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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寧驀】雲落連舟（全書完） [打印本頁]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0     標題: 【寧驀】雲落連舟（全書完）

【寧驀】雲落連舟（全書完）

內容簡介：
　　美人眉，淡淡攏煙愁。
　　美人眼，清清碧波譚。
　　美人唇，朱玉潤落雁。
　　美人發，青黛萬千絲。
　　美人手，纖纖玉指尖。
　　美人笑，傾城傾英雄。
　　美人淚，晨梨掛露水。
　　美人影，倩影自難忘。
　　她翩若驚鴻，美的絕代風華。
　　他不苟言笑，卻只對她微笑。
　　她恨他，在她即將成親時生生將自己搶來。
　　卻不知8年前的驚鴻一瞥，早已為今日埋下伏筆。
　　出言傷他，出手傷他，他都微笑承受。
　　因為他知道，她恨他，可不會恨一輩子。
　　可是卻，得了坐擁山水如畫，孤寂眼中盛世光華。
　　終明白，爭了不過一世繁華，怎敵你的輕笑微揚？
　　多年後，她談笑間飲茶
　　想起那道舊傷疤
　　忽然間淚如雨下
　　夢中顧盼飛揚
　　依舊白衣勝雪
　　依然眉目如畫
　　舞劍桃花樹下
　　看在眼中有些害怕
　　一夜之間竟華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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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0

楔子

　　刀光劍影迷亂
　　紅塵紛飛輾轉
　　猶記當年初見
　　眉目如畫驚豔
　　那時翩然臨風一笑
　　群山恍若迎風醉倒
　　誰在月下衣袂飄飄
　　那楊柳也為你折腰
　　看你劃出鮮紅刀疤
　　終究不忍放你還家
　　
　　獨立寒水河上
　　朱唇豔比桃花
　　回首那時青梅竹馬
　　還是敵不過這世間繁華
　　於是
　　一夜之間
　　不見漫山楊柳
　　於是
　　一夜之間
　　開滿漫山桃花
　　
　　劍為你揮
　　為你斬盡世間傷悲
　　相思糾纏
　　誰帶你看桃花漫山
　　朗朗乾坤
　　陪卿踏遍萬水千山
　　袖手天下
　　只想見你笑靨如花
　　酒為你醉
　　醉醒一生痛心悲傷
　　
　　六月飛絮微醺
　　如霜月光灑灑
　　是誰心猿意馬
　　巫山血濺白紗
　　踏碎美夢一場
　　兀自臨窗而望
　　不肯執手相對
　　轉身丟棄榮華
　　佇立河面仰望
　　竟又想起青絲飛揚
　　
　　那時的你不能說話
　　指尖點點
　　手中劃出萬語千言
　　那時的我看不到你
　　纖手輕撫
　　將你輪廓深深印刻
　　那時的你決然而去
　　相對無言
　　小樓一夜之間傾塌
　　
　　相攜立於九星塔
　　看流星飛旋而下
　　夜空黑茫繁星如珠撒
　　欣然綻放這盛世煙花
　　絲絲縷縷將夜空擦亮
　　璀璨了她如玉的臉龐
　　爭了不過一世繁華
　　怎敵你的輕笑微揚
　　得了坐擁山水如畫
　　孤寂眼中盛世光華
　　
　　記得佛清那一卦
　　說抱薪救火不怕
　　巾幗仗劍白馬
　　千裏跋涉為家
　　血染江山如畫
　　雪地開出紅花
　　老樹枯藤枝椏
　　走遍海角天涯
　　
　　記憶中那寂靜喧嘩
　　殘柳又飛絮飄揚
　　掌心攥緊的年華
　　原來歲月無聲輕擦
　　談笑間飲茶
　　想起那道舊傷疤
　　忽然間淚如雨下
　　回首那一霎那
　　恍若你我初識
　　依舊白衣勝雪
　　依然眉目如畫
　　舞劍桃花樹下
　　看在眼中竟有些害怕
　　
　　夢回路轉
　　淚濕枕巾
　　抓不住夢中的顧盼飛揚
　　幡然覺醒
　　天地寂寥
　　一夜之間竟華發
　　
　　柳飛嫣，你做我的妻，讓我疼，讓我愛，今生怎麼夠？
　　蕭雲落，今生傷你太多。來世，柳飛嫣一定先愛上你。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0

連舟城主



　　柳飛嫣站在船頭，看著岸上那個長身玉立的熟悉身影漸漸遠去，淚水蒙上雙眼。
　　船越駛越遠，終於再也看不到岸上任何事物。柳飛嫣眼神忽地暗淡下來，轉身坐進船艙
　　閉上眼，似乎他就在面前，一襲白衣，翩翩站立，儒雅微笑，可是以後將永遠看不到了。柳飛嫣撥開窗簾往船艙外望去，四周一片水茫茫，她放下窗簾，輕歎一口氣，神情落寞。
　　她是青雲山莊第一美人，似乎整個武林也找不出比她更美的人。琴棋書畫，凡是女子會的，她就沒有不會的。溫柔知禮，只要是女子該有的美德，她就沒有不擁有的。此刻，她卻希望自己只是個普通的女子。
　　船漸漸靠岸，對岸恢宏的連舟城一點一點映入眼簾。
　　連舟城依山而建，一面靠山，一面環水。一眼望去，一片綠色。精致的亭臺樓閣，宏偉的院落錯落其中。
　　碼頭兩旁排排站立神情嚴峻的護衛。岸邊站著一群男女，站在最前的那個男子，身著金絲銀衫，玉冠束發，風吹衣袂飄飄，俊臉表情淡漠，卻不怒自威。便是連舟城主蕭雲落。
　　連舟城在蕭雲落手中成為武林第一城。
　　滅西城匪幫，平魔音教，吞江南幫派。沒有人在他這個年紀有他這樣的成就，沒有人有他這樣的成就卻長的如此相貌堂堂。他冷酷果斷，不苟言笑。不管同生共死的兄弟還是花容月貌的女子，他都一視同仁，絕不徇私動情。
　　船靠岸了，柳飛嫣自船艙出來，眼前佳人雙瞳翦水，梨頰微渦，說不出的清麗嬌美。柳飛嫣抬眼望向蕭雲落，眼前的男子清雅俊秀，溫潤如玉。
　　蕭雲落微笑伸手扶住柳飛嫣上岸，待到柳飛嫣站到身邊，忽地臉色一變，一把將柳飛嫣推回船上。柳飛嫣花容失色，差點跌倒，趕緊扶住船艙，一臉驚恐的看著蕭雲落。眾人皆驚，卻不敢說話。
　　蕭雲落一聲冷笑：“是誰的主意？我要的是柳飛嫣，不是你柳飛青！”
　　柳飛青低頭，她心裏著實很怕，聲音發顫道：“姐姐和楊玉峰早已訂親，今日，今日便是他們拜堂成親的日子。”
　　蕭雲落臉色愈發可怕：“成親？好個柳丹翎，他以為十年不見，我就認不出他女兒了麼！竟想出這個法子，讓柳飛嫣在今日嫁人！”
　　　蕭雲落盯住柳飛青狠狠道：“你最好趕快回去，趕在他們入洞房之前回去。告訴你爹，太陽落山之前，若是看不到你姐姐，今日便叫你青雲山莊百年基業毀於一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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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2

眼波盈盈



　　夕陽將要西下，天邊開始出現晚霞。眾人翹首望著河面，焦急之情溢於言表。蕭雲落一動不動的盯向前方水域，臉色越來越沉。
　　遠方終於出現一艘精致小船，眾人似乎都緩和了心情。蕭雲落一聲冷哼，面色還是陰沉。
　　船很快靠岸，船頭站著一個容貌俏麗的小鬟，柳飛嫣由小鬟扶著出了船艙。眾人看到柳飛嫣，不論男男女女，都點頭微笑著。心中大概覺得眼前這位確實不負第一美人的名頭。
　　看到柳飛嫣，蕭雲落心裏忽然輕松了。一直沉著的臉，也變得溫和起來。蕭雲落微笑向柳飛嫣伸出手。
　　柳飛嫣急急從拜堂成親趕來，鳳冠霞帔和首飾雖然除下，但是臉上的妝卻來不及卸下。一身素色輕紗羅裙，如雲長發披向後背，清風拂過，更顯仙姿玉質。晚霞印襯著柳飛嫣的眉目如畫，眼波盈盈，卻冷冷的望著蕭雲落，當真豔如桃李，冷若冰霜。
　　蕭雲落笑得更加溫柔，把手伸的更加過去。劍眉緩緩一挑，示意柳飛嫣上岸。柳飛嫣只是冷冷的看著他，忽地扭身躲過自己上了岸徑直走上碼頭。
　　蕭雲落一愣，眾人也一愣，屏氣看著２人，柳飛嫣當眾給蕭雲落難堪，不知蕭雲落會如何處置。蕭雲落轉過身還是微笑：“柳姑娘，請。”
　　語畢，蕭雲落抬步往前走，那一群男女立刻分散兩旁，跟在後面。
　　走過碼頭，走過鵝卵小徑，穿過回廊，走進一個庭院。整個庭院種滿花樹，外圍的一圈高大的梧桐，像是將此與世隔絕，倒是很清靜優雅。抬眼一望，便可以看到一座2層小樓。
　　蕭雲落轉頭微笑道：“柳姑娘，這逸風樓是專程為你而建的。我陪你上去看看，是否合你心意。”
　　柳飛嫣也不去看蕭雲落，只是盯著前方，冷冷道：“有勞城主。”
　　蕭雲落示意手下不必一同前往，便和柳飛嫣一同走進逸風樓。
　　樓中擺設布置極其風雅，古董字畫恰到好處的擺放，茶幾窗臺還有鮮花點綴。最左邊便是上樓的樓梯。梯子的扶手由整根的竹子做成，泛著令人賞心悅目的淡綠色。樓上窗口開的極大，一眼望去便能看到湖面，窗口1丈處便是一張鋪了柔軟絲被的雕花木床。床邊是精致的梳妝臺。書桌上琴棋書畫一應俱全。
　　蕭雲落還是微笑：“柳姑娘，還滿意麼？”
　　柳飛嫣目光從窗外收回，迎上蕭雲落的目光：“這裏恐怕就是飛嫣今後的囚牢了，即是囚牢，又何談滿意不滿意？再好再滿意，它也只是個囚牢。”
　　蕭雲落臉上笑意漸收：“囚牢？你說，這是囚牢？”
　　柳飛嫣道：“不錯。城主，你以為你在我拜堂成親的時候，把我生生要過來困在這裏，我還會覺得這裏是個天堂麼？”
　　蕭雲落臉色陰沉：“說起這件事，柳丹翎的膽子到是大的很。他當真以為能瞞的過我，當真以為這樣就能保住青雲山莊！”
　　柳飛嫣迎上那犀利的眼神，眼中已隱隱有了淚水：“那你為何不來滅我青雲山莊呢？”
　　蕭雲落道：“因為你。我要娶你，自然不能殺你家人。”
　　柳飛嫣一聲冷笑：“你若敢碰我，我就與你同歸於盡。就算殺不死你，殺死自己的本事我還是有的。”
　　蕭雲落眉頭一皺，還是很平靜，道：“我知道你恨我，我會等。你不願意，我不會動你一根手指頭。”
　　柳飛嫣淚水止不住流下，退到窗前嘶聲喊道：“不用等，等到死你也等不到這一天的！”
　　蕭雲落心中一緊，閉上眼，輕歎一口氣，對著窗外道：“上來吧。”
　　語畢，1個眉清目秀的青衣美貌女子低頭上樓。
　　蕭雲落道：“好好照顧柳姑娘，我先走了。今日路途勞頓，記得要柳姑娘好生休息。”
　　蕭雲落轉身下樓，柳飛嫣整個人癱倒在椅子上，泣不成聲。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2

面不改色



　　蕭雲落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不遠處的逸風樓。風很大，一直從窗子吹到他身上。他不動，只是看。其實他什麼也看不到，只能看到窗子透出來的燭光罷了。可是他還是看，仿佛能看到一切。蕭雲落忽然歎氣了，又忽然笑了。
　　不錯，若是有人拆散與我青梅竹馬的愛人，我也會恨他。
　　不錯，若是有人要我從此背井離鄉，我也會恨他。
　　不錯，若有人奪走我即將要擁有的幸福生活，我也會很恨他。
　　我不僅會恨，我還會殺了他。
　　所以，她應該恨我。她想與我同歸於盡，我也是不該生氣的。
　　她恨我，但不會一輩子恨我，我可以等。
　　
　　青衣女子為柳飛嫣奉上一盞茶，道：“柳姑娘想必旅途勞頓了，先喝茶，待秋容准備好，姑娘就可以沐浴歇息了。”
　　柳飛嫣朝她臉上看了一眼，又轉過頭去，道：“你叫秋容？”
　　秋容點點頭。
　　柳飛嫣道：“你以前是----”
　　秋容道：“秋容以前是在清心居伺候城主的。”
　　柳飛嫣眼簾一垂，道：“不必勞煩姑娘，茗兒會照顧好我的。”
　　茗兒上樓，慢步走過來，微笑道：“有勞姐姐了，姐姐請回去早些休息吧。”
　　秋容面對逐客令倒是一點不失措，微笑道：“城主只放心秋容可以照顧得好柳姑娘，所以把自己身邊的人調給柳姑娘。秋容知道自己的本分，該做什麼該說什麼。”
　　柳飛嫣輕歎道：“姑娘可是‘身負重任’，想必是有天大的本事了？”
　　秋容面不改色，笑道：“倘若姑娘不習慣秋容服侍，秋容樂得清閑，只是城主若知道了――”
　　柳飛嫣抬頭冷冷道：“我人已經來了，他還有什麼不放心的？蕭雲落休想監視我的一舉一動！”
　　秋容還是笑：“既是如此，秋容就告退了，姑娘有事可叫茗兒到清風居旁的小院找我。”　　說完，行禮後轉身離開。”
　　柳飛嫣轉身望向窗外，不願再多說一句話。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3

柳葉刀法



　　天黑又天亮，這一個月來，柳飛嫣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坐在窗前，把窗戶開到最大，就這樣望向窗外，一動不動，一句話也不說。有時候看著看著，眼淚就流下來了。
　　吃飯的時候，草草吃幾口就吃不下了。睡覺的時候，哭著哭著就睡著了，卻又從睡夢中哭著驚醒。
　　每天，陽光爬上她的臉，又爬下她的臉。
　　陽光照上樹木，樹木更加茁壯。
　　陽光照上花朵，花朵更加鮮豔。
　　陽光照上草叢，綠草更加碧綠。
　　可是柳飛嫣的臉，卻日漸消瘦，蒼白無血色。
　　茗兒端上一碗燕窩，走到柳飛嫣身邊，輕聲道：“小姐，這燕窩----”
　　柳飛嫣也不說話，只是一擺手
　　茗兒歎氣道：“小姐，你想哭的話你就哭。不要再看了，什麼都看不到的！”
　　柳飛嫣回過頭，道：“我知道你擔心我，你也知道我吃不下去的。只是，除了往家的方向看，我不知道我還能做些什麼。”
　　茗兒放下手中的燕窩，走到書桌旁，道：“小姐你看，這裏琴棋書畫，什麼都有的。茗兒還可以陪你下樓走走的。整個連舟城也不小的。”
　　柳飛嫣苦笑道：“琴棋書畫？逛連舟城？我怎麼有心情？”
　　茗兒心中一驚，難道小姐絕望了？她走過去，道：“難道小姐一輩子就要這樣望著窗外麼？”
　　柳飛嫣目光惘然，道：“一輩子？若是一輩子就要這樣過了，那豈不是很難熬？我，我竟要這樣熬一輩子了。”
　　樓梯傳來腳步聲，茗兒回頭一看，蕭雲落身著青色錦衣，面帶微笑，連忙行禮。蕭雲落示意茗兒下去，走到目光恍惚的柳飛嫣身邊，道：“柳姑娘，在這裏，除了沒有你的親人以外，你想要的應有盡有，怎麼說是熬呢。”
　　柳飛嫣站起來，冷眼迎上蕭雲落的笑臉：“為什麼是熬，城主你真的不知道麼？生不如死，飛嫣且試自己能熬多久。”
　　蕭雲落笑道：“熬不下去了，你打算怎麼樣？”
　　柳飛嫣笑了：“殺死自己的方法有很多。”
　　蕭雲落還是笑：“我答應一個柳飛嫣換一個青雲山莊，可沒有答應保楊家劍莊周全。”
　　柳飛嫣心一沉，臉上再也笑不出來了，道：“你想對楊大哥做什麼？”
　　蕭雲落道：“楊玉峰是你的心上人，你也該知道我有多恨他。我不殺他，是因為你。你死，他死，你活，他活。”
　　柳飛嫣咬緊牙關恨恨道：“好，一樣，如果他死，我也死！”
　　蕭雲落只覺得心裏一下子就如泡在了涼水中，但還是微笑道：“好，只要我活著，青雲山莊楊家劍莊不會有事。”
　　柳飛嫣恨恨的盯著蕭雲落，蕭雲落溫柔的打量柳飛嫣的俏臉，道：“一個月來，你瘦了。若是這樣下去――”
　　柳飛嫣道：“城主放心，我會好好活著，為了我的親人而活！”
　　蕭雲落笑道：“這就好。柳姑娘當日是嬌同豔雪，今日更是楚楚動人，我見猶憐。”說完，纖長的手指伸向柳飛嫣的俏臉。柳飛嫣一驚，抽身往後一掠，卻將要撞到桌角。蕭雲落腳下一移，伸手攬過纖腰。柳飛嫣忽然伸手連發幾掌，招招用足全力。蕭雲落一手攬住柳飛嫣，一手輕輕擋過。柳飛嫣忽然用足全力推開蕭雲落，蕭雲落一時來不及松手，2人竟一起跌落床上。
　　柳飛嫣驚慌的看著離自己不足一寸的臉，猛地拔刀刺去。刀看起來像是直直刺出，卻忽地往旁一掠，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已經刺出5.6刀。蕭雲落翻身輕松躲過，一把將柳飛嫣從床上拉起，道：“柳姑娘誤會了。”
　　不等蕭雲落將話說完，柳飛嫣身形飄動，向蕭雲落心窩刺去。蕭雲落手腕一轉，拿住柳飛嫣的手，手中的刀長約5寸，彎如柳葉，刀刃薄如紙片，道：“柳葉刀和柳葉刀法，果真不錯。殺了我，你就能回去了。只不過，就憑這樣，你是動不了我的。”
　　柳飛嫣出掌掙脫，反手拿刀刺向自己。
　　蕭雲落大驚，道：“柳姑娘住手。”出手阻攔，卻見刀刃一轉，直向他手臂劃去。蕭雲落躲閃不及，一陣刺痛，手背多一條傷口。蕭雲落抬頭見柳飛嫣冷冷的看著自己，手中的柳葉刀刀尖滴血，苦笑道：“我不怪你，剛剛我並不是要輕薄你。既然你不想看到我，我就不多留了，自己注意身體。”
　　蕭雲落說完轉身離開，柳飛嫣大聲道：“蕭雲落，就算你再讓我刺上十刀，我還是恨你！”
　　蕭雲落心裏一緊，回過頭，還是微笑，道：“我知道。”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4

子非魚焉



　　清心居，院落極為幽靜，垂柳拂地。屋內擺設古樸古香。
　　蕭雲落坐在桌邊，替自己包紮傷口。秋容進來，看到傷口，大驚失色，道：“城主，你，你受傷了？”
　　蕭雲落也不抬頭，道：“還不過來幫我？”
　　秋容接過小心替蕭雲落包紮，道：“城主怎麼會受傷呢？這整個連舟城，有誰能傷的了城主？”
　　蕭雲落淡淡道：“習武之人，哪有不受傷的？”
　　秋容搖搖頭，道：“沒有人能傷得了城主的，除非是－－”
　　蕭雲落輕撫受傷的手背，道：“我不怪她。若換成是我，我也會殺了蕭雲落。”
　　秋容面有愁色，道：“若柳姑娘真的用計想要殺城主，城主也任由柳姑娘殺麼？”
　　蕭雲落道：“我若是死了，怎麼照顧她呢？”
　　蕭雲落起身，道：“秋容，我知道你擔心我。可是柳姑娘的事，我自有分寸，你不必為我擔心。難道我還會讓自己死了不成。”
　　秋容苦笑道：“秋容只知道，城主從來沒有對別人一直笑臉相迎。秋容只知道，若是男子愛上一個女子，為她而死，也是心甘情願的。”
　　蕭雲落牽動嘴角，道：“我不是也時常對你笑麼，你看我像是輕言生死的人麼？”
　　秋容道：“那笑，不一樣的。秋容也沒有想到，城主這樣的人，也會這樣溫柔的對待一個女子。”
　　蕭雲落輕歎道：“可惜落花有意流水無情。”
　　秋容看著蕭雲落，目光裏說不出的幽怨多情。
　　
　　每個人都羨慕柳飛嫣，羨慕她的美貌，家世，萬千寵愛……不錯，從前是的。身為柳飛嫣是上天的眷顧。能嫁給青梅竹馬的楊玉峰為妻，廝守一生，這輩子真的值了。
　　現在，每個人更加羨慕柳飛嫣，連舟城主也要娶她，柳飛嫣是世上最幸福的女人。可真的是麼？
　　本來，柳飛嫣就要嫁給楊玉峰了，蕭雲落生生把她搶來。從此，見不到家人，見不到楊玉峰。
　　想死卻不能死，想逃卻不能逃。她死，楊玉峰死，她逃，青雲山莊滅。
　　她要與奪走她幸福的人過一輩子。
　　這樣的柳飛嫣，不知世人還會不會覺得是幸福的。
　　世人不明白，他們怎麼會明白？子非魚，安知魚之樂？
　　
　　柳飛嫣站在碼頭上，星光點點，明月當頭。她只是看著天上的繁星，一動不動，嘴角泛出笑意。
　　茗兒取了件披風，替柳飛嫣穿上，道：“我還以為小姐真的想到樓下走走。想不到還是一直看。只不過，看寒水河換成了看星星而已。”
　　柳飛嫣喃喃道：“他說過，不管我們各自在哪裏。看到的繁星，永遠是一樣的。只要看到繁星，我們的心就在一起。我在這裏看，我知道，他也在那邊看。”
　　茗兒道：“小姐說的他，是楊公子？”
　　柳飛嫣頷首，道：“不錯，我現在才發現，思念一個人，是件很美妙的事情。”
　　茗兒歎口氣道：“話是不錯，可是思念而不能相見。日子久了，也便成了痛苦了。”
　　柳飛嫣心頭一酸，不禁落淚了：“定是我這18 年來活得太舒服，老天要我難受呢。”
　　茗兒也滿臉愁容，上前道：“別人不明白，茗兒明白。如果可以，茗兒願意代替小姐。”
　　柳飛嫣道：“他從沒有見過我，可是連飛青都逃不過他的眼睛。我來，青雲山莊生，我不來，青雲山莊死，我來與不來總是逃不過了，不如我一人換來青雲山莊生。”
　　柳飛嫣歎了口氣，道：“飛青願意代我赴連舟城，這我萬萬沒有想到。即使沒有成功，我還是慶幸我有這樣一個好妹妹。茗兒，你先下去吧，我自己會上樓。”
　　夜深，人靜，寒水河，星光滿天，佳人獨立，衣袂飄飄。
　　“柳姑娘，夜深了，為何還不上樓休息呢，莫非是在等什麼人？”
　　柳飛嫣回頭一看，秋容手中抓著一只信鴿，笑靨如花。臉色一變，道：“你這是什麼意思？”
　　秋容把信鴿舉到柳飛嫣面前道：“柳姑娘看到這鴿子，還會不知道秋容的意思麼。只是不知道。日日與柳姑娘通信之人，是柳莊主，還是楊公子。”
　　柳飛嫣冷笑道：“秋容姑娘不該到這裏來告訴我，應該趕快去告訴蕭雲落，總算沒有有負所托才對。”
　　秋容搖頭道：“柳姑娘以為，秋容是城主派來監視柳姑娘的？”秋容伸手將鴿子放了，道：“大可不必，連舟城裏大小事務，沒有一樣沒瞞得住城主。”
　　柳飛嫣望著鴿子飛去，蹙眉道：“他既然知道，為何任由我？難道，他不生氣麼。”
　　秋容苦笑道：“連挨刀都挨得心甘情願，城主又怎麼會對柳姑娘動氣呢。”
　　柳飛嫣一怔，低下頭道：“你都知道？”
　　秋容道：“我自小與城主一起長大，服侍城主10多年了。卻從未見城主這樣用心待人。柳姑娘難道沒有發現，這園子裏花草樹木，逸風樓的擺設，都和姑娘在青雲山莊的時候相差無幾麼。姑娘喜歡什麼，討厭什麼，城主了如指掌。城主從來不笑的，可是不管柳姑娘做了什麼，當眾讓他難堪也好，用柳葉刀傷他也好，他還是對你笑。倘若城主有心，柳姑娘根本進不了他的身！”
　　柳飛嫣仰天笑道：“你是想告訴我，蕭雲落這樣待我，我該好好珍惜麼？世人都這樣想，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想他對我笑，我只想走！”
　　秋容歎氣道：“秋容自然明白，可是柳姑娘一點也不感動麼？”
　　柳飛嫣道：“我對他只有恨，當你恨一個人，你還會感動麼？我不知道他為何一定要我進連舟城，為何對我如此縱容，有何目的，何談感動？”
　　秋容還是歎氣，道：“一個男子對一個女子好，想把她留在身邊，自然是喜歡她，還要有什麼目的呢？”
　　柳飛嫣走近秋容道：“喜歡？他從未見過我，怎麼會喜歡我！讓我飽嘗思念之苦，他就是這樣喜歡我的麼？”
　　秋容低頭不語，似是輕輕歎氣，少頃，抬起頭道：“夜涼如水，姑娘還是上樓吧。”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4

楊家劍莊



　　楊家劍莊，一個身著白衫的男子正在舞劍。他面如冠玉，一雙劍眉微微皺著。柳飛青走進院落，甜甜一笑，叫道：“楊大哥。”
　　楊玉峰一聽，便收劍走到柳飛青身邊，微笑道：“飛青妹妹，你怎麼來了。”他的神情明明是悲傷的，可是他一笑，就好象春風拂面。
　　柳飛青道：“楊大哥你笑不出來就別笑了，我看著也難受。可恨我沒能幫到姐姐。”
　　楊玉峰眼神黯然，道：“飛青妹妹，你有這個心幫飛嫣，我們已是感激不盡了。被蕭雲落看破了，也怪不得你。只怪今生與飛嫣有緣無份了。”
　　柳飛青道：“楊大哥，姐姐既去了連舟城，你們就不可能在一起了，那你們何苦每天還要飛鴿傳書呢。這樣豈不是更痛苦？”
　　楊玉峰一時愣住，說不出話來，喃喃道：“可是，可是……”
　　柳飛青又道：“若是被蕭雲落發現了，他會怎樣對待姐姐呢！”
　　楊玉峰懊惱，道：“是我沒用，竟然眼睜睜的看著別人搶走自己的妻子。”
　　柳飛青抓過楊玉峰的手，笑道：“就算連青雲山莊和楊家劍莊也不是連舟城的對手，又何苦送死呢。姐姐已經走了，還有我呢。”
　　楊玉峰一驚，心裏想要掙開，卻實在很願意被這只柔滑如緞的手握住。
　　楊玉峰疑惑的看著柳飛青，眼前佳人眼波流轉，嬌羞含笑。
　　楊玉峰愣了一會，才道：“飛青妹妹你----”
　　柳飛青打斷，道：“飛青最討厭楊大哥你老是叫我妹妹。難道這麼多年來，楊大哥竟一點也看不出飛青對楊大哥的情意？那時你有姐姐在身邊，我也只能做飛青妹妹。可是現在不一樣了。你難道真要與那蕭雲落去拼命？你身為楊家劍莊的少主，若有不測，楊家劍莊怎麼辦？我，又怎麼辦呢？”柳飛青含羞低頭。
　　楊玉峰眼神一閃，似豁然開朗。不錯，娶不到青雲山莊大小姐，我還能娶二小姐。飛青雖不如飛嫣，卻也有她的可愛之處。我不能丟下我楊家劍莊為了一個女人去找他蕭雲落拼命。
　　柳飛青又牽過楊玉峰另一只手，道：“大丈夫能屈能伸，今後我青雲山莊自會助楊大哥鏟除連舟城，當上武林盟主。”
　　楊玉峰一驚，道：“殺了蕭雲落？殺得了麼？若真的可以，那飛嫣怎麼辦？”
　　柳飛青自知失言，忙笑道：“自然，那時蕭雲落成了我姐夫。就算不殺他，青雲山莊還是會助楊大哥讓楊家劍莊在武林中揚名立萬！”
　　揚名立萬！楊玉峰呼吸有些急促。自父親開始，家道中落。雖說楊家劍莊聲名遠播，但在武林中的影響力已然遠遠不如以前。楊玉峰從小想的便是如何是楊家劍莊在武林中重新聲名鵲起。
　　自然，楊，柳兩家本是世交，他與柳飛嫣也是真心相愛。可事情已發展到這樣了。他知道自己是萬萬打不過蕭雲落的。是去送死，還是忍一時之辱，重振我楊家劍莊？
　　楊玉峰低頭看著眼前的笑靨如花，手中握著溫軟柔胰，忽的笑了：“大丈夫豈能為情所困，輕言生死？”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4

大殿之上



　　柳飛嫣臨窗而坐，秋容走上樓來，行禮，道：“城主請柳姑娘晚上到大殿一聚。”
　　柳飛嫣淡淡道：“不去。”
　　秋容始終彬彬有禮：“今日城主２０壽辰，武林各路豪傑來連舟城為城主賀壽。青雲山莊的人也來了。”
　　柳飛嫣一怔，爹來了，那，他呢？柳飛嫣沒有問出口。蕭雲落怎麼會讓他來呢。
　　秋容道：“還請姑娘准備一下，時辰到時，若不見姑娘身影，城主自會派人來‘請’的。”
　　柳飛嫣一怒，站起：“請？他想怎樣？點我穴道，硬逼我去？難道眾目睽睽之下，他能叫別人看不出我是被挾持的麼。”
　　秋容不動聲色：“自姑娘進城以來，城主從來都是以禮相待。這次更是請來柳莊主和楊少俠，還請姑娘不要讓城主為難才好。”
　　什麼，楊少俠！是，是他麼？他來了，他竟然請了他來！是有什麼目的，還是想對他不利？
　　柳飛嫣重重坐下，眼神犀利：“他若敢傷了他――”
　　“柳姑娘親自前往，自然可保楊少俠周全。”秋容微微一笑，轉身下樓。
　　
　　一身淡綠羅裙，一襲長發披肩，柳飛嫣嫋嫋走向大殿之上的蕭雲落。蕭雲落端坐大殿之上，不苟言笑，眉梢眼角盡是王者之氣。看到柳飛嫣，嘴角一揚，眉梢眼角的戾氣消失殆盡。
　　大殿之上英雄豪傑無數，卻都不敢多言，直到現在，一直彌漫的緊張氣氛才緩解。
　　柳飛嫣走到他身邊坐下，眾人看著大殿之上的兩人，心中感慨，所謂的璧人，就是如此吧。大殿之中眾人開始推杯換盞。
　　蕭雲落笑道：“柳姑娘還是來了。”
　　柳飛嫣冷冷道：“我為何而來，想必城主清楚的很。”
　　蕭雲落聞言，臉色一沉，柳飛嫣抬眼對上淩厲的視線。蕭雲落一低頭，抬起頭時，又是滿眼的溫柔：“當然清楚，不過蕭某還是要謝謝柳姑娘來為我祝壽。”
　　蕭雲落嘴角挑起一絲淺笑：“柳姑娘不著急看到那個人麼？就在那裏。”
　　柳飛嫣順著蕭雲落的眼光一看，楊玉峰，柳飛青，柳丹翎就坐在靠左的方桌上。
　　他沒有變，依然白衣勝雪，儒雅翩翩。可眼神閃爍，卻似不敢與自己對望。當初相愛的人，本要嫁的人啊，現在卻不敢看自己。日日想念的人，如今就在眼前，卻不能握他的手，感受他的體溫。中間隔著的那幾丈路，這哪裏只是幾丈路，分明是今生的年華！柳飛嫣緊緊咬住下唇，指尖嵌入皮膚，身體輕顫。
　　蕭雲落伸手握住柳飛嫣的手，剛想開口，柳飛嫣把手抽回，雙目含恨：“你滿意了？”
　　你滿意了？執手相看淚眼，竟無語凝噎，你滿意了？折磨了我們，你，可滿意了？
　　蕭雲落淡淡道：“你們都死心了，我很滿意。”
　　柳飛嫣猛的拿過桌上的酒一飲而盡，卻嗆得滿臉通紅。蕭雲落神色黯然，看著面前佳人，緊抿嘴唇。柳飛嫣，看你這樣，我於心何忍？只是，我要你忘了他，你必須忘了他！
　　蕭雲落含笑，拿過柳飛嫣手中的酒杯：“小酌怡情，柳姑娘不可為了蕭某多喝。”
　　柳飛嫣一聲冷笑：“城主確實很會給自己臉上貼金。不知飯後飛嫣可否與家人共敘？”
　　“當然可以，說好了，是柳姑娘的家人才可以。那些無關緊要的人，可不算哦。”
　　“好！”柳飛嫣恨恨的說。
　　眾人只看到兩人不時的竊竊私語，卻聽不到什麼，理所當然覺得兩人十分的恩愛。底下誇贊之詞不絕於耳。
　　“城主和柳姑娘真是天作之合啊。”
　　“城主這樣年少英雄，又一表人才，除了柳姑娘，誰還能配得上！”
　　“璧人璧人，說的就是城主和柳姑娘啊。”
　　本該是自己的妻子，卻－－楊玉峰不甘受辱，雙拳緊握，不停的喝酒。飛嫣，飛嫣，我不怪你，是我，沒能保住你，不怪你心另有所屬。蕭雲落，你讓我在天下英雄面前受辱，這筆賬，只要我不死，遲早要算回來！
　　蕭雲落聽著這些話，臉上的笑意越來越濃。他仰天大笑，站起來端起酒杯：“說得好！今日，不醉不休！”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4

蕭郎路人



　　柳丹翎，柳飛青，柳飛嫣三人端坐逸風樓中。柳丹翎須發微白，面目祥和，不住歎氣，柳飛嫣粉頰掛淚，柳飛青一言不發，握住姐姐的手。
　　柳飛嫣開口，語氣平靜：“爹不必為我擔心難過，您看到了，蕭雲落對我很好。”
　　柳丹翎搖頭：“對你好是不錯，不然不會要你來這裏。可，爹知道你不願意他對你好，你也不要。你和玉峰――只恨我堂堂青雲山莊，竟然連自己的女兒都保不住。”
　　柳飛青黯然道：“姐姐，你從小對飛青這樣好，可飛青終究幫不了你。”
　　柳飛嫣苦笑：“誰也不怪，這是命。飛嫣認命就是了。不要再提楊玉峰，這樣也好，今後無人敢欺我青雲山莊了。”
　　認命就是了？認命就是了！柳丹翎看著面前消瘦的愛女，心中一陣絞痛，不禁老淚橫流:“本以為讓你和玉峰盡快成親，讓飛青帶你去就沒事了，誰知――”柳丹翎重重歎氣。
　　柳飛嫣道：“這樣也好，明明該我受的，怎麼能讓飛青代我去受呢。她可是我從小一起長大的妹妹啊！”柳飛嫣伸手撫過柳飛青的臉。柳飛青心中一動，臉上動容，也淚如雨下。
　　“今日一別，不知何時才能再見。飛青，代我盡孝。”
　　柳飛青點頭，少頃，道：“姐姐不想見楊大哥？”
　　柳飛嫣一愣，搖頭道：“不能見，蕭雲落會殺了他的。”話音剛落，只見面前一個白影閃過，夢中人已然站在自己面前。卻，相對無言。
　　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身影，卻碰不到，摸不到。
　　就這樣看了好久，柳飛嫣才開口：“最近可好？”
　　“只要你好，我也就好了。今日看到你，我便放心了。”楊玉峰歎氣，言語中透著無限遺憾，無限無奈。
　　柳飛嫣一時沒有聽出楊玉峰話中的意思，她萬萬沒有想到，今日之後，昔日的情郎，變了，一切都變了。她看著楊玉峰，深深的看，眼神滿是眷戀不舍，似是要把他刻在腦海。可終究還是低下頭：“楊大哥還是快些走吧，千萬不能讓蕭雲落看到。”
　　楊玉峰輕輕點頭，轉身快步離開。柳飛嫣抬頭，看那白衣身影遠去，已然淚流滿面。楊大哥，從此蕭郎是路人。這次一別，今後永不相見！
　　
　　蕭雲落在大殿之上不見楊玉峰，應付著喝了幾杯酒，立刻朝逸風樓趕來。正要走進那排梧桐樹，一個身形窈窕的女子翩然站在蕭雲落面前。
　　“柳飛青，你姐姐呢？”
　　“姐姐和爹在樓中敘舊。”
　　蕭雲落冷笑：“那麼，楊玉峰呢？”
　　柳飛青嫣然一笑：“城主放心，楊大哥怎麼敢來找姐姐呢，他還是要命的。”
　　“要不要命，看了就知道，你讓開。”
　　柳飛青忽然定定的看著蕭雲落，道：“若飛青願意代替姐姐，城主不要。若飛青願意和姐姐一起服侍城主，城主要不要呢？”
　　蕭雲落一愣：“為什麼？”
　　“因為你是連舟城主。我柳飛青只嫁有本事的男人。”
　　“即便做小，也無所謂？”蕭雲落嘴角一牽，玩味的看著柳飛青。
　　柳飛青臉一紅，道：“如果是蕭城主這樣的男人，飛青願意接受。”
　　蕭雲落一聲冷哼：“可是我不接受，我只要柳飛嫣。”
　　“為什麼？我有什麼不如她？”柳飛青急道。
　　“只因她是柳飛嫣！這世上只有一個她，我蕭雲落，只愛柳飛嫣!只要有了她，別的女人在我蕭某眼裏什麼都不是！”
　　“可她恨你！”
　　“我知道，難道――”蕭雲落低頭附在柳飛青耳邊低聲道，“你就愛我了麼？嘖嘖嘖，她還道你為姐妹之情為她出嫁，誰知你另有所圖。如今竟不惜想要與她共侍一夫，真不知是柳飛嫣的悲哀，還是柳丹翎的！”
　　蕭雲落說完，拂袖離去。柳飛青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站在原地久久不能動。櫻唇緊抿，纖細柔胰緊握，任由指甲陷入手掌。我不信，我不信我就不如你，就比不上你！我不信我這一輩子就只是柳飛嫣的妹妹！我是柳飛青，青雲山莊的二小姐，我定要做給你們看！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15

天殘地缺



　　蕭雲落站在窗前，負手而立，看著不遠處的逸風樓。秋容為蕭雲落打點行裝：“此次前去，城主定要小心行事。”
　　蕭雲落神情自若：“放心，我哪次不是活著回來了？”
　　秋容面有愁容：“這連天殘莫地缺師出四川唐門，雖各自創出一片天地，卻還是根脈相連。我是怕城主下毒解毒的功夫沒他們好。”
　　“我不會，你會就行了。”蕭雲落回頭道。秋容慌忙避開蕭雲落的目光。
　　“城主又不帶秋容去――”
　　蕭雲落把玩著一個精巧瓷瓶：“這解毒丸可解百毒，我怕什麼？你不能去，會有危險的。”
　　秋容走上面，急道：“我不怕！”
　　蕭雲落面無表情，搖頭：“不行，我要把你好好的嫁出去的，不能讓你有事。”
　　“秋容不要嫁人，要一輩子服侍城主。除非，城主不要我了。”
　　蕭雲落望著她，見她語氣堅定，似有哭音，笑道：“我不能占著你一輩子啊，你總要嫁人的。這種傻話，今後再也不要說了。”說完轉身下樓，不給秋容說話的機會。
　　
　　蕭雲落走進逸風樓，裏面沒人。他走到窗邊一看，柳飛嫣定定的站在寒水河邊，一動不動。蕭雲落輕輕走到柳飛嫣身旁：“想家了？還是想人？”
　　柳飛嫣冷眼一瞥：“你阻止得了我見他，卻阻止不了我想他！”
　　蕭雲落不動聲色微笑：“蕭某勸柳姑娘，還是趁早忘了的好。長痛不如短痛這個道理，想必應該懂吧。”
　　柳飛嫣回頭瞪著蕭雲落，一字一句道：“越痛，記得越深，我要把他永遠記在心裏。這種感情，像你這樣的人懂麼？看我痛，你開心了？”
　　蕭雲落微笑不語。柳飛嫣，我怎會不懂？你這樣說，我便痛了。
　　“明天我要去滅了天殘幫地缺宮，所以來跟你說一聲。”蕭雲落語氣平和，仿佛在事不關己。　
　　柳飛嫣盯住蕭雲落，許久，冒出一句話：“你找死？”
　　蕭雲落笑了：“錯了，遇到我，是他們死，不是我死。”
　　“為什麼要去？江湖中人對天殘地缺眾人，唯恐避之不及。”
　　“柳姑娘可還記得，連天殘曾經向柳莊主求親？莊主不應允，那莫地缺在青雲山莊的水井中下毒？”
　　柳飛嫣奇道：“我只知有前事，卻不知後事。當時，青雲山莊中無一人中毒。”柳飛嫣看著蕭雲落微笑看著自己不語，明白了：“是你？”
　　蕭雲落輕輕點頭。
　　“只是為了他們曾對青雲山莊不敬，倒不必如此。”
　　“這天殘地缺，我遲早是要收拾的。他們敢對你不敬，就是該死。”
　　“天殘幫地缺宮位處山地，多是山洞溶洞。毒物滿地，瘴氣肆意。他二人天生肢體殘缺，看到健全的人總要想法子把人折磨致殘，致死。江湖中還沒有人敢同時惹上他們，你的功夫雖好，可人家一用毒，你便什麼功夫也使不出來了。”
　　“如此甚好，我一死，柳姑娘便可回青雲山莊了。”蕭雲落靠在柳飛嫣耳邊道。
　　柳飛嫣身子一振：“不錯，不管生死，你最好早些回來。好讓我知道，此生是否還能脫離苦海！”柳飛嫣扭頭飄然離開。
　　蕭雲落苦笑，柳飛嫣啊，你不要我平安回來麼？我的心，又痛了。
　　
　　蕭雲落一襲白衣，手握滄海劍，站立寒水河畔。河邊停靠描金大船，烈火盟身著勁裝的男子都已上船。一身著黑藍長衫，腰系長劍，臉容剛毅的男子走到身旁道：“城主，弟兄們都已上船了。”
　　蕭雲落點點頭，卻不動，只是抬頭望著窗戶緊閉的逸風樓。
　　秋容從船艙出來一看，輕歎一口氣，回頭走近梧桐林，走上小樓。見窗戶緊閉，柳飛嫣端坐一旁。
　　“柳姑娘不送城主？”
　　“怎麼，他還沒走？”柳飛嫣打開窗戶一看，蕭雲落抬頭微笑望向自己，陽光照在他棱角分明的輪廓，眼梢眉角仿佛散發著光，刺痛了她的眼。柳飛嫣慌忙低頭，關窗。
　　“他是去遊山玩水的麼？”
　　“城主帶了滄海劍，這樣就夠了。”
　　“那很好，他要送死，誰也攔不住。”柳飛嫣緩緩坐下。
　　“只要姑娘一句話，城主必能平安回來。”秋容上前一步急道。
　　“你清楚得很，我想他死。”柳飛嫣眼角一瞥，“我自己卻不能殺他。他死，還有連舟城，照樣能毀我青雲山莊。如今他自己要送死，我還能不想他就此喪命？”
　　秋容目露恨意，但只是一會，眼神便緩和了，幽幽道：“不錯，在我們眼裏，他是永不會敗的神。但我若是你，只怕也想他就此一去不回。”
　　蕭雲落立在船頭，看著窗戶開而又關，心中歎了口氣，轉身走進船艙。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2

