色袈裟的赤腳和尚踏出了城門,那雙如同白蓮一般細嫩卻巨大的腳掌踏在雪中,留下了一行筆直的腳印。

    蒙漢巴庫的神色變得波瀾不驚,可想著三十年前的那一戰,想著那條叫做永河的大荒恥辱,他的體內熱血實際上幾近沸騰。

    赤腳和尚無海的面目與三十年前沒有什麼變化。

    他的身板依舊那麼魁梧,他的面目依舊那麼可憎,他身上披著的紅色袈裟,依舊鮮血如血!

    教廷掌教見過從未見過赤腳和尚,但只一眼便面露肅穆,並不是他覺得赤腳和尚比他想象的要強大多少,而是因為赤腳和尚面露的慈悲微笑。

    無海不笑時不怒自威,此時微笑看似慈悲,卻隱露崢嶸,比其嚴肅時更為讓人心驚膽顫。

    斑駁的城牆之上,沒有發出任何歡呼聲。

    坐在軟榻上的唐胤龍捏緊了皇后文晴嵐的手,在他身邊的盛唐四王則站了起來,沒有喊出那句讓人熱血沸騰的話語,只是看著無海的身影,想起了很多很多回憶。( 平南520小說無海踏出城門百步,每一步都會讓人覺得他的身材高大一分,百步之後他的背影成為了人們眼眸中唯一的存在,在無他人!

    雙方都沒有開口。相隔百尺遙遙相望,此時尚未關閉的北城門中又走出兩人。

    作為赤腳和尚的親傳弟子,法義與王大牛並肩走來,只是停在了城門下,便盤坐而下,濺起了一地白雪。

    王大牛挺直了腰板,他甚至不知道師傅的對手是誰,更不知道什麼聖殿,什麼教廷,但他卻知道似乎場面有些大。他不能給師傅丟人。

    法義則更為平靜的坐了下來,想著師傅今早的囑咐話語,似隱有不詳之感,所以便看向了師傅的敵人,看的格外仔細,似要將每一根毛發都看得清清楚楚。

    無海見徒兒坐在了城牆下,輕聲道:“今兒個給你們上最後一課。”

    這聲音不大,卻傳遍了天地間,法義與王大牛沒有哭爹喊娘。只是鄭重點頭。

    大和尚罕見的雙手合十道:“佛日:人有八苦:生,老,病,死。愛別離,怨長久,求不得,放不下。”

    “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修心者,唯心不動,方纔算是初入。”

    無海和尚凝視著面前這世間最為強大的對手,輕聲道了聲:“盛京不動,則盛唐不動,你二人既然來此,無功而返還是身首異處?”

    這句話是決戰的帷幕,話畢便是帷幕拉起!

    蒙漢巴庫向前踏出一步,迎著如刀一般的寒風道:“和尚,不動決不過是縮頭烏龜的神通,何須交給你徒弟?”

    無海回答道:“和尚我縮過頭?如連不動決都破不了,你來此城下做甚?”

    掌教老人此時微微一笑,抬手一招,被苦行者與黃金騎士包圍的神輿中巨大的神座忽然騰空來到了他的身後財運。

    神座仿佛白玉打造,比這銀白色的大地還要純凈幾分,落地後沒帶起一絲漣漪,掌教老人懶洋洋的坐在了上面,支起了下顎,似要高高在上的俯視聖殿殿主與赤腳和尚這一戰。

    到了他們這個層次,自然不屑於二打一。

    只是掌教老人習慣性的高高在上讓大和尚簇起了眉頭。

    讓坐在城牆上的陛下簇起了眉頭,讓四王簇起了眉頭,這等於讓盛唐人簇起了眉頭!

    沒等蒙漢巴庫有所動作,赤腳和尚看向了掌教老人說道:“下來!”

    掌教老人輕蔑一笑,赤腳和尚卻重復道:“我叫你下來!”

    本來劍拔弩張的氣氛似乎就此變得滑稽荒謬,城牆之上的人聽著赤腳和尚的話語卻未覺得有何不妥,因為盛唐人足夠驕傲!

    掌教老人這時也簇起了眉頭。

    而赤腳和尚也並未重復小孩置氣一般的話語,單腳輕輕一踏,腳下銀白瞬息間變成了驚濤駭浪。

    只是一個如此簡單的動作,盛京北城門的大地便開始了劇烈的震動,無數白雪飄起,隨著波浪形狀前行!

    蒙漢巴庫雙腳騰空,漂浮在了半空,而那異象白浪卻迅速淹沒了那白玉神座!

    掌教老人不曾想赤腳和尚居然會因為自己一個動作而暴怒,他雙指並列成劍,輕輕的在白浪中劃動,阻擋了白浪淹沒他身後的儀仗隊伍,只是身下白玉神座已化為虛無!

    老人的臉色有些難看的落在了地面,腳下格外晶瑩剔透的星星點點便是神座的屍首。

    他隱含憤怒的看向了赤腳和尚,而此時赤腳和尚卻已微微分開了雙腳道:“開始吧。”

    這三個字是在通知蒙漢巴庫,卻也是在藐視掌教老人。

    可偏偏蒙漢巴庫便在這時伸出了他那粗壯的手臂,他的拳頭很大,在攥緊時青筋畢現,他揮舞起了拳頭,隔空狠狠一砸。

    天地間出現了一聲巨響,宛若平地驚雷!

