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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夢者】大聖傳〈連載中〉

第五十八章 大典之前(上)

      “都是你的錯,如果不是你的話,我怎麼會落到這步田地。”宋明緊緊抓住穆誌聰的衣袖,雙眸中布滿血絲。

    他徹底完了,雖然金雞老人最終沒有責罰他,但師兄弟們全都避他如虎狼,就連常跟著他混的幾個外門弟子,都不再搭他的話,他在雞都山中,徹底成了孤家寡人。

    穆誌聰不耐煩的甩開他的手:“宋師兄,難道不是你想要報仇,是我逼你報仇的嗎?”

    “你,你……我難受,你也別想好過!”宋明身上再無半分瀟灑儒雅的風範,唾沫橫飛,如顛如狂,抬手一掌拍向穆誌聰。

    “你瘋了!”穆誌聰也心中一寒,連忙後退,雖避開這一掌,胸口也被真氣打的一痛。

    宋明還要追擊,條條青藤從地麵上鑽出,將他緊緊纏繞,他反手招出一根金色雞翎。

    穆誌聰喝道:“別忘了,這可是青藤山!”

    窗外綠樹紅花,宛如春夏之際,但再往外望去,卻是雲霧飄渺,雪山茫茫,這正是青藤山上,供內門弟子居住的精舍,穆誌聰的房間。

    宋明心中一震,緩緩平靜下來,收起金雞翎。

    穆誌聰散開青藤,拍拍宋明的肩膀,勸道:“三山通緝令已經發出,至少師兄你的大仇能夠得報。世上沒有過不去的坎兒,隻要這次采藥大典,師兄你好好表現,一定可以重新得到師傅的歡心,說不定在地底下找到什麼靈草服下,修行一日千,成為新的大師兄呢?”

    穆誌聰隻怕將宋明真的得罪苦了,逼的他狗急跳牆,一番好言相勸。

    宋明麵容死寂的走出精舍,一株大樟樹下,馬超群向他行禮道:“師兄!”

    “啪”的一聲,一個響亮的耳光,馬超群狠狠撞在大樟樹上,樹葉瀟瀟落下。

    宋明惡狠狠的道:“你也敢來看我的笑話嗎?”

    馬超群道:“我不敢,此事皆因我而起,是我對不住師兄你,師兄要打要罵,悉聽尊便。”

    宋明倒有些意外,冷笑道:“憑你這點修為,也配對不住我?敢過來跟我說話,倒也算是個爺們,不愧是出身江湖,有幾分義氣。”

    言罷抬腿便走,走了幾步,忽然轉過頭道:“以後你跟著我混,外門中誰敢欺負,你就告訴我。”

    “師兄?”馬超群一怔。

    “你能為報仇隱忍二十年,我難道還比不上你嗎?我要讓他們看看,我宋明,不是任人揉捏的廢物!”

    穆誌聰看二人消失在林蔭道上,自言自語道:“沒想到這宋明還有點骨氣!”又喃喃念道:“牛巨俠!”

    沒想到那個男人竟能在雞都山的圍捕下逃脫,而且還殺了雞都山的大師兄,他簡直懷疑其中是不是什麼陰謀,覺得很不可思議,那家夥,真的有這麼強嗎?如果他來找自己報仇,那可怎麼辦!

    恍惚間,那高大的身影,出現在眼前,身軀投下陰影,將他覆蓋。

    但穆誌聰立刻搖搖頭,那姓牛的就是想破腦袋,也想不到自己在其中起的作用,而且他在三山通緝之下,性命況且難保,更別說報仇雪恨了。

    想到這,穆誌聰站起身來,走出門外,向著外門弟子居住的區域走去。

    ……

    “呈露,你說的是真的嗎?牛巨俠他真的被三山通緝?怎麼沒有人告訴我?”餘紫劍焦急的在房間轉圈圈。

    花承露則悠閑的躺在一張藤椅上:“你現在是被軟禁,當然沒人會告訴你,聽說他殺了雞都山的大師兄,又被金雞老人追殺……你不要轉了,轉的我頭暈。”

    “那……那他怎麼樣了?”餘紫劍猛地停住腳步,驚恐的睜大眼睛,眼瞼蒙上一層霧氣,眼珠已經開始準備滾動了。

    如果不是我的緣故,牛巨俠也不會跟雞都山結仇,也不會來青藤山,也不會……

    “笨蛋,當然是逃掉了,不然怎麼會被通緝,比起別人,還是關心一切自己吧!”

    餘紫劍方才放下心來,默默祈禱,牛巨俠,你可千萬不要有事。

    “這位花小姐說的有理。”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穆誌聰踱步進入院落中,負手而立,站在斑駁的樹蔭下,顯得瀟灑非凡。

    餘紫劍道:“穆師兄!”

    穆誌聰道:“紫劍,馬上就是采藥大典了,雖然到時候我會照顧你,但你也要做些準備才行。”

    “紫劍不是青藤山弟子,不會參加你們那狗屁采藥大典,趕滾出去,我現在看見青藤山的人就討厭!”花承露猛地從藤椅上坐起身來,罵道。

    花承露到青藤山拜山,要帶走餘紫劍,青藤老人勉強見了她一麵,就直接就拒絕了她的要求,因為她雖然喜歡扮作很成熟的模樣,但到底還是個小姑娘。

    如果是花家家主,或是花承讚前來,這件事就沒什麼難度,但是一個小姑娘跑過來一句話,青藤山就得乖乖放人,顯得很害怕花家似的,青藤老人還丟不起這個臉。

    花承露當然不肯放棄,就硬陪著餘紫劍在山上住了下來,一段時間呆下來,也覺得心浮氣躁,再也顧不得扮成熟,將那股大家小姐刁蠻任性的勁頭拿了出來。

    “花小姐,不要以為你是花家的人,就可以這麼胡言亂語,別以為我不敢教訓你。”穆誌聰臉色漲紅,抬起手來。

    花承露昂起臉:“來啊,有本事你就來教訓我啊,不敢動手是烏龜王八!”

    穆誌聰氣炸了肺,但手懸在空中,還真不敢打下去,一出手便要引起青藤山和花家的糾紛來,這個責任,他也承擔不起。

    餘紫劍忙站在二人中間勸道:“你們不要吵了!”

    穆誌聰借坡下驢,恨恨將手放下:“如果不是有紫劍護著你,我非要教訓教訓你這不知天高地厚的小丫頭不可!”

    “你想教訓誰?”一個聲音從門外傳來。

    “哥!”花承露一下從藤椅上跳起來。

    穆誌聰忙轉過頭,隻見一個俊美之極的男子,斜坐在一根青翠纖細的樹枝上隨風飄搖,烏木般的長發披散,桃花般的唇角含笑,若非喉間清楚的喉結,隻怕會被人當作絕色美人。

    聽花承露的稱呼,穆誌聰心中猛地跳出一個名字來——花承讚。

    縱橫三千清河府,天才數不勝數,但這個人卻是天才中的佼佼者,真正的天之驕子,不但出身名門,容顏俊美,更是整個如意郡,唯一一個不是築基境的赤狼統領。

    這並非是憑著花家的關係,或者那位白鷹統領的招撫,而是因為其不到二十歲,就達到了煉氣十層,所有人都相信,他很會成為清河府最年輕的築基修士。

    雖然他在煉氣十層一卡多年,讓頭頂天才的光環有些黯淡,但對普通煉氣士來說,依舊明亮的刺眼,號稱清河府“築基之下第一人”。

    穆誌聰忙行禮道:“不知花統領駕到,有失遠迎。”不提花家,就憑花承讚赤狼統領的身份,就足以讓任何煉氣士心存畏懼。

    鷹狼衛在這些門派修士的眼中,可不是什麼光明正大、維護律法的正義使者,而是羅織罪名、嚴刑峻法的朝廷鷹犬。

    花承露跑到樹底下,跳腳叫道:“你怎麼才來,我和紫劍在這,都讓人家欺負死了。”

    穆誌聰幹笑道:“我隻是和令妹開個玩笑。”

    “那我也來開個玩笑吧!”花承讚麵色一沉,抬起手來,他掌控清河府刑名大權,擊殺審問了不知道多少煉氣士,雖然平日不顯半點威風,但一旦冷下臉來,那股肅殺之意,仿佛一下子將這滿園春色,帶到了深秋。

    穆誌聰後退幾步,被藤椅絆倒,一屁股坐在地上,像女人般抬起手來擋在臉前,驚叫道:“不要!”

    但接下來,卻什麼也沒發生,穆誌聰放下手,隻見花承讚仍滿臉笑容的坐在那,方才的氣勢,仿佛隻是一場幻覺。

    花承露嘲笑道:“真是膽小鬼,我哥都說了是開個玩笑!”

    穆誌聰臉色漲紅,覺得又是羞恥,又是恐懼,他剛才完全被花承讚的氣勢壓垮了,不但不能反抗,甚至連逃避的勇氣都失去了,隻能跪地求饒,任憑宰割。如果那時候花承讚出手,殺他跟殺一個普通人都沒有什麼區別,一招未出,他已經一敗塗地。

    “穆師兄!”餘紫劍想要扶他起來,穆誌聰已經自己跳起來,說了聲:“我去稟報師傅!”就奔出門外。

    花承露叫道:“你還不下來!”

    花承讚麵露無奈之色,輕輕從樹梢飄下,衝餘紫劍微微一笑:“餘姑娘,好久不見!”

    餘紫劍忙低下頭:“花大哥,你怎麼來了?”

    花承露得意的道:“當然是我讓他過來。”

    花承讚卻同時道:“來這邊有些差事。”

    二人相視一眼,花承露一臉憤憤的去揪他的鼻子,“原來不是為了我啊!”

    花承讚歎息道:“當然也是為了你們,早讓你不要急著來青藤山,等著我來處理,現在事情反而難辦了。”人的心十分微妙,他現在到來,隻怕會讓青藤老人覺得花家以勢壓人。

    “如果不是我,紫劍已經被逼加入青藤山了。”

    “也是!”

    “花統領大駕光臨,何不到山上一敘,讓老夫一盡地主之誼!”

    忽然間,一個浩大的聲音從山頂傳來。            
死之苦來生之趣,
恨之深來愛之懼;
人世榮辱總輪迴,
負仇千載一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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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九章 大典之前(中)

    “你跟我來。”花承露一手提起花承露,飛鳥般穿出樹冠,向著山頂掠去。

    “紫劍,你等著我!”花承露轉頭大叫,卻隻見一片濃綠,已經離開院落很遠。

    聲音嫋嫋,枝葉顫動,餘紫劍輕籲了一口氣,如果不是得到這些好心人的幫助,她的處境不知要到何等境地,無論結果如何,她都衷心感謝他們。

    人生於世,如果不是有這些溫暖的感情,還有什麼意思呢?但若是有人為了她而受傷害,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了。

    牛巨俠,你可千萬不要有事啊!

    ……

    挾著狂風前進,耳旁風聲呼嘯,花承露問道:“哥,你來這是有什麼任務?”

    “秘密。”花承讚微微一笑,眉宇間卻有些沉重。

    這自然瞞不過花承露這個妹妹,不滿的撅了撅嘴,卻沒有再問,心中遐想,除了那個女人外,到底是什麼事,能讓這個無所不能的老哥感到頭痛呢?

    “難道是和三山采藥大典有關?”

    花承讚不置可否,忽的拔高飛起,俯瞰整個青藤山。

    花承露隻見大殿前的廣場上,刻著九宮八卦的圖案,九隻三足銅鼎中升起嫋嫋青煙,從此望去,群山渺渺,茫茫一片,自有一種遺世獨立的出塵之意,這青藤山可算得上是難得的福地了。

    遙見青藤老人負手而立,在大殿前等候。

    廣場上匯聚著不少三山弟子,聽聞動靜,趕上山來,抬頭隻見一個俊美男子,帶著一個女孩,隨著山風飛上山峰,宛如一隻白鶴翱過群山,不帶一絲煙火氣。

    低級煉氣士還感覺不出什麼,但越是修為高的煉氣士,越是麵色凝重。

    這種天人合一的感覺,隻在築基修士身上見過,築基之下第一人之名,果然非虛。

    花承讚與花承露輕飄飄的落在階前。

    花承讚率先拱手道:“晚輩花承讚,見過青藤前輩。”無論家世有多好,天賦有多高,這都是一個煉氣士對一個築基修士應有的,起碼的尊敬。

    修行之道,強者為尊。

    青藤老人撫須微笑,也還了半禮:“統領早不通知,老夫好到山腳下相迎,如此這般,倒好似我倚老賣老,輕慢貴客了。”

    卻是暗責花承讚不先行拜山,就直接穿過法陣,就登上青藤山。但對於這份能夠無聲無息穿過法陣的功夫,又委實覺得驚異。

    花承讚道:“因為心憂小妹,所以急了一切,請前輩恕罪。小妹在山上叨擾了許多日子,隻怕言行無狀,多虧前輩寬大為懷,不與計較,呈露,還不謝謝前輩。”

    “謝謝青藤前輩。”花承露有些不情願的行了個禮。

    花承讚輕拍花承露的腦袋,麵露無奈之色:“小妹年幼無知,又素受寵溺,我也拿他沒辦法,還請前輩不要見怪。”

    “令妹天真爛漫,我怎麼會見怪呢?”青藤老人哈哈一笑,心中縱然有些不快,也不能跟一個小女孩一般見識,否則豈非顯得太小氣。

    花承讚三言兩語間,就消解了當初的矛盾,他微微一笑,一拱手道:“我還有些公事,想與三山掌門一晤,此處不是說話的地方,我們進去吧!”

    這時候,他不再是替小妹告罪的哥哥,不再是尊敬前輩的後輩,而是鷹狼衛的統領,代表著律法威嚴,態度自然而然的轉為平等相待,甚至要占了上風,主導場麵。

    青藤老人也不由神情一肅,抬手道:“請!”心中不禁暗歎,此子風姿瀟灑,處事從容,實比他每一個弟子都強的多,堪當大任。如果能有這樣一個弟子繼承道統,何愁青藤山不興?

    花承讚讓花承露在殿外等候,雖青藤老人進入大殿,即將入門的時候,他忽的轉過頭來,目光掃過廣場上的每一個麵孔,然後微微露出失望之色,心中自嘲:“如果那人會這麼簡單的出現在這,也就不用他廢這樣的麻煩了。”

    大殿中,金雞老人和孤墳老人果然已經坐在那,見花承讚走進來,微微站起身來,又重新坐下,目光中都滿是警惕,既要維護自己門派掌門的威嚴,又不願得罪鷹狼衛。

    花承讚似已習慣了這種待遇,也隻是一拱手,不以晚輩居之。

    “統領特意前來,有何吩咐?”青藤老人揮退了所有門人弟子,偌大的殿堂中,便隻剩下聊聊四人,聲音在殿內生出空蕩的回音,朱紅色的殿柱像是伸進一片黑暗,顯得十分寂寥。

    花承讚沉吟著,來回踱步,像是在組織語言,又像是在思索著什麼,忽的停步道:“我是來向三位示警的,有人要來奪取三山基業,三位要早作準備。”

    “什麼?”青藤老人一驚。

    “放你的……”金雞老人直接跳了起來,他這幾日心緒極差,髒話脫口而出,說了一半才強行收住。

    “哦?”孤墳老人翻了翻眼皮,死屍般的臉上,瞬間多了許多表情變化。

    青藤老人雙目低垂:“統領不要危言聳聽,我們三山會盟,曆經數代,千年基業,哪能被人這麼簡單的奪取?”

    金雞老人激烈的舞動雙手:“憑我們三人聯手,怕的了何人,總不會是白鷹顧統領看上了我們的基業吧?”

    “對!”孤墳老人道。

    他們的自信並非沒有道理,大夏立朝數千載,整個九州局勢平定,就連門派之間的攻伐都不是很多。雖有些暗流湧動,三個築基修士聯手,幾乎都可以抵禦了。

    金丹修士自然不是他們所能對抗的,但金丹修士哪個不是家大業大,又怎麼會看上他們三山,而且門派之間的攻伐,鷹狼衛向來是不會插手的,可以說煽風點火還來不及,怎麼會這麼好心的來通知他們。

    花承讚故意沉默了片刻,給足了三人反應的時間,方道:“這個人,來自藏劍宮!”

    三個激動的老人,像是同時被一隻無形的手扼住了脖子,啞然無語,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藏劍宮,名震整個青州的大門派,據說在其中隻有達到築基境,才有資格成為內門弟子。這對青州所有中小門派來說,都是一個不可抗衡的名字。

    過了好一會兒,金雞老人第一個反應過來,咆哮道:“你胡說,藏劍宮是名門正派,怎麼會隨意攻伐別的門派,我們又有什麼值得人家看重的?”

    青藤老人方苦笑道:“統領如果不是說笑的話,我們就可以去準備改旗易幟了,我們何德何能,能夠抗衡藏劍宮?”

    孤墳老人臉色鐵青,渾身已經緊繃起來,越發像是一具死屍。

    花承讚道:“並非攻伐,而是控製、招納?其實三位也不必太過擔心,我得到準確消息,來者不過是藏劍宮一個內門弟子,最近才度劫成功,此番是第一次下山曆練,三位隻要能夠擊敗他,自然就一切無憂。”

    三位老人麵麵相覷,藏劍宮一個弟子的曆練任務,竟是來對付他們,這簡直是奇恥大辱,卻偏偏生不出氣來,因為那是藏劍宮,甚至微微有些放心,如果隻是築基境初期,憑他們三個的修為,還怕應付不了嗎?

    花承讚心中搖頭,門派中人的見識,到底還是囿於口耳相傳的故事,不可能有鷹狼衛那麼細致明白的歸納分析。

    ……

    花承露抱膝坐在殿前,無論誰想要上來跟她搭話,她都凶巴巴的道:“走開!”

    正等的無聊,花承讚從大殿中走出,三山掌門親自出來相送。

    這樣的禮遇,讓廣場上的弟子都很驚訝。

    一群女修士,更是眼睛放光,如果要選擇道侶,正要找這樣的男人。

    如果是往日,花承讚或許會還她們一笑,播撒一下他花公子的風流美名。但這時候,他卻全沒有這種心情。

    猶不放心,麵容肅穆的低聲道:“我就在山下坊市,如果他出現的話,就派人通知我。那那時候,三位前輩定然要聯手迎敵,否則三山危矣。”

    這分明是說如果他們一個個出手,還贏不過一個藏劍宮弟子,金雞老人如果平常聽了這種,一定要破口大罵,但這時候,卻顯得很慎重,連連點頭,聽了花承讚的分析,他們心中已不敢存有任何輕視。

    比起麵子,還是三山的基業更重要。藏劍宮雖然了得,但是寧為雞首不為牛後的道理,誰都明白。

    “藏劍宮……到底……想……要什麼?”孤墳老人不知多少年沒說過這麼長的話語,一句話說的磕磕巴巴。

    而這也是青藤老人和金雞老人最想問的問題,他們到底有什麼東西可以讓遠在萬之外的一個大門派看重。

    花承讚遲疑了一下:“至於他想要的東西,我不好說,但無論他有什麼要求,三位都絕不可答應,否則天下危矣!”

    三山老人,麵麵相覷。他們雖然各自稱霸一方,但是對自己有幾斤幾兩還是很清楚的,三山加起來恐怕也影響不了這天下分毫,這話未免太危言聳聽了,再想多問幾句。

    花承讚一拱手,走下階梯,帶上花承露飛縱而去,掠過樹海,更從外門弟子房舍上空一掠而過。

    花承露急忙問道:“紫劍呢?紫劍呢?”

    花承讚道:“別著急,等到我辦完了事,自然會帶你們回清河府。”他並不急著向青藤老人要人,隻有當他覺得有把握的時候,他才會開口,而當他開口之時,對方就一定不會拒絕。

    當然,最好是不必開口,就能成事。如果這件事能辦成,青藤老人多半會感謝他的提醒,不必他說什麼,就將餘紫劍送下山來,倒也不必急於一時。

    花承露道:“可是馬上就是采藥大典,紫劍要跟他們要地底下去,不知道有多危險。”

    花承讚道:“你沒看已經有人願意照顧她了嗎?不會有什麼危險,反倒是件好事。”

    “可是!”

    “沒什麼可是,如果有危險的話,就不會有那麼多煉氣士往地底下鑽了,隻要別太深入就沒問題,來青藤山這麼久,不賺點好處再走怎麼成?”

    花承讚不知想起了什麼,自言自語:“如果真說危險的話,我倒更擔心那些妖怪。”

    “什麼?”花承露奇怪道。

    “沒什麼?”

    綠意散盡,風雪迎麵撲來。

    ……

    青藤山下,坊市中,正是最熱鬧的時候,采藥大典在即,近千煉氣士雲集於此,哪個不想臨陣磨槍,正是交易最為熱鬧的時候。

    但這時候,坊市北門外,喧鬧聲卻是一靜,摩肩擦踵的街道上,應是分出一條寬闊的道路來,任憑一群煉氣士走過。

    為首的正是吳艮,一身赤衣,鮮明亮眼,身後諸位統領,黑衣飄蕩,威嚴肅殺。

    “鷹狼衛怎麼會來這?”

    “難道也是要參加采藥大典?”

    “不會吧,從來沒有這樣的先例!”

    吳艮的臉色陰沉的像是要滴下水來,快步走進一間客棧中,身後諸統領也逶迤而入,臉色也都不好看。

    客棧老板弓著身子上前招待:“吳爺,您可回來了!快麵請,上房我都給您留著呢!”

    吳艮道:“關門!”

    老板道:“我還得做生意呢!”

    “關門!”吳艮的聲音更低沉。

    老板忙去將門關了,吳艮破口大罵:“一群廢物,連個受傷的人都捉不到,一個個,中看不中用,你們讓我回去,怎麼交差?”

    樓上有門緩緩開啟一道縫隙,見下麵是一群鷹狼衛,立刻就將房門緊閉。

    方恩尚道:“師兄,地底下地形複雜,洞窟縱橫交錯,兄弟們找不到,也是沒辦法。”

    其他統領也都點頭讚同,丘睿柳的地洞不止是挖掘出的一條短短密道,而是直接連通著地下洞窟,他們順著痕跡,一路追蹤,終於在一條地下河斷了線索,再次找尋出線索,卻被引向一個妖怪巢穴,廢了好大力氣才脫身,鬧的灰頭土臉。

    他們雖然管轄的區域不同,但每個地方的黑榜上,都有不少逃入地下,沒辦法追捕的罪犯。

    吳艮正有滿肚子火氣無處發泄,衝方恩尚吼道:“難道你沒在百家經院學過追蹤術嗎?有沒有?嗯?!”

    方恩尚低下頭:“有。”

    “有為什麼找不到?啊?!”

    方恩尚低聲道:“師兄你不也學過嗎?”

    統領們都抿起嘴,但卻無人敢笑出聲來。

    吳艮的臉色頓時像是即將爆發的火殺,錢容芷忙將方恩尚拉過一旁,勸道:“大人不要生氣,好歹總算搗毀了白蓮邪教的分支求真社,丘睿柳吃了這個虧,一定很長時間不敢露頭了,縱然是顧統領,不也沒找到白蓮聖母。”

    美人軟語相勸,更將他比作顧雁影,吳艮怒氣略消,狠狠瞪了方恩尚一眼,正要說些什麼,樓上傳來一個懶洋洋的聲音。

    “喂,私底下議論上司可不好。”

    吳艮猛地轉過頭去:“是誰!敢偷聽我們說話,真是狗膽包……花統領!”

    花承讚倚著二樓的欄杆,笑道:“吳大人,脾氣見長啊!誰是狗膽?”

    吳艮臉色一苦:“我是狗膽還不行嗎,你怎麼來了?”

