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紈絝邪皇 作者:開荒 (連載中)

六零三章 韓國群英

       張良聞得此言,亦是深以為然,輕聲嘆道:「吾料此番天聖帝如能安然脫身,大秦必能完成變法,使國力騰飛,再成強秦之勢。」

  「即便最後事與願違,天聖帝駕崩於山河社稷圖內,亦有人可承其遺志。至少日後這二十年內,這大秦都將是那位武安王的天下。而這位殿下的手段——」

  荀攸的語聲一頓,並未下評斷,只是轉過語氣道:「無論是哪種結果,對我大韓而言,都是禍非福。」

  閣樓之內,頓時是一片沉寂。在場諸人都是微微頷首,並無反駁荀攸之意。

  韓與秦魏楚相鄰,周圍皆為強國,與各國間的關係並非是一成不變。比如大秦,在過往數千載歲月中,韓曾仰賴秦力,數次免去了被魏楚吞併之禍。可數年前又與趙魏二國合力,將秦軍趕回到函谷關內,奪回了位於大秦洛州的數百里失土

  對於大韓而言,一個有足夠實力牽制魏楚,卻又無力東顧的秦國,才是最為有利的。

  可一旦大秦,有能力再次兵出函谷,那對於關東諸國而言,都不是什麼好消息。

  「那麼秦如攻魏,諸位以為,勝算幾何?」

  陳宮負手看著那深宮之內,目含幽火:「天聖帝如駕崩,武安王主持伐魏之戰,能有幾成勝算?對於信陵王而言,損益如何。」

  他對嬴沖殺戮大秦朝臣之舉,是反感之至。帝王與賢人君子公冶天下,那位天聖帝本就有違君王正道;而這武安王,更是對大秦的勳貴世族舉起了屠刀!

  荀攸啞然失笑,心想不愧是陳宮,直接就點到了關鍵。

  「信陵王嗎?首先他安返魏境的可能,小而又小,不足半成。即便返回,也將實力大損,再難掌控魏政。」

  見在場諸人並無異議,荀攸才又繼續分析推演:「大魏朝爭,必成定局。即便勉強聯手抗敵,亦難同心合力,此為敗因之一;其二,魏國方經大災民亂,國力虛弱,軍心浮動;其三,洛州故時雖為魏土,卻已時隔數百年,如今等同是新得之地,根基不深;其四,如今趙國國內,同樣內爭激烈,北面又有蒙古崛起,驅趕突厥牧民南下,以致邊疆匪亂四起,只恐此時無力援手。而我大韓——」

  荀攸並未道完,可樓中諸人卻已面面相覷,眼現無奈之意。韓國國內,如今也是形勢不佳,同樣是水災爆發,民亂四起。六年前的神鹿原大戰,韓軍亦損失慘重。嬴神通為迫韓國退出聯軍,著重打擊,使數十萬韓軍敗亡覆滅於其手,之後又有楚國趁勢北上,意圖叵測。

  秦魏之間,如真是爆發大戰,恐怕只能由魏國一力抵擋大秦百萬軍勢。這可是興師問罪,為天聖帝之死,銳意復仇的哀兵——

  「麻煩啦!」

  鐘繇亦微搖著頭,神色苦惱:「說來那位武安王,亦有數敗。朝中局勢不穩,雍秦世族,必不肯甘心就縛!邊軍府軍,亦未必會聽其號令。且大秦才歷經北境大戰,軍資糧草都未必充足,可——」

  「可如在下是那位武安王必定盡屠雍秦世族,奪其產業田土賞賜諸軍。再以為天聖帝復仇之『大義』,統合朝堂諸臣;重用王安石,以籠絡新黨;啟複葉元朗及蒙進入朝,以結大秦將門。用關東洛州之田土,激勵寒門及內外諸軍。如此,以那位武安王的兵法,大魏安能不敗?」

  聽到此處,眾人皆是倒吸了一口寒氣,齊齊往那聲音的來處看去,只見那出言之人乃是一位身著青袍的瘦削青年。這位一身寒酸的打扮,與此間格格不入,明明在說著很可怖的事情,卻偏是笑吟吟的模樣。

  而陳宮見狀,頓時眸光微黯,面現陰霾。他眼前此人,姓徐名庶,與他同出於潁川書院,可其出身卻是一位寒門士子。

  「徐兄之言,真讓人不寒而慄。聽你這麼說來,魏國只怕連一成的勝算都沒有。」

  張良亦苦笑了笑,而後一嘆道:「其實我等在這裡說再多也是無用,魏無忌會否妥協,端看他自己是如何看的。可惜——」

  可惜他們人微言輕,不能左右朝堂大勢,也不足以影響今日大秦的這場變亂。

  「張師兄此言正解!」

  荀彧微微頜首,神色嚴肅:「其實我等與其憂慮大秦,談那魏無忌,倒不如多思些自強之道。近日彧在秦境,觀王安石之變法,其實頗有可取之處。而如今我大韓,無能貪腐之輩充塞朝堂,而有才有德者,卻不能伸張其志。朱門酒池肉林,而百姓則難以果腹。朝野對立,黎庶草民莫不將世族權貴恨之入骨,軍心則散亂不堪。我大韓要想自強,要想在這諸國中據有一席之地,就必須得變革不可。」

  可這句話道出,這樓內的氣氛卻漸顯尷尬。張良無言的看向了窗外;陳宮聽如未聞般,做若有所思狀;而荀攸則默默的喝著茶,不置一語。

  鐘繇則微微一嘆,現出無奈之色。此間諸人,俱皆人傑,是韓境之內年輕一輩的精華所聚,如何能看不到如今大韓的弊端與危機?此點便是對王安石最為反感的陳宮,其實也是心中有數。

  只是要變法的話,又該從哪裡開始呢?無論是從何處著手,都首先需損及世族利益。

  這在場諸人,別說陳宮,便是開明通達的張良,也不敢輕言變法之事。

  而徐庶則依然獨自坐於窗旁,唇現譏哂之色,繼續目望那皇宮方向,眼中現出強烈的好奇與期待之色。

  ※※※※

  嬴沖入宮,首先見的是九皇子嬴守愚,以及戚昭儀。這位皇子頗為聰慧,只經歷一夜教導,就基本掌握了監國授印的禮儀。

  而除此之外,齊王贏控鶴與葉元朗幾人陸續入宮,他也需親自接見。尤其前者,也是這次天聖帝能否安然回歸的關鍵。

  贏控鶴倒是爽快的很,與嬴沖密議了一番,就將魏無忌在秦境內準備的幾條後路,都賣了個乾乾淨淨。包括了挪移法陣,虛空雲船等等,使人觸目驚心。

  不過這位離去之時,嬴沖也毫不客氣給那紅線女灌了一杯會在一年半之後爆發的毒酒。

  他不確定嬴控鶴,之後會否還有什麼小動作。雖是答應了贏控鶴,放過這位崔紅線,可任由這樣一位偽開國離去,無疑是縱虎歸山之舉。

  在嬴沖想來自己至少在一切大事抵定之前,控制住這紅線女的性命。他與贏控鶴的約定也是如此,待天聖帝回歸,或者伐魏之後,再給予解藥。

  贏控鶴頗為無奈,不過嬴沖的信用向來不錯,且有元神之誓,他也不懼嬴沖反悔。

  此時太政殿內,已是諸多朝臣到來。除了淩晨之前,被禁軍誅斬與捉拿下獄的,幾乎都聚於宮內。

  嬴沖卻並不著急,直到所有人都到齊之後,才姍姍到來。

  而嬴沖牽著嬴守愚的手,踏入這殿堂之內,頓使所有朝臣矚目,眼神不一,或是興奮,或是歡喜,或是惶恐,或是厭惡,有的期冀愛戴,有的則懼怕憎恨。

  嬴沖都不理會,他先是將嬴守愚,交給了嬴雙城看護,然後施施然的行到了御座之前的臺階上,居高臨下的掃視眾多朝臣。

  「陛下的詔書,爾等想必已是驗過?」

  堂中一身囚衣的裴宏志與元岱周,還有那參知政事張蒼,參知政事謝靈,參知政事李東垣等人,都是默然無聲。

  而尚書右僕射王安石,樞密正使陸正恩,以及武威郡王葉元朗,更是閉目養神,毫無反應。

  嬴沖所說的『詔書』,正是天聖帝在山河社稷圖內,所發的飛詔。此時在場諸多三品以上群臣,都已驗看過。

  上有天聖帝的璽印,龍氣加持,確實不假。對於此詔,朝中諸臣再怎麼不滿難以置信,也無可指摘。

  「陛下委內外諸軍事於孤,另委託本王,從諸皇子中選一賢者監國,爾等可有異議?」

  滿殿上下,依舊是靜寂無聲。而後嬴沖又問:「今本王以為九皇子性行溫良,仁德知禮,聰慧好學,文武兼備,可負監國重任!禮部儀官與尚寶監令何在?爾等已可授印!」

  當此言道出,整個朝堂頓時轟然震響。一些人議論紛紛,一些人則當即就從佇列中撲出,跪倒在陛前:「殿下,萬萬不可啊!棄長擇幼,這是取禍之道!」

  「殿下,九皇子如今才年紀六歲,懵懂無知,如何能擔當得起朝中內外軍政要務?這豈非荒唐?」

  「如今成年皇子,足有六位!為何不從其中擇賢者監國?」

  嬴沖面色平靜,毫未有答言之意。他方才的話只是『告知』,並未有詢問諸臣之意。天聖帝的欽命是由他來選定監國,而非是這些朝臣。

  旁邊的王承恩則是眉頭大皺。今日米朝天不在,只能由他這個身兼司禮監秉筆的繡衣大使來執掌靜鞭。

  此時這位一連九鞭,抽打在御階之下,卻依然未令這太政殿內安靜下來,不得以,又令殿內的御衛將那些哭嚎勸諫的官員全數強行托出了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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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四章 威淩群臣

     待得這殿堂之內總算是恢復了安靜,嬴沖才又令儀官引導,使嬴守愚完成了所有的禮儀。之後他又親手將嬴守愚捧上了皇位,後者也似模似樣,肅穆端坐。

  接著是授印,自周以來,天子共有六大璽印——「皇帝之璽」、「皇帝行璽」、「皇帝信璽」、「天子之璽」、「天子行璽」、「天子信璽」,這些都由尚寶寺監遣專人至陛下御前保管維護,而此時都需交到嬴守愚的手中。

  其中的皇帝行璽——凡封命(諸侯王及官員)用之;皇帝之璽——凡賜諸侯王書用之;皇帝信璽——凡發兵用之;天子行璽——徵召大臣用之;天子之璽——策拜外國事務用之;天子信璽——事天地鬼神。

  除此之外還另有一件象徵皇位傳遞,最為權威的『傳國玉璽』,也就是和氏璧,不在其列。

  此物仍在天聖帝的手中,此時嬴守愚也無資格領受。不過日後嬴守愚如繼承大位,必須此物,才可代表正統。

  嬴沖卻並不擔心此物遺失,那東西與神甲『始龍』差不多,不是輕易可竊取之物。又與大秦龍氣大有關聯,沒到太學主那個境界,絕沒可能將此物帶出咸陽地域。

  待得嬴守愚領受完六印,嬴沖仍是站在了僅次於皇座的一級御階之上,視線如刀,威淩群臣。

  「九王子嬴守愚,今晉位輔政王,掌天子六璽以監國,請諸大臣參拜!」

  ——九皇子嬴守愚並未受爵,此時用以監國的名義,正是『輔政王』。在天聖帝未在場的情形下,就需得諸臣認可,才能名正言順。

  朝中所有北方宗黨都已會意,紛紛拜倒:「吾等參見輔政王殿下!」

  隨後是以王安石為首的新黨,亦未猶豫:「臣等願尊殿下之令!」

  只這一剎那間,這朝堂之內就已跪倒了近十分之三。

  這也帶動了太政殿中近半的朝臣,許多人並無立場,懾於嬴沖威勢,又兼知這位武安王已然在朝中勢大,不願得罪,以免惹來禍端。

  而緊接著,那幾位當政的參知政事,樞密院使,還有葉元朗、贏控鶴、蒙文等人,亦都紛紛朝皇座施禮。

  葉元朗與陸正恩、齊王贏控鶴三人,皆有陛見不跪之權。不過在二人身後,卻有一大群的武官紛紛拜服。

  淩晨前嬴沖與謝安的『聯絡』,都頗為到位,整個朝堂之內,意欲頑抗者少而又少。

  而此時太政殿中,也僅僅只有數十身影,依然挺立如故。在拜服的群臣之中,顯得無比突兀。

  那些低階的臣僚,嬴沖都不在意,直接就讓殿中御衛將之拖出到殿外。他不管這些人,是真對天聖帝忠心耿耿,還是另有緣故。此時擾亂這場大朝之人,都無一例外,需下獄問罪。

  而隨後嬴沖只冷笑著,看那幾位不曾拜倒的皇子。

  「幾位殿下,莫非是欲違抗聖命!」

  語聲平淡輕盈,似乎毫無份量,可在場所有朝臣都能聽清那言中所蘊的暴戾與殺意。

  而當眼見這幾位成年皇子,仍未有動靜,嬴沖亦不在乎:「來人,今查宜陽郡王嬴不尤,黨同裴——」

  話音未落,滿頭冷汗的嬴不尤,就已乾脆的跪下:「臣嬴不尤參拜監國!」

  嬴沖看了這位一眼,那刀子般的視線,就向二皇子嬴天佑刮了過去。這位卻還算乾脆,不等嬴沖為其羅織罪名,就已很乾脆的緊隨嬴不尤後塵:「臣嬴天佑參拜監國!」

  有了這二人為前例,其餘幾位皇子亦不再遲疑。此時只要不是真正蠢笨之人,都可感覺到嬴沖的殺意,確是真實無虛。

  這位或者不會真奪去他們幾人的性命,卻大可向他們的親朋好友下手。

  嬴沖對此景亦毫不意外,這幾位皇子裡面,除了嬴不尤與嬴天佑二人出宮開府數年,略有些根基之外。其餘幾位,都沒有對抗他的本錢。

  只是讓他稍稍意外的,是四皇子嬴仇萬。他這位發小,性情耿直,原本是他最為頭疼的。

  這位真要抗拒九皇子監國的話,嬴沖亦無可奈何。唯獨對於嬴仇萬,他是下不了手的。且這位品行端方,本身也不會有什麼破綻可供他攻訐。

  可出乎意料的是,六位成年皇子中的其餘幾位,剛才都以靜立的方式表達了不滿。卻唯獨嬴仇萬,對於嬴守愚監國並無抗拒之意。

  當群臣恭服,嬴沖才稍稍收斂了幾分,而九皇子嬴守愚亦在此時微一抬手:「諸臣工請起!」

  隨後又向身邊的太監示意:「孤年幼不知事,為大秦百姓計,暫委武安郡王,主持內外朝政,代掌天子六璽!」

  太政殿內,頓時又是一陣嗡然。不過此時群臣之中,真正的刺頭都已被拖離到殿外。而殿中絕大多數人對此,其實是早有預料,故而反應雖劇,卻都不如先前。

  而嬴沖也果斷從嬴守愚的隨侍太監手裡,將那天子六璽接過,轉至到旁邊的王府內侍總管張承業之手。

  這番動作都不慌不忙,謹守禮儀,而整個朝堂又恢復了寂靜,所有人都噤若寒蟬,未曾言語。

  裴宏志跪於地面,眼神複雜的看著這一幕,他沒想到嬴沖接掌天子六璽的過程,會如此順利。

  不過仔細想想,倒也不出人意外。此時雍秦世家中,他與元岱周,莊林,王好古,以及所有三品以上高管,都或是下獄,或是問審。高層是全軍盡沒,遭遇滅頂之災。而底層的官員,亦難在朝中發聲,完全沒有抗衡嬴沖之力。

  而其餘朝中大佬,這刻也不敢去招惹這頭橫衝直撞的蠻牛。這位若僅只是『蠻霸』也就罷了,偏偏嬴沖的手段還很是不俗,淩厲莫測,讓人忌憚生畏。

  以葉元朗、陸正恩之智,豈會看不出來,此時任何人敢於站在嬴沖的對面,都會遭遇武安王府,毫不留情的打擊!那必是如暴風驟雨一般,殘酷無情。

  可裴宏志更清楚,此時嬴沖接掌六璽,還僅僅只是開始——

  果然下一瞬,嬴沖就驀然以佩劍駐地,滿含殺意的目光,再次淩迫在場數千朝臣,一身氣息森然。

  「今輔政王殿下將內外國政委於孤!然則因裴氏宗黨之亂,內閣缺員甚巨,朝中三品以上群官空缺亦達十七人。為免朝綱失序,國政紊亂,今本王升吏部侍郎皇甫射為中極殿大學士,掌參知政事!詹事府詹事杜北,升任吏部尚書!右僉都御史嬴放鶴,任左都御史。大理正方玨,任大理寺卿;禮部都給事中嬴長安,任右副都御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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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五章 臉厚心黑

   當嬴沖這一長串名單報出來,朝中所有人都是目瞪口呆。自大秦有史以來,哪怕是帝皇之尊,也很少有這麼赤裸裸的提拔親信,任用私人的。

  皇甫射之前不過一區區吏部侍郎,而此時一舉躍升到參知政事高位。這在今日之前,從無先例。

  而那杜北,更是從詹事府詹事這一閒職,躍遷到了吏部尚書。成為朝中『天官』,手掌群臣三品以下官員晉升之權,權勢幾可抗衡政事堂的存在。

  而之後的名單,涉及樞密院,大理寺,左右都察院,吏部、刑部,兵部等等,所有六部九卿,幾乎一個都沒放過。

  足足誦讀了二十餘人,皆為北方宗黨的成員,官職或是三品或是四品。而嬴長安這些人,即便不是部門主官,亦必是執掌要害。有些位置,並未缺額,可嬴沖卻是直接宣讀了任命,肆無忌憚。

  殿中便是王安石,亦是眉頭大皺,目現不滿之色。好在嬴沖亦懂適可而止之理,念到了二十六人之後,就不再是北方宗黨的人物,王安石的新黨幾人,接著葉閥與蒙氏,陸氏,王氏等等再添幾位,大約都是淩晨之前,嬴沖、謝安聯絡拜訪之時達成的交易。

  葉元朗亦是目瞪口呆,他之前還道嬴沖將那些關鍵職司拿去籠絡他人,卻絕未想到他這位孫女婿竟敢將至少六成的關鍵職司都籠在了自己的手中。

  而驚訝之後,葉元朗的眼中就又浮起了欣賞之意,心想這個傢伙可真是了得,臉厚心黑,可謂深得朝爭之要。

  此時這位如不能趁勢將他這些部屬塞入高位,那麼日後待得朝局穩定之時,就很難辦到了。

  雖說是違了規矩,然而今日嬴沖付諸九皇子監國,本就是不守成規。此時正該一鼓作氣,否則陡留遺憾。

  陸正恩則搖了搖頭,素來從容鎮定的面上也微顯異色,而以宜陽郡王為首的幾位皇子則都是雙眼圓睜,神色不可思議,目光定定的注視嬴沖,心想這混帳,他怎就如此無恥?