鬥智鬥勇



　　船身靠岸，面前山路蜿蜒。蕭雲落徒步走在最前。
　　山裏越走越險，前方樹木交錯，竟開始彌漫陣陣白煙。蕭雲落揮手示意停下，各人各自取出藥丸服了，繼續趕路。
　　瘴氣越來越濃，前方草木漸漸稀少，地面變的崎嶇不平的，仿佛一張柔皺的宣紙。千溝萬壑，滿是溶洞，暗河。一個偌大的山洞出現在面前，隱約可以看到洞內鐘乳石縱橫交錯，彌漫著白煙。
　　上官乾正要取出火折子，蕭雲落立刻制止：“這裏的空氣有硫磺味，不能點火。叫大家順著岩壁走。”
　　蕭雲落帶頭走進山洞，洞裏愈發黑暗。只聽到滴答滴答的滴水聲，和水流聲。
　　前方忽的傳來風聲，蕭雲落側耳一聽，轉身道：“大家俯下，有毒蝙蝠出沒！”
　　一時間，眾人紛紛俯下。只聽見風聲越來越大，一大群蝙蝠貼著頭皮飛過。足足飛了半柱香的時間，振翅聲令人聽的頭皮發麻。
　　前路漸漸開闊，隱約看到光亮。卻見暗流密布，水流淙淙。
　　蕭雲落劍眉輕皺，舉起石子，往一條暗流中一丟，只聽“撲”的一聲，石子著河床，發出聲響。蕭雲落嘴角勾起一絲笑意：“原來是陣法，不是暗流。”
　　蕭雲落時而思索，時而前進，兜兜轉轉，終於帶領眾人走出山洞。
　　瘴氣漸漸消散，眼前豁然開朗，竹子建成的府邸依山而立。一眼望去，整座山似是由竹屋入口，四周空無一人。烈火盟主上官乾上前道：“莫不是這些鼠輩怕了我連舟城？”
　　蕭雲落緩緩搖頭：“必然有詐。”
　　“那就由屬下探路。”
　　蕭雲落往四周一瞥，道：“不必，這裏不會是我蕭雲落葬身之地。”
　　蕭雲落慢慢走向竹屋，眼觀四路，耳聽八方。地上忽然刺出一片鋼刺，刺上閃著綠瑩瑩的光，顯是喂了劇毒的。蕭雲落腳下步法一變，輕巧的閃過鋼刺。
　　地下卻忽的下陷，蕭雲落腳不及地，出掌在地面上一拍，整個人向上躍起。卻聽嘩啦一聲，掛滿毒鏢的大網從天而降。趁著上躍之勢，蕭雲落淩空拔出滄海劍，一劍劈去，大網從中破開。四周毒箭齊發，蕭雲落將滄海劍舞成一朵劍花，劍氣繞身，毒箭休想近身。蕭雲落雙足一點，衣袖翻飛，舉劍入鞘，翻身運氣，立在樹梢。
　　一連串動作一氣呵成，沒有一絲慌亂。依然臉上沉靜如水。眾人臉上不免露出自傲的神情。不錯，蕭雲落是他們的神，他們的驕傲。
　　屋內傳出雄厚男聲：“連舟城主請進屋一敘。”
　　“城主――”上官乾正要上前，蕭雲落手一擺。
　　“不戰而降豈不快哉？我待進去一敘，無妨。”
　　蕭雲落淩空踏上竹樓，腳下一發力，便穿破屋頂落入屋內。
　　屋內擺設及其風雅，叫人不敢相信此處竟是天殘幫。屋內擺滿各色鮮花，香氣彌漫。桌上泡著馨香的茶葉，令人心曠神怡。
　　蕭雲落劍眉一皺，舉掌內力一催，鮮花紛紛枯萎。他走到桌邊舉杯待飲，一旁的字畫中紛紛射出冰箭。蕭雲落定在地上動也不動，雙指夾起茶蓋，將冰箭收攏。那冰箭一遇熱氣就化成了水。蕭雲落將茶蓋一攏，毒水落入茶水中，仰頭一飲而盡。
　　屋內傳來男子的笑聲：“不愧是連舟城主，竟對毒物也有如此研究，知道這花香和茶香混在一起是劇毒。也知道這冰箭中的毒，能和茶毒以毒攻毒。”
　　一個身著金絲錦衣的年輕男子，坐在輪椅上，由一個美貌女子從屋內慢慢推出。
　　那男子面色蒼白，嘴唇略薄，俊秀儒雅，竟與楊玉峰有幾分相似。那女子柳眉細長，眼神犀利。雖少了左臂，卻絲毫不減豔麗動人。
　　蕭雲落正要開口，那女子長袖一揮，一陣白粉散出，一股清香撲鼻。蕭雲落屏氣，內力一推，那股白煙直直向那男子射去。
　　“連大哥！”女子大驚，竟想要以身替輪椅上的男子擋掉那陣白煙。男子叫道：“不可！”一掌推開女子。
　　眼看男子將要沾上毒粉，蕭雲落飛身上前將男子帶離輪椅，將他放到椅上。
　　輪椅沾了毒粉，立刻發黑，少頃，腐爛。
　　那女子驚魂未定，走到男子身邊上上下下打量：“連大哥，你，你沒事吧，真的沒事吧？”
　　蕭雲落側身站立一旁。那男子擺手示意自己無礙，將蕭雲落上下打量一番，道：“閣下不是來滅我天殘地缺的麼，剛才明明有機會殺了我２人的。為何――”
　　“只因連幫主並無加害蕭某之意，蕭某愛才。”
　　連天殘仰天一笑：“若天殘地缺不肯歸順，蕭城主剛才失去殺我２人的機會，現在想要全身而退就不是那麼容易了。”
　　蕭雲落輕笑道：“能攔住我的人，有。但絕對不是２位。”
　　“不錯，剛才一番鬥智鬥勇，蕭城主果然人中龍鳳。”連天殘倒也不惱，點頭道，“那麼，為何不動手？”
　　“我本無意要２位歸我連舟城。只是剛才看到幫主，忽然有事請教。所以慢些動手也不遲。”
　　連天殘眼神一凜，冷笑道：“若連某不答應呢？”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2

不戰而降



　　蕭雲落也冷笑：“不答，我自有辦法叫你答。其實，我也猜到了幾成。大肆去查的話，也不是查不出來。”
　　莫地缺待要上前，連天殘攔住：“連某只想知道，歸了連舟城，對我天殘地缺有什麼好處？對我，又有什麼好處？”
　　“好處就是從此天殘地缺不是邪教，在江湖中不再見不得人。天殘地缺中的每個人都能得我連舟城庇護。你２人也將以禮相待。而且蕭某相信，若交手了，連舟城會有死傷，但最後滅的，一定是你天殘地缺！”蕭雲落抬步走近連天殘，低頭：“幫主倘若肯告知與那楊家劍莊的關系，蕭某相信，好處會更多。”
　　連天殘一怔，抿緊嘴唇，整個人一動不動。莫地缺凝神思索，半餉，把手放到連天殘手上，蹲下，靠近，道：“連大哥，這不是你一直想的麼？”
　　蕭雲落對莫地缺道：“不知莫姑娘意下如何？”
　　莫地缺站起道：“連大哥怎麼做，我地缺宮一樣。”
　　連天殘雙唇緊抿，雙手緊緊抓著椅子扶手，手指骨節握的發白，怔怔的看著地下。半餉，抬頭，眼神清冷，道：“我和楊玉峰，乃是孿生兄弟。”
　　“只因閣下自小雙足有疾，楊景天便不承認自己還有一個兒子？”
　　“不錯。”連天殘神色黯然，“楊家劍莊的名聲不能毀，不能出個天生殘疾的傳人。好在是雙胞胎，丟了我，還有我大哥。可笑啊可笑，楊家劍莊的聲名還是一年不如一年。可憐我的娘親，難產死了，還不知自己的丈夫把她的孩子丟了。”
　　莫地缺蹲下來，用僅剩的一只手握住連天殘的手，眼中盡是不忍。
　　蕭雲落皺眉道：“所以，天殘地缺要與楊家劍莊作對。楊家劍莊聲望越來越不濟，想必是閣下的功勞。”
　　連天殘忽的抬起頭：“不錯，我要他知道，他當日的想法做法有多愚蠢。我要他知道，我並不比楊玉峰遜色。我要他知道，我今日既然可以毀了楊家劍莊，說明，我若身為劍莊傳人，我定能重整楊家劍莊！”
　　連天殘仰天一笑，笑聲之中充滿苦澀：“我天生殘疾，我天殘地缺中人人天生殘缺！親生父親因此丟棄我，江湖中人因此瞧不起我們。可是，如今提起我天殘地缺，江湖中人，卻人人生畏。哼，可笑，可笑。”
　　莫地缺貝齒輕咬櫻唇，站起道：“誰敢對連大哥不敬，我就要他生不如死！我要他們知道，他們若也殘了，未必活得比我們好！”
　　蕭雲落歎道：“我以為楊景松――想不到他為了達到目的，比我還要不擇手段。”
　　“當日向柳飛嫣提親，我知道柳莊主定會不允。我不過是向楊玉峰示威。”
　　蕭雲落呼氣，笑道：“我以為閣下也對柳飛嫣有意。既是這樣，那就再好不過。我心中已無芥蒂。不知蕭某剛剛的提議，幫主和宮主考慮的怎麼樣了？”
　　連天殘抬眼看看莫地缺，莫地缺默默點頭。連天殘眼神一凜，盯住蕭雲落一字一句：“好，不過，我天殘幫還是天殘幫。地缺宮也還是地缺宮。我們可以聽命於連舟城，卻不是連舟城的奴才。蕭城主可以指使我天殘地缺辦事，但我天殘地缺若需要城主幫忙――”
　　“若是天殘地缺歸順，從此大家就是兄弟，何談奴才不奴才？蕭雲落接上，“連舟城自會保天殘地缺眾人。誰敢出言不敬，我蕭雲落定要他知道好歹！”
　　連天殘點點頭，轉頭向莫地缺道：“思憐，你意下如何？”
　　莫思憐眼簾低垂：“不過，我不想住到連舟城，不知蕭城主可否答應，我天殘地缺繼續留在這裏？”
　　蕭雲落奇道：“莫，思憐？”
　　“莫道思念可憐人。我改做莫地缺，意為和連大哥天殘地缺。證明給世人看，殘了，缺了又如何？我們照樣活得瀟灑！”
　　蕭雲落面露笑意：“不錯，有些人手足俱在，卻整日渾渾噩噩不知所謂。莫姑娘和連兄想住哪裏請自便，蕭某絕不加幹涉。”
　　連天殘頷首道：“我可助城主當上武林盟主，城主也需助我毀掉楊家劍莊！”
　　“可連兄畢竟是楊家人，真要毀掉自家的家業？”
　　連天殘一聲悶哼：“我無父無兄無家。我有的，只是我天殘幫。”
　　蕭雲落一聲輕歎：“武林盟主，我倒不急。只要有聲望，自然人人視你如武林盟主。如若不然，徒有虛名又有何用？今日我連舟城在江湖上的地位，有誰敢小覷？我還真不想淌這趟渾水。”
　　連天殘搖頭，道：“不，城主必須當上盟主。”
　　“為何？”
　　“因為這武林盟主若不是城主，必定就是那楊玉峰！”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6

亦正亦邪



　　逸風樓後的山坡上，一片楊柳青青，百花怒放。柳飛嫣坐在淺雨亭中，怔怔望著地面。
　　河邊傳來嘈雜聲，柳飛嫣不為所動，都沒有向那邊望上一眼。茗兒跑下山坡，又跑回來，滿臉疑惑：“小姐，蕭雲落回來了，毫發無傷。”
　　“恩？”柳飛嫣也是一愣，“我猜到他不會死，但沒想到他能毫發無傷。”
　　秋容走到兩人跟前，笑盈盈道：“原來柳姑娘早知道城主會平安回來。”
　　“我是不想他平安回來。可我知道，以他的本事，定能平安回來。秋容姑娘，恭喜你了。” 柳飛嫣淡淡道。
　　秋容聞言，雙頰忽的紅了，眼神閃爍：“自然，城主平安回來，是連舟城中每個人之福。”
　　柳飛嫣輕笑道：“秋容姑娘是個聰明人，明白飛嫣的意思。”
　　秋容忽然的手足無措，咬住下唇，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
　　柳飛嫣歎道：“只可惜，天，總不遂人願。”
　　遠處傳來腳步聲，柳飛嫣回頭一看，蕭雲落微笑走近。秋容見到蕭雲落，如獲大赦，趕緊拉著茗兒告退。
　　“看到蕭某平安回來，讓柳姑娘失望了。”
　　柳飛嫣將蕭雲落打量一番，柳眉輕皺：“茗兒說你毫發無傷，我還不信。想不到你竟真的毫發無傷。你，怎麼辦到的？”
　　蕭雲落臨風一笑，轉頭看著柳飛嫣。柳枝從他臉上拂過，他的笑，仿佛要把柳飛嫣融化。柳飛嫣垂下眼簾，避過他的笑。
　　“我不是神，若不是天殘地缺不戰而降，我又怎能毫發無傷呢？”
　　“不戰而降？你用了什麼方法，能讓天殘地缺不戰而降？”柳飛嫣大惑不解，她實在不明白，蕭雲落用了什麼方法，提了什麼條件，竟能讓天殘地缺這幫人俯首稱臣。他們，可不是普通人啊。
　　“沒有人是天生與世人為敵的，大家各取所需。他們要的，我給得起而已。”
　　柳飛嫣轉過臉，冷眼道：“連舟城主果然本事大得很，連邪魔歪道要的東西，也給得起。”
　　蕭雲落忽然收起笑容：“在我眼中，沒有正，沒有邪。做的都是好事，就是正，做的都是壞事，就是邪。我只相信親眼所見，不相信江湖傳聞。”
　　“那麼，”柳飛嫣抬頭，“連舟城，算是正派還是邪派？”
　　蕭雲落大笑：“我連舟城非正非邪，只求能達到目的，不傷天害理就成。”
　　柳飛嫣一聲冷笑：“城主所作之事雖非傷天害理――這叫做不擇手段。”
　　蕭雲落正色道：“我從來不信什麼武林正義。我只知道強者勝，敗者寇。若想不成寇，我只有強而更強，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
　　“無恥之至。”柳飛嫣淡淡吐出這４個字。
　　蕭雲落一愣，轉而仰天大笑。少頃，劍眉凝滯，低頭望向柳飛嫣：“不如飛嫣答我，何為正，何為邪？蕭雲落想了１５年了，始終未能參透。”
　　柳飛嫣抬頭欲答，看到蕭雲落凝重的眉眼，一時之間卻也不知從何說起。
　　何為正，何為邪？蕭雲落不知，柳飛嫣可知？世人可知？
　　
　　蕭雲落端坐飛雲殿上，眼神犀利如劍，劍眉飛入鬢角。一雙眼環掃四周，不怒自威。
　　柳飛嫣百般無奈的坐在蕭雲落身旁，垂眼望著地面。
　　“有請連幫主，莫宮主。”蕭雲落話音一落，柳飛嫣連忙抬起頭。她要看看，這令江湖中人聞風喪膽的天殘地缺到底是何等人物。
　　大門傳來腳步聲，一隊一隊身著整齊青色布衣的男男女女走進大殿。他們各自均有殘缺，有些斷手斷足，有些雙目全盲，有些少只耳朵。看上去雖有些可怖，卻也穿得得體。有些四肢健全五官完好之人，想必是或聾或啞。
　　一隊走完還有一對，整個飛雲殿竟站滿了人。天殘地缺眾人進殿之後站在兩旁，走完之後，連天殘端坐輪椅之上，由莫思憐推著，緩緩走進大殿。
　　連天殘一襲白衣，金色的輪椅，更加襯得唇色蒼白。眉宇間一股銳氣，確是誰都能感覺得到的。莫思憐淺紫輕紗裹身，顧盼四周，目光如炬。雖說少了一臂，卻依舊美豔動人。
　　柳飛嫣一看到連天殘便呆住了。那眼，那眉，那唇，那一襲白衣――明明是他，可偏偏不是。眼前的男子長相較楊玉峰略微清秀，雖雙足具殘，臉上卻有傲氣。
　　他，就是連天殘，是天殘幫的幫主。可為何，竟與楊玉峰長的如此相像？不對，天殘地缺怎會如此儒雅俊秀，難道，眼前之人就是楊玉峰？是蕭雲落故意將楊玉峰弄殘來騙我的？
　　連天殘只是淡淡往上座瞥了一眼，便收回目光。他知道柳飛嫣在看他，他只是淡淡然面無表情。
　　莫思憐一路走來，只覺有人盯著自己。她生平最討厭有人盯著自己看，頭一轉，便看到左邊的玄衣男子。那男子大約１８.９的年紀，濃眉大眼，卻是一張娃娃臉，透著稚氣，手中附劍。看莫思憐瞪自己，吐吐舌頭，收回目光。
　　柳飛嫣一時之間思維混亂。不，我糊塗了麼？竟連楊大哥也認不出了。眼前的男子，雖與楊玉峰相似，卻明明不是他。蕭雲落又怎會那樣做呢？我在想什麼，我真是瘋了。
　　蕭雲落回頭看柳飛嫣驚愕無比，神情茫然，輕聲道：“稍安勿躁，如果柳姑娘想知道的話，事情辦完，你我一敘。”
　　連天殘與莫思憐已走到大殿之上。天殘地缺眾人雖非完人，卻都凜然傲氣逼人。連天殘和莫思憐更是如此。
　　蕭雲落朗聲道：“今日天殘地缺歸我連舟城，今後就是自家兄弟。對各位，當以禮相待，不得無禮。”
　　連天殘接著道：“今日我天殘地缺歸順連舟城，行禮！”
　　大殿之內凡是穿著青色布衣的人一齊下跪，一時間，竟無多少人是站著的。莫思憐單膝下跪，連天殘端坐輪椅之上，深深鞠躬。
　　眾人齊道：“今日我天殘地缺歸順連舟城，今日當以蕭城主馬首是瞻。”聲音震耳欲聾。
　　天殘地缺眾人，天生有疾，自視甚高。平常不輕易示弱，更不要說下跪。今日大殿之上，所有幫眾一齊下跪，氣勢何等的磅礴！
　　柳飛嫣被這場景一振，轉頭看蕭雲落。蕭雲落高高上座，不苟言笑，但眉宇間滿意神情溢於言表。此時的他，簡直就是萬人朝拜君臨天下的王。一點也不像微笑款款與自己對話的蕭雲落。
　　“此後，各位都是兄弟了，不必多禮。”蕭雲落長袖一揮，眾人起身，“天殘地缺，就歸為玄冰盟。”
　　那娃娃臉的男子上前應道：“是，秦楓自會安排好各位弟兄。”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6

翩若驚鴻



　　蕭雲落走進清風居，坐在一旁的柳飛嫣一聽到腳步聲便站了起來。定定的看著他，嘴唇蠕動：“他，是誰？”
　　蕭雲落笑了：“他自然是天殘幫的幫主，連天殘。這難道還會有錯？”
　　“可是，他，他和楊玉峰――莫非有什麼關聯？”
　　蕭雲落緩步走到柳飛嫣身邊坐下：“這件事，我自當為柳姑娘解惑。只是信與不信，蕭某就不得而知了。”
　　柳飛嫣上前一步道：“你先說無妨。”
　　蕭雲落舉杯品茗：“柳姑娘不妨先坐下來。”
　　柳飛嫣坐下。蕭雲落笑道：“你也看到了，他們兩人長相頗為相似。除了巧合，還有什麼原因會造成這種現象呢？”
　　柳飛嫣怔住一言不發。
　　“我不知道你的楊伯伯在你眼中是個什麼樣的人。柳姑娘是個聰明人，只需想想為何天殘地缺要和楊家劍莊作對，為何連天殘和楊玉峰相貌相似，便知大概。”
　　柳飛嫣渾身顫抖起來，她猛地站起來，嘶聲道：“不可能，我不信，不信！”
　　“連某知道柳姑娘不會信，所以親自前來了。”身後傳來男子渾厚的聲音，柳飛嫣回頭，連天殘坐在輪椅之上，緩緩步入清風居。
　　近看，那輪椅之上的眉，眼，唇，更像是他！柳飛嫣不由自主的後退。
　　連天殘雙目掃過柳飛嫣，少頃，歎道：“佳人清麗脫俗，翩若驚鴻。當日連某若見過柳姑娘，就不會有那無禮之舉了。”
　　柳飛嫣只是錯愕的看著連天殘，一言不發。連天殘微笑：“柳姑娘又什麼想問的，盡管開口。連某定知無不言。”
　　柳飛嫣忽的大聲道：“假的，假的！你不過是他找來戲弄我的，剛才不過是你們演的一場戲，是不是！”柳飛嫣走到蕭雲落面前，冷笑，“你以為這樣，我就會對楊玉峰死心了？”
　　蕭雲落只是輕皺眉頭不語，連天殘道：“柳姑娘是聰明人，怎麼也愛玩這套自欺欺人的把戲？連某或許是城主請來的。那麼我天殘地缺幫眾呢？蕭城主本事當真大到可以一下子找來幾千幾萬個肢體不健的高手？”
　　“他出城的幾天，也許，也許並不是去滅天殘地缺的。這幾天功夫找這麼些人，夠了！”柳飛嫣靠著椅子坐下，語氣竟十分的平靜。
　　連天殘苦笑：“難道我天殘地缺在江湖中竟如此無名，連有沒有歸連舟城，都能瞞得過整個武林？連某只是想說，城主所言，都是事實。柳姑娘是聰明人，總有想通的一天。”連天殘說完，手一揮，青衣男子推動輪椅出門。
　　柳飛嫣癱坐椅上，喃喃道：“叫我怎麼想得通，怎麼想得通！”
　　蕭雲落俯身到柳飛嫣面前：“蕭某與飛嫣一樣。何為正，何為邪，怎麼也想不通。”
　　
　　莫思憐快步走在山坡上，越走越急。想到連天殘，繡鞋一踢，一顆石子直直落入水中。
　　“連大哥，你不走了？你不是說歸順之後，天殘地缺還是天殘地缺麼！”
　　連天殘端坐椅上，靜靜品茗：“不錯，但這和我要留在連舟城並無矛盾。”
　　“為了什麼？”莫思憐急道。
　　連天殘放下茶盞：“柳－飛－嫣。”
　　莫思憐奇道：“難道你敢和蕭雲落搶女人？”
　　連天殘搖頭：“柳姑娘神仙般的人物豈可褻瀆？更何況我四肢不全。只要能守護佳人左右便知足了。”
　　“只要能守護佳人左右便知足了？你有多喜歡柳飛嫣，竟想就這樣守著她？”
　　連天殘不語。
　　“她有蕭雲落，用不著你來守護！”
　　“你才見她兩次，你憑什麼喜歡她！”
　　連天殘始終不語。莫思憐重重坐下，盯著連天殘：“那我呢，連大哥？”
　　“你怎麼了？”連天殘低頭。
　　“連大哥會不明白思憐的意思？”
　　連天殘迎上莫思憐的目光，一字一頓：“相依為命的感情，並不是愛情。”
　　莫思憐定在那邊，猛的起身跑出房門。她狠狠咬住下唇，眼中起了一層水霧。
　　“莫姑娘！”秦楓緊緊跟在身後。莫思憐猛的轉身，怒視秦楓。秦楓一嚇，止住腳步，不敢上前。
　　“你跟著我做什麼？”
　　“哦，不知莫姑娘想要哪間屋子居住呢？”
　　“我就要住在連天殘旁邊！”
　　“啊？”秦楓面露難色，“可那裏，是我的居所。”
　　莫思憐瞥過頭去不理，秦楓笑道：“無礙無礙，姑娘喜歡的話，我可以讓給姑娘。”
　　“不必！”莫思憐轉頭就走，秦楓上前攔住。莫思憐怒了。
　　“秦盟主這是什麼意思？以為我好欺負麼？我告訴你，江湖上的傳聞不只是傳聞而已。我真的可以讓你生不如死！”
　　秦楓賠笑：“莫姑娘言重了。姑娘初來乍到，不知要前往何處？秦某可幫忙帶路。”
　　莫思憐冷笑：“說的好聽，還不是防著我。是不是怕我傷害柳飛嫣？”
　　秦楓疑惑的搖頭：“莫姑娘何出此言？秦楓不過怕姑娘路途不熟而已。柳姑娘自有城主照顧，不需秦楓費心。”
　　莫思憐一愣：“為什麼，這連舟城上上下下的男子不都對柳飛嫣視若神人麼？”
　　莫思憐淒慘一笑：“我不過是個殘廢，何勞你秦盟主費心？”
　　秦楓略帶稚氣的臉上閃過一絲疑惑，堅定的搖頭：“我不管別人怎麼做。柳姑娘是美，但與我無關。還請莫姑娘萬勿這樣說自己。既然莫姑娘不喜歡秦楓跟著，秦楓這就走了。”
　　
　　天殘地缺歸了連舟城？楊玉峰握著劍的手發緊。這天殘地缺始終與我楊家劍莊作對。這蕭雲落更是為了飛嫣想除我而後快。如今兩家歸為一家，對我大大不利。我――
　　正想著，“楊大哥。”柳飛青一路小跑過來，到了楊玉峰跟前。卻不知故意還是無意，柳飛青腳下一絆，一聲嬌呼，跌落楊玉峰懷中。柳飛青嬌羞站好，咬著下唇不出聲。楊玉峰回味著剛才的溫香軟玉，似是呆了。
　　半餉，柳飛青開口：“楊大哥可知道那天殘地缺歸了連舟城了？“
　　楊玉峰回過神來：“我知道。”
　　柳飛青面有憂色：“那連天殘之前向姐姐求親，又處處與你作對。蕭雲落為了姐姐，揚言要滅了青雲山莊和楊家劍莊。如今，豈不是――”
　　“飛青言下之意，他們與我楊家劍莊為敵，多半是為了飛嫣？”
　　柳飛青一愣，接道：“自然，糊塗之人才會不愛江山愛美人，也不是全為了姐姐。可姐姐是武林第一的美人。楊大哥，你想，美人配英雄。凡是江湖中有地位的人，誰不想娶我姐姐？”
　　楊玉峰默默頷首。柳飛青歎氣。
　　“飛青和姐姐同是苦命之人。姐姐不能嫁自己心愛之人，而我，卻連想都不敢想。”柳飛青抬頭看一眼楊玉峰，眼中滿是幽怨多情。楊玉峰忽的心中一動，伸手牽住柳飛青。
　　“飛青可願嫁我為妻？”
　　柳飛青愣住，一動不動，雙目盯著楊玉峰。
　　“飛青可願嫁我為妻？楊某不才，但日後必能重振我楊家劍莊！”
　　兩朵紅雲飛上柳飛青的粉頰，柳飛青巧笑嫣然：“飛青願陪楊大哥，看楊家劍莊揚名立萬！”
　　楊家劍莊的僕人一路小跑：“少莊主，柳姑娘。蕭雲落和飛嫣姑娘現在正在青雲山莊，柳莊主請姑娘回莊。”
　　“什麼，蕭雲落和姐姐來青雲山莊幹什麼？”柳飛青大驚。
　　那僕人答道：“說是小姐思念家人，蕭城主便陪小姐回莊了。”
　　“知道了，我馬上就到，你先下去。”柳飛青回頭看楊玉峰，楊玉峰朝她一笑，道
　　“飛青快去，無需顧慮我。我和飛嫣今生無緣，你才是楊某的妻子。”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7

心口刀傷



　　柳飛嫣和蕭雲落在青雲山莊呆到申時才離開。柳飛青，柳丹翎送到岸邊。柳飛嫣，蕭雲落上船，柳飛嫣依依話別，臉一轉，看到了站立遠處左方楊柳旁的那一襲白衣。
　　船離岸了，柳飛嫣定住了，直直朝那個方向看，那一襲白衣，青絲飄揚啊。如今是盈盈一水間，脈脈不得語。
　　蕭雲落湊到柳飛嫣耳邊：“已經看不到了。”
　　柳飛嫣一驚，回頭看蕭雲落。蕭雲落並不生氣，微笑：“外邊風大，進艙裏吧。”
　　柳飛嫣點頭，與蕭雲落端坐船艙之中。偌大的船艙只有他二人，柳飛嫣只是低頭不語，蕭雲落脈脈含笑看著柳飛嫣。
　　船身猛的一晃，蕭雲落伸手扶住柳飛嫣：“飛嫣小心。”
　　柳飛嫣尷尬一笑，點頭，坐好。卻見蕭雲落伸手過來，柳飛嫣心中疑惑。忽見蕭雲落眼神一變，自己身上一暖，已被蕭雲落擁入懷中。柳飛嫣又羞又怒：“蕭雲落，你幹什麼？放開我！”
　　卻覺身上一緊，蕭雲落似乎抱著自己愈緊了，幾乎是把整個身體掛在自己身上。耳鬢廝磨，隱隱還能感到蕭雲落的氣息。柳飛嫣羞紅了臉，使勁一掙，卻掙脫不掉。一怒，拔出柳葉刀，反手朝蕭雲落心口刺去。蕭雲落一聲悶哼，從柳飛嫣身上滾落。只見背上一排毒鏢，已滲出黑色毒血。
　　柳飛嫣大驚，回頭一看，一片嘈雜聲，玄冰盟已將躲在船艙底下的黑衣殺手制住，帶了出去。
　　蕭雲落就地而坐，一運氣，毒鏢紛紛落地。讓後背黑血流盡，可前胸的傷口卻不斷流血。蕭雲落唇色發白，一陣咳嗽。
　　柳飛嫣剛要開口，蕭雲落睜開眼：“蕭某大意，竟讓人混在船艙，差點傷了柳姑娘，飛嫣受驚了。”
　　蕭雲落眼眸中滿是歉意，絲毫看不出對柳飛嫣的諷刺。柳飛嫣手中還握著滴著血的柳葉刀，緩緩蹲坐在蕭雲落身旁。
　　“飛嫣錯怪城主了。”
　　蕭雲落還是微笑,手指夾著一片柳葉：“蕭某若是想對飛嫣不敬，何必要選在這裏呢。剛才，不過是想替飛嫣拿掉這片落在青絲上的柳葉。”
　　柳飛嫣低頭不語，柳眉輕蹙，取出一個精巧瓷瓶，放到蕭雲落手上。蕭雲落只覺手中冰涼柔軟，心中一動，不由反手將柳飛嫣的手握住，深深看她。
　　柳飛嫣也不惱，手腕一翻，纖手從蕭雲落手中滑走：“這是青雲山莊的冰玉瓊花丹，解毒補氣血的。”
　　“多謝飛嫣。“蕭雲落望著眼前佳人。飛嫣啊飛嫣，這大半年來，只有今日你沒有對我惡言相加。
　　
　　秋容為蕭雲落包好傷口，滿臉不悅的坐下。
　　“你怎麼了？我的傷不礙事。解了毒，只需休息幾日就好了。”
　　“你要救她，她怎麼能反而傷你呢！”秋容又氣又急。
　　蕭雲落不以為然：“她不是故意的，她以為我要輕薄於她。換做你，忽然有人抱住你，你會怎麼做？”
　　秋容一聲輕哼：“那不一樣，她早晚是你的妻子！而且，這一刀正刺在心口上，要是多一分力，你現在已經死了！”
　　蕭雲落面有不滿：“總之，我不怪她，你無須多言。”
　　秋容一怔，神色黯然，緩緩道：“不錯，她就是殺了你，你也心甘情願。秋容只是個下人，沒有資格擔心城主。”蕭雲落聞言，抬頭正要說話，秋容已跑了出去。蕭雲落重重歎氣，只聽一陣腳步聲。
　　蕭雲落笑道：“怎麼又回來了？”眼前出現的卻不是秋容，而是柳飛嫣。
　　蕭雲落愣了好久，低下頭，又抬起頭，看到的還是柳飛嫣，慌忙把長衫攏起，站起來：“飛嫣？”
　　“你快坐下，我是來看你傷勢如何的。”
　　蕭雲落解開衣襟，露出蜜色肌膚。左胸月牙狀的傷口紅的刺目。柳飛嫣粉頰泛紅，把臉扭到一旁。
　　“我出手太重了。”
　　蕭雲落合上衣襟道：“飛嫣這一刀刺得正好。”
　　柳飛嫣滿臉不解，蕭雲落笑道：“飛嫣正好刺在心上。”
　　柳飛嫣的臉更加紅了：“相信連舟城內，會有靈藥讓城主的傷不留疤痕。飛嫣已看過城主，就此告辭。”
　　“飛嫣。”蕭雲落叫住，“今天你第一次來看我，蕭某心中一喜，傷已好了大半。你怎麼能這麼快就走了呢。”
　　“飛嫣已看過城主，也不知道自己留下能做些什麼，還是去叫秋容進來服侍城主吧。”言畢欲走。
　　“飛嫣是不是,聽到秋容與我的對話了？飛嫣不必在意。”
　　柳飛嫣淡淡道：“秋容姑娘對城主的心意，飛嫣豈會看不出來？還請城主不要傷了她的心才好。我不過是城主的囚犯，當然不會在意。”柳飛嫣言畢抬步走出清風居。
　　蕭雲落深深歎氣，飛嫣，你總喜歡說這些話傷我的心。這心口上的傷，我是要留它一輩子的啊。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8

五十忌辰



　　　秦楓正在操練玄冰盟，莫思憐從旁經過。這個娃娃臉的男子，此時不苟言笑，嚴謹指揮，頗有大將之風。竟一點也不像那時看到稚氣的秦楓。
　　莫思憐就這樣呆呆的看著，秦楓一回頭便看到了她。莫思憐抬步欲走，秦楓追上。
　　“莫姑娘，你來看我的？”
　　莫思憐快步往前走，沒好氣的說：“誰來看你的？你有什麼好看的！”
　　“是是是，我秦楓長的哪有連幫主好看。”秦楓笑著應和，卻不知這句話惹惱了莫思憐。猛的停住腳步，差點叫秦楓撞上自己。
　　“莫姑娘，你，你怎麼了？是不是我，我說錯話了？”
　　莫思憐忽然的淚流滿面，嘶聲道：“我和他相依為命十幾年，他卻告訴我他要守護只見了兩面的柳飛嫣！”
　　秦楓慌了：“這，這男女之事，還需兩情相悅才是。”
　　“可他難道不知道，我們同是四肢不健之人。除了我們自己，誰肯照顧一生一世？他寧願守著柳飛嫣，他寧願守著柳飛嫣！”
　　“這，這――”
　　“他有沒有想過，若不是他長的像那楊玉峰，柳飛嫣連正眼都不會朝她看一眼！”
　　秦楓一驚，連忙上前，噓聲道：“莫姑娘小心說話，若是被城主聽到了――”
　　莫思憐一股無名之火升上心頭：“被他聽到又怎麼樣？你敢叫我小心說話！”莫思憐抬手欲打，秦楓擋住。
　　“秦楓並不是要教訓姑娘。姑娘應當知道城主對柳姑娘的心意，還好今日沒有別人聽到。秦楓是為姑娘著想，這樣的話，日後萬萬不可再說。”
　　“你為我著想？你現在是欺我只有一只手是不是？”莫思憐想要掙脫卻動彈不得，怒不可遏。秦楓聞言，趕緊放手。一放手就聽到一聲清脆的掌聲，自己臉上已然火辣辣的印了一個清晰地掌印。
　　“現在你惱我不惱？”
　　秦楓摸摸臉，笑道：“姑娘打的挺疼，現在是否消氣了？”
　　莫思憐瞥了他一眼：“我又不是那沉魚落雁的柳飛嫣，你何苦受我罵挨我打。”
　　秦楓上前一步笑道：“柳姑娘雖好，卻不是我秦楓喜歡的。”
　　“那你喜歡什麼樣的？”莫思憐話一出口，便看到秦楓笑著看著自己，心知自己說錯了話。
　　“莫姑娘剛說，沒有人肯照顧一生一世。那若是有呢，莫姑娘肯不肯讓那個人照顧？”
　　莫思憐躲過秦楓的目光：“有人肯，那必定是可憐我，我不需要別人的可憐。”
　　“秦某絕不是在可憐姑娘！”秦楓急道。
　　莫思憐迎上秦楓的目光，一字一頓：“你喜歡我？你敢喜歡我？你憑什麼喜歡我？你喜歡我什麼？我只不過是一個心狠手辣的殘廢！”
　　秦楓緩緩搖頭：“還請姑娘今後莫說自己是殘廢。”
　　莫思憐冷笑：“我本身就是一個殘廢，我就喜歡叫自己殘廢，怎麼了？”
　　秦楓皺眉：“聽姑娘這樣說自己，秦楓心疼。”
　　心疼？莫思憐雙眼蒙上一層水霧。這麼多年來，有誰心疼過我？即便是相依為命的連天殘，到頭來不過給一句，相依為命的感情，不是愛情。
　　莫思憐轉過頭去：“你拿什麼照顧我？”
　　“秦楓雖無能，但，今後姑娘若是不開心了，要打就打，要罵就罵。直到姑娘開心為止，秦楓絕不還手。”
　　莫思憐忍住眼中的淚水：“我不許你喜歡我，我也不需要你的照顧！”
　　莫思憐不等秦楓開口，快步離開。
　　
　　柳飛嫣緩緩走進祠堂。臉上不快的表情，祠堂內眾人一眼便看得出。蕭雲落看到，也是一愣。
　　待到柳飛嫣走到自己身旁，蕭雲落接過一旁護衛手中的燃香，道：“家父蕭天遠五十忌辰。”
　　說完，下擺一揮，跪倒在地。身後眾人紛紛跪倒在地，隨著蕭雲落一叩首，二叩首，三叩首。
　　整個祠堂，卻見柳飛嫣依舊亭亭玉立，面不改色。
　　蕭雲落有些尷尬：“飛嫣。”
　　柳飛嫣不理蕭雲落，徑自走到祠堂前，取了一撮香，點燃，道：“飛嫣非連舟城中人，也非蕭城主的家眷，更非受過連舟城的恩惠。理應沒有必要向蕭大俠下跪叩首。”
　　蕭雲落臉色一下子變得蒼白，轉而鐵青：“飛嫣，你在說什麼！”眾人依舊跪倒在地，眼睛卻不由往這邊看來。
　　柳飛嫣手持燃香道：“但飛嫣敬重蕭大俠為人，是以，為蕭大俠上柱香，足矣。”
　　柳飛嫣深深鞠躬，把燃香插進香爐。也不管蕭雲落，就在眾目睽睽之下，飄然走出祠堂。
　　眾人不敢看蕭雲落，不敢多言，整個祠堂鴉雀無聲。蕭雲落已是雙唇緊抿，面罩寒霜。只有秋容發現，他胸口的傷崩裂，已染紅了衣裳。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8