    城牆之聲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冷氣,層次足夠的修行者可以感覺得到半空中的元氣聚集,可以感受得到那平原上的無上威壓!

    赤腳和尚沒有任何動作,不動決便是不動決,即便他的頭頂出現了一隻巨大的拳頭他也微絲不動,直到那拳頭落在他的身上瞬間幻滅!

    幻滅後的拳印,沒有任何元氣漣漪,仿佛只是憑空消失。

    赤腳和尚保持著他微分雙腳的動作。輕蔑的看著半空中的蒙漢巴庫問道:“這種試探,何必?”

    巴庫沒有理會,而是身體在半空中不斷騰空。

    他身著的皮甲邊角在寒風中獵獵廢物,直至升至人們眼中的太陽中,變為了黑影這才罷休。

    箭樓中的張小刀揚起脖子舉目望去,看著陽光下的男子,心中震撼莫名。

    然後,他又看了看白銀平原上赤腳和尚洋溢起的嘴角,忽然想起了剛剛赤腳和尚所說的那句話“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間萬物皆是化相,心不動,萬物皆不動,心不變,萬物皆不變!”

    不知是有所感觸,還是心有所悟,張小刀閉上了雙眸,握緊了王洛菡的軟弱無骨的手。

    王洛菡沒有感覺到自己的手被張小刀握的有些疼,她只是怔怔的看向著赤腳和尚。心中感動莫名!

    世人皆知,赤腳和尚,大荒殿主,教廷掌教乃是人世間一流人物。

    這三人對戰。不可能出現輕敵之類的弱智情緒,但現在的赤腳和尚便是在輕敵,他用不動決準備抗下蒙漢巴庫這種肉身成聖逾越六境的人攻擊,不僅僅只是輕敵。甚至看起來有些傻。

    然而在傻的背後卻是一種傳承!

    神通境靠悟性,有人可能修行百年止步於此,有人可能剛進入命玄巔峰便一腳踏入神通。

    但無疑。悟性雖然重要,但踏入神通境必然要有所觸動,才可能有所悟。

    今日,盛唐精英薈萃的站在了城牆上,法義與王大牛坐在了城牆下,赤腳和尚願意讓他們觀戰絕不是為了聽到可笑的歡呼聲,而是想讓他們有所觸動!

    而這種觸動,可能要用赤腳和尚的生命去換,可能會用他彪悍一生最終的悲慘落幕去換!

    這是何等的勇氣,這是何等的魄力!

    王洛菡的心中驚嘆沒有取得任何人的共鳴,所有人都緊張的看著天空中的魁梧男子,等待他下墜的那一瞬!

    這一瞬很快來臨,蒙漢巴庫化作了天空中的一塊隕石,雖然他的身形在空中看起來極小,但開始下墜時卻有巨大的壓力墜在人們心頭,壓的人們喘不過氣來。

    屏住呼吸的這瞬間,蒙漢巴庫的身後有火焰拖出,他似飛火流星一般的來到了赤腳和尚的頭頂。

    兩朵巨大的蓮花倏地在赤腳和尚腳下盛放,花瓣純白,數目有千,看起來神聖純潔,不染一絲塵埃。

    花瓣被寒風輕撫,微微搖曳,一道元氣屏障如同彩虹一般遮擋住了赤腳和尚的頭頂。

    “轟!”的一聲巨響,震碎人們的耳膜。

    北城牆猛然劇烈晃動,天地間的戰場中央被紛紛揚揚的白雪切得格外零碎。

    大地開始下陷,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下陷!

    就像空中有一隻天神的手按在了地上,按出了一個呈圓形的深坑。

    赤腳和尚在這深坑之中,他仍舊沒有動作,他的身邊是乾裂的大地,縫隙之中隱有火苗躥升!

    大坑的邊緣處站著蒙漢巴庫,他此時全身沐浴在火焰之中,火焰漸熄後,全身上下冒出了數百道青煙,輕輕一咳,卻是吐出一口黑煙。

    而在這時,在人們的神經最為緊張時,王大牛卻在城牆下大喊:“師傅,我懂了。”

    赤腳和尚沒有回答王大牛,滿意的點了點頭,看向了蒙漢巴庫道:“來一掌。”

    於是,他舉起了手,輕輕向前一推!

    巨大的掌印極為突兀的出現在了天地之間,掌心由濃密的元氣組成,栩栩如生,甚至可見掌紋。

    蒙漢巴庫毫不猶豫的消失在了原地,閃過了這看似極為緩慢的一掌,卻聽到了遠方巨大的轟鳴之聲,大地再次一陣震顫。

    城牆上的眾人看向遠方,哪裡有座山,山上有個巨大掌印!



第194章 好男兒

    盛京北城門外是遼闊的平原,平原上有一條寬闊並鑲嵌了石塊的官道,雖然此時已被白雪矇住,但遠眺望去仍然可以看出些許印跡,蜿蜒悠長似乎直到天涯的那一頭。

    那一頭雲霧繚繞,氤氳重重,隱約可見幾座高峰山巒起伏,算不得美景,但望去也會生出開闊心胸之感。

    沒有幾個盛京人知道北方的那幾座山叫什麼名字,自然也不會有人知道那幾座山距離盛京有多遠,但想必不會太近。

    赤腳和尚站在噴著火焰龜裂的大地深坑中抬手一掌,那遠方的山便出現了巨大掌印,此等威勢如何不讓人心神搖曳?