  而說完最後一個人名,嬴沖卻又追加一句:「除此之外,本王兼任樞密副使,位居樞密正使榮國公之下!」

  此言道出,又似一聲轟雷,震盪朝堂。陸正恩白眉微挑,就又恢復了平靜,知曉這是因嬴沖手中並無進入樞密院的合適人選,才使出的不得已之策,

  對於樞密院,看來這位武安王殿下並不放心,也顯出北方宗黨一脈,人才依舊困窘,尤其是三品以上,有足夠資歷的官員,少而又少。

  而嬴沖話音方落,那三皇子嬴去病就首先出言抗爭:「武安王殿下!爾雖有監國輔政之責,可歷來三品以上朝臣任命,都需廷推議定!如今殿下,欲一言而定諸多三四品官員升降,是否不妥?」

  說話之時,嬴去病的臉上卻是冷汗涔涔,如還有其他方法可供選擇,他絕不願正面與嬴沖抗衡。

  可嬴去病卻也知,此時是滿朝上下,最後阻攔嬴沖的時機。一旦今日默認了嬴沖的升遷之論,那麼這朝堂內外,就將徹底落入這位武安郡王的掌控之中。

  如今葉元朗與陸正恩這幾位朝中巨頭,都不願在嬴沖勢盛之時,正攖其鋒。裴宏志及參知政事元岱周,乃是罪人之身,家小盡在敵手。而大皇子嬴不尤,已懾服於嬴沖的淫威之下;二皇子嬴天佑出身較低,在朝中素來不被重視,此時更是不知出於何種心態,擺明瞭不願頑抗。

  他嬴去病如再不出面,那麼這太政殿內,還有何人能阻止這位武安王。

  有崇國公挑頭,這滿殿之內,果然又是一陣嗡然之聲四起:「崇國公說得是!朝臣升降,大秦自有規章。武安王殿下今日,有擅權之嫌!」

  「臣不服!吏部侍郎皇甫射,不過一區區三品侍郎,亦未曾在地方任職州牧,豈有資格入政事堂?」

  「還有詹事府詹事杜北,此人素來只任過清流官,未曾經歷庶務,豈有資格,擔當吏部尚書?」

  「大理正方玨不過區區五品,豈有越過諸多上官,擔任大理寺卿之理!」

  「這些任命,簡直就是兒戲,荒唐!武安郡王,可是視我大秦成法為無物?如此恐難使朝臣心服?」

  嬴沖聞言冷哂,卻是看都未看那暗自惶恐的嬴去病一眼。直到王承恩連續九次靜鞭擊打臺階,使朝堂再次恢復了安寧,這才語氣從容,悠悠然道:「崇國公所言甚是!然則本王怎敢一言而決朝臣升遷?方才所言,只是本王建言,需得諸朝臣廷議,才可定論。然則事急從權,值此朝廷變亂之時,政務需以簡快為要,無瑕一一議論。以本王之見,今日便以小廷推,一體決斷。不知諸臣工,以為如何?」

  嬴去病聞言神情錯愕,心中驚奇難解,忖道這個傢伙怎麼會同意小廷推?

  他原本還以為嬴沖必定是要不顧群臣公論,在朝中強行通過這任命。可這位卻偏是如了他的願,準備以廷推論定。

  這位就不懼這朝中諸多大佬聯手,使他陰溝翻船?那時豈不尷尬?這不但將使武安王府氣勢大減,也將給予裴宏志、陸正恩等人反擊駁斥之機。

  且如今武安王府雖是權重,可麾下勢力卻是外重內輕之局,推動大廷推,都比小廷推可靠許多。

  可在這刻,嬴去病卻聽他的兄長嬴天佑輕聲一嘆,嬴去病眼神不解的看了過去,卻只見贏天佑正面色蒼白微搖著頭,似乎對他的舉措很不看好。

  而他的五弟嬴瑾瑜亦是眉頭緊皺,眼神憂慮。最後更是長身而起:「以本王之見,這些朝臣升降,似可稍後再議,能否請殿下,先議裴氏宗黨勾結信陵王,謀襲聖上,禍亂朝綱之案?」

  嬴沖聞言,終於微微動容,眼透異色,看了那嬴瑾瑜一眼。

  心想這位五皇子果然是天賦不凡,比之嬴不尤嬴去病這兩個蠢貨,強了不少。

  而那裴宏志亦是唇透譏嘲之色,倒不是為嬴瑾瑜的處置裴氏宗黨之言,而是為這位興平郡王,以及那崇國公的天真。

  今日大朝,嬴沖一直未談裴氏一黨,正是為了此刻。在此案未落定之前,試問朝中何人敢與嬴沖為敵?

  那便如一把利劍,懸在諸人的頭頂,如今誰人青白,誰人是裴氏一黨,豈非都在這位武安王殿下一念之間?

  這興平郡王雖是聰慧,總算抓到了重點。可嬴沖步步為營,有備而來,怎會讓人有阻攔的機會?

  此時這位倒不如藏拙,免使這嬴沖生忌防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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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六章 威勢滔天

        「嬴瑾瑜你放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嬴沖直接怒叱出聲,目光陰冷的注目興平郡王:「本王奉輔政王之命,掌內外國政!而今議論三品以上官員升降,乃是群臣之責。議政之序,卻由本王決斷。今日朝會,孤自有方寸,何需你來多嘴?再敢妄言,孤必令人將汝驅出朝堂!」

  嬴瑾瑜頓時面色漲紅,胸膛幾乎氣炸。以他的城府,此時目中亦噴出火來。

  直到嬴不尤悄悄扯了他的衣袖,那陸正恩與張蒼這幾位也回過頭,冷目示意,嬴瑾瑜這才冷靜下來。

  已猜知嬴沖這次怕是有意激怒,如若他失控發作,只怕是正落嬴沖下懷。這位多半是有著什麼手段,在等著自己,

  見嬴瑾瑜沉寂下去,嬴沖竟半點都不掩飾他臉上的遺憾之色,繼續掃視群臣。

  見殿內再無人多嘴,嬴沖才繼續悠然道:「時間緊迫,諸位既無異議,那便開始廷推。這些朝官升降,既是由孤提出,那麼本王這裡,自是毋庸再提。不知安石公以為如何?」

  所謂的廷推,有記名與不記名二種推舉方式。他這次卻不敢大意,直接選了前者。

  而王安石略略思忖了片刻,想及嬴沖如若執政,確需臂助以定朝堂。最後還是微微頷首,算是認可了嬴沖之言。

  他雖是不滿嬴沖今日以勢相逼,大肆任用親信私人,可對於嬴沖提拔的這些人物,還是頗為認可的。所有四十七人,莫不都是他眼中的才德兼備,清廉有能之人。

  其中許多人沉淪下僚,才智不得伸展,讓王安石亦常為之惋惜。這次卻被嬴沖直接越過資歷與門第等諸多阻障,一舉拔擢至高位,未必不是大秦之福。

  也可見嬴沖雖有私心,卻仍是以國事為重。

  而謝靈則緊隨其後,俯身一禮:「臣參知政事謝靈,願附殿下之議!」

  此時他心裡卻是暗暗苦笑,心知嬴沖之所以強推皇甫射入政事堂,其實是對他仍存疑慮。

  經歷今次的咸陽之變,謝氏已不得不徹底倒向武安王府,與之結為一黨。另有,參知政事李東垣,也與武安王府頗有關聯。然則這位殿下,對他二人顯非是完全放心。

  謝靈之後,就是李東垣,心知此事並無什麼議論的餘地,這位倒也乾脆:「臣亦附議!」

  至於其餘二位參知政事,那王鐘素來都是天聖帝的發聲筒,本身並無多少主見,此時自不會唱反調。而那張蒼,亦知明哲保身之理。

  當政事堂所有閣老,都有口一同,全票認可。這太政殿內諸臣,就知此事大局已定,再無多少轉圜的餘地了。

  之後果然那以陸正恩為首的樞密院,六部尚書侍郎,小九卿,以及王籍,葉元朗,陸正這些在場的三品以上正職武官等等,都是陸續附議。

  ——甚至給人以錯覺,如今這朝堂之內,似乎無比的和諧。

  只有護、朱、寧、蔡這幾家國公,以及一些文公武臣,表示了異議,可總數卻不到所有三品以上朝臣的六分之一。

  且這些人等,雖是當庭反對,卻莫不都是少言寡欲,不敢有半點放肆。

  僅僅不到一刻時間,這場廷推就到了終末之時,嬴去病與嬴瑾瑜二人,都是面色發白,雙拳死死的緊握著,唇角則幾乎溢出血絲,只覺是大勢已去,如今的朝局,再難逆轉。他二人的未來,也是一片昏暗——

  而這太政殿內,皇甫射與杜北等一應被嬴沖提及之人,都莫不是臉現喜意。雖都是心知這次的升遷,仍有變數。可這畢竟是諸多朝臣,廷推議定之事,合理合矩,名正言順。哪怕是天聖帝回歸,也不可能推翻此議,最多只會稍作調整,卻絕沒可能否決。

  尤其那皇甫射與杜北二位,只覺一身精氣神,皆與以往大為不同。雖都年邁,卻覺這一身上下都是精力充沛,似乎有著使不完的力氣。

  心內則既有感激,又有感慨,他二人之所以投靠武安王府,一是敬畏於嬴沖橫掃北方的威勢,二則是不得已。都從未想過,自身能身登參知政事與天官之位。

  御階前的嬴沖卻仍是肅穆如故。

  能夠將自己麾下一眾宗黨都強推上位,這無疑是件喜事,意味著北方宗黨的崛起,也意味著日後所有朝政,他幾可一念定奪。可此時天聖帝生死未卜,他卻實在笑不出來。

  「今日再議第二事,伐魏!」

  語至此刻,嬴沖的語聲,陡轉激昂:「魏國信陵王魏無忌,一介下國之臣,竟膽敢勾結太學主,刺襲聖上!使陛下困於山河社稷圖內,生望渺茫。此仇此恨,我等若然不報,豈是為臣之道?堂堂大秦,竟令關東諸國小視至此,豈非我等之羞?本王如今欲盡起我朝大軍,攻伐魏國,執其君臣至陛前以慰聖上,試問諸君,可敢附從?」

  他語句鏗鏘,甚至動用上了真元,此時竟字字如雷,震得整個太政殿中,簌簌作響,房頂煙塵俱下。

  在場大半的文官都是面如土色,而所有的武官則是臉現潮紅,神情狂熱。

  而此時殿外的諸多御衛禁軍也都已聞得嬴沖之言,竟也不約而同以槍戟之柄擊地,發出轟然震聲。

  「伐魏!伐魏!伐魏!」

  那山呼海嘯般的聲響,越傳越遠,最後竟至數十萬人參與。一直持續了大半刻的時光,充斥著整個宮廷,氣勢喧天。

  一直到嬴沖遣御衛出殿喝止,那震吼之聲才逐漸休止。

  然而此時嬴沖駐劍立於陛前的身姿威勢,卻使朝中諸多大臣都不敢直視。

  雖不知這是否嬴沖的特意安排,卻無疑是向眾人昭示著,如今京中禁軍都已唯武安王之命是從!

  而嬴沖那無情的目光,再次往裴宏志方向注目:「然則兵法有云,攘外之前必先安內。近日雍秦之地,匪亂四起,以致十宮大比之時,咸陽之外盜案頻發。本王今欲率禁軍五十萬出京,以一月之期,掃蕩雍秦二州,克定匪亂!為伐魏之戰鋪墊——」

  因此次出兵,都是禁軍,且軍資自備。故而並無需樞密院與兵部允准,嬴沖之言,依然只是通告。

  裴宏志則面色蒼白,並無言語,心知嬴沖此舉,名為平定匪亂,其實是準備對雍秦世族揮動屠刀!

  然則這也是他早已預料之事,亦知此刻除天聖帝之外,朝中任何人都難以挽回。

  也在此刻,一位身著錦袍的太監,從偏門處匆匆奔入到太政殿內。

  嬴沖目中生怒,不過當他仔細注目,才發現來者赫然正是他的熟人童貫。

  而這位入殿,直接就行至到了嬴沖身側,小聲耳語:「山河社稷圖內,無方五行陣已生變亂。」

  問得此言,嬴沖終是劍眉微揚,目現驚喜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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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七章 社稷圖內

    山河社稷圖中,天聖帝立在他那御輦的窗旁,冷目往外望著。窗外依然是氣罡酷烈,煙塵四起,太學主與守正道人,一攻一守,看似戰的激烈,可其實已陷入僵持的狀態。

  守正道人一身法力全展,盡力護持著後方的御輦安然無恙。而太學主明顯也未全力以赴,這位更多的精力應對雷火之劫。自從太學主以身祭劍,天際間就有一道道紫色的劫雷轟擊而至,而那口赤霄劍的周身,亦有森白色的火焰燃燒。

  隨著時間推移,那『人劍合一』的程度加深,也有更多的劫力隨之而來。只是此時,太學主以這方虛空的五方五行陣,逆轉龍脈,使那彙聚過來的天道劫力,大半不能施加其身,只能徘徊於周邊,

  而對於天聖帝,太學主明顯只是分出一部分氣力,只為牽制守正道人,不能干涉其渡劫而已。

  劉雪岩亦神情默默,一言不發。他知那太學主定是對天聖帝的最後手段,早就心中有數。這位刻意製造出的這般僵持之局,正是為待其最後踏入皇天境的時刻到來,以求破局之力。

  ——只有真正身登皇天境,此人才有抗衡和氏璧所聚大秦七千載氣運之能。

  不過眼下這情形,也正是他希望見到的,甚至希望這拖延的時間越久越好。

  思及此處,劉雪岩不禁眼含憂慮的,看了那天空一眼,此時辰時已過,距離午時正只有不到一個半時辰,也不知如今那咸陽城內的形勢到底如何了?自己的謀劃,能否有成功之望?

  亦在這刻,千丈之外,忽的又有一道赤色的劍光襲至,竟是強行劈散了守正道人的玄術,向天聖帝御輦直斬而來。

  那護在輦車之外的黑白光華也同時反應,驟然升騰而起,化為無數碎刃旋斬絞擊,與那劍華對撞交轟,可終究還是未能將那赤色劍氣完全化解,仍有部分餘勁轟擊在了輦車之上,使那御輦之外的廂壁出現了些許蜘蛛網般的裂紋。

  天聖帝在車內也差點立足不穩,在那劍力震盪之下,不但身軀搖晃不休,五臟六腑亦受衝擊,翻騰鼓動。

  待他好不容易壓住了咽喉處湧出的血腥甜意,重新立穩時,就只見千丈之外的那人正以冰冷漠然的視線觀照過來。

  那就彷彿是在對他說,下一劍,便是你嬴霸先的授首之期!

  可天聖帝卻笑,笑得是無比爽朗開心:「其實朕一直在想,你太學主到底是因何故,恨朕至此?竟是不惜放棄一切,以身合劍,也要使朕滅亡,難道就只為那虛無縹緲的預言,或是因當年你在秦境的慘敗?」

  ——二人間雖是遠隔千丈,又有無數的罡勁風雷阻隔,可天聖帝卻知那太學主定能聽清他的言語。

  而太學主也確不負他的所望,沉冷的目中,光澤略閃,然後那有如玉質般的聲音,由虛空遠處,悠然而至。

  「無他,二十九年前,洛書曾現於雍州之南。」

  「洛書?二十九年前?」

  天聖帝微一愣神,先是滿臉的不可思議,最後竟又唇角微挑:「這就是那時候,你離開威王兄身側的緣由?真沒想到,這本聖書竟然真的存在!你太學主莫非是已見過了?」

  可未等太學主答話,天聖帝就已大笑出聲:「有意思,真有意思!這就是你太學主,孜孜不倦,也要了毀了朕與大秦的理由。換而言之,未來滅諸國,統天下者,果是我煌煌大秦?所謂的焚書坑儒,亦非無稽?太學主,你可知朕如今是何感覺?」

  太學主卻微微闔目,眼神晦暗,他知天聖帝想說什麼,然則——

  「未來本就非是一成不變!老夫在洛書中所見之未來,陛下已革新了國中積弊,重整了大秦諸軍,此時已兵出函谷,二十四萬墨甲橫掃魏韓。」

  ——可如今的大秦,已經失去了洛州,且因匈奴與內亂之故,國力大損。

  天聖帝心領神會,自從嬴神通身死之後,大秦確是國勢衰落,變法受阻。

  也只在這一年內,平定匈奴,奪回朔方,朝中多出了嬴沖這根支柱,才顯出了複振之勢。

  可這也是今日嵩山之戰的因由。

  「原來如此!然而朕也一樣欣慰,可見朕之變法,確是有益於我大秦,而非是禍亂朝綱。此外——」

  天聖帝滿足的笑了笑,而後眸現冷色:「眼下看來,你太學主只怕是難以如願?」

  他雖不知外面形勢到底如何,可卻已猜知咸陽城內必有變化,才會促使這太學主如此。

  竟已不再顧忌劫力,只欲全力攻打他的御輦。

  旁邊劉雪岩則是冷汗涔涔,雙手緊握。他最怕的就是在咸陽那邊的變局回饋之前,這太學主會不惜一切,也要與天聖帝同歸於盡,

  而接著下一瞬,就彷彿是印證了他的所思。太學主腳下那道赤色的劍影,再未懸於原地,而是從千丈外橫空掠來,瞬間帶起了千萬條劍氣,在虛空中分分合合,又有一連片的紫色光雷,蒼白劫火,似如潮水般的淹沒而至,

  不過守正道人卻似早已有備,隨著這位咒語念動。那整片天空忽然往下『塌陷』,這地面與天空的距離,似乎在瞬間被截去一大片,而旋於高空的赤陽,彷彿似放大了二十倍。

  不但使這方虛空的溫度,陡然上升,也令赤霄那劍上的蒼白劫火,燃燒的愈發熾烈。更有數十頭火鳥,從那烈日中騰飛而起,竟也銳氣十足,燃滅一切。

  那所有的劍氣劍光,赫然觸了即滅,沾之即焚!赫然使天聖帝的御輦之外,形成了火環奇景。

  而那赤霄劍本身亦是一陣光雷亂閃,那守正道人赫然在這須臾間,招出了四十九束足有人手臂粗細的上霄神雷,在短短不到一息之內爆發,連環轟打,強如神劍赤霄,此時竟亦被強行震退飛回。

  太學主吃了一驚,再一次正視守正,目光裡滿含著吃驚之色。

  他沒想到在這個時候,守正竟然還隱藏著如此能為,然後就又見那守正身側的那口千年桃木劍,正化火燃燒。

  而周圍三里,這一片死寂之地,卻忽然拔了十二座龐大的石塊土碑,將天聖帝的御輦環繞。

  石碑之上,都有著玄奇符文,靈光縈繞。明明是以不值一提的泥沙臨時造出,可看來卻是美輪美奐。

  當這十二座石碑呼應,按照地支方位排列,更有一股奇異的力量生成,護持著這周邊三里之地,抗擊著赤霄劍的劍氣擊打。

  使那已破爛不堪的御輦在內安然無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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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八章 交出嬴沖

    見得此景,太學主的神情卻是分外不解。

  「何需如此?」

  那千年桃木劍,乃是守正性命兼修之物。一旦此劍毀損,守正道人的轉世之旅,將是分外艱難。

  守正道人卻只回以一笑,依舊是一言不發。他今日也自有不得不全力以赴,護持天聖帝安然無恙的理由。

  太學主也是會意,再未多言。赤劍光閃,撕破了一片雲霄,『太昊雷梭』趁隙而至,強行穿過了那漫天火焰,轟擊石碑,炸出了一大片的碎散石粉。而那君子劍則揮動著那堂皇磅礡的浩然正氣,竟將空中的那團大日鎮壓封印,將之從此方虛空強行『抹去』,令這山河社稷圖內的天地一片灰暗!