料峭春寒



　　蕭雲落一連幾月沒有來看柳飛嫣，柳飛嫣倒也樂得清靜。卻也在心中擔憂，那日的任性，讓蕭雲落丟盡臉面，不知――
　　“小姐，你說，蕭雲落會不會就此不理你了？”茗兒給柳飛嫣倒茶。
　　“我雖不是有意讓他難堪，但我要讓他知道，我不是他蕭家的人，沒有必要向他蕭家祠堂下跪。”
　　“茗兒就怕他會對小姐不利。那天所有連舟城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包括天殘地缺，都看著他出醜呢。他可是蕭雲落啊，不會就此罷休的。”
　　柳飛嫣冷冷道：“他能把我怎麼樣？我不怕。”
　　樓下傳來腳步聲，是蕭雲落！他的臉上不見往日的微笑，柳飛嫣忽然慌了。原來，他不笑的時候，可以這樣嚴肅，嚴肅的讓人心慌。
　　蕭雲落一揮手，茗兒行禮告退。柳飛嫣竟有點不敢看他的眼，垂下眼簾。
　　“城主大駕光臨，有何貴幹？”
　　“不是蕭家的人，沒有必要向蕭家祠堂下跪？”蕭雲落眼中滿是受傷的神色。
　　柳飛嫣，我蕭雲落待你不薄啊。這些日子以來，我雖強留你在連舟城，可對你一直以禮相待，不曾對你無禮。你何苦在眾人面前給我難堪？你這麼做，想要證明什麼？
　　柳飛嫣站起，迎上蕭雲落的眼睛：“既然蕭城主都聽到了，飛嫣也就言無不盡了。飛嫣本身不是蕭家的人，自然沒有必要向蕭家祠堂下跪，難道有說錯？城主應當明白，我不需要你對我好，我只需要回家！”
　　“回家？你是想著楊玉峰呢，還是真想家？”蕭雲落目光犀利。
　　“飛嫣想的是什麼，城主明白的很。”柳飛嫣忽的一絲嘲諷的冷笑。
　　“楊玉峰是什麼樣的人，事到如今，你還對他不死心？”蕭雲落聲音有些壓抑的顫抖。
　　“就算楊伯伯真是那樣的人，也與他無關！我對他，從未變心！”
　　“從－未－變－心”蕭雲落仰天大笑，“我明白了，就是因為我對你一直以禮相待。所以你以為，只要留著清白之軀，就總有一天能回到楊玉峰身邊，是不是？”
　　柳飛嫣不語。
　　“我錯了。”蕭雲落唇邊滿是料峭的春寒，“什麼不是蕭家的人，沒有必要向蕭家祠堂下跪。飛嫣是在提醒我呀，蕭某早該讓你成為蕭家的人，是不是？”
　　柳飛嫣一驚，抬頭對上蕭雲落的眼，眼中滿是侵略的霸氣。她怕了，不禁慢慢後退。
　　“蕭雲落，不管你在想什麼，我警告你不要亂來！”
　　蕭雲落一步上前，將柳飛嫣逼到牆角，冷笑道：“反正我不管怎麼做，你總歸是恨我，我又何苦多此一舉，對你以禮相待呢！”
　　“蕭雲落，你敢碰我，我就死在你面前！”柳飛嫣拔出柳葉刀。
　　“哈哈哈――”蕭雲落仰天大笑，“好啊，你死，青雲山莊和楊家劍莊就滅！你的楊大哥，我更會好好對他！”
　　聽到這句話，柳飛嫣手中忽然沒了力氣。柳葉刀應聲而落：“你究竟想要怎麼樣？”
　　“我想做，我早該做的事情！”蕭雲落一把拉過柳飛嫣，將她靠在牆上，伏下頭去。柳飛嫣大驚，頭一瞥，吻落在青絲上。只覺得耳邊就是蕭雲落的唇，蕭雲落的氣息。她想要掙脫，那只手卻像是被鐵箍箍住，一點動彈不得。
　　蕭雲落索性拽著她的手，將她甩到床上。不待柳飛嫣起身，那張陰沉的俊臉已然在自己面前，身體被重重壓上。
　　“蕭雲落，你放開我！你不能這樣對我，蕭雲落……”柳飛嫣口中不停地喊，卻沒有得到回應。
　　手腳被蕭雲落麻利制住，被反剪的手酸麻不已，竟會一點動彈不得！從前我能刺他，傷他，今日卻手無縛雞之力。原來，他真的讓我！
　　柳飛嫣慌亂不已，不停將頭瞥開，躲開蕭雲落的唇。蕭雲落不管身下的人如何掙紮，索性伸手撕開她的領口。眼前的冰肌玉骨，讓人忍不住深深吻下。
　　感到鎖骨上傳來的一陣冰涼，一陣火熱，柳飛嫣崩潰了。她停止反抗，輕聲哭了起來。
　　蕭雲落火熱的唇，落在柳飛嫣肩頭，脖子，鎖骨。只覺溫涼，柔軟，馨香。熾熱的唇，輕吻，吮吸，溫柔輕輕噬咬。
　　忽然感到臉上一片冰涼，蕭雲落停了下來。抬頭望向柳飛嫣，蒼白的臉上滿是晶瑩淚珠。她緊閉雙目，咬緊下唇，長長的睫毛不停顫動，滾落一行行清淚。
　　心，一下子痛了。
　　這是我的飛嫣啊，我在做什麼，我在欺負她？
　　冰涼的淚，冷靜了狂怒的心。
　　修長的手指輕輕擦拭臉上的淚珠。
　　感到身上的人不再有動作，柳飛嫣也睜開了眼。透過淚水，眼前男子劍眉輕皺，雙唇緊抿，挺直的鼻梁，棱角分明的臉龐。臉上竟有著落寞受傷的神情。
　　一時間，平靜異常。兩人對視無言。
　　“對不起，飛嫣，別哭，我不欺負你了。”蕭雲落猛的站起，一封信函從身上掉落。
　　柳飛嫣怔怔的坐在床上，默默拉上衣襟。
　　蕭雲落低頭拾起信函，歎氣：“那天我被你氣得傷口崩裂，卻始終不忍心傷害你。今日，我本不是來欺負你的，只是飛嫣的話，太叫人傷心了。”蕭雲落將信函遞給柳飛嫣。
　　柳飛嫣接過信函一看，上書柳飛青和楊玉峰定親的請帖。柳飛嫣幾乎暈厥過去，聲音顫抖，口中喃喃：“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信函在此，令妹的筆跡，飛嫣不會不認得吧？”
　　柳飛嫣聞言，整個人都呆住了。原來，他剛才話中有話。他說楊玉峰是什麼樣的人，指的是這個！
　　“假的，假的，假的！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柳飛嫣崩潰了。
　　青梅竹馬啊，就這樣輕易地放手。這麼快就要定親了，找的還是自己的親妹妹！柳飛嫣忽然感到所有人都背叛她，都不要她了。她伏在窗前，不住的顫抖，淚水不斷的落下。
　　她想讓自己不要哭，便緊緊的咬住嘴唇。嘴唇漸漸滲出血來，蕭雲落走上前，眼裏淨是不忍，道：“飛嫣，你――”
　　柳飛嫣抬頭，蒼白的臉，鮮紅的血，眼裏淨是淒涼。蕭雲落竟不敢抬頭看他。
　　柳飛嫣忽然笑了：“他和我妹妹定親是對的。難不成要等我回去麼？你說是不是，城主？”
　　“定是楊大哥整日苦不堪言，飛青前去安慰，他二人才會日久生情。蕭城主，柳飛嫣求你，放我回去！”柳飛嫣聲淚俱下，哀哀懇求。
　　蕭雲落搖搖頭：“飛嫣自當知道，蕭某不會放你回去。”
　　柳飛嫣忽的撿起柳葉刀：“蕭城主，我問你，你到底喜歡我什麼？是這張臉麼？”
　　不待蕭雲落回答 ，柳飛嫣又道：“那麼，是不是我毀了它，你就會放我回去了？”
　　蕭雲落已然聽出話中有話，卻已來不及出手。
　　柳飛嫣纖手一揚，吹彈可破的俏臉上，便多了一道寸許長的傷口。
　　鮮紅的血，蒼白的臉，哀傷的眼，烏黑的發。
　　柳葉刀上的血，一滴一滴，滴到地上。
　　眼中的淚流到傷口處，又混著血流下來，在蒼白的臉上畫出一道淒豔的紅，滴到地上。
　　看到這一幕，蕭雲落腦中轟的一聲，崩塌了。他愣在那裏，看著那血，那人，心裏狠狠一痛。蕭雲落，這就是你想要的麼？你看你把她逼到什麼地步了！
　　“是不是不夠？”柳飛嫣笑的淒豔荒涼，揚手欲刺。
　　“飛嫣住手！”蕭雲落一指疾風掠出，柳葉刀打落在地。
　　蕭雲落正待上前，柳飛嫣退步道：“你不許過來！”
　　蕭雲落猛的停住腳步，聲音竟有些顫動：“好，我不過來，飛嫣不可胡來！”
　　“你，放不放我走？”
　　“好，我放你走！”蕭雲落閉上眼深深吸氣，“明天我就陪你回青雲山莊。”
　　“不，不用你陪！”
　　蕭雲落的心，又是一疼：“那好，我叫連天殘陪你回去。”
　　深深歎氣，轉身離開。蕭雲落背影滿是無可奈何和落寞。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9

  心亂如麻



　　寒水河旁，萬裏無雲。
　　連天殘端坐輪椅之上，已在船上。清冷的目光定定望向前方。
　　柳飛嫣面裹輕紗，遮住那道傷口，青絲隨風飛揚。
　　蕭雲落身著金絲銀衫，玉冠束發，神情落寞。
　　“你，真肯放我走？”
　　蕭雲落笑，那笑裏，滿是苦澀：“飛嫣以死相逼，蕭某不忍，只能放你歸去。”
　　“可是，為什麼？”柳飛嫣眼波流轉，望向蕭雲落。
　　蕭雲落還是笑：“因為看到飛嫣傷了自己，我會痛。”
　　會痛？為什麼會痛？柳飛嫣深深的看，想要透過那雙微笑的眼，看出些什麼，卻始終只看到他的笑。
　　柳飛嫣啊，你可知道，蕭雲落需要強忍著心頭的痛，才能如此平靜的將你送走。
　　“今日蕭某穿著一年前的衣，送飛嫣。就如當日，站在這寒水河旁等了一天，迎來飛嫣。”蕭雲落微笑，在柳飛嫣面前，他永遠是笑著的。
　　“可飛嫣從沒對蕭某笑過。今日就此別過，今後永不相見。飛嫣可否一笑？”
　　柳飛嫣靜靜站立，不語。忽的扯開面紗，唇角飛揚，眼波流轉，仿佛化開了滿池春水。
　　蕭雲落看著那笑，似是沒有看到那道傷口。
　　“飛嫣對我一笑，蕭某足矣！”蕭雲落仰天長笑，直笑到自己的心，痛了。越是痛，越是要笑，大笑。於是，笑到後來，笑聲中竟有了淒涼，笑到後來，眼中竟蒙上了一層霧氣。
　　柳飛嫣緩緩下拜，向蕭雲落行禮，轉身走進船艙。
　　蕭雲落臉上的笑，忽的凝住了。
　　連舟城主，怎麼可以為了一個女人流淚？
　　
　　柳飛嫣與連天殘相對而坐，默默無語。連天殘取出一個精巧瓷盒：“柳姑娘，這是我天殘地缺的生肌靈藥。你取指蓋大小，擦於傷口。待傷口愈合，便會完好如初，不留疤痕。”
　　柳飛嫣不動，只道：“多謝幫主。”
　　連天殘笑了：“為何不接？”
　　柳飛嫣不語。
　　“姑娘是怕這臉上的傷好了，蕭雲落再來搶你？”連天殘笑著搖頭，“柳姑娘還是沒明白，蕭城主為何放你。”
　　“因為連舟城主少年英雄，要美人配英雄。而今我容貌已毀，自然配不起他了。”柳飛嫣淡淡道。
　　連天殘忽的歎氣：“柳姑娘是故意裝作不知，還是真的不知？這一年來，竟會看不出蕭城主對你是否真心？連舟城中什麼樣的高手沒有，還會治不好姑娘臉上的傷？放你走，那是真心疼，真不忍心啊。”
　　柳飛嫣一怔，轉而正色道：“你不必為他多言，我――“
　　“連某為何要為蕭城主美言！“連天殘搶過話頭，直直盯著柳飛嫣，“在柳姑娘面前，連某為自己美言還來不及！”
　　柳飛嫣聞言，目光瞥開：“柳飛嫣何德何能，不過空長了一張臉。而這張臉，帶給我的只有厄運。”
　　“柳姑娘何出此言，喜歡姑娘的人，多半是先喜歡上這張臉。可很多人，喜歡的卻是柳飛嫣，而不是柳飛嫣的臉！”
　　柳飛嫣淡淡道：“幫主過獎，飛嫣愧不敢當。”
　　連天殘歎道：“我和楊玉峰究竟還是兄弟。眼光相差無幾。只是，他比我要幸運千倍萬倍。他得到了多少人想要得到的東西――柳飛嫣的心。”
　　柳飛嫣俏臉一紅：“飛燕不過是個普通女子，不值得連大哥傾心相待。”
　　連天殘見狀苦笑：“柳姑娘不必如此。連某自知不配，只願做個護花人便已心滿意足。這藥膏，姑娘還是拿去用了。難道要讓家兄，看到姑娘臉上的傷口不成？”
　　柳飛嫣心中默默點頭。不錯，不能讓楊大哥看到我臉上的疤。
　　伸手接過略帶體溫的瓷盒，垂眼道：“多謝幫主。”
　　“連某會呆在船上，看柳飛嫣安然處理好事情，才走。”
　　“處理事情？”柳飛嫣略略一想便明白了，“是他的意思？”
　　連天殘點頭。
　　
　　蕭雲落坐在逸風樓窗前，酒，不停的灌。順著堅毅的嘴角，流到棱角分明的下顎，流到地上。
　　孰知借酒消愁，愁更愁？
　　每天醒來看著這空蕩蕩的的逸風樓，頭痛欲裂，心亂如麻。
　　望向窗外，眼中仿佛沒有了焦點。
　　飛嫣，這一年來，你就是像這樣坐在窗前，望著寒水河，望著家的方向。望著星星，望著你們的諾言。
　　這一年來，你受苦了。如今你終能回到他身邊，你該開心了吧？
　　日後若夫妻恩愛，你會不會想到有我蕭雲落這樣一個人，曾出現在你生命中？
　　天知道，我有多嫉妒楊玉峰！
　　蕭雲落解開衣襟，心口上的刀傷，在月光底下泛著光。淺淺的月牙，臥在心口。
　　飛嫣，這一年來，你給我的只有痛。你走了，唯一留下的，只有這道疤。
　　飛嫣，飛嫣，你可知道，蕭雲落愛你有多深？
　　
　　船，靠岸。
　　柳飛嫣和茗兒上岸。
　　“小姐，茗兒這就雇車去青雲山莊！”茗兒神色歡喜，言畢欲走，柳飛嫣一把拉住。
　　“不，不要任何人知道，我們先去楊家劍莊。”
　　“連莊主都不讓知道？為什麼？”茗兒奇道。
　　柳飛嫣遲疑道：“今日，是他二人定親的好日子。我忽然出現，叫眾人會怎麼想，叫他二人怎麼做？我，我的臉，我又將如何自處？”
　　“可是，既然小姐回來了，楊少爺自然是要娶小姐了！”茗兒理所當然。
　　“不，”柳飛嫣輕笑搖頭，“事情不是我們想怎麼樣，就會怎麼樣的。他二人既然決定訂婚，就不會輕易反悔。”
　　“那，那要怎麼辦？”
　　柳飛嫣搖頭：“所以，我很怕，很怕他二人真的傾心相愛。若是如此，我該怎麼辦？”
　　“小姐和楊大哥是青梅竹馬的！小姐在連舟城都不曾變心，楊大哥怎麼可能會呢！”
　　柳飛嫣目光放空：“他固然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東西。但在他眼中，也許我並不是。”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49

輕笑逞強



　　柳飛嫣面罩輕紗，走進楊家劍莊。
　　熟悉的人，在熟悉的地方，手中握著熟悉的劍，舞著熟悉的劍法。
　　那一襲白衣，那長身玉立，那面如冠玉。
　　今日，又見到了。那人就在面前，觸手可得，卻不敢向前邁出一步。
　　一個紅影飄然而至，身著桃紅紗裙的柳飛青盈盈走來。兩人站在一起說笑，一白一紅，一面如冠玉，一嬌柔可人，竟說不出的天造地設。
　　柳飛嫣竟有點膽怯，不敢出現在他二人面前。
　　腳下一動，發出輕微聲響。
　　“誰？”楊玉峰長劍一挑，已飛身到前。
　　柳飛嫣默默走出，相對無言。
　　楊玉峰愣住了，柳飛青愣住了。
　　“飛嫣，你，你怎麼會來的？蕭雲落呢？”
　　柳飛嫣冷冷道：“楊大哥不是送來請帖麼？飛嫣豈可不親自到場祝賀？”
　　楊玉峰的目光，一時之間不知該往哪裏放。
　　“飛嫣不怪楊大哥。”柳飛嫣咬緊下唇，許久，才吐出那句在心中問了千萬遍的話，“只是，為什麼這麼快，為什麼是飛青？楊大哥，當真忘了飛嫣，心中有了飛青？”
　　楊玉峰劍眉緊鎖，動情道：“青梅竹馬，叫楊某怎能輕易忘卻？”
　　“那麼，今日飛嫣回來了，楊大哥又當怎麼做？”
　　“蕭雲落怎會放你回來？”
　　柳飛嫣緩緩除下臉上的輕紗，一道淺紅的傷疤醒目。
　　“如果他不放我，我就毀了它。”
　　楊玉峰定定的看了好久，搖頭，歎道：“飛嫣，不是楊玉峰負你。你我今生無緣，不必強求了吧。”
　　“你說什麼？”柳飛嫣忽然覺得好笑，“我臉上多了一道疤，你就不要我了？”
　　“不！”楊玉峰支吾道，“只是，你都在這連舟城都呆了一年了……”
　　“呆了一年了，那又如何？那――”柳飛嫣忽然噤聲，明白了，“柳飛嫣對蕭雲落從未正眼相看，好言相對。他若敢不敬，我今日就不會好好的站在這裏！想不到，呵，楊大哥不信飛嫣！”柳飛嫣眼中蒙起水霧。
　　多可笑啊，好不容易回來了，以為能相攜到老，他卻嫌棄了自己。柳飛嫣笑了起來，淒涼，蕭瑟。可越笑，心怎麼就越痛呢？
　　“楊大哥對飛嫣真的無情了？那天，在寒水河旁，你為什麼站在遠處看我？”
　　“那天，不過是最後一見，此後，永不再見！”楊玉峰閉上眼，臉上肌肉微微顫動。
　　“永不再見？”柳飛嫣腳下一虛，眼中蒙起一層水霧。
　　“姐姐。”柳飛青走上前來，“有些話，楊大哥不好意思說，那就由飛青代勞。”
　　柳飛嫣冷笑：“最無恥的話都說出來了，還有什麼話是不好說的？”
　　楊玉峰臉一紅，偷眼看了一眼柳飛青，柳飛青道：“姐姐不明白。姐姐身為武林第一美人，不是人人都能娶得起的！”
　　柳飛嫣聞言，身子一顫，怔住了。
　　“況且，蕭雲落看上了姐姐。雖說現在放了手，可誰知什麼時候又反悔了？楊大哥不是不娶，是不敢娶。試問江湖中誰又敢娶蕭雲落看上的人？”
　　柳飛嫣笑著點頭：“如此我便明白了。楊大哥你身為楊家劍莊的傳人，自然不能為了一個女人，讓自己身陷不義。”
　　楊玉峰已是面紅如潮，一言不發。
　　“那麼飛青呢，什麼時候開始的？還是從小就――”
　　柳飛青紅著臉低頭不語。
　　“娶不到飛嫣，還可以娶飛青。總之，都是青雲山莊的女婿。既不會讓人說閑話，也樂得清靜。”柳飛嫣笑，直直的看著楊玉峰，楊玉峰卻無所表示。
　　“什麼山盟海誓，此生不渝，不過是說著好聽。自然還是楊家劍莊重要千倍萬倍。愛美人不愛江山，那是傻子才做的事情。“柳飛嫣緩緩道來，笑得甜美。
　　“飛嫣這個大麻煩，應當盡快回到連舟城，免得蕭城主在兩位大婚之時大鬧喜堂。飛嫣當祝兩位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楊玉峰還是低頭不語，柳飛嫣的心在滴血。
　　你說話，你說話啊！是走是留，柳飛嫣要聽你親口說出。你，竟連這句話都不敢出說出口？
　　永結同心白頭到老？當日你我就要成親，如今，我千辛萬苦回來，卻要祝你，和自己的妹妹永結同心白頭到老？
　　柳飛青忽然抬起頭：“姐姐！姐姐尚未出嫁，飛青不敢先於姐姐。還請姐姐早日與蕭城主共結連理。”
　　飛青啊，你這是在逼我麼？逼我嫁給蕭雲落，好不做你們之間的絆腳石？
　　柳飛嫣笑的妖嬈：“那是自然。蕭雲落對我千般萬般的好，我不嫁他，嫁誰？”
　　“飛青當願代我出嫁蕭雲落，如今又代我嫁給楊大哥，我們真是好姐妹。不知，飛青心中愛的到底是誰？”
　　柳飛青低頭，臉紅，不語。
　　“楊大哥記得好好對待飛青，飛青記得為我照顧好楊大哥。飛嫣就此別過，今後永不相見！”柳飛嫣笑的放肆，越笑，心越痛，痛到笑不出來。卻始終忍住眼中的淚光，不許它流下。走，也要走的瀟灑！
　　楊玉峰始終不敢抬頭與柳飛嫣對視。
　　楊玉峰啊楊玉峰，柳飛嫣就要走了，就要永不相見，你竟不肯抬頭看我一眼？你怕了，你怕我會給你惹麻煩是不是？呵，也好！既要絕情就該絕得徹底！
　　柳飛嫣盈盈一拜，拜別１９年的念念不忘，拜別１９年的青梅竹馬，轉身離開。留下錯愕的楊玉峰和柳飛青。
　　一轉身，忍不住的淚如雨下。
　　這背叛，背叛的徹底，背叛的意想不到，背叛的傷透人的心。
　　就讓淚放肆的流吧。流幹淨這青梅竹馬，流幹淨這心亂如麻，流幹淨這心如刀絞，流幹淨這輕笑逞強！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0

君子小人



　　柳飛嫣站在岸邊，任清淚橫流，怔怔不說一句話。
　　纖纖素手取出精巧瓷盒，閉眼一揚，瓷盒飛入河中。
　　這容貌帶給自己的只有厄運，要它做什麼？
　　楊玉峰已然不要我了，我要它做什麼？
　　柳飛嫣啊柳飛嫣，如今，竟無你一處可供容身！
　　青梅竹馬的人娶了自己的妹妹，怎麼還能共處一個屋簷？
　　江湖中人只道柳飛嫣毀了容貌，被蕭雲落拋棄，被楊玉峰拋棄。叫我，怎麼在這世上立足？
　　難道，要回連舟城？費盡心思逃出來的地方，怎麼能回去呢！
　　江湖中誰又敢收留蕭雲落看上的人？
　　柳飛嫣閉上眼，深深歎氣。
　　茗兒氣喘呼呼跑來，眼中滿是驚訝氣憤：“小姐，楊少爺真的和飛青小姐定親了？”
　　柳飛嫣點頭。
　　“可是，為什麼呢？當初――現在卻――”茗兒眼中滿是不解。
　　柳飛嫣笑的淒涼：“再好的青梅竹馬，也始終比不上這世間繁華。”
　　多淒涼！
　　連天殘由青衣男子推動輪椅，緩緩到了柳飛嫣面前：“柳姑娘，此時青雲山莊正賓客滿席，舉行定親大宴。”
　　“那是自然。青雲山莊和楊家劍莊的喜事，豈能不詔告天下，弄得路人皆知？”柳飛嫣眼中已沒有了淚。
　　當日你我拜堂成親，生生分離。飛鴿傳書，苦苦相思。
　　今日終能攜手到老，卻放手不要。眼看著你牽起身邊女子的手，微笑發誓相守不離。心有多痛，已然不知。因為心，已經死了，淚，已經流幹了。
　　呵，這世界真是可笑。
　　連天殘俊眉微皺：“這等喜事，我連舟城豈能不到場祝賀？柳姑娘還請到船上稍作休息，讓連某到青雲山莊，親眼看看‘大哥’和未來的‘大嫂’，送去賀禮！”
　　“賀禮？”柳飛嫣柳眉輕蹙，“他早猜到楊玉峰會這樣對我？還是——”
　　“不錯，蕭城主說了。若是柳姑娘能與楊玉峰結為連理，連舟城衷心祝福。若是令妹，也奉上賀禮。”
　　“他會衷心祝福我，和楊玉峰？”柳飛嫣黯然。
　　蕭雲落，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青雲山莊一派喜氣洋洋。賓客滿座，你來我往，笑臉相迎。
　　“連舟城送來賀禮白玉觀音一對，碧海珍珠一串，千年血珊瑚一座……”
　　聞言，大堂忽的安靜下來，人人都往門外看來。
　　門口出現的不是一個人，而是兩個人。面目清秀的青衣男子，推動輪椅。輪椅上的男子身著雪色長衫，臉色蒼白。眉宇間清冷絕然，更顯得面如冠玉。
　　眾人直直的看了好一會兒，不由自主回頭看楊玉峰。一時間竊竊私語之聲充斥耳邊。
　　“這人和楊少俠長得一樣啊。”
　　“他是連舟城的人？怎麼回事？”
　　“他的腿――難道是天殘地缺的人？”
　　“這長得，嘖嘖嘖。他跟楊家劍莊，莫不是有什麼關系？”
　　連天殘一言不發，靜靜的看著楊景天和楊玉峰，嘴角慢慢浮出一絲笑意。楊景天身體竟有些發抖，眼睛直直的看著連天殘。
　　“連某只不過替蕭城主來送賀禮的，順便看看這有眼無珠之人，和人面獸心的偽君子。現在看完了，也該離開了。”
　　言畢，手一揮，青衣男子正欲推動輪椅。
　　柳丹翎上前道：“連幫主請留步。今日是小女與楊少俠的好日子，連幫主不賜吉言也就罷了。反而出言不遜，難道連舟城就是這樣來送人賀禮的？”
　　連天殘一笑：“連某剛剛說的話，絕不針對青雲山莊。說的是誰，那人心裏想必明白得很。”
　　連天殘忽然盯著楊玉峰看了好久，少頃，深深歎氣：“楊玉峰啊楊玉峰，你可知道你不要的，正是多少人求也求不來的？”
　　連天殘搖搖頭，轉身欲走，柳丹翎還是攔住：“還請連幫主把話說清楚！”
　　連天殘轉身看著楊景天，楊景天身體發抖的厲害，已是大家都能看出來的。
　　“楊大俠，你說，連某要不要把話說清楚呢？”連天殘笑的發狠，“今日是令郎的好日子，連某不想掃興的，可是柳莊主不肯啊。”
　　楊景天緊張得說不出話，竟開始上氣不接下氣。
　　連天殘大笑：“楊大俠，你怎麼了？看到連某，讓你緊張的很麼？”
　　楊景天忽的雙目一凸，竟昏死過去。眾人亂了，忙了一陣把楊景天弄醒以後，楊景天竟癱了。只會用手指著連天殘，口中含糊呢喃，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連天殘冷笑：“柳莊主，您看，您不讓連某走，這楊大俠就犯了病。嘖嘖嘖，連某既然已經送了賀禮，就該早些離開才是，免得壞了大家的興致。”
　　不待柳丹翎開口，眾人不依，攔住連天殘。
　　“定是你下毒害了楊大俠！”
　　“天殘地缺，腿瘸了心眼也壞，快拿解藥來！”
　　“你這殘廢，今日不拿解藥來，要你的手也殘了！”
　　聽到‘殘廢’二字，連天殘放松的臉，漸漸繃緊。抿緊嘴唇，握緊雙拳。猛的十指一揚，幾枚鋼針出手，釘在那幾人穴道之上。頓時血流如注。
　　“殘廢？我倒要看看，我這殘廢能不能叫你們這些四肢健全的人，生－不－如－死！”
　　眾人紛紛後退，柳丹翎上前。
　　“還請連幫主賜藥！”
　　連天殘一笑：“看在柳姑娘的面上，連某並未下毒，只是稍作教訓。”
　　連天殘環視四周，目光清冷犀利。
　　“再敢出言不遜，就叫你們嘗嘗天殘地缺的手段！”
　　楊玉峰放開楊景天，沉著氣走到連天殘身前。
　　都是一襲白衣，面如冠玉，儒雅俊秀。一時間竟叫人有了錯覺。不同的是，一站，一座，一眉目清冷，一遠山眉緊蹙。
　　“連幫主，請賜藥！”
　　“賜藥？賜什麼藥？”連天殘奇道。
　　“家父這般模樣，想必是中了連幫主的毒了。我楊家劍莊與你天殘地缺毫無瓜葛。閣下平日處處為難也就罷了，何苦今日大好日子，還要來此下毒害我父親？”
　　連天殘一聲輕哼：“連某可不覺得今日是什麼大好日子。”
　　連天殘忽的直直盯住楊玉峰：“楊少俠，今日真的開心？”
　　楊玉峰忽然的低頭臉紅，說不出話。
　　連天殘冷笑：“有道是只聞新人笑，不聞舊人哭。楊少俠想必是開心的很，卻不知，心中是否內疚呢！”
　　楊玉峰慌亂的看著地下，不知所措。
　　“楊大俠顯是受了什麼刺激，突發了惡疾。並非連某下了什麼毒。至於為什麼楊大俠看到連某會如此激動？楊少俠不如回家後好好問個清楚。”
　　楊玉峰回頭看看說不出一個字的楊景天，道：“你說清楚就好！家父這樣，怕是說不清楚了。”
　　連天殘大笑，嘴角滿是寒意：“連某到是不怕說。只怕，楊大俠不願意別人知道。你看，只是看到連某，楊大俠就激動成這樣了。若連某說了——今日楊家劍莊怕是要紅白喜事一起辦了。況且，楊少俠是懂得輕重的聰明人。”連天殘頓了頓，嘴角挑起，話中有話。果然，楊玉峰紅了臉。
　　“所以，連某還是什麼都不說，趕快離開的好！”
　　楊玉峰立刻拔出劍來：“不說清楚，休想離開！”
　　連天殘只是斜眼瞥了一眼：“楊少俠不怕死，但也不怕害了這些武林朋友麼？或許不顧及天殘地缺，難道，連連舟城和蕭城主的顏面，都不顧及麼？”連天殘慢慢轉過臉，一臉嘲諷。
　　連舟城，蕭雲落！楊玉峰沉默了，手中漸漸無力，劍，緩緩垂下。
　　連天殘冷笑：“連某和楊少俠一樣，顧及蕭城主的顏面。或非如此，今日便不會輕易饒過那些出言不遜之輩！
　　連天殘轉身離開，竟無一人敢阻攔。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0

擲地有聲



　　柳飛嫣與茗兒坐在船艙。
　　柳飛嫣閉眼不語，茗兒一直握著柳飛嫣的手。
　　“我能看到，今日青雲山莊有多熱鬧，爹有多開心。喜堂是怎麼布置的，來道賀的都有哪些人。飛青一定很美，他，一定很高興。“柳飛嫣輕輕的道。
　　“小姐。”茗兒握緊柳飛嫣的手，“亂我心者，昨日之事不可留，你常教我念得。你自己應該明白這個道理。”
　　柳飛嫣點頭：“我明白，可明白，不代表能做得到。１５年啊，茗兒。自我懂事以來就開始愛他，叫我一下子怎麼忘得掉？”
　　茗兒歎氣。
　　“茗兒，現在我該怎麼辦？”
　　“我們是回青雲山莊，還是回連舟城？”
　　“青雲山莊我怎麼有臉呆下去？我唯一能走的兩條路，死，或是回連舟城。可我怎麼能回去呢！”
　　“柳姑娘為何不能回去？”連天殘端坐輪椅之上，已然出現在船上。
　　柳飛嫣站起：“連大哥說的輕巧。若設身處地為飛嫣著想，就會明白，其實飛嫣無處可去。”
　　連天殘低頭略一思索，抬頭道：“只是柳姑娘過不了自己心裏這道坎。連某早說過，柳姑娘是聰明人，這些，想必自己心裏早就有數了吧。”
　　柳飛嫣忽的眼神飄渺，轉開了話題：“那邊，是不是很熱鬧？”
　　連天殘冷笑：“不過，最熱鬧的，卻是楊景天！”
　　柳飛嫣疑惑的看著連天殘。
　　連天道道：“楊景天看到我，我只明著暗著說了幾句話囫圇吞棗的話，便驚得癱倒在地說不出話。”
　　柳飛嫣歎氣：“善惡終有報。”
　　“像他這樣看重名聲的人，心裏裝著多少虧心事。即使我不在眾人面前揭穿，只看到我，就夠他受的了。我終究不能弑父啊！”連天殘輕歎搖頭。
　　“連大哥無需難受。你雖行動不便，卻是人中龍鳳。”
　　連天殘兀自低頭思索，半餉，抬頭：“柳姑娘是否隨我回城？”
　　柳飛嫣身體一顫：“我怎麼能回到一個我恨的人身邊！”
　　連天殘一笑：“連某就把話說破了。目前最好的辦法，就是不動聲色回到連舟城。這樣，於柳姑娘顏面無損，也不會讓楊，柳兩家的人難堪。”
　　連天殘頓了頓：“雖蕭城主放了柳姑娘回家，可姑娘始終認為，若不是他，自己也不會落到如此地步。青梅竹馬放情棄愛，另覓新歡，都是拜蕭雲落所賜。”
　　柳飛嫣的臉，變得蒼白。
　　“姑娘定是以為，蕭雲落對楊玉峰出言恐嚇過，才會出現今日的局面。可柳姑娘是否想過，難道１５年的感情，是能被幾句話給恐嚇走的？”連天殘嘴角微微上翹，“那楊玉峰，看來怕蕭雲落怕的很。”
　　柳飛嫣臉上出現大悟的神情，卻咬緊下唇不出聲。
　　“柳姑娘許是恨蕭城主，為何一定留你在連舟城。連某說過，姑娘是聰明人。蕭雲落對你是霸占，是真愛，心中定是十分的清楚！”
　　柳飛嫣渾身顫動，嘶聲道：“不管是否真愛，我不要，我不要！這愛，害了我，害的我多慘！”柳飛嫣忽的定定看著連天殘，“連大哥不是說願意做飛嫣的護花人麼？即使如此，為何總為蕭雲落說好話？為何不——”
　　連天殘苦笑，歎氣：“連某自知不配，不敢多想，不敢冒犯。若不是看透了蕭城主的真情，又豈會為她說話？”
　　“飛嫣願意隨連大哥回天殘地缺！”
　　連天殘搖頭：“天殘地缺乃是荒野之地，怕汙了柳姑娘神仙般的人物。何況，現天殘地缺已然歸了連舟城。連幫主宮主都住在連舟城。柳姑娘若是想來天殘地缺，更加要隨連某回連舟城了！”
　　柳飛嫣苦笑：“我實在看不出蕭雲落有什麼好。給了連大哥什麼，讓你這樣對他，為他說話。”
　　連天殘望向遠方，道：“天殘地缺眾人最想要的，尊嚴！”
　　
　　秋容走上逸風樓，神色半喜半憂。
　　蕭雲落衣冠不整，任由一頭烏絲披散衣襟，醉倒在窗前。
　　“城主快些下樓，柳飛嫣回來了。”
　　蕭雲落沒有反應，口中喃喃，似是在說夢話：“飛嫣，我放你走，我會忘了你的。”
　　秋容臉上浮出一絲苦笑：“你不用忘，她回來了！”
　　蕭雲落這次迷迷糊糊抬起頭，神色憔悴：“秋容，你說誰回來了？”
　　“柳飛嫣，你心心念念的柳飛嫣！”
　　蕭雲落臉上忽的狂喜，又忽的冷靜：“秋容無需騙我，她逃也似的離開的地方，怎會回來？如今，她應該已是楊家劍莊的少夫人了吧。”蕭雲落黯然。
　　秋容緩緩搖頭：“城主這半月來不問世事。楊玉峰已和柳飛青定親，連幫主去青雲山莊送賀禮，把那楊景天嚇到當場癱軟，成了個廢人。柳飛嫣，和連幫主一起回來了。城主若不信，請往窗外一看。”
　　蕭雲落聽著，臉上驚喜，擔憂，沉思，糾結在一起。起身開窗一看，船已靠岸。
　　心中豁然開朗，仰天大笑。長袖一揮，衣襟一裹，烏絲飛揚。眉梢眼角不見剛才的頹廢醉樣。
　　飛嫣，我的飛嫣啊。原來，那天不是最後一次見面！
　　蕭雲落飛身跳上窗口，竟像個孩子。運氣雙足一點，直接從窗口跳下，直奔寒水河。臉上裹著輕紗，眼中流露著哀怨。
　　蕭雲落的心，不由得一疼：“飛嫣，你回來了？”
　　柳飛嫣抬頭一看，蕭雲落衣衫不整，烏絲披肩，隨風飛揚。下巴隱隱有了胡渣，神色憔悴。一點不像那個神態自若，不怒自威，清雅俊秀的蕭雲落。
　　他，是為自己變成這樣的麼？
　　不變的是眼中的關切，欣喜，就如一年前。
　　柳飛嫣點頭。
　　蕭雲落展顏一笑，消去漫天的烏蒙，向柳飛嫣伸出手。
　　看著他的眼，他的臉，他的手。想著一年來在連舟城的生活，想著連天殘的話。柳飛嫣心中一陣發酸。
　　遲疑許久，纖手搭上那只溫暖的大手。
　　感到手中的冰涼柔軟，蕭雲落似是不信。劍眉微皺，臉上出現孩童般狂喜的表情。
　　飛嫣，時隔一年，你終願意讓我牽起你的手？
　　上岸，柳飛嫣把手抽出。蕭雲落眼神一暗，還是笑道：“飛嫣路途勞頓，先會逸風樓歇著吧。”
　　走上逸風樓，滿地的酒壇，一室的酒氣。
　　蕭雲落抱歉一笑：“飛嫣莫怪，若知飛嫣會來，蕭某定不會汙了逸風樓。”
　　柳飛嫣神色喃喃：“我也以為我不會回來了。誰知，我不得不回來。”
　　柳飛嫣忽的眼神犀利：“蕭城主呢，難道會不知道飛嫣最終定會回來？”
　　蕭雲落一臉不解：“飛嫣的意思是？”
　　“哼，蕭雲落看上的女人，誰還敢要？怪不得那日城主輕易就答應了放人。原來，早知飛嫣會回來！”
　　蕭雲落呼吸有點急促：“我是不忍看飛嫣傷害自己，才――若是早知如此，我又何必日日在逸風樓中借酒消愁？”
　　“現在，楊玉峰怕了你，不敢要我，你開心了？”柳飛嫣怒目而視。
　　“看到飛嫣傷心，蕭某怎會開心？”蕭雲落聲音有些顫動，“沒有楊玉峰，還有蕭雲落愛你，寵你，關心你。”
　　“可你有沒有想過，我根本不需要！”柳飛嫣忽然的怒不可遏，“你以為，沒有了楊玉峰，我就會轉而愛上你？休想！”咬牙切齒，眼中淚如雨下，紛紛滾落臉頰。
　　“這一年來，這半月來，我是怎樣的苦不堪言，你可知道？你就是這樣愛我，寵我的？”柳飛嫣步步緊逼，蕭雲落竟有些慌亂。
　　“若非如此，蕭某實在不知道怎麼樣才能讓飛嫣留下。這些日子以來，蕭某心中的痛，未必比不上飛嫣。”蕭雲落苦笑。
　　“呵，”柳飛嫣笑的妖嬈，“飛嫣的痛，因你而起。你的痛，是自找的！”
　　劍眉緊緊皺起，一字不落聽著她傷害自己。
　　一字一句重重敲落蕭雲落心頭，痛麼？痛的麻木了吧。
　　“不錯，不錯，沒人叫我愛上你，是我自找的。”
　　“蕭城主對飛嫣有多愛？能愛到不愛江山，愛美人麼？”
　　蕭雲落定定看著柳飛嫣：“連舟城，本為飛嫣而建。”
　　什麼？柳飛嫣定住不語。
　　“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蕭雲落收起笑容，字字擲地有聲。　　　　　
　　“青梅竹馬都能輕言放棄。你還沒死，憑什麼說至死不渝這句話！”柳眉一揚，反唇相譏。美目帶淚，含恨怒視。
　　“楊玉峰是楊玉峰，蕭雲落是蕭雲落。我會做給飛嫣看，叫飛嫣知道，蕭某所言不假。”蕭雲落任柳飛嫣出言相傷，依舊深情款款。
　　飛嫣，我不怪你。受過傷，說話才如此犀利。
　　“楊玉峰是楊玉峰，蕭雲落是蕭雲落？”柳飛嫣泣不成聲，“不管楊玉峰還是蕭雲落，我都恨，一樣的恨！”
　　柳飛嫣忽的撤掉面紗：“現在我的臉，毀了。這道疤，將永遠留著，你可還愛我，蕭城主？”
　　蕭雲落笑了：“蕭某愛的不是飛嫣的臉。”
　　柳飛嫣愣住：“那是什麼？”
　　蕭雲落溫柔的笑：“飛嫣真想知道？”
　　看著那笑，心中竟有了一絲悸動。
　　“不想！”柳飛嫣回頭，“城主請出去，我累了。”
　　“也罷，飛嫣早晚會知道的。”
　　聽著蕭雲落腳步聲遠去，柳飛嫣眼中的淚一下子滾落。
　　你說的一切，我已經知道，已經明白。
　　只是那些話忍不住要說，忍不住要你痛。
　　因為我的心，痛得厲害，不說那些話發泄，我不知如何支撐下去。
　　樓下傳來腳步聲，茗兒手中捧著一個瓷盒。
　　“小姐，這是連大哥要我交給你的。”
　　柳飛嫣拭去眼淚，一看：“我不需要。”
　　“連大哥說了，臉，是小姐自己的。何必為了一個薄情郎負心漢，而不要這張臉？”
　　不錯，柳飛嫣似是豁然開朗。
　　“小姐應當活得瀟灑！倘若日日自怨自艾，那楊玉峰定以為小姐沒了他，便活不成了！”
　　臉上神色漸漸堅定。
　　“１５年的青梅竹馬，不管楊玉峰真忘假忘。他做得到，小姐也做得到！切記，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
　　柳飛嫣伸手，默默接過瓷盒。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8

