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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第四百八十一章 生活
        
    自正殿坐了片刻,莫問起身回返西院,秦云正在正屋獨坐,見莫問走向正屋,急忙起身前來開門。

    「這衣料罕見,與你作件衣裳。」莫問將木匣遞向秦云。

    「妾身衣裳羅裙無不齊全,不用再添置了。」秦云接過木盒放到桌上,轉而提壺為莫問倒茶。

    「看罷再說。」莫問笑道。

    秦云將茶杯遞給莫問,轉而抬手打開了那方木匣,木匣一開,金光大綻,發出金光的是一匹一尺長短的奇異布料,這布料三分如錦三分似綢四分像麻,撫之柔滑,托之厚重。

    「此為何物。」秦云好奇的問道。

    「南海的龍絲錦繡。」莫問抓起布匹一端,延出靈氣將布匹鋪展抖平,方位一變,布匹顏色立刻出現了變化,金光收斂,紅光大放。

    莫問逐一變換位置,布匹遂現紫,黑,藍,白,綠五色,加之先前的黃紅二色,共有七種色彩,示罷,莫問收回靈氣將布匹倒捲而回放歸木匣。

    「沒想到世間真有這七彩錦繡,此等神物當與老爺作身道袍方才物盡其用。」秦云驚嘆。

    「與你裁縫,我用不到這些,讓你住在這偏遠之地,疏人煙,遠親人,虧你太多了。」莫問搖頭說道,作為修行中人,他少有狎暱之舉和甜言蜜語,故此他感覺有些虧欠秦云。

    「老爺此言令妾身汗顏,便是皇后娘娘怕是也沒有妾身過的這般富足順心。」秦云搖頭再道,「只是妾身過門已久,卻始終不見動靜,心中惶恐,寢食難安。」

    「我曾為你把過脈,你氣血通暢,元氣不虧,過不在你,問題可能出在我的身上。」莫問緩緩搖頭。

    秦云聞言面露疑惑,歪頭看向莫問,等他下文。

    「人承父精母血化生,半為清,半為濁,我體內幾乎無有濁氣,渾濁不得兼備均等,精血也就難以融合孕化。」莫問出言解釋。

    莫問言罷,秦云立刻明曉其意,急忙出言問道,「如何才能彌補。」

    「改日我傳你練氣之法。」莫問出言說道。

    「妾身不求長生。」秦云連連搖頭。

    「生死簿上有你的姓名,你難得長生,但求身康體健。」莫問搖頭說道。

    午後無事,莫問開始向秦云講述陰陽五行以及道家練氣法門的由來,修行是最講究悟性的,而悟性與聰明並無直接關聯,有些人很蠢笨,但修道很通達,能很快領悟方法和法門,有些人很聰明,但入道很慢,總是不得其要,秦云就屬於後者,人受後天影響越大,越難擺脫固有的思維方式進入道的境界,修行本身就是超出現有認知的一種不被大眾理解的行為。

    莫問也不著急,畢竟二人有的是時間,傳授和講解的同時也會與秦云對弈,秦云愛好很多,除了音律還喜歡丹青,她畫的丹青多為山水花草,惟妙惟肖,極為傳神。

    莫問雖然對秦云的丹青多有誇獎,內心深處卻有著淡淡的傷感,這種傷感有一半是為秦云,也有一半是為自己,秦云認為她所見到的東西都是真實的,其實這是錯誤的,她看到的都是表象,沒有看到本質,而他能看透本質,知道花草樹木只是陰陽二氣的一種表現,但是在看透本質的同時也很難再有賞心悅目的感覺。

    半個月後老五回返,在看到蒲堅對吳吉兒很好之後,他也就徹底放心了,在道觀大享清福,到得初冬時節開始出去狩獵,帶些肉食回來煙熏儲備準備過冬。

    秋天到冬天的這三個月裡外面再沒有傳來消息,沒有消息就表明沒有大事發生,異類沒有開始反撲,劉少卿輔佐蒲堅平定北方也沒有遇到很大的阻力。

    冬天到了,天氣逐漸轉寒卻一直不見下雪,只是偶爾會有冰雨落下,龍族不同於天庭諸部,他們不能降雪,只能降下雨水。

    沒有雪的冬天總讓人感覺少了些什麼,但寒冷的天氣還是讓莫問放下心來,他曾經統兵於東北三郡作戰,知道東北三郡到了冬天會極為寒冷,在嚴寒之下異類活動受限,換言之從現在開始到明年氣溫回升這段時間裡是不會有什麼大事發生的。

    到了冬天,莫問和老五又抽空回了一趟西陽縣,此時的西陽縣再度變成了一片無人的廢墟,城池破敗,渺無人煙,此番回鄉祭祖莫問多帶了一份香燭,去林氏墳前駐足片刻。

    回城之時,老五沿河而上前往碧水潭,到得碧水潭發現石屋已經不見了蹤影,尚未結冰的水潭裡只有水獺嬉戲,而千歲已經不知去向了。

    「老爺,大爺哪兒去了。」老五疑惑的環視石屋遺址附近殘留的祭祀之物。

    「被求雨的人給驚走了。」莫問笑道,當日他讓敖炳來此處下雨三日定然引起了很大的轟動,招得周圍的官府鄉人前來祭祀求雨,王八烏龜喜歡清靜,肯定不勝其煩。

    「房子呢。」老五又問。

    「他自然不會將房子帶走,想必是被信眾拆搬回去供奉起來了。」莫問莞爾發笑,人是不折不扣的禍害,要想將某個區域徹底破壞掉只需把人引過去就成了。

    「大爺不會有啥危險吧。」老五與千歲的關係一直不錯。

    「他是上清准徒,又與世無爭,沒誰會與他為難,走吧。」莫問說道。

    老五此時已經能夠變化出衣物,聽得莫問言語抖身變為巨蝠載了莫問升空,「老爺,我有件事兒一直不明白,你說你們祖師為啥會選大爺這麼一個啥都不干的老好人當徒弟。」

    「世間沒有什麼比承載和延續更重要。」莫問說道,老五問的這個問題若是換在三個月前他還不能給予這麼肯定的答覆,但此時他想通了,每個人的天賦不同,性情不同,肩負的職責和分工也不同,眼下僅存的幾位上清准徒的分工已經很明確了,千歲是七位上清准徒之中僅存於世的異類,他可以不受陽壽限制永遠存活在凡間,上清宗的教義是什麼,法術是怎樣的,這段時間裡世上都發生了什麼事情,所有的這些都需要他延續和傳播下去。

    老五對莫問的言語不甚明白,卻也沒有再問,而是出言商議,「老爺,咱要不要去四爺那看看。」

    「不能去,劉少卿做事不喜歡旁人插手,除非他主動相求,不然我們主動前去會招致他的反感。」莫問正色說道。

    「閒著也是閒著,咱都閒了好幾個月了,去溜躂溜躂吧。」老五說道。

    「不去。」莫問搖頭。

    老五見莫問反對,也不好再繼續堅持,振翅西飛,不再吭聲。

    莫問見老五不樂,想了想出言說道,「他們陽壽已了,必須在末世結束之時累功飛昇,我們若是前去助戰就會分其功德,等吧,若是他們能夠獨當一面自然最好,若是他們碰壁吃虧,我們還得出去善後。」

    「成,聽你的。」老五點頭答應。

    回鄉祭祖用了大半天的工夫,老五見時辰尚早,磨蹭著不想回去,莫問見狀命他沿著崑崙山東麓北上,沿途查看異類動靜。

    山中不時可見採藥道人的身影,末世已經降臨一年多了,此時所有道人都在靠外丹補充靈氣,也不知是因為靠近山外的緣故還是崑崙山裡的異類都被殺光攆淨了,二人北上之時並沒有見到多少有道行的異類。

    進入凉國區域之後老五改道西北,帶莫問前往孔雀王先前避難的山中,那是一處很是偏遠的山峰,位於凉國西面,山勢不高,周圍很是荒蕪,在荒山之中有幾間破舊的山神廟,二人來到之時已然是入更時分,山神廟裡傳來了喧鬧的聲響,細聽之下是猜拳的聲音,老五斂翼落進院內,踢開房門只見是一群兵卒正在裡面吃酒。

    「和尚呢。」老五瞪眼問道。

    那群士兵先前見過老五,見老五來到,急忙告罪,提了燈籠帶二人前往偏房。

    「咋還掛鎖了呢。」老五不滿的沖那開鎖拉鏈的兵卒問道。

    「回五爺,不鎖不成啊,他們總跑。」兵卒辯解開脫。

    兵卒說話之時打開了房門,只見房間裡關了六個瘦骨嶙峋的僧人,破衣爛衫,房間裡瀰漫著便溺異味。

    老五率先進門,抓起桌上的水甕搖了搖,「要吃沒吃,要喝沒喝,給你你不跑。」

    莫問嫌棄房中污穢便沒有進屋,而是自屋外打量那幾個僧人,有幾個僧人雖然不得食水卻仍然在垂眉唸經,神情平和安定,也有兩個見老五問責於兵卒,趁機倒地,裝病訴苦。

    公平對待是世人一直掛在嘴上的,公平對待的前提是公平看待,莫問雖然不喜歡佛教,卻並不全盤否定它,有信仰總比沒信仰好,有信仰的人至少會遵循一定的準則,和尚有好的也有壞的,這也是陰陽並存的一種體現,若是只看那幾個唸經的僧人,就會認為佛教無比神聖,令人肅然起敬,但是若只看那兩個倒地哼哼的,就會認為佛教徒就是一群無賴,正確的作法是兩者都看到,這樣才能不枉不縱。

    「此處地勢偏遠,生活清苦,諸位辛苦了。」莫問沖負責看守的兵卒說道。

    這些兵卒原本以為莫問會怒目訓斥,未曾想莫問會如此說話,紛紛愕然,不知所措。

    「這些僧人不是壞人,諸位要善待他們,衣物要保暖,齋飯要充足,不可禁足關押,諸位可能還要在此處守上一段時日,這段時日不會輪值,職事畢了,貧道會向貴國皇帝舉薦,諸位一律擢升校尉。」莫問說道。

    這些兵卒都知道莫問是劉少卿的同門,似他們這種世外高人皇帝都是極為敬重的,他們開口別說校尉了,就是將軍也是一句話的事情,故此莫問言罷,呼啦一聲跪倒一片,興奮道謝。

    「等等,別著急謝,我家老爺肯定還有下半句。」老五扔下水甕轉身出門。

    「若有僧人亡故,爾等盡皆陪葬。」莫問沉聲說道,虐待老弱病殘是他最看不慣的事情,若不是需要這些人看守,他早就發怒了。

    「聽清了。」老五笑問。

    莫問的前一句讓這些兵卒歡喜非常,後一句令他們心驚膽寒,聽得老五言語,急忙磕頭應聲。

    莫問不願在此處久留,扭頭看向老五,老五會意,變為蝠身載莫問升空。

    「哎呀,我不活啦。」

    「大師,饒命啊。」「還愣著幹什麼,快拉住他,真撞死了怎麼交差呀。」

第四百八十二章 刺客
        
    「哈哈哈,這群卒子以後有罪受了。」老五俯視下方忙碌的兵卒。

    「無有所為,何來所得。」莫問莞爾一笑,隨著年齡的增長,閱歷的增加,修養的積蘊,他的心情平穩了很多,那兩個可惡的潑皮僧人在其眼裡不再面目可憎,因為他們已經為自己的愚昧付出了代價,那就是他們永遠都只能活在悲苦的底層。

    「這校尉當的不容易啊,得伺候他們好幾年。」老五振翼南飛。

    北方的冬天很是寒冷,巨蝠不似飛禽,體外無有羽毛,於寒夜飛行很是辛苦,三更時分二人落下烤了烤火,待得老五體溫回升繼續升空南飛,二人此時都是有家室的人,回家的念頭很是強烈。

    四更五更相交之時,二人到得上清觀正北三百里外,莫問敏銳的察覺到前方一百五十里外出現了兩隻飛禽的氣息,根據氣息來判斷應該是兩隻大型的鶴類。

    「老爺,前面有兩隻鶴。」老五說道。

    「你怎麼知道。」莫問隨口問道,老五變化獸身之時也有感知能力,但感知能力很弱,達不到百里。

    「我看見的。」老五聳了聳脖頸。

    莫問抬頭前望,只見前方一朵浮云旁邊懸停著兩隻巨鶴,一白一青,翼展都超過了五丈,這種體形即便在載人的鶴類之中也算很大的,那兩隻巨鶴的背上都載著人,鶴背上的人頭戴斗笠,身穿夜行衣,由於是坐在鶴背上,無法判斷是男是女。

    「老爺,那兩隻鶴腳上抓的啥。」老五懸停於一團浮云之後,探頭打量著前方的兩隻巨鶴。

    莫問聞言皺眉未語,鶴背上二人的奇怪裝束已經令他很是起疑,而那兩隻巨鶴雙爪抓負的東西更令他警覺,那是兩隻水缸大小的圓球,在星光的映照下偶爾有黃光閃現,當是銅鑄,根據巨鶴煽動翅膀的頻率來看,那兩隻銅球並不十分沉重,由此可見應該是空心。

    二人說話之間,那兩隻巨鶴離開隱蔽的浮云向西飛去,老五振翼攀升,到得高空俯視跟蹤。

    「他們可能是道人,不要離的太近,保持百里。」莫問出言叮囑,騎乘巨鶴的夜行人雖然隱藏了自己的樣貌和衣著,卻無法隱藏巨鶴多為道人坐騎的事實。

    「他們深更半夜的跑崑崙山幹啥。」老五疑惑的問道。

    「跟去看看。」莫問搖頭說道,那兩隻巨鶴所在區域離上清觀有一百五十里,正是這一百五十里令他起了疑心,這一百五十里是紫氣道人感知的極限,對方選擇在上清觀一百五十里外的地方懸停,很有可能是為了躲避他的感知。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小心的保持著距離,那兩隻巨鶴抓負著銅球一直西飛,不多時進入了崑崙山外圍,到得崑崙山外圍之後兩隻巨鶴同時斜翼轉身向東回飛,老五見狀急忙振翼拔高,以防被對方察覺。

    「老爺,我咋感覺那倆銅球不太對勁呢。」老五咂舌說道。

    莫問聞言仍未答話,這種銅球他先前從未見過,很難猜測它的真實用途,不過根據對方飛行的方位來看,明顯是衝著上清觀去的,深夜之中隱藏行蹤,這可不是善意的表現,那兩隻銅球裡很有可能藏有什麼害人的東西,他此刻想的是這銅球裡面藏的什麼,如果是劇毒之物,沒必要用銅球,銅球落地不裂,毒物無法爬出。

    「我想起來了,老爺,你還記得咱當年在不咸山墳裡遇到的石蛋子嗎,那倆傢伙是不是想炸死咱哪。」老五陡然驚呼。

    莫問聞言立刻想起當年與阿九和黃衣郎等人在曹操陵墓中遇到的石球,那些石球內部有硝石和炭灰等物,混合之後產生了劇烈的爆炸,轟塌了半片山坡,也幾乎將眾人炸死。

    「很有可能,快攔住他們。」莫問高聲說道。

    老五聞聲斂翼俯衝,自上方快速衝向下方並肩齊飛的兩隻巨鶴,巨蝠急速俯衝的破空聲驚動了巨鶴背上的二人,二人同時抬頭查看究竟。

    二人抬頭之後莫問方才發現二人臉上還帶有黑布面巾,這一發現令他更加確信二人此番前來是要暗中加害上清觀眾人,怒火中燒的同時暗自後怕,幸虧他與老五連夜回返沒有在外留宿,如若不然留在道觀的秦云等人就要慘遭毒手了。

    由於老五俯衝速度快逾閃電,騎乘巨鶴的二人只見到上方有一道黑影急衝而下,雖然不知來者是誰,卻知道來者不善,緊張之下高聲呼叱,驅使巨鶴加速東飛。

    老五很快接近了兩隻巨鶴,到得百丈之外引頸發出了刺耳怪聲,其中一隻巨鶴聞聲受驚鬆開了雙爪,所抓銅球快速落向地面,伴隨著一聲轟然巨響,一團火光自下方林中快速蔓延,十丈之內的草木被盡數炸飛,外圍的草木盡皆著火。

    眼見猜測被證實,二人氣怒非常,老五瘋狂振翼,急飛追趕。

    除了火光和巨響,爆炸還產生了巨大的氣浪,氣浪向上空衝來,眼見老五就要被阻隔於氣浪西側,莫問自蝠背上仰身借力向西掠出,與此同時雙足急出靈氣將老五東送五丈,「攔住他。」

    老五得莫問助力,避開了氣浪的阻隔,急切振翼追趕那隻抓負著銅球的巨鶴,莫問凌空移位,撲向另外一隻巨鶴。

    那駕鶴之人眼見莫問來到,眼中凶光一閃縱身躍下了鶴背,那隻巨鶴負重減輕,斜翅偏飛快速避開了莫問。

    莫問的目標是人而不是鶴,故此毫不猶豫的舍了巨鶴向那跳下鶴背的黑衣人掠去,但落下數丈之後就發現情況有異,先前跳下鶴背之人似乎並無凌空之能,身在空中並沒有反運靈氣減緩落勢,而是沉重的落向地面。

    見此情形,莫問下意識的愣了一愣,他感覺對方既然敢來行刺不應該沒有凌空之能,故此懷疑對方此舉乃是為了引他快速靠近以便暴起突襲。

    片刻的遲疑之後再想快速近身制服已然有所不及,那自鶴背上跳下的刺客下落之勢越來越快,待得莫問離地尚有百丈之時,此人已經五體投地,眼見是不得活了。

    眼見對方已經墜落,莫問急忙扭頭東望,只見老五此時已經追上了另外一隻青色巨鶴,正抓附在巨鶴背上狂撕對方後頸,而那鶴背上的人此時已經不知去向。

    那青羽巨鶴後頸被咬,悲唳掙扎,越飛越低,不多時落至樹林上方,老五恐那巨鶴落地造成銅球爆炸,在巨鶴落地之前鬆口高飛,轉身前來接迎莫問。

    「另外那名刺客呢。」莫問掠上蝠背出言問道。

    「摔死了,在那兒。」老五歪頭示向南方一處亂石堆,在亂石堆右側趴伏著一具身穿黑衣的屍體。

    莫問看罷那具屍體,又看了看那隻身受重傷自林中掙扎的的巨鶴,轉而將視線移到了東方,只見那隻受驚的白色巨鶴正在快速東飛,此時已經到得上清觀東方十里之外。

    「老爺,下去看看。」老五出言問道。

    「他們只是死士,看也無用,老馬識途,跟著那隻白鶴,或許能夠找出幕後主使。」莫問說道。

    老五聞言振翼東飛,到得上清觀上方俯視院內,只見道觀裡的眾人盡皆被爆炸聲驚醒,來到院內察看情況,道觀的護衛屏障已經被趙老啟動。

    「有人受傷沒。」老五懸停道觀上方沖眾人問道。

    老五喊話之時,莫問縱身躍下,閃身回到丹房取了七星劍在手,拔高之前出言安撫眾人,「都回房歇息吧,我們前去免除後患。」

    眾人聽得莫問言語,心中微微安定,莫問縱身拔高躍回蝠背,「跟著它,不要太近,以免它驚慌失措胡飛亂撞。」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飛向近處浮云,藉著夜空中的浮云掩護,謹慎的跟著前方的白鶴。

    「老爺,是誰要害咱。」老五問道。

    「應該是某一派的道人。」莫問隨口說道,那兩枚能夠爆炸的銅球表明製造這兩枚銅球的人是個煉丹的道士,火藥是煉丹不慎出現炸鼎而被發現的,此時知道配製比例的人很少,能加以利用的人更少。

    「他們為啥要害咱。」老五又問。

    莫問此時正在思考另外一個問題,聽得老五言語答非所問,「要鑄造如此巨大的銅器需要相應的桐模和嫻熟的匠人,只有官府才能熔鑄這種銅器。」

    「咱最近也沒得罪官府啊。」老五遠遠的跟著那隻白鶴,白鶴先前受到了驚嚇,東飛之際不時發出驚唳。

    「此事可能與劉少卿和蒲堅有關。」莫問搖頭說道,眼下線索不全,他只能進行猜測,此事很可能是由劉少卿引起的,劉少卿眼下正在全力統一北方,攻城掠地自然會與各地諸侯出現爭鬥,這天下並非只有他劉少卿一個道士,其他諸侯應該也有道門中人暗中相助,在出現利益衝突之時,雙方都會無所不用其極的剷除對方。

    「他倆惹禍,為啥來炸咱。」老五聽的越發糊塗。

    「不除掉我們,他們焉敢沖劉少卿和蒲堅下手。」莫問搖頭說道,他與劉少卿的關係不是什麼秘密,蒲堅和老五的關係也是天下皆知,如果對方沖劉蒲二人用了陰招,下了狠手,他和老五肯定會出去為二人報仇。

    「你的意思是說他們最想殺的是劉少卿和蒲堅,只是因為害怕殺了他們,咱們會出去再殺他,所以就先來殺咱。」老五轉過彎來。

    「對。」莫問緩緩點頭,有時候推理的成立並不需要條件齊備,如果合情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這個解釋就是正確的。

    「這傢伙真夠毒的。」老五冷哼出聲。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眼下情況不明,只能猜出對方行刺的目的卻無法判斷出對方行刺的動機,眼下有兩種可能,一是劉少卿和蒲堅遇到了厲害的對手,對方想將他們一網打盡,還有一種可能是劉少卿和蒲堅把對方逼的太急,令對方狗急跳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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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三章 異人
        
    白鶴在前,老五負了莫問自後方遠遠跟隨,那白鶴飛的並不快,整整一個時辰一直在緩慢東飛,老五跟的很是輕鬆。

    「老爺,這傢伙是不是要去東海啊。」太陽升起之後老五體內寒意大減。

    「它不是自東海來的。」莫問搖頭說道,雖然白鶴一直在往東飛,飛行的方位卻明顯偏於東北,此外他們雖然與東海的修行中人結仇,那些偏居海島的道人卻沒有冶煉大型金屬器皿的條件。

    「它是不是在亂飛啊。」跟蹤時間太長,老五有些意興闌珊。

    「這些大型飛禽皆具靈識,不會茫無目的的亂飛。」莫問俯視下方,有南海幫忙降雨,北方旱情有所緩解,不少河流裡有河水流動。

    一炷香之後,地面上出現了綿延成片的營帳,這些營帳乃是軍帳,數量在千頂以上,到得此處白鶴開始緩慢下降。

    「老爺,你猜對了,下面是蒲堅的隊伍。」老五雖不認字卻不至於連旗旛上的「蒲」和「劉」都不認識。

    「先不與他們見面,只管跟著那隻白鶴。」莫問出言說道。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飛過那片營帳隨著白鶴開始降落。

    莫問當年為了尋找阿九,曾經走遍了北方大部分區域和南方部分區域,此處他先前也曾經來過,這裡是津州地界,津州當年是趙國東方重鎮,出產海鹽,趙國百姓所用鹽巴大部分來自這裡。

    蒲軍安營紮寨之處向北兩百里就是津州州城,白鶴降落於州城東北的一處區域,二人自高空俯視,發現那裡是一處佔地數百畝的巨大院落,院落呈田字形,南面的兩個區域有不少通氣排風的煙道,大量的工匠自庭院中穿梭忙碌,鼓風聲,敲打聲不時傳來,北方的兩處區域環境幽靜,樓閣雅緻,樹木頗多,白鶴降下之後發出了唳叫,隨即有大量道人自其中一處房舍中快步而出。

    「下去。」莫問沉聲說道。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斂翼下落,那群道人人數不少,當有二十餘人,在發現白鶴後面跟著一隻巨大的紅毛蝙蝠之後無不心驚膽寒,這是他們決定行刺之時所能想到的最壞的結果。

    北方的院落離南方工匠忙碌的院落很遠,加之這裡可能經常有飛禽起落,故此巨蝠的出現並沒有引起前方工匠的驚慌,臨近地面,老五變為人身,與莫問落到了庭院正中,此時那些出門查看情況的道人剛剛走下門口台階,見到二人出現,急忙止步後退。

    雙方相距十餘丈彼此對視,這些道人有老有少,有男有女,根據穿戴來看以太清道人居多,大部分是尋常道人,紫氣高手並不多,由於出門太急,多數不曾攜帶兵刃。

    莫問面無表情的打量這群道人,這些道人臉上的驚恐表明他們心虛,一直不曾說話也表明了他們很清楚他和老五為什麼會來這裡。

    足足半盞茶的工夫雙方都沒有說話,對方心中的忐忑和緊張已經自他們的表情上顯露無疑,他們不說話是因為不敢說,事情徹底敗露,什麼樣的謊言也無法遮掩,莫問沒說話是因為一時之間拿不定主意該如何處置這些道人,這些道人所做的事情非常陰毒,盡數殺了也不為過,但他感覺應該有更好的處理方法。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上清宗天樞子有禮。」長久的沉默過後,莫問沖眾人稽首開口。

    眾人在此之前已經自腦海裡猜想過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事情,卻唯獨沒人想到莫問竟然會按照道門規矩沖眾人行見面之禮,莫問言罷,眾人面面相覷,無人敢上前答話,誰上前說話誰就是帶頭的,此時誰也不敢當這個頭兒。

    不止這些道人,就是老五也沒猜到莫問會有此一舉,但此時有外人在場,他礙於身份也不便逾禮插嘴。

    「貧道與家人避世隱居,與世無爭,諸位何故遣派死士前去行刺。」莫問環視站於簷下的眾人,目光所及,眾人盡皆低頭,不敢直視。

    「這津州眼下歸何人統轄。」莫問問道。

    眾人聞言仍然無人答話,老五見狀勃然大怒,瞪眼怒吼,「我家老爺問你們話呢,都聾啊,。」

    老五喊罷,一年逾古稀的老道深深吸氣邁步而出,「此事乃我薛耿牛所為,計策為貧道想出,銅雷是貧道督工造就,與其他道友無有關係,你要動手就衝我來吧。」

    莫問歪頭打量著說話的老道,此人五短身材,面上有疤,獨眼殘耳,口中齒缺,聽口音當是陝州一帶人氏。

    「不知薛真人為何要行刺貧道。」莫問放緩了語氣。

    那老道已然抱了必死之心,也不再害怕,「食君之祿為君分憂,貧道欠了王都督的人情,眼下津州危在旦夕,王都督有難,貧道不能坐視不管。」

    「罷了,一起死吧。」人群之中又走出了一粗短的矮道,「我王大同亦有份參與,去上清觀投下銅雷是我的主意。」

    「我也有份。」「要殺殺我。」「白鶴是貧道的坐騎,你衝我來吧。」眾道人紛紛上前。

    老五見眾人一副英勇就義的神情,心中大感荒謬,「哎呀我日,你們合計好了派人去炸我們的道觀,咋還搞的理直氣壯。」

    「我們也不想去行刺,但你們是蒲家的後盾,你們活著我們就救不了津州,為了天下的漢人,我們也顧不了那麼多了。」其中一身穿藍布道袍的道人說道。

    「咋還扯上漢人了呢。」老五皺眉撇嘴。

    「你那乘龍快婿是漢人。」有道人反問。

    「你還是關心自己的死活吧。」老五氣急之下意欲動手。

    莫問抬手攔下老五,轉而沖眾人說道,「貧道有話與薛真人私下說,諸位去請了此間都督前來,貧道與他想個全身保命的法子。」

    眾人聞言皆感驚詫,莫問沒有大開殺戒已經令他們很意外了,此番竟然還要設法保全津州。

    「先前那兩枚銅球已然被貧道攔下,諸位放心去請此間都督,貧道不屑謊言相欺,也不會傷及薛真人。」莫問沖眾人說道。

    眾人聽他這麼說,心中半信半疑,猶豫不決,莫問轉頭看向老五,「你去中軍大帳,請天權子來一趟。」

    「好。」老五答應一聲縱身躍起,凌空變身振翼南下。

    眾人見莫問遣走了老五,心中大定,分出幾人前去請津州的持節都督,剩下的眾人留在原地。

    「薛真人,借一步說話。」莫問轉身向東南角落的涼亭走去。

    薛耿牛猶豫片刻邁步跟了過去,雙方實力差距太大,莫問要殺他根本無需用計。

    二人到得涼亭,莫問與薛耿牛隨口閒談,這些道人之所以前來相助津州其實並不是因為蒲堅是胡人,主要還是因為欠了津州都督的人情,此處產鹽,鹽在此時非常昂貴,這些道人所在的道觀常年接受津州都督捐贈的鹽巴和米糧,眼下津州遭到攻打,他們明知道自己不是劉少卿的對手,卻只能硬著頭皮前來償還人情。

    至於薛耿牛,此人也算是個異人,五歲就入道了,由於悟性奇差,六十五歲方才渡過天劫,一輩子煉丹沒成過幾回,炸的鼎比煉的丹還多,也正因為此人煉丹總是炸鼎,竟然摸索出了炸鼎的規律,陰差陽錯的造出了可以爆炸的銅器和石器。

    薛耿牛通過莫問的發問,猜到了莫問對他的這一技能很是看重,心中陡輕,開始誇誇其談,大肆講說這爆炸器物的威力,莫問雖然不喜此人的唾沫亂飛,卻親眼見識過此人所造器物的巨大威力,此人所造銅球對於攻城極為有效,對於克制體形巨大的異類也有用處,而這也正是他沒有大開殺戒的主要原因。

    在遠處圍觀的道人見到薛耿牛在涼亭裡手舞足蹈,也看到了莫問不時點頭,見二人交談如此愉快,他們心中亦逐漸安定,偷偷長喘了一口粗氣。

    二人說話之間,一身穿沉重甲冑的老年男子來到,此人便是津州都督王堂,本為趙國的持節都督,冉魏時拒不奉召,借鹽謀利,招兵買馬,擁兵自重。

    此人見到莫問如同見到了救星,七位上清准徒有三人曾經擔任過護國真人,人一旦身居高位或者能力超常,高傲是必然的,相較之下三人之中還屬莫問最好說話,眼見莫問前來,王堂一邊極盡主家禮數,一邊大肆訴苦,言之不是不願歸順,而是劉少卿一路橫掃從不受降。

    王堂的言語也並非空穴來風,劉少卿是出了名的狠毒,在凉國時大肆屠殺僧尼,東征趙國時不留俘虜,加之其本身極為擅長隱身刺殺之術,在世人眼裡劉少卿是極為可怕的存在。

    王堂的訴苦尚未說完,老五就載了劉少卿來到,此時二人的關係已經好轉,見面很是歡喜,莫問將前因後果如實告知劉少卿,劉少卿對那持節都督王堂不屑一顧,只與薛耿牛說話,他對於能夠爆炸的事物亦很感興趣。

    莫問不願旁人尷尬,便開口為王堂要了個世襲罔替,劉少卿自然不會駁他的面子。

    將薛耿牛引薦給劉少卿之後莫問隨即藉故抽身,眼下劉少卿春風得意,攻城掠地勢如破竹,按照目前的速度在天氣轉暖之前定然可以到達定州進行佈防……

第四百八十四章 清靜
        
    劉少卿留在津州確定受降事宜,莫問與老五先行回返,上清觀眾人此時還在忐忑等待,不能在外久留。

    「他們得了薛耿牛這個人才,以後的仗更好打了。」老五振翼西飛。

    莫問點了點頭,「攻城掠地尚在其次,他日抵禦異類反撲少不得倚仗此人所造的火器。」

    「咱們以後就徹底沒事兒幹了。」老五又道。

    莫問微笑搖頭,倘若沒有統領,那些異類或許不足為懼,可是眼下蚩尤復生,召集了大量的舊部和異類,有此人坐鎮,劉少卿和夜逍遙聯手也不見得是他的對手。

    回到上清觀,忐忑的秦氏等人方才放下心來,開始忙著整治午飯。

    午後,莫問與秦云自房中對弈,夜幕降臨之後早早安歇,先前他一直不曾閉關是因為父母的祭日將近,而今瑣事已經處理完畢,接下來就要開始漫長的閉關。

    次日早起,莫問告知道觀眾人自己將要閉關,自其進入丹房開始閉關,眾人就開始輕聲走路小聲說話,唯恐弄出聲響分他心神。

    此前他已經將內丹修行法門推研完成,此次閉關乃是為了修煉三昧真火,此時修煉三昧真火存在著巨大的風險,因為此時是末世,天庭已經關閉,他的元神不傷來自於天庭的賞賜,天庭關閉之後元神就失去了庇護,倘若練功出偏就有可能傷及元神。

    大部分的失誤都源自冒進和忽視,莫問明白這一點,故此修為越高就越加謹慎,前期並未急於熔煉精氣神三昧火氣,而是安靜打坐令自己進入極度平靜的無我狀態,充分釋放和舒緩自身元神。

    閉關起源於靜坐,通過長時間的獨處達到靜思深遠窺真悟道的目的,這一行為在道人,僧人,武人,哲人之中普遍存在,閉關目的不同,閉關的時間也不相同,若是思考的事情極為玄妙複雜,閉關時間就會很長,最長者可窮其一生,若是思考的難題相對簡單,閉關時間就相對較短,但最短不會少於七天,少於七天就不是閉關,只能算閉門。

    莫問此番閉關的目的是熔煉三昧真火,由於已經知曉修行法門,半月之後便開始熔煉君臣民三昧,三昧真火大致可以分為兩個修行階段,前期的三昧真火只能在體內行走,焚化體內污濁之氣,待得體內污濁之氣盡去,就可以嘗試將三昧真火延出體外,攻殺敵手,尋常的靈氣只能傷及凡人,三昧真火則可傷及純陽仙人,這是三昧真火的霸道神異之處。

    由於此前誤服狻猊內丹焚去了體內大部分濁氣,此時莫問體內僅在右胸殘有濁氣,待得三昧真火成形之後莫問便驅其焚灼右胸濁氣,由於體內三昧真火成形時日較短,焚灼濁氣極為緩慢,行氣一周不過焚去一兩分,如同抽絲剝繭。

    年關當日,莫問暫時出關,與眾人共度年關,隨後再度閉關繼續淬煉三昧真火,與此同時驅使三昧真火繼續焚燒體內濁氣,由於右胸覆有龍鱗,傷口處殘留有些許龍氣,龍氣雖然神異卻終究歸於獸氣,必須將其一同焚去,絕不能留下半分。

    由於不需要保持思緒的連貫,莫問每隔半月就會出來小坐片刻,與眾人說說話,進食一些穀米,補充體力,寒暑更迭,不知不覺到得來年春夏時節。

    「老爺,我前幾天去了趟雍州,聽蒲堅說四爺在東北跟燕國打起來了。」老五說道。

    「戰況如何。」莫問接過秦云遞來的茶水,此時氣溫已經回升,蚩尤也應該有所行動了。

    「聽說燕國帶了不少怪物,來勢洶洶,不過都被四爺擋在了定州。」老五接過茶水沖秦云點頭道謝,轉而又道,「蒲堅說四爺帶了二十萬兵馬,燕國肯定破不了定州。」

    「蒲堅可曾提起蚩尤。」莫問喝茶過後放下茶杯。

    「沒有。」老五搖頭說道。

    「代國可曾參戰。」莫問又問。

    「沒三爺的消息,好像只有四爺在打。」老五答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燕國自身有不少薩滿妖人,那些妖人也可以驅使異類,此時劉少卿遇到的可能只是薩滿妖人驅使的異類,蚩尤及其舊部精銳尚未有所動作,他們沒有出動有多種可能,也許是蚩尤神識尚未徹底復甦,也可能是他們尚未準備妥當。

    由於天色已晚,老五與莫問說了幾句話便主動退去,莫問轉而與秦云說話,此前他曾經傳授了秦云簡單的練氣法門,秦云雖然能對行氣口訣倒背如流,卻始終無法將他傳入其體內的些許靈氣調動運用。

    莫問雖然氣定神穩,晚飯過後仍然早早吹燈歇息,修行固然重要,全夫妻人倫,齊男女天道亦不可缺,他是半仙之體,秦云可不是,秦云是血肉之軀,克制不住七情六慾。

    夏天,張洞之親自送來了一些新鮮的果品和點心,秋天,南海敖烵路過此處停留了半日,其他時候上清觀一直無人前來。

    冬天來到,老五掛念女兒又出了一趟山,回來之後帶回了消息,一個月前劉少卿吃了敗仗,所率大軍自蘆葦溝遭到了大量妖物伏擊,二十萬兵馬只有十萬退回了定州。

    「冒進,不該出城。」莫問搖頭說道,他選定州為劉少卿固守是經過深思熟慮的,劉少卿大敗的地方他也知道,當年他曾經命趙**隊在那裡採集葦絮裝填綿衣,那裡有一望無際的蘆葦,不但毫無依靠,還適於敵軍隱蔽。

    「是啊,要不是三爺帶了援兵趕到,定州現在已經失守了。」老五點頭說道。

    「妖物開始行動表明蚩尤已經準備妥當,明年戰事會更加慘烈。」莫問隨口說道。

    「老爺,我跟你說個事兒,你聽了可別難過。」老五欲言又止。

    莫問聞言騰然站起,「可是無名出事了,。」

    「沒有沒有,跟他沒關係。」老五連連擺手。

    「有話直說。」莫問坐回了座位,他生平沒有多少親友,大部分親友都在身邊,只有無名不在,故此老五一說他首先想到無名。

    「我上次去不咸山拿錢,我沒看錯。」老五小心翼翼的說道。

    「百里狂風。」雖然老五說的沒頭沒腦,莫問卻知道他指的是什麼,此前老五曾經帶秦氏等人北上省親,其間他去了趟不咸山,自不咸山中遇到了一個酷似百里狂風的高大壯漢,老五回來之後說起此事,當時他還以為是老五看走了眼。

    「是二爺,不對,其實也不是二爺,二爺不會沖三爺和四爺動手,更不會亂殺無辜。」老五搖頭說道。

    「詳說,詳說。」莫問出言催促。

    老五本身就不善言辭,親眼見到的東西也很難表達貼切,更別說是轉述他人言語,比劃半天莫問方才聽出了個大概,原來當日自蘆葦地偷襲劉少卿大軍的那些異類數量眾多,領軍妖物多為人形,騎乘各種鳥獸,使用奇怪兵器,身上覆蓋有盔甲,不但威猛異常,還多習有妖術,總領異類大軍的不是旁人,正是被老五稱之為二爺的百里狂風。

    百里狂風已然不是當年的那個百里狂風了,心神已失,兇殘異常,對劉少卿絲毫不念同門情誼,所率異類大軍所到之處無有活口,不管是老弱婦孺還是無辜百姓都會被其殘殺,百里狂風雖然已經喪失了神智,生前的能耐卻並未失去,臨陣對敵之時可將身形壯大數倍,不懼刀兵,刀劍難傷。

    「唉,二爺死了也沒撈著清淨。」老五嘆氣說道,他也知道百里狂風早已經死去,此時的百里狂風不過是被人佔據了屍身的傀儡。

    「玉清宗有沒有前往定州助戰。」莫問問道,當日盜走蚩尤手臂的林志興是玉清道人,玉清宗曾明確表態不會坐視不理。

    「好像有。」老五想了想出言說道。

    「好像。」莫問歪頭皺眉。

    「我聽蒲堅說四爺往定州撤退的時候有人在暗中佈置屏障阻擋那些妖怪追趕,但那些人沒露面,不知道是誰。」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林志興是玉清敗類,玉清宗以他為恥,尋找他一直在暗中進行,不想讓太多人知道此事。

    「老爺,你要是不放心,咱就去東北親眼看看。」老五說道。

    「不用。」莫問搖頭過後端茶喝水,眼下已經是冬天,異類不會再有大規模的行動,何況劉少卿和夜逍遙也不是泛泛之輩,有玉清宗在暗中相助,應該有與蚩尤一拼之力。

    老五見莫問無心再說,便起身去了後院,莫問自正殿坐了片刻,轉身回到西院丹房。

    春夏秋冬,四季更迭,轉眼之間冬天過去,春天又來,掐指算來末世已經持續了三年,隨著時間的推移,上清觀逐漸淡出了世人的視線,除了老五偶爾會忍不住寂寞出去遊蕩一番,趙老偶爾會去鎮上採買鹽巴食物,其他人很少下山。

    判斷一個人是不是有內涵,是不是有定力其實很簡單,只要看他能否閒的住,莫問很喜歡目前的生活,修行是慢功夫,非朝夕可成,開春之後他就沒有再閉關,每日固定練氣四個時辰,其他時間便與秦云或對弈,或撫琴,秦云知道莫問通曉音律,卻從不見他碰觸樂器,好奇追問緣故,莫問只是笑而不答。

    劉少卿和夜逍遙不愧是上清准徒,整個春夏時節都沒有傳來消息,沒有傳來消息就表明他們頂住了異類的反撲。

    十月,某日,二更時分,夜逍遙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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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五章 拒不出山
        
    感知到金雕的氣息出現在東北方向,莫問起身出門,走到東院時老五正自後院繞到前院,他也能夠感知到金雕的氣息。

    「老爺,三爺來了。」老五扭頭看向東北方向。

    莫問點頭過後出言說道,「此時來到必然未曾吃得晚飯,去給他做些飯菜。」

    老五答應一聲,轉身去了後院。

    不多時,金雕來到,夜逍遙是不守什麼規矩的,直接凌空而下,飄身落於院中。

    「莫問,快隨我走。」夜逍遙尚未落穩就上前拉扯莫問。

    「何事如此急切。」莫問上下打量著夜逍遙,二人已經將近兩年未曾見面,夜逍遙此時面帶風塵,衣衫染灰,憔悴而疲憊。

    「定州告急,援兵被阻,此番我們怕是守不住了。」夜逍遙皺眉搖頭。

    「無需驚慌,定州守不住可退守黑郡,走,進屋說話。」莫問轉身向西院走去,他對東北三郡的地勢瞭如指掌,此前已經為二人想好了退路,倘若定州城破,還可以在黑郡據守。

    夜逍遙聞言愣了一愣,轉而邁步跟上了莫問,「你可知道眼下的戰況。」

    「我如何能夠知道。」莫問搖頭說道。

    「這兩年我們打的很是辛苦,大小數十役,到得此時已然是內憂外患,兵盡糧絕了。」夜逍遙抹了一把鬍子拉碴的臉頰。

    「內憂外患。」莫問推門進入丹房,抬手點燃了燈燭。

    「劉少卿當年急於趕赴定州,只攻下了沿途的州郡,北方還有大量州郡在諸侯和節度使手中,眼下他們見東北戰事吃緊,紛紛落井下石吞併蒲軍管轄的州郡,那些州郡失守之後令得兵道受阻,無法補充士兵,軍糧亦不得運往東北。」夜逍遙坐進木椅長喘了一口粗氣。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劉少卿當年只是打通了一條北上的通道,並沒有徹底平定北方,此外劉少卿自大好鬥,多用武力征服,少有恩情籠絡,如此一來在戰事吃緊之後,其他的諸侯和節度使難免趁機發難。

    「可先行自代國轉運糧草。」莫問出言說道。

    「遠水不解近渴,代國離定州有兩千多里,沿途多為無路荒山,哪怕敵軍不曾設伏攔截,驅趕一批牲畜過去也要用上兩月工夫。」夜逍遙歪身靠上椅背。

    「我方還有多少兵馬。」莫問又問,他遠離戰場,許久不曾得到消息,要做出判斷必須先行瞭解情況。

    「蒲軍還有三萬,代國與我的五萬兵馬還有兩萬,眼下他們都在定州,共計五萬。」夜逍遙探手撫額無視進來送茶的杏兒。

    莫問聞言再度皺眉,默默的接過茶壺為夜逍遙倒茶,蒲軍最為強盛的時候有兵馬二十多萬,眼下竟然只剩下了三萬兵馬,由此可見東北戰事打的是何等慘烈。

    夜逍遙端起茶杯出言說道,「代國還有三萬禁衛,但這三萬禁衛動不得,若是抽調南下代國就無有防守之力,雍州北上增援的兵馬糧隊被阻在了惠州,劉少卿在定州苦守,此前還有南海自草甸降雨發起洪水暫阻蚩尤,但昨日敖煣被敵方所傷,洪水已退,燕國的十萬騎兵和蚩尤統領的大量異類距離定州不過三百里,定州此番是真的守不住了。」

    「敖煣為誰所傷。」莫問側目問道。

    「一火屬禽鳥,那蚩尤神識復甦之後召集了大量上古妖邪,吞云吐霧,飛沙走石,好生厲害,若非我軍有銅雷相助早已全軍覆沒了。」夜逍遙吹茶。

    「可大量熔鑄銅雷,此物抵禦異類確有奇效。」莫問說道。

    夜逍遙聞言將湊得唇邊的茶杯又放回了桌上,「熔不了了,薛耿牛被劉少卿殺了。」

    「為何。」莫問愕然發問。

    「那薛耿牛居功自傲,貪霪好色,起初還有所收斂,後來日益猖狂,竟然垂涎敖煣,要敖煣侍寢,如若不然便拒不開工,劉少卿忍無可忍把那老東西給砍了。」夜逍遙說到此處話鋒一轉,「劉少卿此前已經對其百般忍讓,他殺的對,我贊同。」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薛耿牛狂傲的本錢是其掌握了銅雷的熔鑄方法和火藥的配比,他自然不會將這些技藝傳授給旁人,薛耿牛一死,銅雷是造不了了。

    「將蚩尤之事詳說於我。」莫問說道。

    「蚩尤佔據了百里狂風屍身一事你想必是知道的,那林志興自作聰明,試圖移花接木以魔入道,但他那些許神識豈是蚩尤凶神的對手,眼下怕是早已經被蚩尤元神給壓制滅殺了。」夜逍遙飲茶之後又道,「此人極少出手,多數時候只在觀戰督軍,唯一出手的一次是在蘆葦溝,召出萬餘上古陰兵助戰,傷得蒲軍無數,此人所召陰兵並非地府陰兵,極其古怪,我們作法竟然不得滅殺。」

    「此人極擅巫術,巫術乃道術之祖,我們的法術對其可能無有效力,日後當存心觀察,看他可有其他弱點。」莫問正色說道。

    「劉少卿先前曾經冒險潛入黑木山……」

    「黑木山。」莫問打斷了夜逍遙的話。

    「燕國為蚩尤所率妖物辟出的營地,劉少卿當日冒險潛入,發現那百里營地之中被挖出了一處環形水潭,水潭正中是一處小島,蚩尤平日就在那小島上打坐修行,水潭之中有一條紅色毒龍,蚩尤似乎對那條毒龍極為緊張,不但親手投食喂養,還禁止任何異類靠近它,由此我們猜測那條毒龍對蚩尤應該極為重要,只是蚩尤看守的緊,我們尋不到合適的機會將其除去。」劉少卿說道。

    「那條毒龍可是缺失了足爪。」莫問問道。

    「你如何知道。」夜逍遙驚詫的問道。

    「那條毒龍原本被困在蠻荒祭壇之中,蚩尤左臂便是感受它的靈氣滋養而逐漸恢復靈識,此物可以為蚩尤提供龍氣,蚩尤若是失了此物,氣勢勢必萎靡。」莫問說道。

    二人說話之時,老五端了食盤來到,歡喜的沖夜逍遙打過招呼,轉而將食盤裡的飯菜擺放上桌,夜逍遙風塵僕僕遠道而來,早已經餓了,拿起筷子端碗吃飯。

    「老五,你可還記得蠻荒祭壇裡的那條毒龍。」莫問指了指身旁的木椅,示意老五坐下。

    「記得呀,咋啦。」老五入座問道。

    「你與它關係如何。」莫問又問。

    「好的很,要不然我也不會放跑它,老爺,你咋問起它了。」老五不解的問道。

    「它眼下在東北黑木山,你能否叫其前往別處。」莫問又問。

    「它咋跑那兒去了。」老五一頭霧水。

    「被蚩尤尋獲放養在了那裡,你能不能將其帶離那裡。」莫問問道。

    「肯定能啊,我倆關係好的很。」老五說道。

    夜逍遙聽得二人言語,愕然看向老五,「你與那毒龍很是熟稔。」

    「熟,我倆在一起住了好幾年,到最後我見它可憐,就尿斷了鎖鏈把它放跑了。」老五笑道。

    「那毒龍所居之處防守嚴密,還真不容易尋到刺殺的機會,能把它帶離黑木山再好不過了。」夜逍遙去了一件心事,心中大快,繼續低頭吃飯。

    「今晚咱們一起去趟惠州,雍州增援定州的兵馬糧草被阻在了那裡。」夜逍遙從不講究食不言寢不語那一套。

    「老五隨你出去。」莫問搖頭說道,雖然夜逍遙來請,他卻並無出山的打算。

    「你休想窩在這裡躲清閒,你得隨我去定州勸說劉少卿,你若不去劉少卿就會回撤雍州,放燕人和異類進入中原。」夜逍遙說道。

    「為何。」莫問笑問。

    「雍州兵馬前往定州為的是抵禦外敵保全中原,在此等緊要關頭,其他諸侯不但不曾出力,反而處處設阻添亂,劉少卿心中不平,有心回撤雍州,讓那些目光短淺的諸侯和守將自食惡果。」夜逍遙放下筷子端茶漱口。

    「此法確實解氣。」莫問笑道。

    「若是放異類入關,日後可就很難驅逐了。」夜逍遙不解的看向莫問,他沒想到莫問會有這樣的言語。

    「放心吧,劉少卿不會回撤雍州,他只不過是發發牢騷。」莫問搖頭說道,在眼下這種情況下放異類進入中原會造成極為嚴重的破壞,那些擁兵自重的諸侯和節度使都會因此而遭殃,有了切膚之痛,他們就會暫停內訌一致抗敵,倘若眾人團結一心,在付出慘重代價之後必然能夠將異類盡數驅逐,劉少卿不傻,自然能看到這一點,但他不會允許這一切的發生,倒不是他心存寬仁能夠原諒那些在他出兵拒敵之時趁亂攻打他的蠢人,而是他不會給那些蠢人吃虧之後團結一致抵禦外敵的機會,按照劉少卿的性情,他會靠自己的能力抵禦外敵入侵,待得外患平息,他就會回過頭對那些在關鍵時候拖他後腿的諸侯和節度使進行瘋狂的報復。

    夜逍遙見莫問無心出山,心中略感失望,「你當真準備袖手旁觀。」

    「你們能夠處置,用不到我。」莫問起身走向東牆木架,自木架上取了一隻瓷瓶,這裡面放的是先前用南海靈物熔煉的幾枚補氣丹藥,莫問留下一顆,將剩下的幾顆連帶瓷瓶遞給夜逍遙。

    夜逍遙接過瓷瓶揣入懷中,「外面鬧的天翻地覆,你倒真坐得住。」

    「對方知道我的存在,我不出山,他們就摸不清我們的實力,排兵佈陣就會有所忌憚,我若出山,所有實力都顯露於敵前,不是什麼好事。」莫問搖頭說道。

    「你的三昧真火修行的怎麼樣了。」夜逍遙點頭過後出言問道。

    「止於內火。」莫問說道。

    「煉化體內濁氣還需多少時日。」夜逍遙又問。

    「尚需三年。」莫問答道。

    「戰況緊急,我不能在此久留。」夜逍遙直身站起沖老五說道,「老五,收拾一下,去幫你女婿。」

    老五好動,找到合適的藉口興高采烈的隨夜逍遙連夜前往惠州。

    莫問目送二人離去,實則他先前並沒有說實話,他體內濁氣本就不多,煉化濁氣根本用不了三年,再有百日便可得盡全功,之所以多說是不想讓劉少卿和夜逍遙有所依賴,沒有他的幫忙劉少卿和夜逍遙也抵禦了外族入侵,此事令他明白了這個世上確實有些人是比較重要的,但是沒有人重要到不可缺失的地步,包括他……