    花承讚道:“不過是跟丟了一個犯人罷了,犯不著如此。法網恢恢,疏而不漏,還怕將來沒有機會?正如這容芷所說的,顧老板不也沒殺了白蓮聖母。”目光一轉,落在錢容芷臉上。

    “我不過是隨口亂說,請統領恕罪,沒想到統領竟還記得我的名字。”錢容芷規規矩矩的行禮,沒有絲毫攀附挑逗的意思,雖隻見過一麵,但這位花統領,就給她留下很深的印象,結論是難以利用。

    她自認姿色媚術,遠不是那位**門主的對手,而就算那位**門主,似乎也不能完全控製的了這位,而且到了這一步,主動投懷送抱,反而會讓人看輕。

    花承讚笑道:“隻要是美人的名字,我都記得住,對了,跟你一起入鷹狼衛的那個叫李青山的,找到了嗎?”

    錢容芷道:“稟報統領,我同李青山雖是同時進入鷹狼衛,但是並不相熟,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隻怕他已經喪身地底了。”

    “是嗎?我倒是覺得說不定還能見到他。”花承讚大袖一揚,隨手拋下一卷畫軸,在空中展開,上麵描繪著一個青衣男子的圖形。

    畫師的技法極佳,隻見男子年紀很輕,看來也不過二十多歲,但卻滿身蕭索,消瘦的身骨撐著寬大的青衣,甚至有幾分形銷骨立的味道。

    “這是你們新的任務,認準這個人,他一出現在青藤山周圍,就立刻通知我?記住,絕對不要向他出手!”

    以吳艮為首,眾鷹狼衛轟然應諾:“是!”

    ……

    鏘~

    餘紫劍獨自在院落中徘徊,忽然間,腰間長劍一聲輕吟,她詫異的停住腳步,將長劍拔出,秋泓般的劍刃,倒影出她迷惑的臉龐。

    她將劍看了又看,卻不明就,最後隻得有將劍回鞘。

    鏘~

    她嚇了一跳,後退一步,又將劍拔出,看了又看。

    散碎的日光落在劍鋒上,反射出耀眼明光,但卻如水沉靜,毫無聲息。               
死之苦來生之趣,
恨之深來愛之懼;
人世榮辱總輪迴,
負仇千載一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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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章大典之前(下)

          長劍橫放在小院里的大理石桌上,偏西的日頭,將雲海燒成一片霞海,映在狹長的劍鋒上,那平凡的長劍,忽然多了一種輝煌的光彩。

    余紫劍眯著眼楮,蹲在石桌旁,直勾勾的望著劍。

    長劍靜默,一動不動

    鏘~

    余紫劍猛的站起來,那聲音清晰的好像就在耳畔,又仿佛是來自于心底,她站起來,分開門扉,走入青草蔥蘢的小徑。

    她迷迷茫茫,好像陷入了一個夢境中,身不由己,不由自主,像是心中有什麼東西在呼喚著她一樣。

    小徑曲折幾次,才豁然開朗,展現在眼前的,卻是一片斷壁殘垣,仿佛一個遠古城市的廢墟。

    支撐大殿的石柱,橫臥在荒草中,殿堂早已傾頹倒塌,雕像被風雨歲月,腐蝕的不成模樣,但依舊依稀可見昔日的輝煌。

    青藤山上有這樣的地方嗎?

    余紫劍心中生出一絲疑問,轉瞬即忘。

    夕陽給廢墟鍍上一層明紅,就算是再怎麼麻木庸俗的人,到這里也會忍不住唏噓慨嘆。

    漫步在這座快要被青草淹沒的廢墟之間,她生出一種重歸故里的情懷,仿佛流亡他鄉的公主,這里便是她的故國。

    轉過被藤蔓纏繞的白石走廊,她忽然停住腳步。

    一個小池塘坐落在一片翠樹環抱中,西方的霞光倒影在水面,染成一片艷麗的顏色。

    一個青衣人盤腿坐在池塘邊的一塊圓石中,年輕消瘦的臉上胡茬唏噓,有一種在閱盡世事的老年人身上才有的滄桑落拓。像是孤獨的君王坐在自己已經坍塌的王座上,還在不斷回味著昔日的榮光,感傷今朝的頹唐。

    他正在垂釣,用的卻非是釣竿,而是一柄長劍,他雙手握著劍柄,一線青絲從劍鞘的頂端筆直垂落,沒入靜如鏡面的池水中。

    余紫劍沒有望這景,沒有望這人,就只望著這把劍,仿佛痴了一般,沒來由的,心中肯定,方才所听到的曼妙長吟,正是來自于這把劍。

    “你見過這把劍嗎?”青衣人轉過臉,望著她,露出些許詫異。

    余紫劍像是突然被從夢中驚醒,環顧左右,幾乎要問一問自己怎麼會在這里,神情恍惚了一陣︰“我沒見過,你不是青藤山的弟子吧!”

    仔細看來,他身上雖然也是青衣,但卻與青藤山的服侍有很大的不同,顯得十分陳舊,正如他手中這把劍一樣。

    青衣人道︰“不是,你是嗎?”

    余紫劍道︰“我也不是,你是被邀請上山的客人吧,山上不準垂釣的!”

    “你既不是青藤山弟子,又何必管我?”

    “我……算了,你釣吧,我要回去了,不打擾你釣魚。”孤男寡女在這里相處,有些不大合適,但眼神卻不離那把劍,那種熟悉的感覺,簡直像是當初見牛巨俠一樣。

    青衣人道︰“想看看嗎?”

    “可以嗎?”余紫劍話音未落,劍就落在她的手中,沉甸甸的,而那縷青絲則自動收入劍鞘中。

    劍鞘呈墨青色,一般是因為其本身的顏色,另一半則是因為歲月沉積,材質像是玉又像是木,上面雕刻著精美的圖案,似乎是一座城市側影,但是卻殘缺破損。

    “這把劍叫什麼名字?”

    “青墟。”

    鏘~

    余紫劍握住劍柄,反手將劍拔出,那股熟悉吟鳴聲,果然在耳畔響起,久久不絕。沒有一絲靈光透出,但劍光如仿佛將長虹秋水收入其中。

    “好劍!”

    青衣人的表情,卻比方才看見余紫劍時,還要驚訝,甚至是震撼。

    “看完了,我該走了。”余紫劍將劍回鞘,依依不舍的拋還青衣人。

    青衣人站起身來,“能不能在這里等等我?”

    這時候天邊的余暉,已經開始收斂。

    “不行啦,我還有事。”余紫劍蹦蹦跳跳的走遠,心道你是誰啊,就要我等你,真是個怪人!

    “你叫什麼名字?”

    “我叫余紫劍。”余紫劍頭也不回的道。

    “我……我叫付青衿。”余紫劍已出了廢墟,進入密林,消失不見,付青衿的聲音低落下來,像是在自言自語。

    能隨意踏入走出青墟幻境,又能拔出青墟劍,天機長老說的沒錯……

    第一顆星辰亮于天際,他的目光也如星辰般明亮。

    四周的景象,忽然像海市蜃樓般扭曲起來,消失彌散,只有池塘還在那里,映出環抱的黑色樹蔭。

    付青衿目光越過重重林木,望向山峰頂端的大殿。

    黑沉沉的大殿中,只有一盞孤燈,照亮方寸之地,三山老人,圍坐在孤燈旁,他們謹記花承贊的提醒,不敢分開,免得被人各個擊破。

    而在大殿外面,則是各派弟子守候,不為助一臂之力,而是一旦听到動靜,就立刻去向花承贊報告。

    一抹青光閃動,三山老人忽然發現,周遭的環境變了,他們正身處一片廢墟中,頭頂是無盡夜空,星辰滿天。

    “什麼時候!”金雞老人大驚失色。

    “有勞三位在此等候,省了我不少麻煩。”

    一個聲音從身後傳來,三人同時轉身,只見一個青衣人從高高的台階上走下來,年輕而蒼老,孤獨而高貴。

    青藤老人道︰“你……你就是!”

    “該說的,那位花統領都告訴你們了吧!”付青衿平靜的道,似乎連解釋緣由都覺得疲憊。

    三日呈三角戰力,雖然是多年的老對頭,配合起來,亦是天衣無縫。

    “我並非是為了三山基業而來,我的任務,也不是來贏過諸位。”

    三山老人幾乎同時舒了口氣。

    “不過,還是先贏過諸位才好行事,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們的。”

    三山老人來不及感到憤怒,那青螢劍光,化作萬縷青絲,飛散而來。

    片刻之後,三山老人走出大殿,殿門在他們身後緊緊關閉。

    “師傅,還要守下去嗎?”

    “不必了,下去了。”青藤老人有些疲憊的道,

    三人交換眼色,其中似乎仍有未曾散盡的驚懼,還有些許恍然,難怪花承贊要來親自通知,那人的任務竟然是……

    藏劍宮,果然如傳說中那般決絕。但若真的成就此事,那天下危矣,並非是危言聳听。

    青藤老人道︰“兩位,請回去休息,做好準備吧!采藥大典,就要開始了。”

    ……

    深深的天坑,像是一只巨大空洞的眼楮,望著天際。

    近千雙眼楮,回望這只巨眼,充滿了興奮、渴望、恐懼。

    寒風呼嘯,壓不住人聲鼎沸,所有人都議論紛紛。

    四周忽然靜了下來,三山老人在眾人的簇擁之下,來到天坑之旁。

    青藤老人率先出手,開啟陣法。眾人隱約只見,一片光膜散開。

    金雞老人手中迸發出璀璨金光,天坑中的積雪飛速笑容。顯出出下面十幾個漆黑的洞口,這些洞口便是采藥大典的入口,通往地底各處。

    所有人都忍不住吸了一口冷氣,瞬間蓋住的風聲。

    青藤老人清了清嗓子︰“諸位道友雲集于此,共赴三山采藥大典,老夫與金雞孤墳兩位道友,不勝榮幸……”

    吳艮為首的十幾個鷹狼衛穿梭在散修之間,不斷的打量身旁的人,好像是為了避免有人趁機混入大典中。

    而三山弟子,則分成三群,站在各自掌門的身後,然後又自由組合成一個個小團體。

    因為有著之前采藥大典的成功,三山弟子幾乎全部出動,不可能上百煉氣士混在一起前進,到了地底下遇到岔路,自然會分開。

    余紫劍就在其中探頭探腦,忽然有人在她肩膀上輕輕一拍,她忙轉過頭來,驚喜的道︰“承露,你怎麼來了?”

    花承露貓著身子︰“噓!別那麼大聲,當心讓我哥听到,我放心不下你,跟你一塊下去瞧瞧。”

    穆志聰忽然大聲道︰“花小姐,你不是我們青藤山弟子,請不要跟我們站在一起,如果要參加大典,可以到那邊散修的隊伍中去!”

    所有人都一起望過來,花承露怒指穆志聰︰“你……”忽然覺得領口一緊,回頭只見正是花承贊,訓斥道︰“不要胡鬧!”拉著花承露便走,又對余紫劍頷首道︰“祝你好運。”

    花承露大聲喊道︰“紫劍,你小心點!”

    穆志聰溫柔的道︰“放心吧,紫劍,我一定會保護你的。”

    余紫劍正要說話,忽然見一個熟悉的身影站在人群之中,正是在池塘邊垂釣的那青衣人,身上換了青藤山的服飾,流露出的氣息是煉氣四層。

    就那麼一個人站在那里,不與周圍任何人交談,不知為何,其他人也像是沒注意到他似的,感覺到余紫劍的目光,轉過頭微微一笑。

    余紫劍奇怪問道︰“穆師兄,青藤山何時有了新弟子?”

    “什麼新弟子?”穆志聰隨著余紫劍的目光望過去,一片青衣飄飄,付青衿的身影已消失不見。

    余紫劍摸摸腦袋︰“真是奇怪!”

    這時候,青藤老人的演講結束,三山老人交換眼色同時點頭,從始自終沒有向付青衿望上一眼,更沒有露出一點異樣的神色。

    一直在人群中,遙遙關注著他們臉色表情的花承贊,微微松了口氣。

    三山老人同時道︰“三山采藥大典正式開始!”            
死之苦來生之趣,
恨之深來愛之懼;
人世榮辱總輪迴,
負仇千載一朝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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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一章 人類之敵

       無盡地底深處,一頭頭凶猛的妖魔,從四麵八方匯集過來。

    苔蘚微光照亮廣闊的洞窟,但更加明亮的,是數十雙眼眸,瞳仁大多細細的眯成一線,顯得有些不太適應這樣光亮的環境。

    或凶狠、或冷漠、或傲慢的眼神,在空中碰撞出火花。

    充滿腥氣的喘息聲,此起彼伏,宛如火山爆發前不安的躁動。時而迸發出一聲低吼咆哮,宛如滾過天際的雷鳴,在洞窟中回蕩不休。

    妖氣在黑暗中匯集凝聚,不斷的糾纏,交換著信息,但它們之間卻始終保持著一個警戒的距離。

    龐大的身形,在微光中勾勒出黑影憧憧,蠕動、擺動、扭動。

    在過去,它們老死不相往來,在今日,它們應一個人的征召而來。

    忽然間,它們的目光同時向一個方向匯聚。

    咚,咚,咚!

    沉重的腳步聲,震動著大地,還很遙遠,一股狂暴的妖氣率先直衝洞窟而來,這是妖怪打招呼的方式,但卻充斥著傲慢的挑釁,若是在平日,便會引發一場爭鬥。

    所有妖怪都收斂起自己的妖氣,將頭低下,仿佛臣子等著王者的降臨。

    它們都感覺到,他,變得更加強大了。如一把開鋒的妖刀,閃耀嗜血的光芒。

    一個巨大的黑影,出現在黑暗的洞口處,那個洞口在洞窟的斜上方,闊達數丈,但猶不能容納他的身軀,但他隻是高昂的抬著頭,兩隻尖利的牛角劃過洞頂,迸發出一串火星。

    黑影躍向空中,龐大的身軀,不見半分笨拙,宛如一頭下山猛虎。

    轟然落地,赤發如火飛揚,赤瞳刀鋒般掃過群妖,群妖將頭俯的更低。

    在他的肩頭,一左一右,坐著小安與馬陸,小安化作白骨形態,兩顆骷骨念珠懸浮在頭頂。

    馬陸卻在靠著李青山頭打盹,但身上散發出的強大妖氣,仍一**的衝向四周,將其他所有妖怪的妖氣衝的七零八落。

    李青山大手一揮,血食如雨灑下,在洞窟中央堆成一座小山,經過人類烹飪的菜肴,新鮮的三牲,混合在一起,升起誘人的香味。

    幾乎所有妖怪都流出涎液,它們長這麼大,也沒見過這麼多,這麼豐富食物。

    “這是,我承諾的,現在,吃吧!”李青山低沉的嗓音,卻如金屬的顫鳴,急劇穿透性。

    此言仿佛一點火星落入炸藥庫,群妖一擁而上,身形一個比一個凶猛矯健,撲食本就是它們與生俱來的本能。

    在幾次咆哮試探後,便自然的分出階次,最強的幾個妖怪,最先開飯。

    黑水蠑螈大口吞食著一堆新鮮的魚類,心中慶幸,幸好來了,否則豈非錯過這樣的盛宴。

    巨岩蛇盤起身子,將一整頭牛一口吞下,一擺尾巴,又吞下一隻羊。

    冰蛙進食的方式最為怪異,嘴巴張大到一個恐怖的程度,噴出寒氣,將菜肴凍成冰屑,然後用力一吸,身體頓時膨脹起來,所有冰屑都被吸進身軀中,像是個怎麼都填不滿的無底洞。

    其他妖怪在周圍,躁動不安的巡遊。

    這一幕,就仿佛一種古老原始的儀式,它們好似人類的先民,圍著篝火舞蹈,啟動它們的文明。

    馬陸嗅到食物的香味,微微睜開一線眼睛,李青山將準備好的酒食遞給他,他大吃一通,然後軟趴趴的趴在李青山的肩膀,睡了過去。

    李青山搖搖頭,本來要讓他拿出來撐撐場麵,再說幾句話來振奮軍心,但看來也沒什麼必要了。

    他並沒有一下將全部的食物拿出來,饑餓才是撲食的原動力,在他手下三大妖兵吃了一半的時候,他命令它們停止,讓其他妖怪進食。

    但正在進食的妖怪,是最凶猛的時候,怎肯聽李青山的命令,隻顧張著嘴巴大吃大喝。

    李青山動了起來,巨爪扣住巨岩蛇的頭顱,按在地上,巨岩蛇的身軀本能的纏上來,像是一條粗大的腰帶,在李青山腰間環繞幾圈,但卻發現那身軀比鐵石更加堅硬,頭頂的刺痛更讓它清醒過來,那利爪竟能穿透的鎧甲。

    另一隻手扼住黑水蠑螈脖頸,黑水蠑螈雖然能夠滑出去,卻也乖乖的不動彈。

    冰蛙還想趁機再吃幾口,一把骨劍對準了它。小安眼窩中,烈火灼灼。

    這柄骨劍的來由,正是由雞都山的大師兄的骨骼煉成。

    《朱顏白骨道》的煉器篇中,雖然有劍的存在,名為“佛劍”,但那並非現在的小安所能煉製,所以這柄劍除了堅固之外,沒有任何其他功用。

    但對一個絕世劍客來說,一把堅固的劍就足夠了。

    冰蛙頓時被劍意懾住,不敢動彈,它感覺隻要稍稍一動,便會引來山崩海嘯般的攻擊。

    三個最強妖兵被一下子製服,其他妖怪也都不敢動彈。

    馬陸睜開惺忪的睡眼,問:“它們不聽話?”

    李青山微微一笑:“這要問它們?!”

    三妖忙表示臣服,李青山放開三妖兵,不再說什麼。隻是再一次申明分配食物的權利,頭領總是要不斷在群體中申明這種權利,痛擊一切試圖挑釁者。

    其他妖兵們的進食,頓時變得有序了許多,所有食物被瓜分完畢,所有妖怪都感到意猶未盡,它們那久未進食的腸胃似乎變得更加饑餓。

    “人類修行者已經開始進入地底!”李青山終於開口,同時用妖氣與聲音,傳遞訊息。

    所有妖怪都警覺的抬起頭,對於人類的危險,它們同樣明白。

    “為了殺死我們,為了我們體內的妖丹,為了我們洞窟的靈草,從今日起,你們要聽我的號令,不可再各自為戰,我們要聯起手來,共同迎敵,在這之後,我將按照你們各自的戰功,重新分配食物!

    “現在,出發,殺死所有人!”李青山抬起右手,然後狠狠揮下。

    各種狂嘯嘶吼,激蕩洞窟,震蕩著碎石落下,妖怪軍團開拔。

    李青山站在最後麵,待到所有的妖怪走入洞窟,用極低的聲音自言自語道:“這次行動的代號,叫做‘人類之敵’。”

    臉上浮現起怪異的笑容,似是冷酷的獰笑,似是悲哀的苦笑,似是自嘲的冷笑。然後全都消失不見,變成沉默的堅定。

    這是他所選定的道路,不猶豫,不後悔。

    “好了,去睡覺吧!”李青山將肩頭的馬陸放下,進入地底的不會有築基修士,憑他現在的實力,足以斬殺任何煉氣士。

    “小心點。“馬陸嘟囔了一下,蠕動著爬向自己的洞府,屁股一撅一伏,速度竟是極快。

    李青山輕鬆的笑了笑,手收於胸前微微躬身,“為你而戰!”然後衝小安一點頭,“也為你而戰!”

    最後挺起身,昂然道:“為我而戰!”

    大踏步消失在洞窟深處。

    ……

    腳步落地無聲,穩定快速的前進。

    三派的弟子們已在地底下分散開來,循著各自的目標與道路前進。往往是由一名六層以上的煉氣士,帶著幾個低等煉氣士。

    這個隊伍,便是由那位自稱劉管事的劉鋒銳帶領,但他滿臉陰沉,對於身旁幾個師弟的諂媚之語充耳不聞。

    這些日子,他在青藤山過的很不痛快,沒想到帶回一個小丫頭,竟會弄來這麼多的事端,不但惹得師兄弟冷眼,就連青藤老人看見他都沒好臉色。

    他不怕師兄弟們的冷眼,但在這種小門派中,一旦失去師傅的歡心,卻是極為可怕的。不禁將餘紫劍恨的咬牙切齒,巴不得這次她能死在大典之中,如果有好機會,他並不介意在這件事上出一把力。

    “師兄,前麵就有一個妖獸的巢穴,那周圍應當生長著石英草,可是煉製石穀丹,必不可少的靈草。”一個青藤山弟子手中拿著一副小號的方寸圖,驚喜的道。

    打斷了劉鋒銳的心緒,不悅的道:“石英草算是什麼上等靈草,這還很靠近地表,要找好東西得更往下麵,區區妖獸,更是連妖丹都沒有凝結出來。”

    幾個青藤弟子唯唯諾諾,深入地底,危險性也就大增,擁有妖丹的妖怪,哪有那麼容易對付,妖獸雖然沒有妖丹,但是皮與骨,都是煉製靈器的上好材料,血肉也有很大的功用。

    “走,去看看!”劉鋒銳下令道,唯有憑著這次采藥大典,多采回一些靈草,來挽回師傅的印象。

    幽黑的洞窟伸手不見五指,一行人迅速前進,明目符讓他們的視力不至於受太大的影響,憑他們的身手,亂石林立蜿蜒曲折的洞窟,也阻擋不住他們的腳步。

    忽然間,一個煉氣三層的青藤山弟子道:“師兄,好冷啊!”一邊打了個哆嗦。

    劉鋒銳也感覺到四周彌漫的寒意,回顧身旁幾個師弟,都是臉色發白,嘴唇發青,擁有一身先天真氣的煉氣士,本是寒暑不侵的,但這時候,卻像是普通人一樣開始怕冷了。

    “這不同尋常,記錄上沒說,這麵會這麼冷啊!”

    “我上次來還沒這麼冷,地底洞窟經常變化的,難道是起了什麼變化,師兄要不要換個地方?”一個年老的煉氣士謹慎道,他隻有煉氣三層,也得稱劉鋒銳為師兄。

    劉鋒銳目光一轉道:“師傅就在上麵看著我們,還沒遇到什麼危險就要後退,算什麼青藤山的弟子,快走,走起路就不冷了,石英草就在前麵!”

    他們在洞窟中狂奔起來,但寒意並沒有減輕,反而越來越深,連劉鋒銳都覺得寒意刺骨,身後的師弟們,更是吃不消,動作都緩慢下來。

    “不行了,師兄,快退吧!”

    “呱呱!”

    劉鋒銳正要下令後退,一聲嘹亮的蛙鳴,響徹洞窟。

    “是妖獸!”所有人都反應過來,除了妖獸之外,還有什麼動物能在這生存。

    “殺了這隻妖獸我們就走!”劉鋒銳臉現喜色,帶著幾人趕上前去。

    寒霧在黑暗中彌漫,灰色石英草上凝結著一層冰霜,一隻冰藍色的青蛙在一塊石頭上一蹦一跳,“呱呱!”

    劉鋒銳看了不禁失望,妖獸的力量往往與其體型相關,體型越大,力量就越強,就越有價值,這隻青蛙如此之小,顯然是剛從獸類化為妖類。

    忽然心念一轉,一隻低級妖獸,怎能放出這樣重的寒意呢?

    “誰在那?”