漫山桃花



　　柳飛嫣起床，打開窗，一片粉紅映入眼簾。
　　那是，桃花？
　　柳飛嫣走下樓，院中昨日還是一排排青綠的楊柳，今日竟全部變成了桃花！
　　轉身望向山坡，漫山的青青楊柳，變成了漫山的粉紅桃花，一片粉紅撲面而來，叫人看得動人心魄！紅得人的心，都軟了。
　　抬頭看去，粉紅青綠，美不勝收。淺雨亭中，蕭雲落翩然站立，望著自己。
　　緩步走上山坡，一路的桃花。落英繽紛，花瓣落到身上，染了一身清香。
　　柳飛嫣輕撫著這柔嫩花瓣，抬眼道：“你，這是幹什麼？”
　　“楊柳，‘楊’‘柳’。他既叛你，我又怎能讓這代表他的楊柳，留在逸風樓，留在連舟城？”
　　柳飛嫣吃驚：“你說，楊柳，意為柳飛嫣，楊玉峰？”
　　蕭雲落含笑點頭。
　　“‘楊’‘柳’之意既為如此。你，你能忍受？”
　　蕭雲落笑：“飛嫣莫不是嫌蕭某太過大度？”
　　柳飛嫣低頭：“可是，為什麼？你不是要我忘了他？”
　　“可我知道，飛嫣一時之間忘不了他。因此我放任你飛鴿傳書，因此，我種上漫山楊柳。”
　　他，竟放任自己想念楊玉峰？
　　“蕭雲落，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蕭雲落笑道：“怎麼，飛嫣不喜歡？我知道飛嫣出生在桃花開遍山野之時，是以，為飛嫣種上這漫山桃花。”
　　“一夜之間，你，如何辦到的？”柳飛嫣簡直不敢相信。
　　“哈哈――”蕭雲落大笑，頓住，道：“因為我是蕭雲落，你是柳飛嫣！”
　　陽光灑下，桃花落下，微風輕揚。
　　光線透過桃花，點點射到蕭雲落臉上，形成片片陰影，顯得輪廓分明。
　　唇角上揚，眉宇清華，眼中仿佛帶著笑意，黑色的眸子深不見底，似是要把人的心勾走。
　　柳飛嫣慌了，低頭輕輕道：“蕭雲落，你真是個瘋子！”
　　言畢轉身欲走。
　　“飛嫣！”蕭雲落走到身前，把手伸出，“我帶你看看這漫山桃花！”
　　柳飛嫣輕咬下唇：“我喜歡的是四面荷花三面柳，一城山色半城湖。”
　　蕭雲落一愣，立刻道：“好！只要飛嫣喜歡，明日便叫你看到這樣的景色！”
　　柳飛嫣聞言，忍不住偷偷一笑，抬頭道：“不用了，你連舟城主，一天到晚弄這些可怎麼得了！”
　　“桃花，是我最喜歡的花。”柳飛嫣低頭，輕聲道。轉而撫上桃花，輕笑嫣然。
　　真是，人面桃花相映紅啊。蕭雲落在心中歎道。
　　
　　山間，亭中，莫思憐和連天殘。
　　“連大哥，此次一行，可曾受傷？”
　　連天殘搖頭：“就憑那些人，還傷不到我。”
　　“你把楊景天嚇成了廢人，他們沒有為難你？”
　　連天殘嘴角一動：“連我大哥都上前攔我。可是，他們都沒敢動我！出言不遜之人，已經教訓過了。”
　　“你在青雲山莊的大喜日子殺人，那柳丹翎沒有出手？”莫思憐奇道。
　　連天殘垂下眼簾：“我沒有殺人。”
　　“什麼？”莫思憐似是沒有聽懂。
　　連天殘抬起頭：“我說，我沒有殺人，柳丹翎無需對我出手。”
　　“為什麼不殺？以前――”莫思憐忽的住口，明白了，“因為柳飛嫣？”
　　連天殘默默頷首。莫思憐氣急，一言不發，目露殺氣。連天殘見狀，立刻道：“思憐，不可傷她。”
　　莫思憐頭一瞥：“你倒是知道我的性子。”
　　連天殘歎道：“思憐，連大哥是個殘廢，無法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
　　“可你就能守著柳飛嫣一輩子？”
　　連天殘低頭默默：“守著她一輩子的人，是蕭雲落。我只是盡我所能，做個護花人。”
　　“護花人？呵。”莫思憐欲哭無淚，忽然想起些什麼，“你是不是把雪山玉露膏給了她？”
　　連天殘點頭：“她的臉，不能毀。為楊玉峰這種人，不值得。”
　　莫思憐不敢置信的搖頭：“連大哥莫不是忘了這雪山玉露膏的來多麼不易？你，你竟全給了她，只為一張臉，一道疤？“
　　連天殘依然不動聲色，淡淡道：“我自然沒忘。我給，因為我覺得值得。”
　　“值得？”莫思憐苦笑，“不錯，值得。她值得你默默守著，值得你把雪山玉露膏給她！為什麼，就因為她有一張漂亮的臉？”
　　連天殘搖頭：“她身上有股氣質，讓人不得不愛。”
　　莫思憐正欲說話，遠處秦楓向這邊走來。
　　“思憐，秦楓才是能好好照顧你一輩子的人。要抓住了。”連天殘看著秦楓風風火火的走來，笑道。
　　莫思憐氣道：“除了你，我不要其他任何人！”
　　說完，疾步離開。
　　連天殘歎氣搖頭。
　　秦楓疾步追上莫思憐，拉住她的手。
　　“莫姑娘！”
　　莫思憐用力一掙，怒目而視：“不許碰我！”
　　秦楓不知所措的吐了吐舌頭：“我，我只是怕你走得太快，追不上。”
　　莫思憐忽的低頭沉思，兀子喃喃道：“你真喜歡我？你有多喜歡我？我若離開了，你會不會和我一起回天殘地缺？呵，不會，肯定不會。”
　　秦楓聽得一頭霧水：“莫姑娘要離開？”
　　莫思憐正色道：“我本就不是連舟城的人。我為了誰留下？現在，我已經沒有必要為那人留下了，不走作甚？”
　　秦楓急道：“莫姑娘不能為我留下？”
　　“你？”莫思憐一聲冷笑，“你憑什麼！”
　　“我，我憑什麼？”秦楓緩緩垂下頭
　　“我問你，我若離開，你跟不跟我一起走？”
　　“連舟城就是秦楓的家，要我離開，豈不是要我背叛城主？這，萬萬不可！”
　　“既是如此，你從此不必每天跟在我後頭。”莫思憐面無表情，轉身離開。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8

黯然失色



　　連舟城聲望日益高漲，地位已與武林盟主不相上下。
　　是以，每年中秋，各家各派向連舟城送上大禮，以示敬意，以保本門平安。
　　大殿之上，蕭雲落身著錦衣，玉冠束發，劍眉恍入鬢角。右手斜斜靠在扶手，眼神一瞥，唇角一動，滿是王者之氣。
　　柳飛嫣百般無聊坐在蕭雲落身旁，低頭不語。
　　“楊家劍莊，獻上美貌歌姬10人，舞姬10人。”
　　楊家劍莊？楊玉峰？柳飛嫣抬起頭，一襲白衣的楊玉峰，身邊是一襲粉色紗裙的柳飛青。玉樹臨風，亭亭玉立。
　　忽然覺得惶然，他們，很般配啊，不是麼？
　　“歌姬，舞姬？楊家劍莊的大禮，蕭某很是不解啊。”蕭雲落看著妖嬈站立的美人道。
　　“蕭城主，”柳飛青上前一拜，道：“美人配英雄。像蕭城主這樣的英雄，自然需要很多美人陪伴左右了。”
　　蕭雲落本就不怒自威的臉，一沉，斜眼看了一眼柳飛嫣，道：“蕭某有飛嫣相陪，足矣。有了飛嫣，別的女人，怎麼看得上眼！”
　　蕭雲落眼光掃過楊玉峰和柳飛青：“誰的主意？這意思，是挑釁？楊少俠？”
　　楊玉峰，你如此傷害飛嫣，蕭某恨不得將你碎屍萬段！如今，你竟然還想撼動飛嫣在我心中的地位。你，對她真夠絕！
　　手，緊緊握成拳，怒氣一觸即發。
　　看不上眼！柳飛青心一沉，臉色一變。但馬上又淺笑道：“蕭城主所言差矣，姐姐雖然美貌天下第一，可是，美人，總是嫌少不嫌多的。何況，姐姐還不是連舟城的少夫人。”
　　看到蕭雲落臉上漸漸蕭瑟，柳飛青聲音越來越輕。
　　柳飛嫣臉色蒼白，唇，顫動。
　　她在逼我，他也在逼我，逼我和蕭雲落成親。
　　楊玉峰，你，竟然逼我，和別人成親？
　　也罷也罷，你我已毫無瓜葛，自然事事為自己著想。
　　蕭雲落臉色一沉：“就算蕭某還未娶得佳人歸，有飛嫣相伴，足夠！這些人，豈能與飛嫣相提並論？這不是辱了飛嫣麼！”
　　蕭雲落冷笑，直視柳飛青：“你應當知道，在蕭某心中，誰，都及不上她一分！”
　　柳飛青吸了一口冷氣，想起那天在林中的對話，頓覺又羞又氣，俏臉變的通紅。
　　蕭雲落回頭微笑看向柳飛嫣，抿了一口茶。
　　柳飛嫣的手在發抖，不能克制的發抖。蕭雲落放下茶盞，輕輕撫上，握住。溫暖，堅定。
　　眉宇間不見剛才的蕭瑟，溫暖的笑，融化人的心。
　　柳飛嫣，不管發生什麼，有蕭雲落為你擋！
　　誰，都及不上她，一分！
　　大殿之上，眾人在場，堂堂連舟城主的表白，擲地有聲。
　　蕭雲落，柳飛嫣何德何能？
　　但，還是多謝你為我解圍。
　　柳飛嫣沒有掙脫，她此刻卻是需要有雙手，支撐她。
　　抬頭，微笑：“飛嫣早已與城主商定婚期，只不過還未通知各位武林朋友。等的就是今天，大家齊聚一堂，來告訴大家這個好消息。”
　　蕭雲落怔住，柳飛青與楊玉峰也怔住。
　　笑，臉上在笑，心裏在痛。
　　“飛嫣，你？”蕭雲落一臉疑惑。
　　飛嫣，你怎麼可以為了逞一時口舌之快，在這麼多人面前說出這種話？
　　說了，可就要做了呀。你，真願嫁我？
　　柳飛嫣反手握住蕭雲落，握住他心中的疑惑，笑道：“明日８月１６，正是我和雲落的好日子。”
　　飛嫣，你的玩笑開大了。明日就成親？
　　柳飛嫣望向楊玉峰與柳飛青：“飛青與楊少俠早已定親，不知有否商定婚期呢？”
　　柳飛青愣了許久，道：“姐姐還未出嫁，飛青不敢先於姐姐。”
　　“那好，你我姐妹情深，不如明天就在這連舟城，一同出嫁，楊少俠，如何？”纖手不住顫抖，臉上平靜異常。
　　飛嫣，你，你竟然要和柳飛青同時成親？這痛，你能忍受麼？
　　柳飛青又是愣了許久，道：“就，就隨姐姐的意思吧。”
　　楊玉峰不敢直視柳飛嫣，只是胡亂點頭。
　　呵，終究還是這樣了呢。
　　柳飛嫣笑，豔絕武林。
　　
　　逸風樓中，柳飛嫣試戴鳳冠。蕭雲落上樓，一臉疑惑不解。
　　“飛嫣，你在幹什麼？”
　　柳飛嫣回頭，盈盈一笑，豔麗鳳冠，蒼白俏臉：“明天就要嫁你，我在試戴鳳冠啊。你看，好不好看？”
　　好看，我的飛嫣當然好看，可是我不要你這樣子。
　　蕭雲落劍眉緊皺：“飛嫣，你其實不必非要嫁我。只要你一句話，明天婚禮取消。”
　　柳飛嫣站起，走到蕭雲落面前：“怎麼，蕭城主不想娶飛嫣？”
　　蕭雲落搖頭：“當然不是。”
　　“那不就行了？你願娶，我願嫁。”
　　“我知道，你是一時賭氣說的那些話。所以，只要你一句話，你明天不必真的嫁我。”
　　柳飛嫣笑了，笑中帶恨：“難道你要我一輩子呆在連舟城，不是為了娶我？”
　　“我――“蕭雲落一時語塞。
　　柳飛嫣苦笑：“他們二人想出這法子逼我，我能怎麼樣？”
　　蕭雲落深深吸一口氣：“當時，我真想叫他血濺當場！”
　　柳飛嫣一笑：“你為何不收了那些姑娘？不要，白不要。你是連舟城主，理應身邊美女如雲。反正，我又不會吃醋。”
　　吃醋？蕭雲落也不禁笑了：“飛嫣又在氣我。飛嫣當知道，有你，在蕭某眼中，天下美人黯然失色。”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8

允你一諾



　　　整個連舟城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柳飛嫣對鏡梳妝。傅粉，描眉，點唇，胭脂。
　　清淡無暇的臉，好一個桃花妝！
　　穿上大紅霞帔，戴上鳳冠，蓋上紅蓋頭，由茗兒牽著，走進大堂。
　　柳飛嫣翩然而至，蕭雲落臉上笑意越來越濃。
　　大堂之上，兩個長身玉立的英俊新郎，兩個嬌同豔雪的美麗新娘。
　　連天殘還是一襲白衣，端坐椅中，靜靜看著。
　　近了，近了，能看到他了。一樣的大紅喜服，一樣的金冠束發，一樣的溫柔笑顏，一樣的絕世獨立。
　　這情形，這感覺，和一年前，你我成親時一摸一樣。
　　只是，變了，全變了。
　　今日，你要娶得是別人，我要嫁的也是別人。
　　走，走不到你的身邊。看你牽起的是她的手，心中還是痛。
　　楊玉峰，為什麼，最先拋棄我的，是你！
　　今日你我一同拜堂成親。我就是要自己痛，痛到痛不欲生，我才能把你忘掉！
　　蕭雲落牽過柳飛嫣的手，緊緊握住，將她的目光拉回。
　　俊臉淺淺微笑，聲音低沉迷蒙：“飛嫣肯嫁我，我蕭雲落今日在天下英雄面前允你一諾。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
　　柳飛嫣斜眼看了楊玉峰一眼，狠狠盯著蕭雲落：“允我一諾？蕭城主，只要你還沒死，就沒有資格說‘至死不渝’這句話！”
　　蕭雲落忽而大笑：“蕭某當會叫飛嫣知道，至死不渝所言不假！我心倘背白頭誓，天地神明請共誅！”
　　我心倘背白頭誓，天地神明請共誅！眼淚瞬間流下，一滴一滴落到蕭雲落手背，燙了他的心。
　　飛嫣，我定叫你成為世上最幸福的女人！
　　一拜，拜別兩小無猜。
　　二拜，拜別青梅竹馬。
　　三拜，拜別心亂如麻。
　　楊玉峰，今日起，我將把你徹底忘掉！
　　
　　柳飛嫣坐在床頭，只是呆呆的坐著。鳳冠霞帔，冰冷的神情，顯得她豔如桃李，冷若冰霜。
　　蕭雲落走了進來。他身著喜服，金冠束發，眼角眉梢淨是笑意。
　　輕輕掀起紅蓋頭，紅燭和絕美的臉龐，相映成輝。
　　柳飛嫣抬頭看著他，忽然恍惚起來，仿佛走近的不是蕭雲落，而是楊玉峰。
　　一樣的一襲紅衣，一樣的玉樹臨風，一樣的溫潤如玉。
　　“飛嫣怎麼了？想起他了？”
　　柳飛嫣頭一低：“從今往後，我不會再想他！”
　　蕭雲落笑道：“飛嫣真能忘了他？我還道飛嫣剛才看到我，又想起了他。”
　　柳飛嫣兀自取下鳳冠，淡淡道：“我是這麼沒用的人麼？人家棄我如敝覆，我為何要念念不忘？況且――你穿紅衣的樣子比他好看，我看你就夠了，不需想別人。”
　　蕭雲落一愣，笑了：“飛嫣真的覺得，看我就夠了？”
　　伸手撫上臉頰：“你是世上最美的新娘，我蕭雲落能娶到你，三生有幸。”
　　柳飛嫣看著這張臉越來越近，心中忽的一陣恨意，猛地拔出柳葉刀朝蕭雲落劃去。蕭雲落一時躲閃不及，手臂上一涼，又是一陣刺痛，已被柳葉刀割傷。
　　“飛嫣，你――”蕭雲落不解。
　　柳飛嫣站起來靠在床頭，手中握著柳葉刀，道：“蕭雲落，你能娶到我，但我沒說你可以碰我！我不會忘了，如今的一切痛不欲生，罪魁禍首就是你！我說過，楊玉峰和蕭雲落，我一樣恨！”
　　蕭雲落捂住傷口，苦笑道：“蕭某本就沒有冒犯之意。飛嫣，你的刀小心傷了自己。”
　　柳飛嫣冷笑，道：“你現在還覺得自己三生有幸麼？”
　　蕭雲落笑道：“你肯嫁我，我就是三生有幸。”
　　柳飛嫣不禁大聲道：“蕭雲落，你難道真不知我有多恨你！”
　　蕭雲落只是笑，道：“我知道，不過我相信你不會恨我一輩子的。“
　　蕭雲落轉身出門，又回過頭，道：“好好休息，我就在隔壁。”
　　柳飛嫣看著蕭雲落走出房門，頹然坐倒在床上。
　　看著地上的血跡，她心亂了。
　　我傷了他，他為什麼不生氣？
　　新婚之夜，為什麼他肯走？
　　我心裏想著另外的人，他為什麼還是對我這樣好？
　　柳飛嫣褪下喜服，換上素色羅裙，走向寒水河。
　　寒水河畔，連天殘早已端坐在那。
　　聽到腳步聲，連天殘也不回頭：“思憐，我沒事，你無須擔心我。她能嫁給蕭雲落，我――很開心。”語氣苦澀無奈。
　　“連大哥，是我。”柳飛嫣上前。
　　連天殘回頭一看，臉上露出不可思議的神情：“柳姑娘？今日是你成親的好日子，你怎麼會出現在此？”
　　“連大哥當真不明白莫姑娘對你的情意？”
　　連天殘笑了：“柳姑娘勸我明白思憐的心意。我又何嘗不勸柳姑娘明白蕭城主的情意，勸思憐明白秦楓的情意？”
　　柳飛嫣歎氣：“我和蕭雲落是夫妻了？”
　　柳飛嫣閉上眼，“我做不到，我還是恨他的。剛才，我又傷了他。”
　　“看來柳姑娘早已明白了。只是，還過不了自己心裏那條坎。”
　　河邊林中，忽的一個黑影，舉劍直直往連天殘刺來。柳飛嫣腳下一動，拔出柳葉刀擋到連天殘身前。
　　“今日連舟城，楊家劍莊，青雲山莊大喜，竟然讓殺手混了進來！”柳飛嫣纖手一轉，斜斜連刺幾刀，卻傷不到對方分毫。
　　月光下，那人的眼神，好熟悉！是誰？柳飛嫣一分神，險些被劍刺傷。
　　“柳姑娘，讓連某來對付！”連天殘雙袖一揮暗器紛紛打出。飛鏢，銀針，在月光下閃著奪命的綠光，朝那黑衣人飛去。
　　柳飛嫣直直看著黑衣人的眼睛，一動不動。那黑人拿劍左擋右避，運氣用劍一甩，暗器紛紛朝柳飛嫣射去！
　　柳飛嫣還是一動不動，連天殘和黑衣人均沒想到，竟連那黑衣人也急了。
　　連天殘大喝一聲，雙手猛拍輪椅扶手，竟飛身到柳飛嫣身前，做了人肉盾牌，為她接下所有暗器！
　　重重落在地上，黑衣人似是松了一口氣，隱入林中不見了。
　　柳飛嫣這才清醒過來，看著連天殘口中漸漸溢出的黑血，手足無措。
　　“連大哥――解藥呢，有解藥的是不是？”
　　連天殘艱難搖頭：“我決意奪他性命，用的毒沒有解藥。”
　　柳飛嫣含淚喃喃：“都怪我，失什麼神！害的連大哥――飛嫣對不起你。”
　　連天殘苦笑：“生既不幸，多活無意。能為救柳姑娘而死，連某覺得很值。”
　　柳飛嫣泣不成聲：“柳飛嫣何德何能，何德何能……”
　　“能見到佳人為連某落淚，更值了！”連天殘含笑而終。
　　莫思憐，蕭雲落，秦楓等人趕到。
　　莫思憐搶到連天殘身邊，卻只見連天殘雙目緊閉，已無半點氣息。
　　“連大哥，連大哥！你為什麼，為了救這個女人，甘願去死！”
　　抬眼看著柳飛嫣，恨，恨不得將面前的她千刀萬剮！
　　“你算什麼東西？連大哥，竟然為你而死，為你而死！這麼多年來，我只有他，只有他！你憑什麼！”
　　“我，對不起……”柳飛嫣無言以對。
　　猛的站起來，雙目清淚落下：“地缺宮原本是隨著天殘幫入的連舟城。如今，連幫主為了救連舟城的人，死了。那地缺宮再無理由留在此地！”
　　莫思憐用一只手抱著連天殘，讓他坐上輪椅 。輪椅上的人，眉目依舊清華，唇色依舊蒼白，身上依然一襲白衣。只是，再也不會說話了。
　　他的一生，從小被人拋棄，長大後被世人鄙夷。終於愛上一個人了，卻不能去愛，最終親眼看著自己心愛之人與人成親。最後，為她而死。不錯，不錯，生既不幸，多活無意！
　　這樣一個眉目清華，白衣飄飄的男子，終究不屬於這個人世。
　　莫思憐推著連天殘緩緩走出眾人視線，秦楓忍不住上前攔住：“莫姑娘！”
　　莫思憐轉頭，一臉恨意：“怎樣？我早就說過，我為了他留下。如今，他死了，死了！”　　莫思憐聲嘶力竭：“我恨這裏，我更恨這裏的人！”莫思憐狠狠看著柳飛嫣，“不來這裏，不遇到這裏的人，我的連大哥就不會死，不會死！我只有一個他，他卻死在了連舟城！”
　　秦楓劍眉緊皺，看著蒼白如紙的連天殘，低聲道：“你不止有他，你還有我。”
　　莫思憐冷笑：“我說過，願意的話，你可以跟我走，可你行麼？”
　　秦楓回頭看看蕭雲落，低頭不語。
　　莫思憐冷笑搖頭：“所以，我只有一個連大哥！”
　　轉身，推著連天殘慢慢離開。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8

流言四起



　　連舟城中，流言四起。
　　新婚之夜，柳飛嫣竟跑到河邊和連天殘在一起？
　　連天殘莫不是蕭雲落氣急所殺的？
　　是不是柳飛嫣見連天殘與楊玉峰長相相似，是以移情？
　　莫不是柳飛嫣與蕭雲落成了親，心裏還想著楊玉峰？
　　清風居中，柳飛嫣蕭雲落相對而立。
　　“怎麼辦，天殘幫眾人認為是你殺的連天殘，他們――”柳飛嫣柳眉緊蹙。
　　“無須擔憂，他們現在是心浮氣躁，等過個十天半月，自然會明白，殺他的不是我。”蕭雲落心平氣和。
　　“你，你一點都不擔心他們叛變？他們用毒的手段，怕是一個秋容是應付不過來的。”
　　蕭雲落還是笑：“我若因你殺他，那就不會等到現在了。當初見到他，就該動手。只要稍微一想便知的事情，我不想解釋。”
　　“況且，”蕭雲落眼神一變，“我記得飛嫣說過，楊玉峰和蕭雲落，你一樣恨，你又怎麼會對連天殘有心？”
　　柳飛嫣深深吸氣：“你懂，你相信，可別人未必會信。”
　　蕭雲落緊緊盯住柳飛嫣：“別人不重要。我只要飛嫣答我，是，還是不是。只要你說，我就信！”
　　只要我說，你就信？
　　你會信？１９年的青梅竹馬都不信我。你說，你信我？
　　柳飛嫣冷笑：“你憑什麼說你信？我對楊玉峰怎麼樣，你清楚的很！”
　　蕭雲落轉頭正色道：“我清楚的很！可我，還是信你。只要是你說的，我全信！”
　　你信我，真的信我？呵，心裏的感慨何止萬千！
　　柳飛嫣深深吸氣，緩緩點頭：“我只當他，是大哥。”
　　蕭雲落臉上漾出笑容：“我就知道，飛嫣不會的。那刺客，飛嫣知道不是我就夠了。別人怎麼想，怎麼說，我不在乎，讓他們自己慢慢想去吧。”
　　柳飛嫣低頭：“那刺客，的確不是你。只是，那眼神很熟悉。”
　　“哦？”蕭雲落生疑，“讓飛嫣熟悉，又想要除掉連天殘的人，能有誰？”
　　眼神忽的變的犀利，嘴角一凜：“莫不是楊玉峰？”
　　柳飛嫣一驚，轉而搖頭：“不！連天殘是他親哥哥，他理應知道了。他，怎麼可能殺自己的親哥哥！”
　　蕭雲落一聲冷笑：“想當初，楊景天為了楊家劍莊的聲譽，將連天殘拋棄。今日，楊玉峰為了楊家劍莊的聲譽，將連天殘除掉，為何不可？”
　　不，不是這樣！
　　柳飛嫣心裏慢慢崩塌。
　　那雙眼，早該想到是他，卻始終不肯承認，他竟是這樣的人。
　　難道，為了楊家劍莊，他真的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他可以拋棄１９年的青梅竹馬，他可以娶我的親妹妹，他可以殺自己的親哥哥！
　　蕭雲落的聲音在繼續：“這樣以來，還可以使天殘地缺對連舟城生疑，甚至敵對。又能保住他楊家劍莊的聲譽。還能使楊家劍莊從此不受天殘地缺的制約。一箭三雕的好事，換了我，我也做！”
　　閉上眼，眼簾顫抖，卻還是聽到自己發出的聲音：“不要說出去。說出去了，他會死的。”
　　緊緊咬住下唇，緊緊咬住。懲罰自己還是為他說情。
　　為什麼，我還是不忍心他死？
　　蕭雲落苦笑：“好，這個黑鍋讓蕭某來背也罷。我背，我總之是死不了的。說出去，他就必死無疑，還會身敗名裂。是不是，飛嫣？”
　　迎上那雙眼，柳飛嫣無言以對。
　　“我說過，只要你留在我身邊，我就保楊玉峰不死。這個承諾，如今依然有效！”
　　
　　3個月過去了，蕭雲落始終沒有在柳飛嫣房中過夜。每天只是來看看她，和她一起吃飯。
　　不管多忙，他總會在柳飛嫣睡前走進房門。就這樣看著她，淡淡的笑，然後出去。　
　　欠著他多少人情？日日面對這樣的英雄柔情，再冰冷的心，也總會化的。
　　當初恨之入骨的人，如今也漸漸的相敬如賓。
　　這天，蕭雲落一天都沒有來。柳飛嫣忍不住走進他的書房，卻看到桌上自己的畫像。柳飛嫣拿起一看，畫上的自己，就是那天站在船頭的裝扮。旁邊還提了一首詞：
　　美人眉，淡淡攏煙愁。
　　美人眼，清清碧波譚。
　　美人唇，朱玉潤落雁。
　　美人發，青黛萬千絲。
　　美人手，纖纖玉指尖。
　　美人笑，傾城傾英雄。
　　美人淚，晨梨掛露水。
　　美人影，倩影自難忘。
　　柳飛嫣笑了，確卻是笑著落淚了。
　　“美人笑，傾城傾英雄。我是英雄，所以你傾倒了我。”柳飛嫣抬頭一看，蕭雲落走進來。他永遠是帶著微笑。
　　柳飛嫣道：“你我從未見過面，我又怎麼能把你傾倒呢。”
　　蕭雲落笑道：“你不知道，那天你站在船頭的樣子，能叫每個男人都心動。”
　　柳飛嫣俏臉一紅，放下畫卷，道：“我困了。”說完要走，蕭雲落攔住道：“飛嫣，明天我要出門。”
　　柳飛嫣輕輕應了一聲就要走，蕭雲落又道：“楊家劍莊和江南一帶江南各家鏢局和門派，要攻連舟城。”
　　柳飛嫣心中一振，腳步停了，轉身道：“他們打不倒連舟城的，何苦自尋死路是不是？”
　　蕭雲落苦笑道：“他們怕哪天，我一舉將他們吞並了，不如先發制人。此次聯手，我未必能贏。”
　　柳飛嫣冷冷道：“你不會輸的。因為楊玉峰也在。”
　　蕭雲落笑道：“就是因為楊玉峰在，我才會輸。”
　　柳飛嫣疑惑的看著他，蕭雲落道：“你忘了，我答應過你。只要你在連舟城，我保楊玉峰不死。既然如此，我又怎麼能殺他呢。”
　　柳飛嫣心中一暖，懸著的心放下了，心中竟對蕭雲落有些感激，對自己有些唾棄。
　　蕭雲落道：“如今，你又成了我的妻子，我更是不能將答應你的事忘記。明天，你能不能來送我？丈夫出征-----”
　　柳飛嫣道：“妻子自然應當送行。我有空的話會來的。”
　　說完轉身出門。蕭雲落心中一喜，臉上泛出笑容。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6:59

落拓少年



　　柳飛嫣對鏡梳妝。她拿著梳子慢慢的梳，始終蹙著眉。她望向窗外，船隊整裝待發，蕭雲落不時的往逸風樓觀望。
　　柳飛嫣緊抿嘴唇，終於將手中的梳子一扔，跑下樓去。
　　蕭雲落見柳飛嫣嫋嫋走來，臉上蕩開笑意，道：“我以為你不來了，正准備出發。”
　　柳飛嫣低頭不語。
　　蕭雲落道：“怎麼，飛嫣有話要說？”
　　柳飛嫣咬著唇，還是不語。
　　蕭雲落歎道：“我竟忘了，你恨我。也許你希望我一戰而死，你從此就自由了，我真是多此一舉。”說完轉身要上船。柳飛嫣一把拉住他的手，蕭雲落低頭看看拉住自己的纖纖玉手，感受那柔滑似緞得觸覺，似不敢相信。他轉手握住，滿眼驚喜。
　　柳飛嫣道低頭，低聲道：“你要平安回來，我在逸風樓等你，雲落。”
　　飛嫣，你，叫我雲落？蕭雲落開心的想要大笑，可又不能笑。
　　“飛嫣，你叫我平安回來，我定會平安回來的。”
　　
　　柳飛嫣站在碼頭，夜深，人靜，寒水河，星光滿天，明月當頭，佳人獨立，衣袂飄飄。
　　她靜靜的望著平靜的寒水河，臉上一會充滿焦急之色。
　　茗兒走到身邊，取了件披風，替柳飛嫣穿上，道：“小姐，你焦急什麼，笑什麼？”
　　柳飛嫣道：“我也不知道自己在擔心什麼。我究竟在擔心楊玉峰的命，還是該擔心蕭雲落的命？”
　　茗兒道：“其實，蕭雲落只是想要小姐嫁他，並不想傷害小姐。只是因為之前小姐心有所屬，才會如此痛不欲生。”
　　柳飛嫣歎道：“這樣淺顯的道理，我怎麼就看不透呢。昨日蕭雲落告訴我此事，我竟在擔心楊玉峰的安危。”
　　茗兒笑道：“小姐放心，城主不會出事的。幾日之後自會平安歸來。不妨先上樓休息。”
　　柳飛嫣道：“茗兒，你覺得我應該擔心他？”
　　茗兒笑道：“該擔心誰，小姐心裏有數，難道還要別人提點不成。”
　　
　　柳飛嫣在逸風樓撫琴，忽聽到碼頭傳來聲音。她走到窗外一看，是蕭雲落回來了，不由的心裏一松。卻看到幾個人抬著滿身是血的蕭雲落，急急向清風居走去。柳飛嫣頓時整個人癱軟下來，心中一觸，便跑下樓去。
　　跑到清風居，只見蕭雲落滿身是血躺在床上，一動不動。柳飛嫣簡直要暈過去了，她怔怔的看著蕭雲落帶血的俊臉，感到眼眶裏面一種熟悉的液體正慢慢湧出來。
　　柳飛嫣喃喃道：“他這樣一個人，怎麼會死呢，怎麼會死呢---”
　　一旁的黑衣男子道：“夫人請放心，城主只是是血過多，並無大礙。屬下已經叫人去請大夫了。”
　　柳飛嫣聽到自己心落下的聲音，大喜大悲，淚水更是流個不停，道：“有誰能傷得了他？”
　　黑衣男子道：“是楊家劍莊的楊玉峰。”
　　楊玉峰，柳飛嫣心中默念這個名字，看著滿身是血的蕭雲落，淚如泉湧。
　　
　　蕭雲落醒來，看到伏在他身上睡著的柳飛嫣，愣了很久，笑了，輕撫她的長發。
　　柳飛嫣抬頭，看到蕭雲落蒼白的臉，幹燥的唇，淚水湧上眼角，哽咽道：“你終於肯醒了。”
　　蕭雲落遲疑的握住柳飛嫣的手，她的手沒有躲開。蕭雲落笑道：“我答應你平安回來的，我就一定做到。”
　　柳飛嫣道：“你昏迷2天2夜，這哪裏叫平安回來。”
　　蕭雲落道：“這2天2夜，你一直在這裏陪我？”
　　柳飛嫣臉一紅，點點頭，只覺得蕭雲落的手幹燥而溫暖，似乎只要握著這只手，天都不會塌下來。
　　蕭雲落笑道：“我沒從想過，你會擔心我。我也不敢想，你會為我而哭。飛嫣，我想笑，我想大笑，可我怕這傷口崩裂。真要多謝楊玉峰給我這一劍。”
　　柳飛嫣動容道：“楊玉峰怎麼能傷得了你呢？”
　　蕭雲落笑道：“他本應該死在我的劍下。可我答應你不殺他，我就不能殺他。我對他手下留情，他卻不對我留情。”
　　柳飛嫣黯然道：“我說的胡話，你理它做什麼。”
　　蕭雲落道：“若是我與他生死決鬥，你要誰死？”
　　柳飛嫣歎道：“這個人是我的妹夫。我希望你們誰都不要死。”
　　蕭雲落忽然怔怔的看了柳飛嫣很久，道：“你知不知道我為何一定要娶你？”
　　柳飛嫣一愣，道：“因為只有天下第一美人才配的上天下第一英雄。”
　　蕭雲落笑著搖頭。
　　柳飛嫣奇道：“難道不是？那又是為何？”
　　蕭雲落道：“你是否記得你10歲那年，家中來了2位從沒見過面的客人？”
　　柳飛嫣慢慢回想起來：“那2個人，是你和你爹？”
　　蕭雲落點頭：“不錯，那時家父帶著蕭某想要投靠青雲山莊，未果。自然，像我們這種小人物，柳莊主肯接見並以禮相待，已是仁至義盡。不敢怪柳莊主。只是，那時最叫我開心的，便是遇見了你，飛嫣。”
　　那時只有10歲的柳飛嫣，眉清目秀，亭亭玉立。漫步山坡，桃花林中，片片花瓣落下，青絲間，紗裙上，點點粉紅，美不勝收。
　　卻發現旁邊走過來一個穿著落拓的少年。那少年雖然衣著落拓，卻弄的幹幹淨淨。清瘦的臉竟是十分的英俊。
　　那少年一直看著柳飛嫣，柳飛嫣也一直看著他。柳飛嫣從未見過如此大膽無理的人，有些氣了，道：“你是我爹的客人，來這裏幹什麼。”
　　那少年道：“我來看你。”
　　柳飛嫣道：“我有什麼好看的，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看我！”說完，轉身要走。
　　那少年竟上前攔住道：“你很好看，所以我才看你！柳飛嫣，長大後，你嫁給我好不好？”
　　柳飛嫣一愣，頓時覺得自己受了屈辱，道：“胡說八道，哪來的野小子！”柳飛嫣又羞又怒，一跺腳走了。
　　只聽後面的少年大聲道：“我長大了一定要娶你！”
　　柳飛嫣道：“難道你就是那個出言不遜的野小子？”
　　蕭雲落笑了，道：“從那以後，我爹就告訴我，想要娶柳飛嫣，就要學好武功。只有學好武功了，才能打下一片天下。只有打下一片比青雲山莊還大的天下，才能夠娶到柳飛嫣。所以，不管多苦多累，只要想到你，我就撐得下去。”
　　蕭雲落靠近柳飛嫣，靜靜的看這張絕美的臉，歎道：“8年前的驚鴻一瞥，直到那時寒水河上，才能再次相見。可我一看便知，哪個是你，哪個不是你。對我而言，遇見你是幸事。而對飛嫣而言，恐怕就是你的不幸了。若不是遇見我，你和他，就不會被我生生拆散。飛嫣，對不起。”
　　柳飛嫣心中默默歎氣。
　　一個，能為了楊家劍莊拋了我。
　　一個，能為了得到我打下整個連舟城。
　　“若不是你生生把我和他拆散，恐怕我還不知道他竟是這樣的人。日後有個閃失，被他賣了，都不知道。”
　　蕭雲落又道：“飛嫣，所以我說，連舟城本是為你而建。我也不想傷害你，如果可以，我也想和你青梅竹馬，讓你心甘情願嫁我，可我沒機會啊。蕭某愛了你8年，不比楊玉峰對你用情淺。”
　　柳飛嫣心中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原來，原來他不是一時興起，原來，他竟對自己用情如此之深。那麼之前說的那些話，做的那些事，該把他的心，傷透了吧？
　　柳飛嫣眼中已含著淚水，道：“莫要再提他了。如今，他 不過是我的妹夫。棄我去者，昨日之日不可留。亂我心者，今日之日多煩憂。這些道理，飛嫣還是懂的。”
　　蕭雲落掙紮坐起，握住柳飛嫣的手，深情相望：“那麼，飛嫣知道這些，是不是不再恨我了？”
　　貼身褻衣，衣帶未系，隱約露出心口那道彎月刀疤。
　　心，忽的一痛。纖纖玉手不禁撫上那道疤。
　　粗糙，溫暖，又有著疤痕特有的光滑。
　　“那時，一定很痛，是不是？”柳飛嫣抬頭，淚光盈盈。
　　低頭，看著她的手撫過傷口，冰涼的觸覺，笑：“傷口不痛，但飛嫣那時說的話，蕭某的心，倒是痛了，很痛。”
　　“不過，蕭某活該。這一年半來，飛嫣的心更痛。蕭某當與飛嫣同甘共苦才是。”
　　這樣，也叫同甘共苦？柳飛嫣不禁苦笑。
　　“那麼飛嫣答我，現在，是不是不再恨我？”低頭，深情款款。
　　抬頭迎上那雙眼，低垂的睫毛，深色的眸子，訴說的是綿綿的情意。半餉，終於緩緩點頭。
　　看到柳飛嫣點頭，蕭雲落心中的狂喜頓時無法遏制，仰天大笑，扯動了傷口。
　　“別笑！小心傷口！”
　　蕭雲落低頭定定看著柳飛嫣，手一拉，一環，將柳飛嫣擁入懷中。
　　柳飛嫣一驚：“蕭雲落，你――”
　　“飛嫣叫我小心傷口，應該就不會拿柳葉刀刺我了吧？”溫香軟玉抱滿懷。靠近耳旁，低聲狡黠。
　　柳飛嫣輕輕推開溫暖懷抱：“你太用力了，小心傷口！我只是不恨你，並沒有愛上你。你若像上次那樣，那樣無禮，我――“柳飛嫣紅了臉。
　　蕭雲落笑：“我們在武林朋友面前拜了堂，已經是夫妻了。怎麼，連擁佳人入懷，都不行？”
　　“蕭－雲－落！”柳眉輕挑慍怒。
　　“好好好，”蕭雲落收起笑臉，“我說過，飛嫣不會恨我一輩子的。我用了一年半的時間，讓你不再恨我。我賭一年的時間，你會愛上我。在這之前，絕不會對飛嫣無禮！”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01