第四百八十六章 天仙之境
        
    目送老五和夜逍遙離去,莫問轉身回到西院,見秦云和杏兒正在丹房收拾碗筷,便邁步進到正房。

    不多時,秦云端了溫水進門,莫問照例拒絕了秦云的侍奉,自行褪去鞋襪坐在床邊洗腳。

    「老爺,有件事情妾身想與你商議。」秦云坐到了莫問身側。

    「可是為杏兒尋找夫家一事。」莫問隨口問道,先前秦云和杏兒在丹房的竊竊私語他都聽到了。

    「是啊,杏兒年紀也不小了,該與她許配一戶人家了。」秦云點頭說道。

    「你有何打算。」莫問問道。

    「杏兒與妾身一同長大,妾身不想她嫁的太遠,欲在這縣城為她尋找一戶人家,往後走動也方便些,老爺意下如何。」秦云柔聲商議。

    「行啊,明日我出山一趟,尋個媒婆將此事辦了。」莫問出言說道,言罷,接過秦云遞來的綿巾擦腳,秦云是個細心的人,知冷知熱,侍奉他很是盡心,隨著時間的推移二人之間已經有了很好的默契,這種默契讓他感覺平靜溫馨。

    二人自床榻上躺臥說話,待得三更時分秦云見莫問不再說話便先行睡去,莫問抬手揮滅燈燭,自黑暗中睜眼看著房中的事物,使用了數年的樟木桌椅已經泛紅,上面放置著木質的茶盤,茶盤內擺有銅壺和茶具,由於數年來的擦拭,銅壺上的沙眼已經隱不可見,周身異常光滑,倒扣著的茶杯其中一隻底部有著細微的裂紋,床頭的梳妝台上擺放著幾隻矮扁瓷瓶,裡面是水粉等女子梳妝之物,梳妝台左右有兩隻抽屜,其中一隻抽屜拉開了一半,秦云晚間卸下的釵鏈首飾散放其中,檯面上放著燭台和一隻熏香的香爐,香爐裡的熏香已經燃盡,在靠近床頭的一側放有秦云背誦經文時計數的一串麻豆流珠,抬頭看向屋頂,可以看到堅實的房梁和木椽,房樑上殘留著掃除時撢子擦拭留下的痕跡,有一處木椽殘留有些許樹皮,乾透之後樹皮崩起,微垂向下。

    床榻內側整齊的放置著秦云脫下的衣物,他脫下的道袍等物放在床邊的一張木椅上,床上是已經褪色的綿被,這是秦云其中一件嫁妝,上面繡有白雁和花卉,由於秦云是偏妾,娘家在縫繡綿被的時候就沒有全用大紅,而是用了一半黃線。

    莫問於夜色之中緩慢的打量著房中的陳設,最後將視線定在了秦云的臉上,眼下似秦云這種精通琴棋書畫的女子在大家大戶之中並不少見,秦云的樣貌雖然清秀卻並沒有到得傾國傾城的地步,但是就是這樣一個女子,卻給了他數年如一日的陪伴,轟轟烈烈固然刻骨銘心,漫長的陪伴也同樣可貴。

    「老爺,你在想什麼。」秦云睜開眼睛,藉著窗外投入的些許光亮發現莫問正在睜眼看她。

    「你怎會突然醒來。」莫問輕聲問道。

    「老爺若是睡著,呼吸比現在還要慢些。」秦云說道。

    莫問聞言面露微笑,真正的關心體現在無微不至的細心上,倘若將一個人看的很重,就一定不會有粗心的出現。

    「老爺有心事。」秦云側身面向莫問。

    「兒女情長英雄氣短是有道理的,有你在旁,我毫無爭雄之志。」莫問笑道。

    「這是妾身的功勞還是妾身的罪過。」秦云笑問。

    莫問笑而不語,凡事都有陰陽兩面,他心境平和有助於修行,但不願出山也間接導致了大量士兵和百姓的傷亡。

    「先前天璣真人來訪,可是請老爺出山。」秦云問道。

    莫問緩緩點頭,將先前之事和盤托出,他不需要秦云幫助思考,但人與人之間的交流是必不可少的。

    「老爺若是出山,能否敵得過那蚩尤。」秦云不無憂心,炎黃子孫都知道炎帝黃帝,自然也知道蚩尤是何等厲害的存在。

    「眼下我並無必勝把握,不過百日之後當可穩居不敗。」莫問說道。

    「百日之後。」秦云歪頭問道。

    「睡吧,他日之事他日再說。」莫問閉上了眼睛,秦云明顯想問百日之後他會有怎樣的變化,但這個問題他並不想回答,因為秦云若是知道他到得天仙境界,心中必然會生出更大的壓力。

    次日,莫問出山前往東方縣城尋到了縣丞,委託他代杏兒尋找媒婆尋找夫家,回山之後照例前往丹房打坐修行,有話則長,無話則短,轉瞬之間又是兩月有餘,這段時日老五一直不曾回來,夜逍遙差金雕來過一次,傳信告知了前方戰況,眼下蒲軍已經退守黑郡,老五已然將那毒龍引走,隨後留在軍中押送糧草,往復於雍州和黑郡。

    雖然未滿百日,莫問體內濁氣幾乎焚灼殆盡,他存心留下了一息濁氣,這口濁氣若是焚化他將立刻進入天仙境界,在焚去這息濁氣之前,他必須熟悉無有濁氣為自身帶來的諸多變化。

    天仙可以隨意隱藏身形,換言之,劉少卿能夠做的事情他隨後也能夠做到,但他的隱身與劉少卿的隱身有著本質的區別,劉少卿的隱身只是隱去了形體,令外人無法看到,而天仙的隱身是將自身氣息與周圍氣息融為一體,凡人看不到也感覺不到,如此一來就涉及到靈氣的收放,收放靈氣依靠的是強大的元神,若是元神不夠強大就難得隨心收發,有可能出現隱身留下一條腿,現身只有一個頭的詭異情形。

    除此之外,天仙還可以隨意變化形體,與柳笙所求法術類似,變化形體同樣極為複雜,其原理是將組成本體的靈氣進行重新組合,前提是心神堅定專一,不能有絲毫雜念,若有雜念,氣息就亂,氣息一亂就可能變出醜陋怪異的樣貌,天仙尚不能變化獸身草木,只能變化為人。

    由於天仙體內無有沉重濁氣,故此能夠騰云駕霧,騰云駕霧同樣需要元神操控,若是操控得當則可青雲直上隨心逍遙,若是操控不當就會起伏不定上躥下跳。

    不曾受封就不得使用仙法,眼下只有這三種異能,在進入天仙之境之前,他要做好足夠的心理準備,將諸多細節逐一想到,體內無有濁氣就全靠元神和意志控制自身,所想就會變為真實,萬不可胡思亂想。

    這些時日他與秦云同房頻繁,其目的是在進入天仙之境之前為子嗣之事做最後的努力,倘若晉身天仙,與凡人就有了本質的區別,留後將更加困難。

    臨近百日,莫問以體內三昧真火將最後一息濁氣焚去,果不其然,體內濁氣一除立刻感覺周身輕盈,心念閃動,本體化為無形,衣衫掉落堆疊,心念再動,重新現身,眼見自己光身,心念再動,靈氣立刻幻出道袍,所幻道袍絲縷清晰,與真衣毫無二致。

    對照銅鏡隨心變化,隨現中年商賈,壯年樵夫,老年漁翁,幼年牧童等諸多幻像,確切的說這些並不是幻像,而是真實存在的,仙人的變化與障眼法有著本質的區別,與異類的變化也有區別,障眼法只是令旁人出現了幻覺,異類的變化只是外形的變化,擺脫不得禽獸本身,而仙人的變化則是將自身形體進行了重新組合,若是願意可以永遠以新的面貌存於世間,沒有時辰的限制。

    眼見午時將至,莫問照例移步出門,前往正房等待午飯,正房的桌上放著一些刺繡,這些是為杏兒出嫁準備的,莫問隨手翻看,不多時午飯端來,莫問與秦云一同吃飯,飯罷飲茶說話,言行與平日並無二致,仙人也可以吃飯,吃與不吃只看自己心情,由於形體皆為靈氣凝聚,故此不太需要含靈氣多濁氣也多的葷食,果蔬五穀佔了多數。

    飯後秦云留住了莫問,商議了杏兒出嫁的一些細節,杏兒許配給了一個讀書人,那人前來拜訪過二人,莫問對那年輕人還算滿意,讀書人都迂腐,這不算毛病。

    下午未時,莫問離開道觀漫步山中,晉身天仙之後感知能力大大增強,可感知三百里,身法已經無法以凡間速度估算,可於頃刻之間自百丈之內隨意隱現。

    到得無人處,莫問騰云而起,乘云西行,騰云速度的快慢取決於催動靈氣是否急切,若是急於趕路,其速度如同風馳電掣,風有多快,移動的就有多快,若是閒來無事乘云遨遊,便如閒庭閒步一般,自空中停留亦無時限,想停多久就停多久。

    不管是隱身變化還是騰云駕霧都會消耗靈氣,而且耗損甚眾,莫問雖然體內儲存有大量靈氣,卻是針對紫氣道人而言的,以先前儲存的靈氣行天仙之事如同以民戶存糧供大軍用度,若是不加節制很快就會用盡,故此簡單習練之後莫問便回返道觀與秦云商議杏兒陪嫁嫁妝等瑣事,進入天仙之境對於尋常道人乃是天大的喜事,對他而言卻不過是五步之中的第三步,隨後還有兩步要走,任重而道遠。

    入更之後莫問回到丹房,剛剛關上房門,黑白無常便現身房中沖莫問彎腰拱手,「恭喜真人證得天仙大道,自此位列仙班,得享永生壽福。」

    「福生無量天尊,許久不曾有二位消息,甚至想念,本想焚符相邀又恐誤了二位職事。」莫問稽首還禮,轉而指著座椅請二人入座。

    「先前我們兄弟二人來過幾次,見真人修行到緊要處便不曾現身打擾。」黑無常范無救拱手說道,三界之中唯一不變的就是尊卑,雖然三人是舊識,但眼下莫問已經晉身天仙位次,再見難免有些尷尬和不適。

    「二位請坐,我們先行把酒敘舊,隨後便去辦那正事。」莫問笑道,黑白無常先前所求之事他一直不曾忘記。

    「真人誤會了,我們此番並非為此事而來。」白無常說話之間自懷中取了生死簿出來,快速翻至其中一頁遞與莫問,「真人請看,貴僕這陽壽大限先前本是沒有的。」

    莫問側目看向生死簿,只見上面寫的是老五的名姓,在其壽數一列赫然出現了一行字,「三十有四,臘月,為親人謀害。」

    莫問看罷眉頭大皺,這列字跡分明是阿九的筆跡,老五今年就是三十四,而眼下正是臘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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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七章 生性薄涼
        
    「此前謝某曾看過生死簿,貴僕壽數一列為空,這列字跡是不久之前方才出現的,此事怪異的很,謝某司職這麼些年,從未遇到過這種……」

    「真人,此事當如何處置。」黑無常打斷了白無常的話,白無常較為木訥,不夠活泛,生死簿乃陰司之物,能夠悄然對其進行改動的自然是陰司上層,而莫問的妻子,老五的主母乃陰司婕妤,此事只要稍加思索就知道是阿九所為。

    「二位請坐,我命家人上酒設宴。」莫問沖黑白無常說道,此事大為棘手,需要仔細想過。

    「真人不要煩勞,眼下不是喝酒的時候。」黑無常拉著白無常分別落座。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開門沖杏兒喊了一聲,後者已經習慣了道觀中形形**的怪異賓客,雖然不曾見到客人卻知道有客人在莫問房中,連忙添柴生火,加水煮茶。

    莫問坐於木椅皺眉思索,不管是天庭還是人間亦或是陰司,諸事都逃不過實力和人情,眼下他已然晉身天仙,又有阿九在陰司司職,哪怕生死簿上出現了老五的大限,要想留住老五性命也不是難事,他此時思索的是生死簿上『為親人謀害』這一句,這五個字令他心驚,令他心寒,老五父母雙亡,他的親人只有正室慕氏,偏房趙氏,還有就是他的女兒吳吉兒,只有這三人才能算是老五的直系親人,慕氏和趙氏的嫌疑可以排除,因為二人就在上清觀,接觸不到老五,換言之唯一能害老五的只有他的女兒吳吉兒。

    「我們二人還有差事在身,就不打擾了,真人若有差遣可隨時相召。」黑無常見莫問神情冷峻,鼻翼不時抖動,知道他心中動怒,此等時候還是不要久留為好。

    「家中生出變故,心緒不寧失禮怠慢,二位不妨將那十八人的名諱和所在留下,貧道得暇當前往處置。」莫問出言說道,他此時確實沒有待客的心情。

    「真人先行處理家事,何事便利再召喚我們兄弟二人前來一起前往,告辭。」黑白無常拱手告退。

    「多謝二位傳信。」莫問起身送別。

    黑白無常消失之後莫問坐回木椅閉目長嘆,謀害二字如烙鐵一般炙灼肺腑,謀字代表著預謀和計劃,身為人女,竟然預謀害死自己的親生父親,這是何等的卑劣,這是何等的絕情。

    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就生在自己的身邊,令莫問怒不可遏,老五可能不是個好丈夫,但他絕對是個好父親,為了尊重吳吉兒自己的選擇,不惜跟他翻臉也要讓吳吉兒嫁給蒲堅,當年自建康將吳吉兒帶出之時遭箭雨激射,臨死之前還將吳吉兒護在身下,而今吳吉兒竟然想將他害死。

    「無情無義,像極了她的母親。」莫問拍碎木桌憤怒起身,自房中往復踱步。

    不多時,秦云自門外端茶來到,小心敲門,「老爺。」

    聽得秦云的聲音,莫問快恢復了冷靜,此事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包括秦云,也包括老五自己。

    「進來。」莫問應聲。

    秦云推門而入,見到房中情景暗暗心驚,莫問不是頭一次拿桌椅洩憤了,但這一次明顯比上一次要憤怒,因為房中木桌此時已經成了一堆細碎的木渣。

    「老爺,客人走了。」秦云端著茶盤無處放置。

    「走了,我下山一趟,年前當可回返。」莫問拿起掛在牆上的七星劍轉身向外走去,走過兩步轉身而回將七星劍掛回牆上徒手出門。

    到得門外,只見杏兒膽怯的站在門旁,莫問轉頭沖秦云說道,「由你們送杏兒出閣,不要誤了婚期。」

    杏兒聞言急忙跪謝,秦云答應下來,目送莫問怒氣衝衝的自院內凌空東去。

    此時尚不到二更,莫問離開上清觀之後騰云駕霧疾行東北,這是他次騰云遠行,騰云之時心中並無暢快爽利,只有無盡的憤怒。

    雍州位於上清觀東北方向,由於心中急切,三更不到莫問便到得雍州上空,這裡是蒲堅的大本營,此時州城已經進行了擴建,在城中正北區域建造起了巨大的宮殿,已經隱約有了皇宮的輪廓。

    到得此處,莫問落下云頭進入宮殿,宮中守衛森嚴,東宮西宮正殿前殿完全是皇宮格局,莫問落於正殿門前,隱藏身形穿牆進入正殿,只見正殿正北已經鑄起了黃金龍椅,但此時龍椅上並沒有人,只有幾個宮女在殿內打掃清潔。

    眼見蒲堅和吳吉兒不在此處,莫問轉身向門口行走,走過幾步之後方才想起此時已經可以無視牆壁,轉過身來向北行去,徑直穿過了正殿北牆向後方宮殿走去。

    此時已經是三更時分,宮中禁衛成隊巡邏,莫問定下心神感知到了蒲堅的氣息,快步疾行向後宮走去,蒲堅此時尚未登基,龍氣尚不明顯,循著尚不明顯的龍氣,莫問來到了後宮一處偌大的院落,正屋八間,此時正屋門外站立著閹人和宮女,正屋房門緊閉,房中有光亮和說話的聲音,細聽正是蒲堅和吳吉兒。

    由於存了非禮勿視之心,莫問到得此處便沒有進屋,而是隱身院內皺眉傾聽二人談話,雖然二人只是低聲耳語,其談話內容他卻能聽的一清二楚,此時吳吉兒正在寬慰蒲堅,起初他尚且聽不出所以然,聽了一炷香的時間便聽出了端倪,蒲堅此時正在為蒲軍的處境愁,東北戰事不但令得蒲軍大量死傷,還令得蒲軍佔領的州郡糧草吃緊,由於主力在東北作戰,周圍一些未曾歸順的諸侯和節度使開始趁虛侵吞蒲軍旗下的州郡,內憂外患之下軍事左支右絀,民生捉襟見肘。

    言談之中蒲堅對劉少卿頗有微詞,埋怨劉少卿東北抗擊燕軍和蚩尤是假公濟私,名義上是為了天下蒼生,實則是為了自己累功飛昇,除此之外還埋怨自己的父親蒲雄,怪蒲雄不肯寫信給他,請他出山相助。

    女生外向一點不假,吳吉兒對蒲堅百般撫慰,對蒲堅的埋怨之詞不但不規勸還附和其說,到得後來終於說出一句至關重要的言語,「皇上不要過分憂心,若是我們不曾料錯,莫老爺應該很快就會出手。」

    「唉。」蒲堅長長嘆氣。

    「皇上無需自責,我爹能夠飛翔,哪怕受到伏擊全身而退總是可以的。」吳吉兒說道。

    「我始終感覺此事欠妥,理應將津州反叛一事告知岳丈,岳丈此去無異於自投羅網,若是有個三長兩短,叔父是絕不會放過我們的。」蒲堅憂心忡忡。

    莫問在門外聽的真切,心中理出了個大概,老五最近一段時日一直在幫助蒲堅往東北押運糧草,津州是北上的必經之地,津州眼下已經反叛了蒲軍,老五押送糧草在外尚不知情,待得糧草隊伍到得津州,就會遭到津州的阻截,吳吉兒和蒲堅是故意向老五隱瞞此事的,為的是讓老五遭到伏擊,倘若老五有失,他就會出山插手,這也是蒲堅和吳吉兒的最終目的。

    「此事也怪不得我們,他是道士,理應救助百姓,但他與秦氏隱居在那道觀裡躲閒,把這燙手的山芋扔給我們,眼下我們已然岌岌可危朝不保夕,他仍然袖手旁觀,其心何在,那不咸山中的敵國巨富他盡數給了代國,何曾給過我們半分,世人誰不知道他要輔佐代國成事,我們算甚麼,換乘的驛站,上馬的方石。」吳吉兒低語。

    「此言差矣,叔父對我不薄,當年若無叔父調和,我怕是早已經死在南海手中了。」蒲堅的聲音。

    「他那是看了公公的顏面,此人親近遠疏分的很是清楚,皇上在其眼裡無甚份量,當年若不是臣妾心貞志堅,恐怕早已經被他許配給了那個野小子。」吳吉兒說道。

    「罷了,罷了,此事萬不可走漏風聲。」蒲堅問道。

    「那是自然,時候不早了,皇上早些歇了吧。」吳吉兒的聲音。

    蒲堅嘆了口氣,吳吉兒的聲音隨後傳來,「睡不著嗎,嘻嘻……」

    莫問沒有再聽,帶著滿心寒意升空北行,血脈對一個人的影響是巨大的,吳吉兒的教化毫無問題,問題出在了她的血脈上,她非常像她的母親王元嫆,薄情寡義,絲毫沒有遺傳老五的忠義厚道。

    到得天仙境界已然能夠無視酷熱和嚴寒,但騰云北上之時莫問始終感覺遍體生寒,此事蒲堅並沒有很大的過錯,有怨言也可以理解,但吳吉兒在此事上顯示出了極度的冷血和無情,不惜讓自己的父親以身涉險,以此引他出手,這是何等的絕情。

    若是旁人的子女他一定會重罰嚴懲,但吳吉兒是老五的女兒,不能對她做什麼,此事還不能讓老五知道,不然老五會承受不住殘酷的打擊。

    由於擔心老五安危,莫問行的很快,沿途俯視官道尋找押糧隊伍,與此同時將感知能力施到極限,尋找三百里內的氣息,一直尋到五更時分方才看到了蒲軍的糧隊,糧隊此時已然到得津州城外,老五不知有變,正在督軍進城。

    見到老五無恙,莫問方才放下心來,隱身行於老五身側,與其一同進城……

第四百八十八章 取死之道


    冬日的五更時分天色尚暗,津州城牆上站滿了手持火把的兵卒,一名偏將一邊慇勤的招呼著老五,一邊沖守城的兵卒大聲呼喝,命他們幫助蒲軍糧隊盡快進城。

    老五不疑有詐,與那偏將隨口說話,此時到處是土匪山賊,不是每個地方都可以歇腳的,津州是雍州前往黑郡的必經之路,也是北上途中為馬匹補充草料,供民夫歇腳的落腳點之一。

    莫問此時耳清目明,能夠發現城內近處的幾條街道埋伏著大量的伏兵,津州如此行事明顯是想將老五率領的糧隊一網打盡,糧隊有數千民夫,卻只有不足千員蒲軍兵卒,而津州自身至少也有一萬士兵,可以輕鬆的拿下糧隊。

    有津州士兵的幫助,大量負載著糧草的馬車,挑夫以及獨輪木車很快進入州城,守城士兵關閉了城門,兵卒留下看守糧草,城中有人帶了腳伕前去別處歇息。

    「大人心憂國事,好生辛勞,快請前往府衙下榻。」那偏將接過老五手中的馬韁捆於一輛馬車的車轅。

    「石將軍,這些糧草可寶貴的緊,黑郡的人都等著吃飯呢,你們一定要好好看著,萬不能被賊人給燒搶了。」老五面有倦意,他沒有靈氣修為,數月來的往返奔走消瘦了許多。

    莫問聽得老五言語心中大感酸楚,這傻子到現在都不知道中了敵人的圈套,更不知道是他的女兒女婿親手把他給送進險境的,到得此時還在惦記蒲軍有沒有飯吃。

    「大人放心,我等定當嚴加看守,若是少了分毫,提頭見您。」那姓石的偏將點頭哈腰,抬手引路。

    老五不明所以,與那偏將以及兩個提著燈籠的兵卒邁步向北,行走之時那偏將多有阿諛討好言語,但老五此時已經不再是無知少年,聽得對方好話也不歡喜,反而不時嘆氣搖頭,不問可知是在為蒲軍的處境以及東北戰事擔憂。

    莫問悄然隱行旁側,心中逐漸起了殺機,有些事情可以根據徵兆猜出隨後的結果,若是津州有所顧忌,頂多會將糧隊搶下,絕不敢為難老五,但根據這偏將的言行來看,津州明顯是想將老五一同留下,津州要拿下老五的最終意圖尚未可知,但較大的可能有兩個,一是認為老五奇貨可居,要抓了他要挾蒲軍,還有一種可能是要將老五殺掉,立威並震懾蒲軍。

    不管是這兩種可能的哪一種,都有一個前提,那就是津州不怕報復,津州持節都督,也就是節度使王堂見過他,也跟劉少卿打過交道,此人是個年老之人,心機深沉,應該知道抓住或者殺掉老五會把他逼出來,明知如此他還敢沖老五下手,那就表明他們有恃無恐。

    這條路老五似乎多次走過,不用偏將帶路大步走在前面,穿過幾條街道之後到得州府所在,府外的士兵見老五等人到來,快步上前推開了府門,請老五入內。

    老五進門之後徑直走向東院,那裡想必是官府的客房,其中幾間房舍有燭光傳出,老五推門而入,偏將與府中管事說了一句,『貴客來了,快準備飯菜,』

    老五進屋之後抓起銅壺仰頭喝水,喝了一口之後微微皺眉,放下銅壺捏起壺蓋沖壺內看了一眼,轉而繼續提壺喝水。

    莫問不需上前觀看就知道壺裡放了什麼,根據壺中的氣味可以判斷出壺裡放的是梅花的花瓣,此物有疏肝解郁,開胃生津之效,本身並無毒性。

    那姓石的偏將將老五送至此處便主動告退,但此人並未走遠,出得大門之後拐向旁邊街道,引了一群強弩手和強弓手將府衙團團圍住。

    在老五洗臉之時,莫問進了府中幾處房間,這些房間裡都藏有道人,老少皆有,共有十七人,其中一些人他當年曾經見過,在正北的正房裡坐著節度使王堂,客位上坐著一個中年道人,此人身穿玉清高功道袍,長了一副瘦長的馬臉,在其身旁的桌上放了一隻紫色的葫蘆,座椅的扶手上靠著一根青竹枴杖。

    那節度使王堂對此人似乎大為忌憚,斜坐正襟,陪著小心。

    莫問進門之前這馬臉道人本在閉目養神,在其隱身進門之後忽然睜開了眼睛看向門口,面上隨現疑惑神情,隨手拿過桌上的葫蘆扒開木塞仰頭喝酒。

    這馬臉道人莫問先前從未見過,根據道人的樣貌判斷道人的年紀是不准的,有些道人修道有成,駐顏有術,其樣貌比其真實年齡要年輕很多,這馬臉道人就是這種情況,此人雖然是中年的樣貌,其年紀卻應該在一甲子以上,其呼吸異常緩慢,修為應該已經超出紫氣。

    就在莫問觀察此人之時,馬臉道人扭頭衝門口噴出了一口酒水,受靈氣催化,酒水化為一蓬酒霧,雖是霧狀來勢卻疾,轉瞬之間到得門口,將堅硬的樟木房門擊出無數細小孔洞。

    「陸真人,出了何事。」王堂驚恐站起。

    「先前似乎有什麼東西潛入了房中。」馬臉道人以木塞蓋住葫蘆。

    王堂聞言更加緊張,扭頭環顧房中,房中此時並未燃點燈燭,天色不明,光線很是昏暗。

    「王大人無需緊張,有貧道在此,無有妖邪能夠遁形。」馬臉道人放好葫蘆垂眉閉目。

    王堂聽得馬臉道人言語心中大定,後退幾步坐回了木椅。

    莫問冷視了那馬臉道人片刻,轉身出門,在此之前他並沒有去感知那馬臉道人的修為,因為感知是雙方面的,在感知對方的同時對方也有可能感知到他,不過通過那馬臉道人先前的一噴,他對此人的修為已經有了計較,此人是陽壽未了滯留凡間繼續修行的地仙,當年末世降臨之前天庭曾下詔廣邀仙人飛昇,此人應該也在受邀之列。

    此外,此人先前噴吐的那口酒霧含有很重的陰氣,陰氣與濁氣不同,陰氣重不表示此人修為低,只能說明此人擅長房中之術,是個陰陽雙修的道人。

    陰陽雙修在道家一直存在,卻也一直受到高功大德的不齒,採補之術乃是小術,流於霪邪。

    見到這馬臉道人,莫問明白了他就是王堂膽敢背叛蒲軍的倚仗,此人靈氣修為遠勝於尋常的紫氣高手,幾乎能夠感知到他的存在,劉少卿的隱身之術自然瞞不過此人的感知。

    回到老五所在的客房,老五正在府中管事和丫鬟的侍奉下吃飯,五菜一湯,莫問看罷那些飯食暗自冷笑,鵝肉,木耳,牛肝,甘草,再加上茶中的梅花,這幾味食物混雜一起會令人肢體麻痺,若是再飲烈酒,藥效更甚。

    那府中的管事頻頻催促丫鬟為老五倒酒,老五不明所以,酒到杯乾,冬日的清晨寒氣很重,酒可以暖身。

    在酒水的催動下,老五很快出現了反應,手中的筷子持拿不穩接連落地,隨後開始大舌頭,口齒不清。

    「這是咋回事兒。」老五察覺到異常,憤然站起,起身之後站立不穩,跌撞後退,被身後座椅絆倒。

    那執壺的管事乃知情之人,眼見老五中計,搶過丫鬟手中的酒壺摔得粉碎,轉而奪門而出,那些丫鬟反應過來尖叫著跑了出去。

    老五見勢不妙,抓過孝棒跌撞出門,先前潛伏在周圍房舍之中的一干道人紛紛自四處躍出,合圍而來,「休要走脫了這妖怪。」「蝠妖,今日就是你的死期。」

    「王堂,給老子滾出來。」老五高聲大罵,與此同時孝棒急掄,將一託大衝到近前的年輕道人砸飛了出去。

    由於用力過猛,重心不穩,老五將對手砸飛之後轉身癱倒,其他道人一哄而上,摁壓抓拿。

    老五眼見對方近身,知道情勢危急,怒吼一聲現出了巨蝠原形,振翼將一干道人抖飛,轉而搧動肉翼試圖升空。

    那些道人見老五要飛,紛紛大叫著『不要放箭』躍起拖拉,老五此時肢體麻痺,本就飛不穩當,十幾人跳到了他的背上很快將其壓回地面。

    莫問在旁挑眉旁觀並未急於出手,時至此刻他只知道對方要抓老五,卻不知道對方抓住老五之後會如何處置他,不知道對方如何處置老五就無法確定接下來如何處置他們。

    老五落地之後極力掙扎,那一干道人雖然帶了繩索卻無法將其捆住,就在此時那馬臉道人和節度使王堂自正院趕到,馬臉道人見眾人沒有擒下老五,閃身上前竹杖隔空連點,閉住了老五幾處穴道,氣息不暢,老五變回人形,眾人摁壓捆綁,用了三捆牛毛繩索,直至捆的如同粽子一般方才停手退後。

    老五雖然被制,嘴上卻不老實,由於口齒不清,罵的什麼聽不太真切,只能隱約聽出「老不死的」「死驢臉」「老王八」幾個混沌詞句。

    「把這臭嘴潑皮抬下去,天亮之後斬首示眾。」王堂沖隨後趕來的兵卒說道。

    「都督,殺了他天樞子一定會來尋仇,依貧道之見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一道人在旁插嘴。

    王堂尚未答話,那驢臉道人冷哼說道,「這妖物一定要殺,不殺他如何揚威天下,不殺他何以震懾群雄,不殺他津州怎能成為驅胡之駟馬,不殺他王大人怎能成為諸侯之領袖,不用懼那天樞子,他若來了我會將其一併拿下。」

    「貧道就在此處,你來一併拿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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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八十九章 小試牛刀
        
    莫問現身老五旁側,冷笑開口,他的悄然現身令在場眾人受驚不小,面無人色,快速後退。

    老五雖然驚訝卻沒有張嘴呼喊,而是歪頭疑惑的打量著莫問,在他的印象中能夠隱身的只有劉少卿,故此他下意識的想到莫問是劉少卿變化的,但隨即想到劉少卿不能變化,只有柳笙能變化,但柳笙又不能隱身,心中疑惑,一時之間捋不清頭緒。

    「今日若是拿不下貧道,你們所有人都不得活命。」莫問微笑開口,這些人拿住老五是想殺了老五立威,既然對方想殺老五,那如何對待他們也就用不著糾結了。

    莫問名聲太大,眾人發自內心的畏懼他,見他出現瞬時亂了方寸,同時看向驢臉老道等他出面應對。

    那驢臉老道見莫問悄然現身,並未想到莫問的隱身是到得天仙境界生出的妙法,只當他是使用了某種隱身法術,故此並不懼怕,手拄竹杖邁步上前,「哈哈哈哈,早就聽聞上清天樞子囂張跋扈,今日一見果然名副其實,這蝠妖是貧道拿下的,要殺他也是貧道的主意,你有何本領儘管使出,看貧道能不能拿的住你。」

    莫問見此人如此託大,冷笑過後伸手抓過了老五,靈氣行走將捆縛其身的繩索盡數震斷,轉而以靈氣灌行老五經絡,將其體內麻痺毒氣盡數返回自身加以化解。

    「老爺,真是你呀,你咋來了。」老五恢復了行動,斜走幾步抓過遺落在地上的孝棒。

    「我若不來,你這粗心的夯貨怕是要被人家殺了祭旗了。」莫問橫了老五一眼。

    「老爺,王堂要謀反,這老東西是牆頭草,今天絕不能留他。」老五習慣性的岔開話題逃避斥責。

    王堂聞言看向莫問,轉而又看向驢臉道人,這種情況下若是解釋就是向莫問示弱,驢臉道人定然心中不快,可是若不出言解釋,就是明著得罪莫問,短暫的猶豫之後王堂打定了主意,擒拿老五已經得罪了莫問,眼下只能押寶於驢臉老道,「我王堂乃炎黃子孫,堂堂的漢人,豈能奴從蒲氏胡人。」

    驢臉道人聽得王堂言語甚感滿意,緩緩頜首,「王大人說得好,我們皆是漢人,豈能做那胡人鷹犬,為胡人征戰開路。」

    「日你娘的老王八,大放厥屁。」老五怒罵。

    莫問挑眉斜視那驢臉道人,此人先前所說言語暗諷的是他曾為胡人充當護國真人,在胡人落難之後打開了隴郡通道放部分胡人平民返鄉,這兩件事情都是他做的,他擔當趙國的護國真人為的是給百姓減少田賦,阻止胡人肆意搶奪漢人的財物和妻女,放部分胡人西去是因為那些胡人都是平民,而且以女人和孩子居多,上天有好生之德,凡事不能做絕,但就是這兩件符合天道,為百姓謀福之舉,卻成了大部分同道和很多漢人百姓痛恨他的罪行。

    那驢臉道人不屑與一個下人對罵,冷哼過後沖莫問說道,「貧道與你兩條路走,一是自廢修為,貧道可代王大人做主留你們全屍,二是即刻動手,手底下見真章。」

    莫問聞言冷笑道,「貧道也與你兩條路走,一是當著津州百姓的面正式比鬥法術,二是你等此刻動手,群毆齊上。」

    這個世界上有聰明人也有蠢人,蠢人是修不了道的,這驢臉道人雖然心術不正,卻不是蠢人,聽得莫問「群毆齊上」四字誤以為莫問畏懼他們人多而拿話別他,想要與他單打獨鬥,如此一來膽氣更壯,大笑道,「哈哈哈哈,王大人,鳴鑼擊鼓召集軍民,且看貧道如何拿他。」

    驢臉道人言罷,轉頭看向莫問,「你無需拖延時間,也無需賣弄口舌,貧道一人敵你足矣。」

    莫問冷笑歪頭,並不答話。

    「老爺,跟他囉嗦啥啊,直接弄死得了,這群人一個好東西也沒有,一個也不能放過。」老五先前受到了圍攻,心中怒氣難消。

    莫問聽得老五言語,轉頭沖其使了個眼色。

    老五與莫問一同長大,自小到大早已經習慣了根據莫問眼色行事,熟悉莫問不同眼色所包含的不同意思,但此時他沒看懂莫問的眼色,不知莫問這個眼色代表著什麼。

    莫問這個眼色實則什麼都不代表,這個眼神是做給驢臉道人等人看的,以此誤導他們,讓他們以為他底氣不足,所有的這一切都只為一個目的,那就是將此事的影響儘量擴大。

    此時東方已經放亮,城中百姓多已起身,王堂吩咐下去之後沒過多久,城中鐘樓就傳來了撞鐘的聲音,街道上亦有鑼聲傳來。

    在此期間莫問一直站立未動,老五心中焦急,不時摩拳擦掌跺腳撓頭,津州一方的道人則逐漸放鬆了下來,在他們看來莫問來到之後沒有立刻動手是缺乏底氣的一種表現。

    一炷香之後,莫問邁步向外走去,驢臉道人見莫問移步,搶先轉身,倨傲的走在了莫問之前,其他道人待莫問和老五挪步之後跟在了他們身後。

    出得府衙大門,只見府衙外的空曠地帶已經站滿了津州百姓,還有百姓陸續在里長的催促下自四面趕來,這些百姓都被兵卒擋在了百丈之外,大量弓兵弩兵聚集在內圈,箭出壺,矢出囊,嚴陣以待。

    「石敏,你給老子等著。」老五沖昨夜引他上當的偏將高喊。

    那偏將此時正在統領弓兵弩兵,聽得老五呼喊並不與之正視,只當沒有聽到。

    「老爺,你到底在等啥啊。」老五按捺不住心中的焦急。

    「猴兒。」莫問平靜的說道,他今日鐵定要大開殺戒,但他希望在大開殺戒的同時起到殺一儆百,殺雞駭猴的效果,而殺雞駭猴的前提是有猴子圍觀。

    「啥猴。」老五歪頭咧嘴。

    「你這道門的敗類,胡人的鷹犬,今日便是另外兩個賊人來到亦是枉然,我玉清宗陸善真今日定要為民除害。」那驢臉道人提氣發聲。

    此人之所以提起發聲無疑是為了宣揚自己,而他也確實達到了預期的目的,高喊過後津州百姓多有讚許其剛正者。

    「別喊了,開始吧。」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老五會意,退到了府衙南牆外。

    陸善真聽得莫問言語,轉身沖躲在眾道人後方的王堂稽首說道,「福生無量天尊,貧道要於府衙外行那血腥之事,望大人恕罪。」

    「陸真人請放手施為。」王堂強充硬氣。

    莫問此時已經走至場中站定,那陸善真回頭看了莫問一眼,轉身向西行去,走到莫問對面十五丈外停了下來,竹杖拄地,斜視莫問。

    「敲鑼三聲,三聲畢了開始鬥法。」莫問高聲說道。

    王堂聞言看向陸善真,陸善真倨傲抬手,「隨他,免得他敗了再尋說辭。」

    王堂聞言吩咐下去,有兵卒提了銅鑼進場。

    「咣。」

    「貧道上清宗天樞子,這位是貧道的家人。」莫問手指老五高聲說道。

    「咣。」

    「津州持節都督王堂要抓了他來殺掉,貧道甚怒。」莫問再道。

    「咣。」

    「膽敢傷我家人者,殺之。」莫問向陸善真走去。

    十五丈,十丈,五丈,三丈,兩丈,近前,莫問一直走到陸善真對面陸善真都沒有移動,他並非不想移動,而是無法移動,莫問已然發出靈氣將其定在了原地。

    莫問抬起右手給了陸善真一記響亮的耳光,「區區地仙修為何足道也。」

    「無人敢沖貧道家人下手,唯獨你敢。」反手又是一記。

    莫問在定住陸善真的同時也閉住了他的穴道,陸善真此時有口難言,心中只有無盡的驚恐,此番出山之前他曾經多方探尋,估算莫問至多與他一樣是地仙修為,故此他才敢前往津州鼓動王堂叛變蒲堅,未曾想莫問的修為已然到得天仙之境,地仙天仙雖然只有一字之差,卻當真有著天壤之別,在莫問面前休說動手出招,便是移動半分都不能夠。

    「膽敢傷我家人,殺之。」莫問抬手將站在門口的一名道人手中長劍隔空抓來,反手砍下了陸善真的腦袋。

    莫問舍了正在噴血的無頭屍身,轉身走向站在門口的那群道人,這群道人此時同樣移動不得,眼見莫問到來肝膽俱裂,苦於身不由己,不但不能逃走,連求饒亦是不能。

    「膽敢傷我家人,殺之。」莫問逐一將這些道人梟首,每殺一人就會重複一遍,這就是他等到現在方才動手的原因,他必須讓世人知道衝他家人下手的後果,只有這樣才能杜絕日後有人傷害他的家人,防範於前遠勝過報仇於後。

    莫問殺的平靜,說的平靜,那些道人死的同樣平靜,而這也正是莫問想要的,他要讓世人知道,這些紫氣道人在他面前毫無還手之力。

    「老爺,這個別殺。」老五見莫問走向王堂,高喊著跑了過來。

    「膽敢傷我家人,殺之。」莫問沒等老五來到,反手又是一劍,將王堂斬首。

    老五見狀愕然止步,緊張的看向周圍的弓弩手,卻發現他們靜立原地,形同木雞,並未施放弓箭。

    「都回去吧,安心過活,一切照舊,自明年起減免賦稅三年。」莫問沖外圍那些被嚇呆了的百姓擺了擺手。

    眼見內圈的士兵都不管,他們百姓自然更不管,默然散去,片刻過後走的一乾二淨,場中只剩下了扇形環繞的一干兵卒,這些人都站在百丈之內,而莫問可以掌控百丈之內的氣息,天仙與地仙最大的區別是天仙更注重元神修行,精神力量開始逐漸取代各種法術。

    「你等只是奉命行事,貧道不追究你等罪責,石敏,你去喊了各部將校前來府衙,五品以上皆要前來,貧道要吩咐差事。」莫問放那偏將自由。

    那偏將恢復了行動,環視左右呆立的下屬,愣了片刻沖莫問拱手應是,轉而狼狽跑走。

    「你們也回返營地,今日歇息一天,明日再肩職事。」莫問收回分散而出的靈氣,放開了那群弓弩手。

    眼見大局已定,士兵只能接受易主的現實,校尉率領兵卒各自回返營地。

    「老爺,你現在咋變的這麼厲害。」老五不可置信的看著那群道人的屍身。

    「我已然晉身天仙。」莫問凝神感知自己靈氣的耗損情況,使用定身法所耗靈氣不多,但耐不住對方人數眾多,先前定住那千餘弓弩手再度折損了些許靈氣,此時只剩下六成稍多。

    「怪不得我一有危險你馬上就來了呢,老爺,恭喜呀。」老五恍然大悟,歡喜道賀。

    「善後吧。」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他沒準備向老五說出真相,真相太過傷人,老五還是不知道為好。

    老五答應一聲,進得府衙呼喊下人外出收屍。

    莫問那句『吩咐差事』令各部將校心中大定,既然有活兒干自然命是保住了,辰時,各部將校來到,莫問對眾人進行了安撫,陞官加祿,古有語云識時務者為俊傑,這些將校對莫問並無排斥之心,反而多有歡喜,莫問是神仙一般的人物,跟隨他令眾人心中感覺安定。

    善後事宜異常繁瑣,有官兵主動綁了王堂的親眷和友人前來,莫問並未為難這些無辜之人,一律放走,隨後又有文官搬了文簙賬本前來。

    「沒想到這老傢伙這麼有錢。」老五雖然看不懂賬本卻聽得懂司庫報唱的庫銀數量。

    「此處產鹽,自然富足。」莫問說道,他此時正在斟酌津州新任官員的人選,由雍州委派怕是難以服眾,還是由本地官員自治較為穩妥。

    「這下蒲堅不用發愁糧草了,真是及時雨啊。」老五歡喜的說道。

    莫問苦笑過後沒有接老五話茬。

    午時,莫問再召津州文武官員,由本地官員共同舉薦一名主管軍事的將軍,一名主管政務的都督,由二人共同掌管津州事宜。

    午後莫問與新任的兩名官員閒坐說話,老五查看過庫房之後跑到旁邊房舍午睡。

    下午申時,莫問忽然感知到了夜逍遙的焚符相召,令其大惑不解的是夜逍遙此時竟然在上清觀。

    「老五,回家一趟,夜逍遙有事尋我。」莫問喊醒了老五。

    老五聞言匆忙起身,載了莫問急飛西南。

    傍晚時分,二人回返上清觀,夜逍遙感知到老五的氣息,不待二人落地便驅雕來迎。

    「出了何事。」莫問問道。

    「蒲雄已經病入膏肓,想在臨終前見你最後一面……」


第四百九十章 蒲雄故去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蒲雄現在何處。」

    「在黑郡軍中。」夜逍遙驅雕先行,「快走吧,他情況不妙,怕是撐不過今晚了。」

    老五側翼轉身跟上了金雕,與金雕並肩齊飛,夜逍遙又道,「蒲雄有痼疾在身,此番乃舊病復發,玉玲瓏尋根溯源發現問題出在其先天血脈上,藥石難救。」

    莫問聞言默然點頭,治病止於後天疾患,先天疾病很難下手,他的醫術師從玉玲瓏,玉玲瓏都束手無策,他自然無力回天。

    「三爺,我家老爺已經修到了天仙,應該能治好蒲將軍。」老五變出人頭在旁插嘴。

    「果真。」夜逍遙歡喜的問道。

    「晉身天仙也難以續命,除非請黑白無常前去,似你們二人這般定住他的元神。」莫問皺眉說道,確切的說他只是達到了天仙的修為,並沒有正是證得天仙之位,證位與否決定了他能否使用仙家法術,他此時所用的諸多異能仍然是建立在消耗靈氣的基礎上的,而在這諸多異能之中也沒有起死回生一項。

    「他不是修行中人,元神不似我們這般強大,強行寄留魂魄會令他痛苦不堪。」夜逍遙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閉目嘆氣,蒲雄是他早年結交的摯友,二人曾經朝夕相處了三年之久,故人即將逝去,他心中滿是悲涼。

    「你晉身天仙恰是時候,來年春天你定要前去黑郡相助我和劉少卿。」夜逍遙說道。

    「蒲雄既然身患重病,為何不留在雍州休養。」莫問對夜逍遙的提議未置可否。

    「眼下是在為他們蒲家打江山,他們父子總要有一人自前方督戰,如若不然如何沖士兵和臣民交代,況且此番蒲雄發病甚急,之前也無有徵兆。」夜逍遙搖頭說道。

    「怎會撐不過今晚。」莫問心頭彷如壓了千鈞巨石,堵氣憋悶。

    夜逍遙聞言沒有答話,莫問自身也精通醫術,應該明白先天病症的特點,莫問的這句話只是自言自語,並不是向他發問。

    夜逍遙本想趁飛往黑郡的這段時間與他詳說戰況,見莫問神情怏怏無心說話,只能作罷,他雖然知道莫問與蒲雄是友人,卻沒想到二人之間的交情會如此深厚。

    老五飛的急切,黑郡又是熟路,三更剛過便來到黑郡上空,黑郡城中有著大量禽鳥的氣息,不問可知是夜逍遙招馭而來與燕國和蚩尤作戰的,黑夜之中有匠人趕工壘砌缺損的城牆,城中房舍也多有破敗,不問可知黑郡先前曾經發生過多次戰事。

    蒲雄是統兵將軍,住在軍營,三人趕到之時正北兵舍外站滿了面有憂色的將帥校尉,眾人見三人趕到,紛紛沖三人見禮。

    三人尚未進屋,房門被人自內部打開,玉玲瓏和劉少卿邁步而出,玉玲瓏走在後面,出門之後反手關上了房門。

    「馬將軍剛把蒲堅接來,先讓他們父子說幾句話吧。」劉少卿走到莫問身旁轉身回望已經關上的房門。

    莫問點頭過後看向玉玲瓏,玉玲瓏見狀知道莫問在詢問蒲雄的情況,搖頭說道,「你們來的及時,若是再不來,我就只能封住他的靈竅了。」

    「何症發病如此之急。」莫問問道。

    「厥心絕症,之前也曾發過病,但他未曾告之他人。」玉玲瓏說道。

    莫問聞言心頭一灰,厥心之症發於少陰,少陰為心之主經,少陰發疾心脈便會逆行,逆行則乘心,乘心則劇痛,這是一種先天絕症,會導致心臟因劇痛而停止跳動。

    「這裡交給你們了,我還要趕回代國,憂兒離不開我。」玉玲瓏沖眾人抬了抬手。

    莫問知道玉玲瓏口中的憂兒指的是二人的幼子夜無憂,女人一旦做了母親,立刻會把孩子放在首位。

    夜逍遙召來金雕,四人目送金雕載了玉玲瓏離去。

    「蒲雄已經向我單獨交代了身後之事,他要見你並不為延存性命,你也不必強留於他。」劉少卿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劉少卿是蒲堅的義父,蒲雄向他託孤是對的,他此時能夠聽到蒲雄父子在房中說話,但他閉住了自己的遙聽之能,這是父子之間的對話,不便竊聽。

    「他的後事你們準備如何安排。」夜逍遙問道。

    「到此為止吧。」莫問說道。

    「亦可。」劉少卿點了點頭,夜逍遙所問的後事是指死後的魂魄去處,莫問的意思是沒必要再前往陰司,人死之後前往陰司會抹去前世記憶,沒有了前世記憶就是一個與前世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與其讓蒲雄前往陰司,不如讓他魂歸虛無,這也是道家最初的生死理念,來於虛無,歸於虛無。

    三人說話之間,正屋的房門自內部打開,蒲堅含淚出門,見到莫問在場,急忙沖莫問行禮,「叔父,您來了。」

    「你爹咋樣了。」老五湊上前來出言問道。

    蒲堅見到老五大感驚訝,「岳丈大人,您怎麼會在此處。」

    「津州的王堂造反了,我不知道,進城之後著了他的道兒,好在老爺來的及時,不然你就見不著我了。」老五說道。

    蒲堅聽罷老五言語,驚怯的看向莫問,此事他是知道的,也可以說是他一手安排的,他不知莫問是否知曉內情。

    「我進去見你父親。」莫問平靜的沖蒲堅說道。

    「叔父請。」蒲堅見莫問神色如常,心中稍安。

    莫問邁步走向正屋,推門而入,房中佈置簡單,除了桌椅文案就只有靠近北牆的一張床榻,在地上放著三個偌大的火盆,東北到了冬天很是寒冷,即便生有三個火盆,房中溫度仍然很低。

    蒲雄安靜的躺在床上,面容憔悴,呼吸很是急促,不知是未曾聽到開門聲還是聽到了開門聲不願睜眼,此時雙目緊閉,一動不動。

    「蒲兄。」莫問邁步上前。

    蒲雄聽得莫問言語陡然睜眼,奮力轉過身來,試圖撐臂起身,「真人。」

    莫問快步上前將其扶躺,此時的蒲雄已經極為消瘦,曾幾何時提長槍開強弓的手臂此時連其自身的重量都無法支撐了。

    「真人。」蒲雄握著莫問的右手熱淚盈眶。

    莫問左手反握蒲雄手背,一息靈氣探其肺腑,只見蒲雄生機近乎斷絕,人的神識來源於七竅神府,但人的生機來自五臟,蒲雄病發心經,已經無力回天。

    探查過後莫問並沒有留靈氣在蒲雄體內,蒲雄的心經諸脈有藥氣護衛,這無疑是玉玲瓏的藥石所致,玉玲瓏已經將蒲雄的生機拖延到了極限,再留靈氣也無用處了。

    「蒲兄,你有何心事未了,儘管說來,我與你達成。」莫問和聲說道,至交好友即將故去,他心中極為悲傷,但他不願過多流露。

    蒲雄緩緩搖頭,「末將只想再見真人一面。」

    「你我情同兄弟,有話但說無妨。」莫問再問,除了玉玲瓏的藥石,支撐蒲雄等到現在的還有他自身的意志,見他來到,蒲雄心願已了,生機正在快速消退。

    蒲雄聞言沒有答話,呼吸越發急促,眼神開始散亂。

    「都進來。」莫問衝門外高喊。

    門外眾人聞聲盡皆湧入,將校跪倒一片,蒲堅撲到床榻前高喊父親。

    「末將要隨真人同克熊州。」蒲雄心神渙散,已然語無倫次。

    莫問離開床榻轉行無光暗處,人在將死之時腦海之中會浮現出諸多幻像,當年攻打熊州之時他自忖此番出戰乃飛蛾撲火之舉,便以藥草將蒲雄麻痺,在大戰前夕送走了他,蒲雄對此事可能耿耿於懷,以未能與他同行作戰抱憾終身。

    「哈吉克,護左翼。」蒲雄竭力怒吼。

    「父親,父親。」蒲堅驚慌哭喊,蒲雄臨終的怒吼耗盡了他最後的生機,屋中將校盡數跪哭。

    「天權子,你來送他。」莫問沖劉少卿說道。

    劉少卿聞言點了點頭,開始畫符作法。

    「哈吉克是誰。」夜逍遙走到莫問旁側,他熟悉這軍中將校,無有名為哈吉克的將校。

    「一位已經戰死多年的將軍。」莫問轉身向門外走去,到得無人處黯然淚下,他生平最怕的就是看到親友死去,此時他腦海裡浮現出的是一幅幅與蒲雄並肩殺敵的情景,那些都是逝去的往事,是永遠也無法重現的過去。