    作為赤腳和尚的敵人,蒙漢巴庫正七竅冒煙,燒的身著的皮甲都已泛紅,裂縫之中卻隱有岩漿流動充盈。

    然而看起來很熱的蒙漢巴庫,這時卻冒出了冷汗,他知道如果不是自己及時閃出,這掌拍在自己身上的後果。

    於是他不可思議的道:“幾近天人?”

    赤腳和尚輕聲報了個數:“六。”

    蒙漢巴庫一臉苦笑,而在他身後不遠處的掌教老人則露出了不可思議之色。

    雖然蒙漢巴庫這一擊看起來威力無雙,但那是因為這里看得清,但遠方那座出現掌印的大山近看的話,想必畫面更加震撼。

    所以,蒙漢巴庫便問出了剛剛那個問題,因為他自問做不到,而能做到的應已超過他如今的層次。

    掌教老人感到不可思議的原因是因為一直以來他都認為自己才是最接近天人境的人,他曾兩次觸摸到了那其中的玄妙,然而如同赤腳和尚一般無二,均未登頂,但赤腳和尚卻去過六次!

    赤腳和尚顯然不會撒謊,而這一掌也證明瞭他的實力底蘊,不由得讓蒙漢巴庫與掌教老人感到有些沉重。

    此時,北城牆上唐胤龍深吸了一口氣。似乎剛剛僅僅只是交手兩次,他便已經緊張的無法呼吸,直到雙方站定他才有呼吸的空間。

    文晴嵐用雙手捏住了他的大手,似乎要給他傳輸些溫暖的力量。只是從未見過當世頂尖修行者對決的他,看著眼前如同神跡一般的場面不由得臉色煞白,手腳冰冷。

    沒看過這等對決的人還有很多,想必出了四王之外大多數站在城牆上的盛唐精英也從未看過如此景象。

    張小刀算看過,因為他在大頂山上她看過李自知的九天之劍。

    也是那一劍,讓他懵懵懂懂的踏入了修心的門檻,在大頂山面對三位大荒刀客時,他做到的心有刀鋒,只是那近乎自我催眠的狀態,實在不登大雅之堂。

    而今天。赤腳和尚的那番話卻讓他有所觸動,他睜開雙眸時,似乎懂得了一個詞,叫做‘專註’

    無海的不動決,便需要強大的專註!

    雙眸隱現精光後。張小刀看向了平原,心中感激萬分。

    這時,赤腳和尚雙腳踏在了龜裂並竄出火苗的大地裂縫上,一步步向上走去。

    寒風捲入地坑之中,颳得他的血紅袈裟獵獵作響,無海輕聲道了句:“火焚萬物,只要給它一絲蔓延的機會。它便會點燃世界,蒙漢巴庫,難道你來這里是學習的?”

    蒙漢巴庫面露羞愧,他的確因為赤腳和尚的強勢,心中有了一絲考慮。

    但他知道如果換做三十年前,他絕對不會考慮半分。但這三十年他隱忍了太多,退讓了太多,失了太多銳氣!

    他有些習慣開始思考如何避讓,而不是去用心中銳意去說話。這便註定了他不能觸碰道天人境,哪怕一次也沒有!

    蒙漢巴庫雙手合十。忽然鞠躬道:“大師,受教了。”

    赤腳和尚卻沒有理會來自聖殿殿主的敬意,而是轉過了身,面向北城牆,怒豎雙眉喝道:“盛唐男兒何在!”

    如雷一般的聲音瞬息間摧枯拉朽的席捲盛京城!

    北城門上的男兒立刻挺起胸膛。

    城牆內遺憾不能目睹這一戰的公子哥猛然雞皮疙瘩起了一身。

    掃著雪地時不時擔憂的看向北方的老人聞言扔掉了手中的掃帚,深吸了一口氣。

    酒館中正緊張等待,無心卻做任何生計的中年男人紛紛站了起來,走出了酒館,看向了北方。

    赤腳和尚的怒吼就回蕩在盛京中就像是一聲號角,在經過短暫的雜亂,整座盛京城的男兒都看向了北方,然後將雙手做成喇叭狀,聲嘶力竭,竭盡全力,大喊一聲:“在!”

    ‘在。’只是一個字,聲音卻出自千千萬萬個熱血男兒。

    當聲浪匯集在一處凝結在半空處自盛京城噴涌而出時,整座盛京城在這一瞬被徹底點燃。

    張小刀瞬間覺得箭樓似要被摧垮,他整個人血液沸騰的跟隨著身邊的兄弟一起怒吼:“在姑姑,你被捕了!!”

    聲音所過之處平原寒風驟止,碎雪落地,深坑之中龜裂處的火苗驟然熄滅!

    赤腳和尚聽著這一聲‘在!’狂笑一聲,吼道:”好男兒!”

    城牆上的唐胤龍站起了身子,想起了兒時的拙劣作品!