    寒霧中,模模糊糊的顯出幾個人影,劉鋒銳瞳孔一縮,抬手便拍出一掌,煉氣士之間為了爭奪靈草妖獸,而相互仇殺,早已不是什麼秘密,在地底下,人類比妖怪更加危險。

    而更可怕的是,他竟然沒有感覺到這幾個人的氣息,顯然是有意隱藏,要偷襲他們,所以一出手便毫不容情。

    但那幾個人影一動不動,任憑真氣擊在身上,發出一聲脆響,掌風蕩開寒霧,顯出那人影的麵目。

    劉鋒銳頓時覺得渾身血液都像是被凍結了,他終於明白自己為何沒感覺到他們的氣息,因為他們都已化為一具具冰雕,死人當然不會有任何氣息。

    他們都穿著雞都山的服侍,其中一個胸前繡著兩隻雞翎,是達到煉氣六層以前的內門弟子,但是現在, 他們都死了,身軀還維持著死亡前一刻的動作,試圖舞動靈器,凝結法術,臉上的神情,全是凍結的恐懼,並且都朝向一個方向,正是那隻冰藍色的青蛙。

    “這是什麼妖……”一個青藤山弟子驚恐之下,揮起一柄靈光閃爍的青色手杖,擊向冰蛙。

    冰蛙將嘴張大,噴出一團白色的寒氣,那青藤山弟子立刻凍成一座冰雕,

    寒氣湧過,他身後的幾個師兄弟也立刻步了他的後塵,寒氣如千千萬萬個看不見的細小鋒芒,穿透他們的護體真氣,

    哢嚓哢嚓,空氣中充斥著凍結聲音,宛如死亡的音符。

    劉鋒銳狂吼著招出飛劍,然後永遠的維持在這個姿勢,最後一個念頭閃過,他們麵對的根本不是什麼妖獸,而是真正的妖怪,還是妖怪中的強者,但妖怪怎麼會出現在這麼淺的底層中呢?

    正如一個十層煉氣士,要斬殺一群低等煉氣士,不過是舉手之勞。

    “呱呱!十一個,呱呱!夠十個。”冰蛙張開大嘴一吸,冰雕碎成冰屑,全被它吸進嘴巴,隻剩下他們手中的靈器和身上的百寶囊,還完好無缺。

    “呱呱,頭領要這個!”

    冰蛙將他們全都收集起來,放進不遠處的洞窟中,這就是計算功勳的信物,而在洞麵,一頭像是兔子的巨大妖獸,正萎縮著身子,不斷顫抖,不知是恐懼還是寒冷,它本來是這些煉氣士要找的對象。

    “青藤道友,看來你的弟子,也未能戰勝那的妖魔!”金雞老人冷冷的道。

    在采藥大典開啟的地方,三山老人共居於一個竹亭中,賞雪飲茶,等待采藥大典的結果。

    在他們麵前,是地底方寸圖投射出的幻影,其中閃爍著許多個光點,分成金、青、灰三種顏色,顯示著三山弟子所處的位置,一如當初墨家弟子所使用的尋路傀儡蟲。

    隨著劉鋒銳等人之死,他們身上的光點也就跟著熄滅。而在這之前,一群代表雞都山弟子的金光,也在那消失,

    青藤老人道:“那一定有一個強大的妖魔,但是不應該啊,那還隻是淺層。”

    孤墳老人道:“看下去便知。”

    巨岩蛇在土層中穿行,吞吐的蛇信,不斷感應著洞窟中人類的氣息,忽的從岩壁中穿出,看到幾個人類驚懼的麵孔,全都非常弱小。

    幾個煉氣士隻看見一道灰影從頭頂穿過,甚至沒有看清那妖怪的真容,就被恐怖的妖氣駭破肝膽。

    為首的七層煉氣士大吼道:“招出僵屍!”他們乃是墳丘山的弟子。

    墳丘山弟子們立刻舞動手中的銅符,幾十具僵屍分布在他們前後左右,將他們團團圍住,那七層煉氣士更是召出兩具無堅不摧的鐵甲屍來,身上屍氣繚繞,每一具都比當初僵屍道人煉製的鐵甲屍更強。

    巨岩蛇的折返回來,長長的蛇身,盤繞一圈,猛然收緊。

    幾十具僵屍同幾個墳丘山弟子,在低矮的洞窟中,墳丘山弟子,逃無可逃,感覺一股巨大的力量從四麵八方壓迫過來,登時被絞成一團肉泥,同他們煉製的僵屍,再也不分彼此。

    孤墳老人臉上的死氣,似乎也更重了。

    青藤老人和金雞老人的臉色同樣難看。

    在地底方寸圖上,光點正大片大片的熄滅,一支支采藥的隊伍,喪身地底,片刻間損失的煉氣士,已比上一次采藥大典損失的總數還要多。

    而現在,采藥大典才不過剛剛開始,煉氣士們才深入地底淺層,本不該遇到任何強大的妖怪才是。

    “三位掌門,這是怎麼回事?”一直關注著這的花承讚,麵色沉重的走入竹亭中,他亦清楚這些光點所代表的意義。

    青藤老人聲音幹澀的道:“不知道,這一次,很不同尋常,青藤山的弟子,已經損失了十八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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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二章 山在那

        金雞老人道:「雞都山也有十一個。」

    孤墳老人道:「七個!」但他們都知道,這並非是墳丘山的弟子實力夠強,而是能夠操縱屍體當擋箭牌。

    接近三十名弟子,不到兩個時辰,全都死於非命,雖然損失的內門弟子還不算多,但已讓三山的根基開始動搖。

    花承讚眉頭緊皺,誰都沒有想到,采藥大典竟然會發生這樣的變故,難道是地底下的妖魔鬼怪們也已經做好的準備,等著伏擊進入地底的煉氣士?

    或許是這片區域的那個妖將,終於不能忍耐人類在地底任意橫行,開始做出反應。如果真的是那樣,那死亡才不過剛剛開始,此次參加采藥大典的修士,很有可能會全軍覆沒。

    他已不能想象,近千名人類修士之死,會引發怎樣的波瀾,不由長歎一聲,望著天空湧動的鉛雲,這天下大勢,真的要變了!

    三山老人心痛的滴血,俱都面色陰寒,眼眸中殺意湧動,那個人說的沒有錯,妖怪都該死!

    「哥,你是說?紫劍她?」花承露從遠處奔來,焦急的抓著花承讚的衣袖。

    說話間,又有幾個光點消失,餘紫劍雖然不是青藤山的弟子,但也佩戴了感應的靈器,是這眾多光點中的一個,不知何時便會熄滅。

    「隻能祝她吉人天相了。」花承讚按在花承露的肩膀上,到如今,他也是愛莫能助,如果真的是妖將在行動,那地底便成了煉氣士的禁區,他雖然號稱築基之下第一人,但仍隻是煉氣士。

    如果現在在地底的是花承露,他自然毫不猶豫的進入其中,但他不可能為了一個陌生的女孩,冒這樣的風險。

    花承露咬著嘴唇,明白花承讚的考慮,她不能任性的去苛求什麼。

    ……

    黑色的妖魔獨坐偌大洞窟中,抬起右臂,伸展食指,指尖是鋒利如刀的巨爪,輕輕點在一個少年的額頭上。

    少年也是孤身一人,看起來約有十五六歲,嘴唇上剛冒出些柔軟的胡須,但已經是三層煉氣士,也算是小小的天才,身上穿著衣衫,非是三山中人,應是某個家族出身的散修,來碰碰運氣。

    他驚懼瞳仁隻倒影出一片黑暗,狂猛的殺氣妖氣已經徹底擊潰他反抗的意誌,但那妖怪並未立刻出手,又似給他一線希望,哀求道:「不要,求求你,我……」

    但濃重的血腥氣,從黑色妖魔的身後透出,少年看清了,那是一堆煉氣士的屍體,更是恐懼的嘴唇顫抖,渾濁的眼淚四溢橫流。

    片刻之前……

    一群雞都山的弟子,趕到了這,憑著前輩的經驗,他們的往往比散修更容易找到生長靈草,盤踞妖獸的靈地。

    但這一次,盤踞在那的,是一頭真正的妖怪,還是妖怪的頭領。

    那熟悉的衣衫,勾去李青山些許仇恨的記憶,而領導這支隊伍的七層煉氣士,似乎曾在幽泉穀有過一面之緣。

    「啊!」第一個看到李青山的,雞都山弟子們發出一聲驚叫,然後戛然而止。

    李青山食指已如一杆大槍般,捅入他的胸腹。

    其他雞都山弟子才反應過來,吼叫著一起出手,取靈符、拔靈器、凝法術。

    反應最的便是那雞都山的內門弟子,七層煉氣士,但他禦使的金色雞翎還沒來得及翱翔破空,一隻巨手就出現在他面前,食指和拇指輕叩,然後是漫不經心的一彈。他的腦袋就被彈的粉碎,腦漿與碎骨,慢撒一地。

    而這時候,取靈符的才剛把手伸進靈符袋中,拔靈器的靈器剛泛起靈光,凝法術的才剛調動起真氣,思緒甚至沒來得及對眼前發生的一切,做出足夠的反應。

    李青山信手一揮,濃烈的鮮血,噴湧而出,再無一人存活。

    戰鬥在轉瞬間開始,又在轉瞬間結束。

    簡單的連李青山自己都有點意外,當初為了對付一個六層煉氣的卓智伯,他可是不知花費了多少心力。

    他雖然沒能度過天劫,跨出那傳說中的第一步,但是修成虎魔二重後,一身強大的力量,轉化為恐怖的戰鬥力,已能壓製最強的妖怪,煉氣士中焉有他的敵手。

    李青山並無虐殺對手的喜好,所以他們都死的非常痛,毫無痛苦,更直接的原因是,他根本不認識這雞都山弟子,哪怕是那個領頭的,也隻是向他發出過幾聲無意義的吠叫。

    不過既然是雞都山弟子,那就是生死仇敵,沒什麼好說的,殺了也就殺了。

    但此時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少年,是完全的陌生人。

    錚,宛如刀鋒震鳴,寒光一閃,少年失去半個腦袋的屍體頹然倒地。

    方才的停頓,並非是因為心中還存有猶豫,不過是在緬懷罷了,緬懷將要斬斷拋卻之物。

    正如登山者想要攀上絕頂,就必須清空過分沉重的背囊,將其中的東西拿出,一件件拋向萬丈深淵,但那些東西,原本可能是很重要的,心中總難免有些唏噓。

    誰都想什麼東西都不丟,就可以登上絕頂,正如誰都想不付出任何代價就能夠成功一樣,但這是不可能的。這種代價,並不隻是努力。

    如果李青山肯去過那種安寧的生活,不要想著走出慶陽,乃至九天之上那麼遙遠的事,那他便能過的輕鬆很多。但是他做不到,因為山在那。

    李青山指尖插著屍體,向身後一拋,落在一個小小的屍堆上,說了聲:「不許吃。」這些都是給小安留的,洞窟中同樣有一隻畏畏縮縮的妖獸,縱然被血肉吸引,也是一動不敢動。

    李青山雖沒沒學過什麼兵法,但在前世那個信息大爆炸的時代,他對於軍事知識並不陌生,知道什麼叫集中力量消滅敵人的有生力量。

    將手下實力最強的兩個妖兵,安排在最有可能吸引煉氣士的幾個地點,然後守株待兔。而行動能力比較強的小安與巨岩蛇,則在地底幾條主要通路上不斷的巡遊,擊殺弱小的煉氣士。

    剩下的妖怪,至少要三五成群的聚在一塊,由一個最強的統領,防備遇到較強的煉氣士。隻是一個簡單的調整,妖怪便幾乎立於不敗之地,甚至不比玩一局遊戲更加複雜。

    而李青山身為妖兵頭領並沒有置身事外,而是選了一個靈脈匯集,靈草豐茂之地,開始了他的等待與殺戮。

    李青山長出了口氣,將百寶囊收入懷中,手撐著臉頰,繼續等待,殺死陌生人的感覺算不上娛樂,不過得到百寶囊倒是挺開心的。

    此戰之後,收獲的靈丹,足以為他突破《靈龜鎮海訣》二層,提供巨大的支持。

    他忽然仰起頭,在空氣中輕嗅,透過濃重的血腥氣,熟悉的氣味,喚回他些許曾經的記憶,不禁皺皺眉頭,她怎麼會到這?

    雖然分別實際上才不過一個多月,但在這幽暗地底盤踞守候的片刻,就好似度過漫長的時間。

    出去走走吧,李青山站起身來,向洞窟外走去,走了幾步,又轉過頭對那妖獸道:「不許吃!」

    那妖獸如果會哭,已經被嚇哭了。

    ……

    碧綠血紅的瞳仁,在黑暗中舞動,幾隻身形巨大的妖怪,將幾個煉氣士團團圍住,生滿獠牙的血盆大口,吐出濃烈的腥氣。

    「師兄,怎麼辦!?」程佳麗花容失色。

    穆誌聰滿頭是汗,禦使著一柄飛劍,在周圍來回遊走,但憑他的實力,對上一隻妖怪都是勉強,同時對上幾隻妖怪,完全沒有一點勝算,連生機都微渺的可憐。

    怎麼會這樣,怎麼會這樣?明明應當隻是妖獸的巢穴,怎麼會有這麼多妖怪聚集在一起?而且還都是不同種類。

    穆誌聰心中充滿了憤怒和疑惑,這個靈地上一次采藥大典,就清理過一次,還是青藤山的弟子誅殺。縱然有新的妖獸占據這,也應比野獸強不了多少。

    他帶隊來這,不過是碰碰運氣,如果遇到妖獸,就拿來試手,讓餘紫劍看看自己的威風。順便讓師弟師妹們熱熱身,好進入更深的地底,但沒想到卻一頭闖進了群妖巢穴,身陷絕地。

    妖怪們也運用妖氣,已人類聽不到的方式交流著。

    「這群人太弱了,我們下口吧!」

    「如果不是頭領的主意,憑你一個,早就被吃掉了。」

    「我要吃最前面那個!」

    「走開,最前面那個是我的!」

    「小心點,這個人類有點難對付,別被他傷了,也別讓他跑了,人類有很多花招。」最強的一頭妖怪,發號施令。

    其他妖怪就立刻聽令,它們秉承野獸時期就埋下的謹慎,沒有一擁而上,正如獅群包圍一頭野牛,總不會貿然進攻,以免被牛角刺傷。

    而妖怪們更擁有著野獸所沒有的智慧,不斷的低吼咆哮,摧垮煉氣士們的心理防線,龐大的身軀,形成了一圈完美的包圍,正是為了防止穆誌聰這個最強的獵物趁亂逃走,

    「啊!」一聲慘叫,一頭像是巨蜥的妖怪,一口咬住一個青藤山弟子,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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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三章 地底驚魂

            噴濺的鮮血灑落在余紫劍身上,她雙目發直,愣愣的望著眼前的一切,仿佛陷入了一個不真實的噩夢中。

    青藤弟子們發出一片慌亂的驚叫,狂亂的舞動著手中的武器,勉強阻止起的防禦陣勢,頓時支離破碎。

    程佳麗忽然覺得腰身一緊,一條來自黑暗中的舌頭纏住了她,舌頭的另一頭是一張布滿獠牙的血盆大口。

    她將劍插在地上,卻仍被一點點向血盆大口中拉去,腰間撕裂般的疼痛,絕望伸出手叫道:「師兄救我!」

    穆誌聰果然向她靠近,她露出欣慰的笑容,師兄果然還是在乎她的。

    「砰」的一聲,穆誌聰全力一掌拍在程佳麗的胸口。

    她直直的撞向妖怪的血盆大口,人在半空就已經死透了,原本高聳的胸口,現在已成一片血肉模糊的塌陷,不能置信的神色還留在她的臉上。

    穆誌聰身體縮起,趁著程佳麗塞住那個妖怪大口的功夫,縱身一躍,竟飛躍出了妖怪包圍圈,一頭巨豚般的妖怪,以與龐大身軀不相稱的速度躍起,像一顆炮彈似的撞向穆誌聰。

    穆誌聰足尖一點,踏在飛劍上,橫空縱出十丈,隻聽身後一聲轟鳴,巨豚撞在洞頂,亂石坍塌,灰塵四起。

    隱約間隻聽幾聲絕望的哀叫,「師兄不要丟下我們!」「師兄救命!」

    他並未從中聽到余紫劍的聲音,不知是否隱藏在這些聲音中,他心下一橫,「你不要怪我,我活下來,總好過跟你們一起死,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不知為什麼,那些妖怪並沒有追上來,劫後余生的狂喜還未來得及湧出心田,他就慌不擇路的一頭撞在了一面黑色鐵牆上。


    李青山感覺到那撞過來的小小身形,近乎本能的一抓一捏,哢嚓脆響,手上鮮血淋濕。

    望著那張七孔流血,漲紅發紫的死人臉,才發覺好像在哪見過這個人,仔細一回想,就想起了穆誌聰的名字。

    他並不知道穆誌聰對他的陰謀,一陣撓頭,覺得有些不好意思,不過既然來這地底下,那也隻有不好意思了。

    對他來說,緬懷這種事,一次就夠了。


    感應那片煙塵中的氣息,鬆了一口氣,還好趕來的及時,隻要她沒事就行了。

    在穆誌聰借著程佳麗的屍體離開的時候,余紫劍就閉上了眼睛,抿起了嘴唇,如果遇到不能接受,又無力阻止的事,人類的本能豈非就是這樣?

    她甚至想把耳朵捂上,這樣就聽不到身旁次第傳來的慘叫,但她的手緊緊握著劍柄,指節發白,仿佛要將劍柄捏碎,卻遲遲沒有將劍拔出。

    此時此刻,拔劍又有何用?

    血腥灼熱的氣息,撲面而來,死亡近在眼前,許多場景從心中一劃而過,原來爹說的是真的,人在臨死的時候,真的會回想起一生。

    她這一生固然是極為短暫的,但卻充滿了陽光和歡樂,父親的關愛,同門的友愛,但這更加重了臨死前的痛苦。

    沒了穆誌聰,妖怪們幾乎是三下五除二,就將剩下的青藤弟子分食,就像人類用筷子夾桌上的菜一樣輕鬆。

    就當它們鋒利的爪牙就要伸向余紫劍的時候,動作忽然頓住,一道命令透過妖氣從黑暗中傳來,命令很簡單,如果換成人類的語言,就兩個字「滾蛋!」

    它們的爪牙就不敢再前進一寸,慢慢後退,爭先恐後的轉身奔逃,咆哮聲消失在洞窟深處。

    李青山搖搖頭,從黑暗中走出,重新壓抑妖氣,恢複牛巨俠的模樣。

    我不想死!余紫劍猛地拔出長劍,全力向前刺去,求生的欲望化作勇氣,哪怕無謂,也要掙紮。

    但是毫不意外的,一劍刺空,她的手也隨之落在鉗製掌握中,但卻並沒有如想象那般被吞噬撕碎。

    一個聲音模模糊糊的傳來,好像在呼喚他的名字,「紫劍!紫劍!」

    她像是從噩夢中醒來一般,漸漸看清了眼前之人,那古拙的面孔,高大的身形,都是如此熟悉,她揉揉眼睛,不能置信的道:「牛巨俠?」

    李青山道:「可不是我嗎?你怎麼會來地底?是被青藤山的人脅迫嗎?」哪知道在他出現之前,參加采藥大典一直是件好事。

    余紫劍望著那溫暖的眼睛,隻覺得心中有萬分委屈,終於「哇」的一聲大哭出來,撲進李青山懷。

    李青山微微一怔,輕輕將她抱住,拍打她的後背,直到她情緒漸漸平定下來,方道:「走吧,我們快出去,這的血腥氣會引來妖獸的。」她嬌柔的身軀,似乎也讓他心中的躁動的殺意,平和了些許。

    她被他身上超凡的鎮定感染,停止了抽噎,抬起頭,紅著眼睛,迷茫的望著李青山:「我們去哪?」

    李青山心道,到底還隻是個孩子,今天所經受的這些,她大概比普通人更加難以承受。莫名想起一句話來,所謂善良,不過是還不了解人世的險惡,所謂純潔,不過是還未被世俗沾染。

    「當然是地上。」

    李青山放開她,向洞窟中走去。

    余紫劍忙跟上去,抓住李青山的手,像是落水之人抓住一根浮木。

    「不用怕,有我在。」李青山柔聲道。

    「嗯。」余紫劍心中一暖,咬著嘴唇輕輕點頭。

    二人在洞窟中前進,李青山在前面引路,余紫劍就緊緊跟在她身後,不敢稍離。那幽深的洞窟逼仄壓抑,每一個怪石,在黑暗中看來都像是猙獰的妖怪。

    她什麼都不敢看,隻盯著那高大的背影,仿佛看著黑暗中唯一的火光。

    李青山大步行進,毫無不猶豫的選擇道路,妖怪據守的地方都是由他安排的,他就避開這些地方,向地表行去,不過因為余紫劍的修為太低,很難跟上他的腳步,哪怕他已經竭力放緩。

    他忽然停住腳步,轉頭對余紫劍道:「我們快一點吧!」雖然今次地底之戰,在他的安排下幾乎必勝,但他這個指揮官,也要時刻關注戰場,而他的心中總有些微微不安。

    余紫劍還沒反應過來,就覺整個人騰雲駕霧,落在李青山的手臂間。

    「可以嗎?」李青山低頭問道,也知道有所謂的男女授受不親,但她輕盈的像是一片落葉,如果不願意,那他還可以背,還可以抗,用手提溜都行。

    「可以。」余紫劍也低著頭,聲如蚊的道。

    李青山點點頭,人如狂風吹起,疾速在洞窟中穿行。

    余紫劍隻見原本靜止的洞窟,忽然運動了起來,疾速的左右轉折,不斷的變寬變窄,偶爾呼出現一個巨大洞窟,他們就像是在一頭巨獸蠕動的腸胃中前進。


    就在他們向上的時候,付青衿卻在不斷向下,他從一開始就脫離了青藤山的隊伍,獨自一人向著地下行進,像是一點在黑暗中流竄的青光,就在其他煉氣士還在淺層地底,向著采摘靈草,斬殺妖獸的時候,他已經到達極深之地。

    對頭頂發生的戰爭與殺戮一無所知,就算知道,也不會放在心上,他就像是有某種明確目標似的,前進前進再前進,對於每一條岔路的選擇,都是毫不猶豫,

    在路上也遇到了幾頭攔路的妖獸,但那些妖獸甚至還沒有反應過來,就隻見一道青光從身旁劃過,更別說去追逐了,而那在黑暗中生長的靈花靈草也不能讓他絲毫駐足。

    他此行的目標隻有一個,除了那個目標外,所有其他東西,都不值得冒著留下痕跡的風險出手。

    終於,一點藍光在他眼中閃現。

    他才停下腳步,觀察那株神奇的花草,在空中翩翩起舞。

    藍蝶花,看來就是這了!

    他繼續向前,終於來到那一片藍蝶花海之前,總是厭倦疲憊的眸中,也流露出一絲震撼,原以為自己已經閱盡世間美景,沒想到地底還有這樣不為人知的聖地。

    他的目光越過花海,望見平台上,高臥的馬陸,露出一絲微笑,那是找到獵物的獵人的笑容。

    妖怪不配擁有這樣的地方!