    莫問能清楚的感知到劉少卿將蒲雄的魂魄送往虛無,虛無是不變的永恆,是不存在的存在。

    營中早已經準備好了上好的棺木,眾人開始行入殮之事,靈堂設起,孝子守靈。

    蒲堅守在蒲雄棺木下首焚燒祭奠紙錢,不時撲棺痛哭,幾度暈厥。

    有道人在場主持,有將校兵卒幫手,喪事按部就班,有條不紊,到得次日晚間,莫問來到靈堂,此時靈堂之中只有蒲堅一人。

    「叔父。」蒲堅見莫問來到,落淚彎身。

    「坐下吧,我有幾句話要說與你。」莫問走到火盆前焚燒紙錢。

    蒲堅這幾日既悲痛又忐忑,悲痛父親的過世,忐忑津州之事,聽得莫問言語邁步走到莫問近前,躬身受教。

    「令尊乃人中丈夫,忠孝兼具,義薄雲天,你當多加效仿,萬不可虧節取利。」莫問柔聲說道。

    「侄兒罪該萬死。」蒲堅撲通跪倒,莫問此語無疑表明他已經知道了他和吳吉兒先前要設計謀害老五。

    「你年紀尚幼,不知輕重,難免行差踏錯,此事只限於你我叔侄二人知曉,你當記住,世人萬千,親友寥寥,當善待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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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一章 正月初七
        
    「叔父說的是,侄兒知錯了。」蒲堅懊悔痛哭。

    「我們左右不了天意,卻可以不被天意左右,凡事無有定數,只看你如何選擇。」莫問和聲說道,蒲雄既死,告慰他的唯一方法就是善待蒲堅。

    蒲堅無言以對,只是哭。

    「你也不要怨恨叔父不曾出手助你,此事由你義父接手,我不便過多干涉,你當相信你的義父,不管他做什麼都不會害你。」莫問直身站起。

    「是。」蒲堅哭應。

    莫問點頭過後轉身離開,沒有對蒲堅進行過多的安慰,男人總要學會承受和面對自己的過失,過多的安慰會適得其反,令其不得深刻反省自身。

    「老爺,糧隊還在津州,黑郡快斷糧了,我得回去押糧草過來。」老五自遠處迎了過來。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既然到得此處他有心前去探查一下燕國敵情,但劉少卿自始至終沒有出言求助,若是主動提出前去探查,有可能令劉少卿心中不快。

    「我去與他們二人說話,若是他們無有旁事,我們今晚就離此南下。」莫問想過之後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點頭答應,轉身退去。

    劉少卿和夜逍遙住在同一座大屋,這裡是劉少卿的帥營,夜逍遙只是偶爾前來,平常時候多在代國邊境,莫問來到之後二人正在洗漱,劉少卿沖莫問努了努嘴,示意他自行入座。

    「明日蒲堅就要扶棺回返雍州了。」劉少卿扔下綿巾走到莫問對面坐了下來。

    「津州王堂反叛,意欲對老五不利,我前去救下了老五,王堂既死,我便越俎代庖暫尋了兩個主事之人代為管理津州事宜,那裡多有金銀錢糧,日後糧草可自津州供給。」莫問沖劉少卿說道。

    「在秦國我們都是賓客,權宜行事何來越俎代庖一說。」劉少卿擺手說道。

    「你這次來了就別走了。」夜逍遙接過僕役送來的茶水,揮手遣走了他,提了茶壺向二人走來,「先前的戰事並未傷及那妖物的元氣,待得春暖時分,它們勢必大肆反撲,我和劉少卿肯定擋不住。」

    莫問聞言看向劉少卿,劉少卿皺眉點頭,「嘍囉倒是殺了不少,但那些領軍妖怪只斬去五個,主力尚在,眼下銅雷已然耗盡,它們若是再來,我們真的抵擋不住。」

    「我們眼下只能拼湊三萬殘軍,休說那些妖怪,就是燕國的五萬鐵騎我們也無力應對了。」夜逍遙為二人分別倒茶。

    「黑木山情況如何。」莫問問道,黑木山是蚩尤一夥的營地。

    劉少卿說道,「自從老五引走了那條毒龍,那伙妖物就撤離了黑木山,眼下已經不知去向,我與天璣子猜測他們應該隱藏在不咸山中某個隱蔽的所在,此前我們曾多次前往山中尋找,皆無所獲。」

    「那條毒龍被引到了何處。」莫問端茶喝水。

    「被敖煣帶去了南海,蚩尤萬難再得。」劉少卿說道。

    「玉清宗可曾出手相助。」莫問又問。

    「早些時候曾出手過幾次,現在早已經抽身離去。」劉少卿說道。

    夜逍遙在旁接過話頭,「那蚩尤佔了百里狂風的屍身,這東北戰事就成了我們上清宗的私事,玉清宗得以撇清,怎會再蹚這灣渾水。」

    「其他宗派可曾暗中與我們作難。」莫問端起茶杯發現這片刻工夫茶水已經涼了。

    「還用作難嗎,袖手旁觀就要了命了。」夜逍遙苦笑搖頭,「平日裡多見遊方行走的道人和尚,到得這緊要關頭一個幫手也尋不到了,好似這世間只剩下我們三個道人。」

    「挖井者一人,飲水者萬眾,真想將蚩尤和那燕軍放入關中禍害他們一番。」劉少卿憤然冷哼。

    「不需惱火,黑白無常曾向我求助,要我相助去除那些陽壽已盡卻滯留人間的修行中人,年後我就著手處置那些自私自利的無用之徒。」莫問說道。

    「爽利,只顧自己還修道作甚,你既然已經晉身天仙,殺他們是手到擒來,你可萬萬不要留情手軟,將他們一併去了方才痛快。」劉少卿大悅拍腿。

    「你還沒聽出他的言外之意嗎,他不想留在此處。」夜逍遙在旁撇嘴笑道。

    「留在此處也是干等數月,先去將那些縮頭烏龜宰殺了。」劉少卿戾氣一直很重。

    「你們二人的三昧真火修行的如何。」莫問問道。

    二人聞言皆不答話,愣了片刻夜逍遙接口道,「一直在東奔西走,哪有時間靜心修行。」

    「眼下末世已然降臨三年有餘,天庭地府隨時可能重開,你們的時間很可能不夠了。」莫問不無憂慮。

    「那就累功飛昇,若無我們二人在這咬牙硬撐,中原此時已經是生靈塗炭赤地千里了。」劉少卿挑眉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證位天仙有兩種途徑,一是積累功德,二是去除體內濁氣,兩者盡數達到則必然飛昇,兩者只具備其一就存在變數,但二人此番抵禦異類侵襲功勞甚大,且不管他們有沒有怨言,至少所做的事情擺在那裡,天地重開之後想必能夠累功飛昇。

    三人說話之間,外面傳來了敲門聲,劉少卿哦了一聲,房門被人推開,一身穿藍布道袍的豐腴婦人抱了酒罈進來,「老爺,我與你們送酒來了。」

    此人的氣息和腳步聲莫問都熟悉,是瓊瑤無疑,但此人的樣貌身材卻與瓊瑤有天壤之別,此人雖然算不上嬌豔,卻也很有女人的柔美,那粗大的腰腹也縮了不少,算不上楊柳腰肢卻也看的過去。

    那坤道放下酒罈沖莫問和夜逍遙微笑點頭,轉身離去。

    「神異吧。」夜逍遙笑問。

    「如何做到的。」莫問不解的問道。

    「敖煣自南海帶了幾株靈草給她,終於不用再被她嚇到了。」劉少卿潑了茶水為自己倒酒,轉而將酒罈扔於莫問。

    「面圓膚白,乳波臀浪,若不是年紀大了些,亦算得上尤物。」夜逍遙少有正形。

    「我若沒有記錯,李真人也快五十了吧。」劉少卿回擊。

    「酒我就不喝了,若無旁事我與老五先行南下,年後瑣事料理完畢我會來此與你們一同拒敵。」莫問將酒罈遞給夜逍遙。

    「好。」二人點頭同意。

    莫問起身外出,前往靈堂為蒲雄上了一炷香,轉而喚出老五,二人連夜南下。

    冬夜寒冷,老五中途落下烤火取暖,歇了片刻繼續啟程,黑郡離津州不算很遠,次日清晨二人回到津州,莫問召來津州兩位官員,合議之後決定起運糧草,整軍八千,前往支援黑郡。

    兩位官員離開之後,莫問獨居一室,命下人整治了一桌酒宴,焚燒符咒召來了黑白無常。

    二人沖莫問拱手施禮,照例是黑無常范無救開口,「不知真人召我兄弟二人所為何事。」

    「二位坐下說話。」莫問抬手請二人入席。

    黑白無常對視一眼,放下隨身包囊行頭,道謝過後坐上了座位。

    莫問落座執壺,黑無常急忙起身搶過酒壺代為倒酒,莫問端起酒杯沖二人說道,「先前承蒙二位事先告警,貧道方才得以救下吳云,今日正式向二位道謝。」

    「真人言重了,區區小事不足掛齒。」黑無常謙遜過後與白無常喝乾了杯中酒水。

    白無常放下酒杯不待莫問說話便主動拿出了生死簿,一通翻找找到了吳云所在的紙頁,看罷之後將生死簿遞向莫問,「看來貴僕已然躲過了眼前的劫難。」

    莫問接過生死簿定睛細看,只見老五的壽數一列已經出現了變化,先前的字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個整數的壽數,正月,壽終正寢。

    莫問看罷將生死簿還給白無常,再度斟酒請酒,此次生死簿上顯示的方才是老五真正的壽數,常言道練武不練功到老一場空,所謂武指的是力量和威能,功指的則是練氣吐納,老五寄身的巨蝠自身並不是什麼神異的物種,只是因為接受龍氣而令得體形異常巨大,而老五本身又沒有修煉靈氣,不可能做到長生不死,白無常先前所說的老而不死不過是一句戲言。

    「貴僕此等壽數不算夭壽了。」黑無常出言說道。

    莫問點了點頭,舉杯邀飲,放下酒杯之後出言說道,「年前所剩時日不多,想必無法趕在年前將二位託付之事辦妥,年後,初七開始行事,可否。」

    「多謝真人一直惦記此事,按照慣例末世不會這麼早結束,若是真人有要事在身,不妨先去辦理,我們不急的。」黑無常說道。

    黑無常言罷,白無常皺眉看了他一眼,雖然沒有說話,其表情卻說明黑無常實際上對此事很是焦急,眼下說的並不是真心話。

    「事不宜遲,初七入更貧道自上清觀恭候二位。」莫問落錘定音。

    黑白無常聞言面露喜色,急忙道謝。

    莫問與黑白無常還是比較投緣的,投緣話就多,一席酒宴吃了足足一個時辰,黑白無常退去,莫問出門來到糧庫,此時老五正在督促民夫自庫房內往馬車上搬裝糧草。

    「老爺。」老五見莫問來到,舍了工作邁步來迎。

    「何時能夠準備妥當。」莫問問道。

    「明早差不多了,我想一次多送點過去,省得跑趟累腿兒。」老五說道。

    「為黑郡準備三月用度,年後我有事情要辦,你要與我同行。」莫問說道。

    「成。」老五點頭答應。

    「此處事宜交託給你,我先行回返道觀,你將軍糧送至黑郡亦早些回返道觀,慕氏和趙氏很是掛念你。」莫問說道。

    「成,年前我一定趕回去。」老五再度點頭。

    莫問點頭過後輕身升空,騰云回返上清觀……

第四百九十二章 煩心事
        
    回到上清觀,道觀眾人正在忙碌著為杏兒準備嫁妝,由於在外面並未耽擱太久,恰好趕回來送杏兒明日出閣。

    「老爺,事情辦的還順利嗎。」秦云迎了上來。

    「此番外出乃是感知到老五有難,故此急於前去相救。」莫問主動沖秦云解釋,妻妾不問丈夫去哪裡是對丈夫的尊重,而丈夫主動告知去了哪裡也是對妻妾的尊重。

    「前番夜真人來道觀尋你了。」秦云陪著莫問走向西院。

    「我一友人病危,臨終前想見我最後一面,故此托他尋我,我與老五走的急,便沒有回道觀。」莫問嘆了口氣,想到蒲雄的離去,他心中仍然很是難過。

    秦云是個聰明的女子,見莫問嘆氣,知道他的友人已經故去,便沒有多問,陪著莫問回到西院正房,為莫問送上茶水,轉而與杏兒前去準備晚飯。

    莫問自正屋獨坐,喝茶之時思慮年後之事,他之所以急於幫助黑白無常將那些該死之人收魂,乃是為來年氣溫回升之後迎戰蚩尤做準備,在迎戰蚩尤之前必須將需要耗費靈氣的瑣事處理完畢,只有這樣才能準確的估算出自己還剩下多少靈氣應對蚩尤所率領的妖物。

    傍晚時分,晚飯端來,莫問與秦云自房中對坐吃飯,雖然晉身天仙莫問的言行舉止卻並無太大的變化,一如既往。

    「有話但說無妨。」莫問夾菜進碗,秦云吃飯之時數次欲言又止,很明顯心中有事。

    「老爺,昨日家中下人前來送信一封,秦家受到了延州官兵的欺凌。」秦云低頭說道,她實在不願因為瑣事去分莫問的心神。

    「取信於我。」莫問隨口說道,今日晚間的菜蔬是葫蘆和山筍,很對他的胃口。

    秦云起身自靠窗的暖床拿過一封拆開的書信,莫問隨手接過,只見信是秦云的父親寫的,言之延州官兵近些時日屢次欺壓秦家,搶取財物,秦風出面與之講理被他們打傷,秦老爺無奈,只好求助於他。

    看罷信箋,莫問放下筷子皺眉漱口。

    「萬不該讓老爺為這些瑣事分神。」秦云很是愧疚。

    「此事很可能是衝我來的。」莫問搖頭說道,當日他迎娶秦云是大操大辦了的,鄉人都知道秦家跟他是親戚,那些官兵自然也知道這一點,他們明知秦老爺是他的岳丈還敢登門尋釁,此事不符常理。

    秦云聞言疑惑的看向莫問,莫問擺手說道,「這計策行的如此粗劣,怕不是什麼厲害的對手,不妨事,待得明日送杏兒出閣,我去一趟柳林鎮。」

    「老爺剛剛回來……」

    「人生豈能無有煩心之事,處理了就是了。」莫問隨口說道,人生不如意者十之八九,總會遇到各種各樣的麻煩,有時候還會同時出現很多麻煩,若是因此急躁動怒,反而會亂方寸失理智,靜下心一件一件慢慢處理,總能處理穩妥。

    收拾了碗筷之後秦云自房中鋪床,若是換做平時這無疑是留宿之舉,但今日鋪床鋪的甚早,莫問心細,知道秦云心中所想,便主動說道,「杏兒明日就要出閣,你們姐妹一場,今晚與她同宿吧。」

    秦云聞言展顏說道,「我去與她說話,晚些回來。」

    莫問微笑點頭,秦云歡喜的去了。

    秦云走後,莫問操行了晚課,實則晚課應該是在晚飯前進行的,但這裡是私人道觀,可以從權。

    晚課過後,莫問再度拿過那封家書,信封背後寫有柳林鎮到上清觀的詳細路線,秦風曾經在這裡住過,這條路線無疑是秦風畫寫出來給秦府下人指路的,見到這條路線,他首先想到會不會對方的真實目標是上清觀,仔細想過之後否定了這一念頭,上清觀並不隱秘,對方可以輕鬆找來,根本無需套取來此的路線。

    書信的內容也沒有異常,家中僕人在路上至少也要耽擱十多天,整件事情也不像是事先經過周密預謀的。

    次日清晨,上清觀眾人早早起身準備婚嫁事物,辰時,迎親隊伍來到,莫問以主家身份接迎,當他自新人手中接過銅雁之時心中泛出莫名酸楚,多年前的那段往事再上心頭。

    上清觀陪嫁頗豐,杏兒所穿新衣的袖口和衣襟用了少許南海龍絲錦繡,移步之時流光溢彩。

    此時新娘在婆家的地位很大程度上取決於陪嫁的多少,新郎是讀書人,家境貧寒,得了這麼多的陪嫁自然心花怒放。

    送走杏兒,上清觀眾人開始圍聚一處同食喜宴,婚嫁之時娘家人招呼親友吃的是午宴,而主家人則在傍晚黃昏時候舉行完昏禮之後以晚宴待客,故此才會有送入洞房一說,若是青天白日,入的哪門子洞房。

    午飯過後,莫問離開上清觀北行前往柳林鎮,臨行之前命趙老將上清觀護衛屏障開啟,確保家中安全。

    天仙的騰云駕霧耗費靈氣不多,若是天地不曾關閉,騰云前行消耗的靈氣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下午酉時,太陽偏西,莫問來到了柳林鎮,秦家雖然曾受冉魏封土卻並未接受,一直住在原址,莫問來到之時秦家大門緊閉。

    莫問敲門過後有下人打開了院門,見來者是莫問,急忙歡喜的沖院內喊道,「老爺夫人,姑爺來啦。」

    門房喊罷,秦氏夫婦自房中快步迎出,見到莫問喜極而泣,歡喜的將莫問請入宅院。

    「姐夫。」秦風拄著枴杖自東廂瘸拐而出。

    莫問沖秦風點了點頭,轉而隨秦氏夫婦進得正屋,只見正屋很多貴重器皿都不見了蹤影,房中顯得很是空蕩。

    秦氏夫婦見莫問來到,立刻向其大肆訴苦,這柳林鎮此時歸延州管轄,戰亂之時延州頻頻易主,前些時日來了一群官兵,向鎮上的富戶索要錢財,秦氏夫婦自恃是他的岳丈岳母,並不搭理對方的無理要求,最終令得官兵動怒,數次前來將秦家值錢的器物以及米糧搶走。

    「那群兵匪膽敢動我們秦家,真是吃了雄心豹子膽,賢婿,你可不能輕饒了他們。」秦老爺吹鬍子瞪眼

    「你即刻領賢婿前去,將我們的家當討回來。」秦母催促。

    莫問此時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此前他還以為是有人要引他前來,此時方才明白是秦家狐假虎威自己招災惹禍,眼下是亂世,流寇四起,兵匪不分,不是每個人都認識他的,那些前來行搶的官兵想必都是些沒廟兒的和尚,跑了上哪兒再去尋。

    「姐夫,你看,他們竟然衝我下這麼重的手。」秦風指著自己的傷腿沖莫問訴苦。

    莫問白跑一趟已然很是不快,秦風的言語令他更加不快,「你學藝不精怪得了誰,人家為何就不能衝你下重手。」

    秦氏夫婦和秦風沒想到莫問會如此說話,聞言不由得愣住了。

    「此處是住不得了,你們去代國吧,代國皇家與我有幾分交情,他會妥善安置你們,金銀也會有所供給。」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當日定親之時秦氏夫婦就百般阻撓,以貌取人看他不起,雙方之間的關係並不融洽,他不想秦氏一家住到上清觀。

    「鄉土難離,豈能說走就走。」秦老爺連連搖頭。

    「我也總不能成天守著你們,去與不去你們自行斟酌。」莫問探手入懷,取了符紙書信兩封,一封是向凉國借路的文貼,一封是給拓跋什岐的短信,寫罷放於桌上,放緩了語氣,「去代國都城云中,尋睿王拓跋什岐,他自會安排。」

    秦氏一家見莫問態度冷淡,囂張氣焰瞬時消弭,垂頭喪氣,悶聲不語。

    莫問見狀無奈搖頭,女婿與岳父岳母的關係很少有特別融洽的,他確實看不慣秦氏一家的言行,但他們終究是秦云的親人,也不能過分嚴厲,想到此處便放緩了語氣,「眼下戰亂四起,要想尋到一處安全所在很是困難,你們先行前往代國住上一段時日,三年之後再行遷回。」

    「那漠北代國我們從未去過,路途又遠。」秦老爺嘟囔道。

    「若是你們不嫌棄,可隨我回返道觀。」莫問說道。

    「那是再好不過了,一家人分居兩地總不是辦法。」秦夫人歡喜答應,秦老爺亦讚許點頭,他們先前都聽秦風說過道觀的情況,知道那裡是很好的所在。

    「事不宜遲,收拾一下即刻啟程。」莫問耐著性子說道,這群人一旦去到道觀,他是沒辦法在道觀再住了。

    搬家是麻煩事,雖然莫問告知他們上清觀什麼都有,秦氏一家還是磨蹭了許久,犁頭桌椅都要帶上,就差上房掀瓦了。

    好不容易啟程,秦老爺再提前去州城索要傢俬之事,秦夫人抱怨著秦風被人打傷了腿,言下之意是要莫問前去為秦家報仇。

    莫問本就不勝其煩,聞言只得推說來年再來,此番先行趕回上清觀安頓下來。

    秦家老少有七八口,有幾人還是壯年僕從,啟程之初莫問就開始發愁如何安置他們,這些人一路上磨磨蹭蹭,直至大年初二方才趕回上清觀。

    有能力的人總會有一群無能的親戚,不搭理就會被說成目空一切,看人不起,搭理吧他們又很沒分寸。

    回到上清觀,莫問立刻將丹房的事物搬到了阿九房間,將整個西院交給秦家眾人居住,中間的拱門直接砌死,秦家人不得進入正殿區域。

    秦云自然看到了莫問心中不快,但對方是她的家人,總不能袖手不管。

    莫問心中有氣,這幾日便不曾搭理秦云,好不容易挨到正月初七,黑白無常準時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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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三章 收魂
        
    黑白無常能夠感知到莫問的氣息,故此此番來到並未現身於西院,而是自正殿外現身。

    「二位請進。」莫問起身來到門口,抬手邀客。

    「我們乃是陰人,進殿怕是不妥。」白無常謝必安搖頭說道。

    「真人府上來了賓客。」黑無常范無救扭頭看著那道被壘砌起來的拱門。

    「賤內的家人。」莫問抬手指向後院,邁步先行,黑白無常跟隨在後。

    到得後院,莫問沖正在廚下刷洗碗筷的老五交代了一聲,轉而帶著黑白無常進了自己的臥房。

    「今日初七,乃年關最後一日,恭祝莫真人仙福永享,萬壽無疆。」黑無常落座之前拜年祝詞,年關的前後七天都是佳期,前七日為早年,後七日為晚年,前後超過七日見面之後就無需多此一舉說什麼賀詞了。

    「福生無量天尊,二位增福。」莫問回賀。

    三人分賓主坐定,老五端了茶壺進來,老五不是外人,黑白無常便沒有在其面前隱藏身形,老五沖二人見禮之後為三人倒茶,一邊倒茶一邊訕訕解釋,「賤正和賤妾有恙在身,平時我是不進庖廚的。」

    黑白無常聞言強忍笑意連連點頭,他們發笑倒不是因為老五自廚下忙碌,而是老五這句話有三處語病。

    「二位可曾準備妥當。」莫問直涉正題。

    黑無常接口答道,「我們二人事先已經草擬了一份草圖,請真人過目。」

    白無常聞言自懷中掏出一張絹紙,鋪展開來遞向莫問。

    莫問抬手接過,將桌上茶杯移了移位置,將那張絹紙鋪在桌上仔細端詳,絹紙上有十五處黑點,三處紅點,在黑點和紅點周圍標有大致方位以及道號法號和他們現今的壽數。

    「老爺,這幾個是不是和尚。」老五歪著脖子伸出粗短手指指著絹紙上的幾個法號,他雖然不是道門中人,卻能分清道士的道號和僧人的法號。

    莫問點了點頭,這張絹紙上共有十八處圓點,無疑代表著十八個壽數終了卻滯留凡人的僧道,黑點標示的是眼下具有地仙修為的人,而紅點標示的可能是已經晉身天仙卻仍未飛昇的三個修行者。

    「這三人已入天仙之境。」莫問問道,此前黑白無常曾經說過這十八人大多是地仙修為,當日他以為黑白無常口中的少數人是紫氣修為,此時看來當日理解有誤。

    「這三處所在可以略過。」黑無常點頭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接口,黑無常雖然沒有正面回答他的問題,卻無疑間接承認了這十八人中有三人是天仙修為,此番趁末世滯留凡間是為了衝擊更高的仙位。

    「此處去得。」莫問指著其中一處紅點。

    黑白無常雖然坐在絹紙的另一側,卻知道莫問所指的紅點對應的是何人,根據莫問所指他們對莫問有了更深的瞭解,莫問所指的那處紅點是個僧人,這說明莫問骨子裡對佛教是排斥的。

    「這兩處也要去,動手與否臨時權衡。」莫問又點了點另外兩處紅點。

    「皆由真人做主。」黑無常重重點頭,莫問敢於沖另外兩個天仙動手說明他心存中正,不畏強勢,由此也可以看出他對道教的現狀並不滿意。

    「二位此前去過哪幾處。」莫問低頭細看絹紙,動手之前需要對對方的情況有個大致的瞭解。

    「都去過,不曾去得如何知道拿他們不住。」白無常苦笑搖頭。

    黑無常接口道,「但凡我們自己能夠料理也不敢勞煩真人,這十八處所在我們兄弟二人此前都一一去過,有幾人尚且好言相求請我們兄弟通融,多數都是動過手的。」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問,這黑白無常在凡人眼裡是神一般的存在,但是在地仙和天仙眼裡他們只不過是個鬼卒,而道士最擅長的就是抓鬼降妖,他們二人去了只有挨打的份兒。

    「三清座下各有幾人。」片刻過後莫問皺眉問道,這些圓點的所在他大多不曾去過,但其中一處他曾經去過,正是這處黑點令他皺眉,清羽門,金仙綵衣道姑飛昇之前所在的門派。

    「玉清宗有八人,上清宗有四人,太清較少,只有兩人,其他是外教修行者。」黑無常快速答道。

    「事不宜遲,我們先行上路,路上再說。」莫問將絹紙摺疊還給了白無常,這十八處所在分散於南北各處,單是趕路就需要耗時數日,在趕路之時有足夠的時間仔細商議。

    黑白無常點頭答應,起身收拾包囊行頭,莫問取了符盒畫寫隱氣符咒一道甩手焚化,將符灰混於茶水遞給老五,「喝了。」

    老五見狀面露疑惑,莫問出言解釋,「此番我不想暴露身份,對手皆不是尋常人等,只有這樣才能徹底避過他們的感知。」

    老五聞言恍然大悟,接過茶杯一飲而盡,「我去拿傢伙。」

    「免了。」莫問轉身向外走去。

    四人到得前院,老五跑去門房告知趙老在二人離開之後起陣,莫問略作沉吟去了西院。

    秦云最近一段時日情緒異常低落,原因無非是自己的家人不知進退惹得莫問不快,她雖然在莫問面前賢惠柔和,面對自己的娘家人卻不是這樣,定下了諸多規矩,其中之一就是住在此處不可大聲喧嘩,有她約束,秦家上下謹小慎微,並無出格舉動。

    秦云的這種兩面性倒並不是因為她善變,而是莫問的乾陽威嚴很是強大,在莫問面前她會不由自主的顯現陰柔平和的一面,實則女人是否溫柔主要取決於男人是否強大,男人若是能夠努力拚搏令家人過的很好,且言行足夠陽剛,與他相處的女人都會非常溫柔,男人若是不思進取,養不起家人,撐不起門戶,缺乏陽剛之氣便壓不住婦人的陰氣,與他相處的女子便多是潑婦悍婦和怨婦。

    「我出門一趟,多則半月,少則七天。」莫問沖秦云說道。

    「老爺多加小心。」秦云見莫問神情平和,心中鬱悶稍減。

    「二老傢俬多被搶走,無有金銀傍身他們心中便不安定,取黃金千兩與他們收用。」莫問下指地窖。

    「老爺。」秦云見莫問如此細心,心中大為感動。

    莫問交代完畢轉身出門,恰遇秦風自西廂出來,便沖秦風說道,「那擒風鬼手和追風鬼步乃玄妙武藝,若得大成足以安身立命,當勤加修煉,不許懈怠。」

    「哦。」秦風應了一聲。

    莫問回到東院,老五也沖趙老交代妥當,變身巨蝠振翼升空,載了三人向南飛去。

    「請二位將那秘真子的情況詳說於我。」莫問沖黑白無常說道,絹紙上只是標註了大概的位置和道號,其他未做詳載。

    「秘真子乃上清道人,本為九峰山掌教,此時已經卸任,於九峰山後山隱居,有兩名道童相陪,此人陽壽七十有一,理應止於兩年之前,秘真子修為不甚高強,身邊帶有一件祖傳的法寶,名為九轉拷鬼棒,由九雷棗木製成,為驅陰闢邪的神物。」黑無常說道。

    「九雷棗木是個啥東西。」老五好奇的問道。

    「被天雷劈過九次的棗木。」黑無常出言解釋。

    「那棵棗樹真是倒霉到家了。」老五笑道。

    「需要貧道做什麼。」莫問沖白無常問道,黑白無常也有分工,乾魂歸謝必安收管。

    「真人只需制住他們便可,其他的事由我們兄弟二人動手。」謝必安說道。

    「把人制住好像也沒啥其他的事兒了。」老五又到。

    黑白無常聞言大感尷尬,莫問沖老五說道,「專心南飛,不許多嘴,五更之前趕到九峰山。」

    呵斥了老五,莫問又沖黑白無常問道,「此人為人如何,生平行事怎樣。」

    「真人有所不知,這生死簿分為兩種,詳實的生死簿在冥司判官手中,我們兄弟二人所帶的生死簿只載生死壽數,不記功過生平。」黑無常搖頭說道。

    莫問點頭過後沒有再問,此番幫助黑白無常對付那十八個滯留凡間的修行者是件非常棘手的事情,這件事情之所以棘手有兩方面的原因,動手只是其一,最主要的是會因此得罪很多人,這十八個人都有師徒,同門,親人,朋友,殺一個就會得罪一片,單以清羽門為例,若是擊破屏障收走了那名地仙的魂魄,天地重開之後綵衣道姑一定會暴跳如雷。

    但此事雖然棘手卻必須去做,因為他欠了黑白無常很大的人情,若無黑白無常相助,劉少卿和夜逍遙此時已經死去多時了,漢人自古至今都非常看重人情,欠了人家的人情必須償還,哪怕再困難硬著頭皮也得還。

    老五此前曾經幫助莫問在南方區域尋找阿九,知道九峰山的所在,四更時分便到得九峰山外圍,莫問喊住老五,於三百里外落地。

    「我們很快回來,你留在此處。」莫問沖老五交代一聲,與黑白無常向九峰山行去。

    地名往往取自地勢,九峰山確實有九座山峰,東西走向,主峰位於九座山峰正中,這裡的山勢極為險峻,主峰離地數百丈,雖不至於猿鳥難攀卻也是陡峭非常。

    動身之初莫問就隱去了身形,黑白無常雖是陰人卻沒有鬼氣,於前方帶路,不多時到得主峰後山,自山下仰望,可以看到在後山偏上區域有一處空曠的石台,石台中間山體內凹,天然形成了一處不小的山洞。

    短暫的觀望之後莫問隱身來到山洞之外,只見洞內陳設極為簡單,正中石台上盤坐著一個鬚眉皆白的老道,洞內西側避風處蜷睡著兩個不大的道童。

    不知為何,見到這老道他首先想到了傳授他們行氣法門的軒轅子,此時帶走此人的魂魄,其下場比軒轅子還慘,數十年苦修將徹底毀於一旦。

    雖然心中不忍,莫問卻沒有留情,靈氣散出直接將其定住,上天傳下修行法門乃是為了讓修行中人替天行道,濟世救苦,時逢亂世不曾救萬民於水火,反而偏居一隅借助亂世為自身謀利,枉為三清弟子……

第四百九十四章 坤道封一嵐
        
    莫問以靈氣將那秘真子定住,不但令其無法移動,連睜眼和開口亦不能夠,他不想看對方的眼神,也不想聽對方說什麼。

    黑白無常能夠察覺到秘真子靈氣出現了劇烈波動,由此猜到莫問已經動手,但他們此時感知不到莫問身在何處,也不知道莫問是否已經將秘真子制住。

    「動手吧。」白無常耳畔響起了莫問的聲音,傳音之法對於天仙來說不過是彫蟲小技。

    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隱身上前,到得秘真子近前現出陰身,伸出右手覆於秘真子頭頂,反手之間將一道人形魂魄自秘真子百會拖拽而出,秘真子乃地仙修為,元神穩固,魂魄很是強悍,離體之後極力掙扎,試圖附回肉身,白無常亦是地仙修為,但他身為陰差,擅長拘魂鎖魄,不容那秘真子的魂魄多做掙扎,反手將其納入隨身的黑色魂囊。

    「回。」莫問沖白無常傳音。

    白無常聞言隱去身形與黑無常悄然離去,莫問再看那秘真子的屍身,由於他先前以靈氣將其定住,故此秘真子還保持著生前打坐的姿勢,若不近觀很難發現此人已經死去。

    短暫的停留之後莫問隱身回返,他乃天仙修為,對付地仙輕而易舉。

    由於來去迅速,三人回返原地天色尚未放亮,老五見三人現身,急忙自歇息的青石上翻身站起,「老爺,事兒辦完啦。」

    莫問點頭過後出言說道,「去青玉山。」

    老五聞聲振翼飛起,負載三人繼續南下。

    「吳云兄弟多有辛勞,不如尋那僻靜所在略作歇息。」黑無常沖莫問商議道,有莫問相助,本來極為困難的差事變的如同探囊取物一般容易。

    「兵貴神速。」莫問搖頭過後出言問道,「那封一嵐是何許人也。」

    黑無常接口答道,「此人乃玉清坤道,為玉清派外支青玉山一字輩奇才翹楚,精擅請神通靈之術,但此人很是短壽,陽壽不過三十有五,前番我們兄弟二人前去拿她,乃是被其所召火靈朱雀逼退。」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請神通靈在道家使用的很是廣泛,很多法術都會用到請神通靈,請神通靈與畫符召喚神獸有著本質的不同,畫符所召請的神獸只是天地靈氣聚集而成的神獸形體,與神獸本身並無直接關聯,但請神通靈則完全不同,請神通靈是與神獸或仙人本體元神進行溝通,能夠將神獸和仙人真身請出,簡而概之,請神通靈比畫符借氣要厲害許多,這種法術實則是上古的一種巫術,修行者根據修為深淺的不同可以請到不同位次的仙家和靈獸,封一嵐能夠請到南宿朱雀說明她的請神通靈之術已然登峰造極。

    「此人雖是地仙修為,卻不可等閒視之。」白無常在旁提醒。

    「不難應對,將那青玉山的情況詳說於我。」莫問說道,請神通靈雖然是上古法術,卻並非越古老的東西就越好,現今道人所用的借用天地靈氣凝聚神獸形體的方法實則是對請神通靈法術的一種改進,借天地之氣作法陰陽不會傷及道人自身,請神通靈可不行,請神通靈需要與仙家和各種神獸的元神進行直接溝通,這種作法會影響並傷及自身元神,最終縮短作法者的壽數。

    黑無常答道,「青玉山位於晉國鹿平州西南,八字地形,山谷之中多產青玉,故此得名,那青玉山只有坤道數人,道觀建於秦時,位於兩座山峰之間,封一嵐是現任掌教的師妹,獨居於道觀東山一處別院。」

    「青玉山現任掌教修為平平,不足為懼。」白無常補充。

    莫問點頭過後命老五高飛,此時東方已經放亮,飛的太低容易被人發現。

    老五知道鹿平州的大概位置,辰時到得該州地界,黑白無常出言指引,半個時辰之後看到了前方一處八字形狀的山峰,這兩座山峰周圍並無其他山嶺,山外就是農田村莊,農人在農閒時節日食兩餐,分別是上午辰時和下午申時,此時是辰時,村莊之中多有炊煙升起,莫問環視左右無有合適的落腳之處,便命老五變為人身帶其落地。

    四人落於一處荒廢的村落,老五尋了一處向陽避風的牆角倒頭酣睡,莫問與黑白無常隱身前往青玉山,這青玉山起於平原,八字地勢藏風聚氣,由於風水極好故此多出玉石,道觀恰恰建在地氣最好的位置,位於兩座山峰懷抱之中。

    青玉山是坤道修行的所在,故此不接納居士和信徒的香火和供養,山腳下只有一條小路蜿蜒山中。

    由於存心想讓老五睡上一覺,莫問隱身前行便沒有行的太快,而是沿著山中小徑緩步登山。

    進山之初他就發現了異常,這條山路由這山中特產的白石鋪就,石塊與石塊之間多有苔蘚,鹿平州位於南方,此處又避風向陽,有苔蘚本不稀奇,但此時南海龍族很是繁忙,大部分區域降雨不足,而此處竟然如此潮濕,乃至生出苔蘚。

    心中存疑,莫問環視左右叢林,只見這山中草木很是蔥鬱,枯枝少見,死樹更少,兩年之前華夏中土曾經遭受過一場百年不遇的大旱,令得大量樹木枯死,雖然後來南海降雨緩解了旱情,那些死樹卻不得復甦吐綠,而此處枯樹極為少見,顯然當年未曾遭遇旱災。

    出現這種情況合理的解釋只有一個,那就是大旱之年封一嵐曾經作法請來了龍族以外其他能夠降雨的異獸自此處降下了雨水。

    行至山腰,道路兩分,一條向北通往主觀,一條向東通往別院。

    「真人,此人耳清目明,我們二人若是太過靠近會被其察覺。」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獨自拐向通往別院的小徑,行不多時,前方林中出現了一處很小的院落,草頂土屋三間,外有土石院牆,院門為兩扇木門,知情者知道這裡是高人的清修之所,不知情者會以為此處住的是鄉野村夫。

    此時院門是開著的,一身穿白色道袍的道姑正躬身於門外東側的雞舍旁,那雞舍的欄門此時也是開著的,兩隻花雞正在雞舍內探頭向外張望。

    那白衣道姑氣息沉穩,呼吸緩慢,無疑便是封一嵐,此人雖然已經年近不惑,其容貌卻如同二八佳人,身材清瘦,眉目清秀,身上所穿的白色道袍一塵不染,腳上的道靴是雙剛剛落地的新鞋。

    此人的奇怪舉動已然令莫問感到疑惑,其穿戴打扮更令莫問生疑,此人頭髮有皂角氣味,表明早些時候剛剛洗過,頭上的道髻盤挽的一絲不苟,篦齒整齊,穿插道髻的簪子翠玉鑲金,雙手手腕上各自戴有一隻青玉玉鐲,臉上甚至有著淡淡的粉黛。

    那身穿白衣的封一嵐見那兩隻花雞並不出來,便躬身後退讓到了一旁,那兩隻花雞似乎被關的久了,雖然欄門大開卻並不出來。

    封一嵐見狀移步回到院中,不多時,自房中提出了一隻麻布口袋,那麻布口袋裡裝的應該是穀米,封一嵐到得雞舍旁將其中穀米盡數倒在了雞舍旁,那兩隻花雞見到穀米自雞舍中跑了出來,上前啄食。

    封一嵐側身上前將雞舍欄門關上,轉而蹲在牆邊歪頭看那兩隻花雞吃食。

    莫問隱身旁側看著封一嵐的奇怪舉動,封一嵐此時面帶微笑,但微笑之中隱約帶有幾分悲涼意味,他是首次見到封一嵐,對其過往並不瞭解,也就無法推度她此時心中在想什麼。

    片刻過後,封一嵐直身站起,轉身向小院走去,走過幾步之後又停了下來,沉吟片刻轉身回到雞舍旁邊將那雞舍的欄門折了下來反手扔於山中。

    封一嵐此舉莫問看懂了,她先前是想將自己所養的兩隻花雞放走,不想讓它們再回囚籠,而此時的舉動乃是擔心花雞無處可去,故此留下雞舍與它們安身。

    看懂了封一嵐的舉動,莫問也猜到了促使封一嵐做出這種舉動的原因,此人很可能已經預料到了自己大限將至。

    扔掉欄門之後封一嵐再度走向院內,但到得門口又一次停了下來回頭看那兩隻花雞,短暫的猶豫之後邁步回來將它們抱起,凌空西去。

    莫問看著封一嵐抱著花雞離開並沒有出手,待得封一嵐走遠,邁步進入了封一嵐居住的小院。

    柴房和潔廁都位於院內西側,院中空蕩整潔,進得正屋,一股女子居所特有的氣息迎面而來,這是一種清新的氣味,由女人的體息,皂角的青氣,穀米的草香,以及木製器皿厚重木氣混合生出。

    房中只有簡陋的生活器皿,那股濃重的木氣發自西屋,莫問雖然能夠穿牆卻習慣性的抬手撩開了門簾,只見西屋停放著一口楠木棺材,棺蓋位於棺材旁側,上面放有一方棉被,棺內鋪有青絲綿褥,褥子是舊的,顯然已經使用了多年,棺內兩側放置著幾件器物,一隻梳頭的篦子,一柄拂塵,一隻青玉法印,一張泛黃的籙牒,還有一套已經洗淨疊好的藍布舊袍。

    看罷西屋,莫問來到了東屋,只見東屋靠窗處有一張竹床,此時床上已無被縟,在東屋正中有一木桌,桌上有文房筆墨,在木桌下方散落著一些紙張的灰燼,不問可知此前房中主人曾經寫過一些什麼。

    就在此時,門外傳來了腳步聲,封一嵐自門外緩步進門,口中喃喃自語,「不能過午,得讓他們午時之前離開。」

    封一嵐進門之後撩開簾子進了西屋,自行躺於棺木之中,抬手拿過棺蓋上的薄被覆於己身,閉目低語,「不要怪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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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五章 道姑和僧人
        
    封一嵐的喃喃自語引起了莫問的好奇,封一嵐口中的「他們」在目前這種情況下只能是指的黑白無常,她為什麼要讓黑白無常在午時之前離開,她那句「不要怪我」針對的又是誰。

    封一嵐蓋好薄被之後閉上了眼睛,兩行清淚現於眼角,隨即開始無聲哽咽,不多時,無聲的哽咽變為低聲的哭泣,再過片刻,低聲哭泣變成了悲聲嚎啕。

    修行中人修為越深對自身情緒的掌控就越強,這封一嵐乃地仙修為,不應該如此失態,她在哭泣之時身體彎曲,雙手緊握,足見其心中異常悲傷,身為地仙的她若是為了自身的生死,至多嘆一句時不我待,絕不至於如此悲傷。

    短暫的痛哭之後,封一嵐控制住了自己的情緒,抬手拭去淚痕安靜躺平,雙手分執籙牒和法印,面上神情轉為平和。

    見此情形,莫問悄然暫離,於小院西方百丈之外散出了自身氣息,隱身向小院行去。

    莫問此舉乃是為了讓封一嵐感知到他,人都不希望別人看到自己失態,封一嵐自然也不例外,他不希望封一嵐知道在她痛哭之時他就在旁邊。

    片刻過後莫問來到小院門口,略做停頓邁步進院。

    「來者止步。」房中傳來了封一嵐的聲音,與先前飽含悲傷的痛哭不同,這句話異常冰冷。

    莫問聞聲止步,沒有繼續前行。

    「天仙修為,你是上清宗天樞子。」封一嵐的聲音帶有些許驚訝和些許不確定。

    「福生無量天尊。」莫問唱頌道號,此舉無異於默認了自己的身份,封一嵐或許精通推演之術,但她絕不能推演的這麼細緻,她應該是通過氣息猜到他的身份的,三清各宗練氣法門各不相同,彼此都有自己的特點,玉清道人氣息沉穩,太清道人氣息庸和,而上清道人在煉氣之時不禁雜念,故此自身氣息很是飄忽。

    「原來他們請動了你。」封一嵐的聲音很是平靜。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封一嵐這句話他也沒法接口,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乃是因為心存疑惑,不知封一嵐為何束手待斃,以封一嵐的修為,若是發起狠來,他要將其降服必然大費周章。

    「天意難違,喚他們來吧,我隨他們走。」封一嵐嘆氣說道,一個喚字表明了此人內心的高傲,她並沒有將黑白無常放在眼裡。

    「真人已然悟道地仙,竟然還執念於天意。」莫問說道,天意一直存在,但天意並非不可改變。

    封一嵐聽得莫問言語沒有立刻答話,沉默了片刻出言說道,「貧道有一不情之請。」

    「真人請講。」莫問說道,按照道教禮法,對於晉身仙人的坤道應該稱之為元君,但那是正規場合的稱呼,平時還是多以真人相稱。

    「貧道不與真人和兩位陰差作難,但求真人法外開恩,留貧道靈識不滅。」封一嵐說道。

    「貧道能否知道個中因由。」莫問問道,封一嵐在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是緊張而忐忑的,由此可見此事對她極為重要,但此時他想不通的是封一嵐想要帶著前世記憶再世為人是為了什麼。

    「求真人成全。」封一嵐悲聲再求卻並不說明緣由。

    「再世修行有違天理正道。」莫問說道,倘若封一嵐帶著記憶投胎,不出十歲就能是絕頂高手,這對於其他修行者來說極不公平。

    「投胎之時可廢六經與奇經。」封一嵐急切的說道。

    莫問聞言心中已經有了計較,廢了奇經八脈和十二經絡的一半便永無渡劫入紫的希望,換言之封一嵐來世還想修行,但其修行只是為了自保,並不為了長生飛昇。

    「來世求陰魂還是陽魂。」莫問問道,不齊陰陽則不全性命,不管男女都是兼具陰陽的,只不過魂魄陰陽不同,魂為主,魄為從,男人是陽魂陰魄,而女人則是陰魂陽魄。

    「貧道今世修行,來生理應還是陰魂。」封一嵐堅定的答道。

    「你當真無心求生。」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

    「求真人成全。」封一嵐悲聲再求,言罷魂魄離體,立於正屋堂下。

    莫問見她心意已決,只得神會黑白無常,黑白無常有感來到,現身於院內,見封一嵐魂魄已經離體,既驚又喜。

    「可有靈識不滅,再世為人之法。」莫問抬手攔住了想要上前的黑無常。

    黑無常聞言面露難色,雖然以往也有再世為人帶有前世記憶的人,但那種情況都是地府司職疏漏所造成的,無心漏過和有心放縱可不一樣,有心放縱等同徇私枉法,乃大過。

    「真人,此事若是為上方知曉,我們二人可萬萬擔待不起呀。」黑無常很是為難。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白無常見狀上前說道,「真人若是為難,不妨略過此處。」

    「萬萬不可,貧道理當於今日伏法,午時將至,還請真人慈悲成全。」封一嵐乃地仙修為,離體魂魄仍能發聲。

    「若是賤內從中迴環,能否略作通融。」莫問沖黑無常問道,封一嵐雖然未曾明說她為何要帶著記憶投胎,他卻已經根據對方的言行猜到了此事很可能與男女情義有關,他生平最為敬佩的就是重情之人,故此存心維護。

    「若是婕妤開口,此事算不得什麼。」黑無常如釋重負,他和白無常在地府屬於鬼吏,而阿九則是仙官,有阿九處理,此事易如反掌。

    「你當真……」

    「多謝真人成全。」封一嵐打斷了莫問的話頭,她能猜到莫問要問什麼。

    莫問見封一嵐執意要死,便轉頭看向黑無常,黑無常會意,上前拘魄。

    「等等。」莫問忽然想到一事,急忙閃身上前攔下了黑無常。

    黑無常此時已經抓到了封一嵐的魂魄,正準備納入魂囊,聽得莫問言語不解的看向莫問。

    封一嵐的魂魄見莫問攔下了黑無常,亦是疑惑的看了莫問一眼,轉而扭頭看向南天,見時近午時,面露急切,自動投向黑無常那口已經張開的魂袋。

    莫問心念閃動,將封一嵐攔下,「清淨禪院的滅緣和尚你可認得。」

    封一嵐的魂魄聽得莫問言語,面色大變,愕然愣住。

    莫問見狀知道自己猜到了關鍵,沖封一嵐正色說道,「你先附身回去,我這就去尋他,若他迷途知返,與你結為眷屬則皆大歡喜,若他執迷不悟,則依你先前所求,送你們相見於來世。」

    封一嵐聞言更加驚愕,一時之間難得回神,在其愣神之時黑無常已經收起了魂袋。

    莫問沖黑白無常使了個眼色,三人撇下錯愕的封一嵐回返老五所在的村莊。

    「五百年前咱倆還是親戚,你怎麼能咬我。」老五一手捂著耳朵,一手提著一隻碩大的灰毛老鼠正在大加訓斥,見三人現身急忙扔掉了親戚起身來迎,「老爺,事兒辦好了嗎。」

    「真人如何知道這坤道與那滅緣和尚乃是情人。」黑無常好奇的問道,那滅緣和尚不是旁人,正是壽數即將終了的三位天仙修為的修行者之一,也是三位天仙之中唯一的和尚。

    「路上說。」莫問沖老五說道,「即刻前往去清淨禪院。」

    「清淨禪院在哪兒。」老五問道。

    「黎州象山縣。」莫問說道。

    「真人真是過目不忘啊。」黑無常由衷讚歎,莫問先前看過他們二人所畫的草圖,短短的片刻工夫不但記住了那十八人的道號法號和壽數,連同他們所在的位置都記下了。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跳起變身,負載三人升空。

    「真人如何猜到他們二人有舊。」黑無常好奇的問道,鬼也是人變的,跟人一樣都有好奇心。

    「這坤道在我前去之初已然做好了赴死的準備,說明其精通預測推演。」莫問環視黑白無常,「二位上次前去她以朱雀抵禦二位,此番為何引頸受戮,我們與她非親非故,何時離去與她何干,此事本就令貧道起疑,隨後這坤道又求靈識不滅,且執意再得女身,到得此時貧道便猜到她的諸多異常舉動與男女之情有關,加上這坤道三番五次的提起午時將至,由此可見我們的行程是否順利與她有莫大關係。」

    「老爺,然後呢。」老五不解的追問。

    黑無常接口解釋,「我們此行乃是為了拘魂,那坤道的舉動說明她的情郎也在我們拘魂之列,她既然精通預測推演便知道我們只有在午時之前離開青玉山才能遇到滅緣和尚。」

    「還剩下十六個人,你們怎麼知道她相好的是那個和尚。」老五疑惑的問道。

    「這些人中只有那和尚乃不惑之年,其他人都是老朽。」黑無常說道。

    「說不定那道姑喜歡老的呢。」老五說道。

    老五自己認為自己是在推斷,在三人眼中則是不著調的胡扯了,故此便沒有搭理他,推斷是建立在合情合理的基礎上,老男少女,老女少男都屬於少見的情況,少見的情況不能作為推斷的基礎。

    「真人若是能勸得那僧人回頭,當真是皆大歡喜。」不苟言笑的白無常感慨道,男女婚配是順應天道之舉,為喜事之最,齊孝道,全人倫,這封一嵐和那滅緣和尚都不是尋常人等,若是他們能夠成親結緣,很有可能得天增壽,這種情況與民間的沖喜有些類似。

    「不易。」莫問搖頭說道,他不知道滅緣和尚和封一嵐之間有怎樣的過往,但滅緣和尚修為精深,利用佛教法門已經修到了等同於道家天仙位次的修為,嘗到了甜頭他會更加堅定自己的選擇是正確的。