    雖然他認為這是拙略作品,但因其登基後《好男兒》早已傳遍了盛唐的每一個角落,作為唐胤龍的唯一詩做必將流傳萬古!

    盛京城上下沒人不會這簡單的詩詞,當下立聲喝道:“當仗劍高歌!”

    在最後一字傳到赤腳和尚耳中時,他一步來到了蒙漢巴庫的面前,揚起了光頭,狠狠砸下!狂野到了極致!

    這一次蒙漢巴庫沒有退,他雙掌心猛然一拉,拉出了一道烈焰帶,光頭來襲卻無畏這火焰神通,直接迫了過去,逼近他的胸口。

    蒙漢巴庫仍舊不退,掌化拳,猛然砸在了光頭之上。

    “砰”的一聲巨響,伴隨著恆爆的元氣席捲平原,無數碎雪飛起,變作一條星光璀璨的白色銀河!

    蒙漢巴庫飛退後,站定。

    赤腳和尚摸了一把自己的光頭。雙眉豎立似怒佛,他又怒吼一聲:“好男兒!”

    聲音再次傳入盛京城。

    全城上下立刻喝道:“當豪氣乾雲!”

    赤腳和尚在進一步,紅色袈裟猛然變作柔弱的血水化入己身,他全身上下大放金光。背後有巨大虛影脫體而出,直充天地間。

    這虛影在城牆上看的無比真切,頂天立地,乃八手佛陀,怒視人間!

    大修羅!

    見到這一幕的人,頓時聞到了一股腥風血雨的味道。

    赤腳和尚單掌伸出,幻影數千,背後大修羅怒不可遏的看了蒙漢巴庫一眼,只一眼蒙漢巴庫如遭盾擊!

    千手緊隨而至,蒙漢巴庫撐起雙臂。整個人似墜落了罪惡修羅道,無數酷刑感受出現在他心中。

    修羅乃佛陀殺神!

    他先被意念攻擊擊中,後遭無數酷刑,神智清醒時已受了內傷,嘴角有似岩漿的血塊流出。卻仍未倒下!

    這時,已化身為大修羅的赤腳和尚,又喝:“好男兒!”

    盛京城再次震顫:“當無所畏懼!”

    赤腳和尚單手一抓,蒙漢巴庫全身上下猛然竄出火苗!

    掌教老人神色駭然,這一抓乃是吸,吸的不是蒙漢巴庫的命,而是他身具的火焰神通。

    蒙漢巴庫此時雙眼驟亮。大荒人好戰的天性終於在赤腳和尚接二連三的打擊下涌進身體。

    他感覺三十年前的他回來了,就像剛剛盛京上下念的那句話:“好男兒,當無所畏懼!”

    下一瞬他身周的火焰變為火蛇,如蟒,離體!

    所過之處空氣的之中冒起一片白煙,竟是蒸發了這片世界中的一切濕潤。

    城牆上的人們臉頰被映的通紅。蟒有九條,九蟒糾纏在一起,變做一道火柱,來到赤腳和尚面前,卻已幻化為龍。

    巨大的火龍身軀巨大。橫行在天地之間,只一個游擺便纏住了赤腳和尚。

    赤腳和尚狂吼一聲,極為粗暴的一拳便打在了龍首之上,抽出時拳頭卻已焦黑。

    火龍似乎有靈,頓時哀鳴了一聲。

    赤腳和尚彪悍如斯,身後大修羅開口怒喝:“吒!”

    火龍碎裂,鱗片飛起在天地間,攥著冒煙拳頭,赤腳和尚又喝:“好男兒!”

    盛京再次傳來巨大的聲浪:“當無愧天地!”

    赤腳和尚再進,雙眸已然赤紅!

    天下第一凶人在此時方纔展現他的凶悍本色!

    而大荒殿主蒙漢巴庫,也終於施展秘術,皮甲碎裂之聲猛然傳出,他的身軀化鋼鐵,化岩石,化山峰,化火焰猛然拔高。

    倏地,人們定眼看去,便看到了平原之上真正的魔神。

    他的雙腳宛若岩石,他的雙臂光澤溢出,宛若鋼鐵,他的身軀遮擋陽光,宛如山峰,他的臉頰滿是火焰,宛如火焰之神!

    然而赤腳和尚無所畏懼!

    他猛然跳起,身體驟然出現在了晴空之上,赤足一腳踏出,腿部竟然無限制的拉長。

    那隻白蓮般的右腳倏地遮天蔽日,卻是無比真實,並非幻影!

    人們舉目可看那腳丫上的污泥,焦黑,也可見那腳之上的皮膚紋路,但這只腳卻越來越大!

    不停下壓的巨大白蓮腳,帶起了一陣向下吹的罡風,整片平原白雪捲起,泥土翻涌!

    盛京城牆之上迎來了一陣罡風,本就斑駁的城牆竟然被吹的破敗不堪!

    張小刀面露駭然,看著宛若天神般的腳狠狠的踏在了地面上,那剛剛猶如魔神的大荒殿主,又在哪裡?

    大地轟鳴,風雲變色,當這只巨大的白蓮腳終於縮回半空時,人們清晰可見平原上出現了足足有方圓百裡的巨大很坑,或者說是腳印!