    付青衿隻身越過花海,無數藍蝶在他身旁紛飛舞動,忽然一起落回花海,變成花瓣,再無一隻藍蝶在空中飛舞。

    怎麼睡都睡不醒的馬陸,睜開眼睛,直起身來,木訥的望向付青衿。

    四目相對,殺機湧動。

    付青衿沒有急著拔劍,而是從百寶囊中,取出一根香來,那根香並不特別粗大,但一經點燃,立刻升起濃鬱的氣味。

    馬陸本是毒蟲所化之妖,並不害怕什麼劇毒,但是一聞到這股香氣,升起一股極為陶醉的感覺來,仿佛餓了三天的人,遇到了一桌美食。

    付青衿忽然折身就走,去時比來時更快。馬陸不由自主的直追上去。

    一人一妖,一逃一追,直衝向地表。

    付青衿心道:這誘蟲香的功效果然不錯,昆類妖怪縱然化身妖將,還是憑本能行事,愚不可及,隻要將其引到地表,就可以將之光明正大的擊殺,外面有三山老人接應,必定萬無一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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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又見大師兄

        李青山忽然停住腳步,前方傳來許多人類修士氣息,人類形態下,六識都大大降低,竟走到這才發現。

    此處離地表已經很近了,但仍需穿越漫長曲折的洞窟,眼前這條,幾乎是必經之路,此時若掉頭回去,必要繞一大段遠路。

    余紫劍道:「怎麼了?」

    李青山微微一笑:「沒什麼,前面有不少煉氣士,我們去看看。」邁步狂奔,巨獸的「腸子」又蠕動起來,片刻後,就見到了另一個「胃」,一個方圓數十丈的大洞窟。

    幾十個煉氣士,或坐或站,身上服飾各異,不但有三山弟子,還有一些散修,每個人臉上都是驚魂未定,很多人身上都帶著傷,顯然是花費了大力氣才從李青山統領的妖兵爪牙下逃離,匯聚在這。

    此時已成了驚弓之鳥,聽見聲響,全都站起身來,一起向隧道中望去,看見是兩個人,不少人立刻萎頓下來,懶得搭理。

    李青山一步不停,抱著余紫劍高高躍起。他並不只是為了送余紫劍出去,更準備將余紫劍送出洞窟後,好轉過頭來化身妖魔,大開殺戒。

    眼神掃過眾人,將所有人的狀態盡收眼底,竟有一個九層煉氣士在此,看服飾是那墳丘山的弟子,臉色蒼白,一身死氣,看起來雖是三十多歲,但卻像是死了三十年的三十多歲,說不定也是個什麼大師兄。

    而八層煉氣士也有三四個,六層以下的煉氣士只占了不到一小半,能從他的妖怪軍團的圍剿中逃離,果然沒點實力是不行的。

    李青山剛躍到半空,只聽一聲冷喝,「給我下來。」

    他這個飛躍的動作,卻惹惱了那個九層煉氣士,李青山猜得不錯,那人正是墳丘山的大師兄,在門派中說一不二的角色,怎能忍得了一個四層煉氣士,從他頭頂越過,今日吃了大虧,正在憤怒的時候。

    不假思索,雙手一分,一個墨綠色的屍毒球,飛射出去,目標正是空中的李青山。這屍毒球乃是墳丘山的絕學之一,看似不起眼,但卻是從上百年的老屍身上收集的屍氣凝結而成,不但奇毒無比,而且能侵入護體真氣,無論人畜,沾染一點都是死路一條。

    李青山眉毛一挑,他已適應了這些煉氣士,一言不合致人死命的習慣,沒有感到什麼特別的憤怒情緒。如果這世界真是一個大鬥獸場,他已開始習慣扮演角鬥士,或者猛獸。

    屍毒球,在空中爆開一團墨綠色的屍氣,將李青山和余紫劍籠罩進去。

    「不知死活!」大師兄一甩衣袖,冷哼一聲,心中的鬱結,稍稍疏解。

    其他門派的弟子,與散修,都離得他更遠了一些,早聽聞墳丘山弟子,心狠手辣,殺人無算,今日一戰,果然非虛。

    「大師兄,那個人身材高大強健,好像適合用來煉屍。」一個墳丘山弟子道,沒有如雞都山弟子那般,滿口阿諛奉承,來滿足大師兄的虛榮心,但都是一張沒表情的死人臉,只有提到煉屍的時候,眸中才會迸發光芒,那是對力量的渴望。

    在墳丘山中,操縱的僵屍越強,本身的力量就越強,甚至能夠超越煉氣的階級。

    「哦,是嗎?」大師兄話音未落,嗖嗖嗖嗖,一陣利嘯,數百冰錐從毒霧中射出,又急又密。

    大師兄一動不動,一摸手腕,他手腕上帶著一個古舊銅環,上面帶著斑駁血痕,經他一碰,立刻發出光彩了,招出一個鋼甲屍擋在身前,鋼甲屍渾身明光錚亮,屍氣環繞,不知比僵屍道人的鐵甲屍好多少倍。

    冰錐打在鋼架無堅不摧的冰錐,落在那鋼甲屍身上,只是一陣叮當亂響,留下些許白色痕跡,凍結了一層寒冰。

    李青山輕盈落地,將余紫劍放下,包裹他們的薄薄冰層,立刻破碎,收回長鯨吸水中,自上一次一戰後,他又到泉水那,重新補充了凝冰水,對長鯨吸水的使用也越發的遊刃有余。

    他目光平靜冷淡,不說什麼。也沒什麼好說的,反正早晚要分個生死,現在所要考慮的,只是早或者晚的問題。

    余紫劍卻怒道:「你為什麼要打我們?」在這地底下,她已見識了妖怪的猙獰可怕,但越發不能理解,都到了這中地步,人類為何還要攻擊人類。

    大師兄面無表情的道:「因為我願意。」

    「你……」余紫劍氣的說不出話來。

    「走吧!」李青山拍拍她的肩膀,隨手攬住她的腰肢,夾起來便走,此處離地面,已經不是很遠,回來化身妖魔再來收拾他們好了。

    他決定到時候,慢一點殺死這位「大師兄」,讓他見識什麼叫「我願意」。

    「想走,沒那麼容易。」幾個墳丘山弟子,招出數十具僵屍,將李青山團團圍住,每一個的動作都迅猛如風,其中鐵甲屍就有十三具,有門派為傳承的煉屍術,絕非僵屍道人所能比擬。

    李青山道:「你想幹什麼?」

    大師兄道:「所有人都要留下抵擋妖怪。」他帶了墳丘山最強的一批弟子進入地底,從一開始的目標,就不再淺層地底那些弱小的妖獸,以及經過很多次采摘的靈草上,而是選了一條捷徑,直接深入地底。

    那條捷徑,便是一條地下河,但在河水中,卻遭遇一個極為恐怖的妖怪的襲擊,那妖怪渾身漆黑,在水中如影流動,直接掀起了一股大洪水,比冰錐可怕十倍的水箭,激射不斷。

    而他們的攻擊,落在那妖怪的身上,卻是全無作用,損失了幾個師弟,以及大批僵屍,方才逃出來,又被各種深層地底才會出現的妖怪攻擊,且戰且逃,遠路返回到這個洞窟中,已有不少其他煉氣士逃到這,他方才知道此次采藥大典,出了大變故。但他卻不肯就此退出,反而在此收攏潰敗的煉氣士,做出要與妖怪決戰的架勢。

    李青山好奇道:「你們真的要留在這和妖魔戰鬥?」卻察覺到,洞窟中,那些不是墳丘山弟子的煉氣士,聽聞此言,眸中都流露出忿恨的情緒,卻是敢怒不敢言。

    「當然,你也必須留下!」大師兄道,那些妖怪雖然恐怖,但對於他這個有鋼甲屍護身的九層煉氣士,算不上致命威脅,就算碰到最強的那幾個妖怪,他也可以從容退去。

    而在那之前,他已然收集到了足夠多的屍體。墳丘山和其他兩個門派不同,他們最重視的並非靈草,而是屍體,妖怪的屍體,以及人的屍體。

    此番采藥大典,所有門派都元氣大傷,但反過來看,也正是墳丘山崛起,完全壓過青藤山和雞都山好時候,只要把這些煉氣士都變成僵屍,再煉出幾頭強力的屍獸,墳丘山的實力,不降反增,他在門中的地位,就再也無可動搖。

    因為長年操縱複數以上的僵屍戰鬥,墳丘山的弟子比其他兩山,就多了一種戰略眼光,大師兄便是其中的佼佼者,長年與死屍相伴的他們,更淡薄了人的感情道德,將「一將功成萬骨枯」這句話,貫徹的淋漓盡致。

    李青山一時之間也猜不透大師兄這複雜陰暗的心思,只覺得他沒安好心,一揮長鯨吸水刀,喝道:「就憑你們也想攔我?」

    大師兄正要下令殺一儆百。

    宋明驚叫道:「你是牛巨俠!」李青山從躍入洞窟,再到被屍毒氣籠罩,落在地上,也不過片刻之間,他仔細辨認之後,終於確認,眼前之人,正是害他落到這步田地的牛巨俠。

    宋明被整個門派排擠,沒人願意與他同行,那些有記錄的靈地更輪不到他,只與馬超群小心翼翼的在地洞中前行,反而因禍得福,沒一頭撞進李青山布下的陷阱中,察覺到不對,就立刻逃了回來,與當初在狂劍山莊外,被李青山一招丟出後,逃跑的速度和決絕,有異曲同工之妙。

    此言一出,便在洞窟中引發一陣驚歎,「牛巨俠」這個名字,近來可是名聲赫赫,被三山聯手通緝的人物可不多,更傳聞其斬殺了雞都山的大師兄。

    李青山聽到周圍的竊竊私語,目光掃過宋明與馬超群,笑道:「原來我已經被通緝了,我還不知道,今天熟人還真不少,罷了,反正已經殺過一個大師兄了,再殺一個也不嫌多。」

    大師兄道:「既然是三山之敵,更不能放過你,青藤山的弟子與雞都山的弟子還不起來,與我聯手誅殺此賊還有他的同黨。」

    馬超群道:「他不是同黨,他是被姓牛的脅迫的,紫劍,你快過來。」

    大師兄道:「這有你說話的地方嗎?」

    余紫劍大聲道:「你們才是壞人,我才不過去!」

    正在劍拔弩張之時,一個煉氣士奔進洞窟,一邊手舞足蹈,一邊淒厲大叫:「怪物,怪物來了,快跑!」

    「什麼怪物?」宋明一把抓住他。

    「骷髏……」那煉氣士剛說完這兩個字,血炎從他眼窩中噴湧而出,轉瞬間將焚成一具白骨,散落一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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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五章 群屍亂舞

        眾人這才看清,在那煉氣士的身後,站著一具小小的骷髏,手持一柄白骨劍,從後面將那煉氣士胸膛刺穿。

    但所有人都沒有注意到,它是在何時出現在那的,它就像是一個死物,沒有半點氣息,要知道就連僵屍,也會有屍氣存在。

    「這……這是什麼妖怪?」

    散落的白骨又融成一團骨液,流向的白骨劍,白骨劍仍隻是一把極普通的短劍,沒有一點出奇的地方,隻是更加的堅固沉重,但它現在即便作為佛劍的劍胚,也還不夠格。

    小安燃燒著烈火的眸子,掃視過眾人。

    所有被那視線掃過的人,都感覺心中一顫,竟比面對妖怪時的感覺更加恐怖。

    李青山嘴角勾了勾,大喊一聲,「大家快跑啊!」抓起餘紫劍就向洞口衝去。

    眾人已成驚弓之鳥,陡然見這詭異的怪物,心中哪有半分鬥誌,聽李青山這麼一喊,立刻潰散,都爭先恐後的向洞口逃去。

    大師兄大怒,指著李青山道:「給我殺了他。」

    幾十具僵屍合圍過來,長長的指甲,宛如槍林,刺向李青山。

    李青山猛地頓住腳步,身後勁風襲來,鐵甲屍伸出利爪直插他背心。

    但他早已料到,頭也不回,強行扭轉身形,斜刺入群屍中,合身撞在一具僵屍懷中,普普通通一記鐵山靠,經李青山施展出來,威力宛如攻城錘,隻聽一陣劈啪啦的骨骼碎響,僵屍倒飛回去,撞倒了後面幾個僵屍,俱都骨骼斷裂,動彈不得,顯出一條通路來。

    他向前一步,正要突圍而出,兩隻鐵爪直抓李青山面門。

    他早不將這普通僵屍放在眼中,唯一能給他帶來些許威脅的,就隻有那十幾個鐵甲屍。隻要他稍稍一停步,就會被這些鐵甲屍一擁而上,雖沒什麼危險,但也是一樁麻煩。

    他住腳步,再次扭轉身形,在群屍中左突右衝,迅猛如虎,專挑普通僵屍下手,幾下便將敵陣撕裂,鐵甲屍雖然力大無窮,但反應卻慢,根本碰不著他一根汗毛。

    李青山縱身一躍,撲向洞口,

    在他之前,兩個散修已衝到洞口處,一道人影忽然從天而降,擋在他們面前,他們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反應,兩隻利爪從他們背心透出,鮮血淋漓。

    「鋼甲屍!」眾人都是心中一寒,那道人影正是原本站在大師兄身旁那明光錚亮的鋼甲屍。

    大師兄寒聲道:「誰敢跑我就殺了他!」

    鋼甲屍仿佛督戰官,擋在所有人逃生的道路上,用一雙充斥嗜血欲望的眸子,望著李青山。

    長鯨吸水刀隨手而出,冰晶長刀狠狠斬下。

    鋼甲屍雙爪一合,竟將冰刀夾在手中,向外一甩。

    李青山飛了出去,在空中翻了個身,輕盈落地,露出意外之色,並不是驚訝於這鋼甲屍的力量,而是這鋼甲屍似乎不止是像普通僵屍那樣,隻知道硬碰硬撞。

    那些鐵甲屍再一次從四面八方圍上來,猙獰的面目,刺鼻的屍臭,讓餘紫劍緊張的心快要跳出來,卻見李青山的神情依舊鎮定,嘴角甚至帶著一絲嘲諷的笑容。

    大師兄的自信不是沒有道理,小安對付一個九層煉氣士都有些吃力,再加上其他煉氣士掠陣,更是難有勝算,但沒奈何這些偏是墳丘山的弟子。

    碧綠藤條,從小安腳下生出,纏繞而上,卻撲了個空。

    兩顆骷骨念珠升起,迎風而漲,變成兩顆巨大骷髏頭,牙關急促碰撞,有如詭異之極的笑聲,然後像是兩顆火流星般,一頭向下撞去。

    轟,兩次撞擊,合成一聲,洞窟都微微震顫,

    骷髏頭就地一滾,在人群中橫衝直撞,引發一片混亂驚叫,但除了一個倒黴鬼,被骷髏頭一頭撞死,其他人都沒受什麼傷。

    小安則化作一道白色幽影,穿過人群,直來到那鋼甲屍面前。

    大師兄的死人臉上,露出一絲冷笑,這骷髏怪物真是不知死活,這洞窟中,最強的甚至不是他本人,而是他操縱的這具鋼甲屍,縱然對上八九層煉氣士,也有將之撕裂的本事。若非那黑水妖怪潛在水底,他也不會吃這樣的虧。

    如果這骷髏怪物,憑著驚人的速度,像牛巨俠那樣,在洞窟中亂竄,擊殺弱小的煉氣士,還能給他製造一點麻煩,現在不過是自尋死路罷了。

    鋼甲屍一爪揮下,洞窟中盡是撕裂空氣的尖嘯,其威力聲勢,連李青山都要皺眉頭,要對付這鋼甲屍,非得化身妖魔才行,這些個大師兄,不愧是三山中最頂尖的弟子,每個人都有一身驚人手段,不過可惜遇上了小安。

    小安一動不動,直盯鋼甲屍雙目,眼窩射出兩道細細的火焰。

    鋼甲屍渾身刀槍不入,尋常法術更加傷不了他,又怎麼會在乎這兩道細細的火焰。

    砰的一聲,小安四分五裂,晶瑩的白骨灑了一地。

    所有煉氣士都舒了口氣,望向大師兄的目光,更充滿了敬畏,心道:墳丘山的煉屍術果然了得,看來今日是違逆不了此人了。

    大師兄心中得意,正要說些什麼,

    骷髏頭從地上飛起,緊接著,散落的骨骼一塊塊拚湊起來,頸骨、肋骨、腿骨,哢哢哢一陣脆響,恢複人形。

    李青山也將提起的心放下,想要殺她,除非將她挫骨揚灰才有可能。而現在,她身上白骨上連一絲裂紋都沒有,隻是為了避免承受太大的力量,而有意將骨骼散開。

    「大家一起出手!」大師兄神情更冷,從未聽過有這樣的怪物?想要將之擊殺怕不容易,同時操縱鋼甲屍,但鋼甲屍卻仍維持著揮爪的動作,仿佛僵住了,一動不動,過了片刻,才緩緩直起身子。

    但大師兄臉上已是驚駭欲絕,臉色越發顯得蒼白如紙,竟然透出絲絲冷汗。因為他與鋼甲屍那一絲聯係,已然中斷了,現在鋼甲屍的動作,根本不是因為他的操縱。

    「大師兄,你怎麼了?」墳丘山的幾個弟子,從未見過鎮定的大師兄,會露出這樣的神情。

    墳丘山的弟子,大多心如鐵石,冷酷非常,大師兄更是其中的佼佼者,縱然大山崩於眼前,他未必能讓他如此驚駭,但這具鋼甲屍,卻相當於他的第二條生命,不知傾注了多少心血,他的全部實力地位權利,都寄托於此,驟然失去,縱然他也不免心神大亂。

    這時候,鋼甲屍伸展手臂,轉轉腦袋,像是在適應,最後轉向大師兄,眸中透出紅光,像是其中燃燒著一團火焰。

    大師兄一顆心直落向穀底,囁嚅了一下,卻聲如蚊。

    「大師兄,你說什麼?」身旁一個墳丘山弟子問道。

    「快逃!」

    鋼甲屍猛撲上來,大師兄宛如僵屍般彈躍而起,那發問的墳丘山弟子,猶在迷茫,大師兄讓鋼甲屍過來幹什麼?

    鋼甲屍的雙爪扣住他的雙肩,用力一拉,將他撕成兩半,淋漓鮮血與濕滑的內髒灑落一地。

    這時候,那兩個骷骨念珠化成的巨大骷髏頭,滾到包圍李青山的僵屍前,張開大口,噴出火焰,火焰如有自主意識般,湧入僵屍的眼耳口鼻中,所有的僵屍也都像鋼甲屍那樣,停止了動作,然後宛如一直訓練有素的軍隊,一起轉過身來,撲向煉氣士。

    墳丘山的利器,頓時成了所有煉氣士的噩夢,那十幾具無堅不摧的鐵甲屍,更是噩夢中的噩夢。

    法術的光輝閃爍,但卻擋不住僵屍的腳步,驚叫聲,慘叫聲此起彼伏,這黑暗的地底洞窟,頓時變成一個活地獄,那些僵屍便是地獄中的惡鬼。

    「這是怎麼回事,墳丘山的弟子,想要殺人滅口嗎?」

    「不是,我不知道……啊!」那墳丘山弟子還未說完,便被原本屬於他的鐵甲屍撲倒,一爪插入心髒中。

    墳丘山的弟子,全憑操縱僵屍作戰,此時沒了僵屍,就好像沒了爪牙的老虎,戰鬥力比其他煉氣士還有不如,有的還呆呆的嚐試操縱僵屍,全都死於非命。

    頓時沒人再懷疑這是墳丘山弟子搞的鬼,因為大師兄正被他那名聲赫赫的鋼甲屍,追的四處逃竄,狼狽不堪。

    幾具僵屍將一個中年男人撲倒在地,男人覺得手臂一痛,已被僵屍咬中,隻道必死,幾具僵屍卻一起散開,撲向其他煉氣士。

    傷口的痛楚也經消失了,他驚奇一看,手臂已燃成一團火焰,火焰迅速的彌漫到他的全身,將所有血肉燒盡,轉眼間就隻剩下一具白骨,血炎飛入那骷髏頭的口中。

    僵屍在咬中的時候,便將身體中的血炎注入其中,那是比屍毒更加恐怖的東西。

    一線金光,嗖的一聲,穿透十幾個僵屍的腦袋,回到一個八層煉氣的雞都山弟子面前,乃是一根金雞翎,他還勉強保持著鎮定。

    三山弟子對於彼此的招數都很了解,知道這樣就能擊殺僵屍,正待鬆口氣,那十幾個僵屍卻隻是動作一僵,撲上來將他淹沒,形成一個小小的屍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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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六章震動與撞擊

     一聲爆喝,金光乍現,屍堆四散,那雞都山弟子重新屹立起來,身為八層煉氣士,自不可能被這樣的普通的僵屍所傷。

    忽覺一股恐怖劍意,從身後襲來,想要轉身卻已太遲了,低頭隻見胸口透出一截骨白劍尖,又倏地收了回去。

    小安便似幽靈般在人群中穿梭,尋找破綻,擊殺高等煉氣士。而隻要給他找到了破綻,憑著《草字劍書》上學來的劍法,全都是一擊必殺。

    在這大混亂中,李青山帶著目瞪口呆的餘紫劍,已進入了洞口,已然不會有一具僵屍來找他的麻煩,他正要離去,心中忽有所感,轉過頭來,隻見大師兄,也正飛向洞口,衣衫襤褸,滿身狼狽。在他身後不遠處,鋼甲屍正緊追不舍。

    李青山微微一笑,舉起長鯨吸水,凝冰水噴湧而出,瞬間在凝成一堵厚厚的冰牆。

    冰牆的另一頭,大師兄張開嘴,似乎在破口大罵,更將一身強大的真氣,全部調集起來,宛如一頭怒吼的雄獅。

    然後“砰”的一聲,撞在冰牆上,臉部扭曲,緩緩滑落。

    李青山咧嘴一笑,凝冰水凝成的玄冰,堅固程度,堪比上品靈器,哪有容易被擊破。

    大師兄隔著冰牆,眼睜睜望著李青山轉身就跑,消失在幽黑的洞窟中,他來不及怒罵,因為鋼甲屍的利爪已經近在咫尺。

    慘叫聲被封於冰層後,迅速拉遠,餘紫劍睜大眼睛,隻看到一片黑暗,李青山這一封,不止是封住了大師兄,亦封住了所有煉氣士的退路。

    “牛巨俠。”

    “怎麼了?”李青山低頭望著餘紫劍,似乎已知道她想說什麼,但她旋即搖頭道:“沒什麼?”隻見她皺緊眉頭似是在思索著什麼,今日在地底所經曆的這些事,給她單純的心思造成了極大的衝擊,如果能有所領悟,那將是比什麼靈石靈草都要寶貴的財富。

    光如流水般漫入幽深的地底,李青山停下腳步,將餘紫劍放下:“前麵就是出口了,你自己出去吧!”

    餘紫劍道:“那你呢?”

    李青山道:“我當然得回地下去。”

    “可是地下現在很危險!”在餘紫劍眼中,地下就是個地獄,還有那種可怕的怪物存在,聽牛巨俠卻要回到那種地方去,頓時焦急起來。

    “對我來說,上麵可比下麵要危險的多?我可是被三山通緝,那三個老家夥隻怕都在上麵吧!”

    餘紫劍道:“呈露也在上麵,你知道的,她是我的好朋友,他有一個哥哥,是鷹狼衛的統領,你聽說過鷹狼衛吧,總之是個很了不起的人,也很和氣,我們求求他,讓他幫你說說情,一定……一定……”

    她的聲音漸漸微弱下來,她雖然單純,卻並不愚蠢,經曆了今日之事後,更明白人心險惡,她一個不名一文的小姑娘,憑什麼去求那些大人物幫忙,而那位大人物就是肯幫忙,又真的能保證牛巨俠的安危嗎?

    李青山微笑道:“謝謝你這份心意。

    她用手臂掩著臉頰,低著頭嗚嗚哭了起來。

    李青山道:“你哭什麼?”

    “我真沒用。”她抽泣著道。

    “你若沒用,我又何必去救你,放心吧,我自有辦法應對,死不了的,你快走吧!”

    “真的嗎?”餘紫劍用袖子用力一抹眼睛,仰起頭,猶是眼睛通紅,滿臉淚痕,卻滿是希冀。

    “真的。”李青山見她這副模樣,心中也生出一股柔情,轉過她的肩膀,在她背後輕輕一推:“別婆婆媽媽的了。”

    她踉蹌走了幾步,忽然停下來,轉過身,深吸了一口氣,像是下了很大的決心,“我要留下來助你一臂之力!”她按劍而立,身後的光芒給她鍍上了一層光邊,竟也有了一種風姿。

    “鼻涕。”李青山無奈的道。

    “什麼?”

    “快流出來了。”李青山摸摸鼻子。

    餘紫劍連忙用力抽抽鼻子,那一丁點風姿便蕩然無存。

    李青山轉身向地下大步走去,餘紫劍在他身後大叫道:“喂,我是說真的,你別走啊!”

    李青山的身影已消失不見,隻有聲音飄渺傳來,在洞中回蕩:“等你神功大成了再說吧!”