    「老爺,那道姑長的很難看嗎。」老五問道。

    黑無常見莫問不開口,便代為回答,「不然,那道姑眉清目秀,很是好看。」

    「好看他為啥要去當和尚。」老五又問。

    「待得見了他,你可當面問他一問。」黑無常笑道。

    「還是免了吧,對了,那和尚要是不娶咱們的道姑呢。」老五追問。

    「什麼叫咱們的道姑。」莫問微微皺眉,「他若執迷不語,只能將其正法。」

    「哈哈哈哈。」老五開心大笑,風大嗆到,又連連咳嗽。

    「你笑個甚麼。」莫問無奈搖頭。

    「你們去逼和尚娶老婆,不娶就殺人家,哈哈哈……」

第四百九十六章 滅緣和尚
        
    莫問和黑白無常聽得老五言語不禁莞爾,老五雖然說的粗鄙,細想下來也確實如此。

    那黎州距離此處頗為遙遠,三個時辰之後老五方才飛抵黎州地界,黑白無常為老五指引路徑,酉時,四人到得像山縣清淨禪院。

    這處寺院位於縣城正北,依山而建,寺院很大,房舍過百間,進山的山路修的很寬,山路兩旁多有香客遺留下的各種雜物,幾個小沙彌正在清掃收拾。

    由於要勸說滅緣,莫問便沒有隱藏身形,老五自寺院前的平台落下,莫問斜身而下,黑白無常隱身別處。

    此時寺院的山門是開著的,知客僧人見一隻紅毛怪物落於門外,疑惑而膽怯的自門後探出頭來,卻發現紅毛怪物已經變成了一個五短身材的漢子。

    莫問落地之後側目看向北方寺院,只見一手持禪杖,頭戴斗笠的僧人正自寺院深處向門口走來,此人身穿灰布僧衣,身後背著個包囊,顯然要出去遊方行走。

    由於此人斗笠壓的很低,他不曾看清此人樣貌,不過他能聽的到此人的呼吸,修為越高呼吸越慢,自他落地到現在,這手持禪杖的灰衣僧人一呼一吸尚未結束。

    「好險哪,再晚來一會兒就逮不著他了。」老五根據莫問神情猜到了那名自寺院內走出的僧人就是正主兒。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這處寺院規模很大,僧人也多,有沒有其他修為高深的僧人尚未可知,不過根據封一嵐推演的午時之前離開才能見到滅緣來看,此人很可能就是滅緣和尚。

    那灰衣僧人緩步行走,知客僧人發現他走近,急忙後退躬身,雙手合十衝他行禮,「阿彌陀佛,滅緣師父要出門去呀。」

    那灰衣僧人並不答話,沖知客僧點了點頭,轉而邁步出了山門。

    莫問待滅緣走近,斜身跨步擋住了他的去路,滅緣試圖東繞,莫問再度右跨一步,仍然擋在了他的面前,到得此時滅緣和尚方才抬頭看向莫問。

    見到此人樣貌,莫問倒吸了一口涼氣,此人他雖然從未見過,其樣貌卻與他熟識的一人極為相似,仿若拓印一般的相像。

    滅緣見擋住他去路的是個道人,身形微動,匪夷所思的出現在了莫問身後。

    雖然避開了莫問,他卻沒能邁步前行,因為莫問在眨眼之間再度出現在了他的身前。

    滅緣有感,再度抬頭,神情疑惑而凝重,他先前用的是到達天仙境地之後所能使用的移形換位,而莫問所用的也是移形換位。

    「阿彌陀佛,真人何故擋住貧僧去路。」滅緣和尚雙手合十,出言發問。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上清宗天樞子,遠道而來只為拜會大師。」莫問出言說道。

    滅緣和尚聞言低頭不語,猶豫片刻抬手摘掉了斗笠,側身抬手,「真人請入禪房說話。」

    滅緣和尚摘掉斗笠之後老五在旁看清了他的樣貌,驚呼道,「老爺,他怎麼這麼像……」

    莫問抬手阻止老五再說,轉而抬手謙遜,「大師請。」

    滅緣和尚邁步先行,莫問跟隨在後,到得山門處回頭沖老五說道,「你在此處等我。」

    老五哦了一聲止步於門外,莫問知道他不願意也沒有改變主意,不能讓老五進寺院,不然他定然會對和尚冷嘲熱諷,此外老五是獸身,進寺對佛門不敬,最為主要的是他擔心老五會多嘴。

    道教和佛教教規不同,禮數有別,平常時候是不相往來的,更不會前往對方的道觀或寺院,莫問進寺之後跟隨滅緣和尚往北行去,路過大殿之時扭頭別處,不曾沖佛像行禮。

    行走之時二人雖然沒有交談,彼此卻對對方的實力進行著暗自估測,雙方氣息皆未外露,只能根據行走時的步伐,呼吸的快慢等細節來判斷對方的修為,經過估測,莫問得出了大致的結果,這滅緣和尚修為與他在伯仲之間,雙方都是在末世期間達到天仙修為的,實力沒有太大的差距。

    大殿東側有一片竹林,竹林之中有一條小徑,到得竹林中間,小徑出現了幾條岔路,滅緣和尚走向北側的那條小徑,穿過竹林,眼前是兩間木屋,滅緣和尚上前推開了房門,後退一步請莫問先入,莫問後退謙遜,滅緣和尚先行進門,將斗笠掛於南牆,轉而放下了禪杖和包袱。

    「真人請坐。」滅緣和尚指著窗邊的一處禪台,和尚的房間一般不設座位和床榻,只有一處打坐的禪台,禪台很矮,既是打坐之處又是睡覺的所在。

    「謝過。」莫問擺手說道,滅緣請他進寺是個非常聰明的舉動,常言道惡拳不打笑臉,對方以禮相待,他便不能隨意發難。

    滅緣和尚見莫問並不坐下,也不強求,站立旁側等莫問道明來意。

    莫問沒有急於說話,而是打量著禪房的事物,和尚將一切事物視為身外之物,故此僧房之中除了必要的誦經生活器皿,不會有多餘的東西,在窗檯內側有一盞油燈,油燈裡的燈油已經乾枯,不問可知多年未曾使用過。

    房中無有旁物,莫問便將視線轉移到了那柄禪杖上,禪杖是僧人的法器,也是兵器,不過它還有一個作用,那就是在行腳時當做枴杖使用,滅緣和尚的這柄禪杖為黃銅熔鑄,末端多有禿卷,由此可見滅緣和尚曾經多次出山云游。

    滅緣和尚在等莫問道明來意,莫問卻並不急於說話,看罷房中事物之後扭頭細看滅緣和尚,滅緣和尚年紀在四十歲上下,中等身材,五官柔和,雖然偏瘦卻仍然看得出年輕時很是清秀俊美。

    每個人判斷美醜的標準都不一樣,但大體上都遵循一個規律,那就是五官柔和的比較順眼,五官生硬或者某一項超出或低於常人的則被視為醜陋,這滅緣和尚的五官就屬於非常柔和的一類,在世人眼裡是個不折不扣的俊美男子,不過也正因為此人的五官沒有明顯而獨特的特徵,由此令得他不敢確定此人與他熟識的那個人是不是有血緣關係。

    換做旁人,有人如此打量自己,定然會出言詢問,但滅緣和尚卻並沒有主動發問,也沒有主動移開眼神,而是看著莫問的人中耐心等他說話,此舉表明此人是個非常有度的人,若是直視他人眼睛則會被視為有敵意,若是看嘴唇以下就顯得自己無有自信,看口鼻之間的人中是最平和的眼神。

    「大師祖籍何處。」莫問隨口問道。

    「秦州。」滅緣和尚平靜的答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滅緣和尚沒有故作高深的說什麼出家人不提祖籍故鄉,此舉令他對滅緣和尚高看了一眼,此人不假。

    「真人為何有此一問。」滅緣和尚反問。

    「大師與貧道的一位親人口音相近。」莫問出言答道,滅緣和尚既然問了,他就必須回答,如若不然滅緣和尚就不會再回答他接下來的問題。

    滅緣和尚聞言點了點頭,沒有再問。

    「大師乃純陽之身修行。」莫問又問。

    滅緣搖了搖頭,雖然莫問問的唐突,他卻只能回答,因為即便他不回答,二人一旦動手莫問也能察覺的出來,他也大致揣度出了莫問的修為,但莫問是主動前來,他是被動應對,不知莫問此番前來的動機,心中就缺乏底氣。

    「恕貧道失禮,請問大師俗家姓氏。」莫問問道。

    「阿彌陀佛,請真人體諒。」滅緣雙手合十,唱誦佛號。

    「大師俗家可有妻妾。」莫問又問。

    莫問此問更加唐突,滅緣聞言再度唱佛,「阿彌陀佛。」

    「大師想必知道自己陽壽已盡,理應魂歸地府。」莫問直視滅緣雙眼「貧道曾欠下謝范兩位陰差的人情。」

    「阿彌陀佛,貧僧乃佛門比丘,已證羅漢果位,超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滅緣搖頭說道。

    「大師的羅漢果位需天地重開方可獲得,此時大師仍是凡人,既是凡人,陽壽終了自當前往地府冥司。」莫問正色說道。

    「阿彌陀佛。」滅緣再度唸誦佛號,面上不現喜怒。

    莫問最為反感的就是僧人以阿彌陀佛搪塞問題,笑過之後出言說道,「我便直說來意吧,青玉山的封一嵐此番亦在收魂之列,貧道見那封一嵐品行端莊,心存仁善,便有心留她性命,貧道已然知道她與大師有舊,若是大師肯還俗收納,定當添福增壽。」

    滅緣和尚聞言仍然不顯喜怒,再度以一句阿彌陀佛代替回答。

    「貧道與大師一個機會說服貧道,若是大師不能令貧道改變主意,貧道便將這清淨禪院的僧侶逐一殺掉,以此逼迫大師屈從。」莫問平靜的說道。

    「貧僧之事,緣何殃及他人。」滅緣和尚皺眉說道。

    莫問笑而不答。

    「真人如此要挾威逼,與那封施主有何區別。」滅緣和尚無奈搖頭。

    「有心為善,行善亦賞,無心作惡,作惡亦罰。」莫問笑道,他說的是道家和佛家諸多不同之一,道家行事不看心中想的什麼,只看最終造成的結果是好是壞,而佛家傳教的教義是只要最後時刻放下屠刀,哪怕是雙手沾滿血腥的屠夫都能成佛,這種說法可以大量吸引信徒,卻是謊言欺人,世間哪有殺了人念幾句經文就能脫罪的好事。

    「真人這不是行善,封施主行事偏頗,多造殺孽,非善人也。」滅緣和尚搖頭說道。

    「她殺過何人。」莫問問道,滅緣和尚說他要挾威逼之舉跟封一嵐沒有區別,說明封一嵐也曾經要挾威逼過滅緣和尚。

    「此事已經過去了多年,貧僧不願再度提起,真人若要傷及無辜,貧僧勢必會出手阻攔。」滅緣和尚眼神之中現出堅毅神采。

    「大師行腳遊方,想必聽說過貧道生平所做之事,大師若是心存僥倖,怕是這清淨禪院今日是難得清靜了。」莫問側目背手。

    滅緣和尚聽得莫問言語,面上出現了怒意,「真是欺人太甚,你雖惡名昭彰,貧僧亦不懼你,來吧,你我手下見真章,若是貧僧輸於你,隨你處置,你以無辜弱小要挾貧僧,豈不污你上清清譽。」

    「你若執意不肯說出那段往事,貧道真會動手,你也知道攔我不住。」莫問挑眉說道,他對滅緣和尚與封一嵐的恩怨並不感興趣,之所以不擇手段的逼問乃是因為滅緣和尚與無名的容貌很是相像,此外,滅緣和尚祖籍秦州,而無名早年生活的太乙山就在秦州境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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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七章 無情無義
        
    「真人為何執意要為封一嵐出頭。」滅緣側目責問。

    「貧道此前從未見過封真人,此番是應黑白無常相邀出山相助他們拘魂盡職,先去了九峰山,青玉山乃第二處,到得青玉山卻發現封真人已經為自己安排好了後事,貧道隱於旁側,封真人不知,於棺中自語了兩句,一曰『不可過午,要讓他們午時之前離開』,二曰『不要怪我』。」莫問說到此處略作停頓,只見那滅緣和尚面上現出了疑惑神情。

    「此前黑白無常曾經去過青玉山,被封真人逼退,封真人精通請神通靈之法,即便貧道想要降她也需費上一番周章,她竟然自行安排後事,此事令貧道不解,待得貧道現身之後,封真人願束手就縛,以此換取來世靈識不滅,再為女身,貧道更感疑惑卻不曾深究,直至封真人催促我等午時之前離開,貧道方才猜到封真人此舉與另外十六位壽數終了卻滯留凡間的修行之人有關,其他十五人皆為老朽,只有大師與她年紀相仿。」莫問緩道前由,有些事情必須讓滅緣和尚知道,若是一味強逼,最終後果就是二人動手。

    「阿彌陀佛,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滅緣和尚嘆氣唱佛。

    「大師緣何與封真人反目成仇。」莫問問道,他先前之所以詳說緣由,既是為了向滅緣和尚說明情況,又是為了換取滅緣和尚說出二人之間的往事。

    「她曾驅使妖物血洗了一處村莊。」滅緣和尚說到此處停了下來,猶豫片刻方才再度開口,「那村莊之中有貧僧外親。」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外親又稱女親,秦氏一家就是他的外親,滅緣和尚不是純陽之身修行,說明他之前與女人有過**之事,滅緣以外親代替妻妾說明他與那名女子很可能沒有明確的名分。

    「真人好意貧僧心領,若無旁事,貧僧要外出行腳了。」滅緣和尚出言說道,他知道莫問行事狠辣,但他感覺莫問不會傷及無辜,故此他想躲開,只要他走了,莫問應該不會沖寺院裡的和尚下手。

    「那件事情發生於何時。」莫問問道,雖然封一嵐和滅緣和尚都沒有明說當年發生過什麼,但諸多細碎的線索表明當年發生了一場由愛生恨的悲劇,封一嵐衝自己的情敵下了毒手,滅緣心灰意冷,遁入空門。

    「十八年前。」滅緣答道。

    「若是貧道不曾猜錯,那被屠村落裡應該有一名身懷六甲即將臨盆的女子。」莫問苦笑搖頭,滅緣所說的時間與無名的年歲是對的上的,換言之滅緣很可能就是無名的生父,也只有這樣的父親才能生出無名那樣悟性高絕的兒子,而無名的執拗和倔強也像極了滅緣。

    「真人何出此言。」滅緣疑惑的問道。

    莫問見滅緣面上只有疑惑並無驚訝,猜到他很可能不知道有無名的存在。

    「那處村落被屠之時,大師身在何處。」莫問問道。

    「貧僧前往鄴城謀求功名,不在家中,聽得消息方才匆忙回返。」滅緣更加疑惑。

    「你可曾見過那女子的屍身。」莫問又問,秦州距離鄴城有兩千多里,騎馬往返也要一個多月,若是步行至少也要數月,滅緣很有可能不知道自己的女人已經有孕在身。

    「貧僧見過她的屍骸,真人前說所指為何。」到得此時滅緣已經知道莫問不是隨口閒問。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反手沖滅緣揮出一道無形靈氣,由於二人之間距離很近,滅緣下意識的發出靈氣抵擋,二人靈氣相撞發出了細微的聲響,莫問通過對方靈氣判斷出了滅緣五行屬木,且手厥陰心包經較常人通順流暢,發氣迅速,而無名也有這一天賦,手厥陰心包經異常通順,出招較之常人要快。

    滅緣和尚並未繼續進招,因為他也看出莫問此舉是在進行某種試探。

    「大師,你可知道貧道同行之人見你之初何以驚呼。」莫問正色問道,到得此時他已經能夠確定滅緣就是無名的生父。

    滅緣聞言皺眉不語,老五見到他的樣貌確實發出過驚呼,雖然莫問中途打斷了老五的話頭,他卻仍然聽出了個大概,老五好像說的是他與某人很像。

    「大師,你有一個兒子活在這個世上。」莫問說道,滅緣是無名的生父,此事必須讓他知道。

    「當真。」滅緣和尚側目反問。

    莫問緩緩點頭,此番前來清淨禪院有得有失,無名當日出走主要是因為自己沒有父母,看著吳吉兒和蒲堅都有父母關心,他心中酸楚失落,此番找到了他的父親,總算對無名有了交代,這是好事,但封一嵐是殺害無名母親的兇手,滅緣和尚絕不可能與她締結連理,還有就是無名需要的是一個雙親建在的家,可是他的母親早已經死去,父親又是個僧人,他若知道這些定然悲傷難過。

    「阿彌陀佛。」滅緣雙手合十,唱誦佛號。

    莫問見滅緣唱過佛號就沒了下文,便出言說道,「大師,令郎而今已經長大成人,正在四處尋找雙親。」

    「貧僧已經遁入空門,斷絕紅塵,若真人見到他,可讓他不要尋了。」滅緣平靜搖頭。

    莫問沒想到滅緣會有此一語,皺眉問道,「大師不想見他。」

    「出家人五蘊皆空,無眼耳鼻舌身意.無色聲香味觸法,萬般皆空,我亦為空,既然無我,更是無他。」滅緣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心中一驚,滅緣和尚多年修行佛法,後天的修行已經壓制住了其先天的父性。

    「大師,你對這寺中僧人方且存有庇護之心,為何對自己的骨血如此絕情。」莫問強壓心中怒氣出言問道。

    「眾生平等,若言處處受生,故名眾生者,出家人無有世俗私心,螻蟻亦是至親,至親如同陌路,若心存親近遠疏,難得靜心明志。」滅緣拿起了禪台上的包袱。

    「大師,在你的眼中令郎與螻蟻等同。」莫問挑眉問道,幸虧滅緣這番話是衝他說的,若是沖無名說起,無名會悲痛欲絕。

    「佛祖割肉飼鷹,以等重肉救那鴿子性命,在佛祖眼裡,他的無上法身與鴿子的血肉之軀等同。」滅緣和尚走向牆壁摘下了斗笠。

    「歪理邪說。」莫問散出靈氣將整個清淨禪院設為禁錮。

    「空即是色,色即是空,真人,你著相了。」滅緣和尚感知到莫問已經將清淨禪院封住,便沒有去拿那禪杖。

    佛家經文裡有很多「色」,但此色非彼色,佛家經文裡的色指的是世間的形形**,在他們看來世間的一切都是假的,故此有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之語。

    「大師,父子骨血相連,令郎日夜思念雙親,其母既死,而今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了。」莫問動之以情,世人按照心性和悟性大致可以分為三類,一類是蠢人,這類人很好勸說,因為他們知道自己心智不如旁人,所以容易接納別人的想法,還有一類既不愚蠢也不聰明,這類人勸說起來難度很大,因為這類人有自己粗淺的想法,卻又理解不了對方高深的想法,其結果就是堅持己見,最後一類是聰明人,聰明人也很好勸,但前提是勸說之人要比被勸說的人更聰明,滅緣就屬於這最後一類,但莫問自忖心智不比滅緣更高,故此不敢曉之以理,只能動之以情。

    「阿彌陀佛,真人亦是修行中人,理應知道世間的悲苦皆來自七情六慾,貧僧勤修佛法,已然四大皆空,了無牽掛。」滅緣平靜的說道。

    「人活於世,若是斷絕七情六慾,與禽獸何異,與死人何異。」莫問這幾年極少動怒,但此時他怒了。

    「禽獸與人何異,生與死又有何異。」滅緣搖頭說道。

    「我不與你辯法,我只問你,你認不認令郎。」莫問生平最怕跟僧人鬥嘴,他們有一套完整的歪理邪說,很難辯倒他們,這滅緣又如此聰明,聰明人若是鑽了牛角尖,怎麼拉都拉不回來。

    「認與不認又有何異。」滅緣微笑搖頭。

    「你是他的父親,既然生他就理當庇護周全。」莫問強行按捺心中怒氣。

    「前世無債今世難成父子,不管今世他是前來索債還是前來還債,貧僧都可唸經消業。」滅緣答道。

    「一派胡言,實話不怕說與你,那孩子不是旁人,正是貧道的徒兒,你若斷情絕義,貧道絕不會袖手旁觀。」莫問握拳強壓怒氣。

    「阿彌陀佛,我佛慈悲。」滅緣高聲唱佛。

    「貧道收他乃是看他忠孝,與你家佛祖有何關係。」莫問挑眉喝問。

    滅緣抬頭看了莫問一眼,微笑搖頭。

    滅緣的眼神令莫問更怒,這分明是智者看蠢人的眼神,有憐憫,有寬恕。

    「你當真是無藥可救了。」莫問重重嘆氣。

    滅緣聞言仍不答話,只是微笑的看著莫問。

    莫問自然看得懂滅緣的眼神,此番滅緣的眼神是看待惱羞成怒,理屈詞窮之人的眼神。

    莫問深深呼吸平息情緒,每次與佛門中人對話就令他有這種憋悶的感覺,十幾年前與廣譜和尚辯法時是這樣,十幾年後與滅緣理論又是如此。

    「貧道不曾與你動手乃是因為你是我徒兒的生父,你若不認他,貧道今日就收你魂魄,取你元神。」莫問正色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乃佛門弟子,真人乃道家門人,干涉佛門事物於理不合。」滅緣說道。

    「我只問你,你認是不認。」莫問開始提氣。

    「真人何曾見過比丘有親人。」滅緣有感,亦開始調動體內靈氣。

    「當真不認。」莫問靜心凝神,準備動手。

    「阿彌陀佛,真人無需白費心機,無人能動貧僧向佛之心。」滅緣又笑。

    此人的笑容包含著明窺,看透,莫問見之怒髮衝冠,滅緣的言下之意是他此番前來乃是處心積慮,以無名為藉口蠱惑他背叛佛門,為的是借此機會打壓佛門,宣傳道家。

    莫問氣怒之下終於出手,說是說不通了,唯一的希望就是能夠打醒他……

第四百九十八章 天仙之戰
        
    近身相搏是殺雞刀,元神所發出的精神力量為宰牛刀,仙人可以自行選擇以何種方式對敵,這滅緣和尚亦是天仙修為,為勁敵,故此莫問並未選擇近身與之搏鬥,而是以元神駕馭靈氣,將體內靈氣快速籠向對方。

    滅緣和尚有感,散出靈氣護住了自身,到得天仙境界,外散的靈氣已然可以自體外形成可以為肉眼所見的防護氣罩。

    眼見對方選擇了防守,莫問心中大定,快速散出靈氣將滅緣和尚籠罩其中,上下左右前前後後,不留活門。

    仙人與凡人有諸多不同,其中之一就是仙人對自己的情緒能夠掌控自如,莫問先前雖然氣怒非常,到得動起手來立刻就恢復了冷靜,頭一次與天仙對敵,不敢有絲毫的大意。

    雖然二人站立未動,彼此卻不曾再度交談,滅緣和尚雙手合十,口中默唸經文,一道離體尺許的青色氣罩護衛其身,這道氣罩不曾退縮也不曾擴張,任憑莫問的靈氣排山倒海一般的湧至,青色氣罩始終離體一尺左右。

    莫問急速催動靈氣自體內宣洩,天仙體內已無濁氣,形體皆由靈氣組成,故此發散靈氣不再侷限於湧泉和勞宮,周身百骸皆可散出靈氣,而外散的靈氣可以被自身元神自由掌控,不虞其離體之後自行消散。

    「大師,令郎到現在都不曾擁有姓名。」片刻過後莫問出言說道。

    「阿彌陀佛,貧僧心意已決,真人勸說不了貧僧,貧僧也不想說服真人,真人五行屬水,與貧僧爭鬥難得上風,真人還是早些退去吧。」滅緣和尚合十唱佛,此時他的周圍已經籠罩了一團渾圓的銀黑之氣,這道靈氣無疑是由莫問的水屬靈氣聚成,五行之中黑水生青木,莫問與他爭鬥已然落入了下風。

    「大師,貧道既不勸你娶那封一嵐,也不逼你與令郎團聚,只要你見他一面,賜他一個名字,可好。」莫問和聲商議,滅緣和尚自以為佔據了上風,實際上他已經將滅緣和尚拖住了,若在平時,天仙可以自由驅用天地靈氣,雙方很難分出勝負,但此時乃是末世,天仙也無法借用天地靈氣,鬥法倚仗的仍然是自身儲存的靈氣,若要比拚靈氣多少,滅緣必輸無疑。

    「真人,你也是窺道修真之人,你難道不知這世間萬物皆為無形虛幻。」滅緣抬頭看向莫問。

    「世間萬物皆由陰陽二氣化生,陰陽二氣雖然無形卻有實質,何來虛幻之說。」莫問搖頭說道,滅緣和尚先前的回答令他異常氣憤,但氣憤並沒有影響他的心智,此時滅緣和尚體內靈氣充足,若是察覺到情況有異,勢必設法脫困,與之正面鬥法,那樣將會增加不少變數,故此他想拼著損耗自身靈氣將滅緣體內的靈氣耗盡。

    滅緣和尚聞言淺笑閉目,不再言語。

    「大師,人各有志,不可強求,貧道只請你見他一面,好言安撫幾句,了他心中遺憾,請大師三思。」莫問再度開口,滅緣是無名的父親,他內心深處並不想與之分勝敗,見生死。

    「諸法為空相,諸法亦為實相,見是緣法,不見亦是緣法,見與不見皆隨緣法,不可強求。」滅緣垂眉說道。

    「你究竟認不認令郎。」莫問心念閃動,圍繞在滅緣氣罩之外的靈氣開始強力擠壓,雙方靈氣快速抵消。

    「認又如何,不認又如何,認有何用,不認又有何妨。」滅緣散出靈氣,補充被莫問靈氣衝擊而損耗掉的靈氣。

    「認,你是友人,得活,不認,你是罪人,當死,認,齊倫理全人道,不認,獨善其身數典忘祖。」莫問口中說話,靈氣催動的越發急切。

    「真人何時能夠明白萬法皆空,便不會如此逼迫貧道了。」滅緣和尚搖頭嘆氣。

    「你能否正面回貧道所問,為何總是顧左右而言他。」莫問繼續催氣擠壓,佛門的諸法空相,萬般皆空的理論在平常人眼中是高深的,玄妙的,在明眼人眼中則是消極的,空洞的,在智者眼中,這種理論是害人的,會讓痴迷之人拋妻棄子,老幼無有所養,家人悲苦獨生。

    「阿彌陀佛。」滅緣再度唱佛,仍不正面回答莫問的問題,認與不認在他看來都是著相,都流於下乘。

    莫問聞言沒有再說話,先前說話之間二人的靈氣一直在快速抵消,用不了多久滅緣和尚體內的靈氣就會枯竭。

    「真人,你很清楚勝貧僧不得,收手吧。」僵持了片刻之後,滅緣睜眼說話。

    「大師,你平日裡多有遊方行走,難道不曾聽過關於貧道的傳聞。」莫問挑眉問道,他的靈氣無法侵入滅緣體內,故此無法確定滅緣體內還有多少靈氣,但天仙體內靈氣大致相仿,即便有多寡之分也不會差距太大,通過對自身損耗靈氣的估算,可以大致推算出滅緣體內靈氣此時已經不足一半。

    滅緣聞言並不答話,和尚有一個很大的特點,那就是分明很好奇很疑惑,卻不會主動發問,因為一旦發問就會被世人看輕。

    「貧道已然窺悟內丹法門,體內早有靈氣內丹凝結,休說這一炷香的工夫,就是撐上一個對時貧道靈氣也不會枯竭。」莫問正色說道。

    「阿彌陀佛。」滅緣合十唱佛。

    雖然滅緣並未露出驚訝神情,莫問卻清楚的察覺到他體外的氣罩出現了輕微的顫動,此舉表明滅緣和尚大感意外。

    莫問出言告警之後並沒有停止對滅緣氣罩的擠壓,片刻過後滅緣和尚體外的氣罩開始外擴,莫問有感,散氣回擊,將滅緣體外的青色氣罩擠原位。

    就在青色氣罩回至一尺之處時,莫問忽然察覺到正在強烈擠壓的靈氣失去了阻力,定睛細看,發現滅緣和尚已經失去了蹤影。

    見滅緣消失,莫問微微皺眉,佛門雖然沒有法術,卻有六大神通,其中之一就是神足通,他雖然對這神足通不甚瞭解,卻知道以滅緣的修為至多在百丈之內自由來去。

    莫問凝神感知,卻發現無法察覺到滅緣的所在,心念閃動,幾番移動離開木屋來到山路之上,抬手將那幾個掃罷山路正在說笑回返的沙彌扔至空中。

    那幾個小沙彌無甚修為,被扔上半空之後甚是驚恐,連聲喊叫。

    莫問知道滅緣就在周圍,也料到他必然前來救援,同為天仙,倘若有一方避而不戰,另外一方很難尋到對方。

    果不其然,那幾個小沙彌即將落地之時落勢驟緩。

    「你若傷及無辜,休怪貧僧辣手降魔。」滅緣救下那幾個小沙彌,現身於下方山路之上。

    「你此時體內靈氣所剩無幾,久戰於你不甚公平,三招定勝負,若是三招之內你能勝得貧道,貧道即刻離去。」莫問挑眉笑道。

    「好,依你。」滅緣高聲應戰。

    「貧道話還沒有說完,若是你勝不得貧道,這清淨禪院的所有沙彌,比丘怕是會有殺身之禍。」莫問言罷緩慢升空。

    「若是貧僧勝不得你,隨你處置也就是了。」滅緣輕身升空。

    二人皆可騰云駕霧,片刻過後莫問自百丈高空定住了身形,滅緣位於南側,遙隔數十丈與莫問凌空相對。

    「看掌。」滅緣定住身形之後並不猶豫,右掌抖腕劈空,一隻偌大的手印向莫問急擊而至,隨著距離的臨近,那隻由靈氣幻化的右掌快速膨脹,到得莫問近前已然有數丈大小。

    由於莫問有言在先,此番便沒有閃躲,而是快速撤回了封閉清淨禪院的靈氣,混以體內靈氣硬封那隻撲面而來的巨掌。

    轉瞬之間兩股強悍的靈氣劇烈相撞,仙人鬥法不同於凡人比拚,兩股凜冽的靈氣相撞彷如晴天霹靂,氣浪散於左右上下,上空和左右皆無實物,故此氣浪消於無形,向下的那道氣浪急衝地面,自山路上留下了一條偌大深坑,自東向西長達數十丈,將上山路徑直接切斷。

    此番比拚莫問處於劣勢,但天仙鬥法只要有足夠的靈氣為後盾,即便處於劣勢也不會傷及本體。

    「大師,再來。」莫問再度邀戰,他言之三招分勝負為的就是將滅緣體內的靈氣耗盡。

    滅緣一擊未果,雙臂收於前胸,交叉作勢,雙手齊捏指訣,連番變換。

    佛門的進攻招式並不多,見滅緣此等舉動,莫問立刻猜到此人要似那廣譜一樣幻出佛家卍相,這卍相為降魔正法,反向則為卐字,為殺生邪法。

    雖然先前曾經應對過類似的招數,莫問卻不敢有絲毫的大意,滅緣的修為比廣譜要高太多,他所施展的卐相絕非廣譜能比。

    這卍相有正邪兩番變化,要想抵擋只有再幻陰陽,故此在滅緣起手之時莫問亦隨之起勢,雙手前伸,左手畫陽,右手環陰,待得環畫畢了,滅緣所幻巨形卍相已然於空中成形,急轉之下金光大放,呼嘯有聲,刺眼欲盲。

    眼見滅緣催出卍相,莫問雙手反環,補添陰陽雙眼,巨大的太極現於空中,陰陽急轉,泰然以待。

    那呼嘯而來的卍字與莫問幻出的太極轉向相反,短兵相接之後卍字與太極轉速盡皆慢了下來,短暫的抗衡對峙之後,卍字開始反轉,陰勢一現,立刻為太極吸納收服。

    「大師,再請。」莫問再次沖滅緣邀戰。

    兩度出手皆不見功,滅緣閉上了雙眼,凌空雙盤,雙手於下腹結印。

    見此情形,莫問眉頭大皺,滅緣此舉無疑要與之比拚元神和精神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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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百九十九章 元神比拚
        
    眼見滅緣和尚要與自己比拚元神,莫問心中陡然一凜,古語有云,尺有所短寸有所長,佛門自西域傳至中土,除了教義經文,只有為數不多的幾種神通,其他諸如科儀,禮節,法術,推算,岐黃等技藝皆抄襲借鑑中土儒道,但這並不表示佛教一無是處,由於佛教修行中人斷絕了七情六慾,捨棄了親友家人,故此少有瑣事煩心,而佛門修行又以參禪靜坐為主,由此令得他們元神的修行遠遠超出了同時入道的道門中人。

    正統的道士是不禁婚配的,而且不提倡募化,既然不禁婚配不行乞討,就需要養家餬口,需要贍養父母妻兒,需要與世人打交道,而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要分神操勞生計和處理瑣事,就很難靜心遠思,元神也就很難得到釋放和增強。

    元神不同於魂魄,也不同於心智,魂魄衍生並決定了後天心智,而元神是先天神智,是不受後天心智控制的高等神智,元神被佛家稱之為慧根,元神在嬰兒出生之初控制嬰孩吃乳,呼吸,便溺,令嬰兒可以存活生長,待得嬰孩逐漸長大,後天心智慢慢健全,元神就隱退幕後,將肉身交予後天心智控制。

    修行的極限並不是對靈氣的運用,而是對先天元神的重新喚醒,元神的力量是極為強大的,因為元神有著操控陰陽二氣的能力,也就是與天地陰陽進行感應,對陰陽二氣進行借用和改變,元神被徹底釋放的修行中人只有三個,那就是三位混元大羅金仙,玉清元始天尊,太清道德天尊,上清靈寶天尊。

    眼見滅緣和尚已經懸空盤坐,莫問沉吟片刻亦雙盤空中,對方既然要與之比拚元神,他就只能應戰,元神的比拚已經不再是道家和佛門技藝的比拚,而是兩個修行中人對宇宙洪荒的瞭解,對天玄地黃的了悟,同時也是兩個元神的正面對抗和互相影響,較之比拚靈氣更加危險,因為弱者的元神會受到強者元神的影響。

    「老爺。」老五的聲音自北側傳來。

    「遠觀。」莫問閉目應聲。

    老五雖然不知詳情,卻知道二人正在進行關鍵的比拚,也知道插不上手,便搧動雙翼飛往東山山頂。

    元神玄妙非常,非肉眼可見,故此很難以言語將其表述清楚,元神與魂魄同居七竅神府,魂魄決定了後天的心智,也就是人是聰慧還是愚蠢,但決定人心智的並非只有魂魄,元神若是得到釋放也能夠影響人的心智,但元神影響人的心智彷如牛刀殺雞,樟木當柴,大材小用,因為除了影響人的神智,元神還可以做很多其他的事情。

    就在莫問靜心激發元神之時,忽然察覺到滅緣和尚的元神變的極為純粹清淨,彷如開窗進風,又好比揭紗見人,雖然不曾睜眼,莫問卻知道導致這種情況的原因,因為滅緣和尚的肉身正在緩慢落地,此舉表明滅緣和尚的元神已經離開了肉身。

    心中有感,莫問大驚,他驚訝的並不是滅緣和尚的元神已經得到了很大程度的釋放,甚至取代了魂魄對身體的控制,而是滅緣和尚此時尚未到得凝結元嬰的程度,元神一旦離體就無法再行附回肉身,換言之,滅緣和尚已經徹底捨棄了自己的肉身皮囊。

    捨棄了肉身之後,肉身所攜帶的靈氣於空中再度聚成了滅緣的形體,由靈氣凝聚而成的形體呈金黃色,於夜空之中大放紅黃白三色異彩,與此同時梵音唱佛之聲傳來,梵語為西域語言,莫問聽它不懂,卻能感受到那梵音聲聲入耳,心神隨之出現了異動。

    與滅緣和尚的心無雜念不同,莫問此時心中想的是如何沖無名交代,滅緣和尚已經捨棄了肉身,若是靈氣耗盡連形體都無法凝聚,只剩下一道元神,末世之時元神無法調動外界靈氣,換言之滅緣留下的元神無法影響到他人,也無法被他人所見,與死了無甚區別。

    先前的兩招都是滅緣和尚先行出招,這最後的元神比拚同樣是滅緣出招,但此時已經無招可尋,滅緣現出的異像就是無形之招,所發梵音亦是無形之招,此招雖然看似平和卻極為霸道,撼的是莫問的本命元神,攻的是莫問修道二十年對陰陽大道的悟得和認知。

    莫問雖然盤坐卻不曾似滅緣那般唸誦經文,他先機已失,高手比拚失去了先機很難再行扳回,而他剛剛進入天仙之境不久,對元神的控制和使用極為生疏,故此靜心守中,決意防守。

    仙人對時間的概念與凡人不同,雖然莫問平日裡仍然以時辰和日月年歲來計算時間,但是真正靜下心之後會感覺時間非常遲緩,也會感覺時間急速飛逝,不受時間影響是仙人長生不死的基礎。

    莫問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卻知道滅緣唸誦的是同一部經文,而且已經反覆了十幾次,由於對佛經心存反感,他便刻意不去聽那經文,起初是充耳不聞,到得後來就是感覺厭惡。

    察覺到自己出現了厭惡的情緒,莫問知道自己已然受到了滅緣元神的影響,若是放任厭惡的情緒繼續積累,元神就會不穩,滅緣的元神就可能趁虛而入。

    心中有感,莫問開始壓制自己心中的厭惡,滅緣一直在唸誦經文,隨著經文的唸誦,莫問發現自己雖然在垂眉閉目,滅緣和尚由靈氣凝聚而成的形體卻逐漸現於眼簾,若是換做平時,滅緣和尚由靈氣凝聚而成的形體可以稱之為法身,但此時滅緣和尚尚未證得羅漢果位,其形體還算不得法身,雖然不是法身,其形體卻大放異彩,此等異像令人無法否定佛法的威能和神異,既然佛法如此神異,道法自然就會受到質疑。

    莫問察覺到不妙,乾脆睜開眼睛直視滅緣,最能夠左右世人的兩種感官就是聽和看,看到神奇的異像,聽到恢宏的梵音會令世人不由自主的生出拜服之心。

    莫問入道已久,自然不會似凡人那般心神不定,他能看穿梵音和異像背後隱藏的空洞和死寂,此時他心中想的是有多少無知世人會被虛華的異像所迷惑,拋妻棄子,不求上進,消極的將希望寄託於來世,諸不知信佛者萬千,又有幾人能夠證得果位,狂熱的盲從最終只能苦了自己,害了親人。

    常言道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反之,可恨之人也必定有其可憐之處,很多時候世人會去指責他人的愚蠢,刻薄,無情,兇狠,卻忽視了這些人已經為自己的愚蠢,刻薄,無情,兇狠付出了代價,愚蠢之人會做出很多愚蠢之事,其後果就是他們自己上當受騙,過的悲慘,刻薄之人對待他人苛刻,其後果就是他們沒有真正的朋友,在需要幫助的時候無人沖其伸手,無情之人薄情寡義,虐老欺幼,鐵石心腸,其後果就是得不到親情,換不到友情,兇狠之人動輒以武力欺人,欺的過則結仇,欺不過則挨打,自然也不會有好下場。

    這些人都可憐,而那些指責他們的人也可憐,他們的可憐之處在於沒有從陰陽兩方面看待問題,看待問題非對即錯,卻不知道這世間本就沒有絕對的對錯。

    想到世人的可憐,莫問不由得想到了世人的可惡,災民可憐,但災民也可惡,他們會在缺少食物的時候殺人而食,漢人可憐,但漢人也可惡,他們在天下一統之後安逸霪樂,導致了胡人的入侵,胡人可惡,他們入主北方,大肆屠殺漢人,搶奪漢**女財物,但他們也可憐,因為他們最終也遭到了漢人的屠殺,他們入侵中土造成了嚴重的傷害,但與此同時也讓漢人清楚的看到了安逸霪樂,不思進取的下場。

    滅緣和尚一直在唸誦那篇經文,語調不急不緩,聲音不高不低,莫問此時已經不再感覺經文可惡虛假,世間萬物總有其存在的理由,這種經文的確可以令那些無力改變現狀的弱者得到心靈的平和和安寧。

    「大師,你可曾感覺勞累。」莫問直身站起,緩步空中。

    滅緣和尚對莫問的言語置若罔聞,法身大放光彩,梵音繼續唱誦。

    「大師,你可知道你為何無法影響貧道的元神。」莫問出言笑問。

    滅緣不答,只是唸經。

    「那是因為貧道能夠自陰陽兩面考慮問題,只要想到事情的陰陽兩面就可保持清醒,不受外界牽引,不為他人鼓動,也自然不會受你元神影響。」莫問笑道。

    滅緣不答。

    莫問又道,「貧道曾經放胡人難民西去,為漢人所恨,他們恨貧道乃是因為他們不清醒,他們痛恨胡人殺其親人,搶其傢俬,卻從未從自身尋找原因,他們若是在痛恨胡人的同時有一絲一毫的反省,痛定思痛,自強不息,當年的慘事就永遠不會再現。」

    「別念了,你那經文毫無用處,這世上並非只有中土一國,而他國並不信佛,你讓中土百姓盡數放下了屠刀,外邦若是入侵,我華夏百姓豈不成了待宰羔羊。」莫問緩步往返於十步之間,「陰陽萬物,善惡吉凶,這世間的和平仁善自然要有,但殺伐征戰也必不可少,執一端而行之,大謬也。」

    滅緣只顧唸經,並不理睬莫問,而莫問也沒指望他能接話,自說陰陽道理,「大師,你也是漢人,有幾句古語你想必知道,才子配佳人,寶刀贈英雄,這些言語看似有些市儈,但若是徹底想透則與我道家陰陽均等,並存同生相對應,佳人不嫁才子難道嫁那懶漢,英雄不持寶刀難道拿根棍子,你們可好,一句眾生平等令得世人心浮氣躁,失去了自知之明,失去了上進之心,以懶漢之身也想染指佳人,跳樑小丑也垂涎寶刀,求之不得就怨天尤人,仇富罵街……」

    「住口,不許你辱我無上佛法。」滅緣和尚氣怒之下停止誦經,怒聲高喊。

    莫問聞聲陡然瞬移至滅緣身側,左手裹以三昧真火將滅緣元神擒住,右掌急揮打臉,「快用你的無上佛法度化貧道,不然貧道今日定會取你性命……」

第五百章 打不醒
        
    天仙可於百丈之內隨意隱現,故此莫問於瞬間到得滅緣旁側,滅緣並未感到驚訝,令其駭然大驚的是莫問不但能夠抓到他的元神,還能對他的元神產生實質傷害。

    「無上者,至高也,區區蠻邦教派到得中土得一席之地尚不知足,還敢妄言無上。」莫問反手又是一掌,耳光響亮。

    滅緣此時元神被制,無法反擊,只能竭力調御靈氣試圖甩開莫問擒著他右手寸關尺的左手,但莫問所發靈氣與尋常靈氣迥然不同,穩固非常,炙熱難當,其所發靈氣對那炙熱靈氣毫無效果。

    「你認不認令郎。」兩掌過後,莫問暫停出掌高聲喝問。

    「阿彌~」滅緣眼見無法掙脫,試圖抬起左手唱誦佛號,但其元神被制,已然無法抬手。

    「認是不認。」莫問眼見滅緣又要阿彌陀佛,不待其說完反手揮出了第三掌。

    滅緣雖然吃了耳光,卻並不改口,挨打之後再度將阿彌陀佛唱完。

    「認是不認。」莫問再問。

    「阿彌陀佛。」滅緣和尚仍唱佛號。

    「認是不認。」莫問見滅緣如此固執,心中倔強也會激起,反手再打。

    打完再問,滅緣仍不正面回答,只是唱誦佛號,莫問只問一句認是不認,而滅緣也只回一句阿彌陀佛,只要滅緣唸佛,莫問就會再度出掌,打完再問,問完再打,接連十幾掌,滅緣死不改口。

    滅緣不改口,莫問就不停手,他無法理解一個父親怎會冷血到不認自己親生兒子的地步,當一個宗教影響到了親情和家庭,再多虛華的假象也無法掩蓋其邪惡的本質。

    莫問擒住滅緣用的是三昧真火,打他所用的也是帶有三昧真火的靈氣,十幾掌之後滅緣所餘靈氣即將耗盡,但他眼神堅毅,只是唱佛,毫無悔意。

    就在此時,下方寺院之中傳來了僧人的喊叫聲,「那惡道,快放開滅緣師父。」

    莫問對下方的喊叫置若罔聞,繼續問打,晉身天仙之後,尋常的紫氣修行者對其已經毫無威脅。

    眼見再打就會傷及滅緣元神,莫問暫時停下手來,「滅緣,你是要你的佛祖,還是要你的兒子。」

    「阿彌陀佛。」滅緣仍然唱佛,雖然被莫問打了幾十記耳光,面上卻依然帶著微笑。

    莫問聞言氣怒非常,心念閃動,帶著滅緣的元神落於山路之中,沖正在翹首觀戰的黑白無常說道,「收了他的魂魄。」

    「真人容稟,元神不滅,不得收魂。」黑無常面露難色,他們二人乃是鬼差,此前從未收過天仙魂魄,首次行事,心中難免惶恐。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動彈不得的滅緣,「既然不認無名,你就不是無名的父親,不是無名的父親,貧道就不會留情。」

    「阿彌陀佛,貧僧並不畏死,但真人所為乃是插手佛門事宜。」滅緣微笑搖頭。

    「去到地府再行伸冤吧。」莫問憤然抬手置於滅緣頭頂,強催三昧真火炙焚滅緣元神,他此時的三昧真火只能勉強出體,故此滅緣和尚的元神並沒有立刻消散,眼見大限將至,滅緣垂眉閉目,默唸經文,時至此刻他仍然認為自己的選擇是對的。

    清淨禪院的一干僧人眼見二人落地,匆忙來救,老五急飛而至,落於莫問北側十丈外,變化人形伸手環指眾僧,「站住,找死是吧。」

    眾僧聽得老五言語盡皆止步,面面相覷,猶豫進退。

    「一日為師,終生為父,你枉為人父。」莫問一字一句正色說道,與此同時以三昧真火將滅緣元神徹底焚滅,白無常匆忙上前,將滅緣的三魂七魄收入魂囊。

    「回青玉山。」莫問回頭沖自外圍警戒的老五說道。

    老五聞聲抖身變為巨蝠,衝著那群僧人張開森然血口發出一聲怪嘯,轉而振翼升空,載三人飛往西北。

    黑白無常先前並不知道滅緣是無名的父親,後來根據莫問與滅緣的對話方才聽出個大概,做師父的殺了徒弟的父親總不是一件愉快的事情,他們見莫問眉頭緊鎖,便沒有主動與之說話。

    「老爺,就這麼走了。」老五緩慢搧動雙翼。

    莫問心情甚壞,沒有答話。

    「老爺,就這麼走了,萬一走漏了風聲讓無名知道可就遭了。」老五說道。

    「隨他們去吧。」莫問聞言閉目長嘆,雖然老五沒有明說,但其言下之意是想將清淨禪院的僧人盡數殺掉,以此封鎖消息,此事不可為之,一來不可枉殺無辜,二來無名很聰明,如果尋找到其他線索就能按圖索驥的找到這裡,該知道早晚會知道,不知道永遠也不會知道。

    老五見莫問心意已決,便不再多嘴,加速搧動肉翼回返青玉山。

    來的時候用了三個時辰,回返青玉山又用了三個時辰,四人回返青玉山是亥時與子時相交之際,封一嵐感知到有一道異類氣息正在靠近,便走到正屋門外仰頭上望。

    老五於封一嵐所居的別院外斂翼落地,莫問環視黑白無常,「二位稍候,貧道進去與她說幾句話。」

    「真人請便。」黑白無常同時點頭。

    院門是開著的,莫問轉身邁步進門,封一嵐仍然是白日的打扮,見莫問進門,根據其臉上的表情猜到了他們此行並不順利。

    「真人辛苦了。」封一嵐慘淡一笑。

    「人力有窮時。」莫問聞言重重嘆氣,滅緣和尚至死不悔的執著令他極為惱火。

    「真人離開之後貧道又起了一課,一如既往,貧道還是壽止今日。」封一嵐側身抬手請莫問進門。

    莫問緩緩搖頭,轉而邁步進門,只見房中桌上放了一壺壺口冒著熱氣的熱茶。

    「真人請坐。」封一嵐待莫問坐下之後為其提壺倒茶,「不管結果如何,真人的這番恩情,貧道會銘記心中,山野之中無有待客之物,清茶一杯,聊表謝意。」

    道門坤道敬茶只會給客人倒茶,而不會端給客人,故此莫問並沒有端拿茶杯,而是出言說道,「滅緣的魂魄已然為黑白無常收入魂囊,眼下乃是混亂末世,魂魄無法進歸冥司,真人若是還有俗事未了,可於凡間再滯留一段時日。」

    「真人好意,貧道心領。」封一嵐苦笑搖頭。

    莫問見封一嵐已無求生念想,便沒有勸說,沉吟片刻出言說道,「不瞞真人知道,貧道有一徒兒,乃是孤兒,此番前往清淨禪院,無意之間得知滅緣大師正是他的生父。」

    莫問話到此處就停了下來,封一嵐是坤道,是女子,有些話不能說的太透,有些話也無需說的太透。

    封一嵐聞言微感驚訝,閉目片刻睜眼說道,「那孩兒應該在太乙山才對。」

    「他是由太乙山的馬道長撫養成人的。」莫問點頭說道。

    封一嵐見莫問說完之後沒了下文,知道他在等她說出前塵舊事,苦笑過後輕聲說道,「滅緣俗家姓關,名墨,字皓之,為秦州湟源縣嵐鄉人氏。」

    莫問想知道的遠遠不止於此,但封一嵐不願再提往事,他也不便窺人**,待得封一嵐說完便出言問道,「其家中可有親人。」

    封一嵐聞言緩緩搖頭,「關家五代單傳,關墨出家之後關家後繼無人,飽受鄉人排擠欺凌,這些年一直是貧道暗中庇護,最後也是貧道為關氏二老送終的。」封一嵐說到此處再度苦笑,苦笑過後話接上句,「那孩兒也無有娘家外親,他的母親一家已然盡數喪命於我手。」

    莫問聞言心中有寒意升起,無名不但沒有父母,連旁親和族親都沒有了,成了徹頭徹尾的孤兒。

    「福生無量天尊,再謝真人慈悲。」封一嵐直身站起。

    莫問見狀知道封一嵐急求解脫,便端起那杯茶水湊唇飲盡,放下茶杯沖封一嵐抬手行了平輩的稽首禮,轉而邁步出門。

    臨近門檻,莫問停了下來,「真人當年為何要留那孩兒性命。」

    封一嵐聞言沒有立刻答話,由於是背對封一嵐,莫問也不知道封一嵐的表情,只能根據她氣息的劇烈波動感知到她情緒很是激動。

    良久過後封一嵐發出了一聲嘆息,「那孩兒雖為盧琴所出,卻終究是他的骨血,我焉能傷之。」

    莫問聞言心中五味雜陳,封一嵐屠村之舉無疑是錯的,但她能夠留下關墨與情敵所生的孩兒,說明她對關墨是真情,只有發自內心的真情才會令一個女人做出屠殺情敵全村的瘋狂舉動,同樣,也只有發自內心的真情才能令一個瘋狂的女人留下情敵所生的孩子。

    莫問邁步出門,到得門口沖黑無常抬了抬手,後者會意,上前收魂。

    「老爺,我累的不行了,這邊的事兒辦完了,咱找地兒歇會兒吧。」老五出言商議。

    莫問抬手拍了拍老五的左肩,點頭同意,此時剛剛過完年關,東北三郡氣溫仍然很低,短時間內不應該有戰事發生,不急於前去助戰,有充足的時間處理手頭的事情。

    不多時,黑無常帶了魂袋和拘魂索出門,「真人,事情辦妥了。」

    莫問轉身沖西屋稽首,道了聲福生無量天尊,封一嵐是個狠毒的女人,為了得到情郎不擇手段,封一嵐也是個可憐的女人,今生無望只能將希望寄託於來世,但來世的關墨是沒有前世記憶的,沒有了前世記憶的關墨還是關墨嗎,我記得你你卻不記得我又是何等的悲苦。

    「老爺。」老五見莫問久久未動,歪頭說道。

    莫問收回思緒沖老五抬了抬手,「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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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一章 司馬風愂的教誨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振翼飛起,到得空中出言問道,「老爺,去哪兒?」

    「下一人為季叔子,此人於浮云山修行,浮云山位於贛州,往南走吧,先尋處落腳。」莫問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南下。