蛇蠍美人



　　飛鴿傳信，柳丹翎病危。
　　柳飛嫣拿著信的手有些顫動，柳眉緊鎖。
　　“爹身體一向很好，怎麼會忽然病重？我――”
　　“既然莊主病重，你快些趕回去看看吧。只是我舊傷未愈，不能與你同去。”蕭雲落傷口已愈，卻依舊臉色蒼白。端起秋容奉上的藥，一飲而盡。
　　“無礙，爹有飛青照顧，理應不會有什麼事。我去去就來。”
　　“可我不放心你一個人前去。不如叫上官乾陪你去。”
　　半盞茶時間，上官乾進了清風居，抱拳行禮。
　　“你陪飛嫣去一趟青雲山莊，務必平安回來。”
　　上官乾看了一眼秋容，低頭道：“是。”
　　蕭雲落看在眼裏，笑道：“上官乾，你的年紀也不小了，也該成家了吧？有沒有看上哪家姑娘？”
　　上官乾眼神不敢往秋容那邊看，低頭：“上官乾不敢。”
　　“誒，此言差矣。男子漢成家立業，有什麼不敢的？若是沒有中意的姑娘，就讓我，為你做個媒如何？”
　　秋容聞言，臉色忽的變的蒼白，轉身欲走。
　　蕭雲落伸手攔住：“就把從小待在我身邊的秋容嫁你，如何？”
　　終究還是說出來了！秋容閉上眼，唇角顫動。
　　“秋容願一直伺候城主！”眼神堅定決絕。
　　蕭雲落眼神一凜，搖頭：“你是個好姑娘，該有個好歸宿。我不能拖著你一輩子。你若不滿意上官乾，我可以另為你找一個可托付終生的人。這種話，日後不可再講！”
　　上官乾的臉變得通紅，支支吾吾：“上官乾，怎麼配得上秋容姑娘。城主，說笑了。”
　　氣氛，頓時變得尷尬。
　　好，好。也罷，也罷。
　　我總之是不能夠陪在你身邊的。
　　一個柳飛嫣，叫天下女子在你眼裏失了色，何況是我！
　　深深吸氣，眼簾垂下：“不必了，既然城主都說出口了，上官大哥，秋容願嫁！”
　　上官乾還是不敢抬頭，臉上卻滿是喜色。
　　蕭雲落暗自呼氣，笑道：“好，即使如此，等上官乾回來後，蕭某給你們一場熱熱鬧鬧的婚禮！”
　　
　　柳飛嫣下船，直奔青雲山莊。近了莊內，急急走進柳丹翎的房間，卻不見柳丹翎的身影。正要出去，卻見房門關緊，楊玉峰從一旁走出。
　　還是白衣勝雪，玉樹臨風，卻已蕩不起心中一絲漣漪。
　　“我爹呢？”垂下眼簾不想看眼前之人，冷冷道。
　　“莊主沒事，不過是出去遊山玩水一趟。”
　　“那就好，我走了。”抬步欲走，楊玉峰身形一動，白衣站定柳飛嫣面前。
　　“飛嫣難道不知，我故意將你騙到此地的意思？”
　　緩緩抬頭，眼中滿是不屑。
　　“不－知－道－”
　　看不出那眼神中的含義，楊玉峰笑道：“自然是為了見飛嫣一面！”
　　“哦？你就不怕蕭雲落也跟著一起來了麼？”
　　負手而立，得意大笑：“我知道他不會來的！我自己出的手，明白的很。那傷，沒有十天半月是好不了的！”
　　哼，一絲冷笑不經意間浮過。
　　“你以為，你當真能傷得了蕭雲落？是以，大著膽子，勾引蕭雲落的妻子？”
　　楊玉峰聞言，臉色一變：“飛嫣此話何意？”
　　“沒什麼，既然你娶了飛青，好好待她吧。”柳飛嫣言畢欲走，楊玉峰出手相阻。衣袖翻飛，柳飛嫣臂上鮮紅的守宮砂躍入眼簾。
　　楊玉峰頓時住手，大驚失色：“飛嫣，你，你還是個姑娘？”
　　柳飛嫣雙頰一紅，伸手一擼，將衣袖放下。
　　楊玉峰臉上浮出得意笑容：“我就知道，飛嫣不會忘了我。”
　　柳飛嫣揚頭：“不錯，正是因為我還惦記著你我以往的情分，才叫蕭雲落對你留手。你以為，你的能耐比蕭雲落大？當初，也不會連我都保不住了！”
　　楊玉峰臉上頓時一陣紅，一陣白。少頃，笑道：“當初是當初，現在是現在。現在，保不住自己妻子的，是他蕭雲落，而不是我！”
　　柳飛嫣冷笑：“你以為，我對你餘情未了？我柳飛嫣看上去像是這麼沒用的人麼？你楊玉峰能忘，我也能！”
　　楊玉峰還是笑：“飛嫣無需嘴硬。這臂上的守宮砂――”
　　“那不是為你而守的，少自命不凡！你楊玉峰，不配！”柳眉一挑。
　　楊玉峰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
　　“日後，你若再與蕭雲落交戰，可要小心了。我不會再叫他放你一馬了！”柳飛嫣快步走向門口。
　　“飛嫣難道忘了，當初蕭雲落折磨的你我二人有多痛苦！”楊玉峰在背後叫道。柳飛嫣頓時停住了腳步。
　　“飛嫣，”楊玉峰走到柳飛嫣面前，“只要蕭雲落一死，你我就能再續前緣。”
　　柳飛嫣盯住那雙眼，忽然覺得好笑。這個人，原來自己一直沒有看透。
　　“怎麼個續法？楊少莊主想要坐享齊人之福？怎麼，我柳飛嫣竟淪落至此麼？”
　　楊玉峰急了：“難道，難道飛嫣不恨蕭雲落？蕭雲落，不該殺？”
　　“說了半天，你是要我殺了蕭雲落？”
　　“不錯。他該死，也必須死！”
　　柳飛嫣搖頭：“我不會殺他的。我也許有資格殺他，但你楊玉峰，卻沒有資格殺他。連天殘是你殺的，他不說，等於替你頂罪，救下你一命。你說，你有什麼資格殺他？”
　　楊玉峰吸了一口冷氣，臉色變得陰沉：“既然他都知道了，他就更加非死不可了！”
　　柳飛嫣笑：“那好，你有本事的話，隨時可以來連舟城殺他！”
　　深深歎氣：“楊玉峰，我萬萬沒想到，你連自己的親生兄弟都殺。連大哥清華無暇，一生清苦，卻還要死在自己兄弟手上！”苦笑搖頭。
　　柳飛嫣開門，剛要踏出，柳飛青從旁飛身而至，一掌將柳飛嫣擊倒在地。掌中暗藏的毒鏢，深深嵌入柳飛嫣左肩。
　　狠狠倒地，柳飛嫣嘴角溢出鮮血，不可思議的看著面罩寒霜的柳飛青：“飛青，你――”
　　楊玉峰大驚，慌亂扶起柳飛嫣：“飛嫣，你沒事吧？飛青，你――你怎麼可以這樣！”
　　柳飛青目光一凜，冷冷道：“我叫你讓姐姐去殺蕭雲落，沒叫你和她再續前緣！”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楊玉峰低頭不語了，柳飛嫣上前：“飛青，我不怪你打傷我。這個主意，是你出的？”
　　“不錯！”抬頭對上柳飛嫣的眼，笑的天真無邪，“姐姐，鏢上有毒。不過，只要你殺了蕭雲落，飛青自然會奉上解藥。”
　　楊玉峰不禁氣急道：“飛青，你，你瘋了！”
　　“住口！你的把柄在蕭雲落手上，你不記得了？他不死，你早晚得死！死得身敗名裂！”柳飛青臉色一沉，厲聲道。
　　楊玉峰聞言，住了口，低下了頭。
　　柳飛嫣眼中滿是不解，實在無話可說：“飛青――這一切，為什麼？”
　　柳飛青一絲冷笑：“姐姐，我知道你從小對我好。可你不知道，我恨你，一直恨到現在！你什麼都好，什麼都比我強。我算什麼？我甚至不是柳飛青，楊夫人。永遠都是柳飛嫣的妹妹！你最美麗，功夫最好，能嫁最有本事的男人。那個男人，甚至都不看我一眼，把你當成至寶！而我呢？他甚至都不肯正眼看我一眼！而這個男人――”
　　柳飛青斜眼看了一眼楊玉峰，“我嫁給了他，也只是想要姐姐你難過。但是，他的心裏還想著與你再續前緣！可惜啊，那個把你當做至寶的男人，姐姐卻不珍惜，一次次的傷害他。”
　　柳飛嫣身體有些顫抖：“那時，你代我嫁他，心中是真的想要嫁給他？”
　　“不錯，我要嫁給最有能力的男人，我不要永遠活在你的陰影下！”
　　“你現在告訴我這些，是什麼意思？”
　　柳飛青輕笑悅耳：“讓姐姐知道，他對姐姐有多好。姐姐就越是下不了手殺他。而姐姐必須要殺了他，自己才能活命。這樣一來，姐姐就會痛苦很多，不是麼？”
　　一字一句，仿佛重錘敲打心頭，自己的親妹妹啊，竟如此對待自己。柳飛嫣一股氣血上湧，從口中噴薄而出。
　　“沒想到，對我最狠的，卻是飛青你！我，不會殺他的！”
　　蕭雲落，蕭雲落。如今我除了蕭雲落，還有什麼？
　　雙手扶桌，指尖深深抓緊桌角。
　　柳飛青微笑，取出絲綢白絹，上前替柳飛嫣擦去唇角鮮血。伸手拔出肩上毒鏢。柳飛嫣吃痛，一聲悶哼。
　　“姐姐是個聰明人。飛青用的這毒當然不是一般的毒。七七四十九天內，若姐姐殺不了蕭雲落，取不到解藥，便會神智錯亂，瘋癲癡傻，甚至見人就殺。”
　　柳飛嫣的身體發抖，狂抖。
　　“到時候，嘖嘖嘖，一代武林美人，大家閨秀，就成了笑柄了。殺的人，是武林敗類還好。就怕到時候姐姐什麼都不知道，殺了好人的話――就給青雲山莊蒙羞啦。堂堂柳飛嫣，瘋瘋癲癲，殺人如麻。想必，姐姐不想看到自己這樣吧？”
　　柳飛嫣腳下一軟，幾欲昏厥。
　　柳飛青扶起柳飛嫣，替她整理衣衫，柔聲道；“所以，姐姐還是殺了蕭雲落的好。一夜夫妻百夜恩，可姐姐和蕭雲落還不是真正的夫妻，想必不會下不了手吧？飛青念在姐妹情深，也不會再為難姐姐，解藥立刻奉上。四十九天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不短，姐姐還是快些啟程吧。”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2

滄海巫山



　　柳飛嫣臉色蒼白，站立船頭，怔怔看著湖面不語。
　　上官乾上前道：“夫人臉色不好，怎麼了？是不是柳莊主他――”
　　“不，我爹很好。我只是有點不舒服，不礙事的。上官盟主，回到連舟城，即刻便能娶到佳人歸，心裏定是開心的很吧？”
　　上官乾棱角分明的臉，竟有些泛紅，笑道：“夫人說笑了。上官乾對於秋容姑娘，一直十分喜愛，只是從沒想過，能娶到她。我一直以為，秋容對城主有意。”
　　柳飛嫣笑著看上官乾的窘態：“如今不用你想，佳人就嫁你為妻了。只要你對她好，女子的心意總會慢慢轉變。”
　　上官乾笑著忙不迭點頭：“夫人說的是。上官乾定會對秋容很好的！”
　　對，只要你對她好，心，早晚會向著你的。
　　有情人，當終成眷屬。
　　可千萬不要像飛嫣一樣的命苦。
　　
　　柳飛嫣下船，秋容告之蕭雲落在淺雨亭。
　　柳飛嫣緩步走上山坡，只覺得步子越來越沉。
　　蕭雲落竟穿了一襲白衣，在桃花林中舞劍。
　　白色的身影，銀色的長劍，緋紅的花瓣，碧綠的草地。
　　桃花雨中，衣袖翻飛，烏絲飛揚，眉宇光華。
　　七七四十九天，這個人，我要殺了他。
　　我應該不會，下不了手吧？
　　胡思亂想之際，蕭雲落舉劍負手而立，俊臉蕩開笑意：“飛嫣，回來了？莊主怎麼樣？”
　　勉強一笑：“我爹沒事。”
　　細細打量：“飛嫣臉色不好，不舒服？”
　　慌亂低頭：“沒，沒有。”
　　“你，為何要穿白衣？”
　　“怎麼？”蕭雲落低頭掃視自己，“蕭某穿白衣有何不妥？若飛嫣怕睹物思人，蕭某以後不穿就是了。”
　　“什麼睹物思人，你穿白衣的樣子比他好看。我看你就夠了，無須想他。”低頭淡淡道。
　　呵，又是這句話！
　　“蕭某原本常穿白衣。自從飛嫣來後，再沒穿過。”
　　“以後你便常穿吧，無需顧忌。你穿白衣的樣子，很好看。”
　　“那麼，飛嫣願看一輩子麼？”
　　蕭雲落笑了，回身打開亭中桌上雕刻精美的狹長木盒。一把古樸精致的長劍靜臥其中。
　　蕭雲落取出長劍，劍柄上刻有‘巫山’二字。
　　“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這滄海巫山本是一對。如今就贈與飛嫣。”溫柔婉約，輕聲細語。
　　雙手奉上長劍，柳飛嫣卻不接。
　　本是一對？細細看著這長劍，泛著古樸的光澤。
　　可惜，你我不是這滄海巫山。你，將要死在我手上！
　　冷冷道：“我向來使刀，不會用劍。這巫山劍我用不著，贈與我，怕會辱沒了好劍。”
　　“飛嫣不明白？贈劍與你，不是為了你會不會用劍。是為了，這滄海巫山，本是一對！”
　　抬眼對上那溫柔的眸，心中一陣激蕩。
　　雲落，雲落，罷了，罷了。
　　晚動手不如早動手，免得到時更加不忍！
　　伸手拔出巫山劍，劍光刺眼，劍氣凜然。飛身舞劍，身邊環繞一道道劍光刺眼。水袖一擺，劍身劃出一道銀白光華，直直刺向蕭雲落！
　　陽光底下，蕭雲落笑顏依舊，一動不動。
　　看著那笑，暖了心，心口一痛，真要殺了他？
　　眼見劍鋒就要入肉，內力一收，劍鋒一轉，斜斜掠過蕭雲落胸口衣襟，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露出那道舊傷疤。
　　那道舊傷疤啊，要我怎麼還下得了手？
　　柳飛嫣心有餘悸，垂手而立。
　　下不了手，我，下不了手？
　　這個人不是曾經千方百計想要殺的麼？
　　為什麼，看到那笑，心就軟了？
　　蕭雲落神情自若，隴上衣襟：“好險，蕭某差點就沒命了。”
　　“為什麼不躲，不出手？”
　　蕭雲落，難道你看不出，剛才我是要殺你麼？
　　“我若出手，會傷了飛嫣的。”低頭靠近，氣息輕吐，“我也想看看，飛嫣是不是還想殺我？”
　　柳飛嫣身體輕輕一顫，雙手托舉巫山劍；“我說過，我向來使刀，不會用劍。剛才還差點要了你的命。這劍，劍氣太重，我駕馭不了，你還是拿回去吧。”
　　蕭雲落只好接過，重新放入木盒。
　　“你的傷都好了？”
　　蕭雲落點頭。
　　“好，那我走了。”柳飛嫣抬步欲走，蕭雲落伸手牽住。
　　“飛嫣，你在躲我？是不是此次去青雲山莊發生了什麼事？”
　　柳飛嫣慌亂搖頭，想要掙開那只手，卻覺那手越握越緊。
　　雙手搭上消瘦的肩，劍眉緊皺：“飛嫣，飛嫣，告訴我，怎麼了？是不是回到青雲山莊，見到了楊玉峰，他是對你說了什麼了？”
　　不，蕭雲落，不要對我這麼好。我是回來殺你的，你這樣，叫我怎麼下得了手？
　　慌亂搖頭，就是不願意迎上那雙眼。
　　“飛嫣，告訴我，告訴我。”耳邊輕聲呢喃。
　　抬頭，關切的眼，微笑的臉。
　　蕭雲落，你唇角勾起的一抹笑，是我心中堅硬的死穴。
　　勉強微笑：“沒有，沒有。柳飛嫣，是蕭雲落的妻，和別人毫無瓜葛。”
　　你，是我的妻？呵，此時心中的喜，豈是能用言語表明的？
　　笑顏盡放，搭在肩上的手一緊，將柳飛嫣擁入懷中。
　　臉，埋在青絲間，深深呼吸那縷桃花幽香。
　　唇，輕吻上如墨黑發。
　　飛嫣，我的飛嫣。你說，你是我的妻！
　　飛嫣，你沒有推開我，也沒有刺我。
　　靠在溫暖的懷，心中一陣悸動。
　　曾經那個同樣溫暖的懷，傷的我有多深！
　　蕭雲落，我是不是愛上你了？
　　蕭雲落，從沒想過，我會讓你這樣擁著我。
　　蕭雲落，可我，還是要殺你的啊。
　　眼中有淚水溢出。
　　緊咬下唇，不讓淚水落下，淚水卻如斷線珍珠，滑過臉頰，不停落下。
　　抽泣聲漸漸，身體輕輕發顫。
　　那是痛苦的淚啊！
　　感到懷中人的顫動抽泣，唇，靠在耳邊，輕聲軟語，深情款款：“飛嫣，從此，蕭某不會讓你落淚。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
　　淚，更加不可遏止的狠狠落下。
　　手，慢慢抬起，環住蕭雲落的背，緊緊擁住這溫暖。
　　至死不渝，至死不渝！
　　蕭雲落，現在，你真當有資格說這句話了。
　　再晚，晚不過四十九天之後。
　　你愛我，真當至死不渝了！
　　“飛嫣，你可願與我廝守到老，攜手白頭？”
　　廝守到老，攜手白頭？蕭雲落，我願，但不能呵。
　　輕輕推開他：“我知雲落對我情深意重。只是，飛嫣還不能。做不到，就先不要說。已經說出的話，也不會變。”
　　輕輕拭去俏臉淚痕：“飛嫣此次歸去，定是受了什麼委屈。飛嫣不肯說，我就不逼你說。”
　　忽然狡黠起來：“飛嫣剛說，做不到，就先不要說。已經說出的話，也不會變。飛嫣之前說過什麼呢，讓我想一想。”
　　“飛嫣說過，不再恨我。飛嫣也說過，看我就夠了。飛嫣還說過，你，是蕭雲落的妻。”
　　“還有呢？”
　　蕭雲落思索片刻，笑道：“沒有了，但是，這樣就夠了。”
　　蕭雲落，你難道沒有聽出。柳飛嫣自始自終沒有向你承諾過什麼嗎？
　　我不恨你，但沒說不殺你。
　　我看你就夠了，但沒說要看你一輩子。
　　我是你的妻，但，我沒有接受天生一對的滄海巫山劍。
　　蕭雲落拂去柳飛嫣烏絲間，衣襟上的桃花瓣，牽過她的手，道：“從飛嫣來到連舟城，蕭某就一直想著有這樣一天。與飛嫣並肩看桃花漫山，旭日東升，夕陽西下。”
　　柳眉凝滯，怔怔望地：“若有一天，要你拿自己的命，或是整個連舟城，來換我一命。你當如何？”
　　蕭雲落一愣，轉過頭來：“飛嫣何出此言？”
　　“你只要告訴我就好。不管是否會發生，我要知道答案。”
　　靜默，蕭雲落軒眉一挑：“我的命是我的，任由我處置。但連舟城上上下下幾萬條人命，卻不是我有資格處置的。所以，我不能用連舟城來換飛嫣的命。但是，我可以用我自己的命來換飛嫣的命。或者，保住連舟城，蕭雲落當與飛嫣同生共死！”
　　你可以用你的命，來換我的，我卻不能。
　　你可以與我同生共死，我卻不能。
　　上天，果真嫌我這18年來過的太舒爽了。
　　要我，痛不欲生啊。
　　淺笑，握住蕭雲落的手：“明日，我們一起到最高的山頂，看那日出日落。”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4

此生無憾



　　天色灰白，啟明星漸漸淡去。
　　蕭雲落走進逸風樓，床上美人睡意正濃。
　　卻在睡夢中，柳眉還是緊蹙的。
　　坐在床沿，伸手撫上眉間。
　　飛嫣，你在做什麼樣的夢？為什麼你在皺眉？不開心了，是夢見他了麼？
　　青絲散亂枕邊，雙目緊閉，長長的睫毛不時顫動。淡色雙唇在微光下浮出動人的光澤。
　　慢慢低下頭，似是能感受到佳人吐氣如蘭。
　　手指輕輕撫上，這唇，若吻上，是什麼感覺？
　　仿佛被蠱惑，緩緩低頭，靠近那唇，鼻間已經能感覺到她的氣息。
　　睡夢中，那白天懷中的溫度，味道，似是就在身邊？
　　柳飛嫣緩緩睜眼，卻見蕭雲落的臉，離自己不足一寸。
　　蕭雲落一驚。飛嫣醒了？糟糕，她會不會誤以為我要乘機輕薄？
　　一時間，竟愣在了那裏，一動不動。
　　柳飛嫣一驚之下，不由雙手撐起身。
　　這一動，唇上已經被覆上屬於蕭雲落的溫度，味道。
　　火熱，柔軟，還有夢中，那與白天相似的味道。
　　待回過神來，雙頰變的通紅。忙不迭雙手放松，將身體放下，想要從一旁躲開。可是蕭雲落哪裏肯放！
　　這唇，沁涼，柔軟，馨香。一時間離了，怎麼舍得？
　　頭低下，身伏下，重新尋找那唇，壓迫著輕輕覆上。
　　手臂環抱，用最溫柔的力度。
　　青絲糾纏，舌尖輕探，唇齒交纏，相互呼吸著對方的氣息......
　　神智漸漸清醒，不再受惑於唇齒間的糾纏，柳飛嫣漸漸睜開眼。
　　看著這張緊貼自己的臉，手，開始握緊柳葉刀。
　　現在殺他，是個好時機！
　　感受那唇，那氣息，那擁抱，那青絲拂面。
　　可怎麼叫人，下得了手？
　　不，頭一扭，躲開那吻。
　　蕭雲落睜眼，看著臉色嫣紅的佳人，心動如斯，轉而火熱的唇，落在頸間，耳邊輕聲呢喃。
　　“飛嫣，飛嫣，我的飛嫣。總覺得你是那天上的仙，不是我能夠輕易觸碰的到，擁抱的到。”
　　“今日，是不是蕭某的夢？若是，只望這夢永遠不要醒來才好。”
　　“飛嫣，真怕哪日你會離我而去，那時，叫我如何是好？”
　　眼中隱隱有了水光，將要出鞘的柳葉刀，又被重新按入刀鞘。
　　罷了，待看過旭日東升，夕陽西下，再殺他不遲。
　　聲音有些哽咽：“蕭雲落，你，你輕薄我，欺負我。”
　　蕭雲落一愣，唇，離了柳飛嫣的身，坐在床頭。
　　眼中帶著憐惜，唇角微揚：“蕭某，情不自禁。還請飛嫣責罰，絕不出口討饒。”
　　被他的狡黠逗笑。
　　輕咬下唇，臉色泛紅，高高舉起手來。
　　蕭雲落閉上眼，唇角飛揚，臉上卻滿是笑意。
　　看到那唇角輕揚，手，漸漸垂下，最終輕輕撫上那張英挺的臉。
　　撫過俊眉，雙目，高挺的鼻梁，深陷的酒窩，微揚的唇角，棱角分明的線條。
　　輕聲道：“留到下次，一起罰。”　
　　蕭雲落睜眼，笑道：“好。不過盼到時飛嫣下手不要太重。不過，也許飛嫣到時下不了手呢？”
　　臉上微笑，心中苦笑。
　　下不了手，也得下。下次的懲罰，就是要你的命了，蕭雲落。
　　窗邊天色漸漸現出魚肚白。
　　牽住他的手。
　　“今日的日出，怕是來不及了，不如就在這逸風樓中隨意觀賞。他日，你我再上山不遲。”
　　“好，一切都隨飛嫣。”
　　兩人走到床邊，遠處的雲絮已被染成金色。層層疊疊，淺淺淡淡，仿佛盛開的金色蓮花。
　　漸漸，金光越來越盛，似是要刺破是層層雲絮，透了出來。
　　忽然一縷金光穿透雲層，灑向人間。
　　湖面波光鱗鱗，反射著陽光，金光耀眼。
　　紅日露出一角，萬道金光齊發，瞬間趕走了雲霧，一片清明。
　　流金席卷大地，天地間一片玫紅金黃，萬物仿佛撒上了金粉，刺痛了人的眼。
　　柳飛嫣喃喃：“青雲山莊的日出，和連舟城的日出，原來是不一樣的。”
　　蕭雲落笑道：“因為陪在身邊的人不一樣了。”
　　柳飛嫣嬌嗔道：“從前，是你不要我提他，想他。如今，我真的不提，不想了。你怎麼卻又總提？是提醒我，要常想著他麼？”
　　“我自然希望飛嫣心中只想著我。只是，我怕他一直在那裏。”
　　“在哪裏？”
　　“飛嫣的心裏。”
　　輕笑嫣然：“這裏從此以後不會再有他。”
　　蕭雲落舒展大笑：“那麼，飛嫣什麼時候把我放進去？”
　　轉頭看天地壯麗景色，輕聲道：“你已經在了，只不過，剛剛才進去。”
　　心中一陣狂喜，扭頭靜靜看著晨曦中的柳飛嫣。在陽光之下，側臉殷紅，鼻間挺秀，櫻唇小巧飽滿。青絲隨風輕揚，不是飄到蕭雲落臉上，滑過一道道絲癢的觸覺。
　　深深歎氣：“壯麗美景，佳人相伴，此生無憾。”
　　
　　楊家劍莊，楊玉峰在臥房中慌亂翻找。
　　柳飛青推門而入，一臉怒意：“楊玉峰，你在幹什麼！”
　　楊玉峰聞言驚慌站好。剛想說點什麼，卻發現編不出什麼好理由，便歎氣道：“飛青，解藥呢？”
　　“你在找什麼解藥？”柳飛青明知故問。
　　“當然是，是，飛嫣的。”
　　“飛嫣？叫的好親熱。如今，他已是蕭雲落的妻子。而我，才是你的妻子。玉峰忘了？”步步靠近，笑裏藏刀。
　　“飛青，念在往日情分。連天殘的事情，她救我一命，我理當也救她一命！再說，她畢竟是你姐姐啊！”
　　“姐姐又怎麼樣？”一聲輕哼，“成大事，不拘小節。難道你不想名揚天下？難道，除了這個方法，你能殺得了蕭雲落？”
　　楊玉峰頓時無言，許久，唯唯諾諾道：“如此，那毒，飛青是騙飛嫣――”看到柳飛青眼光淩厲閃過，楊玉峰連忙改口，“是騙你姐姐的去殺蕭雲落的。其實，並沒有中毒，是不是？”
　　緩緩搖頭：“你當我姐姐是傻子？這樣的謊話，騙得了她麼？”
　　楊玉峰大驚：“難道，七七四十九天之後，她，她真會――飛青，你――”
　　冷笑靠近：“楊玉峰，這都要拜你所賜啊。原本，我想，騙得讓姐姐殺了自己的夫君。這就夠了。殺夫之罪，還有哪個男人敢要她？連舟城也不會放過她。”
　　輕輕歎氣；“可是，那天讓我聽到玉峰你，對姐姐的表白。嘖嘖嘖，好一個再續前緣啊。若柳飛嫣不死，玉峰你日後必定會棄了我。那到時，我這一切，不就是白忙一場麼？還要多謝玉峰一言，讓我恨得下心，對自己的親姐姐，下得了手啊。”
　　楊玉峰氣得渾身發抖：“你，你，我楊玉峰不是那樣的人，拋棄妻子的事情，我不會做的。我不過是想用以往的情分，叫她殺了蕭雲落。你，你竟真的下毒手！”
　　楊玉峰猛的上前緊緊攥住柳飛青的手：“解藥，把解藥拿來！”
　　見柳飛青冷眼看著自己，楊玉峰吸了一口冷氣：“難道，沒有解藥？你，要她死？柳飛青，她是你的親姐姐，自小帶你不薄。你要害死她，你爹也不會答應的！”
　　用力掙開，斜眼淡淡道：“你急什麼？她若殺了蕭雲落，我自然會把解藥給她！你看看你那副樣子。說你不想齊人之福，誰信？”
　　冷笑：“只可惜，我不答應，姐姐也不會答應！”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6

生既不幸



　　秋容靜坐椅上，眼神放空。柳飛嫣將手中嫁衣鳳冠放到桌上，撫上秋容的發。
　　“這是我成親那日穿的喜服。你試試看，若是合適的話，明日就穿著它吧。
　　秋容輕輕撫上那鳳冠霞帔，嘴角露出笑意：“夫人穿過的喜服，會給秋容帶來好運吧？可是，秋容沒資格穿。”
　　柳飛嫣坐下：“秋容，你若真不想嫁上官乾，可以不嫁，蕭雲落不會逼你的，何苦如此？”
　　苦笑淒涼：“城主親口給秋容許的夫君，秋容當然願嫁。”
　　深深歎氣：“你自己心裏明白。真忘不了，就不要硬忘。你帶著這樣的心情嫁給上官乾，對他也不好。”
　　“秋容明白，這些話，永遠不會讓上官大哥知道。秋容也明白，忘不了也是枉然，有柳姑娘，天下女子全然失色，何況一個小小的貼身侍婢。”
　　“秋容何苦自怨自艾，你們從小一起長大，自當明白你在他心中的分量。只是――”柳飛嫣黯然，“你明白的，就如連大哥和莫姑娘。”
　　閉眼，緩緩點頭：“不錯。那時，蕭老城主將我收養，服侍城主。每日，練劍，練劍，還是練劍。出了門，受了傷，從不吭聲。只是，睡夢中，常常喊出柳飛嫣這個名字。我聽了８年，早就知道城主早晚會將你娶進門。”
　　頓了頓：“城主對秋容好，才會把秋容嫁出去。上官大哥是個值得托付的人，秋容――總會愛上他的。夫人，你說是不是？”抬眼望向柳飛嫣。
　　輕輕握住她的手，點頭：“秋容今日還是承認對蕭雲落有情。不錯，忘掉一個人很難，愛上一個人也很難。可是，不得不忘的人，我們總歸是要忘掉的。”
　　“就如夫人，必須要忘掉楊玉峰，愛上城主。只不過，秋容沒有夫人的痛徹心扉。”輕撫柔軟的嫁衣，輕笑，“穿這件嫁衣的人，竟有著同樣的心境。夫人，可否問你一事？”
　　“秋容盡管講就是了。”
　　“夫人現在，到底還是忘了楊玉峰，愛上城主了，是不是？”
　　我，到底忘掉楊玉峰，愛上蕭雲落了？
　　心中忽的一陣混亂，從沒有這樣問過自己，到底，有沒有？
　　低頭：“蕭雲落，他這樣一個人，這樣待我，叫我怎麼不愛上他？”
　　秋容放心笑了：“既然夫人可以，相信我也可以。”
　　忽然握緊柳飛嫣的手：“夫人，你不信城主的話，可要信秋容的話。城主對你，當真如他所言。當日夫人被逼嫁給城主，屢次傷他。現在，請夫人給我一句話。是否不再恨城主，是否不會再傷城主，是否會與他――白首偕老？”最後的四個字艱難吐出。
　　眼，低垂，眉，輕鎖。
　　白頭偕老？連同生共死都不能夠，怎麼白頭偕老？
　　我，到底有沒有愛上蕭雲落？
　　腦子一片混亂，抬頭：“秋容要我給你一句話，怎麼是三句？日久，才能生情。如今，我只能給秋容，我已不恨他，這句話。”
　　上官乾站在門口，劍眉緊鎖，雙拳緊握。
　　你這樣愛他，竟為了他一句話答應嫁我。
　　就算我對你好，你會像柳飛嫣那樣，終有一天愛上我麼？
　　
　　莫思憐站在連天殘墳前，呆立許久。往事幕幕，浮現眼前。
　　自小相依為命的人，從小愛著的人，如今生死相隔，怎叫人不悲痛欲絕？
　　閉上眼，浮現眼前他的遠山眉，清冷的眼，蒼白的臉，淡色的唇。青絲拂面，一襲白衣，端坐椅上，神情淡漠。
　　從小，有師兄師姐欺負，總是他為她出頭。
　　對她，總是輕聲細語。
　　長大了，一副好相貌，師兄師姐們不再欺負，而是百般的討好。
　　對他們，總是冷淡無言。
　　生氣時的心狠手辣，笑起來的風卷雲清。
　　從沒想過，他這樣的人會愛上誰。
　　如今，他死了，為了柳飛嫣而死！
　　睜眼，滿臉怒意，緊緊咬住下唇，渾身發顫。
　　柳飛嫣，柳飛嫣！是你害死了我的連大哥，我，可是只有一個連大哥啊！
　　嘴唇咬出血來，順著嘴角流下。
　　生既不幸，多活無意。能為救柳飛嫣而死，你覺得很值，是不是？
　　好好好，那我莫思憐又何嘗不是如此？
　　生既不幸，多活無意。莫思憐只有一個你，如今你也離我而去，我更加多活無意。不如為你報仇，與你共死！
　　
　　是夜，一身黑衣，乘黑連夜潛入連舟城。
　　逸風樓燈火通明，顯眼得很。
　　柳飛嫣，你的死期到了！
　　嘴角漾出凜冽的笑，小心躲過巡夜的玄冰盟。
　　一個轉身，忽的撞上一個人。心中一跳，糟了，被發現了！
　　正要出手發暗器，卻被來人制住。
　　這玄冰盟的人功夫這麼好，能一下子就把我制住？
　　燈光一閃，一張驚訝的娃娃臉，原來是秦楓。
　　秦楓快速往左右一看，把莫思憐拉入牆角。眼中竟是驚喜。
　　“莫姑娘，你，你回來了？”
　　莫思憐甩掉他抓住自己的手，冷冷道：“不是‘回來’，是‘過來’。”
　　秦楓黯然低下頭：“那你，‘過來’,是有什麼事？”
　　“你沒看我一身夜行服，躲開你們玄冰盟？我來，自然是來報仇的！”
　　秦楓大驚失色，走近，用身體將莫思憐護住，深深吸氣：“你說，你要來殺了城主和夫人？”
　　“蕭雲落我不殺，也沒這個本事殺。我知道連大哥不是蕭雲落殺的。但是，柳飛嫣一定要殺！我要用她的血，來祭連大哥！”
　　秦楓低聲喝住：“莫思憐你瘋了！你以為你能殺了柳飛嫣，全身而退？哪裏來的荒唐想法！你趕快回去，我就當作今夜沒見過你。”
　　“我沒想過要全身而退啊。連大哥說過，他生既不幸，多活無意，思憐亦是如此。不如與柳飛嫣同歸於盡，為連大哥報仇！”
　　秦楓不禁苦笑：“你這是報的哪門子仇！連天殘是柳飛嫣殺的麼？他就是為了救柳飛嫣而死的，你若殺了柳飛嫣，他不是白死了麼？你以為，他泉下有知，還會感激你不成！你這到底是為他報仇呢，還是為自己報仇呢！”
　　這些我都知道，可你為什麼要說出來！狠狠瞪著眼前人，一動不動。
　　秦楓也意識到自己說話太重了，連忙低頭。
　　“我只有一個連大哥，沒有了他，我生無可戀，今天就是來尋死的，可以了吧？”一字一句狠狠吐出，刺痛他的心。
　　慌亂抬頭，拉住她的手：“你還有一個我。”
　　抽回手，冷冷道：“我叫你跟我走，你不肯，所以我還是只有一個連大哥。你就在這連舟城好好為蕭雲落做事吧。像你這樣的年少英雄，又英俊不凡，想嫁給你的姑娘多得是，何必在乎一個心狠手辣的殘廢呢！”
　　心，一痛，不禁大聲起來：“我說過不許你這樣說自己！”
　　“哼，你說不許就不許了?你是我的什麼人？”
　　“當初天殘地缺入連舟城時，是歸到我玄冰盟下的。你算是我手下的人，我說不許，就是不許！”一時間，孩子氣上來了。
　　“連大哥死的那天起，我就不再是你連舟城的人！否則，是不是你叫我嫁給你，我就非得要嫁給你不成？”
　　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
　　秦楓伸手拉過莫思憐：“你說真的？那，那早知道我就說了。”
　　斜眼沒好氣的道：“假的！”
　　無奈的抓抓頭：“我就知道，反正你之前也從沒聽過我的話。”
　　深深吸氣：“你說得對，我妒忌她，我恨她！既然連大哥這樣喜歡柳飛嫣，我就殺了她，讓她去地下陪連大哥。這樣，我要殺她的理由，足夠了吧？”
　　“可到了地下，你們三個還不是一樣？他愛柳飛嫣，你愛他？”
　　心中忽然一陣煩亂，厲聲道：“秦楓你給我閉嘴！我的命是我的，生死由我自己決定。你究竟是擔心我的生死呢，還是擔心你家夫人的生死呢！”
　　“柳飛嫣是主，她的安危是我的職責。你是我…喜歡的姑娘，你的安危，我是時時刻刻都記掛在心上的。這半年來，我日日都在思念你。”臉，變的通紅。
　　眼簾低垂：“你思念錯人了。今日，我非殺了柳飛嫣不可。你要麼就讓，要麼就殺了我。”
　　“我不會殺你。但你若去殺柳飛嫣，不管成功與否，都是死路一條。所以，我不會任由你去送死。”語氣無比堅定平淡。
　　手掌一轉，手上多了3.4件喂了劇毒的暗器：“連大哥走了，我一個人在這世上活著也沒什麼意思。這命，我是送定了。你不讓，我就先撂倒你。你下不了手，我可不一樣。”
　　秦楓笑了：“真的動起手來，你打不過我的。就算用毒，你也傷不到我的。”
　　啞然失笑：“我又不是在和你比武。難不成我輸了，你就把我綁起來？這次不成，難道下次我不會再來？”
　　“你的命是你的，你想死就死。可你地缺宮的人，都會因此喪命的。”
　　“我沒你這樣好的心腸。別人是死是活，我管不著！”
　　劍眉緊皺，娃娃臉上滿是憂愁之色：“我若先死，你必定會去送死。我若不死，防得了你一時，防不了你一世。你告訴，要怎麼樣做，你才會不去殺柳飛嫣，不去送死？”
　　慢慢將暗器收回，冷笑：“你答應跟我走的話，我就不會生無可戀了，也就不會去送死了。可你，怎麼能背叛蕭雲落呢？”一臉玩味的笑，看著他掙紮。
　　低頭思索，掙紮萬分。
　　許久，抬頭：“好，我跟你走！我們現在就回去，再也不要回來！”
　　莫思憐愣住了。我隨口一說，想要激他，他，竟然答應了？
　　可我，要他和我回去做什麼？我不愛他啊。
　　“什麼，你要跟我回去？你可想清楚了，你敢背叛蕭雲落？”
　　“只有在你身邊看著你，我才放心。怎麼，你後悔了？”心中滿是將要離別的糾結，卻對著她，一臉得意的笑。
　　心中暗暗懊惱，可是，話，已經說出去了。
　　靜靜看著眼前人，歎氣。算了，何苦送命。
　　他如此對我，就算為這樣一個人而活也不錯，總算有人惦記。或許，哪天我真會愛上他。
　　“好，你現在就跟我走，永不回來！”
　　拉過秦楓，一路奔過林子，來到河邊，跳上船。剛要開動，又幾個玄冰盟的男子舉著火把朝這邊走來。
　　莫思憐一慌，欲發暗器，秦楓阻止。
　　幾個男人走近，見是穿著夜行衣的莫思憐，大疑：“盟主，這莫姑娘――”
　　秦楓清了清嗓子，大聲道：“莫姑娘是來看我的，我這就送莫姑娘回去。”
　　“既然是來看盟主的，何必大晚上的穿著夜行衣回去呢？”
　　“這――莫姑娘不好意思，不想讓別人知道嘛！”
　　“秦楓你閉嘴！告訴你們，你們的盟主隨我回天殘地缺，從此再不回來了！”
　　“莫思憐，你――”秦楓想要攔住已經來不及了。
　　那幾個男子一驚，剛想說些什麼，莫思憐手臂一揚，暗器飛出，瞬間要了他們的命。
　　秦楓大驚失色，簡直想要沖上岸去。莫思憐攔住。
　　“想幹什麼？反正你是要離開了。難道，你還為自己留後路不成？”
　　秦楓一臉無可奈何，心痛糾結：“他們都是我的兄弟。剛才明明可以脫身，你何必動手殺人呢？”
　　莫思憐一聲輕哼：“怪你多嘴，毀我清譽。聽到這些話的人，當然該死！”
　　回頭，眼神淩厲：“我要斷了你的後路，免得你日後叛我！”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6