    餘紫劍向前追出幾步,隻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那種令人窒息的壓抑感與恐懼感,再一次充斥心間,她咽了一口吐沫,慢慢後退,那嶙峋怪石,仿佛是一頭頭妖獸。不,是整個人都好似置身於巨獸腸胃中,無依無靠,孤身一人。

    地底忽然傳來一陣強烈的震動,仿佛巨獸翻了一個身,那些妖獸便似全都活了過來,張牙舞爪,作勢欲撲,她驚叫一聲,轉身就逃。

    李青山也感覺到了劇烈的震動,感覺有些熟悉,是了,在鹽山城外的莊園中,第一次見到馬陸的時候,就感受過這樣的震動。

    他不是在睡覺嗎,難道出了什麼事?

    李青山加快腳步,向著地底趕去,來到那個洞窟前,冰牆已經碎裂出一個大口子染滿鮮血,洞窟中,隻剩下幾個煉氣士,縮在角落,滿臉絕望。

    而僵屍已經完全消失了,鐵甲屍也隻剩下了三具,可以想見,煉氣士們臨死之前的抵抗的慘烈,但無論是僵屍,他們的屍體,俱都化為屍骨無存,成為小安的滋補。

    小安手持白骨劍,凝望著通往地底的洞口,大師兄受了重傷,逃往那,但她沒有派鋼甲屍追下去,顯然也感覺到了那震動的來由。

    大師兄捂著受傷胸口,全力催動真氣,向地底飛馳,不時回頭,見那怪物並沒有追上來,還有別的道路通往地表,隻要可以逃出去,他定可東山再起,此仇不報,誓不為人。

    震動聲越來越劇烈,他已參加過許多次采藥大典,知道地底常有地震,並不放在心上。

    忽而一道青光從他身旁掠過,他隻模模糊糊的看清,那是一個穿著青藤山服侍的修士,留下一股古怪的氣味,來不及做任何深思遐想,砰的一聲,一個巨影呼嘯撞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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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 埋伏&陷阱

     這次撞擊,比他撞在冰牆上不知強烈了多少倍,渾身骨骼再沒一根完整的,只憑著一股真氣吊命,耳旁風聲呼嘯,他被那巨影頂著疾速後退,努力睜開眼睛,卻發現自己又回到了那個洞窟中,看到了個骷髏怪物,旁邊站著他花費無數心血煉製成的鋼甲屍。

    「他媽的……」說完這三個字,一股粉紅色的氣體將他吞噬,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一節一節的身軀,呈豔麗的粉紅色,兩旁不知有多少條腿,迅速而充滿韻律的擺動,帶來驚人的速度,模糊只看到一條流淌的粉紅色光帶,仿佛是一輛地下鐵呼嘯駛過,掀起的狂風吹的衣衫烈烈作響,李青山還是第一次看到馬陸的原型,但他看到的已不止是形態,而是一條馳騁的妖氣之河。

    李青山還是第一次深切感受到馬陸的強大,在平日,那個吃飽就睡的家夥,好似沒有任何威嚴,但其實力卻是不折不扣的妖將,而且是妖將中的強者。

    剩下的煉氣士,全都都屏住呼吸,瞪大無神眼睛的望著這一幕,如果說前面經曆的一切,都是噩夢的話,那現在的感覺,就好像是更恐怖的東西,闖進了噩夢中,讓他們的思維瞬間中斷,在妖氣的衝擊下,直接昏了過去。

    馬陸倏忽而去,李青山同小安面面相覷,他們都看到了那一道青影,能夠在馬陸的追逐下。輕鬆逃遁的人,難道是……

    「糟了!」李青山神色大變,再往上走就是地面,在那,馬陸將失去盟約的保護,成為人類修士可以任意獵殺的獵物,而現在,就有三個築基修士等在上面。再加上那個實力不知深淺的青影,他從中嗅到了濃濃的陰謀的味道。

    ……

    余紫劍一下撲倒在積雪上,陽光刺的她睜不開眼睛,光明從四面八方將她籠罩,令她感到一陣眩暈。

    隱隱約約間,聽人奔走呼喊,「又有人出來了!」

    她緩緩睜開雙眼。只見十幾個煉氣士就倒在不遠處,身染鮮血。有的神情麻木。有的還在哭泣。

    他們都是散修,因為不能像三山弟子那樣選擇最佳的路線,最好的靈地,連出發都要靠後,反而因禍得福,避開了那幾個必死的陷阱,但也是經曆的重重險惡方得逃脫。劫後余生。

    她還來不及將這些人看清,三個人影倏地來的眼前。擋住天日。

    三山老人急切的問道:「下面怎麼樣?」

    余紫劍茫然抬起頭,只見他們三人的神情。與那些幸存的煉氣士很相似,充滿了晦暗衰敗之氣。

    孤墳老人的嘴角不斷的抽搐著,金雞老人瞪大的眼睛中布滿血絲,而一向沉穩的青藤老人,也都失去了往日的冷靜。

    如果說最開始死去的三山弟子,已讓他們心中滴血的話,那後面簡直是血如泉湧,止都止不住。

    地底方寸圖上的光點,像是飛濺的火星,大片大片的熄滅,金雞老人幾次想衝進地底,都被青藤老人和孤墳老人攔住,花承讚就在不遠處,他們絕不能當著此人的面破壞盟約。

    到最後,光點已經沒剩下幾個,從逃出來的散修口中,他們終於得知,此次采藥大典,撞進了妖魔的陷阱。

    雖然憑著多年的修養,還勉強維持著儀容,但卻都是面如死灰,只有孤墳老人看不出太大變化,心中想的卻是一樣,「完了,全完了。」

    余紫劍正不知該如何回答,花承露衝上來,一把將她抱住,「紫劍,你沒事,真的太好了,讓我擔心死了。」

    「承露,額,我沒事。」余紫劍的視線掠過她的肩膀,看到花承讚就在不遠處負手而立,但臉上常見的笑容,已完全消失了。

    花承讚心中清楚,此次采藥大典,已完全斷絕了三山的根基。一個門派絕不是有一個築基的掌門就夠的,更需要大量的弟子,處理門派事物,繼承道統傳承,從最弱外門弟子,到最強的門派大師兄,每一個環節,都不可或缺。

    而現在,三山至少折損了九成弟子,像是一株斷了根須的大樹,雖然表面還屹立著,但離衰亡已是不遠了。

    他心中有些苦澀,他試圖阻止人去殺妖,但妖卻也在暗中籌謀,抓住機會,給了人致命一擊。他甚至懷疑統治這片地域的妖將,根本不像資料中記載的那麼愚蠢,而是個大智若愚的人物,不,妖物,前面那麼多次采藥大典,都是那個妖將,故意放出的香餌。

    這真是「人有害虎心,虎有傷人意」,諸王之盟的時代,已經遠去了。法家所要維護的秩序和律法,到底還能堅持多久?

    這時候,來自地底的震動已變得越發劇烈,花承讚望向漆黑洞口,眉頭緊皺,這不像是地震?,

    再看三山老人,已經舍了余紫劍,一起望向洞口,再也顧不得掩飾神情,臉上憤怒與快意交雜,竟似有一種瘋狂。

    一股恐怖的妖氣,從地底直衝出來,宛如巨浪狂潮。

    不好!

    花承讚臉色一變,閃身到花承露和余紫劍身旁,抓住她們的肩膀,奮起全身真氣,躍向天坑之外。

    天坑深達十余丈,但他憑虛扶風,身形不斷拔高,轉眼間就來到天坑之上,一道比他更快十倍的青光,從他身旁劃過,消失於天際,在被馬陸追逐的時候,竟還壓抑了速度。

    也似一道靈光從花承讚的腦海劃過,瞬間便明白了前因後果,他的任務還是失敗了,付青衿不但無聲無息的擊敗了三山老人,更將妖將從地底引出。

    一股強大妖氣衝天而起,一條長達數十丈的千足蟲,從地底穿出,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仰頭向天發出尖利的嘶鳴。

    巨大的身影,遮天蔽日,那群劫後余生的煉氣士,俱都臉色慘白,三山老人警惕到了極點。

    「那……那是什麼?」花承露聲音顫抖著道,即便從這麼高的地方望下去,那妖豔的色彩,猙獰的形態,依舊令人心膽巨寒。

    「妖將原形。」花承讚安撫的摸摸花承露的腦袋,在這個時代,見過妖將原形的人類很少,但願將來,也不要變得更多。

    忽見余紫劍直直的向下望去,奇怪的問道:「你不害怕嗎?」

    余紫劍卻魔障了一般,充耳不聞,握緊劍柄。

    「妖孽受死!」青藤老人胸膛中爆發出一聲充滿仇恨的怒喝,雙手結印,如蓮花綻放,天地元氣,隨之調動。

    猛地向下一指,數條青藤拔地而起,每一條都比水缸更粗,將馬陸纏繞,勒緊。青藤之上又生出藤蔓,條條如水桶粗細,將他千足纏繞。

    馬陸頓時動彈不得,便是有一身恐怖力量,也使不出來分毫,又發出一聲嘶鳴,渾身釋放出粉紅色氣體。

    纏繞在他身上的碧綠青藤,頓時開始腐朽枯萎,粉紅色氣體在充斥整個天坑,那些個幸存的煉氣士,早已見機,開始往天坑上躍去,但卻沒有花承讚那樣的速度,眼前便要接近天坑頂端,粉紅色氣體湧上來。

    發狂的將所有護體靈符,護身法術都施展出來,但只覺眼前一黑,渾身僵直,再用不出一點力氣,調動不了一絲真氣,直直的向天坑中墜去,落在地上的卻只有不容易被腐蝕的百寶囊,慢慢向下陷去。

    原來就連山岩土壤,都被毒氣侵蝕軟化,在嗤啦聲,騰起片片白煙,毒性之猛烈,令人觸目驚心。

    花承讚本在天坑上方盤旋,見此情形,忙斜向一邊飛去,再往下一望,天坑像是一個正在爆發的火山口,灰白煙氣夾雜著粉紅毒氣,揉成一條煙龍,接天貫日,百之外,都可瞧見。

    心中震撼,這就是妖將的力量!

    但馬陸還不及掙脫,就又更多的青藤纏上,只剩下三山老人屹立不倒,各施展了護體法術,但亦在不斷被粉紅色毒氣侵蝕。

    而三個人的真氣就是合在一塊,也遠不及馬陸的妖氣,想憑持久戰獲勝,無益於癡人說夢。

    青藤老人喝道:「兩位道友,還不出手!」

    哪等他說,一只金雞騰空而起,放出萬丈光芒,與天空中的耀日交相輝映,更添光彩,一聲啼鳴,雞爪踩在馬陸頭頂,狠狠向下啄去。

    與此同時,一道人影身上裹著滾滾黑煙,穿過粉紅色毒氣,一爪掏向馬陸最為脆弱的腹部。

    「鐺」的一聲金鐵交鳴,在天坑中回蕩幾次,直穿雲空。

    馬陸發出一聲痛楚嘶鳴,龐大身軀劇烈扭動,釋放出更多的粉紅色毒氣,雖憑著甲胄堅固,看不出傷痕,但仿佛一道錐子刺入頭中。

    緊接著,「砰」的一聲巨響,那道人影一拳轟馬陸腹部甲胄上,留下一個凹痕,只見滾滾黑煙中,顯露出一個人類將軍的模樣,一身殘破的青銅鎧甲將全身覆蓋,連臉都藏在頭盔之內,只露出一雙嗜血的眼睛,竟也是一具僵屍。但卻並不似尋常僵屍那麼空洞,而像是有著智慧與靈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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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八章 只憑本心!

       馬陸一條尖利長足,呼嘯破空,長槍般刺來,那僵屍極為靈敏的避過,幾與生人無異

  孤墳老人面色陰冷的站在不遠處,煉屍術到了這一步,煉出的已不再是無知無識的傀儡了,不必廢心操縱。

  他掘了千座墳墓,從一個將軍塚中,挖出的一具古代兵家門徒的屍體,那時候屍體已經快要化為僵屍,他花費了無數功夫,壓抑其本來意識,最終煉成一頭古銅屍將。

  不但能夠趨避水火,刀槍不入,還留存著生前的戰鬥意識,抵得上一個築基修士,與人鬥法之時,只要將之召出,便相當於以二敵一。

  古銅屍將一拳未能奏效,又是一拳擊下,砰砰砰砰,宛如一聲聲悶雷。腹甲下陷龜裂,滲出血液。

  馬陸吃痛掙紮不已,猛地掙脫一條青藤束縛,向頭頂金雞咬去。

  金雞雙翅一擺,正要騰空而起,忽覺身後一緊,馬陸緊緊咬住金雞尾羽,一擺頭向岩壁上摔去。

  力量大的無可抵禦,金雞老人大驚,這妖將的力量竟如此之大,心下一恨,壯士斷腕,片片金羽,從天空飄落,金雞騰空,天坑上盤旋,尾羽已少了大半,幾乎成了禿尾雞。

  金雞老人叫道:「青藤,你的法術何時這麼不頂用,你想害死我嗎?」

  「你不要站著說話不腰疼,這妖孽的力氣太大,我也支撐不了太久,你們快快將他擊殺!」青藤老人咬著牙,從牙縫擠出一句話來,面色漲的通紅,他憑一身靈力同馬陸角力,承受的壓力最大。

  金雞繞著煙柱盤旋而上,來到高空之上,迸發出璀璨金光,不斷匯集金色日芒,漸漸模糊了金雞的形態,仿佛天空多了一顆小太陽。

  馬陸本能的感到莫大危機,低頭向古銅屍將噴出一口粉紅毒液,古銅屍將也不敢硬擋,退出十丈之外,前方已被毒液腐蝕出一個大坑。

  青藤主幹,沾染毒液,瞬間便被腐蝕了近半,馬陸運起全身力氣,千足同時向下擺動,眼前便要脫困而出。

  「木生草長,生生不息!」

  青藤老人一聲大喝,身上爆發出耀眼的青光,須發皮膚,都被青光映的一片透綠,仿佛他已不是人類,而是用青木雕成的木雕

  與天空中金雞老人,遙相輝映,

  青藤瘋長,從地面從山崖蔓生出來,將馬陸裹成一個大繭。

  「藤枯樹老,枯榮變化!」

  所有青藤順便被抽離了水分,變成枯黃色,仿佛在深山老林,懸崖峭壁,生長了不知多少年的枯藤,最是堅韌無比,縱使刀劍砍在上面,都留不下一絲痕跡。

  受到毒氣腐蝕的速度,頓時慢了許多,馬陸被鎖死在這枯藤構築的牢籠中。

  這時候,一生啼鳴,響徹四野,金色的太陽,從天空墜落。

  金雞收攏雙翼,雞喙在前,尾羽在後,拖著長長的尾焰,直衝動彈不得的馬陸。

  古藤屍將回到孤墳老人,仰頭望著這一幕,心中也覺震撼,單獨對上金雞老人或青藤老人,他都無所畏懼,但二人聯手的話,縱然他有那一招,也是必死無疑。

  三山雖都受到重創,對他的影響最小,除了心如僵屍,斷情絕義,他現在考慮的,跟墳丘山的大師兄,驚人的相似,如果能將妖將的屍首煉成屍妖。他的實力,定有絕大增長,蓋過金雞青藤二老,從此將三山合為一山,也不是沒可能。

  花承讚輕籲一口氣,可以準備回去向上面報告了,一個妖將之死,不知會引起怎樣的波瀾,那恐怕就連王樸實都無從承擔,只有讓她前來了。

  這時候,另一股妖氣衝天而起,花承讚眼神忽的一變,這時候竟還有妖怪敢出來,眯起眼睛,視線穿透煙雲霧罩,卻沒有看到妖怪的模樣。

  青藤老人與孤墳老人卻覺腳下傳來一股劇烈震蕩,那股震蕩絕非尋常地震,其中蘊含著一股強烈的力量,震撼人心,同時躍起,只看見天坑底部,出現大片的龜裂,裂痕飛速向山崖上蔓延。

  藤蔓本就紮根於土地中,也跟著動搖起來,但已經太遲了。

  「轟!」

  金雞墜落,一聲巨響,天坑中射出萬道金光,崩裂的山岩轟隆隆的坍塌下來,像是一陣驚雷,彌漫的黃色煙塵,參雜著粉紅色毒氣,被金光照亮,天坑像是一口大鍋,正在劇烈沸騰。

  璀璨的金光耀的花承讚都看不清天坑中的變化,但是,那妖將的妖氣並未消失,金雞老人,沒有擊中。

  煙塵中模模糊糊的,顯現出另一個高大的身影。

  李青山呈現完全妖魔形態,身軀已經超過四丈,正大口的喘息著,馬陸躺在他身後,終於從藤蔓的糾纏中掙脫出來,恢複自由。

  原本渾圓的天坑,被撕裂出一個大口子,可想而知,若是中了這一招,會是什麼下場,還好金雞老人也不能完全控製這一招。

  李青山與小安趕到出口時,就感到三個築基修士,渾身靈力全開圍攻馬陸,每一個都比他更強,但他絕不會對朋友見死不救,立刻便將生死置之度外,正要衝出去助馬陸一臂之力時,卻被小安攔住,讓他不要著急。

  李青山冷靜之後,便屏息以待,看能不能找個好時機,重創一個築基修士。不過也知道,出現這種機會的幾率有多麼低,但卻在最後生死關頭,撕裂大地,釜底抽薪,斷了藤蔓的根基,然後一把抓住馬陸的尾巴,用力一拉,避開了金雞老人那一招絕殺。

  那模模糊糊顯現的人形讓三個築基修士都是心中一縮,難道又來一個妖將?都謹慎的腿到天坑另一邊,一邊恢複靈氣,一邊警惕的望著李青山。

  李青山卻不理會,轉身一拳砸在馬陸的腦袋上,喝道:「蠢貨,給我醒醒!」似乎更加證明瞭三山老人的推斷,若是普通的妖怪,怎麼敢打妖將,但那股妖氣,雖然龐大,但似乎不是妖將的感覺。

  馬陸搖搖頭,似乎清醒了一些,向李青山發出嘶鳴,憑妖氣道:「你來啦,頭好痛。」

  李青山亦用妖氣回應道:「痛也是活該,還不快化為人形跟我走!」

  「哦!」馬陸搖身一變,又變成光著腦袋,呆頭呆腦的模樣,捂著肚子:「肚子也疼!」

  李青山二話不說,抓起來他來就向地洞塞去。

  「不好,他們要逃!木生草長,生生不息!」青藤老人道。

  李青山也正要鑽進洞中,只見無數藤蔓穿透岩石,交織如網,封住洞口,將他與馬陸隔絕開來,馬陸怒吼著撕開藤蔓。

  李青山卻歎了口氣,說道:「快逃!」背後狂風湧起,金光將他的身形投射在岩壁上,靈龜玄甲自動升起。

  「叮當」幾聲銳響,鋒利堪比上品靈器的雞爪,緊緊扣住靈龜玄甲,金雞雙翼一展,抓著李青山,騰空而起。

  金雞低下頭,充斥怒火的金色瞳眸,盯著李青山:「還想跑,跑了那個,拿你頂缸!」隱約間,可見其中的金雞老人。

  眼前天坑在腳下快速變小,而青藤老人和孤墳老人兩個築基修士,似乎無論隔多遠的距離,都無比的耀眼。

  李青山頓時知道自己的情況險惡,一身血液沸騰,心神反而越發冷靜,深吸一口氣,還之一聲虎魔狂嘯,狂風攜帶著音波,音波充斥著狂風,全轟在金雞身上。

  金光一震,雞爪一鬆,李青山從天空中跌落,還未落地,無數條粗大的藤蔓,從天坑四周伸展過來,像是一條條手臂,纏繞在靈龜玄甲上,形成一個藤球。

  在築基修士的控製下,地面頓時變得比天空還要遙遠,隔絕了深沉的大地,李青山頓時無路可逃,他雖然高大無比,但面對三個築基修士,卻像是一個瘦小的孩子,面對三個壯漢,顯得如此脆弱。

  三山老人憑虛禦風,環繞在藤球周圍。

  青藤老人道:「糟了,這只是個普通妖怪!」雖然形態力量都很不尋常,但是從妖氣上來看,這確實是妖怪無疑,這與他們原本的目標,相差了不知道多遠。

  三人聯手,有心算無心,都沒能將那妖將擊殺,報仇雪恨,這臉真是丟大了,臉色頓時一真難看!

  「該死!」孤墳老人面無表情的拍在靈龜玄甲上,轟的一聲,靈龜玄甲一陣震顫,但卻毫無損傷。

  三山老人都露出意外之色,但惱怒更甚,金雞老人道:「打破他的龜殼,我要將他,剝皮抽血,碎屍萬段,以消我心頭之恨!」

  青藤老人心中一動道:「說不定能將那妖將引出來。」

  金雞老人道:「青藤你這是癡心妄想,妖魔本就無情無義,只知掙紮求存,昆類妖怪最是愚蠢,更沒什麼情義好講。」說話間,雞喙狠狠啄在靈龜玄甲上,古銅屍將一拳轟來。

  靈龜玄甲震顫不已,縱然再怎麼堅不可摧,在三個築基修士的聯手打擊下,又能撐多久呢?

  「妖怪確實沒什麼情義的概念。」李青山的話語讓三老一怔,「只是憑本心行事罷了!」

  一條粉紅色的巨蟲,奮力躍起,衝出大地,像是一條躍出水面的鯉魚,一口咬住靈龜玄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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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九章 天坑激戰

      “哇,紫劍快看,那怪物又出來了,來救那個怪物了!”花承露抓住餘紫劍的胳膊猛搖。

    花承讚拍了一下她的腦袋:“不要亂動。”

    此時三人共坐在一隻紙鶴上,紙鶴上遍布符文,擺動著翅膀,宛如真的仙鶴,在天空中翱翔。

    經過了最初的驚恐之後,花承露的心緒已然平定,不了解其中幹係的她,已完全將下麵的激戰當作一場好戲來看。

    餘紫劍問道:“妖怪也有情義嗎?”

    “萬物生靈,隻要生於這世間,怎麼會無情呢?隻是沒想到,不同種類的妖怪中,亦有這樣的生死之交。”花承讚忽然開口,目光中亦充滿了感情。

    餘紫劍道:“那人誅妖,是對的嗎?”

    “當然,人與人之間,尚且要互相殘殺,更何況異類,而如果不是人的壓迫,妖怪之間又怎會組織起來,互相殘殺才是常態,萬物生靈,隻要生於這世間,又怎能不去廝殺競逐呢?”花承讚臉上神情又化作一派肅殺。

    有情?廝殺?對錯?餘紫劍頭腦一片混亂。

    這時候,在天坑中,激戰早已開始。

    花承露看的目不轉睛,根本沒分心去聽花承讚的話語。

    馬陸一口叼住靈龜玄甲,將李青山從藤球中扯出,三山老人俱都大喜。

    金雞振奮羽翅,青藤滋長蔓生,古銅屍將駕馭屍氣,一躍而起。

    合圍之勢已成,這次勢必不能再給這妖孽走脫。

    馬陸扭動身子,宛如神龍擺尾,橫掃千軍,狠狠抽打在金雞上。

    金光破裂,金雞老人想一直斷線的風箏,一頭撞在山岩上,深深陷入岩壁中,隻留下漫天雞毛。

    這時候,古銅屍將衝到近前。

    李青山撤去靈龜玄甲,將全部妖氣匯集起來,宛如大河滔滔,不管不顧,一拳轟下。

    古銅屍將感覺仿佛有大一片烏雲籠罩在頭頂,然後是一道黑色的驚雷擊下。

    那拳頭不比尋常,大小宛如一塊巨石,武藝再高也難以閃避,更別說是在半空中,古銅屍將亦被激起了凶性,發出咆哮,犬牙暴突,同樣一拳轟上

    孤墳老人心中冷笑,蚍蜉撼樹,不自量力,竟敢與古銅屍將角力,真當自己是妖將嗎?妖怪本就是如此愚蠢的生物,以為身材高大就能贏,以後煉成妖屍,在我的操縱下,或許還能聰明點。

    二拳相撞,竟在空中相持不動,屍氣與妖氣激烈碰撞,煙霧毒氣俱都被激蕩開來,形成一個空洞。

    孤墳老人微微意外,竟然能憑蠻力與古銅屍將角力?