    南下數百里,二人見到了一處熟悉的城池,這裡是晉國西南的黃縣,當年二人就是在此處遇到了外出避禍的周貴人。

    「二位,咱們今晚自黃縣落腳可好?」莫問徵求黑白無常的意見。

    「我們二人無需休息,真人無需顧及我們。」黑無常接口道。

    老五聽得二人交談,收斂肉翼開始降落,此時雖然已過三更,黃縣卻仍然有不少酒肆和客棧尚未打烊,眾人循著光亮找到一家規模頗大的客棧,黑白無常止步說道,「真人和吳兄弟好生歇息,我們二人需抽空前去司職,待得辰時再來相見。」

    「二位請便。」莫問點頭應聲。

    黑白無常拱手離去,莫問與老五邁步進入客棧,這處客棧有十幾張桌位,此時有三張桌子上還有食客,一張坐的是一群巡夜的衙役,還有一張是兩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西南角落趴著一個衣衫破舊的道人,由於其髮髻散亂,垂下的亂發遮住了面孔,又是趴在桌上,故此不得看清此人樣貌,不過此人一頭白髮,想必歲數已經不小了。

    「二位客官是住店還是吃酒?」小二慇勤的迎了上來。

    「又吃又住,招牌菜弄幾樣,酒也來一壺。」老五搶先一步為莫問擺正長凳請他坐下。

    夥計答應一聲,唱著去了後廚。

    「老爺,我沒帶錢。」老五坐下之後低聲說道,他此前一直是穿袍子的,待得能夠變化衣服,就無法攜帶銀兩了。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直身站起向外走去,出門之後隱去了身形,他先前曾經來過黃縣,知道黃縣縣衙的所在,也知道府庫的所在,進得府庫尋那收稅散銀拿走一包,轉而回返酒肆。

    此時菜餚尚未送上,老五正抓著酒壺自斟自飲,莫問坐下將那包散銀自桌下遞給老五,老五接過之後沖其努了努嘴,莫問循著老五所示方位歪頭看向那兩個商賈模樣的中年人,只見二人吃酒之時不時左顧右盼,看的正是那幾個衙役和那個趴睡在角落裡的邋遢道人。

    「老爺,事兒不對。」老五低聲說道。

    「不管他。」莫問搖頭說道,有人的地方就有恩怨是非,他早已經習以為常。

    不多時。佐酒菜餚陸續送上,由於老五先前要的是招牌菜,故此四品菜蔬很是稀奇,蒸熊掌,桂花魚,燒冬筍,花豆腐。

    晉國當年之所以被胡人逼至南方,有很大一部分是咎由自取,晉國人喜空談,愛褻妓,樂絲竹,好美食。尤其是飲食一道,精美奢華,多花心思。當一個民族只知道吃喝玩樂,離被人欺負也就為時不遠了。

    老五知道莫問不喜葷食,便將肉食端到自己面前大肆受用。莫問此時吃與不吃皆可,挑著眼前的那盤冬筍,分神探查另外三桌客人的底細,那幾個衙役沒什麼異常,那兩個商賈卻不是商賈,其中一人對另外一人很是恭敬,想必是一對主僕。他們二人雖然無甚靈氣修為,其中那矮胖商賈卻是武功高手,手指纖細,氣定神穩。那趴伏在角落桌子上的邋遢道人呼吸急促,帶有餘音,聽其呼吸之聲當是肺臟有疾,此時是真睡而非假睡。

    不多時,那一干衙役吃完了酒,離開客棧繼續巡更,那兩個商賈打扮的中年人看了看那趴伏在角落裡的邋遢道人,又看了看莫問和老五,轉而低下頭竊竊私語。

    「莊主,不知那道人是不是他請來的幫手?」那眉目猥瑣之人低聲說道。

    「想必不是。」那矮胖之人搖頭說道。

    「就是他的幫手也不足為懼,待得乎兒大王來了,一併收拾了。」猥瑣從人說道。

    那矮胖之人沒有答話,抬手示意那從人不要再說。

    「老爺,我吃飽了,我出去一趟。」老五拿出銀兩放於桌上。

    「早去早回。」莫問點頭說道,老五需要進雙份食物,一份是給自己吃的,另外一份是給巨蝠果腹。

    老五答應一聲,打著酒嗝向門外走去,走到門邊回頭看了一眼,面上有疑惑神情,轉而弓背走向西南角落,歪頭看那道人模樣。

    「呀…」老五發出了一聲驚呼。

    此時已經是子丑交接之時,店主和夥計都在打盹兒,老五的驚呼直接嚇醒了他們,但那道人卻趴在桌上無有反應。

    「老爺,是司馬道長。」老五回頭沖莫問喊道。

    莫問聞聲直身站起,快步走近,此前他沒有以靈氣窺察眾人,故此不曾想到這邋遢道人會是自己當年的授藝尊長。

    老五此時正在推搡司馬風愂,「司馬道長,快醒醒。」

    司馬風愂在老五的推動之下悠然醒轉,睜開眼睛打量二人,由於時隔多年,老五和莫問的樣貌都有了很大的變化,故此他一時之間不曾認出二人。

    若不是老五提醒,莫問也很難認出眼前這一頭白髮的邋遢道人就是司馬風愂,司馬風愂當年於無量山傳藝眾人之時已經是年逾不惑,時隔十八年,他已經成了花甲之人,由於無法練氣,故此老態已現,臉上多有皺紋,雙眼已無精光睿芒,取而代之的是紅腫混沌。加之此人嗜酒如命,飲食無有規律,此時口中的牙齒也多有脫落。

    「司馬道長,你不認識我們了嗎?我是老五啊,吳云,無量山做飯那個。」老五見司馬風愂不曾認出他和莫問,急忙出言提醒。

    「無量山?」司馬風愂皺眉回憶。

    「福生無量天尊,上清准徒天樞子見過司馬道長。」莫問沖司馬風愂彎腰稽首,司馬風愂是他的授藝尊長,擒風鬼手和追風鬼步正是他的絕技。

    「天樞子?」司馬風愂隱約想起了什麼,再度回憶片刻恍然醒悟,「莫問?」

    「對,多年不見,道長可好?」莫問悲喜交加,喜的是能於這茫茫人海之中遇到司馬風愂,悲的是司馬風愂現在已經老態龍鍾,十八年的無情歲月將他變成了一個垂暮老人。

    「尚好,尚好,你們幾個好生爭氣,甚好,甚好。」司馬風愂伸手拉著莫問,「來,來,快坐下,咳咳咳……」

    故人重逢,老五歡喜非常,一邊伸手拍著司馬風愂的後背為他順氣,一邊沖店主喊道,「好酒好菜再上一席,樓上的房間也給我們拾掇好,對了,多燒幾個火盆子。」

    「來,吳云,你也坐,」司馬風愂拉罷莫問,又伸手去拉老五,「難為你還記得我喜熱怕冷。」

    「這咋能忘呢。」老五歡喜落座,他的追風鬼步是司馬風愂私下傳授的,在沒有變身巨蝠之前追風鬼步一直是他的保命絕招。

    「道長,幾年不見,您見老啊。」老五是性情真人,見到司馬風愂老朽如斯,眼圈泛紅。

    「可不是幾年,快二十年了吧。」司馬風愂感嘆道。

    「道長,此處甚寒,我們去房中說話。」莫問說道,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為,此時是初春時分,客棧又開著門,夜半時分很是寒冷。

    「好好好。」司馬風愂連連點頭,撐著桌子直身站起,老五見他站立不穩,急忙上前攙扶。

    「不妨事,不妨事,只是麻了腿。」司馬風愂自行邁步。

    老五仍然出手攙扶,陪著司馬風愂向樓梯走去,到得那兩人桌前,老五停了下來,「道長,你認不認識這倆傢伙?」

    司馬風愂聞言歪頭眯眼看向那深埋其首的二人,待得看清那二人樣貌,高聲罵道,「是你這霪賊?」

    那兩個商賈打扮的人見司馬風愂認出了他們,也不答話,悶頭外躥。

    莫問心念閃動定住了二人,緩步上前衝二人說道,「告訴你那什麼乎兒大王,貧道今日不想殺生,不要前來尋釁送死。」

    言罷,反手將二人扔出門外,與司馬風愂邁步上樓。

    夥計見狀急忙上前安放門板,店主親自將三人送至上房,端來木炭火盆,再上酒水宴席。

    「司馬道長,那倆傢伙是誰呀?」老五將司馬風愂讓至首席。

    「是蔣文韜和他的嘍囉,那蔣文韜是青木莊的莊主,黑沙掌很是了得,此人欺男霸女,多有霪邪惡行,前些時日聚眾作惡被老道撞見,出手打傷了他。」司馬風愂說道。

    「道長,您肺腑有疾?」莫問接口說道,司馬風愂雖然是個道人,確切的說只能算是個武人。

    「多年的老毛病了,不礙事,莫問哪,你們幾個干的事情真給我們爭臉,好本事,好造化。」司馬風愂沖莫問伸出了拇指。

    司馬風愂的指甲很長,指甲縫隙之中有著很厚的灰垢,手上的皮膚也多有褶皺。

    「是道長教導的好。我們時至今日用的仍然是您傳授的武藝,」莫問探手握住了司馬風愂的左手,靈氣延出,探察肺腑。靈氣所至,心中瞬時瞭然,司馬風愂得了很重的惡瘤之疾,肺臟,胃臟,胸腔皆有多處惡瘤。

    「可惜呀,古陽子和青陽子他們死的早,不曾看到你們做的這些大事。」司馬風愂抽回左手。

    「道長,你這疾患需要及早醫治,待得天明吳云送你前去代國,天璣子和李真人此時都在代國。」莫問說道,司馬風愂的這種情況用蜈蚣甲殼已經無法醫治,只能寄希望於玉玲瓏有回天之法。

    「不去,老道這一輩子也算活的夠本了,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不可再提此事,不然我即刻就走。」司馬風愂倔強搖頭。

    莫問聞言皺眉不語,司馬風愂是他授異尊長,幾位授藝的尊長對他恩情最大的是賜他天狼毫的趙真人,對他影響最大的就是司馬風愂,司馬風愂的留情不動手,動手不留情被他奉為了行事準則,他也知道司馬風愂的性情,司馬風愂有些孤僻,不願拖累和麻煩別人,不過司馬風愂不願去代國的主要原因恐怕還是對夜逍遙娶了玉玲瓏有所不滿,在此時徒弟娶師父或師父娶徒弟都屬於不倫,為世俗所不容。

    夥計打著哈欠前來送酒,老五為司馬風愂和莫問倒酒,莫問舉杯敬酒,三人暢談離別之後發生的諸多事情。

    多數時候司馬風愂都是聆聽者,莫問將諸多瑣事一一道來,父親死後他遇到難題都會向青陽子請教,青陽子死後他無處尋求指引,而今遇到了司馬風愂,便想聽司馬風愂對一些事情的看法。

    「你不曾做錯,你先前已經百般忍讓,若不對追兵痛下殺手,天璇子就會喪命。人生總有諸多取捨,待得分清主次,看清本質,取捨並不困難。」司馬風愂對他當年沖玉清宗痛下殺手的看法。

    「我雖然痛恨胡人,卻不認為你放走那些平民有太大的過錯,若無虎狼在旁,漢人何以自強。」司馬風愂對他放走胡人平民的看法。

    待得聽完莫問對眾人聯手殺掉柳笙一事的講述,司馬風愂報以苦笑,沒有發表看法。

    「蚩尤不同於尋常妖邪,哪怕你已然晉身天仙也不見得是他對手,你萬勿大意。」司馬風愂正色提醒。

    「此事你做的欠妥,要知道血濃於水,他可以不認那孩兒,那孩兒卻不會不認自己的父親,那孩兒很可能會因此與你反目。」司馬風愂沉吟良久方才說出了對莫問收掉關墨魂魄一事的看法。

    「道長,此事我做錯了?」莫問本就心存憂慮,聽得司馬風愂言語更加憂心。

    「你對佛家的厭惡沖昏了你的頭腦,你不該收他的魂魄。」司馬風愂搖頭說道,先前的談話持續了整晚,此時東方已經放亮。

    「我對佛家已經很是寬容了,從未排擠打壓。」莫問皺眉說道,他與晉,代,秦,凉的皇家關係都非比尋常,卻從未借助皇家力量強迫世人信道。

    「有些事情你自己心知肚明,」司馬風愂打了個哈欠,直身站起走向床榻,「不說了,困殺我也。」

    莫問跟隨在後,服侍司馬風愂躺下,司馬風愂再度打了個哈欠,閉眼之後出言說道,「天樞子,你還年輕,參的透陰陽卻看不透人心,總想防患於未然,那沒用的。」

    「請道長明示。」不管修為如何高深,莫問對長輩始終心存尊敬,也願意聆聽長輩的意見,儘管他們的意見並不全對,但他們活的年歲多,對人情世故瞭解的更深刻。

    「世人有個毛病,不吃虧是不長記性的,他們要跳河,你別去拉他,等他們嗆了水,受了凍,自己就爬上來了。」司馬風愂閉眼說道。

    「若是淹死了也不上岸呢?」莫問追問,關墨就屬於淹死也不上岸的。

    「那就淹死好了,又不是你推他們下水的,所謂大道無為不是什麼都不做,而是有所為,有所不為……」

第五百零二章 浮云山的猴子

    莫問聽得司馬風愂言語緩緩點頭,司馬風愂雖然修為平平,其見識卻不淺薄,說的確有道理。

    司馬風愂沒有靈氣修為,一夜未眠極為疲倦,躺臥在床很快睡著,不多時鼾聲響起,老五也沒有靈氣修為,躺在南面床鋪亦是鼾聲震天。

    莫問回到桌前默然獨坐,故人是記憶的一部分,遇到司馬風愂他不由得想起了當年無量山學藝的諸多情景,除了對往事的追憶和傷懷,他也對修行中人追求的長生產生了懷疑,人活著是因為有親人和朋友,倘若親人和朋友一一死去,只剩下了自己,長生還有何意義。

    短暫的質疑過後,莫問想通了其中緣由,古語有云,物以類聚人以群分,人的一生並非一成不變,隨著能力的增強,地位的提升,會逐漸離開先前的圈子,找到新的屬於自己的圈子,每個圈子裡都有一批與自己能力相仿,地位等同的人,他眼下所做的事情是處置那些滯留凡間的天仙和地仙,而司馬風愂所做的事情是懲治欺男霸女的習武之人,這就是二人圈子的不同,也可以理解為層次的差別,他此時剛剛離開自己先前的圈子,晉陞到了仙人境界,短時間內還不適應這種巨大的改變,實則仙人並不孤獨,也不悲苦,因為有其他的仙人為敵為友,而那些仙人在不自相殘殺的前提下都是能夠永生不死的。

    莫問坐在桌前將司馬風愂先前所說言語自腦海中仔細想過,司馬風愂對他大部分的所作所為還是贊同的,除了兩件事情,一是他放胡人平民西去,司馬風愂說的是不認為他放胡人西去有太大的過錯,言下之意還是認為他不該放胡人西去,二是對他收服滅緣魂魄一事感覺欠妥,前者可以不去管他,但後者卻令莫問很是憂心,他沒有子嗣,只有無名這一個徒兒,他不希望無名與他反目成仇,但細想下來他並不認為自己收服滅緣是錯的,收服滅緣乃是替天行道,留下滅緣才是徇私通融,仙人也有人性,也會根據自己的好惡做出一些必要的通融,但滅緣沒有任何值得他通融的地方,哪怕滅緣的語風當時有一絲一毫的鬆動,他也不會收了滅緣。

    臨近辰時,黑白無常來到,現身於房門處,「真人一夜未眠。」

    莫問點頭過後起身指著西側茶座沖黑白無常說道,「二位請坐。」

    黑白無常看了看桌上的殘羹冷炙,又扭頭看向北側床榻,轉而收回視線與莫問坐到了靠窗的茶座,莫問指著北側床榻沖二人解釋,「那位是貧道當年幾位授藝尊長之一。」

    黑白無常聞言雙雙皺眉,白無常探手入懷取了生死簿出來,莫問見狀抬手阻止白無常翻看生死簿,「貧道為他把過脈了。」

    白無常見莫問知道司馬風愂命不久矣,便將生死簿揣入懷中,黑無常在旁說道,「真人有故人在此,不妨歇息幾日,待得騰出身來再往浮云山也不遲焉。」

    莫問尚未答話,司馬風愂就睜眼起身,仰身打了個哈欠,「莫問,你在與誰說話。」

    黑白無常聞聲不約而同的看向莫問,莫問點了點頭,二人會意,沒有再對司馬風愂隱藏身形。

    司馬風愂見房中忽然出現了兩個頭戴孝帽,手拿喪棒鐵索的怪人,心中一驚,徹底自初醒的朦朧之中驚醒。

    「這位是貧道的授藝尊長司馬風愂道長,這兩位是陰間的兩位差官。」莫問沖彼此作著介紹。

    司馬風愂昨夜聽莫問說過眼下正在做的事情,聞言起身沖二人稽首,「無量天尊。」

    「有禮,有禮。」黑白無常拱手回禮。

    「二位此番不是前來拘拿貧道的吧。」司馬風愂出言打趣。

    「道長說笑了。」黑無常接口應答。

    「二位與天樞子有事要辦,貧道就不在這裡添亂了。」司馬風愂活動著肩膀脖頸向前邁步,「莫問,感謝你請老道吃了這頓酒,天亮了,我也該走了。」

    「道長,莫慌走。」莫問迎上前去。

    「我也有事要做,留不得。」司馬風愂抬手拍了拍莫問的肩膀,轉而沖老五床榻走去,到得床邊踢了老五一腳,「還不起身開火,若是錯過了開飯的時辰,看古陽子如何罰你。」

    「幾更了。」老五慌忙起身,起身之後方才醒悟過來已經不在無量山了,腆臉笑道,「道長,您醒啦。」

    司馬風愂點頭笑道,「我要走了,你陪天樞子做事去吧。」

    老五看了看司馬風愂,又扭頭看向莫問。

    「道長,我們晚間才會離開,你再留一日。」莫問上前說道,司馬風愂有重疾在身,他有心設法緩解救治。

    「莫真人所言極是,我們時日很是充裕。」黑無常在旁說道。

    「你這書生的拘泥習氣何時才能改掉,該走就走,該來就來,忸怩個甚麼。」司馬風愂沖莫問笑了笑,轉而沖黑白無常抬了抬手,稽首過後邁步出門。

    莫問見狀邁步跟出,「道長要往哪裡去。」

    司馬風愂沒有接莫問話茬,而是收回笑容正色說道,「天樞子,老道有句話送你。」

    「道長請講。」莫問彎身聽訓。

    司馬風愂並不停步,邁步之時出言說道,「良駒與豆,豕彘與糠,無有高下,各得所需爾。」

    「道長教誨,貧道定會銘記。」莫問重重點頭,司馬風愂的言下之意是用豆米喂良駒,用糟糠喂豕彘,這倒不是因為良駒和家豬有高下才分別對待,而是它們本來就需要這種東西,司馬風愂在隱喻對待世人應該採用不同態度,對於聰慧之人可以點化指引,對於愚蠢之人則不要試圖點化他們,因為他們需要的不是這個,更深層的意思是在幫助他人之前要弄清楚對方需要的是什麼,以及他們能夠接受什麼。

    「道長,你要去哪兒,我送你一程。」老五在莫問身後沖司馬風愂說道。

    「不用你送,陪天樞子辦事去吧。」司馬風愂擺了擺手。

    三人說話之間到得樓下,樓下此時有幾桌喝茶的散客,司馬風愂大步出門,老五繞過桌椅追上司馬風愂,將那包銀兩塞給司馬風愂,「道長,給您當盤纏。」

    「哈哈哈哈,好,我收下了,留著沽酒吃。」司馬風愂大笑著接過了那包銀子,出門之後也不停留,大步向南走去。

    莫問和老五快步跟上,司馬風愂擺手攆人,二人勉強送到街頭,司馬風愂怒目相向,二人只得站在街頭目送司馬風愂東去。

    「老爺,再弄點銀子給他吧。」老五看著逐漸走遠的司馬風愂很是不捨。

    莫問聞言搖了搖頭,「司馬道長雖然有病在身,要得金銀卻並不費事,他收下我們的銀兩隻是為了你我心中好過一些。」

    「老爺,他不願去代國,就讓他去咱的道觀住吧。」老五出言商議。

    「他不會去的,他肯收下你的銀兩已經是破例了。」莫問再度搖頭,司馬風愂受先天所限無法練氣,故此他的自尊心較常人要強,絕不會接受他人的憐憫和施捨,哪怕是幫助都不願接受。

    老五聞言搖頭嘆氣,目送司馬風愂拐走街頭,消失了身影。

    駐足良久,莫問轉身回返,先前在向黑白無常介紹司馬風愂的時候他刻意說出了司馬風愂的全名,到得司馬風愂壽終之時,黑白無常自然會對他有所優待。

    「老爺,別回去了,又沒錢了。」臨近客棧,老五拉住了莫問。

    莫問自然不會賒欠客棧的酒飯錢,聽得老五言語,隱去身形再去府庫拿出一包散銀,老五結賬之後四人再度升空南下。

    中午時分,到得贛州地界,黑無常不待莫問發問,主動將那季叔子的情況簡略說出,那季叔子是上清道人,七十多歲,獨居浮云山,此人的情況與其他修行中人不同,末世來臨之前他是紫氣修為,並沒有證得仙位,是末世來臨之後方才晉身地仙的。

    「此人有何能耐。」莫問打斷了黑無常的話頭,似這種剛剛晉身地仙的道人,黑白無常要拿他不應該太過困難。

    「此人修為平平,但他有一幫手著實厲害,我們二人竟然敵它不住。」黑無常接口道。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黑無常話留一半有故意賣關子之嫌。

    「啥幫手。」老五問道。

    「一隻猴子。」黑無常訕訕接口。

    「猴。」老五笑道。

    「猴。」白無常亦是大窘。

    「啥猴。」老五好奇追問。

    莫問原以為黑無常先前是故意賣關子,到得此時方才知道黑無常是羞於出口,黑白無常竟然敵不過一隻猴子,此事傳揚出去確實不太體面。

    「那猴子只是尋常獼猴,體形不大,活了不過幾十年,不知為何卻得了一身的本領,能聽百里,看千丈,還可明辨陰陽,我們兄弟二人就算隱去身形也瞞它不過。」黑無常出言說道。

    「它能夠傷及二位。」莫問問道。

    白無常慚愧點頭,黑無常說道,「不知為何那畜生的獠牙利爪能夠傷及我等陰身。」

    「它能夠變化為人。」莫問疑惑的問道。

    「那畜生雖然來去如風,卻不能變化為人。」黑無常搖頭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按照年歲來看那獼猴不應該如此厲害,想必是機緣巧合之下吞食了某種靈異之物方才生出了異能。

    「那猴子是公的還是母的。」老五好奇的問道。

    黑白無常聞言面面相覷,他們早就知道老五不太著調,卻沒想到他會這麼不著調。

    「當日事發倉促,不曾看的真切,好似是只公猴兒。」白無常最終還是回答了老五的問題。

    「快告訴我咋走,我要去看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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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三章 怪哉
        

    「往南七百里就是那浮云山了。」黑無常莞爾答道。

    老五聞言振翼升高,自云上南下,南方溫度較北方要高出不少,故此他可以自高空飛行。

    「此去浮云山真人可有把握?」黑無常小心探問。

    莫問聞言撇嘴一笑,他對另外兩名晉身天仙的修行中人多少還有幾分忌憚,對於地仙則全不放在眼裡,此時他已經對天仙的實力有了大致的瞭解,地仙較天仙差了太多。至於那猴子也不足為懼,它能夠傷及地仙不表示它也能傷及天仙。

    黑無常見莫問信心十足,與白無常對視了一眼沒有再說話,他與白無常雖是陰差,生前卻不是修行中人,他們二人皆崇儒家,而儒家與道家雖然有一定的關聯,書生和道士卻完全是兩種習氣,書生行事含蓄內斂,而道士行事則明睿外露,在他們看來莫問行事始終帶有幾分傲氣。

    哪怕是真正的神仙也不知道他人心中的想法,更何況莫問只是達到了天仙的修為,故此黑白無常心中想的什麼他並不知曉,也不知道黑白無常認為他有些倨傲,道人行事講究明窺陰陽,所謂明窺陰陽表現在某一件事情上就是敏銳的透過諸多假象快速的看透這件事情的本質,而行事風格則受自身實力和所處的地位所影響,對自己有著清醒的認知,並作出符合自己此時身份的事情才是坦然隨性,到得天仙修為之後,若是再過於客套謙卑就不合自己的身份了,與自己身份不符的謙卑並不是謙虛的低調,而是沽名釣譽的虛偽。

    認清自己的身份和所處的位置,並做出符合自己身份的事情,這就是道人的行事風格。

    午未相交之時四人到得贛州西南的群山,浮云山是一處位於群山之中的陡峭獨峰,自數百里外就能看到那座高聳入云的山峰。

    「老爺,直接過去?」老五出言問道,此時距離浮云山還有兩百多里。

    「嗯。」莫問點頭答應,自此處他可以清楚的看到浮云山上的景物,那座山峰頂部寬有兩三里,云層之上的部分有七丈高矮,由於山勢太高,山頂樹木不多,只有稀疏的灌木和雜草。

    「季叔子和那猴兒就住在陽面的山洞裡。」黑無常出言提醒。

    「那猴子不在洞裡。」莫問搖頭說道,由於距離尚遠他無法確定季叔子在不在洞內,只能感知到那裡沒有異類的氣息。

    「可別白跑一趟。」老五一聽猴子不在急忙加速南飛,不多時來到浮云山北陰麓,繞至陽麓果然發現一處不大的山洞,山洞位於峭壁之上,只有一間房舍大小,前方有一處不大的落腳石台,自外面可以大致看到洞內的情景,洞內有著簡單的生活器皿,正北靠近山壁的地方有一隻蒲草編織的草團,此時草團上並沒有人。

    莫問先行落於石台,邁步走進山洞,山洞東西較長,有十幾步,南北較短,有五六步,洞口位於正中,山洞東南是簡單的被縟鋪蓋,東北是一些道家書籍和經文。西南是一處簡單的鍋灶,西北是一些甕罐器皿。正對洞口的北牆上被鑿出了一處不大的石龕,裡面擺放著一尊小型的靈寶天尊神像,神像前有一隻銅鑄小香爐,香爐裡插著三炷香,此時已經燒去了一半。

    「人呢?」老五最後一個進洞。

    「想必出去做事了,還會回來的。」黑無常指著尚在燃著的三炷香。

    「那可不好說,興許是知道咱要來,提前跑了。」老五搖頭說道。

    莫問接口說道,「不會,半柱香之前咱還在五百里外,他感知不到我們的到來。」

    「他感知不到,猴子能啊。」老五仍有不同意見。

    莫問抬手指了指南牆上的兩件事物,老五見之,沒有再爭辯,道士就算是逃難也不會把長劍和拂塵扔了。

    「老爺,他幹啥去了?」老五打量著洞內的事物。

    「你可猜上一猜。」莫問掏出了符盒。

    「猴子到了飯點兒沒回來,他找猴兒去了。」老五猜道。

    「再猜。」莫問畫寫兩道還陽符咒於黑白無常面前焚化,暫時中和他們的陰氣,以免他們被猴子發現。至於老五則完全不用,因為臨走時他已經讓老五喝下了隱藏氣息的符水。

    「出去屙屎了。」老五笑道。

    黑白無常聞言莞爾偷笑,莫問無奈皺眉,手指西北角落,老五循著莫問所指走到西北角落的陶甕前,低頭看過之後抬頭說道,「一個放的穀子,還有一個是粟子,還有半罐鹽。」

    「朽木不可雕也。」莫問再度搖頭。

    黑無常見老五還不曾明白,邁步上前蹲身指地,「這裡有個圓形壓痕,先前應該是放了一口水缸的,那季叔子想必是帶了水缸下山打水去了。」

    「那咱就等他回來。」老五走到東南角落躺了下來。

    黑無常見狀愣了一愣,若是換做旁人猜不到真相會感覺尷尬,而老五壓根兒就沒當回事兒。

    莫問分神感知,發現這方圓三百里內有不少猴子,卻都沒什麼道行,有沒有人他沒有探查,感知異類用的是修行中人的敏銳感官,若要探查有沒有人就需要使用大量靈氣,而此時靈氣對他來說很是寶貴。

    「先前那位司馬道長身患重疾,怕是時日無多,真人放心,我們兄弟會妥善處置。」黑無常說道。

    「多謝二位。」莫問出言道謝。黑無常雖然話很多,但他絕不是淺薄的話嘮,相反,此人很是聰明,他上午刻意向二人說出司馬風愂的全名,為的就是讓黑白無常給予適當的回護,但他當時並沒有將此事言明。黑無常此番言語有兩個目的,一是告訴他,他們二人明白他的想法,會給予司馬風愂必要的幫助。二是婉轉的將此事挑明,讓他領情。

    「真人言重了。」黑無常擺手謙遜。

    「我有一事不明,二位若是無法將這些人的魂魄收歸冥司,會受到何種責罰?」莫問隨口問道。

    黑無常聞言搖頭苦笑,白無常接過了話頭,「黑白無常乃冥司官名,這差事最初並不是由我們兄弟二人擔當的。」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黑白無常的言下之意是如果辦差不利,就有可能被貶去做其他的差事。

    老五昨夜未曾睡好,躺倒之後很快睡著,又是鼾聲如雷,莫問邁步上前將其枕頭抽去,頭一低,呼吸順暢,鼾聲陡止。有些古語有道理,有些古語沒道理,高枕無憂就不對,睡覺之時枕頭太高不但容易憋氣打鼾,還會損傷頸骨。

    靜等了半個時辰,莫問察覺到有一道猴子的氣息自正南方向向此處快速移動,確定了那猴子的大概位置,莫問便分出一息靈氣去探查其周圍,果不其然,在那猴子周圍有一道修行中人的氣息。

    此時那一人一猴的氣息尚在三百里外,若是換做平時,取水絕對用不著走出那麼遠,但此時降雨全靠南海龍族,南海龍族不但要為南方降雨還要抽空為北方降雨,南北奔走,免不得有遺漏疏忽,此處就是這種情況,雖然不至於乾旱成災,卻也非常的缺水。

    隨著距離的臨近,莫問能夠更加清楚的感知到那隻猴子的氣息,它的氣息與尋常猴子沒什麼區別,也沒有靈氣修為,不過它移動的速度很快,行動之時與那道修行中人的氣息並不一致,有時還會超前,這表明那道人並沒有帶著它移動。

    待得那一人一猴的氣息到得山腳下,莫問確定他們就是正主兒方才沖黑白無常說道。「他們回來了。」

    「真人切莫大意,那猴兒來去如風,不易應對。」黑無常再度提醒。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抬手指了指西側,又指了指洞外。

    黑白無常會意,隱於山洞西側,莫問邁步走出山洞,隱去身形俯視下方。

    沒過多久,一名扛負著水缸的老道出現在了下方的山野之中,這老道年紀當在七八十歲,身形瘦小,身上的道袍很是破舊,腳上穿著一雙茅草編成的草鞋。此人雖然年老修為卻高,偌大的水缸在其肩上異常穩固,那老道起伏跳躍,水缸裡的水卻無半點灑漏。

    這老道無疑就是季叔子,在其身後跟著一隻灰毛獼猴,這只獼猴與尋常獼猴沒有明顯的不同,體形並不大,樣貌也不怪,但蹦跳前行之時一次可以躍出數十丈,若不是它時不時的停下來回頭叫嚷,季叔子還跟它不上。

    常言道相由心生,季叔子的樣貌與那些忍饑挨餓,忍辱受屈的百姓無有二致,可以看出他是個膽小的老實人。到得此時,莫問的注意力已經不在季叔子身上了,他感興趣的是那隻猴子,這隻猴子是常見的獼猴,並不神異,它的超常能力必然是後天得來。

    季叔子和那猴子都沒有發現莫問,徑直來到洞前石台,到得此處季叔子停了下來,皺眉側耳,不問可知是聽到了老五的呼吸聲。

    那猴子先季叔子蹦進了山洞,進洞之後立刻發出了尖利的叫聲。

    「老爺,猴子回來……哎呀我尻,哎呀~」老五的慘叫聲隨後傳來。

    那季叔子聽到叫聲,放下水缸閃身進了山洞,「你是何人?」

    莫問恐老五有失亦急閃而入,進洞之後伸手自背後擒住了季叔子,轉而扭頭東望,只見老五已經變身巨蝠,但洞內很是狹窄,他被卡在了東側角落,黑白無常正在用孝棒和鎖鏈敵那猴子,那猴子移動甚疾,二人抓它不著反而被其搞的手忙腳亂。

    莫問見狀心念閃動,發出靈氣試圖定住那隻猴子,未曾想靈氣所至竟然毫無效果……

第五百零四章 老道和獼猴
        
    莫問有感,陡然皺眉,修行中人體內的靈氣由世間陰陽二氣融聚而成,能對陰陽二氣化生的一切事物產生影響,那猴子能夠不受靈氣影響,表明它不是由陰陽二氣化生而來。

    老五之所以變為蝠身為的是發出怪嘯,在黑白無常與那猴子纏鬥之際,老五引頸發出了刺耳嘯聲,這處山洞很是狹窄,怪聲自洞內往復迴蕩極為刺耳,莫問聽之亦為之皺眉,但那獼猴卻絲毫不受影響,躥到黑無常頭上揮爪就撓,黑無常急忙歪頭躲閃,旁邊的白無常揮著喪棒前來驅趕,那猴子趁勢攀著喪棒向白無常衝來,白無常先前可能吃了這畜生的虧,見猴子向自己衝來,急忙舍了喪棒雙手發出陰氣攻那獼猴,那獼猴對白無常發出的陰氣熟視無睹,一躥而至,手足並用抱住了白無常的腦袋,張嘴露齒就要下口。

    莫問此時正在封點季叔子的穴道,未曾注意到白無常遇襲,老五離的較近,變為人身上前抓那猴子,那猴子見老五向它衝去,抓下白無常頭上的白冠向老五扔去,轉而沖白無常頭頂咬去。

    白無常見猴子蹦到了自己頭上,下意識的抬手去抓那獼猴,抬起的雙手恰好迎向獼猴張開的大嘴,猴子一口咬中白無常的右手,黑無常揮舞鎖鏈前來攻它,猴子將白無常陰氣所化的五指咬去一根,轉身向莫問蹦來。

    莫問雖然封點了季叔子的穴道卻不曾鬆手,眼見獼猴衝來,帶著季叔子轉了半圈,探手向那獼猴拍去,此番他沒有外延靈氣,而是近身相搏,右掌拍出,正中那獼猴的左肋,那獼猴厲叫著撞向西側石壁。

    「莫要傷它,我隨你們走,莫要傷他。」季叔子眼見獼猴被莫問擊中,急忙高聲喊道。

    莫問一擊得手,心中更感疑惑,黑白無常的帽子並非實物,而是陰氣凝聚而成,那獼猴先前能夠將白無常的帽子摘去扔砸老五說明它能夠控制陰氣,但他先前以肉掌將獼猴打飛表明那獼猴是血肉之軀,一個有著血肉之軀的獼猴怎麼會不受靈氣的影響,又為何能夠對陰氣造成傷害。

    那獼猴被莫問打飛,撞上了西側石壁,但它並未受傷,落地之後抓過一隻陶甕向莫問扔來,白無常此時已經重新幻出手指,搶到近前揮舞喪棒將陶甕擊碎,陶甕碎裂之後其中粟米灑落一地,將急衝上前的老五滑的後跌摔倒,黑無常探手去扶的空當兒第二隻陶甕再度扔至,莫問探手將那陶甕接住,反手扔出了山洞。

    「你們出去。」莫問沖三人說道,洞內太過狹窄,五人一猴擠在洞內很是侷促。

    黑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一邊撥擋著猴子扔來的瓶瓶罐罐,一邊拉著站立不穩的老五快速退了出去。

    莫問帶著季叔子閃至東南角落,門口有黑白無常和老五看守,那猴子逃不出去。

    那獼猴本來也沒想退走,見莫問帶著季叔子閃至東南角落,立刻舍了三人跳到山洞東北,抓了放在那裡的經書向莫問扔砸。

    「有話好說,不要動手。」那季叔子既驚又怕,語帶顫音。

    東北角落的經書本就沒有幾本,猴子將經書扔完開始沖莫問大吐口水,季叔子見狀急忙喝止,「猴兒,快停手。」

    猴子聽得季叔子言語立刻停止了攻擊,但它並不後退,而是自地上弓背炸毛,齜牙咧嘴的沖莫問示威。

    莫問帶著季叔子邁步走向正北神龕,那猴子隨之轉頭,目不轉睛的盯著莫問。

    到得正北石壁,莫問將季叔子放了下來,轉身走向洞口,待得他轉過身來,那猴子已經躥到了季叔子身邊,正在上下打量季叔子,不問可知是在看他有無受傷。

    到得此時季叔子方才看清是何人制住了他,在他看莫問的時候,莫問也在看他,季叔子的眼神之中除了驚恐不安還摻雜著疑惑,不問可知並不知道他是誰。

    「季叔子,你可知道我們此番為何前來。」莫問率先開口,福生無量天尊是見禮時使用的,此時已經無禮了,也就沒必要再唱誦道號了。

    「知道。」季叔子沮喪低頭。

    「你乃修行中人,想必知道上下規矩,自行出來,隨他們走吧。」莫問沖季叔子說道,他口中的自行出來指的是魂魄離體。

    季叔子此時周身多處大穴受制,只有頭部還能活動,聽得莫問言語駭然抬頭,眼中多有求生神采。

    莫問面無表情的與之對視,季叔子根據莫問表情感覺他不會手下留情,既驚又悲,不由得掉下淚來。

    莫問雖然鄙夷此人貪生怕死,卻也動了些許惻隱之心,這季叔子穿的寒酸,吃的粗劣,住的偏遠,要收走這樣一個與世無爭老道的魂魄,他確實有些下不了手。

    求生是人的本能,季叔子自忖命不久矣,心中越發悲傷,哭聲越來越大,大淚滂沱,淚涕俱下。

    那猴子聽得季叔子的哭聲,不再衝莫問弓背示威,而是扭頭看向季叔子,見季叔子臉上有淚,便湊上前去伸出前爪為其擦拭。

    季叔子見猴子為其擦淚,反倒止住了哭聲,抬頭沖莫問說道,「真人能否放開老道,容老道將它送走。」

    莫問聞聲未置可否,季叔子見狀急忙又道,「老道不會離開這處山洞,更不會趁機逃脫。」

    莫問略作沉吟,轉而抬手延出靈氣將那老道身上的穴道解開幾處,那老道得了自由,抬手抱住猴子又是痛哭。

    莫問見不得這種生死離別的情形,便邁步出門,與黑白無常和老五一同於洞外等候。

    莫問出得山洞,洞內傳來季叔子的唏噓,「猴兒,我們緣分盡了,今日我就要走了,你先去了吧。」

    那猴子雖然大有異能,卻不會說話,聽得季叔子言語嘰喳了幾聲,也不知這嘰喳之聲代表著什麼。

    「去吧,去吧。」季叔子說道。

    猴子仍然嘰喳。

    「尋你的猴群去吧,莫要再回來了。」季叔子又道。

    「快去。」季叔子抬高了聲調。

    這一次猴子臉嘰喳也不嘰喳了。

    「其他那些道人和尚,也似此人這般過的如此清苦。」莫問低聲沖黑無常問道。

    黑無常搖頭說道,「屬此人生活最為清貧。」

    「快去,要不是你這畜生,老子早就走了,真讓你害慘了。」季叔子哭著大罵。

    季叔子可能打了那猴子,猴子發出了疑惑的嘰嘰聲。

    莫問聞言微感疑惑,凝神細聽,卻發現季叔子沒了下文,只是哭嚷著打那猴子,此處是古時的蜀地,那季叔子想必是蜀人,破口之後一直將老子掛在嘴邊,但那猴子雖然挨了打,卻只是左右躲閃,就是不去。

    「范兄,末世來臨之時此人並沒有晉身地仙。」莫問低聲說道。

    黑無常聽得莫問言語,知道他想放這老道一馬,猶豫片刻與白無常交換了眼神,轉而沖莫問說道,「一切皆由真人定奪。」

    莫問沖黑白無常點了點頭,轉過頭去沖正在驅趕猴子的季叔子說道,「行了,停手。」

    季叔子聽得莫問言語,停手抬頭看向莫問,莫問出言問道,「你為了這猴子才不曾離此外逃。」

    「啊。」季叔子茫然點頭。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季叔子見狀誤以為莫問動怒,急忙低頭改口,「老道是不知逃亡別處是否有用才會留在這裡。」

    「那你先前言語所指為何。」莫問問道。

    「不敢騙真人,老道五年前就已經修到紫氣巔峰,本可去那紫氣福地,卻又不捨得它,就想留下多陪它一些時日,未曾想把自己的命給搭上了。」季叔子又哭。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這世間修行者甚眾,但證位成仙的卻千中無一,大部分止步於紫氣以下,能夠經受天劫晉陞紫氣的道士少之又少,對於這些承受了天雷幸得不死最終卻不曾證得仙位的人,天庭也有所安排,那就是在人間辟出了一處奇異的所在,這處所在位於崑崙山中,名為紫氣福地,但凡修至紫氣巔峰的道人,壽數終了之後魂魄都可以前往紫氣福地,但紫氣福地是一處有去無回的所在,魂魄一旦前往進入就會一直生活在那裡,永遠無法再出來。

    此外,他之所以點頭是因為這季叔子是個沒有野心的膽小之人,似他這樣的人能得魂魄不滅已經應該很知足了,不應該再去垂涎地仙之位,故此他所說的之所以不走是捨不得這隻猴子還是可信的。

    「止聲。」莫問抬手阻止季叔子再哭,他抬手之後那猴子以為他又要動手,再度弓背豎毛想要前撲,季叔子見狀急忙抱住它,禁止它上前。

    莫問轉身出來,與黑無常低聲說道,「將此人魂魄送至紫氣福地,可否。」

    「那是最好,只怕他不捨得地仙位次。」黑無常點頭低語,末世來臨之前有大量的修行中人滯留凡間,遠遠不止十八人,他們收服不了的是這十八個,地府之所以要將他們抓下去,很大程度是為了遏制這種壽數終了卻挖空心思謀求仙位的不良風氣,如果這老道肯去紫氣福地,就不存在這一問題,他們也好交差。

    莫問轉身回到山洞,那老道正眼巴巴的等著莫問回來,莫問開口說道,「念你還算仁義,便留你魂魄,自行前往紫氣福地去吧。」

    未曾想那老道聞言不喜反悲,「要是能去我早就去了,老道曾去過崑崙山,卻開不得門哪。」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紫氣福地是介乎天庭和地府之間的一處特殊所在,既有天庭一般的美好景物又要經受地府一般的與人間隔絕,簡而概之就是高不成低不就,要進入紫氣福地需要帶有本宗靈氣,平時魂魄是可以攜帶些許生前靈氣的,末世之時卻是不成。

    「不妨事,貧道與你同屬上清宗,可送你一程。」莫問出言說道,他此時身擁天仙修為,能夠在末世之時開啟紫氣福地大門。

    季叔子聞言急忙撲倒跪謝。

    「不忙謝,臨走之前先將這猴兒的來歷說與貧道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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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五章 老猴王
        
    「它是老道十幾年前自山中撿來的。」季叔子答道。

    莫問挑眉看了季叔子一眼,季叔子在回答他問題之前有過片刻的猶豫,這說明他很可能隱瞞了什麼。

    季叔子此時生死只在莫問一念之間,見莫問挑眉看他,心中驚慌,急忙出言說道,「它確是老道撿來的,那時它身上遍佈傷痕,還摔斷了兩條腿,是老道將它撿了回來並治好了它。」

    「遍佈傷痕。」莫問皺眉問道。

    季叔子聞言連連點頭,轉而抓過猴子撥開猴毛,向莫問展示猴子身上的幾處傷疤,這些傷疤都是舊傷,此時早已經癒合,但傷疤上不能再生出猴毛,故此雖然時隔十幾年,仍然清晰可見。

    「斷的是兩條後腿,老道不太懂醫術,接的不好,它現在還有點瘸。」季叔子提著猴子的兩條後腿示於莫問,季叔子雖然折騰那猴子,猴子卻並不惱怒,只當與它玩耍,反手去摟季叔子的脖子。

    莫問看的真切,那猴子的兩條後腿皆有偌大骨痂,這表明它的雙腿曾經斷過,此外猴子背上和脖子上的傷疤很長但不寬,其寬度與尖利的猴牙相仿,似乎是與被其他猴子給咬傷的。

    「真人聽我說,老道將它救回來的時候它並沒有這般異能,我當日救它就是想留它做個伴,未曾想它傷好以後跑走了,老道以為它不會回來了,沒曾想半個月後它又回來了,還領了一群猴子回來,那時它就能跳的這麼遠了。」季叔子又道。

    老五聽得興起,在旁問道,「它腮毛啥時候白的。」

    「它是個老猴,當年就白了。」季叔子將猴子屁股挪示三人,獼猴的後股有紅色的胼胝,這隻猴子的胼胝已經成了厚厚的硬甲,說明它已經很老了。

    「老道句句是真,真人定要信我,它為何變成這個樣子老道是真不知道哇。」季叔子沖莫問說道。

    「將詳情說與我。」莫問點頭髮問。

    季叔子聞言急忙詳述經過,唯恐莫問不信,便將何時下山,為何下山,何時遇到猴子,猴子當時所處的位置,逐一詳述,莫問只撿有用的聽,待得季叔子說完,他已經大致捋出了頭緒,這隻猴子原本應該是一群猴子的猴王,年歲大了,被挑戰者打傷失去了首領的地位,季叔子救了它,它傷害以後回去奪回了首領的地位,並留在浮云山陪伴季叔子。

    「真人若是不信,我可帶真人去當年撿到它的山谷,老道還記得那裡。」季叔子說道。

    莫問聞言抬手搖頭,季叔子當年撿到猴子的地方沒什麼用處,整件事情異常的環節是老猴子傷好之後奪回了首領地位,猴群與人群不同,人群的首領如果被驅逐,有可能憑藉以前的威望和舊部東山再起,而猴子不是這樣,猴王被攆走之後,整個猴群都會與它敵視,它要想奪回首領的地位只能靠自身的力量,而且迎戰的是整個猴群的公猴,這隻猴子能戰勝猴群,說明它的實力在它離開浮云山到重回浮云山的這半個月裡有了巨大的增長。

    老猴傷好以後離開了浮云山,它離開浮云山絕不是為了逃離季叔子,因為它若想離開季叔子,重新奪權之後就不會帶著猴群再回來,也就是說猴子當日離開浮云山是有著明確去處的,說得直白一些就是這隻猴子為了增強自己的實力,在傷好之後去過某個地方。

    「你既然知道它身擁異能,為何不去尋根究底。」莫問抬頭看向季叔子。

    「真人有所不知,它雖然有些能耐卻不甚聰明,只能聽懂一些簡單的對話,當年我曾多次追問它離開浮云山之後去過哪裡,它卻並不理會,更別提帶老道前去了。」季叔子連連搖頭。

    「老爺,他在撒謊。」老五湊到莫問耳旁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尚未答話,季叔子就在洞內高聲叫屈,「老道若是撒了謊,願死無葬身之地。」

    老五聞聲沖季叔子瞪眼喝道,「還不承認,就你這點兒能耐,要是沒點奇遇,也能當上地仙。」

    季叔子聽得老五言語越發焦急,顫抖著豎起左手想要發誓,莫問見狀擺手說道,「不必,我信你。」

    「他入道甚早,又是純陽之身修行,雖然悟性差些,耐不住數十年如一日痛下苦功。」莫問沖老五說道,道家似上清七位准徒這種天賦奇高的人寥寥無幾,大部分是悟性平平的修行中人,這些普通的修行者只要踏踏實實的修行,多下功夫,假以時日也能有所成就,上清准徒起步就高,就好似皇族嫡系,但他們這種人為數很少,世間大部分是勞苦百姓的兒女,但百姓的兒女若是能夠勤儉持家,精打細算,多年堅持不懈也能過上富足的生活,若是刻苦讀書,知書達理,多年堅持不懈也有可能為官為爵。

    「他都嚇的哭。」老五聽得莫問言語還是不甚相信,他接觸的仙人無不仙風道骨,哪有這種怕死怕到大哭的。

    莫問聞聲轉頭橫了老五一眼,「猴子傷好以後去了一處神秘所在,那處所在定然險惡非常,猴子就算聽得懂季叔真人的話,也不會帶他前去。」

    此語一出,身後的黑白無常緩緩點頭,老五和季叔子愕然不懂,而那猴子則將下頜放在季叔子的腿趴伏了下來。

    「那獼猴想必早就知道有那麼一處神秘的所在,也知道那處所在有神異之處,故此傷好之後就離開浮云山徑直前往。」莫問沖老五解釋。

    黑無常見老五還不明白,便在旁說道,「若是那處神秘所在沒有危險,猴兒早就去了,絕不會等到被驅逐之後方才行險一搏,由此可見那地方它並不願去,只是被逼無奈才去了。」

    「老爺,現在咋辦。」老五聽得黑無常言語方才恍然大悟,他最煩的就是思考問題,太複雜,太累人,簡單的忠誠與複雜的思考都能夠安身立命。

    莫問沒有答話,那獼猴的神異令他心中很是疑惑,有心探尋真相,但猴群的活動範圍很大,並不是固定於某一區域,故此很難估算出那處神秘所在的大致位置,要想尋找那處神秘的所在,唯一的辦法就是讓這只獼猴帶路。

    「季叔真人,你能否讓這猴兒帶我們去尋找那處神秘所在。」莫問沖季叔子問道,此時尚不能送走季叔子,季叔子一走,他們就無法與猴子進行交流。

    季叔子面露難色,懦懦道,「多年之前老道曾經試著讓它帶我前去,但它聽不懂太長的話語。」

    若是換做尋常的奇異之事,莫問也不會太過在意,但那處神秘的所在能在很短的時間內將一隻普通的猴子變的如此厲害,甚至能夠無視他發出的靈氣,這樣一處所在值得他浪費些許工夫前去尋找探查。

    深思過後,莫問再度開口。

    「老爺,你在說啥。」老五見莫問口唇微動卻聽不到聲音,疑惑的問道。

    莫問沖老五抬了抬手,示意他不要說話。

    那季叔子此時也在說話,老五同樣聽不到他在說什麼,到得此時老五方才明白二人是在使用傳音之術進行交談。

    「道長,你與這猴兒相處日久,此番永別,它定會悲傷不捨。」莫問說道。

    「真人說的是,它不捨得老道,老道又何曾捨得它,但老道的大限到了,不走也不成了。」季叔子很是悲傷。

    「你可想與它同行前往紫氣福地。」莫問傳音。

    「去那福地需要將紫氣修至巔峰,它雖然有些能耐卻不會練氣,況且它也不是我道中人,如何能夠前往福地。」季叔子驚詫的傳音。

    「貧道可授它道號,送它前往。」莫問說道,上清宗有異類弟子,故此上清宗的紫氣福地是可以接納異類的。

    「真人可以度化於他。」季叔子更加驚詫,他只知道莫問是天仙修為,卻不知道他是何身份,道人的修行除了靈氣修為的提升,還有身份的提升,由低到高分別是皈依,皈依之後就是道家信徒,又稱居士,第二步是傳度,傳度就是有了明確的師承,為正規道士,還有最後一步就是授籙,道士受籙之後才能傳道世人,度化弟子。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天樞子,師承靈寶天尊。」莫問微笑傳音。