循循善誘



　　連舟城中張燈結彩，喜氣洋洋。
　　大堂之上，上官乾身著喜服，一臉笑意迎接賓客。
　　連舟城烈火盟的盟主，武林中人也不敢小覷，紛紛送上賀禮道賀。
　　吉時將到，秋容身著鳳冠霞帔，緩步而至。
　　向來素淨的臉上，薄薄上了一層胭脂。如芙蓉出水般清秀動人。卻神情淡漠，仿佛這一場熱鬧與自己毫無關系。
　　柳飛嫣與蕭雲落靜坐上方。
　　看著這一切，心中感歎萬分。
　　當初，自己又何嘗不是懷著這樣的心情？
　　吉時到，三拜。
　　一拜天地，二拜恩主，夫妻對拜。
　　看著前方端坐的人，垂眼，低頭，深深鞠躬下拜。
　　終究只是你身邊的侍婢，終究要離開你的身邊。
　　終究，你要把我嫁出去。
　　身上穿著的喜服，是當初她嫁你時穿的。如今，我穿著它，卻是要嫁給別人。
　　如果可以，我寧願不要這幸福，一輩子在你身邊服侍，已足夠。
　　可你不願，我亦無可奈何。
　　禮成，新人送入洞房。開始大宴賓客。
　　卻聽門口傳來通報聲：“楊家劍莊和青雲山莊送來賀禮，祝烈火盟主夫妻伉儷情深！”
　　看著神采飛揚的柳飛青與故作笑意的楊玉峰走進，心裏忽然緊繃。他們來做什麼？
　　“兩位看得起我連舟城，既然來了，就請坐下。”
　　“蕭城主客氣了。自從上次一別，飛青與姐姐再沒有相見，心中思念的很。這次，也是順道來看看姐姐的。”笑意漫漫，望向柳飛嫣。
　　“我對飛青，也思念的很。”勉強浮出笑意，心痛如斯。飛青，好一個笑裏藏刀。你莫不是來看我有沒有對蕭雲落下手的？
　　楊玉峰眼中滿是擔憂之色，不時往柳飛嫣這邊看來。卻在柳飛青的眼色和蕭雲落的眼皮底下，不敢多言。
　　看著這滿場喧鬧，忽的感到心煩意亂。
　　柳眉輕蹙：“雲落，這裏嘈雜的很，我出去靜一靜。”
　　關切撫上纖弱的手：“看到他們，你不舒服？”
　　輕笑搖頭：“他們怎麼樣，早已與我無關。我只想靜一靜，很快回來。”
　　“好”
　　
　　走出大堂，走過九曲回廊。穿過梧桐林，走到寒水河邊。
　　走進河畔，俯身掬水洗面。
　　冰冷的水，平複了煩亂的心。
　　聽到有腳步聲，猛的站起回頭，卻見楊玉峰站在那裏。一襲白衣，一臉憂色。
　　兩兩相望，相對無言。
　　能說什麼呢？你如此待我，現在又仿佛擔心的很。
　　“飛嫣，你――”
　　“楊莊主請慎言，如今，飛嫣豈是你能叫的？”
　　楊玉峰咽了口口水：“蕭，蕭夫人。你，還沒有動手殺蕭雲落？”
　　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我既是蕭夫人，又怎能動手殺自己的夫君呢？”
　　“可是，可是他不死，你就要死。你可想清楚了？難道，你真的愛上他了，愛到可以用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嗯？你不是一直恨他，一直想要他死麼？”楊玉峰上前一步，似是循循善誘。
　　“他是怎樣待我的，你們又是怎樣待我的，我怎麼能殺他呢？若殺了蕭雲落，誰要我？你麼，楊大哥？現在，我恨的是你和柳飛青！”眼神淩厲，步步緊逼。
　　“飛嫣，當真愛上他了？”楊玉峰眼中一下子黯淡了，“當真愛到，可以為他送命？”
　　轉身不想看他：“我死不死，你在乎？你和飛青的大業重要的很，一將功成萬骨枯，一條人命算的了什麼？大義滅親，我柳飛嫣的命又算得了什麼？我只不過是，你們的，一－顆－棋－子！”字字句句，聲聲控訴，聲淚俱下。
　　慌忙走到她身前，深深歎氣，聲線嘶啞：“柳飛嫣忘了楊玉峰，愛上了蕭雲落。可楊玉峰並沒有忘了柳飛嫣，愛上柳飛青！我有我的苦衷，相信飛嫣明白我的萬不得已。此生負了你，盼來生為你當牛做馬。”
　　許久不曾悸動的心，一沉。
　　呵，原來，我不曾被你所棄？
　　不錯，你和蕭雲落不同。在你眼中，我終究比不過你楊家劍莊的聲譽威望重要。
　　這些日子的撕心裂肺，早已把你忘得一幹二淨。
　　如今，再說這些又有何用？不過是，一場空！
　　轉身冷冷道：“當牛做馬大可不必，你堂堂楊家劍莊的莊主，怎能為我區區一個弱女子，當牛做馬呢？”
　　楊玉峰上前急道：“飛嫣，我――”
　　趕緊退步離開他的身：“楊莊主請自重！你已經對不起過我，還想對不起飛青麼？”
　　“飛青？她如此待你，你還處處為她著想？”
　　“否則我該如何？勾引她的丈夫，借機報仇？”一聲冷笑，“柳飛嫣，可不是傻子。”
　　“那，飛嫣可想清楚了？七七四十九天，早下手，總比晚下手要好。倘若你真下不了手，玉峰可以代勞。”
　　眼神忽的變的淩厲，一字一句，落地有聲：“楊玉峰，蕭雲落是我夫君，你若敢動手傷他，我決不饒你！”
　　“可他不死，就是你死。飛嫣，可想清楚了？”楊玉峰急道。
　　躲開他的眼，臉上輕笑嫣然，心中悲痛欲絕：“我和雲落，可是要廝守到老，攜手白頭的呀。我，怎能殺他？無論發生什麼事，我們，將同生共死！”
　　“好一個同生共死。”清脆悅耳的女聲從林中傳來，柳飛青嫋嫋走來。
　　楊玉峰一見柳飛青，臉刷的白了。柳飛青走到楊玉峰面前，冷笑。
　　“人家心中早就沒了你，要和自己的夫君白首偕老呢。你，自作多情了。放著家中的嬌妻不要，竟然大著膽子還招惹蕭雲落的妻子。玉峰，不要命了麼？”
　　楊玉峰面色發白，低頭不敢多言。
　　“我和姐姐有話要說。我們姐妹兩談心，你一個大男人就不必在一旁聽著了吧？”
　　“那，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楊玉峰落荒而逃。
　　柳飛青慢慢走到柳飛嫣身旁：“姐姐剛才說的，可是真的？還是，特地說給玉峰聽的呢？”
　　“字字句句，出自肺腑。”
　　柳飛青聞言臉色一變：“我不信姐姐在這短短半年間就愛上蕭雲落，還，願意以自己的命，來換他的！”
　　“放不放的下，愛不愛得上，只是過不了心中那道坎。連大哥的死，讓我終究跨過了那道坎。”
　　“這樣說來，姐姐是不會殺他的了？”
　　我會不會殺他？我亦不知。
　　剛才所言，我真的愛他到這地步？我亦不知。
　　柳飛嫣低頭不語。
　　柳飛青笑道：“對了，短短半年，跨過那道坎又如何？之前恨之入骨，怎麼可能一下子竟願意為他送命呢。姐姐是個聰明人，輕重還是分得清的吧？”
　　閉上眼，深深糾結不語。
　　“姐姐要知道，真正到了生死關頭，自己的命永遠是最重要的。真正到了生死關頭，殺死別人，遠比殺死自己要來的容易得多。姐姐還需知道，你的命或許不重要，可你，是青雲山莊的大小姐，武林第一的美人。可不能，毀我青雲山莊的名聲啊！”一字一句。緩緩說出，循循善誘。
　　猛的睜開眼，狠狠看著柳飛青：“多謝飛青提醒。飛嫣若是不幸死去，在地下，定不會忘了飛青的‘恩情’！”
　　柳飛青一怔，轉頭竟不敢看她的眼，輕聲道：“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姐姐不能怪我。”
　　深深歎氣，無奈搖頭，心如刀絞：“飛青，你怎麼會變成這樣一個人？這麼多年來，我竟沒有看出來！我不怪你，那你自己呢，會不會怪自己？你們兩個，還真是‘絕配’，祝你們早日大業有成，恕不奉陪！”
　　柳飛嫣轉頭大步離開。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7

孤寂百年



　　上官乾走進房間，佳人靜坐床邊。
　　看著她，竟不敢走過去，一點一點挪動腳步，心中矛盾萬分。
　　聽到腳步聲，秋容動手掀開紅蓋頭，溫柔的笑。
　　“上官大哥回來了？怎麼樣，有沒有被他們灌醉？”
　　見她如此，上官乾一愣：“我，我怎會被他們灌醉，我，我來看看你…”
　　“看看我？”秋容笑了，“今日你我已成為夫妻，留下就不用走了。”
　　秋容走到桌邊倒了2杯酒，遞到上官乾面前：“你我的交杯酒，請。”
　　說完，仰頭一飲而盡。
　　上前站在原地看她，對她的不尋常，心中有些慌亂。手中舉著酒，一動不動的看她。
　　酒下肚，臉上泛起紅暈。紅燭映襯，嬌若芙蓉。
　　“咦，上官大哥怎麼不喝？”秋容看著上官乾手中的酒，少頃，笑了，“哦，我明白，定是方才喜宴中喝了太多。無妨，讓秋容代飲。”
　　言罷，伸手就要拿過上官乾手中的酒杯。
　　上官乾一躲：“這交杯酒，我當然要喝。”
　　一仰頭，一飲而盡。
　　秋容，拜完堂，喝完交杯酒，你我就是夫妻了。
　　終能娶到你，可你，怎麼了？如此反常，我反而有些害怕。
　　秋容笑著拿過上官乾手中的空酒杯，放到桌上，伸手上前解開喜服的衣襟。
　　上官乾一驚，後退幾步：“秋容，你，你幹什麼？”
　　“怎麼，今天累了一天，不該上床歇息麼？”輕笑嫣然。
　　“可是…”上官乾有些手足無措，“我，我自己會來，不用麻煩你。”
　　“現在我是上官大哥的妻子，上官大哥不用和我見外。妻子，不該服侍丈夫麼？”秋容轉身端過一盆水，放到地上，“上官大哥，來，到這邊坐下。”
　　上官乾感到莫名其妙：“你端水盆水來幹什麼？坐下，幹，幹什麼？”
　　“給你洗腳啊，來，快點坐下。”
　　“不，不用了。”上官乾逃也似的離開那盆水。
　　秋容站起：“怎麼了？你我已是夫妻，這些事情都是秋容份內的事啊。”
　　上官乾訕笑著搖頭：“那，今日的話，就，就不必了。我，我累了，先歇著了。”
　　剛要出門，秋容上前攔住：“夫君要去哪裏？今日你我洞房花燭夜，你要走？”抬眼望向他，眼波盈盈，紅暈陡升，聲線溫軟。
　　心，一動，猛的狂跳。
　　秋容，你真美。
　　可我，卻不忍心動你，不舍得動你。
　　今日的你，心有多痛，我知道。
　　讓你強顏歡笑，並不是我的本意啊。
　　城主能這樣對柳飛嫣，我也可以！
　　強忍心頭的悸動，猛的走到床邊，背對秋容，和衣而睡。
　　“我累了，就先歇下了。”
　　站在原地，臉上的神情一下子落寞。
　　你看不到，我不必再強顏歡笑。
　　一切的一切，只因他要我嫁你。既然已是你的妻子，我就該做好一個妻子的本分，不是麼？
　　
　　秦楓坐在河邊，萬般無聊的往河中扔石子。一旁的莫思憐站在連天殘墳邊，神情落寞。
　　終於忍受不了，站起走到秦楓身邊。
　　“你幹什麼？能不能消停點！”
　　秦楓停下手中的動作，嘴角一抿，滿臉委屈的像個孩子。
　　“在這邊，我只認識你一個人。你又不理我，只知道陪著你的連大哥。我，我實在無所事事。”
　　“又不是我逼著你來的。”莫思憐輕描淡寫坐下。
　　“是啊，我自願跟你來的。可是，我是為了你才來的。你，能不能對我好點？”
　　“恩？我怎麼對你不好了？”
　　“你，一天到晚要我陪你來連天殘墓邊，然後就一整天不理我。”秦楓低下頭，滿腹牢騷。
　　“怎麼，後悔了？”
　　“怎麼會後悔呢，可思憐，你真不覺得，你該對我好一點麼？”可憐兮兮的望著她。
　　“你――”莫思憐剛想發火，看到他的眼神，心中一動。
　　他為了我，舍棄了多少？明知道我心裏放不下他，還是義無反顧判了連舟城。
　　或許愛不上他，但我，真該對他好些。
　　忍俊不禁，語氣變得和緩，伸手拉住他：“你還小啊？對你好點是吧？沒問題。走，現在就帶你逛逛天殘地缺。”
　　秦楓竊竊私語：“那種蛇蟲毒蟻出沒，機關滿布的地方，誰愛去啊。”
　　“恩？”莫思憐回過頭，“你說什麼？”
　　秦楓趕緊賠笑：“沒，沒什麼。”
　　
　　桃花林中，劍光閃閃。
　　白衣長劍，微微有些淩亂的劍法，劍眉微蹙。
　　收劍而立，扶額長歎。
　　柳飛嫣走到他身邊，接過滄海劍，入鞘。
　　“何事，能讓你心煩？”
　　長長歎氣：“秦楓，走了。”
　　“走了？去了哪裏？”柳飛嫣不解。
　　“上官乾婚禮上就不見他。今日，有人在河邊發現玄冰盟人的屍體，是中毒而死，天殘地缺的毒。”
　　柳飛嫣不禁吸了口冷氣：“他，眼看著莫思憐殺了自己的弟兄，跟她走了？不會的，會不會，他死了？”
　　蕭雲落搖頭：“憑莫思憐的功夫，還動不了他。”
　　“一個情字，莫思憐就能動他！”
　　“可，就算他對莫思憐有情，也不至於傻到甘心死在她手上。”蕭雲落轉頭，笑得溫柔，“因為，若是死了，從此以後就看不到這個人，愛不到這個人。”
　　低頭躲開他的眼：“那，我若要殺你呢？”
　　蕭雲落笑道：“我可以任飛嫣打，任飛嫣罵。飛嫣喜歡在我身上刺幾刀出氣都可以。可是，我要留著命，讓你愛上我呢。”
　　閉上眼，心中悸動。
　　蕭雲落，為何每次想要動手時，你總說些話，做些事，讓我陷得更深？
　　抬起頭，他面無表情，不怒自威。
　　“我可以放秦楓跟莫思憐走。而當下，他卻是叛了我，叛了連舟城啊。”
　　他不笑時的臉，竟讓人有些害怕。
　　柳飛嫣不由自主退開幾步，定定看著他。
　　察覺到她的異常，臉上立刻漾出笑意：“飛嫣怎麼了？”
　　那笑，融了心。
　　“你不喜歡笑，是不是？”
　　“恩？”蕭雲落一時愣了。
　　“除了對著我，從沒見你笑過。你不喜歡笑，是不是？”
　　蕭雲落歎道：“從小，沒有什麼值得我笑，長大，我沒有必要笑。漸漸習慣了，就覺得笑起來，好累。”
　　“既是如此，你以後不必一和我說話就笑著。我明白，就好。”
　　蕭雲落笑著搖頭：“我知道自己不笑的時候，臉很臭。臭到別人都不願，不敢和我說話。所以，我怕嚇著飛嫣。不管發生什麼事，只要對著你，我永遠都是笑著的”
　　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我當我是小孩子？你不對我笑，難不成我會被你嚇哭麼？”
　　蕭雲落狡黠一笑：“只因我還知道，我笑起來很好看，能讓飛嫣心動，不是麼？”
　　低頭靠近他，笑的調皮。
　　被他的話說得雙頰緋紅，低頭不語。
　　“但願我的笑，終能讓飛嫣愛上我？”
　　抬頭輕聲嬌叱：“那你就是一笑傾城的男顏禍水！”
　　“哈哈——”仰頭大笑，“要真有那本事，我只求傾倒飛嫣而已。”
　　“我說真的，你覺得累，不必對我笑。”
　　“飛嫣多慮了。看到你，嘴角自己就會上揚，不必我費力。”
　　轉身取過巫山劍，似是有些遲疑：“飛嫣，可否收下這巫山劍？”
　　不待柳飛嫣開口，蕭雲落忙道：“飛嫣不必用劍，只需收下。飛嫣不收下，放我這邊，也是不見天日而已。”
　　又是巫山劍，我，不能要。
　　扭過頭：“這巫山劍是神兵利器，放我這邊怕是糟蹋了。”
　　“這巫山劍放在武林第一美人手中，只會爭光添彩，怎會糟蹋？”
　　柳飛嫣低頭不語。
　　“我贈飛嫣巫山劍，意為滄海巫山本為一對。”目光殷切，卻不見眼前佳人有任何反應。　　少頃，歎氣：“唉，巫山劍啊巫山劍，人家嫌棄你呢。這年頭，連送東西都送不出去。”
　　終於忍俊不禁：“你就別為巫山劍鳴不平了。”
　　歎道：“也對，連我這個主人都不要，怎麼會要一把劍呢。可憐這天下名劍，竟淪落到送也送不出去。”
　　忽然緊張起來：“飛嫣不要這劍，是不是不想與我――”
　　“你多慮了！”趕緊打斷他的話，“既是絕世的好劍，就不該埋沒在不懂劍的人手中。”
　　轉身岔開話題：“你打算如何處置秦楓？大肆搜查，以叛徒論處？”
　　“我自然不忍，只是――”轉背而立，劍眉緊鎖，“我若不殺他，我連舟城不但安危不保，我的威信何在？”
　　柳飛嫣蹙眉不語，少頃，抬頭道：“他若負荊請罪，又該如何？還是死路一條麼？”
　　“死罪可免，活罪卻難逃。為了一個莫思憐，我萬萬沒想到，跟了我這麼多年的秦楓，竟然會背叛我！”
　　伸手慢慢靠近巫山劍，將劍舉在手中。劍鋒發著寒氣，劍氣逼人，拿在手中，好像只往蕭雲落湊去，似是要喝人血。好劍，要用血來養！
　　閉上眼，心中不停的念。
　　柳飛嫣，你不是個心慈手軟的人。
　　柳飛嫣，想想當初你是怎麼樣的痛不欲生。
　　柳飛嫣，你終是要殺他的，不如現在動手吧。
　　柳飛嫣，你只是不恨他了，並不愛他，怎麼樣，難道要用自己的命來保全他的？
　　柳飛嫣，現在，他背對著你，你可以從背後動手，看不到拿道心口的疤。此刻不下手，以後再難有機會，
　　心中不停喃喃自語，似是要催眠自己。
　　慢慢舉劍靠近，細細衡量。
　　從背後刺去，多大的力道，能一劍致死？
　　多快的手法，能讓他不及躲閃？
　　哪個角度，能准確能一劍刺進心窩？
　　運氣舉劍，將要刺入！
　　蕭雲落還是沒有回頭！
　　只聽他深深歎氣：“他與上官乾是我的左膀右臂。如今，我的手臂背叛了我。那麼飛嫣呢？”聲音忽然變得緊張，“飛嫣你，會不會離開我？若是離開了，蕭雲落該有多孤獨？我會——痛不欲生吧。”
　　低頭黯然，卻還是沒有回頭。
　　柳飛嫣手中的劍，卻慢慢垂下。
　　我若離開，你孤寂百年，生不如死？
　　這樣的情意，我怎麼下得了手？
　　對，我還沒有陪你看完旭日東升，夕陽西下，怎能殺你？
　　蕭雲落回頭，看到柳飛嫣手中的劍，有些驚訝，進而面露喜色：“怎麼，飛嫣肯收下這巫山劍了？”
　　轉手放下巫山劍：“這劍，劍氣太重，差點傷了你。我還是不能要。”
　　“飛嫣不要這劍不要緊。只求飛嫣一句話，會不會，離開我？”雙目滿是期盼之色。一時間，竟不忍他有失望的神色。
　　罷了，罷了，是愛上他了又有何妨？
　　忍得太累了，不如就放縱自己。待得四十九天後，再動手不遲。
　　可到那時再動手，我能下得了手麼？
　　“飛嫣，你會不會離我而去？會不會？”
　　看著那糾結深情的臉，竟很想撫慰他不安的心。
　　握住他的手，輕靠上他的肩。
　　投懷送抱，你該安心了吧？
　　“你握緊了我的手，我想離開，也離不開了。”
　　感受懷中的溫香軟玉，鼻間一陣桃花清香，瞬間迷了心智。
　　“飛嫣不騙我？若是騙我的，該怎麼說？”語氣急切，竟象個孩子。
　　懷中的人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聽聽，這是堂堂連舟城主說的話麼？”
　　“我，我不管，你說，若是騙我的話，該怎麼樣？”
　　“到時，要殺要剮，任由你處置便是。”
　　心中一陣狂喜，將懷中的人擁的更緊。嘴上卻道：“飛嫣狡猾，明知我舍不得動你，這話，算是白說的，不作數的！”
　　他的懷，溫暖，他的擁抱，有力而安全。
　　心中卻一陣淒苦。
　　你舍不得，我卻舍得。
　　蕭雲落，到時，你已經死了，自然動不了我。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8

絕無退路



　　天殘地缺，竹屋後院，一大片奇花異草。
　　大朵大朵的花，開的甚是妖豔。
　　莫思憐遊走其中，手中拿著瓷瓶，銀針。
　　秦楓跟在後面，不停念叨：“你看，這花花草草多好看，你非要拿它們練毒。小心，小心了。別碰到，中了毒可就不好。”
　　莫思憐猛的停下，回頭瞪著他。
　　秦楓馬上閉嘴，賠笑：“那個，我，我來幫你拿瓶子吧。”
　　沒好氣的看他一眼，繼續往前走：“我告訴你，我天殘地缺就是靠著毒藥暗器行走江湖的。棄了老本行，還怎麼活下去？到時，豈不是要受人欺負？”
　　秦楓趕緊跟上：“以前會，現在不會了。現在，有我，怎會讓你受人欺負？”
　　“不，殺連大哥的凶手還未找到，我定要為他報仇。我自知武功不如人，只有靠老本行，才報得了仇。”腳下步伐不停，冷冷道。
　　“仇是要報。可你怎麼找到凶手？”
　　“對了。”腳步猛的一停，“柳飛嫣正面看過他，應該知道。”
　　秦楓搖搖頭：“那個人蒙面，就算正面又怎麼樣？還是看不到啊！”
　　“不，她必定知道。否則不會愣在原地，任由暗器近身。若非如此，連大哥也不必為她擋下那些暗器。”神色黯然。
　　眼神變得淩厲：“那人，必定是‘名門正派’中的人。否則，柳飛嫣何苦替他瞞著，不肯說出來？她對連大哥雖無情，卻也不會任由別人傷他。”
　　語速漸漸加快：“她為何不說？連大哥對她，不夠好？雪山玉露膏得知多麼不易，他給。命只有一條，他也給！柳飛嫣，你，對得起連大哥麼！”
　　“思憐。”秦楓抓住她的手，“你又開始鑽牛角尖了。你，不會還想著要殺了柳飛嫣吧？”
　　轉身甩掉他的手：“我不殺她，但是我要她說出誰是凶手！連大哥，可不能白白為了她送死！”
　　“思憐！”秦楓重新抓住她的手，握的緊緊，不給她掙脫的機會，“告訴我，你是否永遠心中有他，是否心中永遠不會有我？或者，你告訴，怎樣做，你才會對我有一點的關心，而不是成天張口閉口就是他！你可以想著他，念著他，愛著他。可為何要說出來讓我聽到？你，故意的，是不是？”言語，竟有點哽塞。
　　秦楓的話，讓她心中無名一陣火：“不錯，你難道不知道我心中一直有他？你跟我來之前，你不知道麼？或者，你後悔了，隨時可以離開。我沒有攔你！”
　　言畢欲走，卻被秦楓一把擁入懷中。掙紮間，手中的瓷瓶銀針落地。
　　“秦楓，你放手，你欺我只有一只手，是不是？”
　　緊緊擁住不語，不管懷中人的死命掙紮。
　　莫思憐，你越傷我，我就越愛你。
　　跟你走的那天，我早已沒有了退路。你為什麼要趕我走？
　　此刻，我能抱住你，我足夠了。
　　發現自己怎麼也離不開那懷抱，氣急敗壞的開始痛罵。卻不見他又任何反應。
　　他有力又不容反抗的擁抱，竟讓她有了一絲絲的安全感。
　　莫思憐，你瘋了，他在欺負你，你卻――
　　用盡全力一推，反手給他狠狠一巴掌。
　　“秦楓，我告訴你。我不是好欺負的，再敢對我不敬，我只有一只手，照樣能讓你死無全屍！”言畢，狠狠瞪了他一眼，轉身離開。
　　
　　柳飛嫣與蕭雲落各自騎在馬上，走在山路中。
　　山路兩旁綠野漫漫，微風輕拂，好不愜意。
　　“飛嫣，走了許久，是否累了？”
　　柳飛嫣搖頭：“不僅不累，我還嫌這馬走的太慢了。”
　　“哦？飛嫣的意思是？”
　　“不如我們來策馬，看誰先到最近的茶寮。如何？”
　　蕭雲落眼神一亮：“飛嫣還會策馬？真是想不到。蕭某越來越覺得自己撿到寶了。只怕，飛嫣比不過我。”
　　“廢話少說，我先走一步了！”柳飛嫣雙腿一夾，一聲嬌叱，駿馬飛奔而去。
　　轉眼間，只見駿馬飛馳遠去，佳人衣袂輕揚，烏絲飛揚。
　　蕭雲落一夾馬腹，叱喝一聲，黑馬如箭般向前飛奔，漸漸趕上那白色的身影。
　　並駕齊驅，前方不遠，出現茶寮。
　　眼看黑馬盡力狂奔，如黑色的閃電，就要趕上白馬。蕭雲落暗暗一勒韁繩，黑馬步伐減慢。
　　在離茶寮十丈遠的地方，終於停了下來。
　　斜斜坐在馬上，臉上浮現慵懶的笑意，似是賽馬累了：“我輸了，任由飛嫣罰便是。”
　　柳飛嫣停下，這場賽馬，光潔的額頭泛出了些許汗水，雙頰微微泛紅，動人之極。
　　在馬背上回首望著蕭雲落，輕咬下唇，心裏的笑意，不由得從臉上浮現出來。
　　真要賽馬，他怎麼會輸？
　　他有多愛她，多寵她，除了他，還有誰會如此對她？
　　一寸一寸陷落他的笑。這笑，慵懶的，溫柔的，都深深記在心裏，暖了冰冷的心。
　　心中曾經對他築起的萬道高牆，漸漸傾塌。
　　罷了，罷了。陷下去吧，誰叫愛上一個人的感覺太好。
　　
　　兩人下馬，牽馬走向茶寮。
　　一黑一白，兩人均衣白如雪，發黑如墨，緩緩走來。
　　女的，清麗似不食人間煙火。
　　男的，翩翩公子，桀驁間，不怒自威。
　　談笑間，走到茶寮前，在休息的眾人便是看的呆了。
　　老板上前熱情招呼，招呼人牽去了兩人的馬
　　“二位是哪裏來的貴客？小店簡陋，想喝點什麼？”
　　蕭雲落與柳飛嫣坐下，臉上自然而然一沉：“茶。”
　　老板看到蕭雲落的臉色，有點不敢說話：“是，是，是，茶，不知道二位，想，想要什麼茶呢？”
　　“自然是你們這兒最出名的茶！“蕭雲落有點不耐煩。
　　柳飛嫣微笑握住蕭雲落的手，笑著對老板道：“來一壺好茶，幾樣點心就成。”
　　看到清麗美人微笑輕聲對自己吩咐，老板很是受用。當即眉開眼笑。
　　“好嘞，姑娘稍等，馬上來！”
　　蕭雲落看到老板如此，眉頭微皺：“什麼意思？他要是敢對你有什麼歪念，我就――”
　　“就怎麼樣？你想多了。出門在外，和別人說話時候別總板著臉，人家會誤會你的。”
　　“誤會？誤會我什麼？”蕭雲落不解。
　　柳飛嫣笑道：“你這臉一沉，嚇人的緊，自然是誤會你想要動手了。”
　　蕭雲落笑道：“即使如此，飛嫣當時時在我面前，好讓我時時都是笑著的。”
　　正說笑間，一旁傳來說話聲。
　　“這兩人，到是般配的很。只是女的太過溫柔，男的太過冷淡，實在不配。”
　　“是啊，這男的看樣子，像是會欺負那姑娘。唉，可惜了神仙般的佳人啊。”
　　柳飛嫣聞言不禁偷偷笑了，狡黠一眨眼：“你看，人家說你和我，不配呢。”
　　蕭雲落竟也不生氣，笑道：“聽他們胡說！難不成，他們中的任何一個人，能配得上飛嫣麼？只是――”蕭雲落聲音放低，“他們不知道，哪裏是我欺負飛嫣，是飛嫣欺負我呢！”蕭雲落悄悄指向自己心口。
　　柳飛嫣黯然不語。
　　只聽那兩個聲音又說：“看著兩人八成是來遊山玩水的富家公子小姐。還不一定是一對呢！”
　　“不錯，不如我們過去搭訕搭訕，興許能博得美人芳心也不定啊。”
　　“你倒不怕她身邊的公子動手？”
　　“看樣子，也是繡花枕頭爛草包一個！哈哈――”
　　聽到這裏，蕭雲落臉上再也掛不住笑意。正要起身，柳飛嫣按住。
　　“市井之人，嚼嚼口舌，再也正常不過的事情，不必動氣。”
　　“他們調侃的是你，我就要動氣！”蕭雲落雙拳緊握。
　　“可這裏不是連舟城，你可不許隨便殺人！”
　　言語間，那兩人已走到柳飛嫣與蕭雲落面前。
　　是普普通通習武之人而已。
　　“我們可否與兩位一起坐？”
　　蕭雲落一聲悶哼：“你們配麼？”
　　“誒，我們問的是這位姑娘，可不是你！”
　　蕭雲落正待起身，無奈在桌下被柳飛嫣拉住手。
　　柳飛嫣笑道：“對不起，我不習慣和不相識的人同桌飲茶。”
　　“姑娘此言差矣，現在不相識，喝完茶之後，不就相識了麼！”
　　柳飛嫣面色一變，還是笑道：“二位何必強人所難，還是請回到自己桌上用飯吧。”
　　蕭雲落忽的起身，眼神淩厲。卻還是被柳飛嫣拉住。
　　狠狠看了兩人，直把人盯得心裏發寒。
　　也不管柳飛嫣還在此，一聲悶哼，拂袖而去，牽過黑馬，大步離開。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8

洞中旖旎



　　柳飛嫣牽馬走到坡上，見蕭雲落拿著一把幹草喂馬。
　　走上前去，卻不見蕭雲落有反應。
　　“你怎麼了？沒看到我來了？”
　　蕭雲落假意不見柳飛嫣，兀自對著馬兒說話。
　　“不許我殺人，也不許我凶。有人調戲我的妻子，竟然不讓我動手。馬兒啊馬兒，你說我怨不怨？”
　　不禁抿嘴微微一笑：“你跟這馬兒說話，它能聽懂麼？”
　　“至少它會乖乖聽我講。”
　　臂上一緊，柳飛嫣伸手拉住蕭雲落的衣袖：“生氣了？我只是叫你不要亂動手殺人，怎麼了？”
　　蕭雲落還是自顧自喂著馬兒，柳飛嫣柳眉微微一皺。
　　“那好，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一步。”
　　柳飛嫣轉身欲走，蕭雲落這才起身趕緊將柳飛嫣拉住。
　　“飛嫣，你去哪？不會是回那茶寮吧？”
　　“你不理我，我何必自討沒趣呢，是不是？”
　　蕭雲落聞言，放開手，一臉不悅：“你，你怎麼這麼快就跟上來了？對付那種無賴，不動手，你怎麼擺脫的？”
　　“簡單的很，我只需說――”紅暈飛上柳飛嫣的臉，“剛才那個是我夫君，他的脾氣不好。你們若是再糾纏，當心性命不保 。他們就走了。”
　　蕭雲落一愣，臉上露出笑意。馬上憋住，板下臉：“他們不是說，我興許是個繡花枕頭爛草包麼！”
　　“我說，我夫君若是那般不堪，我怎麼會委身下嫁？若是不信，盡管過去送死。”
　　聽到這裏，終於忍不住，臉上漾開滿滿的笑意。
　　“飛嫣真的是這樣說的？我還以為，你不肯在外人面前承認是我的妻。”
　　“為什麼不承認？你看你玉樹臨風，英俊瀟灑。做的你妻，我很有面子啊。”柳飛嫣笑道。
　　蕭雲落苦笑：“飛嫣在取笑我。”
　　“哪裏是取笑，難道你覺得自己不夠好？”
　　“我當然夠好！尤其是對飛嫣。”蕭雲落連忙接口。
　　“既是如此，你不必多慮，你我在這麼多武林朋友面前拜堂成親，還能反悔不成？”
　　欣喜若狂，緊緊牽住柳飛嫣的手。
　　飛嫣，終能牽住你的手。這一刻，我等了有多久？
　　天，忽的暗了，轉眼間，大雨傾盆。
　　此刻躲到樹下，已無濟於事。
　　蕭雲落牽著柳飛嫣，躲進最近處的山洞。
　　撥開層層藤蔓，山洞潮濕悶熱，兩人身上的衣服均濕噠噠貼在身上，自是難受得很。
　　將馬兒系在洞口，轉身撿來洞中原本就有的幹草樹枝，拿出火折子，利落生起火堆。
　　蕭雲落將身上衣衫盡數脫盡，放到簡易搭建的架子上烘幹。
　　卻見柳飛嫣只是遠遠站在一旁烤火，身上的衣服不停滴滴答答滴下水來。
　　“飛嫣不把衣服脫下來烤麼？”
　　冷冷看了他一眼，見他光著上身，趕緊回頭。餘光卻清清楚楚看到蕭雲落不停撥弄火堆。勻稱緊致的肌膚，在火光照耀下，泛著蜜色的光澤。
　　柳飛嫣只是轉頭看著洞外不語，卻漸漸臉紅。
　　看到她臉紅，蕭雲落不禁起了調侃之意。
　　“飛嫣怎麼了？為什麼臉紅了？濕衣穿在身上會著涼的，該脫下來烤幹才是啊。”
　　柳飛嫣抿了抿嘴唇：“不用，這樣也會幹。”
　　“誒，此言差矣，我可不像第一次與飛嫣同行，便叫你生病了回去。”
　　柳飛嫣緊抿嘴唇不語。看到她的窘樣，心裏越發想要逗她。蕭雲落嘴角一揚，湊進柳飛嫣。
　　“飛嫣，莫不是害羞了？可別忘了，你我，已是夫妻了。”在耳邊輕輕訴說，已能嗅到她身上馨香的味道。鼻息緩緩，似有似無觸動她的鬢發。
　　臉，一下子漲得通紅，猛的回頭，眼神犀利。
　　“所以，你想怎麼樣？”
　　看到柳飛嫣的眼神，蕭雲落不禁身體往後一仰，深怕柳葉刀刺來。有點後悔開了這個玩笑。
　　“飛嫣，有沒有將柳葉刀帶來？”小心翼翼詢問。
　　扭頭不理：“沒有。”
　　心，一下子放下了。
　　“那就好。”
　　“沒有柳葉刀，我一樣能殺了你！”心中憋氣。
　　蕭雲落笑了：“我若是來硬的，飛嫣恐怕是動不了我的。”
　　“蕭雲落，你――”柳飛嫣的臉，前所未有的紅。
　　火光照耀，雙頰緋紅，衣衫盡濕，當真是幅旖旎的畫面。
　　蕭雲落呼吸急促起來，愣了許久，才開口：“好好好，不開飛嫣的玩笑了。”
　　轉身取過已經幹了的褻衣穿上，眼睛始終不敢去看柳飛嫣。
　　到是柳飛嫣見蕭雲落已經穿上了褻衣，轉頭道：“你怎麼了？”
　　“沒，沒怎麼。”
　　低頭不敢看她。
　　飛嫣，你我成親半載有餘。你可知道，要用多大的自制力，才能勉強控制想要擁有你的沖動。我雖敬你，憐你，不忍心動你。可你，早已是我的妻。我，是你名正言順的夫。
　　當下你我共處一室，衣衫不整，如此旖旎的風景。蕭雲落真怕自己再也做不成那聖人。
　　見蕭雲落不理自己，柳飛嫣抬手碰他：“蕭雲落，你怎麼了？”
　　抬頭，見她睫毛微微扇動，白衣黑發，隨洞口吹來的風輕揚。
　　被雨水打濕的臉頰，更顯得如芙蓉出水。
　　唇，微微泛著水潤的光。
　　不經意想起那日日出時分，輕輕靠上她的唇。冰涼，柔軟，帶著桃花清香，讓人忍不住吻下，就不願放開。
　　情不自禁伸出手，輕撫上如玉臉龐，臉，漸漸靠近。
　　“蕭雲落，你――，你真要――”柳飛嫣還在心有餘悸蕭雲落剛才說的話。見他如此，有些害怕，輕輕扭過頭。兩人的唇，輕輕一擦而過。
　　舍不得離了那唇，將她頭轉過，重新靠上。
　　“蕭雲落――”手，想要推開，卻無力滑下。他的臂，強壯而有力，根本不是她能推開的。
　　手，漸漸滑下，觸到了他心口上，自己留下的那道疤。
　　心中一動，便不再掙紮。
　　交纏擁吻，青絲糾纏，鼻息漫漫。
　　火熱的吻，漸漸落到臉頰，脖頸之上。一路吻下，口中喃喃。
　　“飛嫣，我的飛嫣，我的飛嫣呵。”
　　聽到他的輕聲喚自己，柳飛嫣猛然醒悟。
　　感受到自己的手，貼在他的肌膚上，心中猛然狂跳。
　　不，蕭雲落，不能。
　　你我，怎麼可以這樣？
　　柳飛嫣一把將蕭雲落推開，滿臉通紅，窘然低頭。
　　柳飛嫣還道蕭雲落想要對她不敬，心中一慌，起身朝洞口快步走去。
　　“飛嫣，外面下雨，你去哪裏？”蕭雲落起身，一攏衣襟。
　　“我，我去外面透透氣。”柳飛嫣低頭不敢看蕭雲落，想要出洞，無奈外面雨太大。只好尷尬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蕭雲落劍眉一皺，隨意一笑：“飛嫣不要出去，小心凍著了。該出去透氣的我。”
　　說完，低頭經過柳飛嫣身邊，走到洞口，一頓，快步走出。柳飛嫣趕緊將蕭雲落拉住。
　　“別出去！”見蕭雲落看著自己的目光，心中一怕，不禁低頭，聲音輕如蚊吟，“衣服好不容易烤幹的，不要又濕了。”
　　蕭雲落靜靜打量柳飛嫣，柳飛嫣雙頰通紅，輕咬下唇，眼神簡直不知道該往哪裏放。
　　見她如此模樣，蕭雲落不禁一笑：“飛嫣的臉，都紅到脖子啦。”
　　柳飛嫣撇開頭，走出幾步：“你別管我的臉紅不紅。總之不要出去就是了。”
　　“飛嫣可知道，我不出去，危險的是你？”
　　腳步忽的停下，愣在原地。
　　“與你共處一室，蕭某很怕自己當不成君子。”
　　柳飛嫣低頭不語。
　　“所以，還要攔我，不讓我出去麼？”
　　見柳飛嫣低頭不語，蕭雲落自嘲一笑，走出洞口，走進雨簾。
　　冰冷的雨水當頭澆下，漸漸平緩淩亂的心。
　　回頭看雨簾中的柳飛嫣，心中輕喚。
　　飛嫣，我的飛嫣。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19

絕塵而去



　　雙雙牽馬走在街上，人來人往，紛紛側目。
　　這一男一女，清塵脫俗。
　　女的溫婉清秀，男的俊雅儒秀，卻不怒自威。
　　柳飛嫣扭頭看看蕭雲落，伸手拉他的衣襟。
　　“好好的板著個臉幹什麼？想嚇死誰啊？”
　　“嗯？”蕭雲落打量四周，發現果真自己眼光過處，人人對他避之不及，眼神中滿是惶恐。
　　歎氣：“走在街上，還要滿臉堆笑，我，我又不是賣笑的。”
　　忍俊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賣笑？真虧你想的出來。走在大街上，誰像你這般，整天板著臉，像是誰欠你錢似的？”
　　這笑，如春風拂面，令人神清氣爽。蕭雲落不禁嘴角微微上揚。少頃，扶額搖頭：“可我習慣了。早知道，我就不出連舟城了。出門散個心，竟如此的麻煩。”
　　“麻煩，也就麻煩這幾天。我們現在要去吃飯，進了玉門閣，你可千萬別黑著臉，嗯？”
　　蕭雲落歎氣，點頭。
　　進了玉門閣，將馬兒交由小二牽去，兩人上樓，找了個臨窗位置坐下。
　　“兩位，吃點什麼？”
　　蕭雲落習慣性劍眉一皺，雙手搭在桌上，抬眼問道：“有什麼拿手好菜，盡管上來便是，動作要快！”
　　“啊，是，是，好，好。”小二說話有點結巴，不敢看蕭雲落。
　　柳飛嫣伸手握住蕭雲落，對他搖搖頭，轉而微笑對小二道：“你們這兒的名菜上幾樣，就可以了。”
　　小二忙不迭點頭，逃也似的離去。
　　柳飛嫣微微皺眉：“你怎麼又是這幅表情？你看人家被你嚇的。吃個飯，你這樣苦大仇深的幹什麼？”
　　蕭雲落把頭轉向窗外，無奈搖頭歎氣：“我哪有苦大仇深，飛嫣難道不知，在連舟城的時候，我就是這樣的麼？”
　　“可這裏不是連舟城，為人處事總要見人三分禮，你再這樣板著臉，就不要和我同行了！”語氣微帶嬌嗔。
　　蕭雲落一笑：“好好好，一切都聽飛嫣的。”
　　兩人談笑飲茶。小二給兩人添茶，添完茶，趕緊要走，疑惑頭，看到笑著的蕭雲落，一愣。原來，這個人笑的時候，樣子好看的很，臉連男人也忍不住多看幾眼。
　　樓梯口走來一男一女，男的身著錦衣，腰懸玉佩。女的滿頭的珠寶翠玉，像是怕人家不知道自己有錢。
　　那女子緩步走上樓梯，小二上前迎接，見她嘴角一撇：“照例，要窗邊的位置。”
　　小二往蕭雲落這邊望了望，面有難色：“可是，那個位置已經有人啦。”
　　那男子一聲咳嗽，故意大聲往這邊看來：“我表妹要的地方，有誰敢搶？我們出雙倍的銀子，叫那人換個位子，總行吧？”
　　“這――”小二往這邊看來。
　　柳飛嫣緊張抓住蕭雲落的手，怕他胡來。
　　誰知蕭雲落反倒坦然一笑，轉頭，像他二人道：“讓位，是不可能的，我也不缺這幾個錢。”
　　“什麼人，倒是挺囂張的。”那女子轉頭一看，立刻挪不動了眼睛。
　　劍眉斜飛入鬢，烏絲散落雪衣，嘴角輕揚，笑意散漫。
　　這個男子，笑起來，竟讓人不得不陷落他的眼。
　　見表妹雙頰微紅，緊緊盯著那窗口邊的男子，心中有些不快。
　　雖說這個男子確實長得比自己好看，可是，這真叫人心中不痛快。
　　“表妹，既然人家不肯相讓，我們換個地方便是。”伸手拉住表妹衣襟，語氣不快。
　　見表妹站著不動，正待開口，蕭雲落開口了。
　　“不過，正好還有兩個空位。兩位不嫌棄，同桌進食也未嘗不可。”
　　哼，誰要與你――長得比我好看的男子同桌？
　　心中暗暗罵道，正要拉起表妹，只見表妹笑意盈盈走向窗邊。
　　“這位公子說的是，同桌進食，也未嘗不可。”
　　蕭雲落既然已經開口，就不好反悔。柳飛嫣心裏暗暗無語，只得假意望向窗外。
　　我叫你見人三分禮，可沒叫你逆來順受。這氣，沒必要忍著。你這，未免也太平易近人了點。與陌生人同桌，這飯――叫人怎麼吃得下？
　　見表妹走去，無奈也只好跟去。可不能叫表妹，給那男的騙了去！
　　柳飛嫣聽見腳步聲接近，只好回過頭來，禮貌一笑。
　　男子一臉不快走到跟前，剛要開口。見到柳飛嫣，馬上愣了神。
　　在他眼中，自小一起長大的表妹，已是城中絕色。誰知眼前這個女子，身上穿的不是綾羅綢緞，頭上戴的不是金銀玉翠，卻生生把表妹比了下去。
　　清麗脫俗這四個字，現下是真真正正的印證了。
　　忙不迭坐下，眼睛始終不曾從柳飛嫣身上挪開。到是柳飛嫣心中暗暗不快，轉頭望向窗外，假意看著樓下的車水馬龍。
　　“這位公子，看上去不像是本地人吧？”表妹笑的發甜，甜的發膩。
　　沒有注意到柳飛嫣的不快，微笑答道：“不錯，貴寶地風景秀麗，特來賞玩一番。”
　　“我說呢，我們這個小地方，哪裏能生養出像公子這樣的人。不知公子已經去過何處賞玩呢？”
　　見到表妹殷勤尋找話題，柳飛嫣又轉向窗外，誰都不理。目光便從柳飛嫣身上挪開，一臉警惕的看著蕭雲落。
　　“剛到貴寶地，還未曾遊玩。可已經見識到了人傑地靈。”
　　柳飛嫣在心中默默歎氣。你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會說話了？倒是還學會討人家姑娘的歡心了。
　　表妹嫵媚一笑：“公子太客氣了，什麼人傑地靈啊。若真人傑地靈的話，這麼滿城也找不出像公子你這樣的人物呢。”
　　將椅子挪進蕭雲落：“不知道公子，打算前往何處賞玩呢？”
　　兩人竟越聊越投機，絲毫不見有停下來的意思。
　　柳飛嫣臉色愈發冷淡，輕咬下唇，將茶一飲而盡。
　　“小二，添茶！”
　　“誒，來啦！”小二殷勤上前添茶，微微打斷二人對話。
　　“我從小在這裏長大，有什麼美景我最清楚。不如讓我帶公子遊玩一番，如何？”
　　“這――”蕭雲落望向柳飛嫣，“不知飛嫣意下如何？”
　　什麼？你竟真的要她帶你在此地遊玩？
　　柳飛嫣心中氣悶，卻也不好說些不好聽的話。只是冷著臉，道：“一切隨你的意思吧。”
　　蕭雲落看柳飛嫣臉色不好，道：“怎麼，飛嫣不舒服？”
　　沒好氣的答道：“沒有，我好得很。”
　　誰知蕭雲落竟真的又轉頭與那表妹說話：“那樣，會不會太麻煩姑娘了？你我畢竟初識――”
　　哼，蕭雲落，你還記得你們是初識？
　　“公子此言差矣，正所謂有緣千裏來相會。帶公子遊玩一番，我自己也能順便散心，有何不可？”
　　有緣千裏來相會？蕭雲落，你――
　　柳飛嫣柳眉微皺。
　　“有本地人帶著遊玩，是再好不過。用不著走冤枉路，也不會錯過美景。如此，便麻煩姑娘了
　　蕭雲落，我和你出來，為的難道是看遍此地的美景，一個不放過？
　　“一言為定！不如，用完飯後，我就帶公子去，如何？”
　　將手中的茶一飲而盡，重重放下。
　　蕭雲落只是往這邊看了一眼，又道：“如此甚好，便麻煩姑娘了。”
　　柳飛嫣忽的站了起來，蕭雲落一愣：“飛嫣，你怎麼了？”
　　急急起身，快步走下樓去。
　　蕭雲落趕上，一把拉住：“飛嫣，你怎麼了？”
　　冷冷道：“既然你和這位好心的姑娘已經約好，還管我做什麼？我不妨礙你們就是！”
　　“嗯，你，你說什麼？
　　說完不等蕭雲落反應過來，甩開他的手，疾步走出玉門閣。
　　飛嫣難道是――吃醋了？
　　待得蕭雲落走出門來，只見雪衣白馬，早已絕塵而去。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20