    但隻過片刻,古銅屍將便支持不住,轟然一聲,墜落在地,在地麵上砸出一個大坑。

    李青山煉成牛魔二重,憑身形就占據了巨大優勢,又是居高臨下,若再在角力中輸給一個屍將,那他不去上吊,青牛也要去上吊了。

    古銅屍將雖輸了一籌,但卻並未受什麼傷害,暴怒咆哮,剛直起身子,那烏雲便從天而降。

    趁你病要你命,李青山怎會放過如此大好良機,從天而降,鐵蹄狠狠踩在古銅屍將身上。

    天坑底部,像是海麵一樣波動咆哮,萬鈞土石飛騰,唯有鐵蹄所踏之處,不斷下陷。

    牛魔踐踏,天賦神通!

    全部的殺傷力,都集中在古銅屍將的身上,穿過他的身軀,才擴散到周圍的地麵上。

    古銅屍將那宛如銅牆鐵壁般青銅鎧甲,頓時顯出道道裂紋,發出扭曲的聲音。而實際上,古銅屍將內部所受到的傷害,遠比表麵看起來要大的多,青銅鎧甲抵禦飛劍飛刀等利器的效果奇佳,但麵對最原始最野蠻的鈍器,效果就要差得多。

    在地球的古代戰場上,隨著盔甲技術的發展,猛將們的武器,亦在不斷變化,當刀劍斬不開鎧甲的時候,一錘砸下去,敵將肺腑破裂,吐血三升。

    李青山抬起鐵蹄,卻絕不會愚蠢的給敵人留任何機會,又是一招“牛魔踐踏”,隻見一頭生著牛角虎尾的妖怪,瘋狂亂踩,大地像是沸騰的滾水,起伏不定。

    天坑上方,藤蔓竭力向馬陸伸展,想要再一次將它束縛捆綁,但這一次馬陸早有準備,而且這無論是離岩壁還是地麵,都有一段距離,藤蔓想要伸展過來,便要多花費些時間。

    馬陸擺脫幾根藤蔓的糾纏,尾部在岩壁上一拍,天坑再次出現一個巨大的豁口,馬陸借力衝向青藤老人,速度快的驚人,尖利的口器鋒芒畢露。

    青藤老人心中大駭,他身為青藤掌門,已經許多年沒有同人交手,一身法力雖然深厚,但畢竟年老體衰了,怎能與這樣恐怖的妖將近身肉搏,忙憑虛禦風,扶搖直上,閃避逃遁。

    馬陸忽然將身軀曲起,環繞青藤老人數紮,猛地收縮成一個蟲球,憑著龐大身軀,將青藤老人包在球中。

    千隻長足如槍如矛,在關節的強力驅動下,從每一個方向,向青藤老人刺下,隻要刺中一下,劇毒便會注入,很快腐化他的身軀。

    木靈護體,枯木逢春!

    青藤老人手掐法決,他整個人都被包裹在一截枯木中,蟲足刺在上麵,發出篤篤悶響。

    那枯木是由純粹的木靈之力凝成,但在蟲足亂刺毒氣侵蝕下,飛速消耗。

    青藤老人驚駭的道:“兩位道友救命!”

    沒有藤蔓的束縛,馬陸頓時將一身恐怖的力量發揮出來,展現出一個昆類妖將的強大實力。

    金雞振奮羽翅,再一次飛上來,落在蟲球上,一陣亂啄,金雞老人亦是拚了老命,不惜靈力,在蟲甲上啄開一個個血洞來。

    這些洞,若是落在人類修士身上,每一個都是開膛破肚的致命傷,但是馬陸身軀龐大,這些傷就隻能算是小傷,而憑著昆類妖怪強大的生命力,更是恢複的極快。

    青藤老人一身靈力,卻是消耗大半,那一截枯木上,木屑飛濺,重新化作靈力飛散,轉瞬間就隻薄了許多,眼看便是千足穿心,毒氣融身下場。

    轉瞬間,情勢逆轉,讓花承讚也忍不住讚歎,“昆類妖將,果然了得!”如果不是三山老人術法能夠相互配合,特別是青藤老人的藤蔓能夠束縛住其行動,尋常三個築基修士,還真難對付的了它,一著不慎還會被反殺帶哦。

    花承露驚問道:“哥,那三個老、老前輩要輸了嗎?”雖討厭青藤老人,但眼看人類修士中的強者將死於妖魔之手,也不免有兔死狐悲之感。

    花承讚搖搖頭道:“那個混血妖怪,不過是占得一時上風罷了,又怎麼可能真的贏過築基修士,隻要將他擊殺,重整陣勢,自可取勝。”

    他的目光忽然瞟向雲霄,而且,那個人還未出手的呢!剛才怕也是沒料到這個變故,差點讓那妖將逃脫,但他絕不會犯第二次這樣的錯誤。

    孤墳老人終於臉上變色,不能置信他精心煉製的古銅屍將,怎麼會被一個區區妖怪壓著打!

    古銅屍將本來早該閃避開來,但牛魔踐踏更有著強烈的震蕩效果,雖然每一次震蕩,都隻能給古銅屍將片刻的影響,但已足夠李青山施展出第二次牛魔踐踏來。

    古銅屍將明明極強,卻因一著不慎,被李青山一招吃定。這明明是無心之舉,卻又像是謀劃很深,李青山是真正的實戰派,平常算不上聰明伶俐,但在戰鬥之中,卻總能福靈心至,爆發出十二成的戰鬥力來,

    “妖孽受死!”

    一直沒有直接出手過的孤墳老人,終於忍不住出手,他枯瘦的手腕上同樣帶著一隻銅環,卻是色澤沉厚,比大師兄的好不知道多少倍,銅環上符文一亮,出現十二頭鋼甲屍排著整齊的隊列,衝向李青山。

    單憑這十二頭鋼甲屍,對付任何普通妖怪,都如探囊取物一般容易。孤墳老人之所以沒有一開始就召出來,是因為對付妖將,鋼甲屍用處不大,而且很容易在毒氣中被侵蝕毀壞。此刻見李青山要毀掉他的命根子,頓時拿出全部實力來。

    鋼甲屍一齊撲上,李青山眉頭緊皺,他感覺的到,腳下的古銅屍將,身上的屍氣雖然被震散許多次,但並未受到致命的破壞。

    若是用上靈龜玄甲,當然可暫保無虞,但古銅屍將便可脫困,也讓這孤墳老人騰出手來,去營救青藤老人,他必須得為馬陸爭取時間。

    李青山一把捏住一個鋼甲屍,用拇指刺向其脖頸,鋒利虎爪硬生刺穿那一層鋼甲,黑色屍氣傾瀉而出,鋼甲屍頓時癱軟下來,一動不動,像是個破布娃娃,被李青山丟在一旁。

    但其他鋼甲屍已趁此機會,撲到李青山的身上。有的爬上肩膀,去擊打李青山的耳朵,有的向李青山的脖頸狠狠咬下,有的抱住李青山的大腿,想要影響他的動作,讓古銅屍將脫困。

    李青山就像是一株爬滿了猴子的大樹,他伸手一抓,那些鋼甲屍就極為靈敏的爬到其他的地方作亂,身上到處瘙癢刺痛,但憑著一身比鐵甲強韌百倍的牛皮,鋼甲屍的利爪也難以撕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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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青墟劍

   即便如此,這些鋼甲屍仍給李青山造成了不小的麻煩,可惜小安不在這,否則這些對付鋼甲屍還不是手到擒來,他本讓小安暫時隱藏在地底,準備在關鍵時候策應,給敵人致命一擊。

    但幾次強烈撞擊,加上牛魔踐踏的破壞,天坑中的洞口已經完全坍塌,萬鈞土石壓下,算是徹底終結了三山采藥大典的,小安也被壓在下麵,一時之間怕也難以出來相助。

    孤墳老人見鋼甲屍一時之間也不能將李青山擊倒,手中出現一柄小小的骨杖,骨杖頂端是一顆小小的骷髏頭,一揮一舞,骷髏的眼窩中射出一道紅光。

    李青山感覺到一陣強烈的危機,築基修士全力一擊是什麼滋味,他可不想領受,但若運起靈龜玄甲,讓腳下僵屍脫困,情勢隻怕更加艱難,正在兩難之時。

    一隻鋼甲屍擋在李青山麵前,剛巧出現在紅光前進的道路上,無聲無息,鋼甲屍立刻被溶解了一半。

    孤墳老人吃了一驚,所有鋼甲屍都盡在他操控之中,怎麼會憑空多出一隻來?

    不知何時,地麵出現一個黑色洞口,那鋼甲屍就是從洞中鑽出來的。

    地底下,在小安這副頭領的指揮下,巨岩蛇發揮其鑽地的本事,打出了一條深深的的洞窟,但讓他們參戰,卻是不可能的。

    兩顆骷髏頭鑽出,向李青山噴出滾滾烈焰。

    孤墳老人心中一驚,更不知來者是敵是友。

    李青山不閃不避,仿佛沐浴般,任憑火焰在身上洗滌一番,火焰所及之處,鋼甲屍們紛紛跌落下來。火焰又向李青山腳下的古銅屍將燒去,卻被一層黑色屍氣擋住。

    古銅屍將感覺到莫大危機,更拚盡全力掙紮。

    孤墳老人感覺與所有鋼甲屍的聯係全都斷絕,臉上變色,大喝道:“何方妖孽,現出原形來!”

    所有鋼甲屍眸中紅光一閃,一起直起身來,轉身撲向孤墳老人。

    孤墳老人感覺背後發寒,他修道多年,也從未見過這般詭異的景象。如果辛苦練就的僵屍,能被如此簡單的被人奪去,世上哪還有煉屍這一說,那火焰不知到底是何物,竟有如此功用。

    孤墳老人一邊後退,赤紅光束連連射出,擊中三個鋼甲屍,都登時溶解大半,但屍體立刻騰起火焰,融入那骷髏頭中。

    孤墳老人大是心痛,這些鋼甲屍煉製很不容易,沒想到有朝一日竟會毀在自己手中,腳下騰起滾滾黑氣,托著他騰空而起,鋼甲屍都撲了個空,

    運力一彈,高高躍起,摸到黑雲,卻無飛騰之能,向下落去。

    這時,兩顆骷骨念珠變得更加巨大,飛繞一圈,將所有鋼甲屍接住,又向孤墳老人衝去,像是兩艘運兵船。

    李青山心知憑自己和小安的力量,絕無擊殺築基修士的可能,但隻要稍稍牽製一下,給馬陸機會,斬殺其一,接下來便可各個擊破,縱然不能斬盡殺絕,至少也可從容離去。

    青藤老人身上的枯木,隻剩下薄薄一層,大呼道:“道友救我!”這次,喊的卻非金雞與孤墳二老。

    “妖魔橫行,禍亂人世,藏劍宮付青衿,特來相助,斬妖除魔。”

    天空中忽然響起一個男人的聲音,卻沒有應有激昂豪邁,而是有些無謂厭倦,仿佛斬妖除魔這件事,也不能令他提起太大興趣。

    萬頃青光,從天際垂落,將天坑盡皆籠罩。

    時間仿佛凝滯,一種無法匹敵力量讓李青山心中寒澈,環顧四周,坍塌廢棄的樓閣宮闕,拔地而起,亦真亦幻。

    一道青光劃破天空,仿佛一道無聲的雷霆,又好似一道慘烈的傷痕。

    馬陸痛呼一聲,從天空中跌落,重重摔在廢墟之中,背後出現一個巨大的傷口,鮮血如溪流般湧出,他最堅固的背甲,也擋不住那青光一閃的威力。

    青墟之上,天空之中,付青衿持劍而立,一身古舊青衫,隨風飄蕩。

    險死還生的青藤老人,臉上驚懼猶存,望空而拜:“多謝道友救命之恩。”金雞老人與孤墳老人也跟著深深拜下。

    付青衿淡漠的目光,從三人臉上掠過,仿佛君王望著無能的臣子,三人臉上像是被割了一劍,火辣辣的刺痛。

    “這人好厲害!”花承露大是佩服。

    “是你!”餘紫劍失聲道。

    付青衿轉過頭來,目光頓時柔和許多,仿佛又從孤傲君王,變回那個落拓劍客,但隻是微微頷首,並未多說什麼。

    而是對花承讚道:“你已盡到職責了,隻是誰也難保萬世太平,憑你的資質,若肯辭去鷹犬之職,在將來的變亂中,會有一番作為。”

    雖是在溫言寬慰花承讚的失敗,甚至有許多讚賞,但卻像是前輩訓導後輩,更直指鷹狼衛為鷹犬,而他們的年紀,相差並不甚遠。

    “萬世太平,與我何幹,閣下要做什麼,盡管去做好了,當心又讓人家跑了,臉上難堪。”花承讚又恢複了那憊懶之態。

    但花承露卻感覺到,麵對這個人,花承讚失去了平日的從容,不得已才以這種態度來應對。

    “是啊,與我何幹。”付青衿卻也不惱,輕歎一聲,仿佛深有感慨,忽而驚覺,大聲喝道:“天下興亡,匹夫有責,你怎能逃避責任!”既像是對花承讚說,又像是在對自己說。

    青光一閃,付青衿消失不見。

    花承露指著腦袋,壓低聲音道:“這人莫不是有人什麼毛病?”

    餘紫劍道:“他似乎很難過的樣子。”

    花承讚問道:“你們認識?”

    餘紫劍搖頭,但卻像是在哪見過,不是在青藤山上,小池塘邊,而是在某個更久遠的時候。

    花承讚低頭沉思,青墟劍果然出世,那付青衿有這般實力,就絲毫不值得意外,他早就有所猜想,如此大事,涉及的人物沒有一個低於一次天劫,卻隻派他一個煉氣士前來,恐怕本就沒有阻止這件事的決心,說不定隻是對飛龍長老之事的妥協。

    如今這把青墟劍,更是證明了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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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一章身陷絕境

     在藏劍宮中,有一座神山,名為藏劍,此山不接大地,懸浮於天空之中,上麵插滿寶劍,藏劍宮弟子隻要度過一次天劫,成為正式弟子,便可從中拔出一柄寶劍,作為自己的佩劍,而到逝去的那一天,這把劍將重歸藏劍峰,等待下一位主人。
    藏劍宮所修煉的功法講究人劍合一,練功即煉劍,煉劍即練功。

    哪怕是一塊凡鐵,經過數代高手淬煉,都會變成神兵利器,這些劍的厲害便可想而知,傳聞其中更蘊含著曆代主人的精神意誌,隻有遇到合適的主人才會被拔出,所以不但是人擇劍,更是劍擇人,無從取巧,隻憑機緣。

    一旦人劍相得,便如遇良師益友,知己紅顏,給持劍者帶來的益處,遠非一件強大的劍器那麼簡單。這便是藏劍宮的根基傳承所在,亦是藏劍之名的由來。

    而劍修在戰鬥中本就強於尋常修士,再有這樣一柄寶劍相隨,更是如虎添翼。

    而諸劍之中,亦有高下之分,其中十柄名震天下,並稱“十名劍”。無論哪個弟子拔出,都會藏劍宮被傾力栽培,幾乎每一代藏劍宮主都來源於此,青墟劍便是其中之一。

    這已非添翼那麼簡單,而是直接從虎獸化為虎妖,對付三個老朽,簡直再容易不過,隻是奇怪付青衿應當才度過天劫不久,怎能這麼快便掌控青墟劍呢?

    花承讚世家出身,七竅玲瓏,博聞強記,腦袋的東西隻怕比萬象書上還要多,對於青州這幾個大門派的曆史掌故,自然不會不知。

    忽然想起,青墟出名的另一重緣由,因其是十名劍中,唯一一套雌雄雙劍,青墟為雌劍,雄劍則名為紫霄,威力更在青墟之上,一劍出世,另一劍必不遠矣。

    青墟既出,紫霄何在?

    想到此處,花承讚猛然望向餘紫劍,她正目不轉瞬的望著下方,難道她便是?

    再回想方才付青衿看餘紫劍的目光,心中頓時一片雪亮。

    是了,青州如此之大,付青衿何必不遠萬來清河府誅一個妖將,憑他的實力,又有幾個妖將是他的對手,他的目的原來是這個。

    大門派中,必有精於卜算,參透天機的人物,是以大門派收徒,除了像普通門派那樣,尋覓有資質的子弟與等人來拜師學藝外,還有一種極特殊的方式,那就是尋覓“有緣人”,用這種方式收取的弟子極少,卻能每每從芸芸人海簡拔出一些驚才絕豔的人物。

    這些人物仿佛璞玉,往往看起來沒有什麼特別的修行資質,本應終生與修行無緣,隻能從事凡人的職業,了此一生。一朝得到點撥,跨入這修行道中,立刻如龍入海,一飛衝天。

    如果他的猜測沒錯,承露反倒是高攀她了,花家雖然在清河府有些力量,但與藏劍宮相比,又算得了什麼。他的思路頓時延展到極深遠之處,想著如何利用這個訊息,為花家謀取利益,底下的大戰,反倒不再他關心的範疇之內。

    反正勝負早已分明。

    ……

    付青衿現身青墟,立足於一截斷了一半的殿柱上,遺世獨立。

    殿柱得數十人才能合抱,可想其當初支撐的宮殿,是何等的宏偉。

    “藏劍宮!”李青山瞳孔驟縮,付青衿與記憶中的某個身影相重合,雖然其被青牛隨手抹殺,但那一股鋒銳的劍氣,至今仍留於心,未敢稍忘。

    “你聽過?”付青衿回頭道,手中青墟劍剛剛舉起,而又停住。

    李青山還未及回答,古銅屍將終於脫困而出,身上青銅甲殘破的不成樣子,骨骼也扭曲折斷了不少,向李青山狂怒咆哮,就要飛撲而上。

    付青衿瞥了它一眼,吼聲立消,古銅屍將倉皇逃去,奔向孤墳老人,像是一條受了驚嚇的惡犬奔向主人。

    三山老人聚在一起,慢慢調勻靈氣,都無再出手的意思,因為他們明白,既然他已出手,那就用不著他們,回想起青藤山上交手的情形,都不由感慨。

    “還有什麼想說的嗎?罷了,都是廢話,多說無益。”一如當初飛龍長老的果決,付青衿一劍揮下。

    劍光宛如一道青泓,森碧幽青,仿佛虛空中,張開一隻青色眼眸,全部心神都被攝入其中。其中蘊含著無盡空虛慨歎,訴說著興亡變化,滄海桑田。

    再輝煌的文明,也有消亡那一日,再強大的帝國,也難逃被毀滅的下場,隻供後人憑吊,存於這其中的小小生靈,又算得了什麼?

    李青山到底是心誌堅毅,非同尋常,心神一震便反應過來,一拳轟出,身形暴退,同時運起靈龜玄甲,三個動作,幾乎在同時完成。

    李青山瞬間便退到了數十丈外,劍光掃在靈龜玄甲上,一身妖氣,疾速消耗,靈龜玄甲震顫搖曳,卻終究是支持住了。

    他微微喘息著,赤瞳灼灼如火,已經不是當初的李青山了,絕不會再毫無反應的被人一劍斬中。

    三山老人麵麵相覷,都能看見彼此臉上的驚愕之色,這是什麼妖怪?李青山能擋住他們的打擊,他們反而較為容易接受,但對於付青衿的強大,卻都是有深切的體會。

    “哦?”付青衿也露出意外之色,他本打算隨手一劍斬了這小妖,再去收拾那妖將,現在卻有點吃驚:“從妖怪的程度來說,你算得上了得,不愧是混血,不過正因為如此,越要趁著現在斬殺,免除後患。”

    付青衿正要出手,一片黑影將其籠罩,微微轉頭,馬陸猙獰口器近在咫尺,其中血盆大口,更似地獄入口。

    如此近的距離內,驟然發動攻擊,付青衿想要閃避,也有些來不及了,腥風撲麵,揚起長發,他臉上神情不變。

    轟隆一聲巨響,馬陸一頭撞碎了殿柱,李青山臉上卻無絲毫喜色,他從未低估過任何敵人,付青衿更不是可以低估的存在。猛力向前一步踏出,一道裂紋迅速向前蔓延,亂石堆轟然炸開,其中卻不見付青衿的蹤影。

    一點青色流光滑過視線,然後千萬點,宛如螢火蟲般,匯聚在一起,化為付青衿的模樣。

    李青山睜大眼睛,這就是青墟劍的力量?這樣豈非立於不敗之地?

    付青衿隨手將青墟劍拋出,並指如劍,使出最常見的禦劍術來,但青墟劍縱橫轉折,完全消失了劍身,在空中交織出一個粗綜複雜的幾何圖形,籠罩在馬陸身上。

    馬陸一聲痛苦嘶鳴,渾身鮮血飛濺,扭身撲咬。

    付青衿又化作青光四散,在另一個地方匯聚,摸著下巴自語道:“果然是昆類妖怪,生命力非同一般,看來需斷頭方可。”目光落於馬陸頭身相連之處,普普通通的舉劍,揮劍。

    那是連餘紫劍這樣的三流劍客,都懂得的招式,在他手中使出,全都變成了無堅不摧的絕殺之勢。

    滾滾妖氣化作漫天洪水向付青衿衝來,劍勢一轉,將滿天洪水劈開。

    兩顆骷髏頭呼嘯從天而降,上麵剩下的所有鋼甲屍,一起咆哮著向付青衿撲來,劍氣漫化萬千青絲,鋼甲屍粉身碎骨。

    付青衿忽露訝色,回身一劍與一柄晶瑩骨劍對撞在一起,讚了一聲:“好劍法!”那瞬間爆發的劍勢劍意,連他都有些吃驚,見到使劍者是一個骷髏,更是驚訝。

    小安隱忍良久,犧牲全部鋼甲屍誘敵,傾力一劍刺去,卻也隻得他三字讚歎。

    劍法變幻,時而輕靈矯捷、時而凝重厚實、時而如羚羊掛角,無從捉摸,小安將從《草字劍書》上學來的劍法,發揮到了極致,撇捺鉤橫,盡融劍中,再加上每一招都是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更添十分威力。

    付青衿也不用禦劍術,一手持劍,運轉劍法,與小安鬥起劍來,想要看一看她的劍法。

    小安進,劍勢變幻到極致。付青衿退,橫劈豎斬,卻能每每擋住小安的劍勢。

    頃刻間,二劍交擊千次,發出一聲奇異綿長的嗡鳴,無數細如牛毛的劍氣向地麵八方激射,二人所過之處,漫天揚塵。

    沿途一座較為完整的樓閣,轟然坍塌,被劍氣完全破壞結構,被自身的重力壓塌。

    小安的白骨劍上出現無數道裂紋,她隻攻不守,如果是血肉之軀,此時亦被劍氣粉碎。

    李青山向馬陸吼道:“快變成原形!”龐大身軀帶來的優勢,已經蕩然無存,此戰絕無勝算,必須得逃。

    但眼前的一切,俱都被幻境覆蓋,別說那條地洞,就是連天坑都找不到了,若要逃跑,就隻能先衝破幻境,卻又談何容易。

    馬陸這一次卻沒有聽他的話,抖動身軀,再一次衝向付青衿。他每一個動作都如驚雷般凶猛,但付青衿憑著詭異的化光之術,這種攻擊無論發動多少次都是無用。

    果然,付青衿身體再一次化作流光,在空中一處匯聚,搖頭道:“愚鈍!”