    季叔子聽得莫問言語瞬時驚出了一身冷汗,現在的道人大多是祖師弟子的徒子徒孫,而莫問是祖師的弟子,這個輩分太大了。

    「真人要老道做些什麼。」季叔子定下心神傳言問道,他也是七八十歲的人了,知道莫問定然有所要求。

    莫問再度傳言,此番說了不短的時候。

    「這些年它都沒有離我遠行,要是忘記了那處所在,可如何是好。」季叔子驚怯的問道。

    「貧道也無把握,姑且一試吧,不管它去與不去,貧道都送它與你同行。」莫問傳言說道。

    季叔子聞言面露愁容,猶豫良久方才緩緩點頭。

    「看招。」莫問高喊著攻向季叔子。

    長時間的安靜之後莫問陡然高喊,將黑白無常和老五,以及那猴子都嚇了個激靈。

    季叔子眼見莫問來到,急忙抬手應戰,莫問抬手將其擊飛,季叔子高喊著撞上了北側石壁。

    那猴子見莫問動手,厲叫著衝來咬抓,莫問右手揮出,以手背將它擊至東側石壁。

    老五見狀試圖上前幫忙,卻被黑無常探手拉住,黑無常已經發現莫問與季叔子是在周瑜打黃蓋。

    季叔子倒地之後高聲喊道,「猴兒,快救我。」

    那猴子聽得季叔子的高喊,既怒又急,再度反衝而回,莫問右手再掄,將它打倒在地,轉而又去佯裝毆打季叔子,猴子再度來救,仍被莫問打翻在地。

    數招過後,莫問將季叔子拿住,抬腳將猴子踢出山洞,那猴子身形靈活,攀附著石壁爬到山洞左側的石壁,齜牙咧嘴的沖莫問示威。

    「把他吊起來,十天之後殺掉他。」莫問將季叔子推向黑無常。

    黑無常會意,甩動拘魂鎖將季叔子捆住,吊在了山洞上方。

    那猴子見狀再度來救,莫問閃身上前將它再度打跑。

    「老爺,你這是唱的哪一出啊。」老五撓頭上前。

    「莫出聲。」莫問沖老五搖了搖頭,轉而閃身到得山洞上方,將那試圖解救季叔子的猴子給打飛了出去。

    「真人,輕些打。」季叔子眼見猴子挨打,心如刀絞。

    「放心,不會傷它。」莫問低聲回答,轉而抬高了聲調,「十天之後殺掉他。」

    那猴子很有毅力,自未時三刻開始一直試圖營救季叔子,前前後後被莫問打了十幾回就是不走,季叔子一開始還能忍住,待得後來心疼猴子,開始哭個不停。

    太陽西下,猴子又來嘗試,莫問再度將它打退。

    「猴兒,快走,十天之內他們不會殺我。」季叔子沖猴子伸出了十指。

    那猴子救季叔子不下,異常憤怒,經過了多次的嘗試,它也發現自己無法在莫問手中救下季叔子,故此不再嘗試營救,只是在遠處石壁上靜靜的觀察眾人。

    「老爺,你的辦法到底有沒有用啊,要是沒用就別再打它了。」老五敬佩猴子的執著,見它挨打很是不忍,雖然莫問不曾傷及它的筋骨,但打的倒地翻滾肯定也不好受。

    莫問尚未答話,黑無常在旁接口道,「那猴兒一直不曾離開可能是擔心季叔子的安危,也可能是那處所在很是凶險,它不願再去。」

    「還有一種可能是它再回去也沒有用處。」白無常接口。

    莫問聞言默然點頭,他熟悉人的思維方式,但他不知道猴子是怎樣考慮問題的,故此這番苦肉計是否有效他心中著實沒底。

    「真人,要麼換個別的法子吧。」季叔子雖然被吊在洞口,實則行動是自由的,拘魂鎖捆不住他的肉身。

    「等到三更,若是還不成,就送你們主僕二人前往紫氣福地。」莫問傳音說道,不止老五佩服那隻猴子,他也對那猴子的忠義很是敬佩,但那猴子身上發生的事情太過詭異,必須將此事弄清楚。

    「謝真人。」季叔子歡喜道謝,挨上一頓打換上個永遠相伴,值。

    「老爺,猴子跑了。」老五低聲說道。

    莫問聞言扭頭看向西北石壁,發現猴子已經離開了那裡,正於夜色之中向西南方向快速躥去。

    「你們在此處等我。」莫問沖眾人交代一聲,轉而隱去身形悄然跟上了那隻猴子……

第五百零六章 天圓地方
        
    「真人,切莫傷它。」季叔子自後面喊道。

    「那是自然。」莫問答道。

    此時那猴子已經離開浮云山正在向西南方向快速移動,莫問隱去身形跟隨在後,他能夠感知到猴子的氣息,故此不需跟的太近。

    獼猴移動的速度很快,中途沒有絲毫的停頓,明顯是有著明確的去處。

    莫問跟隨在後,心中並無底氣,他先前的諸多舉動為的就是逼迫猴子再度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此番猴子確實離開了浮云山,但它是不是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仍不可知。

    猴子於入更之後開始移動,一直到得三更時分仍然在山野之中向西躥行,到得此時莫問心中稍稍安定,這兩個時辰之中猴子移動了五百多里,西方不再有猴群的氣息,換言之它並不是回自己的猴群去搬救兵,極有可能要前往那處神秘的所在。

    到得四更時分,猴子離浮云山已經近千里,周圍仍然是一望無際的群山,到得一處乾涸的河道東側,獼猴停了下來,搖晃著腦袋觀察周圍的地勢。

    莫問見狀知道它在辨別路徑,末世降臨之後不管是南方還是北方一直幹旱少雨,在猴子的記憶中這裡應該是一條河,河流的消失可能令它失去了參照的事物。

    猴子觀察片刻,自河岸向上游躥去,半柱香之後尋到了一處向西的路徑,這條路徑由幾塊位於河床上的岩石組成,當年有水的時候這幾塊岩石應該是露出水面的。

    猴子沿著岩石蹦跳過河,到得對岸之後繼續西行。

    到得此時莫問進一步確定這隻猴子雖然修為有所增長,其智力卻不曾有所提高,世人都認為猴子喜歡水,實則不然,大部分的猴子是怕水的,這隻猴子的行動在很多時候依靠的還是本能。

    猴子於樹上飛掠,驚起不少棲息於樹梢的飛禽,聒噪著飛起的飛禽招來了一隻夜梟,那夜梟體形有巨蝠一半大小,自西北方向快速飛來,猴子有感,自樹上下來,於地上快速西行。

    夜梟見猴子下到了地面,便於上空盤旋,並不立刻離去,莫問唯恐那夜梟影響猴子的前進路線,卻又不敢出手將那夜梟驚走,若是猴子察覺到異常,極有可能中途變卦。

    這山中多有野獸,不多時一隻巨大的花豹自一處岩石後面撲了出來,那猴子眼見花豹出現急忙躥上了旁邊一棵大樹,自林間樹上跳躍前行。

    那花豹自樹下吼叫追趕,猴子回過神來自樹上跳下,衝著花豹的腦門就是一爪,轉而舍了痛苦咆哮的花豹快速跑走。

    莫問小心的跟隨在後,臨近五更時分,猴子慢了下來。

    此處莫問之前從未來過,但根據周圍的地勢可以大致判斷出這裡已經是蠻荒區域的南部,蠻荒範圍很大,居住有大量蠻人,苗人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部落,位於蠻荒北部。

    猴子慢下來的地方是一處荒廢的村落,由於蠻人的村落多為木製建築,故此荒廢之後很快就會破敗消失,此時這處村落之中已經長滿了雜草樹木,根據村中樹木的粗細可以大致判斷出這處村落荒廢的時間至少也在十年以上。

    猴子在荒廢的村落附近進行了短暫的停留,轉而爬到一棵巨樹的頂部舉目遠眺,片刻過後自樹頂下來,於林中向西移動。

    向西移動了數十里之後,前方出現了一處少有草木的高山,這處高山為環形山勢,這種地勢在南方並不少見,這是一處巨大的火山口。

    猴子自東方緩慢的攀上了那座高山,越接近山頂,猴子行的越慢,移動之時唯恐碰落岩石弄出聲響。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這猴子如此謹慎說明這座火山就是那處神秘的所在,而且在那火山之內極有可能還有兇狠的活物,凝神感知周圍氣息,卻發現周圍並無異類氣息,但那猴子謹小慎微的舉動又表明那火山之內必然有著可怕的東西。

    心中存疑,莫問便先於獼猴來到了山崖頂部,只見那山崖西側的天坑並不很深,下凹不過十幾丈,東西長達數十里,這處圓形區域之中長有大量奇怪的樹木,多個分枝共同組成一組樹幹,樹幹上方是參天的樹冠,由於樹冠很大,故此將下方遮蔽的很是嚴密。

    到得此處莫問聽到了野獸的呼吸聲,根據呼吸聲來判斷,這處天坑下方隱藏著數量極為駭人的異類,但令他不解的是直至此刻他仍然不曾感覺到絲毫的異類氣息。

    常言道藝高人膽大,莫問明知下方有大量猛獸也沒有在外圍多做滯留,而是隱身下到了樹木下方,到得林下眼前豁然開朗,只見在樹下的林中蟄伏著大量的毒蟲猛獸,數十里範圍內密密麻麻,這些蛇蟲猛獸有很多是他之前從未見到過的,體形異常巨大,樣貌怪異猙獰。

    這些怪物此時多在沉睡,彼此之間的距離有遠有近,這麼多不同種屬的怪物不應該共同生活在這裡而不彼此攻擊,此外這些怪物也並不全是南方的異類,有很多皮毛很長,先前應該生活在北方寒冷區域。

    在天坑正中有一座寶塔形的石質建築,這座巨大的建築佔地很廣,當有五六里,但高度不高,只有數丈,這處建築雖然是寶塔形狀,其頂部卻並非尖頂,而是方台,周圍還有石雕的護欄,護欄上攀附著大量樹根和藤蔓。

    在這處既像寶塔又像石台的建築南側下方有一處方形的入口,入口隱藏在錯雜的樹根之中,若不仔細分辨很難發現那裡有一處入口。

    這樣的建築風格無疑是上古時期遺留下來的建築,根據樣式來看有些像古代的祭台,這裡的地勢也符合古人對天圓地方的理解,故此這裡很有可能與苗人的江中孤島一樣,都是古代的一處祭壇。

    到得此時莫問不敢再冒進了,他忌憚的不是這不計其數的猙獰凶獸,而是這些猙獰凶獸明明就在眼前,他能看的到它們,甚至能聞到它們腥臭的氣味,卻偏偏感知不到它們的氣息。

    就在莫問皺眉斟酌進退之時,忽然之間發現不遠處一條巨大的三角白蟒右眼是瞎的,再看其他異類,莫問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些異類有很多有傷痕在身,其中幾隻體形較大的異類不但身上帶有傷痕,眼睛也多被刺瞎,這種攻擊手法他太熟悉了,這是劉少卿慣用的方法,這些隱藏在這裡的異類凶獸無疑就是的蚩尤統帶的異類大軍,入冬之後它們離開黑木山不知所蹤,劉少卿和夜逍遙苦尋無果,未曾想它們來到了這裡。

    南方的異類到得冬季回到氣溫較高的南方過冬也在情理之中,但它們來到這裡絕不是單純為了過冬,猴子來過此處之後變的很是厲害,這些凶獸藏身此處很可能也會得到修為的提升。

    短暫的斟酌之後,莫問抓起不遠處一條青斑花蛇閃身離開,到得山壁上方將那正在畏縮探頭的猴子一併帶走,心念三閃已然身在三百丈之外。

    那猴子被莫問掐住了咽喉,發不出聲響,只能胡亂蹬抓,而那青斑花蛇被莫問抓住蛇頸之後無法下口,只能蜿蜒蛇身纏住了莫問左臂。

    莫問快速行出了百里方才停了下來,封點了猴子的穴道讓它無法掙扎,轉而提著那條花蛇斟酌如何行事,到得此處他仍然感知不到花蛇的氣息,這表明包括這條花蛇在內的所有凶獸的異類氣息都消失了,至於是暫時隱藏還是永遠消失尚未可知,但至少它們此時是沒有異類氣息的。

    凶獸若是隱去了異類氣息,後果就是修行中人除非親眼看見它們,否則無法提前感知。

    劉少卿和夜逍遙能夠在東北三郡撐上這麼長的時間,很大程度是因為能夠感知到凶獸的氣息並提前做出防範和應對,若是失去了料敵於先的優勢,他們根本就不是這些異類的對手。

    這群凶獸此時處於蟄伏時期,若是動手無疑能夠佔得先機,但他沒有把握將數量如此之多的異類一網打盡,也沒有把握將它們盡數困住,這群異類不同於尋常的兵卒,它們若是感知到被困住了,勢必衝撞脫困,他沒有那麼多的靈氣維持陣法,此外凶獸既然藏身此處,那蚩尤及其手下異類將領也必然在這處祭壇之中,蚩尤既然將大軍帶到這裡,必然對此處瞭如指掌,而他對此處的情況一無所知,貿然動手不但沒有勝算還會打草驚蛇。

    細想過後,莫問提了猴子和那條花蛇騰云回返浮云山。

    季叔子見莫問一手抓著毒蛇,一手提著硬邦邦的猴子,誤以為猴子被毒蛇咬中,驚慌迎來,「真人可曾為它解毒。」

    莫問抬手為猴子解開穴道,猴子的穴道與人的穴道幾乎在同一位置。

    那猴子重得自由,厲叫連連,季叔子急忙抱著它走開,唯恐它氣急之下衝莫問吐口水。

    「老爺,這是啥。」老五湊過來打量著莫問手中那條青斑花蛇。

    「黑白無常呢。」莫問問道。

    「幹活兒去了,天亮就回來。」老五說道。

    「真人,尋到了嗎。」季叔子自洞內問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

    「那就好,那就好。」季叔子歡喜點頭。

    莫問知道季叔子的言下之意是想及早前往紫氣福地,便將那條毒蛇遞給老五,轉而沖季叔子說道,「若是準備妥當,貧道即刻送你們前往福地。」

    「有勞真人,萬謝真人。」季叔子再度點頭。

    莫問自水缸之中洗淨了手,轉而探手入懷取出符盒開始畫符,而老五則將水缸裡的水倒掉,將那條蜿蜒噁心的毒蛇扔了進去。

    「你是它的主人,可與它起個道號。」莫問轉頭看向季叔子。

    「叫它悟元可好。」季叔子說道。

    「三清座下五十輩分,何曾有悟子輩。」莫問皺眉說道,這老道連基本的道門輩分都不懂,竟然會給道門弟子起個佛門的輩分,真是貽笑大方。

    季叔子聞言訕訕低頭,「請真人賜它道號。」

    莫問隨手自符上寫了金元二字,轉而探手將那猴子的魂魄抓離肉身,燃化符咒留符氣於獼猴額頭,以此增氣壯魂,季叔子見狀急忙魂魄離體,抱住了那猴子正在掙扎的魂魄。

    莫問再畫送魂符一道,甩手焚化,「玄真引路,福地門開,去。」符咒既化,疾風驟起,季叔子和那猴子的魂魄藉著那道疾風往北行去。

    「老爺,這是個啥東西。」老五打量著水缸裡的花蛇。

    「說來話長,你即刻前往黑郡將劉少卿帶來此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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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七章 召請
        
    「老爺,你找四爺幹啥。」老五不解的問道。

    「快去,務必將他帶來。」莫問沒有浪費口舌沖老五多做解釋。

    老五見莫問神情凝重,知道事關重大,抖身變為巨蝠振翼升空,「老爺,要不要把三爺也找來。」

    「不用,你早去早回。」莫問說道,夜逍遙此時應該在代國,一來距離太遠,二來此時剛剛開春,東北和代國仍然非常寒冷,不適於老五飛行。

    老五應了一聲,振翼向東北方向飛去。

    老五走後,莫問邁步走進山洞,此時季叔子的遺蛻仍然抱著猴子的屍身坐在洞內,由於魂魄已經離體,二者的雙眼已無神采,氣息也早已經斷絕。

    莫問沒有動他們的屍身,而是自洞內尋了一處較為乾淨的地方坐了下來,皺眉思慮如何處理此事。

    考慮問題必須將利弊都想清楚,此時對他們有利的是他們佔據了主動,蚩尤和那些凶獸並不知道自己的行蹤已經暴露,此時動手可以打它們個措手不及,還有就是在蠻荒的深山之中作戰可以減少東北三郡的百姓和士兵的傷亡。

    弊端是他們對那處祭壇一無所知,而蚩尤對那處祭壇則非常的熟悉,那處祭壇是個神秘的所在,不但能夠將猴子變的很是厲害還能夠隱去那些凶獸的異類氣息,目前尚不知所有這一切是由什麼造成的,但蚩尤毫無疑問是知道的,他既然知道真相,就有可能利用那股神秘的力量。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弊端就是尋常士兵無法在蠻荒的群山之中作戰,退一步說就算夜逍遙的飛禽能夠載來一些士兵,在靠近那處祭壇之前也會被蚩尤等人察覺,將會失去突襲的優勢。

    綜合權衡,己方佔了天時的優勢,而敵方則佔據了地利,天時地利互相抵消,如此一來決定勝敗的就是人和了,何為人和,人和在此時就是雙方的實力,誰的實力強,誰就可能贏得這場戰事。

    想到此處,莫問心頭一灰,那祭壇之中的凶獸不下萬餘,這還不算隱藏在祭壇內部的蚩尤和一干首領,而他們一方只有他們三人,連帶兩個坤道算上也不過五人,一旦開戰,他並無把握戰勝蚩尤,而另外四人也根本敵不過蚩尤的那些部將和萬千凶獸。

    辰時,黑白無常回返。

    「真人可曾尋到那處所在。」黑無常進洞沖莫問拱手。

    莫問抬手回禮,轉而出言說道,「尋到了,那處所在乃是一處上古祭壇,貧道到得那裡發現那祭壇已然被蚩尤統領的獸群佔據。」

    「原來它們藏到了那裡,真人準備如何行事。」黑無常問道,他和白無常遊走四方拘拿魂魄,自然知道劉少卿自東北抵禦蚩尤一事。

    「容貧道想上一想,二位可先行前往別處司職,晚些時候貧道再召請二位。」莫問說道。

    「我們兄弟二人可能幫上什麼忙。」黑無常問道。

    「二位乃是陰差,不便插手陽間事物,貧道已然讓吳云去請天璣子,用不了多久就能來到。」莫問說道。

    黑白無常聞言沖莫問再度拱手,轉而消失了身影。

    莫問此時能做的只有等待,東北的情況需要劉少卿來到之後才能知道詳情,此時思慮缺乏依據。

    浮云山位於華夏西南,而黑郡位於東北,往返超過萬里,即便老五一路急趕,帶了劉少卿回到浮云山也已經是次日清晨了。

    「出了何等大事。」劉少卿落地之後急切發問,他熟悉莫問,知道若非大事,莫問絕不會讓老五前去載他前來。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而是伸手指了指洞口的水缸,劉少卿移步上前看了一眼,他本以為水缸裡是死物,未曾想裡面竟然蜷縮著一條不小的青斑花蛇,那條花蛇見到他立刻昂首吐信,不問可知是活的。

    「老爺,你跟四爺先聊著,我去給你們弄些酒水。」老五振翼東去。

    「此物為何不見異類妖氣。」劉少卿疑惑回頭。

    莫問聞言將此事前因後果詳盡說與劉少卿知道,劉少卿聞言大喜過望,「原來它們回到了蠻荒,真是天賜良機。」

    「蚩尤實力如何我們皆不知曉,我沒有把握拿下他。」莫問正色搖頭,打仗需要知己知彼,不知對方實力就貿然前去太過危險,乃兵家大忌。

    「不妨事,虎兕再猛也得出匣才行。」劉少卿不以為然。

    莫問聞言皺眉未語,劉少卿的言下之意是開戰之前將蚩尤和那一干領軍困在祭壇的石塔之中,能不能將他們困住暫且放到一旁,就算將他們困住了,外面這些凶獸眾人也無法敵對。

    「不用多想,只要你能將蚩尤等人困於石塔,外面的凶**給我們。」劉少卿躍躍欲試,「可用火攻,有五人足矣。」

    莫問沉吟過後出言問道,「東北戰事如何。」

    「此時三郡仍然寒冷非常,這種天氣敵我雙方都不會出兵,燕軍還在原地。」劉少卿答道。

    「依你之見,東北何時能夠轉暖。」莫問又問,他先前曾經統兵東征,熟悉東北的天氣,但此時是末世,末世之時的天氣與平常時候是有差別的。

    「今年仍然不曾下雪,再有一月氣溫就會回升。」劉少卿說道。

    「時間夠用,先不忙下手,我設法尋些幫手過來。」莫問說道。

    「誰會幫我們。」劉少卿苦笑搖頭,常言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行高於人眾必非之,幾位上清准徒鋒芒太盛,修行甚快,早就引起了同道的嫉妒,嫉妒就會敵視。

    「我與黑白無常此行還有十四人不曾收魂。」莫問說道。

    劉少卿聞言歪頭看了莫問一眼,思慮過後出言說道,「他們若是有濟世救人之心早就出山了,我感覺他們不會聽你勸說,倘若逼迫前來,關鍵時候萬一臨陣脫逃可如何了得。」

    「他們修為精深,是難得的幫手,不需盡數說服,有三五個就夠了。」莫問說道,劉少卿不想讓他找幫手應該還有一個潛在的原因,那就是他擔心那些人爭功。

    「這些人事後如何處置,魂魄是收還是不收,依你的性情必然不會對並肩作戰之人下手,可是你若不下手,黑白無常那裡你如何交代。」劉少卿又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劉少卿跟夜逍遙都是受過黑白無常幫助的,劉少卿將黑白無常的事情放在首位也在情理之中。

    莫問點頭過後沒有再說話,而是皺眉思考,劉少卿將那缸中的花蛇抓了出來,延出靈氣試圖探尋它妖氣消失的原因,連番試探終無頭緒,一氣之下將那花蛇扔下山谷。

    扔出花蛇之後劉少卿感覺不妥,急忙閃身而下,拔出匕首隔空將那花蛇腦袋斬掉,以防它不曾摔死,爬回去洩露了消息。

    「這樣,你畫符將自身氣息徹底遮蔽,我帶你去祭壇看上一看。」莫問沖劉少卿說道,劉少卿是能夠隱身的,只需隱去自身氣息,也能夠不被那些凶獸發現。

    劉少卿點頭過後畫符將氣息遮蔽,實則他此時的氣息已經收發由心,畫符是為了確保萬無一失。

    莫問托起劉少卿騰云西去,那處祭壇的情況與昨日無甚區別,二人自外圍觀察了地勢,又下到樹下停留了片刻,隨後離開此處東行回返。

    「它們的數量原本沒有這麼多,只有此時的三成。」劉少卿說道,身臨其境之後他感覺有些事情與自己想的有很大差別,那處祭壇很是避風,底部又很是潮濕,不適合火攻。

    「方圓數十里,你們四人守不住的。」莫問搖頭說道,他帶劉少卿過來探查主要是為了讓他同意召請幫手。

    「可惜那薛耿牛自尋死路,他若是仍在,當可鑄造萬千銅雷將那群凶獸盡數炸死。」劉少卿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劉少卿沒有明確表示反對,說明他已經同意請幾個幫手過來一同應對蚩尤和那群凶煞異獸。

    不多時,二人回返浮云山,老五已經將那處山洞打掃乾淨,季叔子的遺蛻和那猴子的屍身被他放到了洞外的那口水缸裡,老五誤打誤撞之舉恰恰符合道家殯葬習俗,有些道人睡棺木,大部分道人駕鶴之後留下的遺蛻都會放在缸裡安葬,又名坐缸,不過此時坐缸也被佛家給搶走了。

    回到浮云山之後劉少卿焚燒符咒通知夜逍遙前來,轉而與莫問商議如何制敵,他希望將這場戰事變為最後的決戰,因為那群凶獸的妖氣已經消失,若是逃走很難再尋。

    請玉玲瓏下毒,四面縱火焚燒,請南海水淹,諸多辦法都有想過,但最後還是一一否決,唯一可行的辦法就是突襲強攻。

    突襲必須一舉成功,戰事也不能拖得太久,因為哪怕請來了幫手,其他的天仙地仙也沒有仙法,仍然依靠體內靈氣作法,他們體內並無內丹凝結,若是拖延的時間太長,其體內靈氣就會耗盡。

    夕陽西下,莫問畫符準備召請黑白無常。

    「挑那些修為高深的邀請,莫要亂喊湊數。」劉少卿在旁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此戰雖然危險萬分,回報卻也豐厚,倘若參戰立功就能保住性命。

    莫問焚燒符咒請來黑白無常,黑白無常與劉少卿也熟識,四人自洞內吃酒說話。

    入更之後老五負載三人離開浮云山,劉少卿則留在此處等待夜逍遙等人到來……


第五百零八章 妻妾成群
        
    老五升空之後,莫問於蝠背上向黑白無常詳說了此事的來龍去脈,也將自己的想法告知了黑白無常。

    「真人無需多慮,若不是真人相助,這十八人我們一個也降他不住,眼下事出緊急,為了去惡救苦,放過幾個也不礙事的。」黑無常說道。

    白無常很少說話,此時也表態道,「大事要緊,若是三五人不夠,真人將他們盡數放了也無妨,此事又不是我們徇私放縱,去到下面我們也有話說。」

    「正是,正是。」黑無常點頭附和。

    莫問見黑白無常如此通情達理,心中壓力頓減,出言說道,「也不用盡數放掉,尋那些品行好,修為高的請來幾個就好。」

    「我們先前曾與他們打過交道,對他們多少也有些瞭解。」黑無常自懷中拿出那張簡圖伸手指點,「這幾個品行尚可,但修為低了些,這幾個本領甚強,但德操不敢恭維……」

    「不用挑選,我們一一走過,可用的留下,不可用的收服,七日之內回到此處便可。」莫問擺手說道。

    「由真人做主。」黑無常收起了那張簡圖。

    「老五,南下,去福州靈真觀。」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振翼加速,他不知道靈真觀在哪兒,卻知道福州的位置,自忖可於三更之前趕到。

    「真人確有過目不忘之能啊。」黑無常歎服,他先前拿出簡圖莫問並未看到,莫問憑藉的還是之前的記憶,離開上清觀之後發生了不少事情,卻絲毫沒有沖淡莫問的記憶。

    莫問聞言擺了擺手,記憶的強弱由元神決定,元神強大之後可以將發生過的事情或者看過的東西自腦海之中倒轉回憶,他此時不但能夠回憶起簡圖的內容,連封一嵐送走的那兩隻花雞的羽毛是什麼樣子都能回憶的一清二楚。

    「倘若那些人離開了居所,二位還能否尋到他們。」莫問問道。

    「能,我們知道他們的生辰八字,自有尋人之法。」黑無常點頭過後出言說道,「不過他們需要時刻防範我們二人暗中收魂,為策萬全他們通常不會出門遠行。」

    莫問又問,「那靈真觀的易天子是何許人。」

    這一次黑無常沒有搶先答話,而是看向白無常,白無常歪頭看了黑無常一眼,皺眉接口,「此人是太清門人,為靈真觀觀主,陽壽八十有二,天生陰眼,生平捉鬼無數,多年之前便修得地仙位次。」

    莫問聞言抬頭看向黑無常,白無常明顯沒有把話說完,黑無常見莫問看他,只得接口道,「此人喜財好色,但凡起壇捉鬼,皆要索財萬金,觀中有上千門人,家中有妻妾過百,好生驕奢霪逸。」

    「一百多個老婆,咋沒累死那老東西。」老五插嘴。

    「妻妾如此之多,定然心浮氣躁,體虛神靡,二位怎會拿他不下。」莫問皺眉問道,道士捉鬼降妖也好,定宅堪輿也罷,都不是免費的,一來道人要吃飯過活,二來不能養成世人憑白索取的惡習,但每次作法都要那麼多黃金,性質就變了。

    黑白無常最怕莫問問的就是這個問題,聞言面面相覷,皆不答話,猶豫良久還是黑無常接口,「不瞞真人知道,那易天子修為確實不高,但他生有陰眼,能見到我們二人,觀中多養黑狗公雞,又有不少婦人,我們前後去過三次,皆被其用狗血和葵穢逼退。」

    莫問撇嘴莞爾,此前黑白無常就曾經說過狗血淋頭一事,那時他並不知道是哪一位道人想出的歪招兒,原來是這位太清宗的易天子。

    「老爺,娶一百多個老婆還能當地仙嗎。」老五對那老道人多有妻妾很是不滿。

    「此人想必精通房中之術。」莫問隨口說道,陰陽採補之術為道門諸多雜術之一,出現之初是為了讓道人留下子嗣的同時減少元陽的虧損,但後期逐漸走了樣,被一些好色的道人用來御女害人。

    老五似乎很想去看看這位易天子是何許人也,飛的越發急切,不到子時便到得福州地界,黑白無常為其指路,亥時三刻到得靈真觀上空。

    靈真觀不似大部分道觀那樣建在山中,而是位於福州城北,與其說是道觀倒不如說是王宮,佔地近百畝,比州府衙門還大,房舍有兩百多間,多有高樓,雕樑畫棟。

    「這老東西都快死了,還有心思納妾。」老五於靈真觀上方高空懸停,此時雖然接近三更,靈真觀仍然燈火通明,門庭張燈結綵,院內廣開酒席,不問可知是主人又在娶親。

    莫問畫符兩道幫助黑白無常隱去氣息,以免為那易天子發現,轉而沖老五說道,「你在此處等候,我們去去就來。」

    「老爺,我也想去看看熱鬧。」老五說道。

    「我們此去是要動手降人,你莫要添亂。」莫問將符盒放歸懷中。

    「這幾天可累慘我了,也沒正兒八經的吃頓飯……」

    「行了,下去吧。」莫問無奈讓步。

    老五聞言高興的答應一聲,收斂肉翼落於道觀門外的西側街頭。

    「吳兄,請先行。」黑無常沖老五笑道。

    老五聞言嘿笑點頭,轉而試圖變出光鮮衣物,但他無有靈氣修為,除了袍子變不出旁的,低頭環顧自身感覺袍子也不算寒酸,便大步向道觀正門走去。

    此時道觀門口有不少身穿道袍的弟子迎來送往,老五到了門口徑直進門,那些道人以為他是晚到的客人,也不攔他。

    「老爺,人家這道觀可比咱的氣派多了。」老五說道。

    莫問沒有答話,實則他也沒聽到老五說什麼,因為他與黑白無常並沒有與老五同行,見酒席的主位空著,便直接隱身去了後院尋那易天子。

    老五早已經習慣了莫問不接他的話茬,也不以為意,大步穿過廊道進了大院,此時大院裡正在設宴款待賓客,酒席開了一百多桌,賓客過千人,紅燈高照,燈火通明,僕役穿行,端菜上酒。

    先前黑白無常和莫問劉少卿於浮云山喝酒說話之時老五並沒有同席,此時確實有些餓了,進了大院尋了一處無人座位坐了上去,拿過桌上的筷子放在腋下擦了擦,在同席其他人驚詫的側目之下自顧自的大吃大喝。

    「易天子住在何處。」莫問問道,為了確保不被對方察覺,他並沒有散出靈氣感知對方的位置。

    「他居無定所,每晚都在不同的婦人房中過夜。」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此處的景物和院落結構令他想起了鄴城的將軍府。

    「真人在此處稍候,我們二人去尋他一尋。」黑無常說道。

    莫問點了點頭,他不願逐門逐戶的搜尋婦人的房間,多年之前他曾經那樣做過,時至今日他都後悔當初不該那麼做。

    「你說啥。」老五抓著一塊滴汁的羊肉歪頭看向旁邊的中年男子。

    對方又說了一句什麼,此人說完,同席又有幾人附和,但他們說的是方言,老五聽不懂。

    「你們這些南蠻子說的啥玩意兒。」老五嘟囔著離開坐席向北走去,他雖然聽不懂對方說什麼,卻知道對方不歡迎他。

    越往北走,賓客的地位越高,賓客地位越高,桌子上剩的菜就越多,老五見到其中一張桌上有著整隻的肥雞,便探手抓了過來大口咬嚼。

    此舉招致不少人圍觀,一管事的道人見狀快步走了過來,沖老五低聲說了一句什麼。

    「說人話。」老五雖然不知道莫問和黑白無常在哪兒,卻知道他們離自己不遠。

    那道人行走四方,懂得官腔,見老五是北方口音,便低聲說道,「英雄與何人同行。」

    「跟我家老爺。」老五啃著雞頭,他雖然此時富足了,兒時的習慣卻不曾改掉,最先吃的還是雞頭。

    那中年道人聽老五這般說,誤以為他是某位客人帶來的下人,便拉著他向旁邊走去,「今日是家師大喜之日,如此吃相成何體統。」

    「別大喜了,大悲吧,別說五爺沒提醒你,趕快去準備棺材,你師父沒多少時候了。」老五撇嘴說道。

    那中年道人聞言勃然大怒,礙於周圍有人便沒有立刻發作,手上用力將老五拖向西側。

    老五此時也吃了個八分飽,見對方手上用力知道對方要動手,便搶先下手,將那沒頭的肥雞砸向對方頭臉,那道人沒想到他敢動手,躲閃不及被其砸中,老五趁機又補一拳,將那道人打的鼻血橫流。

    「易天子,還不滾出來受死。」老五高聲喊道。

    此語一出,偌大的酒場瞬時鴉雀無聲,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老五的身上。

    那道人那易天子的諸多弟子之一,也有幾分修為,陰溝翻船氣怒非常,閃身上前就來擒拿老五,老五施出追風鬼步於席間旋繞,於桌上騰挪,那道人每每撲空,拿他不著。

    老五此次非要下來有兩個原因,一來確實餓了,二來存心搗亂,其搗亂的動機是對易天子娶了一百多個妻妾的不滿,認為他多吃多佔,故此在閃躲騰挪之間嘴上也不閒著,大罵老霪蟲,老不死,老閹驢。

    一位五十幾歲的老道見那道人拿老五不下,便提氣撲來出手相助,二人左右追拿,前後封堵仍然抓老五不著,追風鬼步乃上清宗最為玄妙的身法,本來只有幾位上清准徒有資格學習,他當年以酒水賄賂司馬風愂,又送食端水百般討好方才學得,尋常人等還真奈何他不得。

    「大膽妖孽,還不顯出原形。」東側一處席位傳來了一聲怒吼,伴隨著怒吼一道紫影向老五急衝而來。

    老五沒來得及閃躲就被對方拿住了肩膀,隨即感覺體內氣息逆行,氣息反逆之下變身巨蝠,與席眾人何曾見到這等凶煞的龐然大物,紛紛驚叫奔走。

    雖然前院和後院距離甚遠,莫問仍然自後院察覺到老五氣息有異,心念閃動來到前院,只見一肥胖老道正出掌擊向老五頭顱,此人所發靈氣異常剛猛,無疑就是他們此行所要尋找的易天子。

    這易天子此時怒目瞪眼,神情凶煞,無疑要沖老五痛下殺手,莫問見狀瞬閃上前,靈氣與三昧真火同提猛催,且不管這易天子修為如何品行怎樣,敢沖老五動手就絕不能留他。

    就在此時,東側席上傳來了一聲急切高喊,「師叔手下留情,此人傷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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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零九章 趕赴清羽門
        
    易天子聞聲扭頭東望。

    莫問本就面向東北,聞聲先於易天子看向那發聲的道人,只見那人年逾古稀,樣貌仁善,所穿道袍紫黃相間,其所在的席位左右皆是將校官員。

    雖然莫問並不認識此人,卻根據此人的衣著和周圍的賓客猜到此人很可能是晉國現任的護國真人周冠正,這周冠正也是太清道人,先前曾委託護送張洞之去上清觀的師妹黃云道姑轉贈了一枚補氣丹藥,此人喊易天子是師叔,若是寒暄開來怕是會礙於顏面不便下手。

    心念至此,莫問並未收手,夾帶著三昧真火的靈氣急取易天子右肋,靈氣所至,易天子如遭雷擊,周身起火,吐血倒飛。

    席間眾人見狀齊聲驚呼,那先前發聲的道人自席間凌空躍起,試圖接住吐血倒飛的易天子,未曾想所發靈氣竟然絲毫不能減緩易天子的退勢,易天子倒飛十餘丈之後落到地面,又撞翻了幾張木桌方才停了下來,自地上左右打滾,慘叫著試圖撲滅身上的火焰。

    那身穿紫黃相間道袍的道人率先趕到,延出靈氣將易天子著火的外衣扯掉,未曾想其內襯也已然燒著,無奈之下再去內襯,內襯去了之後方才發現易天子身上的火焰是自體內發出的。

    「三昧真火。」那老道倒吸了一口涼氣,轉而回頭西望,只見老五已經變回了人形,在其身旁多了一位歪頭側目的上清道人。

    「老爺,你幹啥去啦。」老五本想狐假虎威威風一把,未曾想老虎跑到了別處,害的狐狸好生丟臉。

    莫問抬手指了指後院,轉而朗聲說道,「易天子陽壽已盡,本不應滯留凡間,貧道受冥司召請,今日特來相助黑白無常收他魂魄。」

    莫問言罷看向身旁的白無常,白無常會意,快步上前準備收魂。

    那身穿紫黃道袍的老道聽得莫問言語心中大驚,急忙掐指捏訣,果然發現黑白無常就在此間。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

    「此事與旁人無關,亦不涉及門派恩怨。」莫問出言打斷了那老道的話。

    莫問猜的不錯,那老道正是晉國護國真人周冠正,易天子是他的本門師叔,只是此時已經離開師門重新開宗立派,他雖然不曾見過莫問,卻對莫問多有耳聞,也知道莫問身邊有一隻巨大的蝙蝠,這也是他先前出聲阻止易天子沖老五下手的原因。

    眼見易天子周身著火痛苦非常,周冠正硬著頭皮上前說話,被莫問打斷話頭之後只得再度說道,「敢問來者可是上清宗天樞真人。」

    「福生無量天尊,不知真人是哪一位,怎地認得貧道。」莫問明知故問,交情有深淺,關係有遠近,他只是聽說周冠正較有俠名,卻從未見過他,也就談不到什麼交情。

    「貧道太清周冠正,代師叔向真人賠禮了。」周冠正手握陰陽沖莫問稽首見禮。

    「原來是周真人,周真人掌晉國宗法金印,行事公正,清名遠颺,貧道多有耳聞卻一直無緣得見,未曾想今日與此處得見仙顏,失敬失敬。」莫問稽首還禮。

    周冠正見莫問嘴上說的客氣,卻並無放過易天子的意思,焦急之下快步上前直言相求,「太清宗對真人多有禮敬,這些年真人對我等也多有顧念,此事還請真人手下留情。」

    周冠正說話之時焦急回頭,只見那易天子身上的火苗已經有所減弱,這片刻工夫,好好的一個老新郎已經被燒的皮開肉綻鬚髮全無,躺在地上不知死活。

    莫問聞言眉頭大皺,周冠正見狀再度稽首,「師叔早年曾有大恩於貧道,求真人高抬貴手,高抬貴手。」

    莫問低聲答道,「周真人誤會了,真人既然開口,貧道自當通融,但貧道這三昧真火只具雛形,眼下是可發而不可收啊。」

    周冠正聽得莫問言語半信半疑,但莫問既然如此說,他也無法再強求,只得低聲說道,「但求留得靈識。」

    莫問聞言知道周冠正想留住易天子的魂魄,他對易天子很是不喜,並不想如此便宜他,但周冠正既然說到這個份上,若是再不給面子無疑就會結下仇怨。

    「謝兄且慢。」莫問喊住了易天子旁邊的白無常,他所發三昧真火尚未消散,白無常無法下手。

    白無常聽得莫問言語,轉身走回,三人低聲耳語。

    「還不送客。」周冠正沖易天子的幾位徒弟說道,後者急忙召集人手將前來道賀的眾人請走,確切的說是攆走,因為這些送禮道賀的人與易天子關係並不好,只是畏懼他的本領不敢不來,此時見易天子倒霉,無不抱了看熱鬧的心理。

    靈真觀道人驅逐閒人之時,周冠正走到易天子旁邊查看他的傷情,三昧真火不但焚壞了易天子的肉身,還傷及了他的元神,易天子雖得不死卻已經陷入了混沌之中,周冠正無奈之下只得自懷中取出一枚金針暫時將他的魂魄封於七竅神府。

    「這周冠正乃晉國的護國真人,與貧道也算認識,此事如何處置。」莫問沖黑白無常問道。

    「此人身為修行中人卻貪財好色,納妾過百,如此驕奢霪逸之人若是抬手饒過怕是難以服眾,不得交差。」黑無常搖頭說道,他不願放過衝他潑狗血的人。

    「此人救不活了,押後幾日再來收他。」白無常低聲說道。

    黑無常聞言點了點頭,「也罷,我們先行前往別處。」

    老五站位較近,看到二人說話之時在互使眼神,待得黑無常說完,便抖身變為巨蝠振翼升空,黑白無常先行坐上蝠背,莫問沖周冠正抬手說道,「此處交予真人處置,我們還要趕赴別處,就不久留了。」

    「大恩不言謝,真人走好。」周冠正稽首送別。

    莫問點頭過後躍上蝠背,老五振翼飛走。

    「老爺,你們不是真的要放了這老東西吧。」老五出言問道。

    「如此可惡之人豈能饒他,過幾日再來,先讓他受幾天苦楚。」黑無常接口說道,二人先前自易天子手下吃過苦頭,今日終於出了一口惡氣。

    「他萬一去了紫氣福地咋整。」老五追問。

    「紫氣福地此時已經關閉,易天子是太清道人,要想前往紫氣福地需要太清仙人為其開門引路,據我所知太清宗此時無有天仙滯留凡間。」黑無常又道。

    「要是他們把他的魂魄轉到別人身上了呢。」老五先前曾被易天子擒獲,心中積怨,唯恐易天子不死。

    黑無常笑了笑沒有回答,令他們頭疼的是易天子的修為而不是他的魂魄,沒有靈氣的魂魄不管附身於何人都逃不過他們的拘拿。

    「唉,真是可惜了。」老五嘆了口氣。

    由於老五說的沒頭沒腦,莫問和黑白無常都沒有接口,片刻過後黑無常恐老五尷尬,出言問道,「吳兄何出此言。」

    「那小娘子剛過門就當了寡婦,可惜了,不過要是被他糟蹋了就更可惜了。」老五又嘆了口氣。

    黑無常聞言乾笑了兩聲,開始後悔不該接老五的話茬。

    「老爺,接下來去哪兒。」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按照既定路線下一處應該是去清羽門,他此時在猶豫要不要去清羽門,清羽門是綵衣道姑飛昇之前的門派,外部有靈氣屏障庇護,要想拿人就必須將靈氣屏障擊碎,擊碎屏障並不困難,拿人也不會太過困難,他忌憚的是綵衣道姑,若是動了清羽門,綵衣道姑一定不會善罷甘休。

    沉吟良久莫問終於做出了決定,「去清羽門。」

    「清羽門,那是個馬蜂窩啊,老爺,咱還是別去捅了。」老五咧嘴說道,他先前曾經跟莫問去過一趟清羽門,知道那裡有屏障,也知道那是綵衣道姑的門派。

    「知法犯法,罪加一等,不用管它,就去清羽門。」莫問挑眉說道,一個能夠記住恩情的人也絕對不會忘記仇恨,時至今日當年日夜不休苦尋阿九的情景他還記憶猶新,就因為他在西陽縣故居對綵衣道姑不曾卑躬屈膝,綵衣道姑就將阿九送到了最為艱苦的雪山之巔,就因為他雪山之巔他阻止綵衣道姑毀壞禁錮內阿九辛苦養出的果腹之物,綵衣道姑就將阿九明升暗貶的送到了地府,害的二人陰陽相隔,難得聚首。

    「真去呀。」老五進一步確認。

    「去。」莫問點頭。

    「真人,清羽門外部有屏障阻隔,那屏障當為金仙所布,怕是難得破開,不如前往西南的紫云庵。」黑無常說道。

    「不能欺軟怕硬,去清羽門。」莫問正色說道。

    老五聞言略偏向東,黑白無常見莫問心意已決也不再勸說,片刻過後黑無常出言說道,「清羽門我們兄弟二人不曾進得內部,只知那紅翎兒陽壽八百有三,為異類成人,地仙修為,其他種種一概不知。」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異類在上清宗地位較低,為人類修行者所輕視,但異類卻不似人類那般有壽止雙甲的限制,可以存活好多年。

    三更時分四人離開靈真觀,中途黑白無常暫時離開前去司職,莫問和老五於次日卯時到得清羽門外圍。

    老五降落於上次那處落腳之處,他之所以自此處落地有兩個原因,一是這裡是屏障的邊緣,二是這裡有好吃的果子,他上次曾經摘過,南方溫熱,此時這山中也有果子。

    老五落地之後鑽進林中攀折果子,莫問閉目打坐,只待黑白無常來到,就要破除屏障進山拿人……


第五百一十章 金仙屏障
        
    不多時,老五捧著摘來的果子自林中鑽了出來。

    「老爺,你說這末世啥時候能結束。」老五挑了一枚較為光鮮的果子遞向莫問。

    莫問睜開眼睛抬手接過那枚果子,由於長時間的缺水,這山中的果子較上次來的時候要小上很多,而且果皮多有褶皺。

    「天意難測。」莫問拿著果子若有所思。

    「這裡人不咋地,果子倒是挺好吃。」老五咀嚼嘟囔。

    莫問沒有接老五話頭,直身站起舉目上望,「辰時將至,黑白無常應該很快就會回來。」

    莫問不曾說錯,辰時剛過,黑白無常準時出現。

    「真人準備如何行事。」黑無常打量著清羽門所在的這處山峰。

    「這屏障乃金仙所布,要想前往清羽門只能將屏障擊碎。」莫問答道,雖然同為仙人,天仙和金仙所發靈氣卻並不相同,綵衣道姑的這處屏障是金仙靈氣所布,他無法悄然入內。

    「真人三思。」白無常在旁說道,他雖然不知道是誰布起了這處屏障,卻知道布起屏障之人是金仙修為,此人布起屏障乃是為了保護清羽門於亂世之中不受劫難,擊破屏障進去拿人無疑會開罪這名金仙,除此之外屏障若是消失,清羽門就有可能遭受來自其他仇敵的傷害。

    莫問回頭沖白無常點了點頭,轉而探手入懷取出符盒畫寫星宿符咒一道,真言念罷,符咒脫手,迎風化為一隻體形巨大的玄武,由於他此時已經是天仙修為,故此靈氣所化玄武異常巨大,現身之後將周圍十幾丈內的草木盡數壓倒。

    玄武現身之後受到莫問操控自山中向東南方向快速行去,莫問與黑白無常跟隨在後,老五猶豫片刻也跟了過去。

    沉重的玄武在移動之時令得地面微微震動,沒過多久一隻白鶴自山中飛起,向玄武所在區域飛來,待得見到凶煞的玄武出現於山外,急忙轉身飛回山中。

    不多時,玄武到得清羽門南側山腳,此時清羽門眾人已經聞訊趕來聚於山腳,這清羽門都是異類修行者,且門徒都是女子,此時來到的有十幾位女子,多為妙齡,所穿道袍並不相同,黃青藍白皆有。

    綵衣道姑的屏障雖然將清羽門整個罩住,卻並未阻隔內外的聲音,此時站位靠前的一位青衣道姑沖莫問發問,「你是哪裡來的道人,為何於清羽山請神作法。」

    「貧道乃上清准徒天樞子,此番前來乃是為了收服紅翎兒的魂魄。」莫問出言說道。

    莫問此語一出,對面的一群坤道盡皆面露怒容,高聲斥責,那青衣道姑抬手制止身後眾人喧嘩,轉而沖莫問問道,「你與我紅翎師伯有何仇怨。」

    「無有私怨,只是那紅翎兒壽數已了,冥司要收她魂魄,此時冥司陰差就在此間,貧道今日是代冥司行事,請知會貴派掌教,辰時三刻貧道會擊碎屏障帶走紅翎兒的魂魄。」莫問答道,做事情最大的忌諱就是邊做邊想,動手之前他已經仔細想過利弊,一旦動手就不會有絲毫遲疑。

    青衣道姑見莫問來者不善,言語硬衝,忍不住高聲破口,「區區一個准徒算個甚麼東西,快滾,等你被祖師收為弟子再來清羽門撒野不遲。」

    青衣道姑說話的同時,身後的一群坤道正忙著捏訣開眼,待得青衣道姑罵完,有人湊上前來沖其低聲耳語,無疑是在告訴她黑白無常真在此處。

    「兩個小鬼也值得你們大驚小怪。」青衣道姑冷哼說道。

    「辰時三刻一到,貧道會立刻動手。」莫問言罷,轉身向不遠處的涼亭走去,自涼亭中的石墩上坐了下來,黑白無常和老五隨後向涼亭走來。

    「看什麼看,你這獐頭鼠目的東西,信不信我挖下你的雙眼。」對面有坤道衝回頭張望的老五罵道。

    「你敢罵我。」老五氣怒止步。

    「罵的就是你這賊眉鼠眼的登徒子。」又有坤道自屏障內罵道。

    「老爺,登徒子是啥意思。」老五轉頭看向莫問。

    莫問聞言大皺眉頭,沒有答話,白無常陰聲接口,「霪賊。」

    「我幹啥了我,咋就成霪賊了。」老五既怒又氣。

    「師妹,不與這骯髒猥瑣的奴才說話,憑白的髒了嘴。」坤道中又有人插嘴。

    「有其主必有其僕,今日定不能輕饒了這兩個賊人。」屏障內的坤道七嘴八舌。

    「就你,那個穿黃衣服的,五爺記住你了,我讓你撒潑亂罵,等我家老爺把你這屏障破了,看老子怎麼收拾你。」老五憤憤的走向涼亭。

    「越是奴才越愛狂吹大氣,蚍蜉撼樹,不自量力。」屏障內的黃衣道姑伶牙俐齒。

    「你給我等著。」老五說不過對方,怒氣衝衝的走進涼亭坐了下來,「老爺,蚍蜉是啥。」

    「螻蟻。」莫問隨口說道。

    「他娘的,不認字兒真不行,被人罵了還不知道咋回事。」老五長長喘氣。

    賢良淑德的女子在世間十中無一,這群坤道雖然多為年輕貌美之人,卻多是毒舌潑婦,也不知是在山中悶的久了還是被莫問說話惹到,聚於山腳沖涼亭中的四人頻出惡毒言語。

    「別讓我進去。」老五氣的怒目瞪眼卻無計可施。

    莫問對這些尖酸潑辣的女子也大為厭惡,聽得老五言語便出言提醒,「她們皆為禽屬幻化,這處屏障並不隔絕聲音。」

    老五聞言瞬時明白莫問是讓他發出怪嘯攻擊這些女子,便起身離開涼亭走到那些女子對面站定,那群坤道見老五來到,變本加厲的嘲諷謾罵,老五駐足片刻轉身走了回來。

    「我先不露底,等進去再說。」老五說道。

    那群女子只是聚在山腳下謾罵侮辱,並不派人前去搬請援兵,道士召請玄武並不算什麼靈異之事,渡過天劫的道人有不少可以為之,她們之中也有聽說過莫問名頭的,但末世來臨之前莫問的名頭並不大,修為也不高,故此她們並未將莫問放在眼裡,此外清羽山有金仙屏障,她們也不認為莫問能夠闖進去。

    莫問對這些女子的謾罵不以為然,閉目不語等待辰時三刻的到來,他從不認為女子都是溫柔美好的,故此見到女人撒潑也就不存在失望。

    「老爺,有兩個女的一直在看你,她們是不是認識你呀。」老五一直在頻頻回頭,他此時回頭不再是看女子的美貌和婀娜,而是在看是誰在罵他。

    莫問聞聲睜眼看向山腳下的那群坤道,果然發現有兩位年輕坤道並不似其他人那樣謾罵,而是歪頭看向涼亭,他目光所及,那兩個年輕的坤道立刻羞澀低頭。

    「老爺,你認識她們。」老五好奇的問道。

    莫問搖頭過後再度閉上了眼睛,他雖然不認識那兩個年輕的坤道卻知道她們為什麼看他,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能救下犯錯被囚的異類愛人的,他當年為了尋找阿九不惜沖玉清宗痛下殺手,找到阿九之後陪伴於雪山之上不離不棄,所有這些在其他女子看來都是偉大的舉動。