  依靠那『易文甲』護身,這位赫然只攻不守,雖是身軀在劫雷轟擊下益發殘破,亦全然不顧。

  這使得這十里方圓,再次被無數毀滅之力充斥。二人間的交手,似如電光火石,守正道人玄法高超,只須臾間就可施展數十仙術;太學主則將所有的氣力,聚於赤霄劍及三大聖器之內,無論對手施展什麼樣的手段,皆是以力破之。

  隨著那碾滅一切的氣罡,波及到百里甚至數百里之外,這處的動盪,赫然已有令這圖內空間,隱有崩滅之兆。

  而此時強如守正道人,亦無法面面俱到。無數的碎散劍氣,攻入石碑陣內,雖有那陰陽光華抗擊化解,可依然使御輦周圍陸續現出了裂紋,車體則不斷的震盪搖晃著,彷彿解體在即,

  可哪怕周圍顯像環生,天聖帝的眸中依然是含著絲絲笑意:「朕還是想要知道,那咸陽城內到底了發生了何事,讓你太學主竟氣急敗壞至此?」

  似乎是因後力不繼,當那十二塊石碑接近崩潰之時,太學主卻暫止住了這一波的攻勢,這位依然浮立在千丈之外,在重整陣腳,再續真元。

  而這位對天聖帝之言,卻是不以為然。

  「陛下言過!老夫之舉,只是為防萬一。咸陽城內之事,告於陛下知曉也是無妨。昨日丑時之後,武安王嬴沖誣裴宏志與老夫及信陵王勾結,四處搜捕鏟滅裴氏一黨,使咸陽城內血流成河。後又扶持九皇子嬴守愚監國,在大朝會中,又提拔親信部屬二十六人入列部閣——」

  說到此處,太學主言語微頓,又以冰冷的視線望來:「老夫確未曾想到,陛下敢將咸陽城內的所有一切,都委於那位武安王之手。然則陛下就不擔憂,未來此子有尾大不掉,甚至篡奪皇位之日?」

  劉雪岩聞言,頓時精神一振,心緒激蕩難以言喻,想著武安王他果然未負陛下所托!自己與天聖帝,亦不曾看錯了那位殿下。

  那位殿下如陰懷私意,此時根本無需動作,只靜待午時到來,陛下身滅就可。可如今,卻正因那位武安王殿下的動作,刺痛了太學主與魏信陵王神經,才使眼前的這位放棄了繼續渡劫之念!

  也真不愧是那位殿下,無論是起滅誅滅『亂黨』,還是扶持九皇子嬴守愚,都是讓人驚贊,做得比他期冀的還要好,

  只是此時,他心中亦有隱憂,知曉最後的時刻,已經臨至。

  這是光明之前,最後的黑暗——如不能在那變局到來前,抵抗住這太學主的瘋狂襲殺,那麼一切都無從談起。

  天聖帝則是處之淡然,只唇角處越來越明顯的弧度,顯出了他的真實心緒。

  「確有此憂!可那又怎樣?朕之抱負如不能施展,如無人繼承。那麼秦之基業,想必遲早有一日。要被世家大族挖掘一空,甚至社稷也為他人所奪。與其如此,這大秦社稷,倒不妨由朕的武安王繼之,好過便宜了他人。想必嬴氏先祖在天之靈,必能體諒!不知先生,以為如何?」

  太學主眉頭微凝,聽出天聖帝的言語確是真心實意,毫無半點虛假,甚至是隱隱期待著此事發生。他眸光微沉,接著是再無言語,一個念動,那太昊神雷便放出了無量光華,隨後又一片紅霞,起於西方。

  這一次,那赤霄劍僅只一擊,就劈開了守正道人編制出的十七重術法,將那十二石碑之人徹底斬碎,

  氣勢淩厲,勢如破竹,又將阻攔在輦車前的黑白靈光,一併絞散。

  可也在這刻,太學主的氣息卻略略一窒,被守正道人抓住了一閃而逝之機!那火焰燃燒的桃木劍循著一條奇異之至的路線橫空飛掠,竟輕而易舉的將那君子劍的封印撕開了一角。

  使那團赤日重現人間,令天地回復光明。同時一道巨大的熾白光束,從那赤日中穿飛而出,轟打在了赤霄劍的劍身。

  這令太學主勢在必得的一劍,終是功敗垂成。太學主亦再未動手,赤霄劍依舊退回到了千丈之前的位置,人則轉過身,回望東方雲空。

  而在輦車之內,劉雪岩則是驚喜無盡:「陛下,那靈柱已斷!」

  ——他是玄天位級的陰陽師,故而能比天聖帝更快的感受到這片天地的變化。

  此刻他已清晰感應,那七處呈逆北斗狀的靈脈樞紐,都發生了奇異的變化。而這七大靈眼異變的結果,是那周圍七處升騰而起的靈元氣柱,也都隨之紛紛崩跨斷去。

  這也直接影響到了五方五行陣,使得如今這座陣,只能勉強維持著運轉,威能大減。亦使太學主,不得不暫止住了攻勢。

  五方五行陣的神威消退,不能借咸陽龍脈化消那天地浩劫,令太學主不得不分出更多的心力,以應對那天雷劫火。

  而如強行為之的結果,可能是他非但傷不到那御輦與天聖帝,反使自身落入絕境。

  天聖帝也同樣濃眉一挑,往太學主目視的方向望過去。隨後就只見兩千丈外的虛空遠處,正有一駕飛車往這邊緩緩駛來。

  他都不用去猜,就已知這車內到底何人。果然下一刻,天聖帝就聽車內,那信陵王魏無忌的聲音響起。

  「陛下今日如能起誓,在十日之內將那武安王嬴沖,交予本王處置。那麼孤可做主,現在就可放任陛下從此地離去。」

  太學主神情微動,卻並無其他反應,似已默認了魏無忌的提議。而守正道人也是目光清冷,似笑非笑的,向那飛車掃望了過去。

  他眸中閃動靈紋,似可穿透一切,那輛飛車雖是有重重法禁,卻難以抵擋住守正道人的目光。

  須臾之間,裡面的情景,就已盡數印入他的目內。而此時守正的面上也浮現出了詫異錯愕之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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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零九章 污穢不堪

  那飛車之內,別無他人,只有一位『殘缺』的身影,只見那本是風度翩翩的魏信陵王,赫然已只剩一臂一足,容顏亦是蒼老無比,似如六十老叟。而其下身處,雖已經過醫治處理,可卻依舊有殘血湧出,將那處衣襟染成鮮紅顏色,而其一身肌膚,則是異樣的潮紅。

  這是——由鳳凰血炎造成的傷痕?

  守正道人驚訝之後,目裡就只剩下了譏諷與憐憫,身受這樣的傷勢,可不是那麼容易恢復的。除非是嬴沖身死,否則這位一輩子都是如此模樣了。

  不但那臂膀斷足再無法恢復,下身也是同樣——

  也怪不得此人提起嬴沖之時,語聲會是如此陰沉。

  那輦車中天聖帝,雖不知車內魏無忌的形狀,可卻是乾脆利落,一聲哂笑:「信陵王是欲令朕自斷臂膀嗎?此等言語,簡直就是污朕之耳。汝可以滾了,與其如此,朕倒寧願死於此地!」

  那魏無忌似毫不意外,聲音沙啞:「陛下此言差矣!如今大秦朝內,裴氏已衰,武安王一黨已有制霸朝堂之勢,試問陛下該如何制衡,不覺心憂?如陛下擔心授人以柄,或者不忍下手,也不是無法解決。」

  聽到了這裡,劉雪岩心中微動,已明白了魏無忌之意,

  確實,這次那武安王雖是奉天聖帝之命,擇一皇子監國。可這般作為之後,卻也顯出了勢大難制之兆。

  日後處置起來,想必是棘手之至。借助魏無忌與太學主之力,除去武安王這隱患。

  然而這念頭,他剛剛在他腦海內顯現,就已被他壓下。果然下一刻,他就已聽天聖帝悠然道:「制衡?何需制衡?朕自繼位以來,素來以律法治國,以信義待臣民,堂堂正正。魏無忌你那些骯髒手段,齷蹉心思,也配在朕的面前賣弄?」

  聞得此言,飛車之內的魏無忌頓時唇角溢血。而那太學主,則悠悠一嘆。

  唯獨天聖帝的為人,使他萬分敬佩,確是一位品德高潔如玉的君子。心想這位若非帝皇之身,如是修持儒門的浩然正氣,只怕其一身修為,不會遜色於己——

  ※※※※

  咸陽城內,太政殿中,嬴沖正是神采飛揚。

  此時已不止是童貫給他傳遞了山河社稷圖內,已然生變的消息。在玄雀那邊,也同樣得到了確證。五方五行陣確已聲勢大衰,只能勉強維持著半法域,卻再無法逆轉龍脈,助太學主渡劫。

  那位魏信陵王分明是留了一手,對太學主並不完全信任。

  七處靈脈接近斷絕,雖不足以使天聖帝脫困,卻足以重創太學主的圖謀,打斷此人以身合劍的過程。

  而一旦錯過了今日午時四刻,那段陽炎之力最盛之時,那太學主勢必得延緩整整一天,才可踏入皇天階位。

  這也就是說,他已為天聖帝,爭取到了一日時間。

  看到了曙光,嬴沖的心念之內,首次湧出了愉悅之意。這令那滿殿群臣,在他眼中變得順眼了許多。

  只是嬴沖目裡的兇橫戾意,卻是半分未減,

  ——還不夠!遠遠不夠!只是如此,還不足以倒閉太學主與魏無忌,放棄這次的圖謀!

  依然是駐劍於地,嬴沖身形居高臨下,俯視著這太政殿內。而整個殿堂之中的氣氛,則森冷如故,亦未因嬴沖的心情,而有半點好轉。

  「除此之外,為防京畿生變,本王另已命北方冀宛寧元四州之軍,起兵勤王!掃滅一切不臣後,即日南下!」

  當此言道出,其他人還沒覺得什麼。可那朱國公高仰,與寧國公魏九征,卻都是神色大變。

  二人都還未接到封地的消息,可當聽嬴沖說起起兵勤王之事後,就已第一時間意識到了不妙。

  那高仰還只是血色褪盡,面色蒼白。而寧國公魏九征,則是身軀搖搖欲墜,幾欲昏倒。

  如今北方四大世閥,只有元州的黎陽高氏,一直未經挫折,還有著對抗武安王府的實力。可對於固原盧氏,與他們武安魏氏而言,這卻無異是滅頂之災!

  前者經歷匈奴過境之禍,而魏氏亦曾遭彌勒教重創,此時要抗拒武安嬴氏攻打,實在過於勉強。

  盧文進則是早已預料,在眾多武臣之中,身軀挺立如山。可許多已猜知嬴沖企圖的朝臣,不禁都紛紛以憐憫的目光,望了過去。

  「不臣?敢問殿下,北方何人不臣?」

  陸正恩從群臣之中走出,語氣平靜的質問嬴沖:「不經樞密院允可,擅動大兵,此與制不合!」

  「不臣者,武安魏氏,黎陽高氏——」

  嬴沖毫不避忌,目光掃向了靖北郡王,期待著這位主動呈上遷徙封地的奏本,

  可整整三個呼吸,都未見這位有何動作,他就已知其心意。

  一旦那表文呈上,那麼無論天聖帝是否回歸,盧氏都再無轉圜餘地。這位盧老郡王,多半是仍存希望。

  嬴沖亦未強求,收回了視線:「以及固原盧氏!此三家皆與裴氏一黨有涉,亦有裡通外國,陰圖不軌之嫌!為防萬一,本王以為,在北方諸軍南下之前,需解其兵甲,散其武卒!一應族中要人,皆捉拿問審,以辨這三家青白。來人啦,將這三人拿下問罪!」

  他此言未落,就已令這大殿之內,再一次轟然震響。寧國公魏九征面色漲紅,氣到手指都在顫抖,似欲言語,卻不知該從何說起。

  可那高仰卻已怒聲震吼:「嬴沖小兒!你有何罪證,敢說我高仰裡通外國,陰圖不軌?」

  一邊說著,那高仰一邊直趨御階之前。此時有數十御衛上前攔截,卻被他振臂一揮,就已陸續騰空而起,或撞入人群,或血濺紅牆。

  嬴沖則始終神情冷漠,鎮定異常的看著高仰走近,

  「朱國公高仰,殿前動武,抗法不遵,殺傷御衛,罪加一等!諸御衛,還不給孤拿下!」

  最後一字落下時,一個少女的身影驀然出現在了御階之前,劍光一掃,那高仰的身影就也騰飛而起,在三十丈外摔落,赫然將那處的金磚都砸成粉碎。

  而高仰的口中更是一口黑血吐出。

  這位還欲掙扎立起,可此刻四面八方卻有無數的鎖鏈拋飛過來,將他的身軀四肢牢牢的困鎖,周圍近百御衛拉扯,直到使高仰再動彈不得。

  寧國公魏九征則面色蒼白的看著這一幕,他亦心有不甘,也欲反抗。可當其目光觸及到嬴沖身前,那與越傾城容貌相似之極的少女後,還是渾身鬆懈了下來,任由御衛上前,制住了他的一身真元。

  而那靖北郡王則自始至終全無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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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零章 朝會落幕

      當靖北郡王盧文進與寧國公魏九征二人都被擒拿,朝堂之中幾乎是一片死寂,除了葉元朗這幾位之外,所有人等都是噤若寒蟬。

  只有那朱國公高仰依然不肯甘心。這位掙扎了片刻,發現自己非但不能擺脫那些鎖鏈,反而是越捆越緊,便是他的仙元甲也無法釋放。最終高仰還是放棄,轉而破口大駡:「嬴沖豎子,你敢擅權妄為,肆意誣陷大臣!遲早有一天,不得好死!」

  又左右呼籲在場朝臣:「你們這些混帳,難道還看不穿他的真面目?裴氏宗黨被他血洗,你等坐壁上觀,本公與靖北郡王、寧國公三家被問罪下獄,你等也是袖手不理。難道真要等到這豎子的屠刀,舉到你們頭頂之上,才覺後悔,才知要反抗不成?」

  此句語出肺腑,頗使朝中一些臣子勳貴為之動容。

  嬴沖掃視了一番太政殿,將諸人的神色都看在眼中,卻並不在意,只是微微冷笑。

  他倒頗是期待這些世家勳貴主動與他掀桌,好一併清肅。

  而此時這御階之下,葉元朗與王籍都是神情古怪的看著嬴沖。二人都是同樣的念頭——昨日的五侯十一伯還不夠,如今還要再添上一王二公嗎?

  這樣的手段,簡直不能以『心狠手辣』四字來形容了。

  隨後嬴沖又目視陸正恩:「既是勤王,那又何需問樞密院?」

  陸正恩微一蹙眉,已明白了嬴沖之意,之所以需臣子勤王,正是因朝廷中樞本身,遇到了自身無法應對的難事。

  這句話,對樞密院隱有輕蔑冒犯之意,可他也說不出反駁之言。天聖帝困於山河社稷圖內,生死未卜,這是實實在在,也確是他們這些臣子的『無能』所致。

  略略思忖,陸正恩決定退讓一步:「可朝中的樞密院還在!今日起北方諸軍一應行止,都需向樞密院報備。」

  「可以!」

  嬴沖對此倒沒什麼異議,本來大軍行止,就很難瞞過旁人的耳目。他也不願將這位軍中巨頭,逼到自己的對立面。

  而陸正恩要求的這些,只是面上好看而已,其實是已默認了他的一應舉措。

  儘管這位如今也無力阻止北方宗黨勤王。

  處置完此事,嬴沖才轉目看向了裴宏志及元岱周二人,直接喝問:「你二人,可願認罪?」

  元岱周神色衰敗,面如白紙,這位因一家老小都在嬴沖掌握之中,故而一直不發一語。

  可這時他卻仍是慘笑搖頭,心知此刻自己如真認罪,那麼他們整個元家就將再無翻身之望。

  「認罪?要認何罪?本官既不曾勾結信陵王,亦不曾有謀襲聖上之念。武安王欲加之罪,何患無辭?」

  裴宏志亦是雙目微闔,神情蕭索:「元相之語,深合老夫之意。我裴家上下清清白白,何曾與信陵王有過勾結?更不敢有謀刺聖駕之意。如今汝為刀俎,我為魚肉,是非成敗,自是由武安王殿下言說。」

  嬴沖倒也不意外,這二人肯承認才是咄咄怪事,不過今日,也無需他們認罪。

  「傳令殿外,將裴氏宗黨勾結魯魏,所有一應陰圖不軌之罪證呈上!」

  此言道出,那殿門處就有數百甲士踏著整齊的步伐魚貫而入,都各自抬著一隻籃筐,內有甲胄兵刃,還有各種書信,以及金銀財貨,丹藥法寶,甚至書籍經文等等。

  殿內的大小官員,也都同時精神一振,知曉這最關鍵的時刻到來。

  只有確定了裴氏有罪,這位武安王才可在接下來的時日裡,繼續佔據『大義』,為其掃盪雍秦,提供法理支援。

  初時當那些『證物』入眼,諸人眼中,都是一副果然如此的神色。那些墨甲兵刃,分明都是魏制之器;可那裴氏再蠢,也沒可能在家私藏魏制兵甲,更沒可能留下書信,授人以柄。

  至於那些儒家的經典文章,誰家沒有儲藏?即便其中的內容,都是偏向於魯儒學派。可總不可能就憑這些,說他們與魯國勾結?

  以裴宏志的老謀深算與謹慎,即便是與魏無忌勾結了,也不會留下什麼實質的證據。

  這分明就是赤裸裸的栽贓陷害,毫不加掩飾。將在場的所有朝臣,都當成了蠢貨傻瓜!