    小安脫力從空中跌落,被李青山接住,不行,這樣是不行的,必須想想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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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二章 千年一瞬

      ;這時候,馬陸張開大口,一顆粉紅色妖丹激射天際,像是一道粉紅色的閃電,劃破這片空虛的黑暗世界。

    付青衿的身形已匯聚了大半,望著胸口處那顆粉紅色妖丹,這本是他此行的最大目標,渾圓的妖丹扭曲變形,他臉上終於變色,又有些不能置信。

    “快跑!”馬陸轉過頭又望了李青山一眼,眼神竟是前所未有的清明。李青山所未曾想到的辦法,被他想到了。

    耀目光芒,直衝霄漢,千百年歲月的結晶,在頃刻間釋放,太陽也顯得黯淡。

    青墟撕裂粉碎,顯露出原本的天坑,卻在劇烈的爆炸中,被硬生拓寬十倍。

    這時候,爆炸聲才響起來,環形衝擊波掃平了百之內的所有林木。

    李青山向著天空嘶吼,聲音卻隱沒在轟鳴聲中。

    花承讚一踏紙鶴,提著餘紫劍和花承露衝天而起,紙鶴瞬間被氣浪撕裂粉碎。

    三山老人驚懼的施展出,防禦的法術靈器,卻瞬間被光輝吞沒。

    當那光輝一閃而逝,卻深深的印在了人的瞳仁中,久久方才消散。

    地麵上的一切都被抹平,所有人都消失不見。

    花承讚心中的驚愕,久久未能平息,他豈止小看了藏劍宮的實力,也小看了這妖將的果決。

    自爆妖丹等同於自殺,對所有妖怪來說,生存乃是第一本能,哪怕是再危險的境況。也存萬分之一的可能,拚死一戰或許還可逃出生天,自爆妖丹就真的斷送所有希望了。

    三山老人從灰土中鑽出,渾身衣衫襤褸。各吐出一口鮮血,倒在地上,臉上驚駭猶存。

    青藤老人大喊道:“付道友,付道友!”

    一道青光從天而降,付青衿滿身灰土,鬢發微亂,臉色蒼白,也受了暗傷。

    付青衿望著那被妖丹爆出的盆地。有些佩服,又有些訝異,隻憑本能行事的昆類,能決絕如此。實在出乎意料。

    “妖魔已死,其不顧盟約,鑽出地麵,自尋死路,還請三位代為作證。”

    三山老人連忙應是。付青衿又瞥向天際的花承讚。

    花承讚道:“那幾個妖怪真的都死了嗎?”

    付青衿道:“走脫兩個小妖,倒也算不得什麼。”

    花承讚道:“我看那兩個卻不似尋常妖怪。”

    付青衿道:“他們是有些手段,若肯老老實實呆在地底修行便罷,再敢來地上興風作浪。必遭誅滅,不得好死。”

    花承讚沉默。知其確有說這種話的自信,那兩個妖怪實力雖強。不跨過那一步,就別想對他造成半點威脅,而憑妖怪修行的速度,跨出那一步,說不得就得百年光陰,到時候,付青衿的實力,又不知增長到何種地步,豈怕什麼報複?

    “付青衿,我一定會親手宰了你,還有你們三個老東西,好好活著,等著我。”

    正在此時,一個聲音從地底深處傳來,穿過厚厚的土層,清晰的傳到所有人的耳中。

    那聲音是如此平靜,卻能清楚的感覺到聲音的主人強行壓抑心頭狂怒,透出一股森寒的意味。

    三山老人臉上都是變色,一向溫和的青藤老人都勃然道:“不知死活的妖孽!”

    唯有付青衿神色不變,反手一劍刺下,劍光穿透土層。

    三山老人一起望著付青衿,付青衿搖頭:“已經走了。”

    三山老人臉上同時露出失望之色,付青衿蹙眉道:“三位莫不是怕了吧?”

    金雞老人驚叫道:“這怎麼可能?”三人麵麵相覷,誰都不願承認心中那隱隱的懼意。

    無盡幽暗地底,李青山一言不發,發足狂奔,雙目圓睜,牙關緊咬,滲出血味來,手中捧著馬陸,卻已縮成一尺餘長,被打回原形,身上殘破不堪,一動不動。

    小安快步在一旁追隨,卻不知該如何勸解才好。妖丹自爆時,馬陸便從空中跌下,身形便急劇縮小,變成這副模樣。

    李青山心中仿佛燒著一團火,灼的渾身發熱發痛,他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卻怎都做不到,他明明急著趕路,眼前的道路變幻,像是一個永遠找不到出口的迷宮。

    花海蔓生於廣闊的地底,藍蝶花燦爛勝開,像是一朵朵藍色火焰。

    李青山穿過花海,將馬陸放在石台上,這是他最喜歡的大床,上麵的靈力,說不定能幫到他。他又從百寶囊中,取出所有的療傷丹藥來,外敷內服,一股腦全都用在馬陸身上。

    但馬陸隻是躺在石台上一動不動,李青山充滿希望的眼神漸漸黯淡,仰天發出一聲狂吼,卻隻見漆黑的岩層,聲音滾滾在洞窟中回蕩,無人傾聽。

    仿佛又回到了冰劍崖上,他還天真的以為打破了輪回,原來什麼都沒改變!

    他仰著頭屹立在石台前,赤發垂落,遮住臉龐,仿佛一尊凝立了千百年的石像。

    不知過了多久,小安冰涼的骨爪撫過李青山的臉龐,他心中微微一暖,幽幽的道:“小安,我為何這樣弱小呢?”

    “不是的,是你的敵人太強了,你才剛剛開始修行,將來你一定會比所有人都強。”

    這時候,石台上光華一閃,隻聽一聲極輕微的嘶鳴。

    在李青山不能置信的目光中,馬陸打了個滾,動起千足,爬了起來,支起前身,向他擺動觸須,好像是在打招呼。

    李青山忙將他捧到眼前,“你,你還活著!”

    馬陸點點頭,用身上僅存的微弱妖氣表示:“裝死。”

    李青山嘴咧起又垂下,覺得哭笑不得,心中卻似鬆弛下來,一屁股坐在地上:“你這家夥!”

    馬陸又道:“餓了。”

    李青山忙將一堆糧食放在馬陸眼前,馬陸立刻埋頭吃了起來。

    四周響起沉重嘈雜的腳步聲,不知何時,妖兵們圍聚過來,竊竊私語。

    “大王他怎麼了?”

    “沒頭沒腦的衝出去,中了人類的圈套。”

    “他不行了,看來這片地方,又要換新大王了。”

    李青山猛地回頭來,群妖立刻噤聲不再言語,

    李青山恢複了冷靜,沉吟片刻,端坐在石台上,開始發布命令。

    “大王隻是暫時受了點小傷,現在,將所有的東西都呈上來,開始計算功勳。”

    群妖們一個個將收集的百寶囊還有各種各樣的靈器符籙帶上來。

    各種亂七八糟的靈器且不說,百寶囊的數目,竟然過千,堆成一個小小的山包,這卻連李青山都沒想到,稍一詢問。

    方知除了這次采藥大典外,以前還有不少人類修士進入地底,喪身群妖口中,他們身上的靈器百寶囊,自帶著一股靈光,為群妖所喜,雖不知功用,也都收集起來,經曆了不知多少年。

    其他地域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的百寶囊,其他妖將將自己的地盤打理的鐵板一塊,就少有煉氣士去送死。正是因為馬陸的粗疏,這片地域一直都是人妖的交戰區,各種戰利品就很多。

    而這些戰利品對妖怪們沒有什麼實際作用,這次全都拿出來換取豐厚的食物,哪怕其中大多是低級煉氣士的百寶囊,也是一筆極其巨大的財富,李青山也覺得一陣振奮。

    平心靜氣的想,此番若非他在,馬陸被誘出地麵,就算是自爆妖丹都難逃一死,如今總算留得一條性命,那就存在這無限可能,失去的修為可以彌補,種下的仇恨亦可報複。

    雖然很艱難,但並非是什麼都沒改變,他在一點點的拉近與對手的距離,也救了朋友的性命,而他現在修行了才不過一年多時間,若再自怨自艾,頹廢歎息,又算什麼男子漢。

    三山老人,付青衿,哼,他猛地握緊拳頭,此仇不報,誓不為人,不,誓不為妖,這些百寶囊,便是他力量的源泉!

    這時候馬陸道:“我也有。”

    李青山一愣,沒想到馬陸也有百寶囊,不過想來也是,這麼多年,怎麼可能沒有人闖到這來,這藍蝶花是煉製真靈丹不可或缺的主藥,價值驚人,足夠讓人冒生命危險了。

    再加上馬陸有冬眠的習慣,更給了人鋌而走險的機會,這次三山采藥大典,就有不少強大的煉氣士,是奔著這些藍蝶花來的。

    馬陸昂起身子,像是指南針似的指明方向,李青山在洞窟的角落,向下挖去,果然挖到一堆百寶囊,還有幾件明光閃閃的靈器,沒有一件低於中品。

    敢於虎口奪食,沒有點實力可不成,沒實力可不可能穿過幽深的洞窟,來到這麼深的地底,但無論實力再怎麼高也都隻是煉氣士。

    命不好碰到馬陸睡到一半醒來,看見有人在自己家走了走去,偷自己的食物,抓到就打了牙祭,這些人的東西,自然是不能吃的,也就挖坑埋掉,再繼續睡,

    李青山依約將所有的食物拿出來,按照功勳分配給群妖,讓群妖先行散去。

    李青山將手中百寶囊的東西取出查看,其中內容之豐富,可謂遠超李青山的想象,除了常見的靈符靈石外,各種奇奇怪怪的靈器、靈丹、傀儡,以及功法秘籍,數不勝數,讓他大開眼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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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三章 女子小人

   李青山也無心一一仔細歸納,大略瀏覽,做到心中有數,這時候,李青山開啟一個樣式奇特的百寶囊,發現其中放的不是靈器靈石,而是許多蠍子蜈蚣之類的毒蟲。

    修行者中,除了馭鬼煉屍之道,亦不乏驅蟲用蠱之道,但尋常百寶囊是不能用來存放活物的,是以墳丘山弟子用的便是特質的操屍銅環,而這便是一個少見的蟲囊。

    李青山將其中一隻毒蠍子放出,那蠍子渾身赤褐色,一看便有巨大,身形足有成年人大小,讓李青山都吃了一驚。

    巨蠍正在舞動巨螯,張牙舞爪,忽然看見馬陸,登時畏縮,想要逃跑。馬陸身體一縮,如一道利箭射出,一下鑽入巨蠍體內,巨蠍掙紮了幾下,翻過身來,死了。

    馬陸將蠍子肉吃了個精光,隻剩下空殼,才又鑽出,口器交錯,嘎嘎鳴叫,很是喜歡。

    李青山忽然心中一動,將所有毒蟲一起放出,有飛的有爬的有跳的,馬陸放出一片粉紅色毒霧,將這些毒蟲盡皆籠罩,跌落在地,一個個上去吃掉。

    如果真的有養蠱之術,馬陸便是蠱王了,這些毒蟲都還差得遠。瘦死的駱駝比馬大,馬陸好歹也是個妖將,隻要花費些時間,定能恢複原本的實力。

    李青山終於下定決心,然後開始在喝洞窟中捉起蝴蝶來。

    三日之後,李青山正在水中撈取水草。忽聽妖兵來報,“頭領,不好了,西麵的妖怪殺過來了。”

    話音方落,另一個妖兵趕來:“東麵也來了!”

    “還有南麵。”“北麵也一樣。”

    李青山平靜的直起身子,心道來的好快。

    這四個妖怪的巢穴,都是位於馬陸領地與其他妖將領地邊界,這些天來。他一直讓他們關注周圍妖將的動向。

    馬陸之事,必然瞞不過這些老鄰居,地底下可沒什麼秩序法律,強者為尊,馬陸失勢,這些妖將必要來爭奪領地,哪怕是妖帥降臨。都不能違逆這種法則。

    李青山撈完最後一把水草,回到馬陸的洞府。其中飛舞的藍色蝴蝶少了許多。美麗的花海黯淡下來。

    他已經將所有成熟,可以入藥的藍蝶花,都采摘下來,放入百寶囊中的玉匣中,更準確的說,是領地中所有成熟的靈草都被他和小安橫掃了一遍。

    采摘這些靈草,並不如想象那麼簡單。很多都要用專門的工具,講究采摘的方法。比如這藍蝶花,如果直接用手采摘。便會破壞藥性,要帶上一種專門的金絲手套。還好在那些百寶囊中,並不缺這些工具。

    妖兵都已匯聚在石台前,個個都緊張不安,雖不敢違逆李青山這妖兵頭領的命令,但和妖怪作戰不比同人類作戰,其中可是有妖將的存在,己方沒有妖將,必敗無疑。

    李青山的目光掃過群妖,躁動的群妖安靜下來,靜靜等著他的命令,經曆一次次考驗,李青山身上那種沉雄如山的氣度,亦被漸漸磨礪出來,統帥群妖,所憑的漸漸不止是力量和利益。

    “諸位,如今四方妖將襲來,要來奪取這片領地,馬陸大王受了傷,而我,並無阻止他們的力量,我與副統領,將帶馬陸大王暫時離開,覓地療傷。”

    沒有隱瞞,沒有欺騙,李青山坦坦蕩蕩,直言不諱。

    “呱呱,頭領你要去哪?我們該怎麼辦?”冰蛙跳著問道。

    “諸位在此等著招降便是,隻是你們要記住,團結一致,無論哪一方想要奪取這片領地,都會需要你們的力量。”

    地底妖怪之間,亦有法則,隻要不是抵死反抗,妖將亦不能殺戮妖怪,但外來勢力入侵,難免會損害土著的利益,不過隻要團結在一起,它們就是影響這場瓜分領地戰爭的重要角色。

    妖怪們亦嚐到了團結的好處,原本采藥大典之時,少不得聽聞幾個妖怪被斬殺於巢穴之中,而這一次,卻隻死了幾個弱小的妖獸,又有美味的食物可吃,見李青山要走,便有幾分不舍。

    李青山帶上小安,向洞窟外走去,群妖分開一條道路。

    馬陸則在蟲囊中睡覺,失去了妖丹之後,越發受到本能的驅使,能吃能睡,情緒絲毫沒有受到影響,如果是他,驟然失去妖丹,實力大減,難免也要沮喪一陣,隻能感歎傻妖有傻福。

    “你還回來嗎?”

    李青山走到洞口,巨岩蛇不禁問道,這亦是群妖想問的問題。

    “當然,很快,稍候。”

    李青山頭也不回一擺手,驚起一隻藍光蝴蝶,翩然劃過眼前,光華略顯黯淡,卻依舊美麗的宛如夢幻。

    李青山隻取了年份較長了靈草,短的就分毫未動,而且多半是以收割的方式,不動根本,因為他早晚還會回來,替馬陸、替自己,拿回這片領地。

    妖怪的嘶吼咆哮聲,從極遙遠的洞窟中傳來。是離開的時候了。

    蒼莽山中,一座不起眼的小山腳下。

    李青山撥開枯藤,從中走出,寒風撲麵,一陣爽然,大塊雲朵橫於天際,其間漏出幾點疏星,冷冷眨眼。

    靈龜妖丹,燦然放光。

    李青山身形漸漸縮小,變成原本的模樣,摸摸臉頰,似乎生出淡淡的胡須,攬鏡自照,隻見其中一個陌生少年,冷然回望,擠出一個笑容,卻更顯得不是善類。

    不美不醜,像是一塊不化頑石,身上棱角,越是打磨,越是鋒銳。

    人說相由心生,如今方信。

    這幾個月來,他身化妖魔,經曆無數凶險,殺人無算,更矢誌複仇,一股戾氣便油然而生,縱化人身,亦有妖魔之相。

    李青山也不在意,確認了自己的形容已經恢複,又隨便找了一套衣服換上,然後將那麵琉璃鏡佩戴在身上,注入真氣,他周身的光芒發出偏轉扭曲,消失在原地。

    這是李青山從那諸多百寶囊中,找出的一件極有趣的靈器,能夠隱去使用者的身形,甚至能在一定程度上規避各種探查,是一件極少見的輔助類上品靈器,他將之命名為隱身鏡。

    這麵琉璃鏡便是在馬陸挖的那個坑中找到的,顯然曾有位煉氣士,試圖用這種方法,瞞過馬陸,自由采摘靈草,不過顯然,他失敗了。

    李青山猜測,這隱身鏡雖然能夠完全隱去身形,但是修行者自然散發的氣息,卻是難以隱藏的,不過他卻無這個憂慮,他隱藏氣息的能力極強,與這隱身鏡相配合,可謂相得益彰,瞬間將他變成一個超級刺客。

    做好準備,李青山向著青藤山的方向奔行而去,在離去之前,還有一樁小小的恩怨需要了結。

    來到青藤山下,李青山遠眺流雲坊,卻見到驚人一幕。

    流雲坊正在變小,哢嚓哢嚓的機械運轉聲中,百味樓傾倒下來,折疊在一起,宛如積木或折紙,最後變成一個小小的模塊,各處都在發生這樣的變化,流雲坊已縮小了一半。

    原來這整座流雲坊,便是一個巨型機關建築。

    坊市中燈火黯淡,唯有正中心的雜貨鋪,依舊燈火輝煌,但卻顯得有些無力。

    往年三山采藥大典,這時候正是最熱鬧的光景,修行者們將冒險得到的靈草帶回這,進行交易,而這一次,所有的修行者都一去不返。

    雜貨鋪中,人聲鼎沸,原本清寂的大廳中,坐滿了修行者,大都是坊市中的店家,正在圍坐在一起交談。

    金戈鋪賣兵器的小張道:“這次可真是全軍覆沒,隻逃出幾個人來,還好我沒起心思去碰運氣,這些妖怪,真夠狠的。”

    清寂茶社的陸子羽道:“妖怪不狠,算什麼妖怪,瓦罐不離井上破,將軍難免陣前亡,誅妖誅妖,妖怪哪有那麼好誅,葬送在麵,不過是早晚的事,隻盼別鬧出什麼亂子來,喝茶吧!老孫,你怎麼憂心忡忡的。”

    原來孫福柏也在其中,念起李青山,或者說牛巨俠來,麵露憂色,雖然隻是匆匆數麵,但卻對其很有好感,幾乎要結為忘年之交,啜了一口茶,“我心念一位小友的安危,不知他怎麼樣了。”

    小張最是剔透,笑道:“你說的是那牛巨俠吧!”

    孫福柏訝道:“你怎麼知道?”

    陸子羽道:“這坊市中,有什麼能瞞過他這雙驢耳朵。”

    “陸老過獎了,前些日子,他弄死了雞都山的大師兄,各種消息就一起往耳朵鑽,想不知道都不行,就連他在您那,喝了幾杯茶,現在我都還記得,那倒真是個人物!”

    “哼,我看他也難逃一死!”

    眾人轉過頭來,見是在一旁侍應的柳如萍,正美目含煞,她自聽聞雞都山大師兄,死在牛巨俠手中,而他又從金雞老人手下逃脫,從此她寢食難安,隻怕他知道了她在其中的起的作用,回來報複,日積月累之下,心中竟對他起了一股恨意,你為何不幹幹脆脆的死了?見到高手就逃算什麼男人!

    小張訝道:“如萍,他哪得罪你了嗎?”

    柳如萍頓時說不出來,牛巨俠非但沒得罪她,還讓她白白賺了一筆。

    孫福柏將茶盞往桌上重重一放,不悅的道:“果然是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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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四章重返嘉平

        柳如萍臉色微變,卻不敢同孫福柏頂嘴,轉向其他桌旁。

    李青山讓小安在外等候,獨自穿過坊市,周圍那些古老的建築,正如電影中那些未來科技般折疊變形,像是突然活了過來。

    他來到雜貨鋪門外,門扉敞開,燈光湧出,落在黑暗的街道上。

    李青山聽到了幾個熟悉的聲音,亦聽到了柳如萍的話語,挑了挑眉毛,卻也沒感到什麼強烈的憤怒情緒,隻是尋找了一個隱蔽的角落,靜靜等候,機會比他想象中來的要快。

    幾個時辰之後,整個坊市都收攏起來,隻剩下雜貨鋪的小樓,孤獨屹立,然後亦開始變形。

    修士們紛紛從雜貨鋪中走出,最後一個走出來的,是一個富態的老婦人,也就是這雜貨鋪的主人施佩佩。

    原本每次散市,都會有一場聚會,但出了這樁變故,所有人都沒了心思。

    最後,整個流雲坊,收攏成一個正方體的小木塊,落在施佩佩的手中,放回了百寶囊中,取出一艘小木船來,向空中一拋,變大百倍,懸浮在空中。

    “老身要回清河府,去向家主稟報這的事,要去清河府的便請上船,如有其他事情要辦,便請自去料理,恕不相送,流雲坊下一次坊市,是陽春三月,百家經院開院試,請勿錯過。

    白帆張揚,大風鼓蕩,飛船像是一片輕飄的落葉,飛向夜空,片刻間就渺如一芥,駛入一片雲朵,消失不見。

    空蕩蕩的荒地上,隻剩下十幾個人仰頭望著這一幕,低下頭來各自告別。

    李青山同樣是其中之一,雖然已見識了不少這個世界的神奇玄妙,但每一次再見,還是會覺得讚歎。

    再低下頭,望向柳如萍離去的方向,宛如一頭野獸,縱入黑暗。

    ……

    地底深處,群妖擠成一團,碰撞嘶吼,展現爪牙,試圖讓對方知難而退。

    如果是人類,百分之百演變成一場屍橫遍野的大混戰,畢竟他們是會為了一個眼神而言出不遜,再從破口大罵到一刀捅死對方的生物。

    而妖怪的智慧,還不足以讓他們衍生出尊嚴這樣複雜的概念,憤怒在生存麵前不值一提,如果大戰一場,無論哪方獲勝,都至少得損失掉一半妖兵,甚至連自身的性命,都有可能受到威脅。

    什麼樣的傻瓜,才會選擇開戰,人類?所以四位妖將都選擇談判,不過談判的方式,可能在人類看來是很野蠻的,少不了肢體碰撞,爪牙相加。

    群妖之中,站著四個形容各異的妖將,正不斷提升身上的妖氣,忽然間,一個不知屬於哪方的妖兵,慌慌張張的前來稟報。

    “大王,下麵,下麵來了!”

    話音未落,黑暗的洞窟中,突然亮起八隻燈籠大小的眼睛,每一隻眼睛中,都充斥著常人難以想象的殘忍惡毒。

    在那目光掃視之下,群妖顫栗,很多本在張牙舞爪的龐大妖怪,嗚咽著爬了下來,就連被煉氣士當作噩夢一般的強大妖將,都露出驚慌恐懼之色,這是他們的噩夢。

    但從黑暗中走出的,卻是一個拖曳著鮮紅長裙的冷豔貴婦,猩紅嘴唇微微張開,冰冷的道:“馬陸呢?”

    ……

    柳如萍心中抱怨施佩佩不肯相送,否則乘著這大船回到家族中,不知有多光彩。

    她坐在一張絲織地毯上,地毯四角都繡著符文,貼著地麵飛行,雖然高度很低,但也讓崎嶇的地形不再成為困擾。

    她正幻想著,回到家族中,該受到怎樣奉迎,忽的一股狂風襲來,她還沒弄明白出了什麼事,脖頸就被一隻無形大手緊緊扼住,舉在半空中。

    李青山顯出身形,手握長鯨吸水,問道:“你可是得此刀?”