    莫問閉上眼睛想的並不是自己如何偉大,也並沒有為自己受到了年輕女子的崇敬心儀而沾沾自喜,他想的是更深刻的東西,實則這群坤道大多聽說過他,並不只有那兩個年紀很小的坤道知道他,但只有那兩個年紀很小的坤道露出了心儀和敬佩的神情,其他那些則是大加謾罵,造成這種情況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年紀小的女子沒有意中人,一直在憧憬自己也能得到阿九一樣美好的歸宿,心思簡單而純潔。

    而年紀大的女子大多有了中意的人,遇到了比自己意中人更優秀的男人難免心生嫉妒,通常會做出兩種截然不同的舉動,一是不擇手段的佔為己有,二是刻意貶低這個男人,尋找這個男人的缺點,以此襯托屬於自己的那個男人還是很優秀的,實則這是一種掩耳盜鈴的自欺欺人,也是一種無奈的自我保護。

    看透了也就不生氣了,但看不透的可免不得生氣,「老爺,這哪是一群道姑啊,這分明是一群潑婦,我不管,一會兒破了屏障我得進去動手,不打她們個鼻青臉腫我今晚上睡不著了。」

    莫問聞言微笑點頭,世間的所有一切都是自己換來的,投桃報李是最正確的處事之道,對方給了你一個李子,理應還給對方一個桃子,若是還塊磚頭你就是壞人,反之,若是對方給了你一磚頭,你若再還給對方一個桃子,那就是傻瓜加罪人了,這種看似大度的舉動不但對自己不公平,還會讓對方養成惡習,由此令更多的人受害,故此,唾面自乾和以德報怨都是害人害己之舉。

    「真人三思。」黑無常不無擔憂。

    莫問聞言沖黑無常微笑點頭,黑無常讓他三思是擔心此事會給他留下後患。

    點頭過後,莫問神授待命已久的玄武開始衝撞屏障,玄武后退十幾丈,轉而前衝猛撞。

    天仙所召玄武威力數倍於紫氣玄武,一撞之下整個清羽山四面及其頂部出現了一道耀眼金光,金光一現即隱,將前衝玄武生生震退。

    玄武被震退之後昂首發出怒吼,轉而再度猛衝,穹頂一般的金光隨即再度出現,玄武又被震退。

    連番七次,清羽山四周的靈氣屏障金光大減,玄武被震退的距離越來越短。

    莫問自心中仔細估算,到得九次衝撞之時神授前衝的玄武散氣自爆,一聲震天巨響過後,清羽山的護衛屏障被徹底擊破。

    屏障一破,那些坤道駭然大驚,驚叫著四散奔逃。

    老五率先追出,「都別跑,留下再罵兩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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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一章 小人眼中的小人
        
    那群坤道修為平平,之所以敢大肆謾罵倚仗的是清羽山的護衛屏障,而今屏障已然被玄武撞破,她們哪裡還敢多待,亡命的向山中奔逃。

    老五先前受到了羞辱,氣怒非常,存心懲戒那些罵他的道姑,自後方叫罵著奮起追趕,但他身法不成,追那些道姑不上,眼見那些道姑就要跑遠,情急之下變身巨蝠,振翼急追。

    那些道姑眼見老五變成了凶煞的蝙蝠,既驚又怕,紛紛現出了原形,清羽門弟子皆是禽鳥,老五自後面叫喊追趕,一群巨大的鶴,雁,鸞,雀自前方驚慌飛逃。

    老五動身較晚,眼見那群鳥雀就要逃走,引頸發出了刺耳怪嘯,怪嘯發出,有數隻鳥雀應聲落地,老五並不沖那幾隻落地的鳥雀動手,而是衝前方一隻搖擺不定的黃色鵜鶘追去,那鵜鶘正是先前辱罵老五最為厲害的黃衣道姑,眼見老五追來知道他來者不善,急切的煽動翅膀向前飛去。

    老五尾隨在後再度發出怪嘯,那鵜鶘聞聲身形再滯,老五趁機趕上,將那鵜鶘抓在了後爪之下,轉而又煽動肉翼前去堵截另外一隻蒼鷺。

    那隻蒼鷺眼見老五要來截它,驚叫著向西方飛去,老五尾隨追趕,片刻工夫就將其追出了清羽山。

    就在莫問駐足看向西方之時,北側山中出現了一個白衣坤道,此人為老年女子模樣,滿頭銀發,手中持了一柄青絲拂塵。

    此人自北面山中凌空來到,現身之後拂塵左右疾甩,將兩隻飛禽自空中擊落,與此同時高聲訓斥,「如此驚慌失措,枉為清羽門人。」

    那兩隻飛禽落地之後滾身變為人形,撲倒在地,抬手南指,「師父,天樞子以巨龜撞破屏障殺進來了。」

    那老道姑聞聲再度冷哼,轉而凌空飄向山腳,此時莫問剛剛自涼亭裡出來,尚未邁步登山,那老道姑飄身而至,落於莫問對面三丈之外,先是皺眉看了涼亭裡的黑白無常一眼,隨即將視線轉移到了莫問身上。

    「你就是無量山教出來的天樞子。」老道姑上下打量莫問,眼神之中多有倨傲蔑視。

    「你是哪個。」莫問還以冷視。

    「好個狂妄的天樞子,竟敢來我清羽門撒野逞兇,當我清羽門無人乎。」老道姑厲聲說道。

    「清羽門皆是異類,本就無人。」莫問微笑開口,這老道姑他先前不曾見過,故此不知道她是何人,但通過此人身法不難看出此人已然修得地仙境界。

    「狂徒,受死。」那老道姑不感覺自己說的難聽,只感覺莫問答的刻薄,瞬時怒髮衝冠,拂塵一擺就要上前動手。

    「且慢。」莫問側身抬手,「先容貧道說明來意再動手也不遲。」

    「廢話少說。」老道姑暫時止步,廢話少說這句話並不是不讓對方說話,而是讓對方長話短說。

    「清羽門的紅翎兒陽壽已盡,魂魄理應前往冥司,此番貧道是陪同兩位陰差前來拘她魂魄的。」莫問話到此處,那老道姑更加憤怒,再度作勢前衝,莫問抬手說道,「我們此番師出有名,若是你們出手阻撓,貧道只能自保。」

    那老道姑雖然性子暴烈卻並不愚蠢,聽得莫問言語不但沒有動手,反而強行壓下怒氣冷靜了下來,莫問的舉動表明他是有備而來,而且正如莫問所說,他是師出有名,若是貿然動手怕是會對己方不利。

    「你是姑蘇掌教。」莫問側目笑問。

    「不錯,我就是姑蘇羅香,這清羽門由我主事。」老道姑出言說道,與此同時自心中快速思慮莫問此來的真實動機。

    「姑蘇掌教,按照天庭律法,冥司陰律,已得仙位卻滯留凡間不曾飛昇的道人,其陽壽終了之後魂魄理應下入陰曹,令師姐紅翎兒陽壽止於八百零三,而今陽壽已盡,陰差前來收魂,還望姑蘇掌教不要逆天阻撓。」莫問正色說道。

    「哈哈哈哈,看來你來此之前下過不少功夫,搬出了天庭地府前來壓我,我不妨告訴你,休說師姐已得地仙之身,就是尋常的道人,你今日也帶她不走,快些滾開。」老道姑怒目罵道。

    「你若不交人,貧道只能自行動手。」莫問向前邁了一步。

    「你動手試試。」老道姑亦向前邁了一步,「別自恃有些惡名就夜郎自大,他人怕你,清羽門可不怕你,若要代天行事也要找個乾淨清白之人,你這霪亂無道之人有何顏面提及律法教規。」

    「貧道就是那乾淨清白之人,而今還是純陽之身,請姑蘇掌教交出紅翎兒。」莫問冷笑說道,這老道姑的一言一行像極了綵衣道姑,這清羽門的門徒牙尖嘴利無疑是受到了她的影響,此外這老道姑無疑是知道他與阿九之事的,此番顧左右而言他,為的就是掩蓋自己的錯誤。

    老道姑聞言不怒反笑,「你今日前來是假借公名行那尋仇之事吧,真不知無量山的那些昏庸老道怎會選了你這品行不端之人為祖師准徒,元君對那狐狸精已然法外開恩,你不但不知感恩反而前來尋釁滋事,你是何等的忘恩負義,你可曾想過你如此行事,天地重開之後會得到怎樣的下場,小人得志,終是鼠目寸光。」

    「哈哈哈哈,我這鼠目寸光之人已然練就三昧真火,姑蘇掌教若是拒不交出紅翎兒的魂魄,貧道就會強行動手,若是不小心傷了姑蘇掌教,可不要埋怨貧道欺凌老弱。」莫問狂笑出聲,面對著這樣一個自以為是尖酸刻薄的老嫗,最解氣的回應方式就是佯裝狂妄惹對方生氣,親友若是有誤解,必須詳加解釋,但對於無關之人的誤解,解釋是多餘的,讓他們誤會著去吧。

    此時那些先前逃走的坤道已經繞到了姑蘇羅香的身後,正北山中有大量異類道姑正在向此處急趕。

    「收起你小人得志的嘴臉,滾下山去。」老道姑氣怒之下快速呼吸。

    「正事未曾辦妥貧道怎能離去,貧道有一事要言明,貧道不曾領受過什麼元君的恩情,請老道長不要讓貧道感恩,未曾施恩於人而讓人感恩,實在有些無恥,此外貧道已經將貴派的護衛屏障震碎,老道長就這樣放我離去嗎。」莫問一口一個老字,旨在令對方生氣,不管什麼年紀的女人,都忌諱別人說她老。

    「找死。」老道姑再也承受不住莫問的冷嘲熱諷,閃身而至,揮起拂塵直掃莫問脖頸。

    這老道姑的拂塵乃其翎羽煉就,不但很是靈活還異常鋒利,若是尋常人等被其掃中,絕不會是皮開肉綻那麼簡單,這銳利的拂塵絲能輕易割下一個人的頭顱。

    「老道長,你要阻撓陰司官差盡職。」莫問抽身後退,後退之時刻意慢上了半分,那拂塵絲自其前胸掃過,於鎖骨外帶出了幾絲血痕。

    姑蘇羅香聞言並不答話,眼見一擊見效,立刻欺身急追,以拂塵手桿反撞莫問胸前穴道。

    這老道姑的攻勢不可謂不快,但在莫問眼裡卻極為緩慢,但他刻意再度慢了半分,令得躲閃的動作顯得極為勉強,他所做的這些並不是為了示弱制敵,而是為了讓對方說出錯誤的言語。

    「你這惡婦,真要阻撓陰差拿人不成。」莫問再度喊道。

    「是又怎樣,。」老道姑拂塵倒轉,猛抽莫問面頰。

    莫問聞言暗自冷笑,他等的就是對方的這句話,他實在不明白這麼一群異類鳥人有什麼趾高氣揚的本錢,對於這種人必須給與懲戒,此外,人生在世會遇到各種形形**的人,用不同的態度對待不同的人才是正確的處事方法,對待英雄必須光明磊落,但對惡人也講究光明磊落就是蠢材了。

    莫問閃躲之間高聲說道,「貧道上清宗天樞子,替天行道,輔陰差行事,姑蘇羅香狂言不遜,橫加阻撓……」

    「住手。」就在此時,山北傳來了一聲呼喊。

    老道姑聞聲皺眉後撤,莫問背手後退,沒有繼續說下去。

    呼喊過後,一名身穿紅衣的中年女子自北側山頂飄然而下,此人相貌清秀,氣度雍容,身穿一席大紅道袍,道袍上繡有黑白相間的陰陽八卦,年紀當在四十歲上下,當然這不是她的真實年紀,異類幻化成人,無法通過相貌判斷出她們的真實年紀。

    那紅衣道姑凌空來到,落地之後清羽門的弟子沖其彎腰行禮,口稱師伯,根據眾人稱呼不難看出此人就是紅翎兒。

    「福生無量天尊。」那紅衣道姑沖姑蘇掌教稽首見禮,道家雖然長幼有序,卻更重尊卑。

    「師姐,你來的正好,這狂徒好生可惡,膽敢侵擾清羽山,我正要將他拿下。」老道姑手指莫問沖那紅衣道姑說道。

    紅翎兒聞言微笑搖頭,「掌教師妹,恕我直言,這道人的修為遠非你我可比,若是貧道不曾看錯,他已然晉身天仙,先前故意示弱乃是為了誘你失言,以便他名正言順的沖清羽門痛下辣手。」

    那老道姑聞言並不盡信,歪頭側目,再度上下打量莫問。

    那紅翎兒邁步走向莫問,「請稍候,一炷香之後貧道會回來。」言罷,不待莫問答話轉身向北行去,到得老道姑身側止步沖其使了個眼色,後者憤憤的看了莫問一眼,轉而與紅衣道姑並肩離去。

    其他清羽門的坤道轉身跟隨,臨走之前無不沖莫問投來厭惡鄙夷的神情,莫問出言笑道,「瞎瞅亂瞪可不是好女子。」

    「小人。」有坤道厭惡回應。

    看著清羽門眾人行遠,莫問邁步回到涼亭沖黑白無常說道,「二位在此稍候,我去去就來。」

    「真人哪裡去。」黑無常驚問。

    莫問沒有答話,隱去身形向西急行,老五還抓了兩個清羽門的坤道,此時他們的氣息都在西方兩百里外的山中,他不怕老五打她們,就怕老五幹別的

第五百一十二章 紅翎兒
        
    莫問循著老五的氣息急速前往西方山中,只見老五已經將那黃衣女子摁倒在地,那女子無力反抗,正在連聲求饒,另外一名身穿藍袍的道姑被捆在一旁的一棵樹上,周圍散落著大量的黃色羽毛。

    「閉嘴,沒用,說啥都晚了。」老五沖那黃衣女子就是一拳,那黃衣女子吃痛不住現出鵜鶘原形,老五趁機扯去其一把黃羽,那鵜鶘此時身上的翎羽已經失去大片,被扯掉羽毛之後發出了一聲哀鳴,再度變為人形出言求饒。

    「英雄,奴家是個柔弱女子,你怎能如此對我。」那黃衣女子被老五打的肝膽俱寒。

    「我不是英雄,我是登徒子。」老五說話之間又是一拳,那黃衣女子此時面目青腫鼻血橫流,挨打過後發出了淒厲慘叫,但她知道一旦現出原形老五勢必繼續薅扯,只得哀聲再求,「英雄,奴家知錯了,你先放我師妹走,罪過由奴家一身承擔。」

    老五聞言暫時停手,轉頭看了一眼那個被捆在樹上的藍袍道姑,那道姑年紀很小,見那黃衣女子如此挨打,嚇的渾身顫慄不敢睜眼。

    老五猶豫片刻恍然大悟,抬手又是一拳,「好險,老子還以為你挺有種,差點上了你的當,你是想讓她回去報信是吧。」

    那黃衣女子慘叫一聲,現出禽鳥原形極力掙扎,老五趁機再度薅了一把,黃衣女子又是一聲慘叫,再度變為人身低聲說道,「英雄,你放她走吧,她在此處多有不便。」

    「沒啥不便的,再罵,快,罵個給五爺聽聽,罵好了五爺就留你幾根毛兒。」老五再度出拳動手。

    莫問見狀多有不忍,現身上前拉住了老五,「夠了,回去。」

    「老爺,事兒辦完了。」老五放開了那黃衣女子,黃衣女子此時衣衫不整,不敢起身。

    「沒有,凡事要有尺度,她們已然受到了懲罰,隨我回去。」莫問沖老五正色說道。

    老五聞言看向那黃衣女子,「以後還敢不敢亂罵人了。」

    黃衣女子聞言忙不迭的搖頭。

    「搖頭啥意思。」老五轉身回去。

    黃衣女子急忙出言說道,「不敢了。」

    老五聞言這才有些消氣,轉而看向被他用黃衣女子的衣帶捆在樹上的藍袍道姑,後者見老五看她,急忙搖頭,老五見狀這才消氣,轉頭看向莫問,「老爺,事兒啥時候能辦完。」

    「午時之前,快些回去。」莫問出言催促。

    「午時之前不准回去。」老五沖二人喊道,待得二人點頭方才變為蝙蝠振翼升空。

    「下手太重。」回返之時莫問出言批評,女人罵人理應受到懲罰,但老五用的是對待男人的方法和尺度,有些過了。

    「她們不是啥好鳥,剛才那大長嘴還想騙我放了那穿藍衣服的,讓她回去報信。」老五自以為識破對了對方的計策,很是有些得意。

    「你這呆貨。」莫問莞爾搖頭,實則那黃衣女子之所以讓老五放走藍袍的小道姑,為的是周圍無人方便使用女人最後的保命手段,有第三人在場她說不出口,可惜的是老五會錯了意。

    雖然市井之中多有關於烈士貞女的傳說,但事實卻不是這樣,真相是不怕死的人很少,不怕死的女人更少,為了活命,大部分人都會選擇忍辱偷生。

    不多時,二人回返清羽山,此時黑白無常正在涼亭之中忐忑等待,見二人回返,急忙迎了出來。

    「為了我們兄弟二人,連累真人開罪了這些同道,我們兄弟心中難安。」黑無常抬手說道。

    「范兄此言差矣,這清羽門本來就與貧道有隙,此番貧道是借了二位名頭前來假公名而行私事,若要道謝也是貧道沖二位道謝才是。」莫問微笑擺手,這次的事情對雙方都有利,如果沒有黑白無常參與,他根本沒有理由前來清羽門,也沒有理由去尋找另外的十三名僧道,更無法以保留性命為條件請他們出山抵禦蚩尤。

    黑白無常見莫問如此說話,心中不安略有消減,黑無常出言說道,「依真人之見,她們此時正在作何準備,接下來又會如何行事。」

    莫問聞言略作沉吟,轉而出言說道,「根據紅翎兒的言行來看,此人為了不連累師門,已有主動赴死之心,此時應該正在說服姑蘇羅香,但姑蘇羅香為人狂傲,必不會允許紅翎兒主動來投,一定會鼓動紅翎兒與她一同迎戰於我,爭執到最後會有兩種結果,一是紅翎兒將姑蘇羅香制住,孤身下山赴死,還有一種可能是姑蘇羅香將紅翎兒制住,將其藏於萬全之處,然後舉全派之力前來戰我。」

    「那紅翎兒是姑蘇羅香的師姐,二人會內訌動手。」黑無常對莫問的推測持懷疑態度。

    「會,紅翎兒為了保全清羽門甘願赴死,但此舉在姑蘇羅香看來卻不是這樣一回事,她會認為紅翎兒丟了清羽門的臉面,會不惜一切代價制止紅翎兒下山赴死,而紅翎兒則認為姑蘇羅香與我為敵會將清羽門置於險境,故此她也會採用非常手段阻止姑蘇羅香魯莽行事。」莫問正色說道。

    「就知道這倆傢伙靠不住。」老五嘟囔著進了涼亭。

    莫問聞聲轉頭,只見一隻蒼鷺正負了那黃衣女子繞行西北迴到清羽山中,對於這二人回返清羽山他也不太在意,因為她們早晚會回去告狀訴苦,此事瞞不住的,他此時正在心中思考這二人的回返會引起什麼樣的後果。

    沉吟過後,莫問轉頭看向黑無常,「紫云庵的無塵尼姑是何種情況。」

    黑無常聞言疑惑的看向莫問,他不明白清羽門的事情還沒有處置妥當,莫問為何會分神去想下一人。

    莫問猜到了黑無常心中所想,便出言說道,「今日此間不會有戰事發生,用不了多久紅翎兒就會主動來投。」

    「她們皆是異類,不可以常情揣度。」白無常在旁說道。

    莫問聞言微笑不語,白無常的這句話看似是反駁他,實則是為了保全他的面子,他先前將話說滿,若是推測失誤難免尷尬,白無常這句話是為了接下來遇到尷尬時給他找個合理的台階,不是他推斷失誤,而是異類的思維不同於人。

    「老爺,那倆傢伙回去一定會告狀,小的挨了打,大的肯定出頭。」老五在旁說道。

    莫問抬手說道,「此時那紅翎兒和姑蘇羅香想必正在對是戰是降進行爭論,那二人前去訴苦,會令姑蘇羅香怒不可遏,馬上就要採取行動,那紅翎兒眼見姑蘇羅香亂了方寸,只得搶在她之前出手將其制住。」

    老五聞言茫然點頭,他也感覺莫問說的有一定道理,但他對於莫問使用如此肯定的語氣暗自擔心,尋常人推斷簡單的事物也不敢這麼肯定,而莫問推斷的事情極為複雜,每一步都可能出現變故,他不知道莫問何以如此自信。

    莫問知道三人在擔心什麼,但他並沒有過多的進行解釋,姑蘇羅香雖然是清羽門的掌教,但此人的修為較紅翎兒要低,因為紅翎兒能看出他的真實修為而姑蘇羅香不能,此外紅翎兒先前自遠處聽到了他與姑蘇羅香的言語,並由此判斷出到了他的真實動機,這也說明紅翎兒較姑蘇羅香更聰明。

    紅翎兒比姑蘇羅香更聰明,修為也比姑蘇羅香要高,這樣一個人應該是掌教的人選才對,她為何不是掌教,原因只能是她為了避免同門爭位而自己退讓,這樣一個顧全大局的人會在關鍵時刻做出對清羽門最有利的決定,而不會因為置氣將清羽門帶入險境。

    進行這種間接的多步推斷需要內心的安靜,除此之外還需要強大的元神作為支撐,強大的元神可以讓他自最短的時間內透過現象看到本質,大羅金仙能夠分神同時處理不計其數的繁雜之事,而他此時已經到得天仙境地,若是連如此淺顯的事情都看它不透,也就不配晉身天仙了。

    隨著修為的提升,修行者會變的越來越聰明,絕不會出現修為很高但很愚蠢的情況。

    「老爺,都快午時了,咋還沒動靜。」枯燥的等了一個時辰,老五很是不耐。

    莫問聞言未曾言語,心念閃動,發出靈氣前去感知山中氣息,發現那紅翎兒的氣息位於山陰背後,而姑蘇羅香的氣息則出現在陽麓,與先前的氣息相比,姑蘇羅香的氣息萎靡了很多,不問可知紅翎兒已經暫時制住了她。

    「快了。」莫問出言說道,對方是地仙修為,他感知對方的同時對方也能感知到他,對方感知到他在感知對方,也就知道他等的有些不耐,應該會盡快下山。

    不多時,一年幼的道姑出現在了北側山頂,一路小跑向山下跑來,到得近前衝莫問驚怯的說道,「師伯祖已經梳妝妥當了,讓陰差過去。」

    言罷,不待莫問答話,轉身向回跑走。

    這小道姑年紀不過七八歲,雖然也是異類幻化,卻跟孩童一樣心思單純,通過她的話不難發現紅翎兒先前進行了臨死前的梳洗。

    「真人,可會有詐。」黑無常看向莫問。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紅翎兒之所以主動赴死是因為她知道似自己這種情況是不應該滯留凡間的,若是強行滯留凡間就會為師門招災,但紅翎兒可以為了保全師門而主動赴死,卻絕不會答應去抵禦蚩尤,因為她如果答應了,就是為自己謀求生路,貪生怕死之人會損及清羽門的聲譽。

    思索過後莫問沖黑無常搖了搖頭,「不會有詐,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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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三章 師太
        
    「真人,此人能否……」

    莫問擺手打斷了黑無常的話頭,「此事涉及到清羽門的名聲,紅翎兒絕不會受我等邀請,行那將功補過之事。」

    「真人若是應允,范某想去試上一試。」黑無常說道,他們不是自私之人,雖然希望得到莫問的幫助,卻不希望因此給莫問留下太多遺患。

    莫問沉吟過後點了點頭,「可好言相勸,若是不成便收了她的魂魄早些前往紫云庵。」

    黑白無常答應一聲,隱去身形往北去了。

    「老爺,你覺著紅翎兒會聽他們勸嗎。」老五問道。

    「不會,死馬只當活馬醫。」莫問搖頭說道。

    「老爺,那老東西要是知道咱來她老窩搗亂,肯定不會就這麼算了。」老五怒氣消了之後開始擔心後果。

    「她能怎地,她敢怎地。」莫問冷哼。

    「其實她也算壞心幹了好事兒,要不是她,夫人也不能這麼快成仙。」老五隨口說道。

    「你的意思是我還要承她人情。」莫問撇嘴笑道。

    「我聽說書的瞎子說蕭何當了官以後把那個騎過他的殺豬的封了個大官,老百姓都很佩服他。」老五試圖曲繞勸解。

    莫問莞爾,「受過胯下之辱的是韓信,不是蕭何,此人封侯之後可能真的找到早年羞辱過他的屠夫並授以官職,但他此舉並不是為了感謝那屠夫,而是做給天下人看的,以此博得清譽和名聲,我又不做官,用不著弄虛作假,沽名釣譽。」

    「老爺,你咋知道他是沽名釣譽。」老五倚著亭柱坐了下來。

    莫問轉頭看了一眼北側山野,轉過身來面對老五逐一豎起手指,「一,報復傷害過自己的人以及答謝幫助過自己的人是人的本性,以德報怨雖是聖人之言,卻違逆人的真實本性,二,韓信若真是以德報怨,根本無需做的大張旗鼓,他若不宣揚,世人如何知道那屠夫多年之前曾經讓他自其胯下鑽過。」

    「說書的……」

    「休說市井說書人的口述,就是史官所寫歷史也不見得都是真的。」莫問打斷了老五的話頭。

    「老爺,我有句話憋在心裡好長時間了,一直想問你,胡人當年害的咱這麼慘,你為啥還要放他們回西域。」老五小心翼翼的問道。

    「殺人兇手我已經親手將其殺死,自隴郡放走的胡人多是老弱婦孺,她們不是兇手,報仇要有限度,罪不及妻兒。」莫問搖頭說道。

    「老爺,為啥你想的總是跟我們不一樣呢。」老五不解的問道,雖然莫問做出瞭解釋,但他仍然不認為莫問將胡人放走是對的。

    莫問聞言尚未答話,黑白無常已經現身涼亭,通過二人臉上的神情不難猜到二人遊說的結果,凝神感知,果然不見了紅翎兒的氣息。

    「走,前往紫云庵。」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直身站起,出了涼亭抖身變為巨蝠,載上三人快速飛離了清羽門。

    雖然帶走了紅翎兒的魂魄,黑白無常心中卻並不歡喜,他們都清楚此事令得莫問開罪了一位金仙。

    「無塵尼姑是何種情況。」莫問看向黑無常。

    「那無塵乃紫云庵住持,此人修的是歡喜禪,平日多有霪邪行徑,媚術好生了得,那紫云庵並非清淨地,而是***,那無塵名為住持,實為鴇母。」黑無常說道。

    「歡喜禪是啥。」老五好奇插嘴。

    「與道家的房中術有些相似,不是什麼正經的修行法門。」莫問搖頭說道。

    黑無常見老五面露疑惑,便接口說道,「我們二人當日前去拿她,未曾想被她以媚術退走,事後我們兄弟多方探尋方才知道此人修的是歡喜禪,歡喜禪在西域由來已久,據說西域有位兇狠殘暴的國王,名為毗那夜迦,此人信奉婆羅門教,釋迦摩尼派觀世音去點化他,觀世音使用了各種方法,那毗那夜迦卻並不受教開化,後來觀世音無奈,只好化身美女前去誘他,那毗那夜迦與觀世音歡好之後終於開化,捨棄了婆羅門教改投佛教,那毗那夜迦與觀世音的形象便是歡喜佛,觀世音與毗那夜迦歡好的方法就是歡喜禪。」

    「啊,觀世音還幹過勾引人的事兒。」老五大驚失色。

    「西域身毒對男女之事不似我中土這般保守,此事也不奇怪。」黑無常點頭說道。

    「事關重大,范兄慎言。」莫問皺眉說道,雖然信仰不同,他卻不喜歡評論他人。

    「真人多慮了,此事為密教經文所載,如若不然范某也不敢亂說。」黑無常說道。

    老五聞言越發好奇,出言追問道,「觀世音勾引皮什麼王為的就是讓他信佛教。」

    莫問和黑白無常沒有答話,這話不能輕易接口。

    「老爺,你不是說觀世音是個男的嗎,他變成女的去勾引男的,這事兒靠譜嗎。」老五興趣盎然。

    莫問仍然沒有答話,實則歡喜禪之事他也聽說過一些,但他不願輕易吐露,要糾正一個人的誤解不難,要糾正一百個人的誤解也不難,但是若想糾正全天下人的誤解,就要冒著被天下人唾罵圍攻的風險,哪怕說的是實話也不成。

    「老爺……」

    「快些趕路,入更之前趕到紫云庵。」莫問打斷了老五的話頭。

    「老爺,我再問最後一句,范爺,那個尼姑多大歲數了。」老五問道,黑白無常喊他吳兄並不影響他以爺稱呼二人。

    「此人年近古稀,雖然年老卻駐顏有術,如同三十歲的婦人。」黑無常答道。

    老五聞言沒有再囉嗦,問明紫云觀的所在快速前往,他迫切的想要看看那老尼姑是何樣貌,飛的異常迅速,比去浮云山看猴子飛的還快。

    酉時不到,一行人來到紫云觀所在的州城,紫云觀位於泉州南城,位於城中,四人到得城外步行進城。

    泉州離南海較勁,為晉國州城,此處少有災荒戰事,多產魚米絲綢,很是富庶,城中百姓衣衫光鮮,街上商舖林立,由於四人進城之時天色已晚,故此城中客棧酒肆多有挑燈亮燭者。

    進城之後莫問與老五先行打尖吃飯,黑白無常前去探路,確定那無塵尼姑就在紫云庵。

    入更之後四人前往紫云庵,泉州城內有夜市,貨賣的東西多是中土不常見到的,老五有心帶一些回去,想到隨後還要前往其他幾處所在只能作罷。

    莫問此時的心情並不很好,倒不是擔心紅翎兒之事,而是為找不到合適的幫手而憂心,先前已經去了六人,眼下只剩下十二人,這無塵還是個霪尼,恐怕也留她不得。

    紫云觀位於城中一處小山之中,碎石鋪路,青竹夾道,環境很是清雅,來到此處,莫問瞬時想到了建康城的青蓮閣,張洞之的夫人方芷當年就是青蓮閣賣藝不賣身的花魁,這裡的環境與青蓮閣非常相似,通往庵堂的道路很是狹窄,山門也不大,與尋常民居的門樓有些相似,一盞不大的紅紙燈籠掛在門樓左側,於夜色之中放著微弱的紅光。

    莫問隱身升於半空,俯視這處庵堂,雖然山門不大,這處尼姑庵內部卻著實不小,佔地約有十幾畝,其中有水池山景以及多處雅舍,卻唯獨沒有比丘居住的僧房和供奉神明的大殿,若是不明就裡之人來到此處絕不會認為這是一處庵堂。

    「你在此處等候,我們去去就回。」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撇嘴應聲,轉而走向門旁的青石坐了下來。

    「老五,你可想見她一見。」莫問見老五不悅,臨時改變了主意。

    「老爺,你要考驗我的定力嗎。」老五大喜過望,快步走回。

    莫問微笑點頭,後退幾步出言說道,「敲門。」

    老五聞言回頭看向莫問,轉而又看向黑白無常,黑無常笑謔抬手,示意他敲門。

    老五轉過身來,屈指叩門。

    此時已經入夜,敲門聲很是突兀,不多時,院內傳來了腳步聲,老五聽到腳步聲向門口走來,有些緊張,回頭看向莫問和黑白無常,卻發現三人已經不見了蹤影。

    「老爺,你在嗎。」老五有了前車之鑑,唯恐莫問和黑白無常又將他撇下去做其他事情。

    「嗯。」莫問輕聲應道。

    就在此時,院門被人自裡面拉開,一位身穿淺藍色僧衣的年輕尼姑探出頭來,藉著燈籠的光亮看了老五一眼,「阿彌陀佛,施主何來。」

    「我要見無塵真人。」那尼姑雖小,眼睛卻大,看的老五有些緊張。

    「尋真人往別處去。」小尼姑見老五出言無狀,面露厭惡,反手關門。

    「等等等等。」老五以左手撐住院門,右手自懷中取出一包黃金遞了過去,每到一處莫問都會取庫銀用度,泉州的庫銀是成封的黃金。

    那小尼姑見到黃金瞬時喜笑顏開,伸出雙手接過黃金,「多謝施主,佛祖會保佑你的。」

    「我能進去了嗎。」老五本來多有魯莽,此時卻很是心虛,有些畏手畏腳。

    「施主請。」那小尼姑側身讓路,待得老五進門,出門摘下門口的燈籠關上院門,提著燈籠為老五引路。

    「無塵師太住哪兒。」老五跟在那小尼姑身後頻頻回頭張望,莫問踢了他一腳,老五這才不再回頭。

    「師父正在做法事,今晚怕是騰不出身,不如就由貧尼與施主解憂,如何。」那小尼姑口出媚聲。

    那尼姑只是長的嬌小,年紀卻不小了,深諳俘心之道,說話之時柔聲細語,南方女子口音細糯,老五聽的體軟心酥,藉著燈光再看,只見那小尼姑容貌秀美,眉眼含春,肌白膚滑,較之北方女子更有柔媚風韻。

    「施主。」小尼姑湊近了老五,她此舉乃有意為之,女子氣息最為濃重的部位是頭髮,她有心讓老五聞其秀髮氣息。

    老五果然中招,「我就先去你那坐會兒吧,等師太有空了我再去。」

    小尼姑聞言嫣然一笑,提了燈籠移步先行,行走之時刻意扭擺腰臀,老五跟隨在後,走了幾步方才想起正事兒,急忙轉身低語,「老爺,你在嗎。」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老五以為三人又撇下他去了別處,快走幾步跟上了那小尼姑,「小師太,貴姓啊……」

第五百一十四章
        

    三人於暗處看著老五與那小尼姑走遠,黑白無常見老五如此行事,唯恐莫問面上掛不住,未曾想莫問絲毫不以為意,現身出來緩步向北走去。

    「那裡就是無塵的臥室。」黑無常現身指路。

    莫問循著黑無常所指向北望去,只見兩里之外的竹林中露出了屋簷一角。

    確定了無塵的居所,莫問並未急於前往,而是走向不遠處的一座涼亭,這涼亭之中有一張石桌和幾隻石墩,石桌上遺留著棋盤和兩罐棋子。

    莫問走到石桌旁坐了下來,「閒來無事,二位仁兄誰與貧道對弈一局。」

    黑白無常聞言面面相覷,環顧四周之後發現這紫云庵之中多有男女漫步於花前,談情於月下,此等情形即便有人發現三人也不會過於驚詫,便現身出來走到亭中。

    「謝某與真人對上一局。」白無常坐到了莫問對面。

    莫問將那罐白子遞與白無常,白無常道聲承讓,執白子先行,莫問取黑子佔位,黑無常在旁觀棋。

    開局之初,白無常極力防守,待得到了中盤,發現莫問棋力很是一般,便該守為攻,步步緊逼。

    黑無常在旁看的的真切,眼見莫問要輸便自桌下輕踢白無常,示意他手下留情,不要讓莫問輸的太過難堪,白無常有心讓子卻不善偽裝,進退失守,左右難圓,即便這般莫問仍然不是他的對手,人的精力是有限的,莫問的精力大多放在了修行悟道上,棋道自然難得精通。

    黑無常一落子,白無常就自桌下踢他,白無常不勝其煩,起身讓位,沒好氣的沖黑無常說道,「你來下。」

    「真人棋路匪夷所思,我是不成的,還是你來吧。」黑無常把白無常拉了回來。

    白無常坐回座位,捏子落位,「真人若有顧慮,我們二人可先將無塵自房中引出。」

    「不急,不急,少頃我自去拿她。」莫問搖頭說道。

    黑白無常本以為莫問是不想看到無塵房中的不堪情形,未曾想他根本不是顧慮這個,如此一來他下棋就只剩下了一個動機,那就是為老五留出時間,讓他去做自己想做的事情。

    莫問也猜到黑白無常心中所想,落子之時出言笑道,「食色,性也。」

    白無常聞言很是有些驚愕,狎妓在當下雖然算不得什麼,但莫問是修行中人,竟然如此放縱自己的僕人,此事令他很難理解,黑無常見機得快,出言接話,「真人豁達。」

    「謝兄,依你之見怎樣的臣子才算忠臣。」莫問笑問。

    白無常聞言愣了一愣,他不知道莫問為何有此一問,待得回過神來出言答道,「忠心事君,造福百姓乃忠臣本分。」

    「若是這輔佐君主,造福百姓的臣子貪戀女色呢。」莫問再問。

    「仍可算得上忠臣。」白無常想過之後出言說道。

    莫問緩緩點頭,「精忠報國的忠臣不一定不好色,驍勇善戰的將軍不一定不貪財,只要精忠報國,好色又何妨,只要驍勇善戰,貪財也隨他。」

    「怕是天下百姓不會這樣想。」白無常對莫問的想法不敢苟同。

    「他們是百姓而不是君王,他們當然不會這樣想。」莫問出言笑道。

    黑白無常聞言若有所思,片刻過後相視一笑,恍然大悟,莫問的言下之意是凡事自陰陽兩面考慮,不過高的將自己喜歡的人看成毫無缺陷的好人,也不吹毛求瑕的將自己不喜歡的人看成五毒俱全的壞人,公平而寬容的看待和對待他人。

    「真人,忠臣想必一時半會兒出不來了,咱們還是先去把正事辦了吧。」黑無常笑道。

    莫問聞言點頭一笑,直身站起離開涼亭向北走去。

    那無塵所在的房舍位於一片竹林之中,梅蘭竹菊被文人雅士稱為四君子,寓意高潔清雅,但此處卻不是什麼聖潔的所在,到得竹林邊三人便能聽到竹林之中的房舍裡有霪聲浪語傳出。

    「二位在此稍候,貧道去會她一會。」莫問停步沖黑白無常說道。

    黑白無常點頭答應,莫問邁步向房舍,隱身穿牆進入房中。

    房中正北放置著一尊偌大的歡喜佛像,一面為嬌媚女相,一面為凶煞男相,牆上懸有多幅名人字畫,房中放著各種樂器,房中無桌無椅,也無床榻,地上鋪有厚厚的毛毯,此時這毛毯之上正有兩人自那大行霪事,房中有著濃重的檀香氣息,雖然檀香多為禮佛之用,但檀香本身具有強烈的崔情效果。

    莫問進門之後延出靈氣將那二人制住,轉而現身出現,提著那男子將其扔出門去。

    這裡的尼姑都未剃髮,這無塵尼姑也是如此,黑白無常先前說的不錯,此人雖然年逾古稀,容貌卻如同年輕婦人,身材纖細高挑,凹凸有致,容貌豔麗嬌美,大有風韻媚態。

    雖然莫問出現的突兀,無塵卻並未驚慌叫喊,而是抬頭看向莫問,眼神之中並無懼怕,有三分疑惑和七分嗔怪。

    莫問將那男子扔出門外,隨手關上了房門,邁步走到那歡喜禪的佛像前將那佛像推開,自坐法台,面帶笑意的看向無塵尼姑。

    無塵見莫問面露微笑,臉上的三分疑惑盡去,取而代之的是嗔怪和埋怨,雖然赤身躺臥卻並無羞愧之意。

    莫問上下打量著無塵,此前他一直遵循非禮勿視的儒家教誨,到得此時他已經將那教誨拋之腦後,因為那非禮勿視的教誨並沒有任何的益處,本質是消極的逃避誘惑,不敢正面面對,越逃避就越好奇,而好奇是人類的天性,若是好奇就勢必探索。

    「猜猜貧道為何前來。」莫問收回靈氣放無塵自由。

    無塵雖然得了自由,卻並不急於起身,而是側身屈膝,單手撐頭擺出一副臥佛姿勢看向莫問,「我才不猜。」

    「黑白無常就在門外,我是受他們二人所邀前來拿你的。」莫問並未移開視線,無塵體膚潔白,異常滑膩,並無北方女人明顯的毛孔。

    無塵聞言微笑說道,「那你為何還不動手。」

    莫問微笑搖頭,隨手拿過一根貢香插於香爐,抬手移過紅燭將其點燃,「這柱香燃盡貧道就會動手,一炷香之內,你只要不離開這處房間,不碰觸貧道身體,不管做什麼事情貧道都不會阻止你。」

    無塵聞言看了看香爐裡的貢香,又看了看莫問,苦笑過後直身站起,赤身走到水盆前緩慢淨手,隨後走向衣櫃拿出乾淨衣物緩慢穿著。

    在無塵做這些的時候,莫問並未輕敵大意,也沒有如臨大敵,始終面帶微笑的看著她,真正的誘惑並不是搔首弄姿,也不是扭腰擺臀,而是於舉手投足之間展示女人的柔媚,此外,處於移動之中的女子身體比靜止之時更具誘惑。

    看著無塵緩慢的穿上衣物,其肉身能夠見到的部位越來越少,莫問緩緩點頭,無塵此舉是為了勾起男人的失落心理,從未得到並不痛苦,真正的痛苦是失去了已經得到的東西,看著雪白的圓潤和有致的凹凸自眼前消失,會令得男人不由自主的感覺失落,而失落就會促使男人去重新擁有。

    片刻過後,無塵穿戴妥當,她穿的是一身普通的僧衣,僧衣很是破舊卻異常幹淨,穿上僧衣之後無塵又將地上散落的霪邪器物逐件收於一隻木匣之中,隨後將那木匣放到了南側窗下。

    做完這些,無塵盤膝坐下,手持念珠閉目不語。

    莫問轉頭看向香爐裡的貢香,此時那柱香還剩下一半。

    無塵坐下之後不再有任何的舉動,沒有唸經也沒有長吁短嘆,只是安靜的坐著,面上的表情既不是安詳也不是莊嚴,有著幾分平靜,又有幾分坦然,彷彿早就預料到會有這一天。

    時至此刻無塵並未施展過明顯的媚術,莫問心中開始疑惑,不知這無塵是因為無法觸及他的身體而無法施展媚術,還是她已經於無形之中施展了媚術。

    雖然南方並不寒冷,但房中燃了兩處火盆,火盆的存在令得房中溫度很高,溫度也會影響一個人得情緒,溫度高的時候人的情緒容易波動,元神會受到壓制,而元神一旦虛弱,本能就會佔據上風,男人與女人互相吸引是人的一種本能,到得此時莫問感覺到了些許溫馨,這種溫馨與**無關,而是一種男人看著女人自然而然生出的一種平和,這種平和消減了他的殺機。

    比丘之所以得到世人的尊重,很大程度是因為青燈古佛,晨鐘暮鼓的平和,這種平和是喧囂過後的寧靜,是看破紅塵的回歸,在世人看來,每一個出家的僧人和尼姑都是可憐人,其背後都有一段不同尋常的往事,到得此時莫問有了說話的衝動,他想詢問無塵出家之前曾經遇到過什麼事情,又是什麼樣的原因令她變成了今天這種霪邪的樣子。

    但莫問沒有說話,他之所以沒有立刻動手殺掉無塵是因為他希望通過無塵的一些舉動來平息困擾著自己多年的夢魘,他希望通過看到無塵醜態百出,但直至此刻無塵並沒有讓他看到女子醜態的底限,反而令他想到了女子作為弱者只能被動承受的無奈。

    到得此時莫問心中已經開始矛盾,殺機已隱,他始終感覺無塵此前的一些舉動與現在的平靜反差太大,他想知道這個女人此時在想什麼。

    「時間不多了。」莫問轉頭看了一眼香爐。

    無塵聞言睜開了眼睛,但她並沒有看莫問,而是看向被莫問推倒的佛像,猶豫片刻直身站起,邁步過來將那佛像抱起,轉而看向坐在供桌上的莫問。

    莫問下意識的讓開,無塵將那佛像放歸原處,轉而雙膝跪地衝那佛像合十禮拜,彎腰之時牽動僧衣,透過僧衣可以清楚的看到後股輪廓。

    隨著無塵的跪拜,其後股輪廓三隱三現,待其直身站起之時莫問心中再度出現些許失落。

    「我活了七十歲,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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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五章 再回建康
        
    莫問挑眉看了無塵一眼,心念一動,天仙靈氣破體而出將她再度制住,轉而邁步向門口走去,到得門口推門而出。

    「真人。」黑無常見莫問出門,快步迎了上來。

    莫問微微歪頭,示意黑無常進屋收那無塵尼姑的魂魄,常言道人老成精,這老尼姑心智遠超常人,且心術不正,留她不得。

    雖然無塵已經被莫問止住,黑無常卻並未獨自進屋,而是回頭看向白無常,白無常見狀邁步上前,與其一同進屋。

    莫問雖然制住了無塵卻並沒有封其啞穴,無塵眼見黑白無常來到,知道自己大限將至,心中驚慌方寸大亂,再也裝不得從容,開始厲聲叫喊,「我乃受過三戒的比丘尼,你們無權拿我。」

    「只要你有姓氏名號,陰司就能拿你,時辰已到,張氏,還不隨我們走。」黑無常陰聲答道。

    無塵此時行動不得自由,無法進行反抗,只能高聲叫罵,不加偽裝的聲音立刻顯示出了蒼老,刺耳的尖叫驚動了庵內眾人,住在各處的霪尼和嫖客雖然不明所以卻知道大事不好,紛紛四散逃竄。

    無塵的尖叫並沒有持續多久,待得無塵的尖叫停止,黑白無常攜帶了各自的行頭自房中出來。

    「老爺,事兒辦完了嗎。」老五循著聲音尋到了這裡。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此處並非良處,早些離開。」

    老五答應一聲,轉身向竹林外走去,這裡太過狹窄,他變身之後伸展不開。

    不多時,老五載著莫問和黑白無常離開泉州城。

    「真人,接下來我們往何處去。」黑無常出言問道。

    「建康。」莫問出言說道,按照路線下一站就是建康,建康是晉國的都城,道觀和寺院在那裡相對集中,剩下的十一人有三人都在建康,為兩道一僧。

    「我們二人先去司職,明日辰時再去建康與真人會和。」黑無常說道,遠距離瞬間移動本是金仙才有的能力,他們二人修為只與地仙相仿,並不應該有此能力,之所以能夠隨意來去乃是地府特殊賦予,為的是讓他們能夠快速收魂盡職,實則他們二人幹的是個苦差,多數時候都在到處跑。

    莫問聞言略做沉吟,轉而出言說道,「貧道在建康有些故人,已經多年未曾探訪,明日想去見上一見,後天吧,後天辰時我於建康城中相候。」

    黑白無常自然不會有異議,答應一聲拱手告辭。

    莫問不問,老五也不說,實則他不說莫問也知道他做過什麼,老五生平最怕受冤枉,若是沒做什麼,一定會急於說明,他不說就表明默認。

    此時已近月中,明月當空,太陽為陽,炙熱暴烈,月亮為陰,冷清陰柔,有月光的夜晚人的心情會趨於平和,莫問平靜的坐在蝠背上趕赴建康,即將見到故人的喜悅沖淡了尚未尋到幫手的憂慮。

    泉州離建康甚遠,老五整整飛了一晚,到得清晨時分方才趕到建康,二人自城外落地,經南門入城。

    自城門到內城還有不遠的距離,二人緩步前行,尋找貨賣早飯食攤的同時感受著建康城這些年來的變化,建康城雖然較其他城池要繁榮,卻遠遠不如早些年,前幾年晉國總是遭受水災,這幾年又遭受旱災,百姓的生活大不如以前。

    「咦,林遠方,你怎麼在這兒。」老五行走之時忽然探手拉住了一個挑著籮筐的農夫。

    那農夫頭上戴著斗笠,遮住了大半個臉,他沒想到有人能夠認出他來,被老五拉住之後周身巨震,待得看見拉住他的人是老五之後更是面無人色,愣神許久方才定下心神低聲說道,「末將參見國丈大人,此處不得行禮,請國丈恕罪。」

    「你怎麼跑這兒來了。」老五又問,言罷,見莫問看他,急忙沖莫問說明此人身份,「老爺,他是秦國的威武將軍。」

    「末將拜見真人。」那名為林遠方的將軍沖莫問彎身行禮。

    莫問沖其點了點頭,轉而環顧四周,以防三人的舉動引起晉國兵卒的察覺,眼下蒲堅雖然未曾稱帝,卻已經有了國號,秦國的將軍出現在晉國,若是被人識破身份必然引起麻煩。

    「末將奉命前來探查軍情,落腳之處離此不遠,敢請國丈和真人前去暫歇。」林遠方出言邀請。

    「免了,免了,你忙你的去吧。」老五擺手說道。

    林遠方聽得老五言語,也沒有強邀,沖二人悄然行禮,挑起籮筐拐進了一處胡同。

    「老爺,你在看啥。」老五見莫問一直看著路東的那處胡同,循著他的目光向東看去,卻發現林遠方早已經走遠,胡同裡也無他人。

    「此人所言不實,必然有所隱瞞。」莫問搖頭說道。

    「不會,不會,這個林遠方是個猛將,老家就在雍州,不可能有二心。」老五連連擺手。

    「探查軍情最多派出探馬,怎會派出二品將軍。」莫問歪頭看向老五。

    「是不大對頭。」老五終於有些明白,再度歪頭看了一眼那胡同,此時林遠方已經不見了蹤影。

    「此人來到此處並非探查軍情,而是另有職事在身。」莫問邁步向前走去。

    「管他幹啥,愛說不說,老爺,這裡的米果好吃。」老五沖一處出賣點心的小店走去。

    莫問隨老五一同進了店舖,尋了一處乾淨桌子坐了下來,不多時飯食端上,老五狼吞虎嚥,莫問淺酌加了蜜糖的湯水若有所思,片刻過後心中豁然開朗,那林遠方被老五喊出姓名之後周身巨震,按照常理來說他看清了老五的樣貌應該如釋重負,但事實卻恰恰相反,他看到老五之後反而異常驚慌,這說明他心中有鬼。

    但此人祖籍雍州,又身居高位,不可能捨了家小南下投靠晉國,既然不是叛逃,此人來此就是有重任在身,通過他的表現來看,他所做的這件事情是絕不能讓老五知道的,老五是國丈,是可以接觸最高機密的,由此可見瞞他的不是秦國的國事,而是與他有關的私事。

    「老五,吉兒知不知道她的生母是誰。」莫問沖老五問道。

    「知道,這事兒不能瞞她,不過我告訴她她娘死了。」老五悶頭吃喝,不以為意。

    莫問點了點頭,沒有再問,老五停了半晌反應過來,抬頭看向莫問,「老爺,你的意思是說林遠方是吉兒派出來找王元嫆的。」

    莫問聞言未置可否,老五心中有事便無心進食,放下尚未吃完的米果皺眉生氣,「吉兒不該尋她,那絕情的女人不配當娘。」

    「我也只是推測,做不得準。」莫問隨口說道。

    「我回去得跟吳吉兒說說,她要認王元嫆,我就不認她這個閨女。」老五怒氣難平,他雖然現在能吃能喝,確切的說他在十幾年前就已經死了,死在了王家的手裡,死在了營救女兒的途中。