  可此時在場之人,卻都無言語,默默看著這一幕。

  即便看出這是偽證,其實也無濟於事。武安王府兵強馬壯,光是這位直接與間接掌控的『偽開國』,就已達至少五位之巨。而其手中八十萬禁軍,更是大秦境內,最為精銳的戰兵;那數達百萬的北方軍,也經歷過匈奴戰事及彌勒教之亂,實力亦非是一般府兵可比。

  這等聲勢,便是整個大秦所有世閥聯手,亦未必就能撼動。

  而隨即諸人就又眼現異色,在那些御衛之後,卻又有幾位西方來佛僧走入進來,都是一頭短髮,穿著一身紅袍。

  嬴沖的目光也變得森冷起來:「本王嘗聞佛門有願誓修行之術,可測人心意虛實!不知裴相,可願與本王一起在此共發大願,以證裴氏清白?」

  ※※※※

  散朝之後,嬴天佑就與王籍走到了一起,王籍卻是滿臉的不爽,刻意拉開了距離。

  「離本公遠一些!這句話,本公昨天就和你說過了吧?保國公聽不懂人話嗎?你們這些皇子,如今可都是瘟神。本公現在可不想我那師弟誤會什麼。」

  ——今日嬴沖的殺伐果決,實在讓他心怵。他那個師弟也未免太霸道了些。

  一想到嬴沖可能會因一個『猜疑』,就把矛頭指向自己,王籍就不寒而慄。

  「襄國公如今也懼武安王嗎?可王氏何憂?如那嬴沖敢一意逼迫,王氏多的是後路可走,」

  王籍聞言,卻是「嘿」的一笑,眼含哂意,他知道嬴天佑說的『後路』是什麼,無非是不得已時,可以挾襄陽一地,轉投韓楚。

  可這實在不是什麼好選擇,那韓國就不說了,素來國力虛弱,是七國最弱的一家。六年前遭遇嬴神通連番打擊之後,至今都未能恢復元氣。

  至於大楚,雖是與大秦並為雙雄,可其朝中,並無王氏的立足餘地,

  楚春申郡王,三閭,項氏,都是當世第一等的豪強。王氏參與進去,不知會是什麼下場。

  且襄陽城,也不在王氏的掌握之中。那裡四大邊軍,其中三支只聽秦室號令。而襄陽城內,還有著另一尊黑龍屍骨,同樣是威力非凡。又有一位長生道的偽開國玄修坐鎮,並不受王氏影響。

  投靠楚韓,那確是一條退路,可卻是不得已的抉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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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一章 十日之內

   「總而言之,隨你怎麼說,王某都不打算與你嬴天佑再扯上關聯。昨日保國公來本公府中拜訪,已經連累了我王氏。」

  嬴天佑眼神無奈,卻並不氣餒:「山河社稷圖中的消息,想必襄國公已知。」

  王籍聞言微微頷首,這件事一當今日大朝結束,他就已從手下那裡聽聞了。

  「我知道,那邊五方五行陣靈力已然不足。太學主身劍合一之期,需延遲到明日。那信陵王魏無忌,終究還是怕了。看來陛下他安然回歸,大有希望。這對二皇子殿下而言,可是喜事——」

  在王籍看來,那山河社稷圖內能拖延一日,也就能拖延到第二日,第三日,甚至更久。

  如今雙方,也已有了坐下來談和的可能。

  嬴天佑目中,微現異芒:「那麼國公以為,父皇回歸之後,會對今日的朝局怎麼看?」

  「怎麼看?陛下他還沒歸來,就急不可耐,打算算計武安王了嗎?」

  王籍一聲譏笑:「說來我那師弟,對你父皇可是忠心耿耿,如今一心一意,只求令陛下脫困。你這麼說來,可真是叫人心寒。」

  「忠心耿耿?」

  嬴天佑不置可否:「然而武安王府如今權傾朝野,失去了制衡,也是事實。這種情形,便是襄國公也不願見到吧?」

  王籍一聲輕哼,這種情形,何止是他王籍不願見到,想必那榮國公,甚至武威王也是一樣。

  知曉一旦嬴沖真正掌住了朝中權柄,那對大秦的世家大閥而已,可真是噩夢。

  別人不知嬴沖底細,王籍卻深知這位師弟,對於世閥中的腐朽,可謂是深通惡絕。

  這位可能在某些方面,不如天聖帝那麼激進求成。可天聖帝還顧著規矩法度,而他那師弟,卻是個不擇手段的。

  不過王籍的面上,卻是一點異色不顯:「二皇子這可說錯了,這秦皇之位,在你們黑水嬴氏之手,還是在嬴沖手中,對我王家而言,能有什麼區別?想必榮國公與武威王,也是這般想的。」

  嬴天佑面色陰沉,一聲冷笑,對於王籍此言,他都懶得去辯駁。而隨後就又聽王籍笑道:「你知道我如今最佩服我那師弟的是什麼?哪怕是在栽贓陷害,哪怕是在清除異己,他也一樣做得冠冕堂皇。即便今日他已權傾朝野,亦未得意忘形,未曾授人亦柄。」

  嬴天佑默然,眼中的憂意,卻更濃數分。

  今日最後的舉證,可謂是徹底斷去了裴氏平反『冤情』的希望。

  沒想到那位武安王,會借用西域佛門之力——

  佛門的願誓修行之術,他也聽說過。發下大誓願,預先取得修為法力,然後努力去將這誓願實現。就等於是民間的借款,先把錢借過來使用,再一一還上,也可說是預支未來。

  而此術的唯一要點,就是心誠,心不誠則必遭反噬。故而這門奇術,也被人認為可以驗證人言真假。

  這世間原本沒人會做出這樣的蠢事,只因佛門誓願之術本身,就需損耗數以千萬計的銀錢。可嬴沖不同,那位可不缺銀錢。

  而今日那武安王,也只問了裴宏志一句——可願擔保所有裴氏族人,都與那位信陵王及太學主無涉。

  裴宏志並不認可,更當庭辯駁,將佛門願誓之術,斥為荒唐。當時嬴沖亦未強求,見好就收。

  然而有此一出,只怕裴氏日後,也再難證那位武安王栽贓之物,是為偽證。

  而王籍所言之意,既是指即便天聖帝回歸,對此亦是無可奈何。

  嬴沖所作所為,都是符合朝廷法度,他們這些朝臣,想要憑此反攻倒算,幾無可能。

  可正因如此,嬴天佑才覺心憂:「裴氏衰落已成必然!父皇回歸之後,只怕亦將受其蒙蔽。不過本公今日要與國公說的,卻是那北方之事。」

  王籍心領神會,卻不置可否:「如今陛下還未回歸,你我就說這些,只怕不太合適。」

  「父皇生死固然重要,然而我嬴氏的江山社稷。亦不可不慮。」

  嬴天佑冷然回應:「盧高魏三家世代忠良,也都有大功於國,與我大秦同休戚。本王實不忍見,這三家也淪落到裴家那般的下場。今日朱國公之言,難道國公無有感觸?」

  王籍失笑:「二皇子倒是一片善心,可那也需他們三家自己爭氣,才有希望。」

  那盧高魏三家如是覆滅,安國嬴氏從此在北方就再無掣肘。故而對於北面之局,他其實也想做些什麼。

  可如那盧氏高氏連十天半月都撐不住,那麼別人便是想要幫忙,也是無從著手。

  說到此處時,王籍已望見了前面的宮門。他悠然住口,目光逼視著嬴天佑。

  後者無奈,只能搖了搖頭,主動退後幾步,定目看著這位襄國公獨自走出宮門。

  ※※※※

  太政殿內,當群臣散去之後。郭嘉就從偏門中走了出來,看著那些離去的群臣,若有所思。

  他方才一直在後方,觀睹著這場大朝會,可此時卻是雙眉緊皺,似在思忖著什麼?

  嬴沖見狀,不由好奇的問道:「可是本王剛才,有什麼不妥?」

  「並無不妥之處。」

  郭嘉搖了搖頭,他剛才想的是,謝安之言可能確有道理。如今殿下只是展現了足夠的威嚴,卻並未示人以仁德,這必使朝中許多世家人物,感到疑慮。

  可能嬴沖自己會感覺無關緊要,為使天聖帝脫困,這些人得罪也就得罪了。可一旦日後武安王府舉兵自立,那麼各地世家豪族的態度,也是至關重要。

  不過這些私心,他卻不能直接向他主君說出來。

  「只是有些擔心,那盧高魏三家,可能另生變故。靖北郡王一代人傑,如今雖已年邁,卻仍不可小視。預定的十日時間,只怕不夠。也不知那嶽飛,能否成功將固原拿下?」

  ——之所以說是『十日』,是因他預判嵩山之變徹底解決,就在十日之後。

  山河社稷圖內的靈脈,最多只能支撐半月左右;而太學主雖有三寶護身,神器在手,可如繼續拖延下去,那麼哪怕有五方五行陣之助,也要被那天道劫力,給生生耗幹元氣;此外還有守正道人,借助『玄宙天珠』現於此世,可那寶物,也沒可能使守正一直存在下去。

  如欲天聖帝歸來,那麼他們就必須放任魏信陵王逃生不可。只是那位,豈能不擔憂大秦報復,在出賣太學主之前,雙方必定要討價還價一番不可。

  可天聖帝,也不是能輕易讓步的性子。要讓雙方都滿意,並不容易。

  所以郭嘉預計,他們如今最少能有十天時間,最多則是十五日。而如這段時間內,不能將那盧高魏三家摧毀,那麼待得天聖帝回歸,之後十幾年內,他們都別想了。

  而北方的重中之重,就是固原盧氏——

  可惜的是,之前用的符書,高達數十萬金一枚。北方距咸陽數千里,沒可能即時傳遞消息。

  他對於武安王府那位年僅二十的將領,不太放心。

  至今仍覺主君太過冒險了,竟將征伐裴氏的重任,數十萬軍,都交給了嶽飛主持。

  在郭嘉看來,李靖與楊業二人,無疑比嶽飛更合適得多。即便再怎麼看好此人的將才,此舉也有揠苗助長之嫌。

  嬴沖略覺不解,不過他倒也沒多想。只道是郭嘉對嶽飛,確實不放心。

  「此事是無可奈何,李靖兵法雖不遜於孤,可北面匈奴卻仍不可不防。而楊業此人,雖是將才,也有勇力,性格卻優柔寡斷,難為一軍之主。至於孤那大哥二姐,就更不用說了,一位需壓制元寧二州,一位需管控運河,時間上也來不及。只有嶽飛——」

  語音一頓,嬴沖的臉上,浮起了笑意:「我瞧這位,是壓力越大,反而越能成事之人。且此戰名義上的主帥,仍是兄長嬴完我。又有孤的信物,不愁他人不服。且盧氏已衰,確已不堪戰了。」

  對於北方之事,他並不抱執念。

  能夠達成所願的話,固然是喜事。可如不成的話,他倒也沒什麼可遺憾的。最多以後的日子,稍微辛苦些而已。

  不過郭嘉既已斷定,嵩山那邊,需至少十日才有結果。那麼他倒是有十足信心,嶽飛能為他拿下固原。

  且以他看來,盧文進最多五日,就會呈上移封表。之前嬴沖並未為這三家直接定罪,就是仍留有餘地,只需呈上移封表,那麼也只需一句『誤會』,『錯判』,就可結束。

  而說完這句之後,嬴沖就把注意力轉向一旁。

  「魏先生這邊,可是有什麼好消息。」

  相較於郭嘉的憂容,一同走入太政殿的魏征,卻是面放紅光,滿臉的喜色。

  「殿下,之前所有的繳獲,都已清點妥當。總共得銀錢六千四百萬金,墨甲估值一億六千九百萬,而其餘書畫珠寶之類,則是估值七千二百餘萬。另外各處錢莊,也已有了消息。光是五位侯爵,十一家伯府,就存錢至少四千萬金。如今就只有房產,還未能點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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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二章 九天隕金

 嬴沖眉梢微揚,眸中喜意微閃。前次只是粗略的估值而已,這次魏徵彙報的,卻是由數百位文官吏員精確清點後的結果。

  儘管其中的一成半,需得收歸國庫,另有七成,要用來獎賞士卒。可其中的絕大多數銀錢,都只是在公賬之上轉一圈之後,又以『存銀生息』的形式,回到他的手中。

  且即便是屬於他自己的那一部分,也是高達七千萬金,足可定造三尊仙元甲了。

  可這其實都是在意料之中的事情,還不足以讓魏徵驚喜至此才對。

  不過隨即嬴沖就已知魏徵驚喜的緣由。

  「另在各府與商鋪倉房,收穫糧食四百萬石,墨石九十七萬兩千方,箭支二十四萬捆,可用於潤滑的各色機油一萬四千七百桶,五星墨甲五千具,馬車七千五百輛」

  嬴沖聞言,亦是心情微振。他不知這些世家,在咸陽囤積如此多的糧食墨石是為什麼,可能是為轉賣,也可能是囤積居奇。

  可無論是哪種因由,都意味著他掃蕩雍秦之時,已無需再另行準備物資。這次只需直接出兵就可,而無需與兵部及那些大商家討價還價,扯皮糾纏。

  原本他的計劃是出征軍資由內庫調撥,需要的帳篷,墨石等等物資,亦由內庫供應部分,

  可內府最多只能維持部分禁軍出征所需,除此之外,他麾下還有百萬北方軍。全靠武安王府,與一年來飽經匈奴與亂匪催殘的北方宗黨來供應,無疑不現實。經由河道轉運,也極不方便,也會平添損耗。

  最好的辦法,是直接從咸陽城內出資。無論是兵部,還是那些大商家,都因那場未曾成功的『北伐』,都囤積有大量的兵器甲帳,還有墨石箭矢之類的軍用品。

  可兵部與樞密院並未被嬴沖完全掌控。至於那些大商家,傾向性不言自明。

  嬴沖本以為自己至少需得兩三日,才能準備好出兵橫掃雍秦,可結果今日就已湊齊了大半,就只需在這基礎上,稍加添補就可。

  有這些物資足可支撐他在雍秦二地,作戰三個月而綽綽有餘。

  不過在出征之前,還有一件事要先完成不可。那就是清洗禁軍

  禁軍之內,亦有不少雍秦二州世家子,其中許多都是裴氏宗黨。之前嬴沖是刻意忽略了,暫不理會。而這些人在辰時之前的搜捕中,沒少給他添亂。

  可如今嬴沖已騰出了手,在大朝會中確立了大義名份,又以厚賞收攏了禁軍軍心,終有了餘力他顧。

  在這個時候,他自然是再不容許這些人,在禁軍內繼續存在下去。影響他下一部,掃蕩雍秦之地的大計。

  此事並無需嬴沖親自費心,自有繡衣衛負責。王承恩對裴氏恨之入骨,不會給裴氏宗黨半點可趁之機。以繡衣衛的能力,可輕而易舉的摸清禁軍諸將的人脈關係。最多只需一日時間,就可將下面所有的隱患,從禁軍中剔除。

  而在這段時間內,嬴沖就只需負責從底層提拔幹練的將領接任,規劃好出兵的時間與具體步驟即可。他直接將御安樓的城內,當成了指揮中樞。這天一直忙到深夜子時之後,嬴沖才從各種樣的繁雜事務中掙扎了出來,有時間關心自己昨日的『戰利品』。

  他前兩日收穫之物,總共有三個來源:一是山河社稷圖內,斬斷魏無忌的臂膀時,強奪來的兩枚虛空靈戒,還有那一戰,自己擊殺的諸多天位強者的遺物;二則是在皇宮中,嬴沖從鱷龍那裡得到的東西,三則是源自於昨夜清洗咸陽之戰,武安王府諸多供奉的收穫。

  前者沒什麼好說的,那兩枚虛空戒內,除了一些沒用的記名金票之外,就只有大把的符籙與靈器之類。無一例外,都是在危急之時,可用於保命之物。可因山河社稷圖中那一戰太過激烈,魏無忌已將所有真正實用的符籙器物等等,都使用過了。剩下的這部分,其實都只是次品。

  倒是那些被嬴沖擊殺的天位給他留下不少銀錢,還有墨甲,儘管後者大多殘缺。

  然後是鱷龍,嬴沖從那鱷龍的胸膛內取出了大量的圖紙,還有一塊黑鐵。

  嬴沖已抽時間看過了,總共三千二百四十張圖紙,基本都是機關設計圖,甚至那『孔雀翎』的鍛造圖,也在其內。

  不過與邪櫻槍提供的圖紙稍有不同。這張圖內的『孔雀翎』明顯經過改良了,只是並未完成,公輸般自己在圖上點出了幾個缺憾之處。

  而其餘的圖紙也莫不都是如此,全為設計失敗的缺憾之作。

  可嬴沖也注意到了,這些設計圖莫不是同一種緣由導致的失敗。那就是當時的公輸般,找不到合適的材料,用來煉製這些器物。

  他也已明白了,公輸般為何要將這些東西收放於鱷龍之內。

  那邪櫻槍的邪皇傳承,只會收錄公輸般已真正完成的設計圖。然而鱷龍體內這些,才是公輸般一身機關術的精華所在。

  而其中最使他在意關注的,就是其中幾百張關於『人偶』的設計圖。這是根據上古時的『機關人偶』改良之後的產物,公輸般在機關術上的天才橫溢,在此展露無遺。

  嬴沖也從其中看到了很多與『月兒』相似的影子,這不是指嬴月兒現在用的軀體,而是煉神壺內的那具。

  尤其是那些關於靈智中樞的設計稿,讓嬴沖的眸中異芒連閃。

  可惜這個時候,嬴沖實在沒時間去仔細看,只能先將之放在一邊,等到日後再做研究。

  至於那黑鐵,應該就是所謂的『九天隕神金』了,也就是打造『孔雀翎』的必須之物。

  有了這東西,最多三五月內,他手中就可擁有一具真正的『孔雀翎』,能夠威脅上位偽開國性命的絕頂『殺器』。

  再之後就是昨夜在咸陽城內的所得,按照規矩,武安王府一應部屬在戰鬥後的『繳獲』,其中七成都歸自己所有,其餘三成都需上繳給他這個主君。

  而昨夜夜間,光是裴府一家,就有十餘位權天境死於王府眾人之手。

  除此之物,孔殤與九月、吳不悔三人,更是英靈之身,戰利品對他們而言毫無意義,所有的收穫都需他這主人所有。

  這就使嬴沖的手中,又平添了兩尊仙元甲,以及六尊乾元甲。尤其是裴玄機留下那具,沒有任何的傷損。五色神針打出的小小創口,在這一夜之後,已經徹底恢復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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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三章 盆滿缽溢

      裴玄機的仙元墨甲,名喚『戟均』,是一件土屬性的神甲。適合力士類型的武修,如有一身水準之上功體,再配合神甲之內的法陣,一桿畫戟最高可打出一百二十萬牛以上的力量。且本身的速度也很是不俗,極其的靈敏。

  不過嬴沖卻覺遺憾,這尊神甲是很不錯,可惜他麾下眾將,就只有嬴雙城較為適合。

  ——可即便是嬴雙城,也只能勉強駕馭此物而已。

  故而這『戟均』甲,儘管本身完好,只需煉化了裡面的『源血印』之後,就可使用。可對於武安王府而言,卻毫無幫助。此甲最後的結局,只能是賣掉換錢。

  需知墨甲這東西是使用者的修為越強,契合度越高,就能發揮出越多戰力的事物。

  而人與墨甲的契合度,共有兩方面,一為功體,二為血脈。

  前者較為重要,而後者在初時可能差距不怎麼明顯,只因修為低弱之故,所以無論是『法相天生』也好,『聯血同脈』也罷,都沒太多的差距。

  可修為到了玄天與權天二境這一層次之後,契合度的重要性,就會越來越凸顯了。

  就比如嬴沖與他的堂弟嬴非,前者是『聯血同脈』,後者是借用藥物之力,才勉強達到『甲生玄光』的極致。

  而如二人修為都達到玄天境,那麼嬴沖可使摘星神甲,使出十二成的威能;而嬴非的話,則最多八成。而墨甲對本身修為戰力的增幅,可素來都是乘法後的結果,這二者間的差距不言而喻——

  除此之外,嬴沖的功體,也明顯是與摘星百分百的契合。而換成嬴非,只怕六成都做不到。

  而如這『聯血同脈』與『甲生玄光』,放在孔殤的身上,那就是偽開國的上位與下位之間的區別。

  故而對於許多權天武修而言,那些不合身的仙元神甲,未必就能比得上量身打造的乾元甲。

  這個世間,大約也就只有嬴月兒,才可將任何神甲都發揮出六成以上的實力。

  故而這尊『戟均』,嬴沖只看了一眼,就沒多理會,只打算儘快煉化,然後賣掉換錢。

  ——『戟均』如此,其餘的墨甲也是差不多的情形,武安王府能夠直接使用的,幾乎沒有。

  不過總計價值倒是極高,嬴沖估計自己將之煉化後,最少都可換來三千萬金以上。再考慮到最近中原戰事頻發,可能價格還要往上推高。

  而那眾多事物中,真正得嬴沖關注的,反倒是裴玄機留下的虛空戒,還有那枚『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

  可能是裴宏志,對裴玄機期以厚望,認為這位必定能安然逃離的緣故。這位裴相幾乎將裴府所有能夠帶走的財富,都給了裴玄機。

  這枚戒指內,也是裴家在京城真正的底蘊,包括了四種僅遜色那『九天隕神金』一籌的頂級奇珍,其餘次一級的就有數十件。這些東西足可打造出一二件聖器,甚至同樣數量的仙元甲而綽綽有餘。可惜高明的器師難尋,這戒指中的材料,也難以搭配。

  除此之外,裡面還有數十種丹藥。嬴沖看過其中價值最高的一種,就可增人十年修為,除了副作用稍稍差些,比之九轉金丹也不差多少了。

  而就是這等級的丹藥,在那枚虛空戒內,就有著足足十七枚之多。用處各不相同,卻都是珍貴之極。

  至於『大金剛須彌護體舍利』,此物只需稍加煉製,就可成就一件聖器,且必定可入聖器榜的前十之選,自然使嬴沖極其在意。

  據孔殤之言,此物必是一位皇天境的修士所遺。嬴沖看了之後,也覺是如此。

  這枚舍利與他之前見過的一些舍利子,有著本質的不同。感覺此物的氣機,與那『始龍甲』,確有著幾分相似之處。

  這使他心內生出了一個不可思議的念頭。

  既然是皇天位所遺,那麼這舍利之內,多半也蘊有著『法域』神通。

  那裴氏之所以遲遲未將這舍利煉製成器,該不會是想引發此物的法域之能?