    柳如萍怎會不識,眼神中頓時充滿了恐懼哀求,忽覺脖頸鬆了下來,“你……你是牛巨俠?謝天謝地,你沒事,聽說你被雞都山的人追殺,我擔心的幾天睡不著覺。”

    “事到如今,還要抵賴嗎?”李青山若不是聽她方才的話,說不定真給她騙過。

    “那都是他的一麵之辭,我怎麼會這麼做?”柳如萍一番狡辯,聽來竟也合情合理,更兼得美目含淚,說不出的楚楚動人。

    李青山躊躇起來,本要讓她死個心服口服,怎料她抵死不認,除了黑衣蒙麵人的隻言片語,他也沒什麼證據證明柳如萍背後坑他。

    柳如萍道:“隻要你放過我,我什麼都依你。”

    李青山忽而自笑道:“我又不是衙門,還要什麼證據,既想我死,那就你就先行一步吧!”手起刀落,血光乍現,還未灑落在地,便被小安的火焰消融,毀屍滅跡。

    越是美麗的生物,毀滅起來越是令人愉悅,這大概隻有人類才會有這樣複雜的想法,殺戮這種事,總是被賦予了太多的涵義。妖怪就簡單的多,大部分時候就一個字,吃。

    李青山不想成為變態,雖然就努力讓自己變得簡單一點,當然,他不打算吃。

    東方熹微之時,李青山停住腳步,遙望遠方那片依山傍水的壯闊城池,時隔數月,他終於再一次回到嘉平城。

    李青山換上了一身玄狼服,佩上繚風刀。小安也恢複的人形,換上了一身新衣。

    李青山牽起小安的小手,向嘉平城走去。

    幾個月時間,他第一次慢了下來,漫步而行,道路兩旁,積雪未化,兩旁的建築漸漸密集高大,到處張燈結彩。

    讓李青山忽然想起,現在正值新年,算算時間,已除了舊歲,他的年紀又長了一歲,變成十七。

    雄雞報銷之聲,此起彼伏,條條炊煙,升上天際,讓整個城市都籠罩在青色霧靄之中。

    上輩子十七歲在幹嘛呢?還在學校讀書,進行枯燥單調的高中生涯,現在卻已是手上沾染千條人命凶徒妖魔,不得不承認,還是後一種生活有趣一些。

    或許會有人自憐自傷的感慨,平平凡凡才是真,或者懷念當初平靜的生活。李青山心中毫無這種情緒,他寧願冒更大的危險,摒棄更多的道德,來獲取這樣一種有趣。

    山腳下,李青山仰望那隻鐵鑄的雄鷹,拾階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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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五章 羅絲蛛後

    幽暗地底,氣氛冷的像冰,冰蛙蹦跳著,講完事情的經過,這也與它無意識所散發出的寒氣有關。

    從頭到尾,那紅衣貴婦臉上都全無表情,那豔美的容顏,仿佛是一張精致的麵具,一雙美眸,卻似閃動著惡毒的光芒,令人不寒而栗。

    聽罷之後,她轉身便走,猩紅長裙拖曳在後。

    一個須髯如戟的黑臉大漢,大聲道:“大人,那領地怎麼分?”

    “我稍候自會分配,到時候就看你們的表現了。”她說到這,唇角勾起一個弧度,冰冷的臉上露出豔媚不可方物的笑容來,卻像是色彩鮮豔的毒汁。

    四位妖將都是心頭一顫,立刻決定,趕緊將領地分配完畢,不再在細節上爭執,否則憑這位大人的性情,和平的談判必然會變成血腥的爭殺,不是為了任何特別的理由,隻是因為喜歡,她對血腥殘忍的偏好,不但遠超過了妖怪的生存本能,就連人類都望塵莫及。

    冰蛙道:“呱呱,馬陸大王還沒死,頭領說他還會回來。”

    “他死了。”她不容置疑的道,目光掃過所有妖怪,仿佛要將這三個字,當作律令刻在它們心。

    一個失去妖丹的妖將,跟死沒有任何區別,對那個無能的蠢物,她並不為之感到一絲悲哀,反倒是看到了某種契機。

    “我會為他報仇。”她臉上又浮現出那種毒汁般鮮豔笑容,融入黑暗。

    ……

    青藤山上。大殿之中,一片沉寂。

    付青衿盤腿坐大殿門前,台階之上,月光灑落遙望群山,青墟劍就擱在膝上,靜謐不動。

    他在靜靜的等著,三山采藥大典之事的消息,向四麵八方傳遞,醞釀出來。

    三山老人就坐在他身後不遠處,黑暗大殿中,臉上隱隱有些不安。

    青藤老人道:“付道友。真的會有妖魔前來報複嗎?”

    金雞老人道:“這群妖孽怎麼敢,明明是它們先悖逆了盟約來地上作亂。”

    青藤老人道:“要不要先避其鋒芒。”

    孤墳老人道:“是!”

    當弟子被殺的憤怒冷卻下來,恐懼便開始籠罩心頭,妖怪如果真的報複。必會大舉進攻,他們已經很老了,開始怕死。

    付青衿背對著他們,唇角浮起嘲笑,卻耐心解釋道:“我留在這。就是為了防備這種情況,看看你們手中的誅妖令,我們修士,豈能在妖魔的威脅前退縮?”

    三山老人聞言一怔。低頭望著手中那一麵小小的令牌,非金非玉。閃著幽光,上麵刻有“誅妖”二字。不由的回想起三天之前。

    大戰剛剛結束,付青衿便拿出這三個令牌來,邀請三人加入“誅妖盟”,以藏劍宮為核心,聯合各大正道門派,招納人類修士中的有誌之士,一同斬妖除魔,目前正在籌備之中,三人加入便是元老。

    三人正在處在對妖怪的極度仇恨中,而且加入此盟有許多好處,藏劍宮共享高級功法,隱秘訊息,如果誅妖有功,還有靈器丹藥的獎勵。付青衿答應,這次回去,便為三人請功,幫助三山重建門楣,三人便立刻答應下來,受了這令牌。

    然後付青衿就開始在此,等待妖魔的報複,三人心中就越來越不安,在於馬陸的交手中,他們見識到了妖魔的恐怖,他們可沒有付青衿那樣的實力,哪怕是一個妖將,如果不顧一切的自爆妖丹,也能要了他們的老命。

    而地底又怎麼會蠢到在派一個妖將來送死,來也是來一群,甚至是更高一等的強大妖魔,到時候,真是死都不知道怎麼死的。

    但是後悔已經遲了,加入誅妖盟,自然就要受誅妖盟的驅使,現在又想退出,真當藏劍宮是兒戲嗎?不等妖怪報複,付青衿現在就能滅了他們,這小小的誅妖令就變得越來越燙。

    “我藏劍宮的援軍已在路上。”付青衿接下來的話,才讓三山老人心中略安,相視一眼,各露苦色,也唯有如此了。

    但是根本沒什麼援軍。

    付青衿微微搖頭,幹大事兒惜身,見小利而忘命,朽木不可雕也。

    他留在這,就是讓這三塊朽木發揮出他們殘存的光和熱的,憑青墟劍在手,就是妖帥親至,他也有脫身的把握。

    妖魔不但在地底殘忍的屠戮了三山所有弟子,還破壞盟約,衝出地麵,橫行殺戮,最後被他所誅,但是這還不夠,那些喪心病狂妖魔,很快又來報複,誅殺了三山掌門,他拚死方得逃脫。他現在的耐心,很大程度是對將死之人的耐心,對這三個“殉道者”、“犧牲者”。

    這便是藏劍宮所安排的劇情,付青衿隻是個心不在焉的主角。

    正如高手下棋,一步走出,蘊含的目的,絕對不止是一個,而且必然包含著一連串後續的變化。

    這時候,付青衿忽然抬起頭,擰起眉頭。

    花承讚正拾階而上,身旁跟著花承露和餘紫劍。

    付青衿道:“你還沒走?”

    花承讚笑道:“我為何要走?下麵坊市要收了,我沒處可去,正要來青藤上蹭住兩天。”

    “那你也不該再來,還帶著她們。”付青衿的目光隻望向餘紫劍,本想等到此間事了,再帶她回藏劍宮,不料又生變化。他自己要脫身,自然輕鬆,但如果要同時保護一個低級煉氣士,那就十分困難,必須得讓她趕緊下山。

    花承讚一直觀察付青衿的神色,心中更加確信自己的推斷,微笑道:“放心吧,你所擔心的事,不會發生。”

    “什麼?”

    “她已經來了。”花承讚指指天空。

    付青衿抬起頭,卻隻看到雲朵明月與星辰,卻已明白他之所指,如意郡是她的地盤,早該知道事情沒那麼簡單。

    她在洞窟中穿梭,忽然眼前一亮,久違的月光便在眼前,她卻不由停住腳步,在那月光之下,一個白衣女子靠著岩壁,袖手而立。

    “顧雁影!”她眉頭蹙了起來。

    “阿羅,好久不見。”顧雁影笑著打了個招呼,輕鬆的宛如早晨出門遇到隔壁鄰居。

    見她蹙眉不應,顧雁影笑容不改:“都到門口了,不請我到家坐坐嗎?還是得尊稱一聲,羅絲蛛後妖帥大人才行?”(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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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六章墨龍符

     “別來擋我的路。逶迤的猩紅長裙,舞動起來,化作一抹紅光,羅絲直掠向洞外。

    白影一閃,顧雁影擋在她的麵前,青絲飄舞,“恕難從命。”

    羅絲立刻轉折,那間變幻方向百次,但每一次都被白影擋住。

    那間,隻見一抹紅光充斥洞中,不斷回環縈繞,而一道白影卻似同時出現在洞口的每一處,形成一道銅牆鐵壁。

    一眨眼間,二人就回歸遠處,仿佛從未動過。

    羅絲張開朱唇,吐出一線蛛絲,在空中變成一張偌大蛛網,罩向顧雁影。

    顧雁影一動不動,身旁升起一股小小的旋風,衣襟浮動。這種小旋風,凡人都不鮮見,至多隻能吹起幾片枯葉。

    但那比鋼鐵強韌百倍的蛛絲,一觸這風,就無聲無息的撕裂粉碎。

    “罡風!”羅絲瞳孔一縮,怒氣更甚,發出尖銳詭異的嘶鳴,身形開始發生驚人變化,長裙支撐起來,下半身變成黑色蜘蛛,尖而長的腿,諾大的肚子著色彩斑斕的斑紋,直蔓延到上半身,雪白肌膚也變成暗色,眸中熒光閃閃。

    用一種尖銳嘶啞的聲音道:“你讓是不讓,別忘了,你自己有一半血液是妖魔!”

    顧雁影道:“正因為我有一半的妖魔血統,所以得阻止你,這是龍王命令。”

    “龍王!你想用龍王來唬我?”羅絲猛地俯下身子,同顧雁影的臉近在咫尺,兩張絕美的麵容,幾乎貼在一起,一張妖異瑰麗,一張瀟灑從容。

    “誰不知道,鷹神與龍王勢同水火!”

    “鷹神是鷹神,我是我,妖跟妖嘛,還是在相處,對了,他還送了我這玩意。”顧雁影取出一物,一條不知什麼材料雕成的黑色盤龍,張牙舞爪,威風凜凜。

    “墨龍符!”

    “好土的名字。”顧雁影撇了撇嘴:“不過他說過,見此物者,如見他本尊,青州之妖,聽憑調遣。”

    羅絲不能置信道:“這不可能,龍王大人怎麼可能將墨龍符交給你這種……”

    “羅絲,退下。”墨龍符忽然活轉過來,盤繞一圈,響起一個威嚴聲音的聲音,發出命令。

    羅絲渾身一震,身軀漸漸縮小,恢複人形,俯下身子,恭敬的道:“是,龍王。”不甘心的望了一眼顧雁影,轉身消失在黑暗中。

    顧雁影一彈墨龍符,“老伯,還要繼續隱忍?”

    墨龍符寂然無聲,一動不動,幹脆連眼睛都閉上了。

    顧雁影道了聲:“也好。”身形一閃,消失不見。

    青藤山頂,顧雁影從天而降,悄無聲息的落在大殿頂端,目光如鷹,灼灼落在付青衿背後。

    付青衿悠然一歎,站起身來,回身拱手道:“有勞顧統領了。”沒有任何遺憾不滿的意味。

    “青藤、金雞、孤墳,見過顧大人。”三山老人心中大鬆,忙出來行禮,不敢有半點倚老賣老的意思。

    餘紫劍脫口道:“好美!”

    花承露仰起頭來,不忿的想,我倒要看看,這顧雁影是個什麼模樣,隻見輝月之下,白衣勝雪,廣袖迎風,傾世容顏,同樣身為女子,也不由讚歎,但若隻是如此,也沒什麼了不起。

    花承露從小到大不知見過多少美人,也不過是各有千秋罷了,聽聞醫道聖手,能夠為人易容改相,無論想要變得怎樣漂亮都可以做到,而她的風姿,卻無人可比。

    轉過頭來,隻見花承讚果然在仰頭凝望,忽然想起他曾說過,你若親眼見到她,或許便能理解我吧!花承露雖不情願,卻也不得不開始理解,縱然她相貌平平,他也一樣會為她著迷吧!

    “小花,這就是你妹妹吧!”顧雁影飄然而下,打量著花承露。

    一笑之間,宛如春風拂麵,花承露也難生芥蒂:“承露拜見顧大人,家兄沒少提及您。”

    “見麵不如聞名吧!”顧雁影打趣道。

    花承露臉色一紅,低下頭道:“是聞名不如見麵。”

    花承讚嘿然一笑,“都差不多。”

    顧雁影道:“你是紫劍。”

    “您知道我的名字?”

    “我也聽小花說起過你。”顧雁影上下打量餘紫劍,目光似能洞徹人心,餘紫劍隻能算是有些資質,談不上天賦異稟,但顧雁影並不懷疑花承讚的判斷力,她對藏劍宮的了解遠比花承讚深的多,敏銳的直覺告訴她,這孩子就是紫宵劍的下一位主人。

    顧雁影隻顧同他們說話,將付青衿和三老晾在一旁。

    三老臉皮漲紅,欲怒不敢。

    付青衿自失一笑,放下手來,也不覺得尷尬,給別人添了麻煩,被晾一晾也是難免。

    顧雁影忽然轉過頭,對付青衿道:“你還沒走?”

    “這就走。”

    “要走就快走,我看見拿劍的就頭疼。”

    “額。”餘紫劍一臉無辜。

    “乖,不是說你。”

    “來此之前,宮主也托我向顧統領帶句話,人妖分際,隻在一念,將來之事,請統領好自為之,莫要自誤。”付青衿說話之間,身上氣質一變,頹唐盡消,目光如劍,有一股凜然大氣,仿佛不但帶來了萬之外的藏劍宮主的話語,還帶來了其氣勢。

    “你也幫我帶句回話,要找麻煩,麻煩請換個地方,青州大的很,隻要諸王之盟一日不廢,我就要維護一日,至於將來之事,將來再說。”顧雁影笑容盡消,目光如鷹,針鋒相對。

    二人雖未動用絲毫靈力,但周圍之人,都感覺到一股壓抑。

    付青衿神情一鬆,恢複常態:“宮主的樣子,我是學不來的,顧統領之言,我一定帶到。”,然後對餘紫劍道:“餘姑娘,你與劍有緣,可肯隨我到藏劍宮去修習劍道?”

    目光認真,言語懇切的道:“我此番前來,不為其他,隻是為你。”

    此言一出,三山老人俱都震驚,藏劍宮的有緣人,這豈止是天上掉餡餅,簡直是天上垂下的登雲梯,連他們都豔羨不已。

    原本最不起眼,實力最弱的餘紫劍,登時成了視線的焦點,手足無措,麵色通紅,“不好意思,我已經答應了,陪承露到百家經……唔!”

    “你傻啊!”一直愣神的花承露反應過來,捂住她的嘴巴:“那可是藏劍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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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七章 一念

       在三山老人看來,這豈止是傻,簡直是愚不可及。

    每年到藏劍宮拜山,請求加入的人絡繹不絕,常年有人在宮外跪著不走,不飲不食,以示誠心,甚至有人活活跪死,都不得收錄。

    青藤老人勸道:“紫劍,你在我青藤山呆了這麼久,也算有些緣法,老夫本來還想傳授你青藤山的秘法,培養你做未來掌門。今日誠心誠意勸你一句,去藏劍宮,無論是你,還是你的家人,都有無窮受益,錯過了這個機會,隻怕後悔終身。”

    言語間,已對餘紫劍客氣了三分,親切了七分,他本雖看餘紫劍資質不錯,但哪想過培養她做青藤山掌門,如此說話,不過結個善緣。不過這話倒也不全是假話,現在青藤山門徒凋零,幾乎被屠戮一空,若非付青衿之事,他真的會悉心傳授。

    付青衿不多言語,隻是默默的望著餘紫劍,他身上本就有一種頤使氣指的威嚴,否則也不能簡單說服三山老人,難得露出如此懇切神色,更令人無法拒絕。

    餘紫劍低著頭,捏著衣角,指節發白。她並不擅長拒絕別人的好意,她不是分不清好賴,趨利避害乃是人之本能,也不是真的愚鈍固執到,因為一句話就非得跟花承露去百家經院不可。

    而她真實的心意,卻是旁人想不到的,那個屢次拯救她於危難之中的偉岸身影,還生死未卜,她怎能就此離去。謀自己的前途,留在清河府,縱然於事無補,或許還能再見他一麵。這個念想。根深蒂固,深植於心。

    “我支持你!”顧雁影拍拍餘紫劍的肩膀,微笑說道。

    付青衿目光一凝,終於首次露出不悅之意。

    “修行之道,在乎本心,不可強求,有緣無緣,豈是憑你們的嘴說?我身為鷹狼衛。守衛大夏律法,縱然藏劍宮,也不能當著我的麵拐人啊!”

    餘紫劍忙道:“不是拐,是我……是我……”

    付青衿深深的望了她一眼。仰頭長歎道:“罷了,想必是機緣未到,你且暫留於此,不過我相信,將來某一日。你終會來到藏劍宮,做你該做的事。”

    又對顧雁影施了一禮:“就請顧統領多多照顧,莫要讓人傷了她。”目光掃過其他人:“今日之事,若有半分泄露休怪我劍下無情!”

    青墟劍在劍鞘中做龍吟顫鳴,肅殺之意。布滿全場。

    藏劍宮不是沒有敵人,能做藏劍宮敵人的。必是最可怕的強敵,如果知道紫宵劍的下一位傳承者,流落於此,必定要扼殺於萌芽之中。

    三山老人微覺不是滋味,他們三個築基修士,在付青衿的眼中,還不及一個小姑娘重要,但是若長遠來看,他們還真不及這小姑娘重要。

    顧雁影灑然一笑:“這一點,我可以保證。”

    付青衿又一拱手,身化一道青虹,直飛天際,頃刻間,已不見蹤影。行事毫不拖泥帶水,果斷非常。

    顧雁影也自告辭,臨別前,對三山老人道:“我觀你們臉上都有些死氣,以後還是小心些為妙。”

    三山老人臉色俱都難看,金雞老人幹笑道:“大人難道還會相麵嗎?”

    顧雁影一笑道:“不會,我隨口一說,三位不必放在心上。”

    四人越過山腰法陣,寒風從四麵八方席卷過來,吹得衣衫獵獵作響。

    餘紫劍和花承露牽手走在前麵,顧雁影和花承讚落在後麵,隻聽花承露不斷數落餘紫劍笨蛋蠢貨,餘紫劍不斷爭辯,哪有哪有。

    顧雁影與花承讚相視一笑,顧雁影道:“那孩子到了清河府,你托付給你了。”

    花承讚目光垂下:“統領放心,我知道利害。”

    顧雁影笑道:“說話不看人,可是不敬。”

    花承讚忙抬起頭來,明睿的眸子,極少有的多了一絲慌亂。顧雁影沒有直接掠空而去,他便知道她有話要對自己說。

    顧雁影目光卻已望向天空,他不可度測的飄渺之處,那是群星的所在:“付青衿,,單憑這份決斷便不愧為青墟劍的傳人,我手下十八統領,你的修為最低,但若論足智多謀,思慮縝密,未有能勝過你的,我自然放心,但卻缺了這一份決斷,自古以來成大事者,都少不了一股勇決之氣。”

    花承讚道:“屬下並不求成什麼大事。”

    顧雁影喟然一歎。

    “今次除了那馬陸之外,還有兩個妖怪,實屬非凡,如非付青衿出手,那三個老頭子,幾乎被幹掉。”

    顧雁影一來,隻聽花承讚簡單敘述了事情經過,便直接去阻止蛛後的報複。花承讚已將三山采藥大典之事,撰寫一份極為詳盡的報告,也還未及呈遞,拿來轉變話題。

    “哦,是什麼樣的?”顧雁影雖不在意,也順口一問。

    “一個極為高大,儼然人形,但頭生牛角,腳踏牛蹄,後曳虎尾,赤發赤瞳,應當是妖怪混血之後。另一個則是一具小骷髏,不知怎的,闖入青墟幻境中,劍法精絕。”

    顧雁影眉毛一揚,那冰劍崖上,暴風雪中嘶吼的身影,自然浮現於心,對於李青山的印象,不可謂不深刻。

    “他們究竟有何手段,能對付的了築基修士?”根據她的記憶,就在一年之前,李青山還隻是一個連妖丹都沒凝結的妖怪,絕無可能威脅的了築基修士。

    花承讚見顧雁影感興趣,便將所見,娓娓道來,他口齒靈便,將當時場景講述的活靈活現。連另兩個當事人,花承露和餘紫劍,都忍不住提下腳步,到一旁傾聽,還不時打斷,補充兩句。

    顧雁影心道:他倒真是進步神速,用區區一年時間,就達到了這種程度,如此說來,此番煉氣士在地底全軍覆沒,多半是來自於他的謀劃。能夠如此快的跨出這一步,甚至比修為的進步,更令她驚異。

    藏劍宮主說的沒錯,人妖分際,隻在一念之間,但這一念,又有幾個人能夠輕易決斷的了呢?

    顧雁影道:“你可還記得去年在慶陽城外。”

    花承讚如打開了話匣,像是要將心中某些想法停止下來,順著顧雁影的話,滔滔不絕的說下去,“當然記得,老王請的酒嘛,對了,你賞了杯的那小子,叫李青山,還真的來當了鷹狼衛……”

    顧雁影登時吃了一驚,她原以為李青山早已徹底投入了妖魔道,忘不了自己當初無心栽柳,還真有了結果,臉上不動聲色,隻聽花承讚說。

    這下子,花承露更有發言權了,忍不住接過話頭,大講當初在惜花島上,見到李青山時的情形。

    他竟然還煉氣了,這小子到底想幹什麼?顧雁影提起興趣來。

    李青山要去百家經院,那個清河府修行者的大本營,隻有到那,他才能繼續深入人類修士的世界,他身上的一千多個百寶囊中的東西,才能轉化為他需要的資源。那些采摘搜集的靈草,才有機會煉成一顆顆靈丹。

    而這一切,都需要他用李青山的身份,需要周文賓的推薦。

    當然,這不是沒有一點風險,受到鷹狼衛的調查是免不了的,但根據他從錢容芷那所得的信息,鷹狼衛並未將他當作犯人來追緝,也就有很大的機會蒙混過去。

    而最壞的情況,其實也不過是一個築基修士殺上門來,他修成虎魔二重,自信麵對築基修士,縱然不敵也能逃脫了,真到了那一步,就隻有一頭鑽進地底,找到隱蔽的地方閉關個十年八載。

    他離妖將境界,已然不是很遠,再加上那一千多個百寶囊中的資源,最多用不了二十年,就能觸到那一條線。

    二十年對妖怪來說,算不得什麼,甚至算是進步神速。

    但他不願等這二十年,二十年之後,誰知道天下又會發生什麼變化,別的不說,三山老人說不定老死了,而付青衿在藏劍宮的支持之下,又會修煉到何種境界?

    李青山自信能比這廝活的長遠,但卻實在沒辦法用這種理由安慰自己戰勝了敵人,是以他必須尋覓捷徑,勇猛精進,些許險惡,更不足道。

    思念至此,李青山終於踏上了鷹狼山頂,相隔數月,重回這,卻有一種恍如隔世之感,他將這些感想壓在心中,大踏步走向自己原本的小樓走去,去尋錢容芷。

    敲開房門,錢容芷看見李青山,微微一怔,並未露出什麼意外之色,溫柔愉悅的道:“你回來了。”仿佛妻子等待出了一趟遠門的丈夫,既親切又溫和,他們分隔的時間,不會太久,所以沒有過多的激動,但也不會太短,而顯得習以為常。

    李青山道:“看來雲雨門的功法很適合你。”

    四目相對,都察覺到了對方的改變,一個越發的溫柔似水,一個則更加的沉穩鋒銳,默默踐行著彼此的生存之道。

    “還好!”錢容芷側身,將李青山讓進屋內,看見跟在李青山身後的小安,眼神越發的柔和:“小安也回來了。”

    小安輕輕“嗯”了一聲,錢容芷又怔了一會兒,露出發自真心的笑容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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