時日無多



　　飛身上馬，追趕柳飛嫣。
　　雙腿一夾馬腹，大喝一聲，黑馬宛若黑色閃電般向前沖去。
　　一白一黑，在草地上馳騁。漸漸，黑影趕上了白影。
　　“飛嫣。”在馬上輕松與她對望。
　　柳飛嫣一看，蕭雲落已然追上自己，馬鞭一催，白馬又跑到了黑馬前頭。
　　飛嫣，你當真以為策馬能贏得了我？
　　蕭雲落朝那白影一笑，催馬兒上前，不一會兒，又在柳飛嫣前面。
　　輕松回頭笑道：“飛嫣，你逃不出我的手心的。”
　　柳飛嫣的臉，憋的通紅。
　　恨恨往蕭雲落看了一眼，猛的拉住韁繩，飛身下馬。
　　蕭雲落一愣，也趕緊下了馬，走到柳飛嫣身邊。
　　“飛嫣，怎麼不理我？”
　　柳飛嫣拉著馬走到河邊，自顧自掬水洗手。
　　蕭雲落在河邊蹲下，看著柳飛嫣在水中的倒影，笑道：“還是這水中的飛嫣好，不會騎著馬就走了，連理都不理我。”
　　柳飛嫣眼神斜斜飛去：“你和人家姑娘聊得開心，還要結伴同遊，還要我理你做什麼？”
　　蕭雲落狡黠一笑，忽的靠近柳飛嫣，在耳邊輕輕道：“飛嫣，可是吃醋了？”
　　“你――”柳飛嫣輕咬下唇，臉通紅，不語。
　　可蕭雲落還是不知死活的繼續：“飛嫣為什麼生氣？難道不是吃醋？”
　　伸手掠過柳飛嫣的青絲，在耳邊輕笑。
　　閉眼深吸幾口氣，伸手推開蕭雲落，卻被蕭雲落拉入懷中。
　　“蕭雲落，你，放手！”
　　“飛嫣是我的妻，蕭某怎能放手？”輕笑著將要吻上柳飛嫣的臉頰。
　　話音剛落，柳飛嫣眼神一凜，衣袖一揚，一把柳葉鏢斜斜飛出。
　　蕭雲落一驚，轉身在地上一個翻滾，只見飛鏢一枚枚准確釘入他身旁的草地。
　　蕭雲落不禁身上微微冒出冷汗。
　　飛嫣，你這是要，謀殺親夫麼！
　　抬眼正要質問，只見柳飛嫣氣定神閑站在一旁，冷冷看著蕭雲落的狼狽樣。
　　“我說過，要你放手，是你自己不放。”
　　“我以為飛嫣沒帶柳葉刀就沒事了，想不到，竟帶了柳葉鏢。可看飛嫣剛才的下手，未免太重了。要是我一不小心死了，那你可就成了寡婦了！”
　　咬牙，切齒，從齒縫狠狠吐出：“你，再說來試試！”
　　果真閉嘴不敢再言。少頃，走上前道：“那麼，飛嫣剛才究竟為何生氣呢？”
　　扭頭不肯承認，倔強道：“我哪有生氣，只是對你們的話題覺得無趣而已。覺得無趣了，就自己走掉，散散心，有何不可？”
　　走出幾步，冷笑一聲，帶著嘲笑的口吻：“想不到，蕭城主‘平易近人’起來，還不是一般的熱情。笑一笑，人家姑娘的魂都被你勾走了。”
　　蕭雲落尷尬一笑，道：“我是沒想到，原來與人和氣，竟能這麼快和陌生人――”看了看柳飛嫣的臉色，改口道，“有話題可聊。心中一時高興，冷落了飛嫣。是我――不好。”
　　一聲輕哼：“我才不在乎。蕭城主一笑，不知道勾過多少姑娘的魂。那次青雲山莊和楊家劍莊送來的美女，想必都為城主你神魂顛倒吧？”
　　“嗯？美女？”蕭雲落似是低頭回憶了一會，抬頭笑道，“飛嫣不提，我都忘了有這回事了。那些美人，早已盡數送給烈火盟和玄冰盟的弟兄了。”
　　心中不經意間一喜，臉上卻依舊冷若冰霜：“蕭城主真是不會享福之人。”
　　蕭雲落笑著上前，倚在柳飛嫣耳邊“飛嫣還說不是吃醋？任誰來聽，會聽不出這話中的酸意？”
　　“你――”柳眉一皺，又要出手，卻被蕭雲落按下袖中暗器。
　　“我說過，除了飛嫣，我誰都不要。“眼神凝重，情意綿綿，輕輕訴說。
　　不禁低頭不敢對上他的眼。
　　“飛嫣說我的笑，不知勾過多少姑娘的魂，這真是冤枉我了。除了飛嫣，我不曾對誰笑過。我倒是想勾走飛嫣的魂，飛嫣的心。只是不知，飛嫣肯不肯？”
　　深深低頭，閉眼不語。
　　哪一天？今日已是第六六三十六天，我們的日子，確實不多啦。
　　任他輕輕在自己額上印上一吻。
　　“飛嫣說沒有，我就信飛嫣真的沒有。只是，盼哪一天，飛嫣真能為我吃醋？”
　　
　　雙雙回到連舟城，是夜，蕭雲落坐在書房，手中拿著信箋，眉緊鎖。柳飛嫣走進一看，道：“怎麼了？誰的信，能讓你如此發愁？”
　　蕭雲落站起來苦笑道：“哪裏是信，是一封戰書，楊玉峰的戰書。”
　　柳飛嫣一驚，心裏隱隱有些明白，卻不動聲色道：“他向你挑戰？他不要命了麼！”
　　蕭雲落笑道：“定是上回他傷了我，就覺得自己能和我一決高下。”
　　不，不是這樣的，定是為了我身上的毒。
　　可口中還是歎道：“不錯，只要有一分的把握，他便不會讓楊家劍莊受辱。”
　　蕭雲落握住柳飛嫣的手道：“決鬥，你想要什麼樣的結果？”
　　忽然間的心亂如麻。
　　為什麼，這一切來的這樣的忽然？
　　楊玉峰為了我的命，要殺了蕭雲落。我根本連一點准備都沒有。
　　我，到底是要誰死？誰生？
　　我到底是要自己的命，還是要蕭雲落活著？
　　時日無多，我要放縱自己到什麼時候？
　　或許我下不了手，那麼，讓楊玉峰來，也未嘗不可。
　　“飛嫣，你聽到我問你的麼？”
　　“嗯？”忽然間如夢初醒。
　　不敢看他，柳飛嫣閉眼道：“你們都不要死。我不要飛青失去丈夫。”
　　蕭雲落道：“那你自己呢？“
　　我？你不死，就是我死！
　　柳飛嫣低頭，難道，我已舍不得這個男人死？
　　抬頭看他，還是含羞道：“我自然也不能失去丈夫。”
　　蕭雲落笑了，靠近柳飛嫣，聞到一股幽香。湊過去，在柳飛嫣唇上印下輕輕一吻，道：“好，你叫我們2個不死，我就能讓2人都不死。”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29

落英繽紛



　　楊家劍莊，院中，楊玉峰輕輕擦拭寶劍。
　　遠山眉緊緊皺起，擦著擦著，眼神忽然的放空。
　　２年前，她就時常站在這裏，笑靨如花，看著自己練劍。
　　８年前，他與她時常玩耍。最喜歡玩的，就是拜堂。
　　把紅手巾當做那紅蓋頭，點燃夜裏用剩的蠟燭，當做紅燭。
　　對著天地，一拜，二拜，三拜。　
　　總是弄得灰頭土臉，回去被責罵。
　　妾發初覆額，折花門前劇。郎騎竹馬來，繞床弄青梅。
　　如今呢？她成了別人的妻子，我，也另娶他人，已是相對無言罷了。
　　終究是自己傷了她。她的命，我定是要用盡一切方法救下來的。
　　柳飛青不經意間出現在面前，看著他迷離的眼神，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楊莊主，在想你青梅竹馬的飛嫣了？”
　　回神過來，看到面前的柳飛青，心中頓時升起一陣厭惡。
　　“你若沒有那樣的蛇蠍心腸，我或許還將你當做我的妻子，恭敬對待。可你，連自己的親姐姐都要迫害！我不想她，難道想你不成？”
　　聽他一番言語，臉色大變：“楊玉峰，我這樣做，為的是誰？你難道不知道？”
　　“為的誰？為的是你自己的！因為你要嫁最有能力的男人，不是麼？”
　　“楊玉峰，你――”臉色憋得通紅。
　　“你嫁的若是蕭雲落，今日該死的就是我了，不是麼！若真是為了我，那我要你放了飛嫣，你又肯不肯呢！”
　　寒著臉，緩緩搖頭：“我放了她，你能殺了的蕭雲落麼？”
　　“就算殺不了蕭雲落，我也不願犧牲飛嫣！”字字句句，擲地有聲，刺痛了柳飛青的心。
　　“不願犧牲她？那麼，當初她回來找你，你為什麼不娶她？後來看到她手臂上的守宮砂，你後悔莫及了吧？”
　　柳眉輕挑，看著他痛苦萬分。
　　“本來我還不想對她下手。你的一句再續前緣，讓我終於狠下心來。楊玉峰，你從沒當我是你的妻子，是不是？”
　　被她的話激怒，不禁大聲道：“不錯，那時我以為你溫柔賢淑，能助我一臂之力。誰知你竟如此蛇蠍心腸。你自問，你可有把我當做你的夫君？不是拜了天地，進了洞房，就是夫妻了。貌合神離有什麼用？我不過是你往上爬的工具！”
　　“我，不也是你往上爬的工具麼？你利用我忘掉柳飛嫣，利用我青雲山莊重振楊家劍莊。我們彼此彼此罷了，楊玉峰，你何苦戳穿了呢！”
　　楊玉峰頓時氣急無言。
　　她說得對，本就互相利用，有什麼資格責怪？
　　“好，我只問你一句，你，真的要柳飛嫣死？”
　　“總之，蕭雲落不死，就是她死。”低頭玩弄發辮，說的輕描淡寫，“別指望告訴我爹，就能救她。即便爹打死我，我也不會交出解藥的。”
　　“即便我答應你，從此心中只有你，再也不去想她，你還是要她死？”楊玉峰上前一步，急道。
　　“不錯。”
　　閉眼，深深吸氣：“好，好，好。你不肯放過她，只好我去。她殺不了蕭雲落，我去。”
　　一驚，轉頭道：“你要殺蕭雲落？笑話，你不如說你要去送死來的痛快！”
　　見楊玉峰神色凝重，心裏隱隱感到不安：“你說真的，不是開玩笑？”
　　一聲輕哼：“我從不拿飛嫣的性命開玩笑！我獨自面對蕭雲落，免得你說我沒這個本事殺他。他不死，我死就是了！”
　　楊玉峰轉身快步離開，只剩柳飛青愣愣站在原地。
　　
　　蕭雲落持劍站立桃花林中，劍眉緊蹙，不時拿劍比劃。竟連柳飛嫣走近都沒有發現。
　　桃花落英繽紛，柳飛嫣緩緩走近，只聽蕭雲落口中喃喃。
　　“楊家的劍法，同我蕭家的劍法，要怎樣一來一去，才能不兩敗俱傷？”
　　心，暗暗一痛。
　　傻瓜啊傻瓜，決鬥，哪有人會不下重手？
　　我的一句話，他竟當了真。
　　上前拂去他身上的桃花瓣，微微含笑。
　　蕭雲落扭頭：“飛嫣，你怎麼來了？”
　　看到她，臉上掛起笑容，可是眉頭卻還是緊緊皺起。
　　伸手，輕輕按住他緊縮的眉頭，微微用力，想要將它撫平。
　　“飛嫣在做什麼？”
　　“你看你的眉頭，我在想，能不能把它撫平。”
　　輕笑握住柳飛嫣的手：“我的眉頭，只要看到飛嫣便舒展了。”
　　柳飛嫣走到亭中，拿起放在盒中的巫山劍。
　　“楊家的劍法，我略懂一二。任由你在這邊苦思，不如你我喂招效果來得好。”
　　眼神忽的一亮：“飛嫣要助我？”
　　“看招。”劍，出鞘，一道寒光，斜斜刺來。
　　蕭雲落拿劍一格，劍光蜿蜒落下，抵住巫山劍。
　　柳飛嫣身子微斜，腳步一變，直直刺出幾劍，速度快不可擋。
　　蕭雲落反手將劍舞成一朵劍花，罩住全身面門。
　　滄海巫山，舞成兩道劍光。
　　柳飛嫣一個轉身，巫山劍將要直刺心窩。眼看蕭雲落的劍將能抵住自己的喉嚨，可蕭雲落卻一動不動。
　　心裏一陣悸動，巫山劍停留在心口，慢慢垂下。
　　“對我，你手下留情。到時若也如此，你便必死無疑了。”
　　“這楊家的劍法，我早就看出破綻。只是，我若相讓，他便必能傷我。所以我那天被他所傷。”
　　柳飛嫣柳眉微皺，那日，你只許諾我不殺他。其實，你可以傷他。
　　但你寧願自己重傷，也不願動他。此次，你不下手，便是他下手殺你。我，還要叫你對他手下留情？
　　叫你對他留手，就等於叫你去送死。柳飛嫣，你糊塗了麼？
　　“本就是我胡言亂語。決鬥，哪有人會手下留情？到時，你盡管出手便是，誰都無需顧忌。”
　　蕭雲落一愣，轉而笑道：“可他是柳飛青的夫君，他若一死，飛青不就――”
　　“不必管她！”
　　提起柳飛青，想起自己身上的毒，忽的恨得咬牙切齒。
　　我的妹妹，親妹妹，自小一起長大的親妹妹。這樣對我，要我生不如死，我，還管她的夫君死活不成？當初，她在我身上下毒，不就是要我親手殺了自己的夫君麼！
　　可是，楊玉峰為了我的毒，來找蕭雲落決鬥，就算當日讓我痛徹心扉，可他，不該死啊。
　　“她的夫君，要來殺我的夫君。難道，我還要犧牲自己，成全她不成？”
　　蕭雲落仰天大笑，低頭輕聲道：“飛嫣終於想通了，不再要我去送死了？”
　　“我與飛青如今各侍一夫，早已回不到過去。”
　　蕭雲落正待說些什麼，柳飛嫣拿起巫山劍，入鞘。
　　“記得，能不讓他死，就讓他活。但是，你必須活著。”
　　蕭雲落眼光落到巫山劍，眼珠一轉，笑道：“我可以聽飛嫣的話，只是――”蕭雲落轉身取過巫山劍，“飛嫣須得收下這巫山劍。”
　　“決鬥和我收不收巫山劍有何幹系？”
　　蕭雲落笑道：“飛嫣若不收巫山劍，我怕決鬥那日，看到楊玉峰，我會心中不安。求飛嫣就讓我安心了吧？”
　　雙手奉上巫山劍，眼神誠懇，又略帶哀求之意，讓人不忍拒絕。
　　糾結猶豫，眉頭緊鎖。
　　２年了，我從未讓他安心。不久，不是他死，就是我亡，終究要分離。不如就讓他安心了吧。
　　眉眼低垂，緩緩接過巫山劍。細細拂拭上面古樸的花紋雕刻，感受微涼的溫度。似能感覺到昔日他們的主人，又多麼恩愛。
　　滄海巫山，神兵利器，削鐵如泥，本為一對，攜手白頭，生死不分。
　　我若是用這巫山劍，殺了蕭雲落，怕是會天地不容吧？
　　不用抬頭，也能感受到面前的他，此刻一定笑顏舒展，歡喜無比。
　　身上一暖，蕭雲落將自己擁入懷，下巴輕輕抵住額頭。
　　“飛嫣，你可知，我等這一天，等了有多久？”
　　蕭雲落，我卻不知，這一刻，能夠持續多久。
　　我要你活，那麼死的就是我。我不能放任青雲山莊的百年名譽因我毀於一旦，我也不能放任自己變成一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
　　要我雙手沾滿血腥，我不如先殺了自己。
　　心煩意亂，輕輕掙脫他的懷，牽住他的手：“我忽然想要喝酒，不知――雲落能否相陪？”心中掙紮，終於將這兩個字叫出口。
　　“哦，飛嫣也會喝酒？”
　　微笑不語，我當然不會喝酒。只不過，借酒消愁罷了。
　　“我只問你，陪不陪我？”
　　將滄海劍入鞘：“飛嫣開口了，當然要陪！”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46

六月飛絮



　　坐在逸風樓中，呆呆望向窗外。
　　寒水河在暮色之中，泛著點點金光。
　　太陽如一輪巨大的金盤，漸漸沉入河中，染了一江金色。
　　河畔的楊柳，柳枝飄飄，隨風而動，深綠之中泛著金光。映襯河中的波光鱗鱗，閃的人睜不開眼。
　　天地沉寂，柳飛嫣目光黯然。
　　夕陽西下了，一天又過去了。
　　從前望向窗外，心中想的是他，是家。
　　現在望向窗外，心中想的，卻是蕭雲落。
　　“飛嫣！”
　　只聽一聲叫，把柳飛嫣從失神叫了回來。往下一看。蕭雲落手中捧著兩壇酒，在暮色中對著自己微笑。
　　顧盼間，薄薄唇角微微上揚，眉梢眼角，風流天下。
　　心，一動，又一痛。
　　這樣的男子，叫我怎能不愛上？
　　這樣的男子，叫我怎能下手殺他？
　　愣神間，蕭雲落已上樓，將酒擺放桌上。即刻聞到一股清冽的酒香。
　　“這酒，我似乎從沒見過？”
　　“不錯，此乃我連舟城獨有的，六月飛絮酒。”
　　“六月飛絮？六月，怎麼會有飛絮呢，怎麼不說是六月飛雪呢？”柳飛嫣笑道。
　　“飛嫣盡管笑我。等這酒入了口，怕你再也說不出話來，只顧喝酒了！”
　　蕭雲落打開酒壇，將酒倒入碗中。
　　一股酒香，夾雜著柳葉的清香，撲鼻而來。酒香清冽，毫不刺鼻。
　　連不曾飲酒的柳飛嫣，聞到這股香味，竟也躍躍欲試。
　　“飛嫣盡管嘗，這酒，並不醉人。”
　　點頭，舉起酒杯，深深吸氣，進而一飲而盡。
　　甘香爽口，酒入肚，一股溫熱自腹中升起。
　　“怎麼樣？飛嫣喝的還習慣？”
　　“果真是好酒！”柳飛嫣不等蕭雲落為自己倒酒。拿起酒壇，滿滿到了一碗，一飲而盡。
　　兩碗酒下肚，頭，開始有點暈眩。膽子，也變得大了起來。
　　不顧自己其實並不會飲酒，反而一碗一碗幹了起來。
　　蕭雲落見狀，以為柳飛嫣本就會飲酒，也就不去相勸。隨著她，一同將一壇六月飛絮酒喝完。
　　柳飛嫣起身去拿另一壇酒，誰知一站起來，竟腳下不穩。身體一晃，險些跌倒。
　　蕭雲落連忙扶住，看柳飛嫣臉色微微泛紅，道：“怎麼，飛嫣醉了？”
　　柳飛嫣靠在蕭雲落身上，閉眼道：“我也不知，只是覺得頭有點暈。”
　　“那便是醉了。我還以為飛嫣會喝酒，哪知你並不會。那怎麼喝的這樣爽快？”
　　“這六月飛絮，入口甘甜，我便多飲了些。人生難得幾回醉，不如我們把那壇也幹了，如何？”
　　蕭雲落搖頭：“喝醉傷身。人家是借酒消愁，你沒事就別喝醉。”
　　柳飛嫣掙紮坐到窗前，任晚風吹過微微發燙的臉，眼眸略帶迷離的醉意，卻分外清明。眼波流轉之間，更顯動人心扉。
　　看柳飛嫣烏絲散落，一身紗衣倚在窗前。窗外是黑的夜，白的月，交相輝映。月光灑落她長長的睫毛，淡色的唇，微紅的雙頰。
　　清秀的側臉，與這一片美景融合，如詩般迷離夢幻。
　　佳人獨坐風輕拂，輕倚窗頭月灑身。
　　什麼叫做風華絕代？這幅畫，這片景，便是！
　　伸手輕輕撫上柳飛嫣的臉，自己的眼神，也開始變得迷離。
　　柳飛嫣緩緩轉過頭，眼波盈盈，迷離清明：“你，也醉了？”
　　不錯，自見到你開始，我就一直醉到現在。
　　什麼時候能醒？怕是這輩子都醒不過來了吧。
　　“酒不醉人，人自醉，這美景，這美人――我確實醉了。”
　　慢慢靠近月光下的她，柳飛嫣雙眼微閉，將頭靠在窗欄。晚風拂過，青絲飄揚，宛若臨風而去的仙。
　　飛嫣，自從你不再拒我於千裏之外，每次你我共處，你可知對我而言都是折磨？
　　你的絕世笑顏，你的清冷孤寂的背影，你微微蹙眉的風情，你身上的桃花沁香，你――此刻迷離微醺的眼神……
　　若是愛上一個人，她的一言一行，一舉一動，眉梢眼角，盡是誘惑。
　　一切的一切，對我而言都是折磨。
　　多少次，我強忍想要擁有你的沖動。要有多大的自制力，我才能做君子，做到現在。這一切，你可知道？
　　“飛嫣，你醉了，我扶你上床休息。”
　　借著酒勁任性躲開他的手：“不，不是我醉，是你醉了！”
　　眼睛半閉，櫻唇微張，斜斜靠在窗沿。
　　月色醉人，酒香醉人。
　　想起那日洞中的旖旎，那唇的溫軟沁涼，蕭雲落不禁低頭深深吻下。
　　借著酒力，柳飛嫣也不躲閃。伸手擁住蕭雲落，深深擁吻。
　　唇齒間的酒香，更加醉人，將最後一絲理智崩塌。
　　低頭，聲音低沉沙啞：“飛嫣，你真的醉了，我扶你去床上歇息。”
　　起身，強壓心頭的火，將柳飛嫣輕輕放到床上。
　　飛嫣，她醉了，我可不能乘人之危呵。
　　起身正要離開床榻，柳飛嫣一把將蕭雲落拉住。
　　“嗯，飛嫣？”
　　回頭正要說話，柳飛嫣已緊緊將自己擁住。
　　緊閉雙眼，似在夢中喃喃：“雲落，雲落，雲落。”
　　身體輕輕扭動，在他懷裏尋找最舒適的位置。
　　蕭雲落有些不安。飛嫣，你若再如此，我可不管那些許多啦。
　　臉，漸漸靠近。纖纖玉手輕撫過他的眉，他的眼，他的鼻，最後落到他的唇。感覺不到他嘴角上揚的笑意，柳飛嫣有些不滿。
　　“雲落，你為什麼不笑？”
　　趕緊唇角上揚，對著喝醉的她微笑。
　　手指感受到那上揚的弧度，滿意一笑，頭一抬，輕輕靠住蕭雲落的唇。
　　蕭雲落愣住，心頭壓下的那團火，猛然升起。低頭深深吻住，緩緩將她壓在身下。懷中的柔軟溫香，叫人實在欲罷不能。
　　青絲拂亂，衣衫半解，吻一路落下，直到雪白的脖頸。
　　看她眼睛微閉，似醉非醒，用僅剩的理智，在她耳邊輕喚：“飛嫣，飛嫣，你可明白我們現在在做什麼？”
　　看柳飛嫣始終微醺不語，蕭雲落劍眉緊皺，踟躕片刻，還是翻身到她身邊，仰天躺下。
　　歎氣，自嘲道：“我真是沒用，盡管想，還是不敢乘人之危。”
　　一旁，將頭扭到一邊的柳飛嫣微微睜開眼，眼中有清淚滑下臉頰。
　　蕭雲落，你當真以為我醉了？
　　我只不過，不想甘心我們什麼都沒有，就這樣死去。
　　
　　秋容端坐院中，為上官乾縫補衣衫。手上不停忙著，眼神卻直直望向前方。
　　決鬥，決鬥，我不該擔心。論功夫，他鐵定會贏。
　　只是――上次不知柳飛嫣對他說了什麼，竟帶著滿身的傷回來。
　　這次，看來柳飛嫣已經不再恨他，該不會又要城主讓著楊玉峰吧？
　　上官乾早早已站在不遠處看她，輕聲喚她，不見她有所反應。看她一直心不在焉，心中明白她又在擔心蕭雲落。
　　劍眉緊皺，卻也無可奈何。
　　愣神間，針，狠狠紮進手指。一聲呼痛，思緒回到眼前。
　　上官乾快步上前，看著她輕輕吮吸自己的手指。
　　“痛不痛？”
　　這才意識到他在自己身邊，驚訝間，想到自己剛才的窘態，知他定是知道自己在想蕭雲落，一時間臉色通紅，不知所措。
　　低身拿過她手上的衣服，細細看上面的針腳，笑道：“娶了妻子就是好，衣服破了，也有人補了。”
　　低頭拿過衣服，低聲道：“還沒補好，上面又沾了血漬，我一點也不好。”
　　“不，你夠好了。”
　　一時間，兩人無言以對。
　　“我來，是來告訴你。決鬥，城主萬萬不會丟了命的，你盡可放心。不必每天夜不能寐，茶飯不思。”
　　萬萬沒想到他會對自己說出這些話。
　　蕭雲落，城主，這幾個字，像是他們之間相互的默契。
　　成親這些日子以來，誰都不曾提起。
　　誰知，今日卻明明白白向自己挑明。
　　秋容一臉驚愕看著上官乾，眼神中有訝異，愧疚，還有自責。
　　成親已有半年了，我心中所想，還和當初一樣。他對我卻始終如一，我，對不起你，上官大哥。
　　“就算城主傻到去送命，還有我呢。連舟城的安危，如今有我看管，我不會讓城主出事的，嗯？”詢問的眼神，關切的問。
　　眼神慢慢落下，緩緩點頭。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54

啞口無言



　　晴空萬裏，微風輕拂。
　　楊玉峰自船艙上岸，一襲白衣，就如當年一樣的玉樹臨風。
　　雖說楊玉峰是來與蕭雲落決鬥的，連舟城中的人也都知道他不是蕭雲落的對手，可還是彬彬有禮將他請上岸來。
　　柳飛嫣在逸風樓中看到楊玉峰上岸，趕緊一路小跑到岸邊。
　　蕭雲落和楊玉峰見到柳飛嫣微微氣喘，站定河邊，不由一怔。
　　柳飛嫣也不管一旁人多口雜，徑自拉住楊玉峰衣襟，一臉寒意。
　　“決鬥前，我有話要對楊莊主講。”
　　蕭雲落笑著做了一個“請”的姿勢，便讓在一旁。
　　柳飛嫣拉著楊玉峰，來到梧桐樹林旁，劈頭蓋臉就是一句。
　　“你給我回去，做你的楊家劍裝的莊主，青雲山莊的女婿，來連舟城湊什麼熱鬧？”
　　楊玉峰一臉深情：“飛嫣真的不知？”
　　轉過頭冷冷道：“我只知道你是來送命的。”
　　“飛嫣，我是為了你來找蕭雲落的啊！”走到她面前，提聲道。
　　“何苦？當初為了你自己，舍棄了那麼多。如今為了我的命，舍棄現在的一切。楊玉峰，一切已經回不去了。你若死了，楊家劍莊怎麼辦？嗯？”
　　被她問得啞口無言，只得深深歎氣，道：“所以我，後悔莫及。”
　　“所以，你可以回去了。當初做下的決定，害了幾個人？如今想要挽回，怕是抵上你一條命，也是不夠的！”狠狠烙下話，轉身欲走，楊玉峰拉住。
　　“飛嫣真打算用自己的命，來換蕭雲落的？”
　　腳步猛的停下。
　　“飛嫣可知今日已是第幾天了？飛青的毒，並不是危言聳聽，到時毒發，神仙也救不了你的！”
　　“難道飛嫣真的愛他，愛他到願意為他而死？”
　　始終低頭不語，聽到這句話，猛的抬起頭來：“不愛他，難道愛你？楊莊主，你若以為這一年來，我心中還有你的話，你就錯了。”
　　遠山眉緊緊皺起，看著眼前人。少頃，歎氣道：“所以，你不忍心下手，那就讓我來。他若死了，你就活。我若死了――也算是作為傷了飛嫣的代價。我，萬萬不能看著你死！”
　　“你不許動他，你給我回去！”冷冷道。
　　“戰書已下，人已在此，沒有回去的餘地。我並不怕死，怕就怕，我死了，卻不能換來飛嫣的命！”
　　“蕭雲落若知道你中毒，你們兩個必然要死一個，他是否會自絕在你面前，來換你的命麼？”
　　回頭，眼神冰冷：“楊玉峰，你不許說，我也不會讓他知道！你要是敢說，我就先殺了你！”
　　“我倒想看看，他肯不肯為你去死！”
　　“不必了！我可以告訴你。他知道以後，定會先滅了你楊家劍莊，再以最狠的手段，逼柳飛青交出解藥。”忽的一絲苦笑，“而我知道，看著蕭雲落毀了她一步一步向上爬的路，她必然寧死不肯交出解藥。所以，最後，他會與我同死。”
　　楊玉峰聽得不禁吸了一口冷氣。
　　“所以，你要去說麼？”柳眉一挑，神色黯然。
　　
　　蕭雲落與楊玉峰持劍站在空地上，柳飛嫣倚在樹旁。
　　蕭雲落盯著楊玉峰，楊玉峰不住的看柳飛嫣，柳飛嫣卻看著蕭雲落。
　　蕭雲落忽然大笑起來，道：“楊玉峰，你怎麼能盯著別人的妻子看呢！”
　　楊玉峰臉一紅，道：“當日是你強把飛嫣搶去的！”
　　柳飛嫣悠悠開口道：“若是沒有那日，飛嫣現在已經和楊莊主結為秦晉之好。妹妹飛青也已覓得佳婿了，是麼？”
　　楊玉峰呆呆的看著柳飛嫣，啞口無言。臉上一陣青一陣白，道：“飛嫣，我，我這也是----”
　　柳飛嫣冷笑道：“迫不得已？當時飛嫣親自回到楊家劍莊找你，楊莊主可還記得自己都說了些什麼？說出的話，如同潑出去的水，沒有還轉的餘地。難道，還會是飛青逼迫楊莊主娶她不成？”
　　楊玉峰簡直無話可說，道：“飛嫣，我，我----”
　　柳飛嫣冷冷道：“楊莊主，你該稱呼我蕭夫人才對。如此無禮的叫我的閨名，不怕我夫君生氣麼。”
　　楊玉峰閉嘴不敢多言了。蕭雲落一直含笑看著柳飛嫣。此時，轉頭正色道：“楊公子，請出招。”
　　一片刀光劍影。楊家劍法以靈活輕快見長，蕭雲落的劍法出招奇特，往往與不經意間攻其不備。
　　柳飛嫣明明看到蕭雲落有好幾次可以得手，他卻把劍向旁邊一偏，不肯殺楊玉峰。
　　惡鬥，惡鬥。2人鬥了許久，體力漸漸衰弱。蕭雲落始終不肯對楊玉峰下手。楊玉峰也始終未能得手。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終究，是傷了楊玉峰，還是――
　　
　　心中糾結的不止蕭雲落。
　　柳飛嫣倚在樹邊，眉頭緊鎖。
　　心口忽然一陣發疼，苦笑。
　　怪不得楊玉峰，今日已是那第七七四十九天。他不死，我死。
　　柳飛嫣，可想清楚了麼？究竟該如何抉擇？
　　
　　秋容站立院中，心急如焚，緊咬下唇，不時走來走去。
　　上官乾進院，見狀，不等秋容開口，道：“去看看吧。”
　　秋容抬頭，一愣，緊接著臉上浮出一絲感激微笑，轉身奔去。
　　
　　只見秋容手舉巫山劍，神情凝重，緩緩走到柳飛嫣身前。四人都是一愣。
　　“夫人，滄海巫山本為一對，請夫人手持巫山劍，與城主並肩作戰。”
　　“秋容，別胡鬧。決鬥是兩個人的事情，夫人不該參與其中的。”上官乾在一旁小聲道。
　　緊緊盯住柳飛嫣的眼，一動不動。
　　柳飛嫣，你該知道我的意思吧？
　　你手持巫山劍，站到城主身旁，就表示你對楊玉峰毫無眷戀之情，一心只向著城主。你，可以麼？
　　做給城主看，做給楊玉峰看，做給大家看！你，已放下了他。
　　見柳飛嫣一言不發，忽的向她重重跪下：“請夫人手持巫山劍，滄海巫山，永不分離，同生共死！
　　柳飛嫣，今日，我要逼著你，收下這巫山劍！
　　心，一震。
　　同生共死，當初蕭雲落向自己許下的諾言，如今，卻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我倒是想，可是，怎麼樣才能夠永不分離啊？
　　我，是否該收下這巫山劍？
　　我，是否該讓他活，自己死？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7:58

悲痛欲絕



　　一片樹葉落下，擋住蕭雲落的眼睛。楊玉峰劍鋒扭轉，竟學蕭雲落的劍法，一劍斜斜滑落蕭雲落的肩。衣衫半開，頓時，鮮血即刻染紅衣襟，一滴一滴往下滴。
　　柳飛嫣猛的拔出秋容手上的巫山劍，飛身上前，將楊玉峰的劍擋開。
　　“我說過，不許你動他！”
　　秋容和蕭雲落臉上出現寬慰的笑。
　　柳飛嫣柳眉一動，忽而轉身，將巫山劍准確刺入蕭雲落的心口！
　　時間頓時停了。楊玉峰愣住了，蕭雲落愣住了，柳飛嫣愣住了，秋容和上官乾也愣住了。
　　蕭雲落緩緩低頭，看著胸前的巫山劍，不可置信的搖頭：“飛嫣？”
　　只見柳飛嫣面無表情，將劍一分一分往裏送。每送一分，血，便流的更快，蕭雲落的眉，也皺的越緊。
　　“誰都不許動你。要死，你也要由我親手來殺死！”
　　愣了許久，蕭雲落終於艱難開口。
　　“可是，為什麼？我以為，那時開始，你已經不恨我了？”蕭雲落眼神迷茫，任由巫山劍，一分一分深入自己的心窩。
　　“我說過不恨你，但是沒說不殺你！”
　　“既然不恨，為何還要殺我？那晚在逸風樓，我們對月小酌――”
　　“住口！那晚，我們什麼都沒有發生。我，知道的！”一字一頓。
　　“你不是醉了麼？你，你都知道？”
　　“我當然知道。因為我，根本沒有醉。”
　　忽的仰天大笑：“那麼，一切的一切，都是為了讓我更加痛苦，你故意做給我看的？”
　　“不錯。”
　　“說不恨我是假的，一同遊山玩水是假的，一同看那旭日東升，夕陽西下是假的。連收下這巫山劍，也是假的。怪不得你當初始終不肯收下，原來，收下巫山劍，只不過是用來殺我，是不是？”看著她，緊緊盯住她的眼，眼神哀絕。
　　痛，痛，痛。傷口的痛，哪裏比得上心中的痛？
　　“你猜對了，蕭城主。”
　　悲痛欲絕，猛的伸手握住巫山劍，任由鋒利的刀刃深深劃破手掌的肌膚。
　　血，鮮紅，順著手指縫，流到地上，綻放如淒豔的花。
　　“我一直以為飛嫣已經愛上我。哪料，原來飛嫣不曾停止恨我！”
　　用力將巫山劍送入自己心口。柳飛嫣反倒用力握住巫山劍，不讓劍緩緩刺入。
　　“怎麼，飛嫣不是想我死麼？為什麼遲遲不肯下手？”
　　一聲輕笑：“巫山劍削鐵如泥，我蕭雲落區區血肉之軀，竟比那鋼鐵還要堅硬麼？”
　　柳飛嫣低頭，不敢看蕭雲落的眼。
　　風，吹來，吹開了被劍劃破的衣衫，露出心口那道舊傷疤。
　　蕭雲落低頭，看著那道彎月刀疤，唇角上揚，笑道：“飛嫣只要再用力些，我便活不成了。看，我也在幫你呢。對，就照著這道舊傷疤，在用力點，我就一命嗚呼啦。”
　　身體一顫，幾乎要流下淚來。卻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咬出血來，也沒有讓眼淚落下。
　　右手輕輕指向那道傷疤，忽的輕聲細語：“上次，飛嫣傷的也是這裏啊。”
　　手，不住的顫抖。看著那道血染的傷疤，想起他的輕聲軟語，眉目帶笑，唇齒溫存，心中的堅硬，一下子崩塌。
　　“是巫山劍不夠鋒利，還是飛嫣的心腸不夠硬？”
　　楊玉峰忽的仰天狂笑：“蕭雲落，你輸了。你以為飛嫣愛上你了？哼，誰知，還沒有！她還是能下手殺你！”
　　閉上眼，這些年來一幕幕印上眼簾。
　　初到時，微笑站在河邊的身影。
　　那手腕上的刀傷，心口的刀疤。
　　為了離去，生生在自己臉上畫出刀疤。
　　不得已回來，他笑顏依舊，站在河邊迎接。
　　曾記得一夜之間不見滿山楊柳，一夜之間，開遍漫山桃花。
　　成親三月，他不曾走進房間，以禮相待。
　　終於不再怒目相視，刀劍以待。
　　連天殘死了，流言四起。他卻說，只要你一句話，我便信你。
　　滄海巫山，本為一對，幾次想要相送，卻不曾接受。
　　七七四十九天，陪他遊山玩水，看旭日東升，夕陽西下。
　　六月飛絮，月下微醺，放縱自己，只因知道自己時日無多。
　　無奈，這天終究到來。
　　我試了，為自己的命，爭取過了。原來，我已經下不了手了呀！
　　用盡內力，與蕭雲落相抗衡，將劍拔出。
　　看著蕭雲落心口的血，噴薄而出，巫山劍，劍頭滴血。魂不守舍呆呆站立。
　　蕭雲落捂住傷口，試圖阻止血流出。
　　也不管鮮血還是不停從指縫流出，踉踉蹌蹌向前幾步。
　　“飛嫣，還是下不了手？”蕭雲落眼神望楊玉峰那邊一凜，不顧鮮血直流，大笑道，“哈哈，誰說我輸了？楊玉峰，我沒有輸，我沒有輸！”
　　楊玉峰一愣，看著柳飛嫣，見她始終沒有動靜，雙眼憋得通紅。
　　一聲冷笑：“你沒有輸？可是你今天必須死！”
　　猛的沖上前，長劍刺向蕭雲落！
　　蕭雲落來不及躲閃，柳飛嫣和上官乾來不及阻止。
　　電光火石間，劍，狠狠刺入一個人的身體。
　　那人卻不是蕭雲落，而是直撲向蕭雲落身前的秋容。
　　眾人大驚，一時站立不動。
　　楊玉峰把劍抽出，愣愣站立。
　　蕭雲落趕緊托住秋容，一臉慌亂，又急又怕。
　　“秋容，你，你不該這樣。你已經是上官乾的人了，不需再為我賣命！”
　　秋容奄奄一息，也不知有沒有聽清蕭雲落的話，神色恍惚：“我以為，我帶來巫山劍，能助你。誰知，夫人竟用這劍殺你。我，失策了。不過還好。終於讓我救下你一命。我，功能抵過。”
　　“我以為，把你嫁出去，就給了你下半輩子的幸福。哪料到，你還是為我而死。”蕭雲落半跪於地，眉頭緊皺，凝住深深的悲哀。
　　上官乾眼神發直，徑自走到秋容面前，從蕭雲落手中接過。一言不發，眼睫顫抖，淚水滾燙，一滴一滴落到秋容臉上。
　　知道她心中不曾有他。
　　一向堅毅不苟言笑的他，從不向她表白過什麼。
　　心中的話，心中的愛，只會深深埋在心底。
　　氣盡力竭，終於轉頭望向他，轉而握住他的手。
　　心中有千言萬語，無奈，已無法盡數向他道來。
　　只輕輕說出：“對不起，欠你的，下輩子來還。”
　　手，從他手中滑落，含淚而去。
　　下意識握住她滑下的手，卻明白，懷中的人一去不複還。
　　悲痛欲絕，緊緊擁住她還未變冷的身體，仰天長嘯。
　　蕭雲落怔怔看著秋容死去，卻無可奈何。
　　“上官乾，對不起。”
　　上官乾抿緊嘴唇，冷冷道：“城主無需向上官乾道歉。秋容為你而死，是她自願的。我誰也不怪！”
　　言畢，抱起秋容轉身快步離開。
　　蕭雲落起身想攔住，卻支持不住多向前幾步，一個踉蹌，用劍支撐在地。
　　“上官乾，你要去哪裏？”
　　“這個傷心地，城主以為，我還呆的下去？”
　　蕭雲落頓時啞口無言。
　　新婚的妻子，從小愛著他，我不怪。日日夜夜，心中想的是他，擔心的是他，我也不怨。
　　滿以為，日久天長，她終會愛上自己。誰知，那天還沒到來，她竟為他而死！
　　秋容，秋容，我剛娶你為妻，還未舉案齊眉，你怎麼能離我而去？
　　剛毅的臉，此刻淚流滿面。
　　“這麼說來，你要走，要離開我，離開連舟城？”
　　上官乾頭也不回：“我不怨，我認命。可是，我心中有恨！每天看到城主你，就會想起秋容，這連舟城，我是再呆不下去了。”
　　說完，也不管蕭雲落說什麼，快步離去。
　　蕭雲落想要追上，無奈傷口一陣劇痛，只得站在原地，看上官乾離去。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27