  就不知這等佛門至寶,怎就流入到了大秦境內?

  且那崛起才不過四千年的西域佛門,竟也出現過皇天境這一級的佛者,真使人難以置信。

  最後還有一件真正的聖器,裴家世傳的『破軍』,此時也落入到了嬴沖的囊中。

  可嬴沖連看一眼的興趣都無,就直接扔到了虛空戒的某個角落裡不管。

  此物無疑強大,可以將任意一位玄天境強者,提升到偽開國的中位元與上位層次。

  可問題是,除了裴家的血脈之外,其餘任何人使用,都不可能得到裴家那九位先祖的認可。而這件『破軍』的價值所在,就是這九大戰魂的洗練。

  嬴沖倒是恨不得用邪櫻槍全吸了裡面蘊藏的氣血精元,可惜裴家之人非是妖類,邪櫻槍並無反應。

  於是這件『聖器榜』中排名第七的存在,對他而言,就等如是廢物一般,想賣了換錢都做不到。除非是用魔道法門,將裡面的裴氏先祖,洗為血傀。可嬴沖自問自己如這麼做了,與那嬴棄疾何異?

  到了第二日的清晨,繡衣衛已經將足足三百餘位禁軍將校,投入到了天牢之內。嬴沖也順勢將許多底層的幹練之材,提拔了上來。

  其中混雜著不少武安王府的舊部,甚至他在嵩山新招募的十宮學子,也充塞其中。其中最出色的華雄、高順,湯和與胡大海四人,無一例外都是衛將,甚至旅副之職。都直接就從正六品武官,開始他們的仕途。

  以至於這日嬴沖主持樞密院會議之時,列席的王籍,就拐彎抹角的諷刺嬴沖任用私人。

  嬴沖只當時沒聽見,充耳不聞,心想有這樣的機會不用,那才是真正的蠢貨!

  如今正值他初掌朝政,整治禁軍之時。所有人都知他會在軍中提拔私人,進一步加深對禁軍的掌控,

  這個時候,正是所有人對他的容忍度最高之時。要是換在平常,他要想華雄、高順這些人,在禁軍中提拔到六品高位試試看?將士不服離心都算好的,說不定都有嘩變之險。

  哪怕他認定了這四人,都是萬中無一的人才,可也需顧及資歷——

  似那岳飛也是在軍中歷練了數年,前次北征之戰,亦曾有過統帥五六萬騎的經歷,且表現上佳。他如今才能將攻伐固原盧氏的重任交付給這位,而不憂部屬反彈。

  至於這高順四人是否能在短時間內勝任,嬴沖並不擔憂。出自十宮書院的傑出學子,只統帥千人之軍,還是能夠辦到的。

  所謂優勝劣汰,這四人如沒有這樣的能耐,那麼正可淘汰下去,省去他考察的功夫。

  而這次樞密院議事,主要是議的對魏楚二國的警備防禦。咸陽生變,天聖帝被困於山河社稷圖,難保那楚國不會趁機攻伐。

  這段時間內,襄陽與巴蜀那邊必將壓力大增。故而列席的武威郡王葉元朗與襄國公王籍,都希望能在襄陽與雙河郡增添軍力,

  嬴沖對於這要求,也是頗為認可。感覺在襄陽與巴蜀一代,至少要雲集八十萬以上的重兵集團,才能保證萬無一失。

  可如何調兵遣將,卻還是個問題。如今朝中對他不服者眾,軍中也是一樣,許多人未必就會聽他調遣。

  可樞密使陸正恩卻因昨日朝會中,嬴沖以勤王之事逼迫而生怒,今日大有束手不管的趨勢。

  而其餘在場的三位樞密副使,有兩位才上任不到三個月。至於剩下的那位,在樞密院中,素來都是天聖帝的扯線木偶,本身在軍中威望不高。

  故而這三人,嬴沖也指望不上。

  「襄陽四軍二十六萬人,另有襄州府軍四十九個折衝都尉府,共計九萬人。本王再將討虜軍調撥給你!如此一來,襄陽便可雲集大軍四十三萬眾,想必也夠用了?」

  「討虜軍嗎?」

  王籍眉頭微蹙:「夠是夠了,可西域小月國怎辦,不用理會了?而且這距離也太遠了吧?」

  嬴沖笑著答道:「小月國無需理會,匈奴單于冒頓,已在日前率四十萬騎攻入小月國境。」

  這是半月之前發生的事情,所以咸陽城內,許多人並不清楚。那位冒頓單于明顯是欲東面損失西面補,在大秦這邊的折損,直接就從西面諸國那邊補回來。

  這也就使得大秦之西,壓力大減。

  而嬴沖隨後又繼續用長鞭,指點著地圖:「至於距離,本王準備令討虜軍,放棄一應裝備,順咸江東進,估計最多只需六日,就可抵達襄陽。而此時討虜軍一應裝甲,都從咸陽武庫提取,不足的部分,則由王家填補。本王會令兵部,溢價二成購買。」

  王籍雙眼微凝,細思了片刻,就微一頜首:「倒也使得!只是——」

  「那襄陽節度使,依然是鎮國公許劍通?」

  嬴沖聞言微笑:「除了鎮國公之外,何人能守襄陽?難道有什麼問題?」

  襄陽節度使,鎮國公許劍通,乃當朝八大國公之一,也是大秦僅有的六位鎮國上將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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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四章 龍在田反

         「莫非襄國公,感覺有什麼不妥?」

  嬴沖笑著與王籍對視,二人的視線就彷彿是要迸出火花。

  鎮國公許劍通乃軍中宿將,戰功彪炳。守衛襄陽八年,都未出過任何差錯。

  而王家自從前任襄國公逝世之後,就無時無刻不想奪回襄陽節度使這一要職。

  然而嬴沖如今雖是需要襄陽王氏的支援,可在這一事上,卻毫無半點妥協退讓之意。

  他沒可能讓天聖帝十年來打壓削弱王氏的成果,一朝付諸流水。

  王籍的的目光亦如鷹視狼顧:「鎮國公他已年近九十,你可真忍心!」

  「豈不聞『老當益壯』之語?」

  嬴沖不以為然:「以孤看來,鎮國公還可為國再戰二十年無妨。莫非襄國公,還能有什麼人選,可與鎮國公比較?」

  王籍一聲輕哼,再未言語。時機不對,他還沒有與嬴沖翻臉的打算,更知眼前這傢伙,比之天聖帝還要更難糊弄。

  所以一開始,他就不報任何希望,方才只是姑且一試而已。如今失敗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

  彈壓了這位,嬴沖隨即又看葉元朗,對於這位岳祖父,他也一樣是公事公辦的態度:「巴蜀一帶,朝中已無兵可調。不過我查過樞密院過往文書,發現昔年早有預案,在危急之時,可將鳳翔軍與怒山軍各擴編一師,增加到八萬四千人。不知雙河郡那邊,可能提供足夠兵員?」

  葉元朗聞言微有不滿,不過仔細思量之後,還是微微頷首。雙河那邊有險可峙,增兵四萬已勉強夠用。

  「再就是函谷關,在孤掃平雍秦匪患之前,需得——」

  嬴沖正說到此處,卻見門外有一御衛通稟,道是職方司之人求見,有緊急軍情上稟。

  嬴沖微微蹙眉,雖不悅這次樞密院議事被人打擾,卻還是選擇傳見。

  而僅僅須臾之後,就有一文員,從大門處匆匆行入了進來,跪在了堂中。

  「樞密使,武安王殿下,賀州節度使龍在田,已在昨日午時率一眾親信部屬私離轄地,不知去向。另有傳雍秦諸地世家,正在暗中聯絡,準備以隆國公為首,起兵勤王。」

  此言道出,在場之人都以怪異的目光看向了嬴沖。

  賀州節度使龍在田亦為當世名將,名將榜中位列二十二。自六年前調任賀州之後,一直都是大秦抵禦西域諸國的中堅支柱。

  而雍秦二州,更是大秦最精華的一片國土。人口近億,良田數千萬頃,任何一州的實力,都勝過宛州一倍有餘。

  一旦龍在田舉旗,輕輕鬆鬆,就可召集到一百二十萬以上的大軍。且如有裴家配合,二百萬軍都是輕輕鬆鬆,

  誰都沒想到,就在嬴沖已初步掌控朝局之際,那位隆國公竟會毫不猶豫的掀起叛旗。

  王籍倒還好,這位面上雖似是看笑話般的神情,可目中更多的卻是好奇與擔憂,想要看看這位師弟準備如何應對。

  這位一旦未能在短時間內,將這場隆國公掀起的變亂壓制,那麼大秦的國勢,就有崩盤的可能。這是他絕不願見到的——

  而此時堂下的那些樞密院屬官,卻都是神情幸災樂禍,其中幾位更毫不掩飾他們眼中的哂笑與興奮之情。

  而嬴沖則是面無表情,似毫不覺意外。他又怎會忘記,那位父親的舊日上司,當朝隆國公,賀州節度使龍在田,也是雍秦世家中的一員?

  他隨後又斜目看了陸正恩一眼,心知今日這一出,必是這位榮國公對昨日朝會時的回應。

  兵部職方司稟報的軍情,稍後繡衣衛也會向他通稟,且會更詳細。沒必要定需在這諸多樞密院官員彙聚之時,鬧到滿堂皆知不可。

  那龍在田之所以如此果決,只怕也定是得了朝中某些人的承諾與煽動。

  有意思,這是想要看他嬴沖的手段器量嗎?可他這時候,又怎會讓天聖帝失望?

  即便是那位隆國公,自己也定會在戰場上,勝給你們看看!

  暗暗冷哂,嬴沖收起了手中的長鞭;「今日之議,到此為止!」

  雍秦二州起兵乃是內戰,他沒可能指望在場這些樞密院官僚,能夠全力助他平叛。至於襄國公王籍等人,這幾位不掀反旗,就已是很不錯了。他要想這幾位幫忙的話,也不是不行,可卻都需拿出足夠代價才可。

  故而此時,他唯一能依靠的,就是咸陽內外的禁軍,還有自己在北方的部眾。

  ※※※※

  當嬴沖回到御安門的城樓時,發現這裡依然是井井有條,嚴整有序,並未因雍秦二州的亂起,而有絲毫的驚慌慌亂。

  而郭嘉、謝安等幾位謀士,還有禁軍的一眾將領,以及眾多參謀等等,都圍繞在那輿圖邊上。

  嬴沖到來之後,正欲開口主持軍議,就又聽郭嘉笑道:「王上可知?兩日前稷下學宮,重新排定了榜單。因趙國名將李蠍戰死於衛國之故,隆國公在名將榜中提升一位,位列二十一,而殿下則名列二十四。」

  嬴沖眉頭一挑,就又一笑。也就是說這一戰,是名將榜第二十一位,與二十四位的對決。

  大約也是因隆國公高據於他之上的排名,才給了雍秦那些世族舉旗抵抗的勇氣。

  「——除此之外,我武安王府在稷下諸榜中收穫豐富。如今在世家榜中已排名二十五;虞仙子入列『真仙榜』,排位四十六;月兒姑娘進入了『權天榜』,排位第四十四。此外殿下,還是『英傑榜』的第七位,第一位則是項羽。」

  對稷下學宮的榜單,嬴沖素來都不怎麼在意,此時也只是姑且聽之,心想這排位倒還算公允。

  安國嬴氏,看似是已掌控大秦,可其實底蘊還是不足。別看他現在府中,有三位偽開國存在。可權天一境後續發力,而道兵方面,也僅只一支『鐵龍騎』。

  且稷下學宮排定榜單的時間,既然是兩日之前。那也就說明秦境之內的這番變故,稷下學宮並未計算入內。所以虞雲仙與嬴月兒排名較低,並不出奇。

  「本王居然被列在項羽等人之下?」

  當聽到最後一句時,嬴沖才覺訝然,而後失笑搖頭,心知那稷下學宮多半是認為他嬴沖的潛力,遠不如那位武道強橫,軍略也同樣橫掃同代的楚國英傑。

  「總之那英傑榜,確是這麼排定的。」

  郭嘉神情古怪:「想必此時那項羽與冉閔等人,會覺非常難受。」

  眾人聞言,亦不禁失笑。稷下學宮的榜單排定之後,往往需二年時間,再做更易。

  換成他們是項羽及冉閔等人,只怕也會感覺異常的羞恥。稷下學宮這一次,也是丟臉丟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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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五章 四面楚歌

「其實孤倒是不介意讓那稷下學宮更丟人些。」

  嬴沖失笑,眸中精芒隱透,而在場諸人亦是心領神會,知曉這位武安王殿下說的正是名將榜的排名。

  嬴沖有這平定匈奴的戰績,功勳遠在隆國公龍在田之上。可這一期的名將榜,卻將嬴沖排定在二十四的低位。

  而如此戰嬴沖能夠戰隆國公而勝之,無疑又是狠狠一個耳光,抽在稷下學宮的臉上。

  「先說正事!」

  嬴沖目視著端坐於一側的王承恩:「還請王大使,先將詳情一一到來。」

  王承恩亦不推辭,起身行到了輿圖之前,開始為在場眾將介紹詳情,內容大約與嬴沖在樞密院聽到的相仿。

  只是又另補充了三點,龍在田一共從賀州帶走了五個師,十餘萬邊軍。只因這位隆國公手段高明,動作隱秘之故,繡衣衛直至今日辰時才察覺此事,

  而這隆國公的運兵之法,也與之前嬴沖設想的,調討虜軍東進襄陽的方法一樣,都是放下一切裝具輜重,乘船順水南下,最多三日時間,就可進入雍秦之地。

  此外龍在田本人,又另率一眾將校脫離大軍,不知去向。繡衣衛猜測這位很可能已借玄修術法之助,抵達雍州。

  再之後,是雍秦二州的豪強世族都已在緊密聯絡,厲兵秣馬。而距離咸陽較遠的一些世族,更已聚起了勤王的旗號。

  其中光是二日前,被嬴沖清洗的裴氏宗黨,就拿出了四十四萬戰兵,四萬七千尊墨甲。

  繡衣衛預計此戰,那位隆國公光是在雍秦二地,就可動用至少一百八十萬大軍,其中不乏精銳,

  似那龍氏與裴氏的二十萬本部族兵,就是可與禁軍抗衡的戰力。

  這些消息,樓中之人都多多少少知道了一些,可此時聽王承恩說起詳情,亦都面色凝肅,凝重緊張的氣氛,在這樓內蔓延。

  「他們用的名義,是勤王清君側?也就是說,要誅除本王這個奸邪?」

  嬴沖雙手負於身後,冷冷的看著眼前的輿圖。他知道自己的部屬,在擔憂些什麼。

  儘管在整體實力上,武安王府無疑更勝數籌。可在北方掃清盧氏,高氏與魏氏這三家之前,那四州百萬大軍,是沒法南下的。

  而其餘地方,亦無兵可調。他既然執掌了朝廷中樞,那就必須負擔起四境邊防之責。

  也就是說,在開戰後的幾日之內,武安王府在兵力方面,其實是處於劣勢的。

  如今咸陽城內形勢,仍錯綜複雜,必須有大軍鎮壓不可。八十萬禁軍,抽調七成,已是極限。

  也意味著接下來,他將以這六十萬軍,應對整個雍秦二州的世閥豪強。

  這亦是嬴沖意料中,最糟糕的情形。

  龍在田乃是如今朝中少有的幾位,能夠與他抗衡的人物之一。可這位一向與裴宏志不合,與裴氏宗黨也多衝突,這位會首先跳出來,不惜首掀叛旗,確是出乎許多人意料之外。便是嬴沖本人,也感覺難以置信。

  而龍在田的舉旗,使雍秦二地,許多被嬴沖列為叛黨之人,受到了鼓舞。更使不少感覺到威脅的雍秦黨人,果決回應。

  顯然是因他前夜的殺伐,過於殘酷,使得那雍秦二地的世家,感覺到了切身之痛。

  眼下的情形,想必也會令朝中許多人歡欣鼓舞,

  畢竟在許多人眼中,禁軍雖是精銳,可在以一敵三的情形下,未必就能有多少勝算。

  搖了搖頭,嬴沖又問王承恩:「隆國公府邸,可曾遣人去查抄捉拿?」

  王承恩聞言,頓時臉色難看:「已遣人去過了,只是那隆國公夫人,與世子等人,早在昨日大朝結束之後,就已不知去向。」

  嬴沖也料到是如此,掃視了眾將一眼。發現那李節望、萬俟霜等輩,最多也只是臉色凝重些而已,並無絲毫怯懼之意。

  而那些低階將校,更是神情興奮,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

  這使嬴沖大為欣慰,至少他麾下這些人的軍心戰意,還是很不錯的。

  「那麼雍秦各郡縣呢,有多少願遵本王將令?」

  當他問到此事,在場諸人的臉色,都有些難看。

  王承恩面色蒼白,微微搖頭:「最近的消息,是雍秦二州,有七成郡縣,將殿下解除府軍武裝,嚴禁左右領軍府將士入城的軍令置若罔聞。其中四成郡縣之長掛冠而去,不願捲入。三成則直接回應隆國公,豎起了反旗——」

  嬴沖眉梢微挑,就又恢復了平靜,靜靜傾聽著王承恩彙報這些郡縣的具體狀況。

  能有三成郡縣肯聽他軍令,就已是很不錯。

  不過當王承恩說完那些已確定反叛的郡縣之後,卻又語音一轉:「好消息是雍秦諸郡的城防大陣,都在司天監玄修掌控之下。白雲觀維持中立,雍秦世家,暫時無可奈何。」

  這位言下之意,是指雍秦各郡縣的城防,仍是形同虛設。那些司天監玄修,受朝廷供養,以白雲觀為盟主。此戰中即便不助武安王府,也不會助龍在田,抵禦朝廷攻伐。

  不過隨著時間推移,龍在田站穩了腳跟,情形就不一定了。

  嬴沖心領神會,之後他也毫不客氣,拿起了長鞭。

  「時間緊迫,已無瑕詳議,今日就由本王先定諸軍行止,爾等再做補充!」

  說完這句之後,嬴沖卻先問角落中的一人:「嬴鼎天,河虎軍那邊,可有回復?」

  嬴鼎天面無表情的踏前一步:「河虎軍節度使李寶有言,說是世子有命,河虎軍無敢不從!安國府軍旗所向,便是他李寶殺敵之地。」

  諸將聞言,不禁都微微動容。

  這位河虎軍節度使,托嬴鼎天回復的是『世子』,而非是殿下、王上,提的也非是武安王府,而是安國府。分明是欲向嬴沖表示親近,以及從屬的關係。

  不過這李寶也確有這個資格。此人是嬴神通的舊部,也是嬴沖之父,一手提拔上來的將領。是昔年洛州諸將中,碩果僅存的一位,是正兒八經的武安王府門下,與武安王府的關係,確是要比旁人親近許多。