    赤腳和尚怒眉而下,來到了身體殘破不堪的蒙漢拓跋身邊,再次高喝道:“好男兒!”

    盛京男兒大喝:“當殺敵陣前!”

    蒙漢巴庫噴出了一口血水,看著赤腳和尚的怒眉,竟想起了在靈隱縣時,那裝作是他的孩子用吐沫代替著血水,噴的格外盡興。

    於是他便也噴了出來,這是這一次他真的是他,他噴出的也真的是血水。

    而此時,他一輩子都沒有踏足過的盛京城牆之上一片沸騰,整座城池開始高喝。

    “好男兒,當仗劍高歌!”

    “好男兒,當無所畏懼!”

    “好男兒,當無愧天地!”

    “好男兒,當殺敵陣前!”

    蒙漢巴庫平躺在地面之中,噴血高喝:“好一個殺敵陣前!”

    盛京這座城給他上了一課,課程的題目叫做《何為好男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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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5章 光明

    ‘好男兒’

    是一堂人生課!

    蒙漢巴庫在這堂課中明白了自己輸的並不冤枉,雖然他在決戰的最後階段拿出了一名大荒人該有的勇氣,但這種勇氣已經悄然消失了三十年。

    反則赤腳和尚,無論是三十年前,還是三十年後,他從來沒有懼怕過任何事情,從來沒有過考慮糾結,他就是天下第一凶人!凶的天下因為他平靜了三十年!

    完敗給赤腳和尚,並沒有超出蒙漢巴庫的預計,他心境平靜的看著蔚藍的天空,想起了很多往事。

    人老了,總會想起往事,然後在緬懷記憶之中淪陷,越來越老。

    他在等待著赤腳和尚摘下他的人頭,他已毫無還手之力!

    赤腳和尚自然也要摘下蒙漢巴庫的人頭,他對敵人的手段從來都是如此殘忍,自從加入唐軍後他便一直都在這樣做,因為他知道,他越殘忍,盛唐便越安穩。

    但他要摘的人頭畢竟是大荒聖殿殿主,所以赤腳和尚還是罕見的說了一句:“你死後,留全屍,厚葬,待來日看你大荒人能否來到盛京城下祭奠你的亡魂!”

    蒙漢巴庫滿意的點了點頭,想必這已經是盛唐人對敵人的最大尊重。

    盛京北城牆上,再也抑制不住的興奮之色出現在了每一個人的臉上。

    《好男兒》這首唐胤龍的兒時拙作,只有這短短四句,但在這四句話後,赤腳和尚將聖殿殿主打趴,是何等生猛?

    血脈噴張之感充填在每一個人的心頭,赤腳和尚用他的作風告訴了年輕的盛唐精銳嗎,何為盛唐精神。

    這一課不僅僅上給聖殿殿主。也上給盛唐的男兒們!

    張小刀心神震撼到了極致,赤腳和尚與聖殿殿主的這一戰完全顛覆了他們對戰鬥的認知。

    他同時看到了很多人在興奮之餘眼神之中的冷靜,明白這一戰有很多人有所收獲,只需要一些時間。今天站在城牆上的盛唐男兒。必然可以撐起未來盛唐的天空。

    然而,赤腳和尚戰勝了大荒殿主卻沒有戰勝教廷掌教。這一戰終究還沒有拉下帷幕!

    赤腳和尚在他自己踏出的巨大腳印中行走,來到了蒙漢巴庫的身邊,準備讓他去死。

    這時,掌教老人也來到了蒙漢巴庫身邊。輕聲道了句:“還有我!”

    蒙漢巴庫罔若未聞的趴在泥土之中,此時的他已經不在乎這種生死,所以對於掌教老人的話也並不上心,只是想著要真的活下來,來日一定要去盛京城之中看看,那斑駁的城牆後到底生活了多少像赤腳和尚一般的男兒?

    赤腳和尚看向了掌教老人,道:“你六十年從未出手。這一戰你必敗無疑。”

    掌教老人簇起了眉頭,或許其他人不理解這句話的邏輯,但他理解。

    這世上逾越六境之人只有在場三人,赤腳和尚最為好戰。無論是三十年前一手擁立起盛唐,還是後來大荒哪一遭,他的一生戰鬥無數!

    而掌教老人則在西域教廷中安安穩穩的活了六十年,他從未出手,也不需要出手,但這卻代表他沒有任何戰鬥經驗。

    高手對決,戰局變幻莫測,多數時間便要靠經驗來取勝。

    所以赤腳和尚說的沒錯,但掌教老人卻並不懼怕,而是因為剛剛赤腳和尚與門罕巴庫的戰鬥贊嘆了一聲:“盛唐的確有些可怕。”

    赤腳和尚咧開嘴角道:“其實一直想去一腳踏碎西域教廷。”

    “為何?”掌教老人的語氣卻仍舊高高在上。

    赤腳和尚道:“因為你們是一群騙子!”

    掌教老人簇起白眉,在他身後不遠處的三百黃金騎士忽露怒容!

    赤腳和尚指了指地上的蒙漢巴庫道:“大荒信封弱肉強食,聖殿選擇傳承弟子,也從來只是看誰的拳頭大,這是最原始的生存規則!”