    「我說了我只是推測,時隔多年,王氏想必很難找到,若是那位林將軍找到了王氏,也不會繼續在此處逗留了,這件事情不要插手,隨她去吧。」莫問說道。

    「不行,我不放心,我得去找林遠方,這傢伙興許把王元嫆藏起來了。」老五直身站起,「她不是個好東西,不能留她。」

    「永遠不要沖曾經同眠共枕的人下手。」莫問留下飯資,邁步出門。

    老五見莫問面色難看,急忙出言解釋,「我是怕她帶壞吉兒,老爺,我聽你的,這事兒我不管了。」

    莫問悄然苦笑,老五的擔心是多餘的,吳吉兒要學壞根本就無需王元嫆教,吳吉兒為了引他出山,不惜將老五送進險境,這樣的女人什麼都做得出來。

    來到建康,自然要去拜會張洞之,張洞之的府邸還在原處,較之原來擴建了兩倍有餘。

    二人來到張府之時張洞之上朝未歸,其子張默初負責迎接,眼見友人之子已經長大成人,知書達理,器宇軒昂,莫問既欣慰又羨慕。

    不多時,張洞之策馬回返,翻身下馬快步上前,探臂熊抱「好兄弟,想煞我也。」

    張洞之比莫問要高,也要強壯,身形與蒲雄有些相似,見到張洞之莫問不由得想起了故去的蒲雄,他只有兩個凡人朋友,而今只剩下了張洞之自己,不過張洞之的身體還是不錯的,雖然已經年過不惑,卻異常強健。

    「去喊右將軍來,不要去太早,趕來赴宴就好,免得來早了打擾我們說話。」張洞之衝下人吩咐,王羲之在上清觀住了幾天,回來之後引以為榮,大肆宣揚,張洞之又是王羲之好友,自然知道此事。

    真正的朋友是沒有那麼多繁文縟節的,也沒有那麼多規矩,張洞之問明莫問的近況和來意,便開始向其說明晉國此時的情況,周老將軍已經過世了,過世之前選擇他來接掌周氏軍權,王家的王胖子也掛牆上了,接權的是王胖子的長子,此人不似他父親那樣圓滑,與褚家走的很近,如此一來晉國三部軍權有兩部在褚家一面,張洞之雖然身居高位,要想扶周貴人的兩位皇子上位卻毫無希望。

    「周冠正態度如何。」莫問問道,護國真人是除了軍權之外的另外一股力量,因為他引領了宗教以及大量教眾。

    「不偏不倚,態度並不明朗。」張洞之說道。

    「時機不到,韜光養晦。」莫問細想過後出言說道。

    「時機到了你要告知於我。」張洞之笑道。

    莫問聞言笑而不語,張洞之此言明顯是想將他拉進來,眼見張洞之一直看他,莫問最終點了點頭,他修行的目標是大羅金仙,要想修到如此高位,勢必還要在凡間滯留很長時間……

第五百一十六章 多年之前的恩情
        

    張洞之見莫問點頭,知道他不再置身事外,歡喜起身衝下人喊道,「開席。」

    「哈哈,席上留位。」前院傳來了男子的高喊,聽其聲音就知道是右將軍王羲之到了。

    「快去準備筆墨。」張洞之沖丫鬟低聲交代一聲,轉而快步出門前往前院迎接王羲之。莫問和老五也隨之起身,移步門外。

    「老爺,我不餓,想出去轉轉。」老五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老五,他先前與張洞之說話之時老五心事重重很少開口,不問可知他想的是王元嫆的事情,此番出去無疑要往南城尋找林遠方問個究竟。

    「去吧,你歲數也不小了,遇事三思而後行。」莫問自懷中掏出一封黃金遞向老五。

    老五擺手沒接那封黃金,轉身向側門走去。

    莫問快走幾步拉住了老五,將黃金塞給了他,「男人當有容人之量。」

    老五轉頭看了莫問一眼,不情願的答應一聲,拿了黃金快步離開。

    老五剛走,王羲之就在張洞之的陪伴之下來到內院,在莫問眼裡王羲之只能算半個友人,但在王羲之眼裡莫問已經是他的至交好友了,見面之後歡喜異常,拍肩搭背好不親切。

    莫問不太喜歡酒席上的喧鬧氣氛,但這種喧鬧的氣氛也並非沒有任何好處,至少能讓他感受到久違的凡間氣息。

    酒過三巡,王羲之提出了要求,他在建康也有府邸,要請莫問前去做客。

    莫問尚未答話,張洞之便鄭重拒絕,王羲之無奈,只得退而求其次,他在這裡有一群友人,想請他們來拜會莫問。

    莫問剛準備接話又被張洞之打斷,「這裡是我的宅子,由本將軍說了算,你要請人來也不是不成,一幅字邀一人。」

    「幸虧你是武將,若是文臣必是貪官。」王羲之出言笑罵。

    「筆墨伺候。」張洞之衝門外的下人喊道。

    門外的下人聞聲將早已準備好的文房四寶端了上來,王羲之也不推辭,起身走到文案取出四張宣紙逐一擺好,轉而提筆蘸墨,抖腕行書一氣呵成,「好了,去請太廄丞弘軒,技巧令鄭硯,長吏魏文富,還有右扶風叢慈章。」

    「你大小也是個三品外吏,怎麼結識的都是些養馬守門之輩?」張洞之歡喜的拉著莫問上前查看,一看之下面色大變,「你這狂徒,好生膽大。」

    「也算貼切。」莫問笑道,王羲之寫的四幅字分別為,「無恥之徒」「竊國之賊」「奸臣之後」「短命之人」,這幾幅字無疑是在諷刺短命的司馬氏竊取了曹氏的天下。

    張洞之是一品大員,自然知道這些反逆之詞若是傳言出去會有多嚴重,急忙取了火捻將其燒掉,待得燒的絲毫不剩方才回到酒桌斥責王羲之,王羲之也不生氣,一臉的得意,其實他對晉國並沒有什麼深仇大恨,之所以寫下大逆不道之詞乃是為了懲罰張洞之的趁火打劫,這樣的字跡張洞之肯定是不能拿來送人或自行收藏。

    眼見王羲之要請人前來,張洞之亦派出下人去喊那些與自己交好的統兵將軍前來與莫問見面,來人越來越多,到得未時已經是賓朋滿座,連偏廳都坐滿了人。

    到得此時已經不是喧鬧的事情了,成了名副其實的嘈雜,眾人都爭先恐後的與莫問說話,在眾人眼中他已經與仙人無異,眾人都想結識他。而張洞之也存心讓眾人知道他與莫問是摯友,以此招攬更多的盟友。對於熱情的眾人,莫問只能耐著性子與眾人寒暄言談,若不是顧及此時離去對張洞之不太好看,他早就離開這喧鬧嘈雜之地了。

    申時三刻,府外傳來了門房的喊聲,「護國真人到。」

    護國真人也屬於一品高官,將軍府中的眾位官員除了張洞之,其他人都在二品以下,聽得周冠正到來,眾人急忙起身外出相迎。

    「兄弟,機會來了,若能將周冠正爭取過來,周貴人所出的兩位王爺登基有望。」張洞之行走之時沖莫問低聲耳語。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張洞之此時已經位極人臣,但他並沒有安於現狀,而是極力的幫助周貴人的兩個孩兒爭取皇位,他這樣做並不是為了給自己爭取富貴,而是為了回報周將軍對他的知遇之恩,他是個外姓人,周將軍臨終之前選擇將大權交給他是對他莫大的器重和信任。

    二人走在後面,待得到了前院周冠正正在與一群文武官員寒暄,見到二人來到,立刻舍了眾人前來與二人見禮。

    「福生無量天尊。」莫問搶先一步沖周冠正行了平輩之禮。此時有多人圍觀,先行施禮是對周冠正的尊重。

    「福生無量天尊,莫真人請借一步說話。」周冠正急忙回禮。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張洞之,「帶我們去個僻靜所在,我與周真人有話要說。」

    張洞之沖眾人告了個罪,隻身帶了二人前往東院雅室。

    「去把那些無關人等送走,吵的我好生頭疼。」莫問沖張洞之說道,他必須讓周冠正知道他與張洞之關係很好,而他與張洞之說話越隨意就越能凸顯這一點。此外他也知道周冠正此來要幹什麼,而張洞之在旁邊會令周冠正抹不開面子開不了口。

    張洞之又沖周冠正告了個罪,轉身前去攆人。

    「真人,貧道此番是求你來了。」周冠正沖莫問深深作揖。

    莫問急忙伸手扶起周冠正,「周真人如此大禮真是折煞貧道。」

    「師叔早年曾救過貧道性命,眼見師叔生不如死,貧道恨不得以身代之。」周冠正再度沖莫問稽首。

    「周真人的師叔現在何處?」莫問出言問道,當日他雖然沒有殺掉那娶了一百多房妻妾的易天子,卻以三昧真火打傷了他,易天子喪命是早晚的事情。

    「貧道已然將師叔帶來建康,本想請玄天宮的黃真人施救,未曾想黃真人也無法救得師叔,而今師叔危在旦夕,莫真人萬萬要賣貧道一個薄面,貧道感激……」

    莫問抬手打斷了周冠正的話頭,「周真人見外了,若是能夠保全易天真人的性命,貧道當日就會出手,但貧道於那三昧真火也只是粗通,尚無法做到收發自如,也不知如何施救。」

    「真人當日手下留情,貧道銘記肺腑,此番也不求真人救得貧道師叔,只求真人放過師叔的魂魄,與他一個長久。」周冠正彎腰再禮。

    莫問再度抬手扶起周冠正,與此同時快速思慮,周冠正的意思是想讓易天子的魂魄前往紫氣福地,但此時紫氣福地已經關閉,要想去紫氣福地必須有本宗天仙相送,這送魂之人無疑就是玄天宮的黃萬清,而這黃萬清也在那十八人之中,若是要放就需一次放掉兩人。

    「周真人莫要急切,真人重情重義,貧道甚是欽佩,實話不瞞真人,貧道此番出山乃是為了相助黑白無常拘拿那些陽壽已了卻滯留凡間的修行中人,那玄天宮的黃真人也在此列。」莫問搖頭說道。

    「還請真人與令正說上一說,手下留情,法外開恩。」周冠正急切的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阿九在陰間司職之事算不得秘密,很多修行中人都知道,他們也知道阿九是他的妻子,周冠正以為他相助黑白無常是受到了阿九的邀請,實則並不是這樣,他幫助黑白無常是為了償還黑白無常人情,與阿九並無關聯。

    周冠正年紀已經不小了,六七十歲的老人為了報答他人的恩情,不顧身份屈節哀求,如此重義念舊之人令莫問很是敬佩。

    「請周真人前方帶路,此事容貧道見過玄天宮的黃真人再做計較。」莫問思慮過後出言說道。

    「真人請。」周冠正側身抬手。

    莫問邁步出門,與周冠正快步向門口走去。

    張洞之此時正在送客,眼見二人要出門,急忙邁步迎來。

    「我與周真人出去一趟,老五若是回來,你將他留在府中,我晚些時候還會回來。」莫問沖張洞之說道。

    「失禮失禮。」周冠正沖張洞之稽首告罪。

    周冠正乃護國真人,有御賜的禮儀車駕,二人出門登車,馬伕策馬東行。

    莫問並不知道玄天宮的具體位置,馬車足足行了半個時辰方才於建康城外的一處山腳下停了下來,周冠正凌空向北,莫問跟隨在後,一刻鐘之後前方出現了一處很小的道觀,這座道觀分前院和後院,連大殿在內不過十幾間房舍,坐落在一處小溪的源頭東側。

    二人快速來到道觀門前,此時道觀的門是開著的,可以看到大殿簷下的玄天宮三字古篆,那周身漆黑的易天子就停放在大殿正中,周圍有幾個小道童用綿巾蘸著無根之水為其緩解體內三昧火氣,無根之水雖然能夠暫緩三昧真火對元神和魂魄的傷害,卻會造成劇烈疼痛,易天子每次沾水都會劇烈抽搐。

    就在莫問駐足打量這處道觀之時,一位身著青布道袍,頭戴黃巾的鶴髮老道自後院緩步而出,這老道此時可能正在思慮什麼問題,眉頭緊鎖,並未發現二人的來到。

    「那位就是黃真人。」周冠正忐忑的看向莫問。

    莫問沒有接周冠正話茬,而是邁步進院沖那老道急行而去,那老道聽到腳步聲扭頭南望,此時莫問已經到得他的身前,衝他彎身行禮,「福生無量天尊,黃真人,您可還記得貧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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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七章 傳法太清宗
        
    那老道聞言歪頭側目上下打量莫問,周冠正雖然不知二人先前有何交集,卻聽出了莫問言語之中所蘊含的善意,見那老道認不出莫問,急忙上前介紹,「黃真人,這位是上清翹楚天樞真人。,」

    黃萬清聽得周冠正的介紹緩緩點頭,莫問通過黃萬清的眼神判斷出他雖然聽說過天樞子卻並沒有認出自己,便手指西北出言說道,「真人可記得十三年前建康城北發生了一場戰事?」

    黃萬清聞言略作回憶,隨即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你就是那個打進皇宮殺了廣譜的愣頭青?」

    「正是貧道,當年若非真人出面逼走了那位已得羅漢果位的老僧,貧道怕是活不到今日了,請黃真人受貧道一禮。」莫問深深一揖。當年為了留在建康城北等待老五回魂,他在晉國官兵和僧人的雙重圍攻之下於城北苦守數日,期間有一老僧試圖衝他出手,緊要關頭一位太清老道現身,阻止那老僧以大欺小,此事已經過去了好多年,那時候他只知道這老道是太清宗前輩,卻並不知道他是誰,故此事後想要答謝也無從尋找,沒想到今日在這裡遇到了他。

    黃萬清見莫問衝他行禮,哈哈一笑坦然受之,「這事兒我早就忘了,不過你做的很好,那群賊禿都不是好人,成天就知道招搖撞騙,欺世害人,殺的好,該殺,可惜我輩分太大,不能親自動手。」

    「有我等後學末進代勞,不勞真人動手。」莫問出言笑道,並非所有的老道都是仙風道骨,一臉嚴肅,還有很多是嬉笑隨意的灑脫之人。

    黃萬清聞言滿意頜首,轉而沖周冠正說道,「小兔子,你要學學這後生,人家比你有骨氣。」

    周冠正尷尬點頭,他是個孤兒,確切的說是個棄嬰,出生之時長了個兔唇,俗稱三瓣嘴,故此才會被父母遺棄,黃萬清與他的師父師叔交情匪淺,且精通醫術,當年還是黃萬清將他的兔唇縫合的,這老道知道他是三瓣嘴,故此一直喊他小兔子。

    黃萬清訓完周冠正,抬手拉著莫問衣袖向偏殿走去,「來來來,跟貧道說說三昧真火是怎麼一回事?」

    「黃真人,貧道的師叔……」

    「一時半會兒死不了。」黃萬清打斷了周冠正的話,言罷轉頭疑惑的看向莫問,「你已修至天仙境地?」

    「慚愧。」莫問出言謙遜,對方是高手,自然能夠察覺到他的衣物是由靈氣幻化的。

    「祖師的弟子就是不一樣,你才多大歲數就修到了天仙境地。」黃萬清一邊拖著莫問走向偏殿,一邊搖頭說話,言語之中多有羨慕。

    莫問自身較為古板,但他很喜歡灑脫之人,聽得老道言語不但沒有生氣反而感覺修行中人理應像這老道一樣,不造作不偽裝,說的是真心話,露的是真性情。

    黃萬清拖著莫問進了偏殿,周冠正雖然心中焦急卻也不敢違逆黃萬清的意思,猶豫片刻跟隨二人進了偏殿,此時黃萬清正在催促莫問說出三昧真火的修行法門。

    若是換作他人修得絕技定然藏私自用,但莫問並沒有如此,而是將三昧真火如何悟得,如何修煉坦然說出,黃萬清虛心受教,有不明之處就會出言詢問,周冠正在旁邊亦是聽的入神,三昧真火玄妙異常,而且起步較高,直接跨過了地仙境地,若得大成,最低也是肉身飛昇的天仙。

    說到三昧真火,自然就會說到內丹法門,因為內丹法門是練就三昧真火的基礎。要說到內丹修行法門耗時就更長了,起初周冠正還只是聽,但聽到後來也忍不住出言發問,因為黃萬清修為高出他太多,莫問回答黃萬清的問題並不能同時解開他心中的疑惑。

    黃萬清脾氣怪異,雖然言談隨意,架子卻大,很厭惡周冠正中途插嘴,屢次讓周冠正滾出去,莫問在回答二人諸多問題的同時還要安撫黃萬清,周冠正是晉國國師,是太清一派的代表,將內丹修行法門和三昧真火傳授給他,他會將其開枝散葉,這事兒黃萬清肯定不干,故此不能將黃萬清把周冠正攆走,不然還要重新再向周冠正解釋一遍。

    「又打岔,去去去,去看看老霪蟲死沒死。」黃萬清又攆周冠正。

    經黃萬清提醒,周冠正方才想起易天子還在隔壁大殿躺著,急忙起身前去查看。

    黃萬清乾咳兩聲之後沖莫問問道,「這三昧真火需要熔煉精氣神,若是衝脈受損,如何修煉三昧真火?」

    「真人早已晉身天仙,為何有此一問?」莫問疑惑反問,當年於建康城北黃萬清是悄然現身陰著臉訓退那老僧的,能夠悄然現身表明此人已晉身天仙。

    「又不是我,我只是問問。」黃萬清略顯尷尬。

    莫問皺眉沉吟,衝脈是奇經八脈之一,相關穴道上至頭下至足,貫行全身,為總領諸經氣血的要沖,故名衝脈。若經絡臟腑之中的氣血有餘,衝脈會加以儲存。若經絡臟腑氣血不足,衝脈就能給予補充,故此衝脈又名血海,與氣海同等重要。

    若是衝脈有損,周身多餘的氣血就無法儲存起來留待需要的時候使用,修行外丹法門之時這一弊端異常明顯,體現在行氣之時氣息會時斷時續。不過若是修行了內丹法門,體內有了足夠的靈氣為基礎,這一弊端就會消除。但是熔煉三昧真火就很困難了,三昧真火的修行很大程度上依賴於元神的自主調配,若是有人衝脈受損,元神在調配體內精氣神之際就會繞過衝脈衍生的精火,三火不全就無法彼此壓制從而形成平衡,餘下兩火會將修煉之人於很短的時間內燒焦。

    黃萬清見莫問皺眉不語,在旁說道,「能否於帶脈上設法彌補?」

    「若是女子自然可以,但男子不成,帶脈攜帶靈氣過多會導致體內陰盛陽衰。」莫問搖頭說道。

    黃萬清聞言面露失望神情,不多時,沈冠青回返,莫問開始繼續補充修行三昧真火所應注意的細節,黃萬清此番聽的寡然無味,拂袖起身去了正殿。

    「黃真人衝脈有損?」莫問沖周冠正問道。

    周冠正聞言轉頭看向門口,見門外無人方才低聲說道,「黃真人對門派之念看的不重,年輕之時存心博取眾家之長,練氣之法兼具太清玉清練氣精要,未曾想練功出偏,導致衝脈損傷,靈氣多有斷續,修為高低飄忽。」

    莫問聞言恍然大悟,三清之中太清和上清的練氣法門有些相似,玉清較為特殊,因為玉清宗的練氣法門大部分是建立在純陽和純陰基礎上的,與主張入世修行的太清和上清差別很大。

    「真人,可有辦法救得貧道師叔的性命?」周冠正見雙方已經很是熟稔,趁機相求。

    莫問聞言緩緩搖頭,「貧道先前並未謊言相欺,三昧真火貧道先後只用過兩次,尚不能駕輕就熟,易天真人已然回天乏術,而今只能退而求其次,由黃真人出手將其前往紫氣福地,貧道可知會黑白無常,中途不會阻攔收伏。」

    周冠正見莫問如此說話,只能無奈默認,若不是與莫問攀上交情易天子連魂魄都不得剩下,而今能前往紫氣福地已經算是不幸中的萬幸了。

    莫問眼見內丹修行法門和三昧真火的修行法門已經大致講完,便與周冠正離開了偏殿,但他並沒有進入正殿,而是於院內焚燒符咒一道,告知黑白無常放過易天子的魂魄。

    周冠正果然沒有說錯,黃萬清的靈氣修為波動很大,先後出手三次,前兩次送出的皆是地仙靈氣,到得最後一次方才以天仙靈氣將易天子的魂魄送走,隨後反背雙手去了後院,將周冠正和莫問扔在了前院。

    周冠正熟悉黃萬清的脾氣,也不以為意,帶了易天子的遺蛻與莫問自行下山。莫問有心答謝黃萬清卻想不到有什麼能夠作為謝禮,只能先行離開,留待以後再作計較。

    周冠正將易天子的遺蛻放於車駕之中,命馬伕先行,自行陪伴莫問步行回返。

    回城之時莫問與周冠正談及國事,雖然易天子放的有些不太甘心,但周冠正卻因此欠下了他的人情,周冠正也是古稀之年的老人,很是精明,不待莫問說完就主動表明了自己的態度,『當與上將軍同心協力,匡過失,扶正統。』「菩提寺的洪遠法師,聖祖廟的靈通真人,這二人真人可認得?」莫問出言問道,廟跟寺不同,寺是和尚專用,但廟是華夏子孫供奉神明和祖先的場所,主事之人通常是道人,但眼下也有一些地方請了和尚做住持。

    「真人要拿他們?」周冠正並未正面回答莫問的問題。

    「他們陽壽已盡,按照陰司律法理應收其魂魄,但收與不收也並非不可變通。」莫問隨口說道,這幾日連番奔走,收的收放的放,一個幫手也沒有尋到,有周冠正在這裡,可以通過他就中緩和一下,還能送周冠正一個順水人情。

    「那洪遠大師乃是廣譜的師叔祖,已經閉關多年,貧道從未見過他。聖祖廟乃皇家祭天之處,靈通真人與貧道熟識,此人生平降妖無數,廣有善名。」周冠正說道。

    莫問聞言緩緩點頭,抓鬼降妖是道士的技藝,之所以將抓鬼放在前面是因為抓鬼較為容易,降妖較難,這靈通真人擅長降妖,恰好可以迎戰蚩尤的異類凶獸。

    「貧道想去拜會靈通真人,有要事請他相助,周真人能否引見?」莫問唯恐周冠正推脫避嫌,便強調是有事請靈通真人幫忙而不是前去殺他。

    「自無不可,真人準備何時前往?」周冠正痛快答應。

    「即刻前往……」


第五百一十八章 惡毒
        
    「何事如此急切。」周冠正不解的問道,此時已經入夜,夜間登門拜訪在此時是失禮的舉動。

    「此事關系到天下蒼生的安危,延誤不得。」莫問出言答道,與黑白無常約定的是明日清晨,若是與黑白無常一同前往聖祖廟,多多少少帶有脅迫意味,對方礙於顏面很可能會翻臉。

    周冠正見莫問說的鄭重,知道他沒有誇大其詞,凌空西行追上馬車沖車伕交代了幾句,轉而回頭與莫問一同折向西南。

    夜間無人,二人又急於前往聖祖廟,便施出身法一路疾行,亥時三刻來到聖祖廟前。

    這聖祖廟是晉國皇族祭祀的場所之一,位於建康西南,佔地百倍於尋常小廟,在廟前有著偌大的一片空曠場地,下鋪平整青石,正中是一處高台,不問可知是祭天的所在,高台四面有著四隻巨大的青銅鼎器。

    周冠正上前叩門,隨即有知客道人開門查看,周冠正是晉國的護國真人,知客道人自然認識他,連通報也免了,直接開門請周冠正和莫問入內。

    周冠正是此處常客,進門之後直接前往後院,後院東西兩側都是道人所住的房間,此時天色已晚,道人都已經睡下了,後院正北有一處**的小院,周圍以籬笆圍起,裡面有草廬三間,籬笆內是各種菜蔬草木,這樣的所在通常出現在與朝廷有關的道觀裡,道人結廬而居,以示不忘本分。

    此時那草廬裡有燈燭光亮傳出,說明主人尚未就寢。

    待得二人走近,草廬的房門被人自裡面拉開,起初莫問還以為開門的是個小道童,仔細一看不是,此人雖然身材矮小卻多有白髮,當是靈通子無疑。

    「周真人深夜到訪,所為何事。」靈通子雖然矮小,聲音卻很是洪亮。

    「丁真人,貧道此番乃是充當路引,這位是上清宗的莫真人。」周冠正伸手指著草廬門口的矮道人,「莫真人,這位就是靈通真人。」

    「福生無量天尊。」莫問沖靈通子稽首見禮。

    「福生無量天尊,莫真人前來有何貴幹。」靈通子稽首回禮。

    「請丁真人降妖濟世。」莫問出言說道。

    周冠正在二人說話之時推開柴扉引莫問來到屋前,靈通子側身讓路,放二人進屋。

    草廬雖然有三間大小,房內卻並無隔牆,整個是一個房間,房間裡擺設簡單,沒有炊煮的鍋灶,只有桌椅和床具。

    「莫真人道號天樞。」靈通子回身問道。

    「正是貧道。」莫問出言說道,這靈通子若是追本溯源當為玉清門人,而他與玉清宗頗有芥蒂。

    「貧道早已不問世事,也已經多年未曾出門降妖,本領早就荒廢了,怕是幫不了真人。」靈通子確定了莫問身份,立刻堵路封口。

    靈通子的反應在莫問的意料之中,「實話不瞞真人,貧道受黑白無常邀請,先後去過浮云山,清羽門,靈真觀,清淨禪院等處,將多位陽壽已盡卻滯留凡間的天仙地仙或送至紫氣福地或收拘魂魄。」

    莫問話到此處略作停頓,只見那靈通子氣息出現了劇烈波動,怒目圓睜,歪頭看向周冠正,「周真人這路帶的好啊。」

    「丁真人莫要誤會。」莫問抬手插言,「貧道前來建康原本是為了拘拿玄天宮的黃真人,菩提寺的洪遠大師以及尊駕的魂魄,來到建康之後與周真人偶遇,交談之下方才知道丁真人降妖無數,廣有善名,故此臨時改變了心意……」

    「你的意思是貧道要感謝你手下留情囉。」靈通子打斷了莫問的話頭。

    「貧道並無此意,貧道只是將……」

    「不送。」靈通子不待莫問說完就下了逐客令。

    周冠正見狀急忙從中斡旋,「丁真人,您誤會了,此事……」

    「走。」靈通子打開了房門。

    莫問見狀心中動怒,轉身邁步出門,「周真人,不是貧道不賣你面子,你也看到丁真人是如何行事的,明日辰時貧道會與黑白無常前來秉公行事。」

    周冠正知道莫問此語是為了給他正名,但他並不想看到莫問沖靈通子下手,焦急的沖靈通子規勸解釋,但靈通子並不買賬,「玉清道人三分骨氣還是有的,明日儘管來,老子就在這裡等你,滴個呆逼。」

    周冠正見靈通子破了口,知道事情徹底搞砸了,躊躇過後快步跟上了莫問,與莫問快步離開了聖祖廟。

    「有勞周真人,時候不早了,真人早些回府歇息。」出門之後莫問沖周冠正說道,若不是考慮到周冠正,他根本就不會等到明天,馬上就會沖靈通子動手。

    「真人莫要動怒,容貧道回去勸說一番。」周冠正尷尬的說道。

    莫問沖周冠正搖了搖頭,轉而騰云回返,周冠正站在門外進退兩難,猶豫片刻怏怏而回。

    回返之時莫問很是氣悶,他氣的不是靈通子惡語相向,而是自己慮事不周,這些滯留凡間的地仙和天仙大多年歲較大,年紀越大越顧及顏面,不可能為了保住性命而出山相助,似浮云山季叔子那種怕死的可能也有,但這種人通常沒什麼本事,即便請了過去也幫不上忙。

    回到張府已然是半夜子時,張洞之和老五等人還是秉燭相候,張洞之見莫問回返立刻命下人端呈宵夜,自漢代起富貴人家就有吃宵夜的習慣了。

    莫問此時無心飲食,擺手阻止,與張洞之簡略的說了周冠正已經答應幫忙一事,隨後與老五前往客房休息,張府很大,有奢華客房十幾間,張洞之非要為莫問和老五安排兩處客房,但張洞之剛走老五就抱了鋪蓋跑到了莫問房間,「老爺,事兒辦的順利嗎。」

    「有些人可殺不可放。」莫問搖頭說道,轉而出言問道,「你可曾尋到那位秦國的將軍。」

    「找到了,我也找著她了。」老五將被縟鋪於莫問床腳。

    「哦。」莫問應聲,老五口中的她指的自然是王元嫆。

    「她過的挺慘的,我沒想到她能到這一步。」老五為莫問倒了一杯熱茶。

    莫問嘆了口氣,「那位秦國的將軍為何在此。」

    老五苦笑搖頭,隨後抬手搓臉。

    莫問端茶淺酌沒有追問,待得喝完茶水,走向床榻躺了下來。

    老五吹滅了燈燭躺於地鋪,良久過後長喘了一口粗氣,「老爺,幸虧我去了,不然她就被林遠方給殺了。」

    「何出此言。」莫問大為驚詫,他猜到林遠方來建康是為了尋找王元嫆,卻沒想到林遠方會來刺殺王元嫆。

    「吉兒一開始想把她接去秦國,後來聽說她曾在花柳巷待過就改了主意,要殺她。」老五再度嘆氣。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花柳巷是什麼地方他自然知道,他當年痛恨王家害死了老五,一氣之下將王家滅門,一個女人失去了家人和親人的保護,要想求生就只有走那條路。

    「老爺,你說我怎麼生了這麼個狠心的閨女,王元嫆再壞那也是她娘,她怎麼能派人殺她娘。」老五也是嘴硬心軟的人,他雖然痛恨王元嫆也止於罵上幾句,絕不會沖王元嫆下毒手。

    「吉兒本來有心接她回秦國,這說明吉兒還是有孝心的。」莫問出言安慰,此前吳吉兒為了逼他出山不惜將老五推入險境,那時候他對吳吉兒雖然不滿卻感覺有情可原,因為女生外向,女人一旦嫁人就會將丈夫擺在首位,吳吉兒先前所做的那些可以理解為是為了蒲堅,但今天的事情性質變了,吳吉兒之所以要沖王元嫆下手,很大程度上是為了自己,她是蒲堅的原配,蒲堅稱帝之後她就是皇后,若是有個淪落煙花柳巷的母親,吳吉兒很可能就會因此失去皇后之位。

    「嫌她髒不搭理就是了,殺她幹啥呀。」老五聽得莫問安慰,心中陰鬱稍減。

    「她年紀還小,慮事不夠周全,那個林遠方你如何處置了。」莫問問道。

    「殺了,還有兩個偏將也一起殺了。」老五說道。

    「王元嫆如何處置了。」莫問問道。

    「我本來恨她恨得要死,見了面也恨不起來了,我給她在南面的縣城買了個院子,那些金子夠她下半輩子花的了。」老五說道。

    「她是何反應。」莫問心中一凜,老五對王元嫆的態度與他對林若塵的態度如出一轍。

    「她能有啥反應,哭唄。」老五隨口說道。

    「快去看上一看,防止她羞愧之下尋了短見。」莫問翻身坐起正色說道,對於曾經的愛人,若是對方過的好,那就永遠不要再聯繫,倘若對方過的不好,也只能在暗中給予幫助,不然會令對方羞愧悔恨。

    「老爺,你放心好了,她不會上吊。」老五並不緊張。

    「快去看看。」莫問抬高了聲調。百度嫂索|紫陽

    「真沒事兒,張家有窩獅子狗,我跟張將軍要了一隻給她,她閒著沒事兒可以逗狗玩兒。」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沒有再催老五前去查看,老五這個辦法雖然誤打誤撞卻非常有效,只要情感了有寄託和轉嫁,王元嫆就不會自殺。

    吳吉兒再怎麼不好也是老五的女兒,老五潛意識裡已經在千方百計的尋找藉口原諒她,加之有莫問在旁開導,老五很快自沮喪的情緒中走了出來,起身拿過桌上的點心大吃大嚼。

    次日清晨,莫問早早起身與張洞之閒坐說話,二人說話之間,有下人自前院提來了一個食盒,「老爺,這是王府差人送給莫真人的。」

    莫問起身接過那個食盒,心中大感欣慰,這是食盒裡裝的無疑是周貴人親手做的點心,此前周貴人曾經為他做過,雖然既難吃又難看,其中卻包含著主人的心意和情意。

    辰時,黑白無常準時來到,莫問告辭離開,與黑白無常前往聖祖廟。

    此時他已經放棄了尋找幫手的想法,既然不希望自這些人中尋得幫手,動手拘魂速度就很快了,先是聖祖廟,後是菩提寺,辰時未過四人便離開建康,繼續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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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百一十九章 御氣
        
    辰時離開建康,下午申時到得真州八卦塔,落地之後立刻動手,動手之後立刻離開,不再試圖尋找幫手,動手就毫無顧慮了,而且此時行蹤已經洩露,也不需要暗中行事,兩日之間四人去了六處道觀寺院,收了六道魂魄,而今只剩下了兩處所在未曾前往。

    日落西山,夜幕降臨,四人於名郡西南的一處縣城客棧裡落腳,黑白無常變成常人樣貌,於客棧之中宴請莫問和老五。

    黑無常為莫問和老五斟酒,「得真人和吳兄相助,我們得以完成職事,這一席由我們兄弟做東。」

    「范爺,你倆哪來的錢。」老五笑問。

    「吳兄不需費心,我們自有辦法。」黑無常笑著落座,轉而端起酒杯出言說道,「我們二人乃是陰差下人,得真人不棄,待之以友,此乃我們兄弟之幸,薄酒一杯,先乾為敬。」

    「范兄言重了,君子之交只看品行德操,不看出身地位。」莫問端起酒杯與黑白無常同飲。

    「謝某敬真人一杯。」白無常起身斟酒,老五試圖代為斟酒,被白無常摁回座位。

    莫問一飲而盡,抬手執壺為黑白無常和老五斟酒,黑白無常惶恐起身,雙手端杯,老五也感覺惶恐,摀住酒杯不讓莫問倒酒,莫問也不管他,為黑白無常倒酒之後將酒壺塞給了老五,「你可多喝一些,暖暖身子,晚間還要趕路。」

    「真人,事情到此為止,最後兩處所在不要去了。」黑無常正色說道。

    「受人之託忠人之事,豈能虎頭蛇尾。」莫問端杯回敬。

    「拿到這些人,我們兄弟已經可以交差了,剩下那兩人不拿也罷。」黑無常搖頭說道,剩下的兩人全是天仙修為,莫問若是前往必然是一場苦戰。

    「是啊,真人還有要事要做,豈能浪費仙家靈氣。」白無常點頭附和,蚩尤所統領的凶獸妖怪有數萬之多,莫問本來是想自這些人中尋找幫手的,可是到得此時他一個幫手也沒尋到。

    「黃真人曾有恩於貧道,此人理當放過,其他人皆不可存留於世。」莫問神色凝重,他此次出來只放過了玄天宮的黃萬清,其他人要麼送到紫氣福地,要麼收走魂魄,這最後的兩個天仙也不能放過,不然就有欺軟怕硬之嫌。

    「萬萬不可,那兩人乃上清和玉清的前輩,若是強行拘魂,真人會成為眾矢之的。」黑無常搖頭說道。

    「貧道早已經是眾矢之的了。」莫問緩緩搖頭,「世間之事不患寡而患不均,若是貧道放過那二人,不但會被萬千同道憎恨,還會被他們嗤笑,二位不要說了,開弓豈有回頭箭。」

    「老爺,你有把握嗎。」老五不放心的問道,他先前曾經見過莫問與滅緣的爭鬥,知道天仙之間的鬥法險惡異常,遠非緝拿地仙這般手到擒來。

    莫問轉頭看了老五一眼,轉而緩緩點頭,他體內有內丹凝結,又練有三昧真火,這兩點是那兩位天仙所不具備的,只要動手定然能夠獲勝,無非是耗損多少靈氣的問題。

    「玉典子和天霜子是何種情況。」莫問轉視黑無常。

    黑無常出言答道,「玉典子住在太虛洞,那太虛洞乃玉清宗存儲經文典籍的所在,此人本是一看守經文的道人,由於時常翻閱經書典籍,故得無師自通,此人壽過雙甲,精通玉清諸多法術,那天霜子乃貴宗紫陽觀道人,陽壽八十有八,生性孤傲,法術高玄,明窺陰陽,悟通大道。」

    莫問聞言眉頭微皺,他皺眉不是因為這兩人難對付,而是黑無常說的很是籠統,毫無參考價值。

    白無常是個實誠人,主動說道,「這兩人太過厲害,我們兄弟二人沒敢近身。」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今晚我們早些動身,天亮之前趕到豫郡。」

    黑白無常見莫問心意已決,只得點頭同意,草草的吃過飯菜,付了酒資出門上路。

    「老爺,那紫陽觀怎麼聽著有點耳熟。」老五南飛之時出言問道。

    「此前我們曾經救下一條青石蟒,那青石蟒就是往紫陽觀拜師學藝的。」莫問說道,多年之前他和老五曾在蠻荒邊境自太清和玉清兩派道人的圍攻之下救過一條青石蟒。

    老五聞言沒有再問,他的記性沒有莫問這麼好,有些事情時間一長就忘掉了。

    四更時分,一行人來到豫郡地界,豫郡在此時是大郡,有尋常州郡數倍大小,西陽縣位於正南區域,而眾人要去的紫陽觀位於豫郡東面,故此到得豫郡地界老五就偏飛東南,黑白無常出言指路,五更時分一行人來到紫陽觀山腳。

    此前莫問只是聽說過紫陽觀,卻從未親自來到,來到此處之後方才發現紫陽觀比他想像中大的多,向陽的陽坡被挖出了密密麻麻的山洞,那些山洞裡都是住人的所在,在山腰部位有一處莫大的空曠場地,此時大量的道人正在那裡習練武藝,人數當有數百人,紫陽大殿在靠近山頂的區域,規模宏大,連同兩側偏殿佔地當有二十幾畝。

    「老爺,那條青石蟒在這兒。」老五仰視北側高山,他是蝙蝠之身,也有感知異類的能力,只是不似道人這般精準。

    「那天霜子住在何處。」莫問沖黑白無常問道,為免打草驚蛇他便沒有感知對方的所在。

    「在後山的一處山洞。」黑無常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轉而看向老五,「你在此處等候,不要靠近。」

    「老爺,我去那兒等著吧。」老五指著東北方向的一處山峰,自那裡可以看到紫陽觀後山的情況。

    莫問點頭同意,隨即隱去身形,與黑白無常前往紫陽觀後山。

    這處道觀有著濃重的修行氛圍,門人弟子練功修行很是勤奮,到得大殿之外,可以看到殿內有道人正在操行早課,這些道人要麼年紀較大,要麼輩分較高,正北法座上盤坐了一位神情嚴肅的老道,正在講授修真法門。

    三人繞過正殿,來到後山,很快找到了那處不大的山洞,山洞之中盤坐著一位青衣道人,此人一頭黑髮,身形偏瘦,至於樣貌為何無法看到,因為此人是面向石壁的。

    三人剛剛來到洞口,洞內就傳來了一聲陰冷的聲音,「滾。」

    黑白無常聞言面面相覷,莫問微微抬手示意二人先行離開,黑白無常有心留下掠陣,莫問再度抬手指向東北山峰,示意他們去那裡與老五一同觀戰,黑白無常見狀只得先行離開。

    「你也滾。」天霜子再度開口。

    「天霜子,你陽壽已了,該走了。」莫問挑眉開口,此人如此狂傲,令他很是厭惡。

    「該走的時候我自然會走,不該走的時候沒人能讓我走。」天霜子並不轉身。

    「怕是由不得你。」莫問冷笑道,由於黑白無常所攜帶的生死簿並沒有記載一個人的生平,故此他並不知道這天霜子都做過什麼事情,但是通過天霜子的言語不難看出此人很是狂傲,此外這處山洞明顯是一處思過的所在,天霜子在這裡面壁說明他曾經做錯過什麼事情。

    「是嗎。」天霜子直身站起,轉過身來。

    莫問見狀眉頭大皺,此人的肉身還留在原地,離體的是魂魄和元神,元神能夠出竅說明此人元神的修煉已有火候。

    「年紀輕輕已然晉身天仙,不易。」天霜子上下打量著莫問。

    莫問聞言暗自心驚,他一直隱藏著自己的靈氣,此人竟然能夠知道他的修為深淺。

    由於心中驚訝,莫問便沒有回話,而是打量著天霜子,雖然天霜子離體的只是元神,其樣貌卻與本體無甚區別,雖然此人已經八十幾歲,但其樣貌卻與三四十歲的中年男子無異,既高且瘦,容貌俊朗,最為奇特之處在於雙手,此人左手極為細長,右手很是寬厚,這表明此人擅長以左手捏訣,右手作法。

    「去吧,我不想殺你。」天霜子沖莫問抬了抬手。

    「我也不想殺你,但你陽壽盡了。」莫問側目開口,上清宗法術包羅萬象,進攻法術大致可以分為兩類,一是符咒類,二是指訣類,前者作法需要畫符,後者作法需要捏訣,此人所擅長的無疑是後者,此人若是動手,速度必然奇快無比。

    「你不是我的對手,動手只會自取其辱,去吧,告訴那兩個小鬼,三年之後我會氣還天地,回歸虛無,我不會去天庭,更不會去地府。」天霜子冷視莫問。

    「為何要等上三年。」莫問問道,他之所以要沖這兩位天仙動手,除了已有的原因還有一個隱秘的原因,那就是若不將這兩個天仙收伏,他日無名問起滅緣,他就無法沖無名交代。

    天霜子聞言輕蔑的看了莫問一眼,轉身過去,附回肉身。

    莫問見對方不願再開口,心念閃動,靈氣散出,前去感知對方修為,未曾想靈氣所至卻感知不到任何的氣息。

    「還不走。」天霜子說道。

    「貧道有來的理由,真人要我去,總要給我一個去的理由。」莫問說道。

    天霜子聞言再度元神出竅,邁步走至洞口直視莫問,「你不是我的對手,這理由如何。」

    「口說無憑,請賜教。」莫問凝神提氣。

    天霜子聞言眉頭大皺,左手五指急速捏訣,右手延出靈氣遙攻莫問,「御氣除魔……」


第五百二十章 鬥法天霜子
        
    眼見天霜子右掌攻來,莫問抬起右手於左手掌心急畫雷符一道,反手催出,「天雷護佐,蕩妖除魔。」

    雙掌相接,悶聲氣爆,天霜子身形微晃,莫問退後半步,此番出掌二人分別使用了各自所擅長的符咒和指訣助力,不取巧不藏拙,靈氣修為高下立分。

    一擊過後,天霜子立刻趁勢追擊,靈氣再出,遙抓莫問,莫問此時站立不穩,眼見天霜子出招心念一閃,隱去身形急速後撤。

    天霜子見狀撇嘴冷笑,冷笑過後出洞急追,凌空出掌再攻莫問。

    莫問沒想到自己隱去身形之後天霜子還能見到他,倉促之下只得瞬移於百丈之外。

    莫問剛剛站穩,天霜子已然緊隨而至,出掌直取莫問三陽魁首。

    這種連貫快速的打法莫問並不陌生,因為這是他所慣用的招數,此番先機一失,被天霜子佔得上風,招招緊逼,步步壓制,同為天仙修為,二人之間的差距並不大,一旦落於下風很難扳回局面,眼見天霜子靈氣衝至,他只能再度後退躲閃。

    莫問退百丈,天霜子追百丈,莫問再退,天霜子再追,轉瞬之間二人已然自山中北移數十里,到得此時莫問開始暗暗叫苦,他先前只考慮到了靈氣的多寡,卻忽視了對方身法的快慢,這天霜子所用身法異常迅捷,緊逼之下他甚至無法施展追風鬼步,天霜子已然將他追出了數十里卻沒有絲毫收手的徵兆,佔據上風急攻猛進,此舉表明此人動了真怒,不將他打傷挫敗是絕不會停手的。

    為了盡快扭轉劣勢,莫問再度落地之後並沒有向後瞬移,而是止住退勢踏地借力向高空衝去。

    天霜子一擊不中,雙臂急震,扶搖直上,「御氣凌空。」

    待得莫問聽到天霜子的聲音,天霜子的元神已然急追而至,凌空出掌直取其前胸。

    莫問沒想到對方身法會快捷若斯,暗道一聲糟糕,前胸已然中掌,悶哼一聲急落而下。

    雖然結結實實的中了對方一掌,莫問卻並無大礙,他此時體內已然無有濁氣,由靈氣凝聚而成的形體不同於**凡胎,遭受重擊只會令他體內靈氣減少。

    天霜子的身法在下落之時速度遠不如凌空那麼快速,莫問以指代筆凌空畫符,真言念罷,巨大的青龍於半空現身,怒吼擺尾衝天霜子急撲而去。

    眼見青龍現身,天霜子快速凌空東移,莫問歪頭東望,只見天霜子移動的方位正是老五和黑白無常所在的山峰,唯恐天霜子沖老五動手,莫問止住退勢揉身疾追,到得此時他已經不再隱身,因為他發現隱身對天霜子無效。

    追出之後莫問便發現天霜子的目標並不是老五等人,距離山峰還有百丈之時天霜子停了下來,左手捏訣,右臂外探,「御氣移山。」

    隨著天霜子的怒吼,高達數丈的山峰頂部被其凌空抓起,反手砸向身後的青龍。

    被天霜子抓起的山峰豈止萬斤,莫問見狀急忙神授青龍攀云躲避,青龍受命立刻探爪卻為時已晚,那巨大的山峰呼嘯而至,以泰山壓頂之勢將青龍砸向地面,山峰落地地動山搖,偌大的青龍被一舉擊散。

    「老五,退後。」莫問眼見老五振翼衝向天霜子,急忙出言喝止,與此同時閃身攻向天霜子。

    天霜子自然察覺到了老五的到來,左手指訣快速變化,右手延出靈氣籠向急衝而至的老五,「觀氣搜魂。」

    天霜子話音剛落,一道魂魄就自巨蝠頭部被拖拽而出,莫問見狀駭然大驚,靈氣猛催百丈,凌空截下了老五的魂魄,旋身而回將老五魂魄還歸急速墜落的巨蝠七竅。

    「痛死我啦。」老五的魂魄先前遭到了太陽炙烤,令他劇痛難忍。

    老五話音未落,天霜子已然再度衝至,莫問氣集右臂將沉重的巨蝠揮向遠處的黑白無常,與此同時提左掌抵擋天霜子的凌空重擊。

    即便全力以赴都不見得是天霜子的對手,倉促應對後果可想而知,天霜子急衝而至,以右掌擒住莫問左臂,以左拳連環猛擊莫問面門。

    七竅神府受到衝撞令莫問元神不穩,危急之下試圖以隱身瞬移之法擺脫天霜子的重創,未曾想天霜子早就料到他有此一招,以自身靈氣攀住他的靈氣,令其不得散氣脫困。

    莫問出道至今從未遇到過此等強勁的對手,此時心中既驚且怒,驚的是此人深諳制敵之道,攻守之間毫無漏洞,怒的是此人連番重擊他的面門,雖然沒有性命之憂,卻是奇恥大辱。

    天霜子拿住莫問左臂,令莫問不得閃躲,與此同時左拳頻出,莫問強定心神,氣凝右臂攻擊對方氣海,但每當凝勢出拳之時對方就會重擊他的面門,他受到重創之後元神就會出現激盪,由此導致出拳疲軟無禮。

    眼見無法進行有效的反擊,莫問乾脆放棄了反擊,自氣海之中急調靈氣護衛頭部,通過先前的激戰他已經發現了天霜子的缺點,天霜子法術高強,速度也快,但他靈氣不夠深厚,此時已經有萎靡的跡象,此時練就內丹修行法門的人類修行者只有他自己,天霜子自然沒有內丹補充靈氣,靈氣耗盡之時就是他落敗喪命之時。

    莫問以靈氣護住了頭臉,天霜子雖然佔據優勢卻無法傷及他的根本,片刻之後靈氣開始減弱。

    就在莫問試圖反擊之時,天霜子右手快速下滑,握於莫問左手寸關尺,與此同時莫問只感覺體內靈氣急洩而出,天霜子本已勢微的左拳再度變的剛猛有力,不問可知天霜子正在吸取他體內的靈氣。

    「年少得志便猖狂,你可知道有些人惹不得。」天霜子出拳的同時挑眉冷哼。

    「不是你的東西最好別碰。」莫問怒目回應,與此同時心念閃動,三昧真火由心而生,頃刻之間溶於自身靈氣。

    天霜子此時正在以借氣之法吸取莫問體內靈氣,忽然之間發覺莫問的靈氣變的無比炙熱,大駭之下急忙鬆手後退。

    莫問怎會放天霜子從容退走,趁其心神不定之際抖腕拿住其雙手寸關尺,隨即猛提靈氣反催倒灌,「想要就多給你一些。」

    天霜子此時氣海已近枯竭,無法抵禦莫問急灌而入的靈氣,帶有三昧真火的靈氣於瞬間侵入其四肢百骸,三昧真火是唯一一種能夠傷及仙人的法術,雖然只是初具火候,天霜子已然耐受不住,只感覺炙熱難當,五內俱焚。

    眼見三昧真火已然侵入天霜子的氣海,莫問鬆手閃至一旁,分神感知老五氣息,發現老五氣息還算穩定方才放下心來。

    天霜子此時已經無力再戰,強自忍耐附回本體,但他的這個決定是錯誤的,三昧真火對其肉身的傷害遠遠超過了對其元神的傷害,他附回本體的瞬間便周身起火。

    眼見天霜子已無生理,莫問閃身來到老五所在的樹下,由於魂魄遭受日曬時間很短,老五此時已經變為人身在樹下歇息,見莫問回返急忙翻身坐起,「老爺,那傢伙呢。」

    莫問抬手南指,老五循著莫問所指舉目南望,只見山洞裡有火光閃動,幾個白髮老道正自山前向山洞急掠。

    老五見狀如釋重負,先前的鬥法他都看到了,這是莫問出道這些年遇到的最強勁的對手。

    「真人可有大礙。」黑無常緊張的問道。

    「不妨事,去吧。」莫問說道,與易天子的情況不同,大量三昧真火已然進入了天霜子體內,一旦火起能夠在短時間內將天霜子焚燼。

    白無常聞聲隱去身形前去拘拿魂魄,片刻過後黑無常也隱身前去,不問可知是白無常收魂遇到了阻礙,召他前去幫忙。

    「老爺,你沒事兒吧。」老五上下打量莫問。

    莫問搖了搖頭,先前的爭鬥他是完全落於下風的,若不是練就了三昧真火,此時已經飽受羞辱了,平心而論這天霜子的法術確有過人之處,此人敗在了體內靈氣太少,雖有強弓在手,卻沒有足夠的利箭。

    「老爺,你別上火,他成仙的時間比你長,你這是以弱勝強。」老五見莫問言語不多,以為他在為先前被天霜子頻頻擊中而耿耿於懷。

    「意料之中。」莫問微笑說道,老五這幾句話說到了他的心裡,天霜子得道時間很長,修為也高,對戰這樣的高手必然是一番苦戰。

    「老爺,像紫陽觀這樣的門派在上清宗是不是算大派了。」老五看著湧向後山山洞的大量道人。

    莫問點了點頭,道家以紫為尊,以陽為大,紫陽泛指仙人,不過紫陽是紫陽,跟紫陽觀沒有任何關係,就像上清觀住的不是上清祖師是一個道理。

    半柱香之後,黑白無常回返,老五振翼升空,載三人北上。

    「真人,太虛洞我們不要去了。」黑無常正色說道。

    「善始善終。」莫問說道。

    「那玉典子也不是易與之輩,讓真人以身涉險,我們心中不安。」白無常嘆氣搖頭。

    「再厲害也不會比天霜子厲害。」莫問搖頭說道,此時是末世,其他道人都沒有足夠的靈氣施展法術,靈氣充盈是他最大的優勢,但此時這一優勢正在快速流失,經過連番的耗損他體內只剩下了不足五成靈氣,晉身天仙之後外丹補充的那點靈氣幾乎是杯水車薪,在沒有幫手的情況下阻擊蚩尤大軍勢必還會耗損大量靈氣,剩下的這點靈氣很難支撐他熬到天地重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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