  只是讓他們不解的是,嬴沖為何在軍議之前,首先問這李寶。

  河虎軍乃是大秦,僅有的兩支有正式軍級編制的水師之一,人員七萬。可自從洛州被攻陷之後,這支水師就退到了函谷關之後。從此不被朝廷重視,等同閒置。

  也因其無關緊要,所以朝中諸勢力才肯將這位嬴神通的嫡系門人放過,並未將之轉調閒置,自然這亦是因天聖帝極力維護之因。

  不過今日這場之戰,與駐紮在清江下游的河虎軍,似無什麼關係——

  看在場眾將中,以參謀身份列席的韓信,卻首先醒悟,看向了輿圖。只是片刻,他的眼中就已現出了喜色。

  大秦的雍秦二州,以清江為界,分據南北。從輿圖上看,就彷彿是兩塊拼接在一起的『勾玉』,又好似兩條糾纏在一起的陰陽魚。

  二州之間的河道,則長達一千八百餘里,即便有河虎軍之助,也很難完全封鎖江面。

  且這些世家的水師力量並不弱,那裴氏、龍氏的一些商船,只需稍稍改裝,就可成為戰艦。

  不過,他料嬴沖的目的,並非只是如此——

  嬴沖此時卻在繼續問著嬴鼎天:「如今河虎軍戰力怎樣?軍心士氣如何?」

  據他所知,這支水師自從退入函谷,軍資軍餉就一直被克扣,所以嬴沖對河虎軍的狀況,頗為擔憂。

  「河虎軍節度使言其麾下,仍有當年九成實力。」

  嬴鼎天平靜的答著:「屬下亦曾觀河虎軍諸部,確是訓練有素,戰力不俗。那諸多戰艦,亦狀況良好。如今河虎軍將士得殿下厚賞,已是軍心大振,願為殿下效死。」

  嬴沖微覺意外,他原本以為河虎軍能保存六成的戰力,就已很不錯了。

  不過嬴鼎天為人素來嚴謹,不會對他說假話。

  這確是個好消息,使他更添幾分把握。或者可說,自從確證河虎軍會站到他這邊起,這一戰他就有了七成的勝算。

  「那麼右金吾衛了,情形如何?」

  此事卻是由謝安負責:「右金吾衛第二師與第三師鎮守使,都已決意效忠監國,已在此間。」

  說到此處,他話音一頓,而人群中亦有兩位鎮守使打扮的人物,朝著嬴沖一禮。

  「至於右金吾衛第一師,原本亦有降服之意,可當賀州節度使準備舉兵的消息傳至,其鎮守使就已率其親信部屬一萬三千人往西撤離。吾等極力追擊,只殲敵三千!」

  嬴沖笑了笑,神情和藹的向那二位鎮守使頜首示意。這兩位的降服,意味著此戰他能動用的軍力,高達六十五萬。

  隨後他又存神思忖,片刻之後驀然拔劍,在輿圖之上,以咸陽為中線,將雍秦二州一分為二。

  「只需再有兩日,當朝安順侯,安渠軍節度使嬴宣娘,就可率二十萬軍南下。故而咸陽以東,都不用理會。而我等如今之敵,皆在咸陽以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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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六章 會戰瀘州

    王承恩看著輿圖微微頷首,可眸中的神色卻並未因此輕鬆多少。

  咸陽以東千里,雖也是大秦的精華地域。可大多都在朝廷直接掌控之下,世閥勳貴最多也就只能拼湊個四五十萬軍,只需嬴宣娘領安渠等軍南下稍作牽制,這邊就沒可能成為威脅。

  不過真正麻煩的,還是咸陽以西,那邊才是世族勢力最強盛的所在。

  而此時嬴沖已在排兵佈陣:「權神武左軍節度使嬴飛鴻率其部從,並左金吾衛,宿衛軍,負責駐守咸陽;左右龍武軍各自調撥一師之眾,由李廣統帥,進駐周津口;龍武右軍節度使贏勝,領其麾下部眾,分兵接掌林陽郡,與南盧渡;龍武左軍節度使萬俟霜,同樣分兵兩路,搶佔梁洛口與小梁城;神武右軍則共分兵三路,一師進駐長陽,一師進駐仙室山,其餘本部則駐於朱陽郡,——」

  說到最後,嬴沖才在輿圖的中央處一點:「本王將親率左右神策軍西進,為全軍後盾。」

  郭嘉同樣在仔細看著地輿圖,一邊聽嬴沖言語,一邊手托著下巴陷入深思。

  他發現嬴沖的佈陣,就彷彿是一個扇形一般,從咸陽開始往雍州方向延展。

  且所有重點搶佔之地中,竟有四處都是清江河道上的渡口,且無一例外都是水師營的駐地,各駐有二到五鎮水師,規模在一萬到三萬軍不等。

  其中又以周津口為重中之重,共有四鎮建制,總共二萬六千人。軍中有一千料的五牙戰艦六十,五百料的蒙衝艦二百,專用於水戰的五星墨甲兩千尊。

  「原來如此,在殿下看來,此戰的關鍵是水師?」

  「正是如此!」

  此時嬴沖目光似如蒼鷹,掃視著在場諸多將校:「無論爾等用何種方法,都需將這四處水師營,都納入朝廷掌控不可。」

  大秦的水師並不受世家重視,因升遷無路,亦無財源之故,很少有高門大閥的子弟,願入水師營任職,也因此大秦諸多水師將官,基本都是寒門子弟充任。

  可這並不就意味著這些水師將領就一定會倒向武安王府,所謂財帛美女動人心,權勢前程,也同樣是那些寒門之將夢寐以求的。

  故而嬴沖對這些人並不完全信任。

  而以李廣為首的幾位將領都紛紛會意,俯身行禮。

  「末將明白!」

  「必不負殿下軍令!」

  要徹底控制水師營最好的方法,就是將這些水師的親朋家眷都全納入掌控之中。

  而各處水師營的募兵,往往都是在本地進行。也就是說,只需他們掌握了這四處碼頭渡口,掌控住周圍地域,就等於是握住了這些水軍將士的命根。

  大戰之時,哪怕那些水師上層有什麼想法,底層的士卒也不會同意。

  畢竟水師的情形特殊,是以『艦船』為單位。哪怕這些水師營的統領能力再強,也沒可能完全掌控基層。

  此法稍顯卑鄙,可在場無人異議。

  嬴沖本身更是毫不在意,權爭殘酷,而今已是你死我活之局,自己已痛下殺手,對手亦必定不擇手段。

  無益的善心,只會將跟隨自己的近二百萬將士推入深淵,也會令天聖帝再次陷至絕境。

  他如今一身承托眾人的希望,絕不能在這裡失敗。

  且這番舉動,也只是為防萬一。如這四大水師營,依然效忠咸陽,那麼什麼事都不會發生。

  「本王亦對幾位期待備至!此外諸軍行軍之時,必須得小心謹慎為上,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咸陽之西四百里,皆可視為敵國!諸軍將領,一切以保全自身為要!」

  說到此處,嬴沖用長鞭在地輿圖上的某個位置點了點:「一旦遇敵,能夠殲滅者則殲滅之,如無法殲敵,也不得貪功冒進。只需儘量將敵軍,驅往此間便可!此外如發現敵軍,有集結趨勢,則配合天虎衛與玄雀衛,施以堅決打擊。」

  郭嘉看了看那個方位,而後小聲呢喃著:「瀘州嗎?」

  他有些明白為何嬴沖會這麼看重水師了。瀘州乃是一個被清江環繞包裹起來的狹長半島,土地肥沃,物產豐富,也是裴氏的根本重地。

  如果決戰在此處發生,那麼這一戰,水師的作用還真是極其關鍵、

  仔細揣摩著嬴沖的戰略,郭嘉的眼中也漸漸現出了光澤。

  心想他這位主君還真是異常的可靠,尤其在軍略這方面,可從沒使人失望過。

  而就在郭嘉驚嘆之時,樓內諸多將官亦是精神微振,許多人都已猜到了嬴沖的作戰意圖。

  此時便是謝安這位文臣也明白了過來:「殿下是要逼迫隆國公,在瀘州決戰嗎?此策,可謂上佳!」

  ——且是堂堂正正的陽謀,即便被對手得知了亦難破解。

  也有人疑惑的問:「可如隆國公坐視不理,轉而他顧該如何?」

  裴氏的根基在清江在南,而隆國公一族的勢力,則主要集中在江北。那龍在田未必就願渡江決戰。

  「那麼我等就先斷其一指!」

  郭嘉代嬴沖回答著,眼中現出了笑意:「待殿下清洗南岸世家之時,那麼隆國公還有何資格,號令雍秦世族?」

  武安王此策,雖非是使自身立於不敗之地,可也會使禁軍在戰場上取得極大的優勢。

  好的軍略,明眼可見,此時禁軍諸將士氣大振,就是明證。

  而嬴沖則收回了馬鞭,以手按劍,一身氣勢淩厲如刀:「自從陛下御極之後,禁軍已近三十年未經戰事,難免讓那無知之輩小視。今次隆國公掀起叛旗,正是我等用武正名之時。此戰向西,諸君可隨本王血洗雍秦!」

  此言方落,整個樓閣之內頓時就是一聲整齊的震吼:「殿下軍旗所指,便是吾輩奮戰之所!」

  須臾之後,待得眾將或興奮,或喜悅,或急迫的離去。嬴沖卻仍立在輿圖之前,眉頭深鎖,看著那嵩山的方向。

  「殿下是仍擔心陛下?」

  郭嘉猜到了嬴沖的心思,知曉這位不可能是在為戰局擔憂,也相信哪怕是那位隆國公也沒可能在嬴沖其實已佔據勝勢的情形下翻盤。

  這位唯一可心憂的,就是天聖帝了。隆國公驟掀反旗,使大秦朝局再生變化,也會直接影響到天聖帝在山河社稷圖中的處境。

  「確實是不太放心,魏無忌確不會貿然決斷。可那太學主卻必不會安分待死。堂堂入門宗師,豈會坐以待斃?」

  嬴沖知曉瞞不過郭嘉,所以並不掩飾:「還有龍在田,本王想不通他為何會冒險叛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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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七章 國子監亂

    讓嬴沖奇怪的是那龍在田好歹也是當世名將,豈能看不清楚這大秦之內的形勢?

  豈不知陛下他安然返回之後,雍秦一帶的世家大閥,自然就可轉危為安?

  天聖帝一旦脫身,絕不會在沒有實證的情形下,放縱他大肆殺戮的。甚至如今天牢裡面關押的許多人,都會被陛下釋放。

  這次的禁軍東征,只是裝模作樣而已,可此時龍在田掀起了反旗後,卻將許多人都逼到了懸崖邊上。他嬴沖自然是退不得,那些豪門貴胄也同樣再無其他生路可走。

  再以這位的將才,又怎會不清楚這場大戰到最後,雍秦一黨的勝算其實不到兩成?

  「陛下那裡,其實真不用憂心的。太學主不會坐以待斃,可魏無忌亦非庸人。在勝負決出之前,他定不會容許形勢生變。且還有米公公與嬴宗正在,危急之時,也可援手。至於隆國公——」

  郭嘉笑了起來:「學生倒是能猜到幾分。那位刀刃所指,其實是裴家在雍秦之地的宗主之位才對。以如今之局面,他的機會其實還是極大的。殿下仔細想想看,就知他需承擔的風險極小,只需能撐住十幾日內的平局,那麼隆國公他無論如何都可安然無恙。真正付出代價的,其實是東河裴氏,還有那位裴相的一眾宗黨。這位的打算,不可謂不精明。不過這一切的前提,都是他能在這場戰局中,撐過十日而不顯敗像——」

  嬴沖眉頭微挑,隨後漸漸釋然。

  確實,那位只需撐住十日不敗,自己就不能不與之妥協。畢竟他要使天聖帝脫身的話,那就必須得儘快穩定雍秦不可。

  且即便出了什麼意外,陛下駕崩於山河社稷圖中。那麼自己為儘快穩定朝局,興師伐魏,也不能不與其握手言和。

  「此人乃禍國之輩!」

  道出這句時,嬴沖的眸中也現出了幾分殺意。他對裴宏志都有著幾分敬佩,可唯獨這龍在田,卻讓他厭惡之至。

  心想無論那位到底是什麼樣的打算,自己都會將他的野望完全粉碎!

  一聲輕哼,嬴沖又在那輿圖上一指,目含期待的,望著遠處雲光海及吳不悔二人:「還請二位,在此地準備做法。」

  「東河郡?」

  郭嘉愣了愣神,隨後會意:「殿下的意思是,我們最理想的決戰之地是瀘州,可真正的決戰戰場,是在東河郡?」

  「瀘州乃絕地,知兵法者必能知此處必敗無疑。龍在田乃當世名將,怎會讓孤順心如意?所以預定就僅只是預定而已。不過也無需擔憂,龍在田如不願在瀘州與孤對決,那就只能提前決戰不可。倉促之下,本王料他在東河聚兵百萬,就是其極限——」

  嬴沖正說到此處,卻忽感應到樓外,有一陣異常的動靜,這使他微微蹙眉,向那樓梯口處看了過去。

  只見之前離去的王承恩,也腳步如風的走了回來,神色鐵青:「武安王殿下,國子監出事了!」

  嬴沖聞言,立時大步走到了城樓的窗欄處,拿著千里鏡遠眺。隨後他就見數千丈外,那位於國子監方向的一條街道上,赫然聚集了近兩千國子監的學子,甚至還有幾位國子監的師長混跡其中,正浩浩蕩蕩往皇宮方向行來。

  儘管因距離較遠之故,嬴沖聽不見這些人的呼喊聲,可依然能從其口型,辨識出這些人,正在對他破口大駡。

  什麼『擅殺大臣』、『誣陷忠良』等等一應罪名,都貫到了他的頭頂上。甚至更惡毒些的,說他『國賊』、『權奸』的也不是沒有。

  郭嘉亦拿著千里鏡,將遠處的情形望在眼中,而後輕聲一嘆,心知這是龍在田舉旗後的餘波,使朝中的某些人大受鼓舞之故。

  而這些國子監的學子,正是他們用來試探的棋子。好在出事的不是太學,否則此時情勢,只會更為惡劣。

  大秦的官學,分為太學與國子監。前者面向整個大秦十三州招生,只需拿出錢財,通過了入學試就可就讀。故而太學中中,多有寒門子弟;而國子監,則多為貴胄官員子弟恩蔭出身與就學之地,不是隨便什麼人,都可進入的。

  相較而言,後者在朝中的影響更大,只要順利結業,都可在鄉評定品中,得到一個不錯的品階。

  然而在民間,太學卻更具聲望,學生的人數也多,高達三萬。

  「這些學子,殿下打算如何處置?此時可優柔寡斷不得。」

  「當斷不斷,反受其亂。孤怎會在這時候,手下留情?」

  嬴沖轉過身,目視王承恩:「將這些學子全數鎖拿下獄,以繡衣衛的人力,能否辦到?」

  此時任何的善心都不可取,都會導致更大的禍端。

  與其隱忍,任由事端發展到難以控制的地步,倒不如一開始就果斷的將之掐滅!

  事後自己想必是要被人潑髒水的,什麼『跋扈』、『殘害學子』、『迫害清流』等等,可嬴沖對自己的名聲,就從未在意過。

  王承恩亦無推託之意:「咱家這就去處置此事!」

  這位抱了抱拳後,就匆匆離去,此事本就是繡衣衛疏忽的過錯,他現在也只能用這種亡羊補牢的方式,來盡力彌補。

  ※※※※

  當華雄、高順與胡大海、湯和四人,準備從南門出城,返回軍營的時候,恰好遇到了街道上,那沸沸揚揚的一幕。數千國子監的學生,一邊高喊著『誅除國賊』、『討伐朝奸』的口號,一邊浩浩蕩蕩的往皇宮方向遊行的一幕。

  可能是看見了他們身上的禁軍袍服,那人群中頓時有數百人洶湧群聚了過來,試圖將他們圍住。

  不過在場四位皆為九階武修,又都是果斷剛毅、悍勇絕倫之輩。華雄首先就悍然出手,一刀斬出,劈在了身前地面,瞬時無數碎石紛飛,使那些學生奔行之勢為之一窒。

  而後四人互相配合,以墨甲刀刃逼迫,使周圍之人不能靠近,合力突圍,退入到了一條小巷之內固守。

  「有些棘手!」

  湯河一身半甲,槍勢掃蕩,遮蓋住了前方十丈地域。他出手雖留有餘地,卻依然令身前數人血光迸現,也使後方更多人,不得不倉皇退後。

  可湯河的眉頭也在此刻微微皺起,眼中現出煩躁擔憂之意。

  一方面是因自己擊傷這些學子,可能為武安王帶來麻煩;二則是因之前武安王的軍令,他可沒時間繼續呆在這裡,與這些國子監的學生耗著。

  且隨著時間推移,對面這些人的神色越來越是激動昂奮,遲早會出事不可。

  湯河並不畏懼,哪怕這國子監學子不乏實力不弱的武者、玄修,而那幾位國子監的師範中,更有一名天位存在。可真要全力突圍的話,湯河自信以他們四人之力,定可安然脫身。

  可如此一來,難免傷亡。

  「如到不得已之時,我等怕是別無選擇。只能想辦法,看看是否可從東面的宅院逃離,或可少些殺傷。」

  「一群不知死活之輩。」

  華雄亦是一聲怒哼,目透戾容:「依某之見,不如直接殺出去了事!在這裡拖得越久,越是麻煩。」

  胡大海卻另有見解,哈哈大笑:「華兄之言,未免戾氣太重了。需知殿下他可非會是昏庸之主,豈會受這些混帳孺子所挾?吾料最多半刻之內,我等必能脫困。在這裡呆上半刻,又沒什麼緊要。」

  湯河若有所思的斜睨了胡大海一眼,心想這位倒是個外似粗豪狂放,其實心思縝密之人,不得不承認這位說得極有道理。

  自從十宮大比,他們投效武安王府以來,那位武安王殿下在人前展露的形象,一直都是英武果決。即便偶爾意氣用事,卻更使人感覺佩服親切。

  在這個時候,那位怎會受制於這些國子監的學生。

  搖了搖頭,湯河又看高順:「高兄,你意如何!」

  要說這裡的三位同僚中,最使湯河忌憚的,就是眼前這位了。

  華雄的性情的確狠戾,可這位很多時候,也就只是口頭說說而言,並不打算付諸於行動。可這高順雖是一樣不發,可此時出手最狠的,就是眼前這位。

  每一槍都毫不留情,直接將這些學生當成生死大敵般,猛力的刺殺,好幾位學生直接就被他當胸捅穿。

  好在國子監有幾位玄修在場,勉強保住了這幾人的性命

  在湯河的眼裡。這位就是一頭不叫的凶狼。

  高順卻是神情淡淡:「胡兄說的頗有道理,我等再等等無妨。實在不行,那就殺出去——」

  正說著話,四人就聽到遠處一陣陣墨甲奔走聲傳至,而後又是一陣陣怒嚎與慘呼聲響起,前方的人群也忽然慌亂起來,後面的部分已開始往外奔逃。

  四人仔細傾聽,就只遠處的正街之上,傳來陣陣大喊。

  「繡衣衛拿人,無關者抱頭跪地!」

  「國子監聚眾鬧事,奉武安王殿下之命,捕拿國子監主簿司徒麟等一干亂黨。」

  「所有國子監學子聽清,王大使有令,今日膽敢頑抗者,殺無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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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八章 揮師西進

      眼看這那些原本狀若瘋狂的學子,在這頃刻間崩潰瓦解,湯和不由長出了一口氣,放下了手中的長槍。

  真要再繼續下去,他就再沒法留手,必須殺傷人命了。

  然而當他與其他三位走出小巷,看著那滿街哭嚎掙扎,奮力奔逃的人影,不禁微微一嘆。

  心想這些人未免也太蠢,甘為他人棋子,落到這般下場。

  無論武安王殿下成敗如何,難道這些人還能得什麼好處?,

  「老湯是在可憐他們?」

  華雄雙手抱於胸前,冷笑連連:「所謂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這些人都是咎由自取,何需你來憐顧?」