    “佛門,導人向善,雖我一生破殺戒無數,但卻不知守住了多少人的性命,無愧天地。”

    “盛唐則是以法制國,教人明其理,知其法,懂其規,遵其制!則又高出了佛門一層。”

    “西域呢?披著光明的幌子,在人們困難之際時不去幫助,而是說一聲信封光明吧,困難必將過去,光明將永存世間?”

    “教廷有能力讓西域百姓明其理,知其法,懂其規,遵其制,而你們在做什麼?不斷的讓百姓愚昧,不斷的讓百姓不知,然後信奉光明,奉上自己的一生?”

    掌教老人怒斥道:“光明不容褻瀆!”

    赤腳和尚卻藐視的看著掌教老人,問道:“你信奉光明嗎?”

    忽然之間,天地一片肅靜,掌教老人竟然沒再第一時間做出有力的反擊!

    赤腳和尚嘴角揚起,先前與蒙漢巴庫一戰,他消耗劇烈,祭出大修羅神通後,赤腳和尚已經拼盡全力,看似瀟灑霸氣,只有他自己知道現在的自己只有不到五成的戰力。

    可他畢竟只這個世界上戰鬥次數最多的人,他知道如何調整自己。

    先喝出敵人短板,借勢威嚇,後用言辭戳痛敵人心中的脆弱處,這一切都是為了緩一口氣。

    掌教老人沒有這方面的經驗,他之所以被赤腳和尚問的啞口無言,是因為這六十年來光明教廷做的事情的確不是很光明。

    光明教廷本就是在人們苦難時出現的精神信仰,教義並不完備。

    掌教老人深知光明只有在黑暗的世界中出現才算光明,在陽光明媚的世界便稀鬆平常,所以他這六十年來做的事情只有一種,讓西域百姓感到黑暗,然後信奉光明!

    赤腳和尚的話語戳痛了他的軟肋,但他畢竟是光明教廷六十年來的掌教,他居高臨下道:“褻瀆光明者,死!”

    於是天邊出現了一道光束。

    這道光束區別於人世間的所有光線,是一道乳白色的光柱。

    光柱以不可思議的速度來到了赤腳和尚的頭頂,赤腳和尚大修羅再次橫空出世,一掌將光束拍的支離破碎。

    掌教老人張開了雙臂,輕聲道:“修羅乃佛門殺神,罪惡之首,必將融化在光明之中。”

    赤腳和尚雙眉再次豎立,怒喝道:“狗屁言論刻玉。”

    北城牆的之上,只見天空忽然作響,蔚藍的天際不知為何可是滴落藍色的雨滴,隨即似乎變成了一張掉色的畫捲,顏色逐步變淡,趨於白色!

    人們瞳孔之中的世界中下起了一場大雨,一場藍色雨!

    大雨覆蓋平原,卻奇異的沒有波及到北城牆,但人們卻已經看不到藍色雨中的景象。

    眼前的世界被這種妖異藍色充斥,城牆之上的人們開始前所未有的緊張,只有幾人可以看清其中的景象,李自知自然是其中之一。

    他眯起了雙眸,心中微感震驚。

    光明教廷掌教從未在這世間出手,卻從未有人質疑他的實力。

    赤腳和尚先前一戰氣勢已登至頂峰,此時掌教老人出手便是雷霆一擊,異象波及正片世界便是要奪回氣勢。

    李自知自問在這樣的神通之下,即便是他全力以赴也無法破除,心中越發焦急的想要逾越六境。

    唐胤龍站在城牆上未曾坐下,拉著皇后的手看著滿天的藍色雨,心中震駭莫名,他不由得喃喃道:“武定王。”

    “陛下放心,武定王生平最厭西域教廷,要敗也絕對不會敗在教廷手中。”

    本來只是安慰的一句話,卻讓唐胤龍越發的覺得有道理。

    箭樓中,不知何時來到張小刀身邊的大師兄攥緊了拳頭,簡短的嘆道:“光明世界不容雜色,居然連天空都開始褪色,這光明何其純凈。”

    張小刀深吸了一口氣否定道:“這個世界本就應該是五顏六色的,如果只剩一片純白,那多無趣,多單調?”

    王洛菡聞言,看了看張小刀因緊張跳起的眼皮,輕聲道了聲:“大師危機。”

    箭樓上王洛菡是唯一可以看清藍色雨幕中的人,此話一齣頓時一片壓抑,再無聲息!

    盛京城中的百姓也看到了北方下起了妖異的藍色雨水,明白這是異象必出自於戰鬥,紛紛雙手合十!

    平原上的天空褪掉了蔚藍,露出了極為純凈的白。

    這種白色越來越亮,變為了光束,天空大放光明!

    掌教老人的身體不知何時開始漸漸騰空,直至出現在人們的視野中。

    他張開了雙臂,仿佛在擁抱光明,無數道光束將他的白色華美長袍變為光束,他的臉孔之中盡是祥和,當光束籠罩大地時,眼前的世界徹底變為了光之世界!