  胡大海也笑:「在我等看來,這些人固然可恨可憐,愚蠢透頂。可在他們眼中,卻未必就是這麼看的,說不定真以為自己是在維護朝廷公義,在抗擊權臣,所以慷慨赴難。那句話叫什麼來著?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他說話之時,旁邊剛好有人被幾個繡衣衛衙兵強拖著,往遠處行去。那人一邊掙扎,一邊卻在破口大駡:「嬴沖狗賊!你構陷大臣,篡權妄為,構陷大臣還不夠,如今又要拿我等國子監學子開刀?國朝以來,擅權跋扈,膽大妄為者,無過於你嬴沖!而今隆國公起兵勤王清君側,定能誅你這國賊,要你武安王府上下不得好死!」

  四人聞言,不禁都面面相覷了一眼,而後湯和也收起了最後的憐憫之念。眼看周圍的國子監學子或狼狽逃散,或被繡衣衛的衙兵打倒擒拿,卻再未有絲毫動容。

  華雄更是譏諷道:「他們難道還真以為那龍在田舉旗,就能勝過殿下了?」

  這大秦的朝局,還真夠奇怪的。

  「朝中一股妖風,吹皺了一池春水。」

  胡大海哈哈大笑:「管他們怎麼想的,我們不過是一介小小六品武官,只管盡力為武安王殿下效力便可。」

  不過就在他話落之時,卻見已有人走在了他前面,那高順身影早已到了二十步之外:「再耽誤下去,只怕就要違了殿下將令。我看那邊的繡衣衛都尉那裡有著幾匹麟馬,或可借來一用。」

  ——之前他們騎乘的馬匹,在被那些學生圍堵之時,就已失散死去了。

  湯和與華雄二人微微一驚,也急忙舉步。胡大海這時卻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回頭看向身後的一座高樓。

  不知是否錯覺,他感覺方才似被人窺伺。

  須臾之後,毫無所得的胡大海就又搖了搖頭,跟上了三人的腳步。

  而此刻就在那座樓內,兩個身影正隱在窗欄之內,冷目看著下方的街道。

  「這個人還真夠敏銳的,不過只是看了他一眼而已,是武安王府新近招攬的人物嗎?以前沒聽說過。」

  「無關緊要之人,七弟無需理會。」

  嬴去病聲音沙啞,語氣沉冷:「倒是那嬴沖處置此事,居然如此果決,實是棘手。」

  「這是在意料之中吧?他何曾有優柔寡斷的時候?看來在他與隆國公勝負未分之前,依然輕舉妄動不得,」

  永國公嬴無忌一聲嘆息:「這個時候,無論誰主動跳出來,都是往他刀口上撞。」

  嬴去病聞言,亦微微頷首:「如今也只能指望,隆國公能一挫那傢伙的聲威。」

  「隆國公嗎?這次也幸虧是有這位站了出來,舉起了義旗。否則這朝局,真是不堪設想。」

  可說到此處時,嬴無忌卻又憂疑道:「禁軍精銳,戰力冠絕大秦。嬴沖的戰場天賦,更是出類拔萃,也不知隆國公他能否應對?」

  「以裴龍二家之力,在整個雍秦二州,拉起二百萬兵馬,都是輕輕鬆鬆。朝中也多的是人在暗助隆國公,期待這位撥亂反正。」

  嬴去病對此倒是頗為樂觀,一聲輕笑:「以三倍之軍臨敵,隆國公他又是名將榜中,排位二十一的名將。即便不能勝,難道還守不住嗎?」

  說到此處,嬴去病的面上更浮起了陰沉冷意:「那位只需在十日之內,維持一個不勝不敗之局,就已足夠了。到那個時節,我等自然可令他感覺難受。這滿朝上下,更不知有多少人在等著看他笑話。」

  「但願如此!」

  嬴無忌一聲呢喃,目裡面微現期冀之色,只是想及嬴沖一直以來的戰績,他到底還是不能完全放心。

  「皇兄,御安樓的軍議,至今都還沒消息傳出?」

  嬴去病聞言氣息微窒,搖了搖頭。

  方才御安樓中,嬴沖召集諸將議事,僅僅半個時辰,就已敲定了西征方略。

  如按往常的情形,那軍議的詳情早該洩露了出來,可至今為止,外人對這次軍議的內容依舊一無所知。

  可見那禁軍諸將依然對嬴沖極為看好,信心十足。哪怕是隆國公起兵,也未能動搖這些禁軍將校的軍心,此時也並無人想要圖謀後路。

  「可能是別有緣故,又或是繡衣衛監管較嚴之故。」

  嬴去病感覺這理由,都沒法說服自己。不過當想及龍在田舉旗之後,雍秦二州群起響應的情勢,他倒也沒怎麼擔憂。此時只是一聲冷笑:「那位蠱惑部屬,籠絡軍心的本事,倒真是不俗。」

  ※※※※

  嬴沖並未因國子監之變,而在咸陽城內多做停留。他只預先簽發了幾條軍令,交給嬴飛鴻。一旦咸陽生變,後者便可替他果斷處置。

  處非常之時,行非常之事,此時正需雷霆手段。朝中一旦有冒出妖風邪氣的苗頭,就需果斷鎮壓。

  之後數日他都將身處戰場,不太方便,此事也就只能交托給了嬴飛鴻。

  到了傍晚時分,嬴沖就直接出了咸陽城的北門,只是當嬴沖領著一眾騎士,從吊橋處穿行而出時,卻出了些許意外。

  周圍四面,無數的臭雞蛋與爛果瓜皮之類,忽然從四面八方砸了過來。儘管有眾多侍衛在旁,本身也有罡氣護身,這些東西並未能近身。嬴沖與周圍眾多武安王府僚屬的面色,仍是異常的難看。

  嬴沖亦蹙了蹙眉,四面看了一眼,只見那都是兩旁在排隊準備進入咸陽城的『平民』。這些人突襲得手之後,並不肯就此甘休,一邊在罵著『國賊』,『權奸』,一邊從手中的籃筐裡,繼續掏著『彈藥』。

  見得此景,嬴月兒不禁氣惱異常,臉頰兩邊微微鼓起,彷彿裡面含著兩個小包子,右手現出了『焰牙槍』,就欲出手。

  嬴沖眼中凶光顯現,隨後就恢復了平靜。心知這是某些人,故意生事,存心要讓他噁心,順便要讓他嬴沖的名聲,更臭不可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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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一九章 穩操勝券

        「將這些暴民全數捉拿問審,與那些國子監學子一併關押!」

  嬴沖一聲冷笑,強按住了月兒。

  「另轉告王承恩,盡全力追查出幕後主使。此外所有人犯皆嚴加拷打,生死勿論!三日之後,無論這些人招與不招,都需選其為首之人,斬首示眾。」

  說完這句,嬴沖便又繼續策馬前行,帶著一眾人等飛馳離去。而在其身後,此時有無數的禁軍正從城門洞內衝出,在一片哭嚎聲中,搜捕拿人。

  謝安隨在嬴沖身側卻微蹙著眉,回望身後,神情略顯猶豫,可最終還是一聲暗嘆,未置一言。

  郭嘉也同樣感覺嬴沖這次的殺性,似乎比以前稍稍重了些,一身氣機,也較往日更為暴戾。

  可他與謝安不同,對這位王上的根底瞭若指掌,只是須臾,郭嘉就已想到嬴沖正修行的『大自在』玄功,不由微微揚眉。

  而旁邊的嬴沖也察覺到了二人異狀,不由悶哼著詢問:「可是孤的處置,有什麼不妥?」

  「本就該不留餘地才是!」

  郭嘉笑著搖頭,而後好奇的問:「不知殿下剛才是怎麼想的?」

  嬴沖暗覺奇怪,卻不假思索的道:「針鋒相對而已!」

  他知自己的處置,確是如了某些人的意。畢竟那城門之外,除了那些所謂『義民』之外,還有許多真正在等待入城的平民百姓,可謂是在眾目睽睽之下,日後少不得也被人貫上『暴虐』、『嗜殺』的惡名。可他卻毫未在意,亦不會後悔,

  以前他嬴沖在咸陽眾人眼裡,就是紈絝惡霸,此時又怎會在乎自己的名聲?真正有智慧之人,自然能知他嬴沖為人。

  真正的幕後主謀,估計很難拷打出來,可他又豈會將這些人輕易放過?

  朝中的某些人既要試探自己的底線,那麼自己也不會讓他們失望。

  郭嘉則是啞然一笑,已確定了嬴沖確實受到了大自在玄功的影響。可他卻毫無勸誡之意,這門功法堵不如疏,自己此時出言勸阻,或者能夠奏效,可卻會為日後埋下更大的隱患。

  且那不過是一些蠢不可及,淪為他人棋子的蠢貨而已,斬了也就斬了,又何必在意?

  至於那區區惡名,在他眼裡看來,未必就是壞事。

  ※※※※

  因神策軍早已奉嬴沖將令開拔一個半時辰之故,嬴沖等人策馬疾奔,足足花了一刻時光,這才追及到左右神策軍行軍佇列的尾端。

  由此可見禁軍雖久未經戰事檢驗,可執行力與日常的操練都很不錯。他麾下左右神策軍二十四萬人本是最晚開拔,可此時也已遠離咸陽六十里路。

  且即便是在入夜之後,奔行之速也依然未減,佇列亦嚴整如故。

  此時因時間緊迫,不得不夤夜行軍。可直到第二日的辰時時分,全軍上下也依然士氣昂揚澎拜,並不見絲毫疲憊之色,也在這一夜之間,行軍四百餘里。

  到了此處,嬴沖卻反是放鬆了進軍的速度,全軍二十四萬人,開始向左右兩側張開。在這雍秦平原,形成了一個寬達一百二十里的寬大扇面。而斥候探馬,則更遠放到了百里之外。

  此時他們的首要目標,已非是行軍,而是掃蕩與驅趕——大軍之前,周圍數百里地域,所有略有規模的莊園塢堡,都需開莊搜檢。繡衣衛為此集合了近兩萬人手,加上咸陽附近各處臨時召集的兩萬各郡衙兵,足可使那些心存反意之人難以遁形。

  ——其實也用不著仔細去搜,繡衣衛對於雍秦各家的情況瞭若指掌,敵我早已分明。所謂的搜檢,只是形式而已。

  嬴沖大軍有繡衣衛之人引領,效率奇高,往西面推進之速,竟未降低多少。僅僅四個時辰,就已往前掃蕩了一百五十里地。

  大軍所過之處,可謂是一片披靡。凡是被『查』出與龍裴亂黨有勾結者,都需解除武裝,全族拘拿下獄問罪。即便是那些未現反跡的地方豪門,亦需派遣足夠份量的人物從軍,充當人質。

  不過也不是沒有負隅頑抗之人,可能是因嬴沖與禁軍的威望,仍未深入人心之故的。也有部分豪強世家,意圖依靠莊園塢堡抵抗。

  可此時嬴沖軍中,光是鎮國強者,就有近九位之多。而權天級的玄修,亦有二人。

  往往只需一個道法,就可使那些莊牆塢堡崩裂。而在禁軍精銳的衝擊之下,沒有任何一家豪強,能夠抵擋片刻。

  而對於這些斗膽頑抗之輩,嬴沖的手段更為殘酷。所有為首之人,連同其一族上下的成年男丁,都全數梟首,把頭顱吊在了莊堡之外,供人觀瞻。

  直到申時初,嬴沖的神策軍才暫時止住了腳步,考慮到昨日夤夜行軍,士卒疲累,所以提前安營紮寨。

  而這時周圍已不斷有好消息傳回。李廣的二師禁軍,已成功入駐周津口。龍武右軍節度使贏勝,也已入駐林陽郡,並且掌控住了南盧渡。

  幾路大軍,基本都已成功達成目的。此時也在做著與神策軍同樣的事情——清肅與掃蕩。

  而伴隨著這些消息的,則是周津與南盧這幾大水師營鎮守使,以及眾多鎮將的效忠信。

  嬴沖並不將這些信箋放在心上。只知這幾處水師將領的大半家屬,都已在自己的掌控之下,被暫時『請』到了咸陽城。故而這些人,還是很可靠的。

  而這四大水師近六萬人,他都一併調撥給河虎軍節度使李寶統帥。加上安渠軍提前南下的三萬水師,已經在清江之上,形成一支兵力高達十六萬。擁有蒙衝艦一千三百艘,千料五牙戰艦三百九十艘,三千料戰船十艘的龐大水師集群。除此之前,這些艦船上搭載的五星墨甲,亦高達九千。

  這份實力,雖還不足以封鎖整個清江河道,卻已足可橫行於雍秦地域。

  到了次日辰時時分,左右神策軍又再次拔營而起,繼續西進。

  可能是因昨日連破七堡,大肆殺戮的消息,已經在雍秦大地發酵傳播,此時再無人敢據險頑抗嬴沖的大軍。那些響應隆國公起兵的世家,都紛紛棄莊而走,挾帶著墨甲家兵,家小子女,以及眾多的金銀財物,往西面逃奔。

  嬴沖毫不放在心上,他的本意就是將這些人趕到瀘州方向,而後一舉殲之。

  這些人主動逃離,其實正落他的下懷。畢竟昨日的進軍雖快,一天二百里,可他的目的,卻是儘快迫使龍在田決戰。此時的西進之速,自然是越快越好。

  不過這雍秦二州,也不是一邊倒的,靠近隆國公那邊,隨著神策軍的繼續西進,居然還有不少世閥豪族起兵,來到他的軍前投效。

  且數目不少,短短時間內,嬴沖麾下之軍就已膨脹到了三十三萬。而多出的這九萬人,雖不如禁軍精銳,可也是不遜色於府軍的堪戰之兵。

  嬴沖初時以為這些人,乃是謝家的朋黨,畢竟謝氏在雍秦一地,也有極深的根基。後來才知不是,這裡面的絕大部分,都是裴氏宗黨的周邊邊緣人物,且莫不都是一些大世家的分支。

  「這就是世家的存身之道了,開枝散葉,絕不將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裡。」

  郭嘉嘖嘖有聲的譏嘲著:「本家與分家,分別效力於兩方,即便是一方敗了,也會留存部分元氣,不會遭遇滅頂之災。」

  謝安聽在耳中,不禁微覺尷尬,他們陳郡謝氏,何嘗不是如此?此時就正有一支分家,準備投效到隆國公軍前。

  不過隨後他卻神情微肅:「雖是如此!可這些義軍,倒也極為可靠。既然已舉兵前來,自然是有所覺悟了。只需殿下不到山窮水盡之時,絕不會背棄。殿下大可放心使用——」

  可謝安雖是這麼說著,嬴沖卻並沒就此放心,依然是索取了人質,收攏在了中軍。

  這一戰他已穩握勝券,只需防住了背後插來的陰刀,就沒有輸的可能。

  要想防止意外,那就需慎而又慎,對這雍秦之地的所有一切,都要抱著謹慎懷疑的態度。

  因全軍精神飽滿,士氣昂揚。嬴沖這日直到傍晚酉時四刻,才令各部原地安營紮塞。而此時他距離預定的決戰之地瀘州,已經不到六百里。

  也就在全軍安頓之後,就連續有三個好消息,傳到了他的手中,

  一是河虎軍逆水而上,與安渠軍水師匯合之後,在七曲灣大敗雍秦世族臨時組成的一支水師聯軍。摧毀千料船四十七艘,殺傷一萬七千人,卻繳獲了千料船一百四十七艘,俘虜四萬人。

  此戰死傷不多,戰果卻是極大。在這場雍秦大戰中,更是決定性的一役。

  ——意味著在這清江之上,以龍在田為首的雍秦世家,已經無法在清江水面上,與朝廷抗衡。

  第二個消息,則來自於北方。岳飛以弱勝強,在固原之北大破盧氏十七萬族軍,殺傷四萬人,並且將盧氏的一支道兵『豹血衛』,近乎全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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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零章 岳飛崛起

      郭嘉對這一戰報,大為意外。他原本猜度盧家在軍力大損的情形下,定不會貿然野戰,緊守固原,依城堅守,才是最妥當的辦法。

  而在冀州,武安王府雖能隨時動員五十萬軍力,且有半年前天聖帝為收復雲中冀北二郡,而運至北方的一尊鎮龍樁作為後盾。可以他的預計,十日之內,冀宛聯軍能否拿下近二十萬人堅守的固原城,仍是未知數。

  「岳飛分兵三路,攻伐固原。靖北郡王世子臨機決斷,與岳飛的中路軍,決戰於商水之側。借助河邊灘地,岳飛與之鏖戰近一日,最終大破盧氏族軍,」

  嬴沖微挑著唇角,將手中的符書遞給了郭嘉。這還是自隆國公掀起叛旗以來,他第一次顯現出笑容。

  北面真實的戰況,自然不是那麼簡單。在這一戰中起到重要作用的,還有任約翰。這位統率麾下部屬,在一日之內疾奔一千二百里,直驅固原城下,又以鎮龍樁打破了固原城的護城法陣,使那位靖北郡王世子盧武晨大為驚慌。

  也在盧氏軍軍心大亂之際,岳飛反攻得手,陸續擊潰盧氏的中軍與右翼。而盧家的『豹血衛』就是在斷後之戰中,被岳飛攻滅。

  「三萬之軍,一日一千二百里,是依靠玄法加持嗎?在泰西之地,這種能力,是被稱為域場吧?還真有意思。」

  郭嘉感應完符書中的內容,就一陣嘖嘖讚嘆,眼神不可思議。

  在中土之地,其實也有類似的法門。玄修以術法加持,同樣可使將士的行軍之速大幅增加,可卻遠沒有漢尼拔的域場之術便捷。

  此外陰陽師也能辦到,卻更便捷,規模也更宏大。可卻需相應的陣壇支援,大軍脫離開陣壇三百里外,陰陽術就不太好用了。

  「所謂的域場,應該是由法域簡化而成,確有獨到之處。漢尼拔又與西域其他的天空聖騎不同,一身具有三大域場,普通士卒在他域場之內,戰力可比道兵。」

  嬴沖亦微微頷首,表示贊同。不過他此時更欣賞的,卻還是岳飛。

  此戰漢尼拔千里奔襲,出其不意,固然是居功至偉。然而依靠漢尼拔的特殊能力,利用盧武晨的輕視,制定出分兵誘敵這一戰略的岳飛,卻更是功勳卓著。

  此外若不是這位在正面戰場,以十萬之眾,抵抗了盧氏軍的主力整整一日,漢尼拔那邊也不可能有奇襲之效。

  需知當時冀州軍的對手,可是整整十七萬盧氏精銳,還有兩支偽開國層次的道兵。

  那需要極致精妙的臨場指揮才能,才能在二倍之敵的功伐之下,支撐整整一日。且能始終存有餘力,圖謀反擊。

  無論是韜略,還是戰術,岳飛都已展現出可以震驚世人的才華。

  郭嘉也是喜意盈盈:「恭喜殿下,如今又得一員大將!」

  他既感慨於嬴沖的識人之明,又為北方的側後之患成功解決而興奮。想必不久之後,盧文進請求移封的奏疏,就將上陳到嬴沖的案前。

  如今的盧氏,固原遙遙欲墜。從西南方向潰退的盧氏族軍,既無法在岳飛的追擊之下,重整陣腳,也沒可能繞過任約翰的圍追堵截,回歸固原。

  估計最多二日之內,就可攻破固原。盧氏如不欲全族覆滅,就只有請求移封不可。

  這也將為這場平叛之戰,添加了重重的一塊砝碼。北方再無後患,武安王府主力揮師南下的時間,將大大提前。這將給那龍在田為首的叛軍,施予巨大的壓力。

  「那麼王上,第三個好消息是什麼?」

  謝安也不知自己是該高興,還是該悲傷。

  大秦世族,從一千七百年前開始,就已逐漸強盛。連續壓制了二十餘代秦君,堪稱強大。

  可此時在這位武安王府的兵鋒之前,無論是那三王九公,還是這雍秦一代的世家豪強,卻都如土雞瓦狗一般。

  而此時他悲的是此戰之後,大秦世族的力量,必定有一段時間的衰落消沉。尤其雍秦一地,無數赫赫有名的大族,將就此覆滅消散。

  可更多的卻是喜悅,心喜於自己與謝家在這時代的滔滔惡浪中,牢牢站在了勝者的一方。

  此時的形勢,謝安已看得分明。高明的戰略,執行之人也是極其得力,那麼這場平叛之戰,怎還有輸的可能?