    沒有人看得清赤腳和尚在其中到底遭遇了怎樣的攻擊。

    但下一瞬人們看清了一潑血水飛上天際,在冒著煙霧的同時,成為了光明直接中唯一的雜色。

    沐浴在光明中的赤腳和尚此時很不舒服,他體內的力量似乎在光束下迅速蒸發,這讓他第一次在人生中產生了一種叫做無力的感覺。

    他討厭這種感覺,於是怒罵了一聲:“滾。”可雙目卻找不到掌教老人的蹤跡。

    的確如同文晴嵐所說,他平生最厭西域教廷,此時覺得要死在掌教老人的手中,心中升起不甘,於是他的心向前踏出了一步。

    半隻腳,第七次踏進了天人境!




第196章 待我信手拈來

    藍色雨滲進平原的土壤之中,將土壤染色。蔚藍的不再是天空,而是大地!

    可這奇異的景色只出現了一瞬間,當天空大放光明後這片平原的土壤倏地褪去了所有顏色。

    翻捲的泥土變成了白色,凌亂的石子變成了白色,甚至植根於泥土深處的植物根莖也變成了白色。

    赤腳和尚也要變為白色,他很不喜歡這種顏色,所以向空中吐了一口血。

    然後,他產生了一種無力的情緒,這種情緒本就不應該出現在他這種人的身上,所以他自然而然的向前踏出了一步。

    這一步邁動的不是他宛如白蓮的赤足,而是他那顆勇敢的心。

    第七次!

    赤腳和尚的神識進入了一篇廣闊的天地之中,他曾經在這里看過一隻老烏龜遭受上萬只飛禽攻擊,卻巍然不動宛如岩石,於是學會了不動決。

    他曾經在這里見過一匹綢緞,飄舞在天際之中,於是有了那血紅的袈裟。

    他曾經在這里坐看世界變化,往返四次,看到了自然界重復了萬年的爭鬥,於是大修羅神通,更進一步。

    這一次,他又會看到什麼?

    赤腳和尚這一次卻沒有看,來到這個世界之後,他便閉起了雙眸,心沉似井水。遮住所有感官,如同石頭一般的坐在了這片世界的中央處。

    這片混沌的世界之中,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發生變化。

    電閃雷鳴,暴雨滂沱,大雪紛飛,狂風呼嘯!

    可即便這片世界變幻萬千,赤腳和尚也如同頑石一般一動不動。他希望將另一隻腳邁過去。

    而神識之外,盛京以北的平原上,他的身軀卻成了光明之下唯一的雜色。

    天穹頂端,似已化神成聖的掌教老人不斷的散發著光明。希望將穿著血紅袈裟的赤腳和尚融化在光明之中。

    北城牆上的人們眯著眼睛終於可以見到那道血紅。卻發現赤腳和尚居然沒有任何反擊態勢,不由得心生擔憂。

    城牆內的百姓們看到了光明開始變得不知所措。只是每個男兒都用力了攥住了拳頭,堅信著從不會讓盛唐人失望,屢次讓大荒與西域感到絕望的赤腳和尚必勝!

    箭樓之中的張小刀看著天空中宛如天神的掌教老人,很想射他一箭。卻只能強行壓制住。

    大師兄神色緊張,他是少數能感覺到赤腳和尚現在正在做什麼的人之一。

    而王洛菡則微笑了出來,輕聲對小刀說:“大師果然人間第一!”

    張小刀不明所以的看向了王洛菡,繼而發現城牆之上的先生幾人全部緊張的走到了最前端,一臉期盼。

    他們期盼的自然是天人境,是人類修行的最高峰。

    追溯歷史,從無記載有人抵達了這個境界。

    或許,抵達天人境的人類已經不能在用人類這個詞語統稱,或許,這些人已經遠離了這個世界。

    赤腳和尚此時便在沖擊天人境!

    他曾經踏出過六步。卻都只邁出了一隻腳,沒有邁出另外一腳的原因很簡單,他心中有太多牽掛,也有太多不捨。

    當然他知道如果這些牽掛仍存在心中,即便那隻腳邁過去,也會粉身碎骨。

    但他並不是怕,只是他必須多留在盛唐一些時日,看著這親手締造出的帝國,擁有足夠的資本屹立下去。

    今天不同,盛唐中的老一代人已經足夠撐起這片天。

    只需要一些時日便可以逾越六境的李自知,已經進入神通巔峰的色痞陶大友,英明的唐胤龍,永遠識大體的皇后娘娘,愛管財勝過愛財的趙東華,腦力過人的山羊鬍子,盛唐的十大供奉,各大宗門,軍中的大將軍們。

    年青一代,更為璀璨,張小刀,大師兄,陳青竹,法義,李婉兒,小廝,陶花,書院眾弟子,還有浮屠寺的小和尚們。

    即便刀疤捲毛叛了又如何?這個世界始終還是要看尖端武力的話語權。

    只要盛唐擁有尖端武力,那便會屹立不倒!

    更重要的是,在掌教老人的逼迫下,他已經不得不踏出這一步。

    不得不這三個字,便意味著只能選擇進,而不能選擇退,這種心態對於逾越境界的成功率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這是一個千載難逢的契機!

    一旦逾越,他可能便不會因為壽元的原因而遠離這個世界。

    一旦逾越,眼前的掌教老人,只能跪下給他舔腳。

    一旦逾越,世間的一切問題都不再是問題。

    但實際上,此時的赤腳和尚只是極度的平靜,什麼也沒有想,安靜的感受著這個世界!

    彈指間,似乎已過萬年,在這片世界之中人類終於蛻變成功。

    而此時,在盛京以北光芒大作的平原上,赤腳和尚的身軀終於發生了一絲變化。

    那世界的人類開始喝水。

    他的身軀便變得猶如水波蕩漾,光束可透,卻模糊的讓人無法看清他身軀的內部構造。

    那世界的人類學會了用火。

    他的身軀便有火苗竄出,燒的光明滋滋作響!

    那世界的人類開始學會伐木,製造房屋,製造兵器。

    他的身軀上便變得綠意盎然,與蒙漢巴庫那一戰的傷勢盡去!

    那世界的人類終於懂得了種田。

    他的身上便涌現出了土色,光束無法再進半步。

    那世界的人類學會了煉金。

    他便金光大聲,銳意直沖雲霄!

    銳意化作了意念攻擊,沒入了宛如天神般的掌教老人軀體之中。

    盛京以北,忽然黑暗了下來,再亮起時,沒了那刺眼的光芒,有的只是天空中的蔚藍,平原上的銀白!

    掌教老人仍舊漂浮在穹頂。只是嘴角流出了一道純凈的透明血液,只能看其形,不能觀其色。

    赤腳和尚沒有任何變化,仿佛是坐在浮屠寺中打坐。

    但浮屠寺上下卻知道赤腳和尚從不打坐。除非那個叫做法義的小和尚氣到他了。他才會靜坐一小會,但大多數的時間都是在罵罵咧咧。

    城牆之上的盛唐人情不自禁的爆發出了一聲歡呼。

    赤腳和尚破了這光明神通。掌教老人大限將至!

    這是一種純粹的感覺,沒有任何人能夠解釋的清,但事實也的確如此。

    掌教老人不可思議的看著盤坐在平原中的赤腳和尚,喃喃道:“這不可能。這不可能,你不可能會比我快,你憑什麼比我快?”

    似乎是讓他墨跡的有些厭煩,赤腳和尚終於睜開了雙眸。

    這雙眸子中沒有任何情緒,在戰鬥中幾乎豎立的眉毛也極為平緩,但他只看了掌教老人一眼,掌教老人便閉上了嘴巴。心神劇震!

    不時,赤腳和尚站了起來,就像螻蟻般仰望著穹頂的天神,卻說道:“之前就叫你下來過。怎麼這次還不長記性?”

    話語之中沒有輕蔑藐視的情緒,但卻是像在訓斥自己的晚輩。

    城牆之上的李自知前所未有的一掌拍打在了城牆的鋸齒岩石上,一聲轟鳴那城牆碎裂成粉末紛紛揚揚的飄落了下去。

    他的雙眸赤紅,完全沒有了平日儒雅的形象!

    色痞陶大友則直接跪了下來,神神叨叨的不知再念道著什麼,似在祈禱,神色虔誠。

    山羊鬍子文清風見兩人表情,立刻明白了什麼,卻雙眼無神,微微扶住了身邊龍榻的把手,似要倒下。

    趙東華察覺到後,立刻跪在了色痞陶大友的身邊,大聲呼喊著:“感謝蒼天,感謝大地。”

    盛唐四王如此舉動,頓時吸引了城牆之上所有人的目光,修為底下的根本猜測不出事情的真相,因為那遠超他們的想象力,修為較高的雖然略知一二,但也無法相信。

    直到下一瞬,盛唐四王的異動全部停止,唐胤龍一步踏到了最前端,他們終於等到了這一刻,心神激蕩之下,五人運足了元氣,一同大喝:“人頭尚在!”

    這聲音宛如一把絕世利劍,橫貫平原。

    一臉淡然的赤腳和尚仍舊仰著頭,聽著這聲音輕輕的撓了撓耳朵,嘴角微微上翹,下一瞬卻立時雙眉豎立,猛然喝道:“待我信手拈來!”

    相互輝映的聲音由元氣迫出,聲浪滔天,瞬間淹沒了盛京,似乎要傳遍整座盛唐!

    熱血再次沸騰,血脈再次噴張,那讓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將每一個人的身體變得格外僵硬。

    盛京城中爆發出了巨大的歡呼聲!

    因為他們聽到了那位守護了他們三十年的大和尚發自靈魂的聲音!

    而這時,平原上的赤腳和尚一步懸空,仿佛這朗朗晴空之下有一道穿梭時空的大門。

    出現時,他已經來到了穹頂之上,來到了自認為站在穹頂之巔的掌教老人頭上。

    他舉起了手臂,碩大的手掌中五根粗糙的手指張弛到了極限,隱有青筋畢露,似龍,似蛇!

    將所有註意力仍然放在平原上的掌教老人終於意識到了什麼,在他抬起頭的一瞬間,看到了一隻手。

    這只手來到了他那尊貴的臉頰上,發出了一聲雷鳴,轟響在天地之間。

    掌教老人瞬間便覺得體內力量被全部抽空,他的頭顱向右側旋轉了六百三十四圈,脖頸隱有光明隱現。

    但他的軀體卻宛如光速般消失在了半空,再次出現時已是地底深處!

    他被赤腳和尚在天之巔一個耳光打落凡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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