  果然下一刻,他就聽嬴沖淡然道:「是龍在田,他已渡江,至南岸雍州。」

  聞得此言。在場幾人皆是眼神微凝。隆國公主動渡江了嗎?那也就說明這位已經看穿了嬴沖的企圖,放棄了在江北秦州,繼續召集大軍的打算,準備與嬴沖統帥的禁軍決戰於清江之南。

  雖說如此一來,已達不到之前會戰瀘州的目的。可郭嘉與謝安的臉上,卻再次顯現出笑意。

  此戰禁軍六十萬人可以全力以赴,而在東河郡,嬴沖也早有佈置。形勢誰優誰劣,一望可知。

  ——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且更勝於前二者!

  ※※※※

  同樣是子時時分,就在嬴沖與身邊的謀士參謀軍議之時。隆國公龍在田也從船上躍下,踏上了東河郡的地面。而此時在他後方更有無數搭滿了戰卒墨甲的千料樓船,從對面河岸急速駛來。

  「國公大人,此時南下是否太倉促了?與武安王決戰於清江之南,對我等實是大不利!」

  一位文士打扮的人物,緊緊追隨在龍在田的身側,極力的勸誡著,

  「只需兩日,再有兩日,我等在北岸秦州,就可聚兵一百四十萬人,墨甲十萬三千具。此外世子他已在清江上游,彙聚水師營三處,戰艦近千,不日就可順水東進。」

  「可等到那時,這南岸之人,只怕都已被那嬴沖殺絕。難道還真要如他之願,在瀘州決戰不成?那時本公手中兵力再多,又有何用?至於水師,緩不濟急。」

  龍在田語聲平淡的答著,一邊前行,一邊暗嘆,心想何止是緩不濟急?即便他那孩兒將上游的水師帶過來,也未必勝過那李寶所率的十幾萬水師。

  說實話他已後悔了,之前自己等人也不是沒有想過利用水師,可卻未曾意料嬴沖會如此果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迅速掌握了雍秦一代的四大水師營,威懾清江河道與所有支流。

  嬴沖此舉,不但將雍秦二州一分為二,也令他打算聚集大軍後繞道東面,從下游割斷鄭渠,打擊武安王府南下之軍的戰略,徹底破產。

  這與他最初掀起叛旗時的預想大為不同,可此時此刻,已無回頭餘地。

  「本公亦不願在東河與嬴沖決戰,可除此之外,已別無他法。如能有其他的破局之策,還請李先生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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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一章 一諾千金

        見那李姓文士一陣啞然無言,龍在田不禁搖頭:「那位用的是堂堂正正的陽謀,本公已別無選擇。要麼是放棄救援盧氏與雍州世族,被那位武安王各個擊破;要麼是聚集大軍,在瀘州死地被其全殲。除此之外,還有個更妥當些的辦法,那就是提前兩日,與武安王會戰於東河。所謂兩害相權取其輕——」

  說到此處,龍在田卻又一聲哈哈大笑,在那李姓文士的肩上拍了拍:「李先生其實也無需太憂心,這次本公雖是如了武安王的願,可那位想在這裡戰本公而勝之,也非易事。裴氏在東河郡的千年經營,豈同小可?咸陽那邊,又有幾人願見本公折戟沉沙?」

  說到此處,龍在田又眺目上望,只見旁邊山丘上,另有一名被諸多家將護衛的文士,正目含冷意的俯身下望。

  龍在田不由眯起了眼,他認出此人,正是裴家嫡房另一位傑出之士裴寬。

  在裴宏志全家老小都被執於咸陽之時,這位裴寬就是東河裴氏數十萬族人眾望所歸者。

  二人的隊伍,很快就會合在了一起。不過雙方間的氣氛,卻是一如龍在田所料的清冷,甚至是劍拔弩張。

  見裴寬一直都無開口之意,龍在田啞然失笑之後,主動出言:「裴老弟對於本公,似乎很是不滿?」

  「何止是不滿?是恨不得生噬汝肉。」

  那裴寬一聲寒笑,停住了胯下戰馬,目光陰冷的目視著龍在田:「隆國公叛旗一舉,令雍秦大地歡欣鼓舞,在世族中聲望高漲。可無論你龍在田成敗怎樣,最後付出代價,吃虧流血的都是我裴家。隆國公難道以為,裴某會對你感恩戴德?」

  龍在田聞言,不禁嘆了口氣:「這次隨本公南渡的,除了龍氏二十二萬族軍之外,還有所有雲山騎隨行。」

  裴寬聞言,這才面色稍緩。他聽出這位國公之意,是說龍氏也準備好了苦戰。二十二萬族軍,這已是龍氏傾巢之力。

  而隨後龍在田又問:「且容本公斗膽問一句,你們龍氏,是欲就此束手降服?」

  「如若隆國公今日未率兵前來,那麼我裴氏上下,除了降服於嬴沖軍前之外,又有何路可走?」

  裴寬眼神微凝,隨即自嘲一笑:「至於現在,裴相的意思仍是放棄抵抗。武安王聲勢正是鼎盛之時,我裴家不得力敵。」

  龍在田不由一嘆,他就知會是如此。不過龍在田隨即就又聽裴寬道:「可裴某以為,哪怕是覆亡在即,裴氏也需讓那位武安王看到我裴氏的骨氣。」

  隆國公精神一振,隨即又是一聲長笑:「裴老弟此言上善!那位武安王將我等世族視如豬狗,屠戮由心,是以為我世家無人耶?正該挫其鋒銳,好教他知曉這天下英雄,非是他一介後輩可以小視!今日能有裴家一諾,龍某信心十足,必可破其於東河之畔!」

  裴寬卻並未答言,只面無表情的看向身後,那正渡河而來的數十萬大軍,眸中現出幾絲莫測光澤。

  ※※※※

  卯時左右,七百里外的某處營地,嬴沖早早就從入定中甦醒過來。而此時的他是一臉的古怪之色。

  嬴沖原本以為自己最多一兩日之內,就會收到靖北郡王盧文進的移封奏文。可他沒想到的是,首先來到他軍帳前的,卻並非是盧文進,而是寧國公魏九征。

  而這位三王九公之一,此時已是一身囚衣,毫無形象的跪伏在了他的帥帳之前。

  嬴沖稍稍遲疑,這才走出到了帳外,看了那頭髮蓬鬆,狼狽無比的魏九征一眼。而後目含異色的,詢問左右。

  他心想這位不是被拘拿入詔獄天牢看押嗎?怎麼會跑到了他這裡?

  那魏九征也看出嬴沖的疑惑,深深一拜:「魏某與詔獄中幾位屬吏,頗有交情,得那幾位鼎力相助,才得以離開咸陽。不過魏某如此,卻非是為逃離,而是欲親自殿下面前分辨求情。我魏某一家上下老小,都無與武安王府為敵之意。從此之後,也願以武安王府為馬首是瞻,還請殿下明鑒!也求武安王殿下能高貴手,放過武安郡!」

  嬴沖眉頭大皺,心想那咸陽城,難道已變成了篩子不成?繡衣衛與禁軍,難道都是廢物,竟然讓這麼一位已下獄的堂堂國公,逃出了咸陽?

  不過當想及朝局,嬴沖還是一嘆。隆國公舉旗振奮了咸陽『人心』,而世族在朝中的滲透,更已非一日。

  這也正是自己對那些國子監學子,果決施以辣手之因,只因心知自己一旦有任何的心軟放縱,咸陽城局勢必定失控。只有以殘暴殺戮淩之,使人不敢妄動。

  然後嬴沖又小聲詢問郭嘉:「兄長那邊,可有消息了?」

  據他所知,嬴完我主掌寧元二州戰事。確是採用的南攻北守,先打魏氏武安,再擊池春高氏。

  兵力方面,嬴完我已動用五十四萬軍,而魏高兩家合力,也不過是四十二萬人。

  這兩家的優勢,在於道兵。不過如今的秦山劍派,也已被他成功誘騙,上了武安王府的賊船。故而在權天級這一層次的戰力,武安王府反據優勢。

  而郭嘉聞言,則是搖頭:「還沒有,不過,也可能是完我將軍,感覺此戰無足輕重也說不定。」

  嬴沖了然,那武安郡之戰,對大局的影像,確是微乎其微。與固原盧氏之敗的意義,不可同日而語。他的大兄素來節省,未必就願意為傳一個消息,就消耗五十萬金——那就等於是五尊人元神甲了。

  只是看這位寧國公的情形,只怕這武安魏氏,確已到了生死危亡之顆。

  「寧國公難道不知?隆國公如今已經舉旗,要勤王清君側——」

  這次嬴沖話音未落,那魏九征就已出言打斷:「殿下,隆國公起兵,與我魏氏何干?他這一戰,即便是勝了,難道還能使我武安魏氏,逃脫滅門之災?不客氣的說,近日之威勢,是遭遇池魚之殃!」

  嬴沖的眼中頓時顯出了幾分異色,心想這位倒是看得蠻清楚的。的確,等到魏九征大勝自己的時候,那武安郡也早已被攻破多時了。

  可他卻一陣猶疑難定,魏九征為宗族存續,不要臉面到這個份上,他心內也確有幾分震撼。

  可如因一時憐憫,就這麼將魏氏放過,又恐為日後留下禍患。且這家與盧氏不同,盧氏族人雖是跋扈,輕蔑皇權。可這家的子弟,勉強還算清廉有能,在軍中也極有聲望,名聲不錯。

  可這魏氏,卻是出了名的齷蹉,喜與百里長息之輩沆瀣一氣。且其一族子弟的教養,也很成問題,欺軟怕硬,逢高踩低,是常有之事。『牆頭草』這三字,足以形容此族——

  正思忖之時,那魏九征忽然就撲了上來,這使嬴沖心中大驚,下意識的就將摘星槍顯化於手,心中暗罵自己大意輕忽,竟被這魏九征得手。

  不過他也不驚慌,自恃有涅槃真炎與『涅槃』神術,任是魏九征通天手段,也難將他嬴沖誅除。

  不過那魏九征抱住他大腿之後,卻再無其他動作,只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哭訴:「殿下,殿下!我魏九征也曾與汝父嬴神通在軍中共為同僚,並肩奮戰過。而幾百年前武陽嬴氏有難,魏家也曾施以援手。還請殿下,看在我與汝父的同袍之情,看在兩家過往交情的份上,且放魏氏一馬!」

  嬴沖眉頭大皺之餘,又一陣無語。目望謝安與郭嘉二人,只見這兩位亦是哭笑不得,不過卻也都微微點頭示意。

  嬴沖只得強忍著噁心,欲將魏九征扶起:「世叔何需如此?您貴為國公,這般哭哭啼啼,成何體統?」

  那魏九征卻依然抱著他的大腿,不肯起來。嬴沖無奈,只得提出了條件:「要想讓本王放過魏氏,也不是不可。敢問國公,可願魏氏移封池春郡?除此之外,我北方宗黨,一向提倡潔身自好、廉潔自律。只怕魏家日後,反又要怨恨本公清理門戶。」

  ——相較而言,固原,武安與池春這三處,雖都為安國嬴氏的後患。可池春對安國嬴氏的威脅,卻要小得多。此處主要是封鎖了北方四州,進入秦州的通道。

  可路上的道路被封鎖,還有鄭渠這條水路,以及鄭渠東側的陸路可走。池春的戰略地位,並不是至關緊要。

  他預計日後北方與雍秦之間,也需有個緩衝。而他的北方宗黨,如能再得一位國公搖旗吶喊,衝鋒陷陣,在朝中亦可站得更穩當。

  魏家既是牆頭草,那麼只需武安王府依然屹立於北方,這家就難有背叛的可能。

  那魏九征一愣神,略略猶豫,就果斷站起了身。朝著嬴沖,大禮深深一拜:「今日得殿下一諾,如得千金!至於那些不肖子弟,何需殿下掛懷?魏某自能清理。」

  嬴沖聞言,則是長吐了口濁氣,心想這就是世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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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二二章 大戰之前

     清晨魏九征的到來,僅僅只是一個小小的插曲,並未影響到嬴沖大軍的行止。

  嬴沖只是發了一張符書給嬴完我,將這邊的情形說明,令其酌情處置。至於那邊究竟會如何收尾,他是管不到的。如果嬴完我真要覆滅魏家,又或者已經發展到無法挽回的地步,他這裡也是無可奈何。

  而這張價值五十萬金的五階『太虛洞天籙書神符』,自然也是由魏九征來承擔。

  之後依然是等到辰時初,三十餘萬大軍拔營而起,往東河郡方向行進,

  得知了龍在田已經渡河,嬴沖的行軍就又多出了幾分小心,更將左右兩翼之兵,稍稍收攏。

  儘管仍是張開數百里的扇形,由東至西的掃蕩,可分出去的李廣等諸部,卻都往中軍方向稍稍靠攏。如此一來,到臨戰之時,嬴沖麾下的這七十萬大軍,可以迅速的聚合在一起。

  不過今日大軍往前行進時,又比昨日更困難幾分。有些地方世族,可能是得了某些人的承諾,都在自家塢堡極力的抵抗,阻滯著嬴沖進軍的腳步,為龍在田與裴氏爭取時間。

  而此時雙方的意向,都已分明。嬴沖麾下的討逆軍,在保證自身安全的情況下,全力往瀘州方向推進著。而龍在田與裴氏,則是在盡一切所能的,聚集兵力。

  兩日之後,當嬴沖的大軍推進到東河郡邊緣的時候,在他們的對面,赫然已有一百五十萬大軍聚集。

  比當初嬴沖預料的,要多出三十萬人,可見雍秦二州的潛力。不過嬴沖這邊軍力亦有所增長,達到了八十萬之巨。

  明面上的兵力是敵方多出近倍,又據險而守。可事實是禁軍乃是大秦第一精銳之軍,實際的戰力並不遜色於對面多少。除此之外,還有水面十七萬的水師,可為奧援。

  而裴家的莊園,就在東河流入清江的交匯口處,三面環水。

  ——這在平常時候,自是易守難攻。可此時清江江面,卻有李寶的水師聯軍虎視眈眈。千三百艘千料樓船,無數的強弩與投石機的威脅之下,這臨河一帶,反而是雍秦叛軍的死地。

  至於東河郡城,只因那城防大陣,已被奉命行事的供奉玄修摧毀之故,短時間內無法修復,也是無險可依。

  故而龍在田選在了東河郡的南面,一處名為『小倉原』的所在列陣,此處南依霞山,後方一百里就是清江支流之一東河。地勢西高東低,儘管不甚明顯,卻也能收到些許地勢之利。另有裴家的倉儲為支持,可供這百五十萬軍三個月都無問題。

  而這日夜間軍議之時,謝安就盯著輿圖一聲輕嘆。

  「裴家的積蓄,確實非同小可。據我所知,這兩日中許多雍秦世家的族軍,都是不帶墨甲,輕裝前來。可裴氏依然能輕而易舉,將這些人武裝。」

  「戰力方面,我軍勝出一籌,不過對方據有地利,必須得佯攻不可,好在這坡度,並不陡峭。」

  「因殿下之前的預判,東河郡東面方位的地脈,都已被我軍提前搶佔,這是我軍勝勢之一。陰陽師方面,我軍亦佔據上風。」

  說到此處時,郭嘉的眼中就顯出了佩服之意。嬴沖令山陵衛與玄雀衛,提前數日護持吳不悔與雲光海二人,至東河之西,清江之畔佈置陣壇,正顯出其高瞻遠矚。

  這兩日來,對面的叛軍也察覺情形不對,可卻為時已晚。龍在田雖是數次遣人攻打,試圖破壞陣壇,卻在水師聯軍與提前運至此地的一師禁軍的堅守之下,無功而返,

  這就使得雙方主客易位,此處東河雖是裴氏的地盤,可討逆軍方面,卻反而在地脈上佔據勝勢。

  而在陰陽師方面,更是具有壓倒性的優勢。除了吳不悔與雲光海之外,另有欽天監二位玄天境的陰陽師郭璞與丹陽子,願意聽從嬴沖之令出征討逆。

  尤其前者,也是與雲光海同樣,是世間少見的土行陰陽師。

  不過對面的叛軍,在這方面的實力,亦不可小視。且裴家的莊園,本身就據有不少地脈。

  「龍在田似一意堅守,這兩日之內,已在小倉原一帶,修建了三道塞牆,三條防線。」

  「此外需要防備的,還有進入東河郡的那二支道兵。儘管繡衣衛查知到了他們的蹤跡,卻並不知其根底。只猜測,那與幾位皇子有關。而其餘三王九公,除了寥寥幾人之外,也少有未暗中援手的。」

  「天時地利人和,天時各半,地利各半,人和則是對方全勝嗎?」

  嬴沖對部屬的議論,聽而不聞,只是神色專注的看著輿圖。心想這龍在田,果然不愧是兵法大家,而那裴氏,亦是底蘊深厚,在這短短兩日之內,居然還是做到了這地步。一百五十萬軍,加上四支道兵,以及堅固的陣地,這確是棘手之至。

  不過他心內卻並無多少憂意,只需有水師的優勢在手,此戰中他即便敗了,也可從容退離,來去自由。

  此時牢牢佔據著主動權的,也是他的討逆軍。

  只是強攻小倉原,並非上策——

  看著這東河郡的地形,嬴沖已漸漸有了決斷,不過他視角餘光,卻看見了也在深思狀態的韓信。嬴沖心中微動,當下笑問:「韓師弟,可有所的。在你看來,我軍該如何破敵?」

  韓信驚醒過來,然後忙一抱拳:「王上,如若時間充裕,我軍倒是不妨暫時放過東河。只需在此處築堡,以二十萬兵留守,就可使東河之軍難以東出。而我方大軍則可棄此而去,趁機掃蕩江北秦州地域。」

  郭嘉聞言,不由雙眼微凝,心想此策倒是可行。只需有足夠時間,足可令那位隆國公吐血三升,無可奈何。

  嬴沖也是讚賞的微微頷首,心想這確是上策,不過他這次卻不會採納。自己正需在數日之內破敵,才能使陛下轉危為安。

  「韓師弟所言甚是,然則此戰,需得以速戰速決為上。小倉原之敵,無需理會!我軍繼續沿岸而行,先將東河郡城,與裴氏主莊拿下,」

  ——他雖急於決戰,可也沒必要一定要往龍在田準備好的堅盾上撞,隨著對方的指揮棒跳舞不可。

  而沿岸而行,此舉不但能保證全軍,一直都在水師護翼之下,還可繞至敵後搶佔地利。

  「另孤聞東河之水,較往日低了大約四分,遣人至東河上游查看,調查裴氏近日是否有建堤蓄水。此外命李寶準備百艘千料民船,明日沿途所有東江百姓,都允其帶二十日之糧,將他們運至江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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