無言殆盡



　　秋容，死了？柳飛嫣呆呆站在原地。
　　她下跪要我接過巫山劍，我卻拿了巫山劍要殺蕭雲落。若非如此，秋容，也不會死。
　　手一松，帶血的巫山劍落到地上。
　　蕭雲落，滄海巫山，本為一對，同生共死，不離不棄。我，不配擁有。
　　愣神間，楊玉峰長劍一挑，刺向蕭雲落。
　　“蕭雲落，有人為你擋下一劍，你還是得死！”
　　眼睛餘光瞄到身邊劍光一閃，下意識拔出柳葉刀一擋。
　　“楊玉峰，住手！”內力一運，將楊玉峰的劍震開蕭雲落的身邊，“我說過，你不許動他。要殺，只能由我來！”
　　楊玉峰上前急道：“可你下不了手，那就由我來！”
　　手持柳葉刀，指向楊玉峰面門：“我說過，你，不－許－動－他。否則，我就先殺了你！”
　　楊玉峰莫名，嘴角抽動：“飛嫣，你可想清楚了？真要――”
　　“住口！”轉眼間，柳葉刀抵上楊玉峰的喉，眼神犀利，“我也說過，你給我住口！你敢說，我就要你的命！”
　　楊玉峰忽的大笑：“我不信！蕭雲落你都下不了手，你會對我下手麼？”雙目與柳飛嫣對視，步步緊逼。
　　“若不怕死，盡管來試！”
　　蕭雲落聽得一頭霧水。心知其中必然有因：“飛嫣，楊玉峰說的是什麼意思？”
　　楊玉峰眼神挑釁，朗聲道：“告訴他，你為什麼這樣對他！他若不死，你就――”話未說完，脖頸一陣刺痛，柳葉刀刀刃一偏，斜斜刺入肌膚。一道蜿蜒傷口，立刻滲出血來。血染雪色長衫，鮮豔奪目。
　　楊玉峰呆住了，眼神驚恐：“飛嫣，你，你真――”
　　“你敢多嘴，我就殺了你！我像是言而無信的人麼？既然你偏要試試，我就成全你！”柳眉一挑，冷若冰霜。
　　楊玉峰黯然垂眼，神色悲絕：“飛嫣真能下手。我，輸了，輸了！只是，我實在不忍看著飛嫣――”怕她真會下手，話到嘴邊，又咽下。
　　蕭雲落在一旁急道：“飛嫣，你們在說什麼？你到底有什麼苦衷，告訴我！”
　　閉上眼，深吸幾口氣，平複心情。
　　不必了，蕭雲落，我既決定一命換一命，又何苦讓你知道，徒增傷悲？不如就此離去，或許歲歲月月，你，終會忘了我，另覓新歡。
　　回頭，眼神清冷決絕：“你想多了，哪有什麼苦衷！我對你，自始自終都是一樣的。今日這一劍，你我從此各不相欠，再不相見。你若因此找青雲山莊的麻煩，我，不會放過你的！”
　　收起柳葉刀，走到楊玉峰身邊。怕他多嘴，伸手掐住楊玉峰的脖：“我們走！”
　　“飛嫣，你要去哪裏？你，你要跟他走？”蕭雲落踉踉蹌蹌上前幾步。
　　回頭，冷眼望了他一眼：“站住！我不會回青雲山莊，也不會去楊家劍莊。你不用找我，也找不到我。”
　　“飛嫣――”蕭雲落正待上前。
　　“站住！你我若再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轉身走到他身邊，低聲狠狠道：“我恨你，一直恨！別妄想對我好，我就會愛上你！”
　　四目相對，蕭雲落卻無法從她眼中看出一絲撒謊的痕跡。
　　本已緊緊皺著的眉頭，溝痕更加深，仿佛嵌著無法言喻的悲哀。
　　眼神忽的變的如同孤獨求助的孩子，深深看著柳飛嫣。風，輕拂，雪衣，紅血，烏絲飛揚，衣衫不整。卻擋不住風華的俊美。
　　“秦楓走了，秋容去了，上官乾離開了。我身邊誰都不在了。連飛嫣，也不要我了，也要離開我？飛嫣曾許諾我，不會離開我的，你――”
　　“住口！”看著他的眼，想起那青絲拂面，唇角輕揚的溫柔，心中的堅強幾乎崩潰。曾記得，你嘴角微揚的笑，是我心中堅硬的死穴。這笑，我多麼迷戀，不舍。今後再也看不到。就讓我將這回憶帶進墳墓，留作下世的記憶。
　　“可飛嫣，為何對我留手，不殺我？”抬頭逼視，帶著悲痛與不甘。
　　此時提起當初的承諾，共同許下的誓言，顯得無言的蒼白無力。那些算什麼？隨口說給我聽罷了，想讓我更加痛不欲生罷了。
　　糾糾纏纏，起起落落。是我誤會了，自作多情了。
　　怨與情，恨與愛，相思與仇痛。是我弄錯了。
　　緊咬下唇，鑽心的疼痛，保住最後一絲理智，“你到現在，還不明白？你現在什麼都沒有了，讓你活著，比讓你死了，更叫你難受。當日你讓我怎樣的生不如死，今日，也讓你嘗嘗！”
　　言畢，立刻轉身，青絲飛揚，掠過蕭雲落的臉。帶過哀傷神情，走到楊玉峰身邊。低頭，嘴角有鮮血滲出。
　　不能再看著他，再看，我就陷入你溫柔的眼，無法自拔。我會忍不住緊緊擁住你，直到我死去的那一刻。
　　可我，不能。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你，要叫我生不如死。你，從未對我動心。留你在我身邊，原來一直都叫你生不如死！
　　沒有比這更傷人的了。
　　蕭雲落一時間面色潮紅，竟說不出只字片語。
　　擋不住那氣血上湧，少頃，心中鬱結的那口血，終於從口中噴薄而出，濺滿了雪色的衣，盛開了殷紅的花。胸口的血，與衣襟上的血，連結成一片，開出妖豔的血色紅花。
　　“飛嫣！”蕭雲落不顧傷口的血狂流，直沖上來。
　　柳葉刀一晃，指向蕭雲落：“再敢上前，我補你一刀，要了你的命！或許，你也想試試？”手握柳葉刀，忍，忍，忍。只握的指節發白，指甲深深嵌入肉中，竟不知道疼痛。
　　看著柳葉刀刀劍滴血，終於停下腳步，不再上前。
　　你對楊玉峰都能下手，何況是我？
　　你對我絕情至此，我何苦上前送命？
　　罷了，罷了。這２年，不過是一場夢。圓了１０年前的夢罷了。
　　“蕭雲落，現在你後悔了吧？”
　　蕭雲落用力站定，斬釘截鐵：“不悔。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
　　至死不渝，至死不渝！
　　眼中有熟悉的液體慢慢湧上，趕緊低下頭，不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脆弱。
　　曾記得他衣衫不整，烏絲散亂，在逸風樓中許下的諾言。
　　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
　　被逼成親，在天下英雄面前，他又對她說，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
　　你只要還沒死，就沒有資格說這句話！
　　現下，我下手殺他，他依然如故。當真是，至死不渝了。
　　轉身，柳飛嫣出手制住楊玉峰，上船，命船開動。始終背對蕭雲落，眼中卻不住有淚滑落，直哭的身體輕輕發顫。
　　偌大的連舟城，只剩楊柳飄飄，柳絮飛揚，雪衣濺血的蕭雲落孤獨站立。
　　傷口還在流血，臉色蒼白的可怕。風吹來，身體一晃，似乎虛弱的將要隨風而倒。
　　飛嫣，飛嫣！蕭雲落對著遠去的船嘶聲喊，終於支持不住，跪倒在地。
　　很好，很好。都走了，都走了。
　　曾經以為什麼都有了，如今卻盡數消失殆盡。
　　原來，我什麼都沒有。柳飛嫣的心，我從未得到過！
　　苦笑，冷笑，蕭雲落，你這個傻子！
　　死死按住傷口，眼角卻有淚落下。
　　傷口的血，就讓它流吧。流盡最好，痛死最好！
　　心中的痛，何止千刀萬剮？傷口更痛些，心裏反倒更好受些。
　　船，漸漸遠去。柳飛嫣回頭，看著眼前的連舟城越來越小，心中一下子崩潰。
　　軟軟倚在船沿，淚如雨下。
　　蕭雲落，連舟城，此去，一去不複返。該是永別了吧。
　　他的手，幹燥溫軟。他的笑，勾人心魄。他的懷，堅強有力。
　　終究放過你，卻把自己逼進死路。
　　蕭雲落，蕭雲落，蕭雲落……口中不停喃喃，糾結萬分，痛不欲生。
　　我愛上他了，為什麼逼著我們分開？
　　多想與他攜手白頭！曾經唾手可得的幸福，如今卻變得如此遙不可及。
　　那，大概是下輩子的事情吧？只是不知，下輩子能不能遇到他？遇到了，他會不會愛上她？
　　耳邊回響他的輕聲軟語。
　　飛嫣，你可願與我廝守到老，攜手白頭？
　　只求飛嫣一句話，會不會，離開我？
　　蕭雲落，我願意。蕭雲落，我不想離開你！
　　可是，蕭雲落，我還是食言了。
　　楊玉峰低身扶住柳飛嫣，無可奈何歎氣：“飛嫣自己選的路，我攔不住。今日，就是那第四十九天。我實在是，舍不得飛嫣就這樣去了――”楊玉峰忽然哽咽，淚水落下。
　　倚著船沿，柳飛嫣猛地站起來。她秀發淩亂，柳眉緊蹙，兩行清淚掛在蒼白的臉上迎風而立。轉頭，向楊玉峰莞爾一笑。
　　“楊大哥，飛嫣這就去了。放過蕭雲落，我不悔。記得回去告訴飛青，她一定很高興。她，終於能擺脫我了。”
　　楊玉峰一頭霧水，正待問清楚，柳飛嫣飛身跳入河中，泛起晶瑩的水花。
　　楊玉峰愣住了，轉而趴到河邊，嘶聲狂喊：“飛嫣，飛嫣，飛嫣……”
　　河水卻平靜如斯，毫無反應。
　　心中明白就算柳飛嫣活著也是枉然。今日終究要死，早些晚些罷了。臉上掛淚，頹然坐到地上，口中喃喃：“飛嫣，飛嫣，你真的就這樣走了？真的就這樣死了？”
　　少頃，遠山眉緊皺，站起，緊緊握拳，怒目而視：“柳飛青，這下，你滿意了？你可滿意了！”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28

  後悔莫及



　　烏絲散亂，白衣濺血，衣衫破亂，頸上帶血，滿臉迷茫之色，踉踉蹌蹌走進楊家劍莊，沖進房間。
　　見楊玉峰竟能平安回來，看起來也並沒有受重傷。柳飛青心中一放，又起疑。站起，上前，見楊玉峰始終眼神全無焦點，心中一慌，推了楊玉峰一把。誰知楊玉峰竟一下子倒在地上。柳飛青嚇了一跳，此時才看到他頸上的傷口。
　　蹲下，細細看，發現只是皮肉之傷，長長噓氣。
　　“你，沒死。難道是蕭雲落死了？”
　　楊玉峰坐倒在地，頹然不語。
　　柳飛青推了楊玉峰一把：“楊玉峰，我問你話呢。你脖子上的傷是怎麼回事？滄海劍不可能只給一刀淺淺的傷口。”
　　楊玉峰眼神慢慢向柳飛青凜來，一言不發的看著她。柳飛青看著他的眼，漸漸感到害怕。垂下眼，不甘的道：“看什麼看？決鬥回來，沒死，卻變傻了是不是？”
　　楊玉峰慢慢靠近柳飛青，忽的笑了起來，輕聲道：“這傷，是飛嫣給的。我們都沒死，死的是飛嫣。”
　　“什麼？”柳飛青猛的站起，一臉不可思議。
　　楊玉峰慢慢站起：“我說，飛嫣死了。這下，你開心了？”
　　柳飛青一時之間竟腳下不穩，需要靠著桌子才能站立。
　　楊玉峰走近柳飛青：“飛嫣死前，要我告訴你，她死了。因為你一定很高興。你，終於能擺脫她了。”
　　柳飛青一陣癱軟。姐姐，死了？死了！
　　逼著她殺蕭雲落，沒想到她真下不了手。一直想著她死，沒想到她竟真的死了！這麼多年來，與她爭，與她鬥，現下她死了。我，還能與誰爭，與誰鬥！
　　楊玉峰猛的抓住柳飛青的手腕，緊緊抓住：“柳飛嫣死了，聽到沒有？你姐姐死了，被你親手害死了。你滿意了，開心了，晚上睡的著了，半夜不會做惡夢了吧！”
　　手腕上傳來的劇痛，一字一句敲打著心。姐姐死了，她是我親姐姐，從小對我有多好，我卻，親手害死了她？
　　呆滯站立，眼淚瞬間落下。原來，我並不想要她死的！
　　看到柳飛青落淚，楊玉峰一聲冷笑：“你哭什麼，是太開心了，還是太激動了？我該恭喜你吧，柳二小姐？”
　　楊玉峰甩開柳飛青，仰天大笑：“看看，看看我楊玉峰娶了怎樣一個人！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啊柳飛青！”笑到極處，想起那時青梅竹馬，對鏡插花，眼中便流下淚來。
　　柳飛青兀自落淚，忽的抬起頭：“姐姐的屍體呢？”
　　“屍體？”楊玉峰一愣，冷笑，“我親眼看著她跳下河去，飛嫣，屍-骨-無-存！怎麼，你活要見人，死要見屍是不是？”
　　“不是！“柳飛青急道，“既然沒有親眼看到姐姐死，她就有可能還活著！”
　　“活著，我問你，飛嫣水性如何？”
　　“水性？”柳飛青黯然低頭，“姐姐，根本不會水性。”
　　楊玉峰冷笑：“所以，她死定了。”
　　死定了，死定了。柳飛青頹然倒在床邊，眼中有淚落下。
　　“你不該開心麼？你哭什麼？可是後悔了？後悔，已經莫及了！”
　　柳飛青忽的站起拉住楊玉峰：“不，沒有見到屍體，我相信姐姐還活著！”
　　“若還活著，你又待怎樣？”
　　“我再也不與姐姐爭，再也不與姐姐鬥了。定會好好對她。”柳飛青泣不成聲。
　　楊玉峰恨得雙眼泛紅：“飛嫣現在，已經死無全屍了！你還說這些，有什麼用？”
　　“我們，一起去找，好不好？”
　　“怎麼找？把寒水河抽幹，告訴蕭雲落，飛嫣因你下毒跳河而死？哼。”楊玉峰甩袖而去。
　　“玉峰，你去哪裏！“柳飛青上前拉住，楊玉峰回頭，怒不可遏，甩手狠狠一巴掌。如玉粉頰立刻紅腫起來，火辣辣的疼。
　　“別碰我，別叫我！我，覺著惡心！”說完拂袖而去。
　　
　　莫思憐又站在連天殘墓邊，往事幕幕。
　　實在不知道，除了一遍遍的思念你，還有什麼事情好做。
　　秦楓說的也不錯，你用自己的命救下柳飛嫣，我怎能讓你白死？
　　只是，一命抵一命。你的仇，我還是要報的。
　　想起秦楓，眼神一飄，望向河邊，卻不見他的身影。
　　自從那天――想起那天他頂撞自己，強行擁自己入懷，臉上一燙。
　　那天以後，他再沒像個影子似的跟在自己身後。偶爾見到，他也像是做錯事似的低頭匆匆走過。也許，那次真的傷了他了？
　　河面傳來水聲，眼角的餘光似乎看到一個白色的身影。回頭一看，一個身穿白色紗衣的姑娘，被湖水帶上岸來。
　　不會是具屍體吧。莫思憐不滿的皺眉，走到河邊，將那人身體翻過來。一見到那張臉，便驚得說不出話來。
　　臉色如玉般蒼白，唇色全無。漆黑長發貼在臉頰，雙目緊閉。渾身濕透，指尖已被河水泡的發白。
　　柳飛嫣！她怎麼會在水中？怎麼會被沖到天殘地缺？蕭雲落不管她了麼？她――是不是已經死了？
　　小心翼翼湊近，拿手一試，還好，及其微弱的呼吸尚在。
　　心知她一時半刻還轉不過來，費勁將柳飛嫣扶起，正要走。眼見秦楓從遠處走過，提聲叫道：“秦楓！你過來。”
　　秦楓踟躕這不肯過來，莫思憐急道：“快過來扶你們城主夫人！”
　　秦楓一愣，立刻沖了過來，用手托起柳飛嫣的臉一看，大驚失色。
　　莫思憐冷眼看著秦楓焦急萬分，慢悠悠道：“放心，還活著！”
　　秦楓閉眼，深深噓氣。接過柳飛嫣，一把抱起往前走去。
　　
　　將柳飛嫣小心放在床榻，起身看著莫思憐，幾次欲言又止。
　　莫思憐兀自為柳飛嫣把脈，一時眉頭緊皺，一時又滿是疑惑之色。
　　秦楓終於忍不住開口：“到底－－怎麼樣？”
　　莫思憐將柳飛嫣的手放進被中，凝神道：“死，倒是死不了的。只是――”
　　秦楓急道：“只是什麼？只是你卻不會放過她，是不是？”
　　莫思憐聽到這話，一股怒氣上來：“秦楓，她刺傷蕭雲落與楊玉峰一同離開連舟城。現如今，她叛了蕭雲落，已經不是蕭夫人了。既然落到我手中，我怎樣處置，不關你的事了吧？你這樣著急，莫不是喜歡上她了？”
　　秦楓一聽，臉色憋得通紅：“不可胡言亂語辱沒了夫人的名節。我喜歡誰，你最清楚！就算她叛了城主，我也應當將她帶回連舟城，看城主怎樣發落。不能讓你隨便對她動手。”
　　莫思憐一聲冷笑：“帶她回連舟城？哦――我明白了，你後悔跟我來這邊了。想要帶著柳飛嫣回去，將功折罪，是不是？”
　　你又誤會我了！秦楓無奈搖頭：“不是的思憐。城主對我有恩，也許他此刻正瘋了一樣在找柳飛嫣。我不能看著他心愛的女人被你――你明白麼？總要回去領罪，不然我一輩子良心難安。我，一定會回來的。”
　　“好，你要帶她回去可以。等她醒了，我得先問清楚連大哥的事情，才能放她。”
　　“若她不肯說呢？”
　　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意：“在我天殘地缺手中，還沒有嘴巴緊的人！”
　　“你，你打算如何對她？不行，我不能讓你傷她，我現在就要帶她走！”秦楓彎身將柳飛嫣扶起，脖子上卻一涼。回頭一看，莫思憐已將劍抵在自己的喉嚨。
　　“放下她！要走，你一個人走。”
　　“我，我會回來的思憐！”無可奈何。
　　“住口！我根本不在乎你會不會回來！”眉頭輕皺，盯住他糾結的眼，烙下狠話。
　　“你不在乎，你當然不在乎。“眼神黯然，忽的犀利，“就算死，我也要將柳飛嫣帶回去！”
　　“秦楓你給我住口！你以為，柳飛嫣刺傷蕭雲落和楊玉峰一同離開，如今又隨河流出現在天殘地缺，這些都是巧合？”
　　秦楓一愣，緩緩放下柳飛嫣：“什麼意思？”
　　“你就算現在帶得走她，那也是一具屍體。”
　　秦楓沉思片刻：“你是說，她中毒了？”
　　莫思憐氣秦楓剛才所為，垂眼不語。
　　“那，你可以救她是不是？”
　　“普天之下，能救她的除了那下毒之人，就是我。現在已經毒發，那解藥已經毫無用處了。所以，能救她的，只有我。”
　　“那麼，你會不會救她？”秦楓問得小心翼翼。
　　“不救她，我怎麼能知道是誰殺了連大哥呢！我自有我的辦法，就看柳飛嫣表現如何，我心情如何，才決定要怎樣‘救她’。”
　　莫思憐頭一瞥，看著秦楓：“怎樣，你還要不要走，要不要帶走柳飛嫣？”
　　秦楓退後幾步，在椅上坐下：“我當然不能走。我走了，誰看著你？誰知道你會將柳飛嫣折磨成什麼樣。”
　　冷笑，緩緩在床邊坐下：“你倒是挺了解我。”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0

爛醉如泥



　　蕭雲落一身素色錦衣，只用一根白玉簪輕輕將頭發束起。眉頭微皺，神情落寞，定定看著前方，眼中沒有焦點。
　　船，靠岸。不動聲色走進楊家劍莊，向門口小廝道：“我要見楊莊主。”
　　見來人氣度不凡，衣著雖然簡單，卻也投透著一股清貴之氣，便恭敬將蕭雲落請進。
　　房中，楊玉峰喝的爛醉如泥，衣衫不整，根本不理房中來了些什麼人。
　　小廝臉上滿是歉意：“這位公子，你也看到了，今日莊主不便見客。”
　　蕭雲落手一揮：“無礙，你們出去，我與楊莊主隨意聊聊。”
　　門關了，蕭雲落在楊玉峰面前坐下，劍楊玉峰自顧自飲酒，便伸手按住酒壺。楊玉峰伸手去拿，卻是用盡了力，也無法動搖酒壺分毫。抬頭欲罵：“哪個混蛋――”
　　一抬頭，眼前坐著的竟是蕭雲落。酒，醒了一半。
　　慌忙站起，退後幾步：“你，你，你――”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蕭雲落站起，神情淡漠：“我問你，那日飛嫣隨你一同離開之後，她去了哪裏，你可知道？”
　　楊玉峰眼神忽的暗淡，苦笑：“我還以為你是來殺我的。飛嫣去了哪裏，我也不知道。”
　　蕭雲落走上前，皺眉，靠近楊玉峰：“我以禮相待，好好的問你。你和她一起上船，她在何處下船，你怎會不知？”
　　遠山眉緊緊皺起，不語。
　　“楊玉峰，告訴我，她在哪裏？無論天涯海角，我是一定要找到她的！”
　　“那日飛嫣說了，今後若再見，不是你死，就是她亡！你，還要找她？”
　　蕭雲落閉上眼歎氣：“我只要看到她，就好了。再不會逼著她留在連舟城。你告訴我，她在哪裏？”
　　“她在哪裏？”楊玉峰眼中忽然有淚落下，嘶聲大喊，“飛嫣，你在哪裏啊！”
　　蕭雲落一臉疑惑：“楊玉峰，你在說什麼？”
　　“我說，飛嫣死了。”
　　出手掐住楊玉峰，臉色鐵青：“你敢咒她！”
　　衣服也不反抗，徑自說道：“飛嫣此刻就在寒水河的河底。”聲音似有似無，虛弱無比。
　　蕭雲落的心，猛的一抽，上前抓住楊玉峰的衣襟：“楊玉峰，你剛才說什麼，飛嫣在哪裏？”
　　“飛嫣上船後不久，便從船上跳下。此刻，應該在寒水河底。”
　　聞言，如五雷轟頂，蕭雲落腳下一虛，雙手撐在桌上。雙眼兀自睜得最大，眼中布滿血絲，渾身發抖。
　　“你不是要天涯海角的找到她麼？把寒水河的水，全部抽幹就行了。”楊玉峰不知什麼時候走到蕭雲落身邊，在耳邊輕聲說。
　　“她要尋死？為什麼？不是可以離開我了麼，她為什麼要死？”呆滯望向桌面，似是喃喃自語。
　　“她中毒了。不殺你，便拿不到解藥。所以我要找你決鬥，你死了，飛嫣就能活！可惜，她自己下不了手，也不讓我下手。”
　　“她說，放過蕭雲落，她不悔。蕭雲落，飛嫣是為你死的啊。她以自己一命換了你一命！”
　　“我一直想說，可飛嫣不讓我說。為了不讓我說出口，她竟差點殺了我！她，不舍得你傷心啊！” 楊玉峰聲嘶力竭的大喊，眼中不斷有淚落下。
　　放過蕭雲落，你不悔。呵，原來，飛嫣是愛我的。那日所言，皆是用來騙我的。一切的一切，飛嫣有多愛我？竟能用自己的命，來換我的。原來，我並沒有失去飛嫣，飛嫣，並沒有拋棄我。
　　蕭雲落臉上竟浮出一絲笑意。
　　“蕭雲落，你笑什麼？飛嫣再愛你，她也已經死了，你還是失去她了！”楊玉峰見蕭雲落臉上竟出現笑容，心知他想到了什麼，在他耳邊大聲道。
　　飛嫣，死了！頭腦似被冷水潑過，一下子回過神來，雙眼布滿血絲，猛的抓住楊玉峰的衣襟。表情猙獰，臉上滿是殺人的戾氣。
　　“誰下的毒？為什麼要下毒？”
　　楊玉峰苦笑：“柳飛青。”
　　蕭雲落一愣：“柳飛青？飛嫣是她姐姐，怎麼會――”
　　“就是因為飛嫣是她姐姐！從小壓著她，她恨，她要做比柳飛嫣更出色的女人！所以，她下毒，告訴飛嫣，她若殺不死你，自己就會死。”
　　“只可惜，我阻止不了她。“楊玉峰仰天苦笑，”不得已，我找你決鬥，卻也阻止不了飛嫣想要救你的決心。”
　　一字一句，如同重錘，重重敲落心頭，心頭一陣糾結的痛，不禁用手緊緊按住心口。用力，再用力，心口的傷崩裂，慢慢滲出血來。
　　是柳飛青，是她的親妹妹！不錯，這種事，柳飛青確實做得出來。只是，凶手是她，我連為你報仇都不能了呀，飛嫣！
　　怎麼能讓柳莊主知道此事？他年事已高，說不定受不住這刺激。
　　飛嫣，我的飛嫣啊。你，離開我了！
　　身體輕晃，如秋葉般。腳下不穩，一步一步後退，仿佛想要退開這殘酷的事實。
　　思維瞬間似被抽離了。如置身千年冰窖，身心滿是寒意。四周什麼也看不見，摸不著，只混混沌沌一片。耳邊似有雷聲轟鳴，頭腦暈眩。
　　也不知過了多久，渾渾噩噩醒來：“屍體呢，你見過屍體麼？”
　　楊玉峰苦笑搖頭：“寒水河深不見底，我怎麼會見過？”
　　“你沒有親眼看到，飛嫣就不一定死了！”
　　“蕭雲落，我是親眼看著飛嫣跳下去的。我在船上站了足足２個時辰，都沒見飛嫣上來。以她毫無水性，還會活著麼？”
　　還會活著麼？還會活著麼？這五個字如同利刃，一刀一刀切割他的心，只割得血肉模糊，血流成河。
　　寒水河底，我的飛嫣，我怎樣才能在深不見底的寒水河底找到你？沒想到那日轉身離去，盡是永別。飛嫣，飛嫣，我竟再也見不到你了！
　　天地間忽然一片寂靜，蕭雲落仿佛看到柳飛嫣站立寒水河畔，眼波盈盈，朱唇豔比桃花！
　　記得為她擋下毒鏢，柳葉刀在自己心口留下的傷疤，此刻隱隱作痛。
　　為了還家，在臉上畫出的血口，淒豔奪目。
　　心亂如麻，借酒消愁，沒想到竟盼得你歸來。
　　同看旭日東升，夕陽西下。那日逸風樓中的溫香軟玉。
　　六月飛絮微醺，那晚，是誰在月下心猿意馬？
　　巫山劍，你始終刺不下去。你許我，不會離開我的。為何，為何，你竟離開我了！
　　悲傷鋪天蓋地而來，讓人想逃也逃不離。
　　蕭雲落雙唇顫抖，忽的轉身雙拳狂擊楊玉峰，撕心裂肺：“楊玉峰，你怎麼可以看著她跳下去，你怎麼可以眼睜睜看著飛嫣去死！”
　　楊玉峰全身癱軟在地，也不反抗。
　　少頃，蕭雲落瘋了似的沖出房門，白玉簪落地，散落一肩長發，隨風飄揚。素色錦衣染了鮮紅的血。一路奔到寒水河畔，張錦追也追不上。
　　呆呆佇立寒水河畔，望著平靜的河面：“飛嫣，飛嫣，飛嫣……”口中不停喃喃，猛的跳下河去。
　　張錦大驚，趴到河畔：“城主，這寒水河深不見底，快些上來！”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0

人面桃花



　　渾身濕透，臉，竟蒼白的毫無血色。漆黑的眸子，和烏黑的發，在這張如玉般蒼白的臉上，看起來黑得動人心魄，平添一股悲絕的淒涼。蕭雲落斜臥床塌，眉睫輕顫，睜開眼，眼中淨是蒼涼。
　　“飛嫣，我找不到我的飛嫣了。寒水河這麼大，這麼深，我真的再也見不到我的飛嫣了！”閉上眼，往事幕幕，如流水般從記憶中淌過。
　　“城主還請節哀。這寒水河深不見底，城主下水後差點被暗潮卷走。夫人用自己一命換下城主，城主當珍惜才是，不該――”張錦抬眼看看蕭雲落，話到嘴邊又落下。
　　踉踉蹌蹌起身，衣衫烏絲散亂，些許緊緊貼在臉上，身上。心口的彎月刀疤微微往滲著血。低頭，看那鮮血緩緩向外流，忽的仰天狂笑，拔出滄海劍，沖出門去。
　　飛嫣，飛嫣……
　　似是四處找尋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
　　寒水河邊，楊柳依舊隨風飄揚，似能見到她一襲輕紗羅裙，迎風而立，莞爾一笑。
　　淺雨亭下，桃花依舊落英繽紛，似能見到她手持巫山劍，劍光四溢，美目流轉。
　　逸風樓中，月光依舊暖色招人，似能見到她臨風青絲飛揚，輕倚窗口，微醺迷離。
　　飛嫣，這河畔，曾經你夜夜佇立，仰望星空。
　　飛嫣，這桃花，曾經片片落到你的青絲上。沒想到，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的悲涼，竟會落到我頭上。
　　飛嫣，這古箏，曾經你纖手輕撫，彈出餘音繞梁。
　　飛嫣，這床榻，輕輕撫上，似乎還能感受到她溫香的體溫。將頭靠在床榻，似能聞到她身上那股桃花幽香――沒想到，那晚六月飛絮微醺，衣衫半解，青絲拂亂，纏綿擁吻，竟是訣別！你說那晚沒醉，原來，你是早知道自己就要離我而去啊。
　　低頭，看到自己手中的滄海劍。
　　滄海巫山，本為一對，同生共死，永不相棄，攜手白頭，生死不分！
　　如今手握巫山劍的人，已經去了。還要怎麼樣的同生共死，還要怎麼樣的攜手白頭？
　　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言猶在耳，那人卻不在了，不在了啊。
　　手中的滄海劍，慢慢滑落。伸手捂住臉，指縫中，緩緩流下那溫熱的液體。身體微微顫動，指縫之中留下的液體，越來越多，竟像流不完似的。
　　連舟城主，蕭雲落，還是為了一個女子落淚了。
　　不，飛嫣，你沒死，你還沒死！只要見不到你的屍體，我就不相信你已經死了！對你，我不要，只－剩－回－憶！這回憶，會一寸寸撕裂我的心，焚燒我的人！
　　瘋了一樣沖到樓下，淺雨亭，河畔，船中，清心居……
　　黑雲微遮月光，月光下，素衣黑發的男子，烏絲散亂，衣衫半開，手持滄海劍，慌亂奔走。
　　“飛嫣，你在哪裏？”
　　“飛嫣，你出來，我知道你在的！”
　　“飛嫣，別和我開玩笑！”
　　“飛嫣，我在這裏，蕭雲落在這裏！”
　　“飛嫣，你說過不會丟下我的。”
　　“飛嫣，求你出來見我一面，別再躲了！”
　　漸漸氣虛，聲音竟帶著哭音。終於力盡，怔怔癱倒逸風樓下，緊緊握拳，拳縫中一點一點沁出鮮紅的血，如一串斷線紅珠，從拳縫落下，在地上開出一朵妖豔血花。
　　緊緊閉著眼搖頭，仿佛要沖破這一場可怕的夢靨。今後只能在夢中和你相見，我，不要啊！
　　“飛嫣，你再不出來，我要生氣了，從此再不理你了！”心中明明白白知道柳飛嫣已經死去的事實，卻怎麼也不肯接受。狂亂用盡全力揮舞滄海劍，逸風樓支離破碎。
　　仰天長嘯，用盡內力舞劍，逸風樓卿然倒塌。
　　看著眼前的逸風樓斜斜往自己身上倒來，蕭雲落只是怔怔看著，一動不動。恍若看不到即將到來的滅頂之災。
　　１０年前桃花樹下的驚豔，柳飛嫣去了，他的心碎了，死了，灰飛煙滅了。眼中一片荒蕪寂然，死死盯著逸風樓，沒有一絲人氣。
　　張錦終於找到蕭雲落，看到逸風樓將要倒塌，壓住蕭雲落，也不多說話，直接上前將蕭雲落一拉，一提，到了安全處。
　　剛剛站定，只聽巨響轟鳴，逸風樓轟然倒塌，揚起一陣久久不散的灰塵。
　　蕭雲落只提劍靜靜站立，不聲不響，一動不動，任由灰塵揚進自己的眼。眼中不斷流出的淚，不知是用來沖刷灰塵的，還是用來沖刷悲傷的。
　　微弱月光下，衣衫破舊，染滿塵土。身上滿是傷痕和血跡，滿頭烏絲散亂，沾滿樹葉。任風吹，任淚流，兀自盯著逸風樓的廢墟。嘴唇緩緩蠕動。
　　“真的不在了。我找遍了整個連舟城，哪裏也沒有她。沒有她，沒有她……”
　　
　　四周被冰冷包圍，壓抑得不能呼吸。忽然很想念蕭雲落溫暖的懷，要是能死在他懷中也好呵。原來死是這麼痛苦的事情，滿以為死了就不會再想念，不會再痛苦。只要喝了那碗孟婆湯，便什麼也記不得了。哪料，我還是想他，身上也還是很痛。可我，不悔。
　　朦朧中似見到蕭雲落雙手奉上巫山劍，唇角輕揚，眉目帶笑。
　　“還請飛嫣收下這巫山劍。滄海巫山，生死不離。”
　　微笑接過，身上一暖，被蕭雲落輕擁入懷。輕輕撫上如雲長發，臉頰貼在耳邊靜靜呼吸。天地仿若不複存在。，
　　兩人似是被看不見的力量拉開。楊玉峰出現眼前，長劍一指，直要蕭雲落的命！
　　巫山劍一挑，挑去奪命長劍。
　　“飛嫣不想活著見柳莊主麼？”
　　一愣神間，楊玉峰握住自己的手，將巫山劍送入蕭雲落的心口！
　　狠狠刺入，又狠狠拔出。
　　一時間，鮮血噴薄而出，血霧彌漫中，蕭雲落悲怨不甘的眼神直直盯著自己，直到倒地那一刻。
　　“雲落！”
　　猛然臥起，眼前一片暈眩。
　　我該看到的是漆黑一片的地府吧？卻看到自己躺在床榻，身上蓋著的是柔軟的棉被。抬頭一看，屋內素淨，窗外是一片翠綠竹林。
　　一時間思維混亂，我沒死？可我怎麼可能沒死呢！我不識水性，身中劇毒跳落深不見底的寒水河，怎麼會不死呢。
　　可這裏，分明不是地府啊。
　　那麼，蕭雲落呢？
　　神情一下由驚慌變成蕭瑟。我就算沒死，毒未解，還是要自我了斷的啊。
　　愣神間，耳邊傳來歡呼，接著，一張熟悉的娃娃臉出現在自己面前。
　　“夫人，你，你醒了？”那張臉上的表情欣喜若狂。
　　“秦楓？”頭痛欲裂，努力用手支撐著虛弱的身體。
　　“夫人還記得我？那就是沒事了！”
　　“誰說她沒事了！”門口傳來莫思憐的聲音。一身淺紫紗裙，一臉冷笑，嫋嫋走來。落座床榻，徑自拿起柳飛嫣的手，一把脈，“你的毒，被我用銀針在奇經八脈封住，暫時沒事。不過，畢竟這毒，還留在你的身體裏面！”慢慢靠近，低聲威脅。
　　“那，那怎麼樣讓這毒徹底消失？”秦楓急道。
　　莫思憐眼神一凜：“你急什麼？怎麼樣做，就看你們城主夫人怎麼表現了。”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1

怒不可遏



　　“思憐，你――”秦楓急得站起，卻被莫思憐凜冽目光壓下。
　　“莫姑娘真能解我的毒？”仿若溺水之人忽然抓到了救命稻草，柳飛嫣緊緊抓住莫思憐的手，卻體力不支，倒在床榻。
　　“我當然能，不過，條件總是有的。”莫思憐低頭不管不顧柳飛嫣，徑自說道。
　　“條件？”柳飛嫣忽的苦笑，“又是什麼樣的條件？又要我殺了誰？”
　　莫思憐將柳飛嫣扶起，柔聲道：“不需殺誰，思憐只向柳姑娘打聽一個人。姑娘說了，這毒便解了。姑娘若不說――怕是思憐的手段，會比這毒，還叫柳姑娘難受。”
　　臉上溫柔笑顏，卻是笑裏藏刀。
　　“不知莫姑娘要向飛嫣打聽誰？”
　　“柳姑娘如此冰雪聰明，會想不到，猜不到？”
　　輕咬下唇，心中如戰鼓齊擂。
　　必定是和連大哥有關，莫不是要我說出那日是誰下的手？
　　動手的是楊玉峰，可絕對是飛青出的主意！
　　飛青對我下次毒手，何況是自作虐，我無須護著她。只是爹――可護著她，我就得死！她這樣對我，難道我還要拼著命救她不成？
　　楊玉峰――倒不是心存舊情，他此次為我豁出命去，又是受的唆使，我就要這樣眼睜睜看著他死？
　　楊家劍莊，他一生的使命。未完成，就要身赴黃泉，怕是會死不瞑目吧？
　　左右為難，莫思憐開口，在柳飛嫣耳邊道：“難道這個人，在柳姑娘心裏，比蕭雲落更重，值得柳姑娘為他死，為他付出自己的命？”
　　一字一句敲落心頭，似是豁然開朗。
　　這兩人，我雖不忍他們死，終究，我卻不會用自己的命去換。
　　況且飛青若不向我下毒，我也不會流落到此，受莫思憐逼問。
　　能保則保，現下我自身難保，如何保得住他們！
　　“柳姑娘請別自欺欺人，那日連大哥雖中了自己的毒鏢而死，卻是因為那人要來殺他！”
　　“難道柳姑娘不想念蕭城主，不想再見蕭城主了？此生就剩回憶，日日相思不想見，柳姑娘可願意？”
　　蕭雲落，這三個字如利刃，刀刀刺在心頭。
　　記得那日巫山劍在那道舊傷疤刺入心口，血濺白紗，他悲痛無以複加。眼神黯淡無光，利刃劃破手掌，任血流，任青絲亂。
　　他會不會恨我，他還會不會愛我？
　　我縱身跳入寒水河，他此刻怕是已經知道了。他，會不會如我這般痛不欲生？
　　雲落，我還活著啊！
　　雲落，我還想見你一面啊！
　　雲落，我還要活著來你身邊啊！
　　喉間一聲模糊的哽咽，蒼白薄唇輕顫，眼眶滾落一串串眼淚，止也止不住。
　　美人蹙娥眉，靜坐撒清淚。這樣的畫面，誰看了能不心痛？秦楓忍不住上前。
　　“你看你把她逼成什麼樣了？你快點幫她解毒，我要帶她回去！”
　　“秦楓你給我閉嘴！你憑什麼命令我，我逼她什麼了？她身上的毒是我下的，這天殘地缺是我押著她來的，還是這蕭雲落是我要她殺的？”柳眉一皺，步步緊逼，秦楓頓時無言。踟躕片刻，支支吾吾道。
　　“就算為了你的連大哥，你也該救她，不是麼？”
　　莫思憐一聲冷笑：“自然要救。柳姑娘可還記得連大哥對你千般萬般的好？甚至為了你連命也不要。柳姑娘對連大哥，也當有情有義才是。如今我只要你說出誰是那日行刺的凶手，並不為難吧？”
　　柳飛嫣蹙眉，靜坐，垂淚，不語。
　　“柳姑娘可是顧及武林同道的顏面，怕從此江湖掀起腥風血雨？誰動的手，誰出的主意，我就殺誰，不會殃及無辜！”
　　誰動的手，誰出的主意，就殺誰！
　　楊玉峰，柳飛青，我一開口，你們就必死無疑。
　　我――
　　見柳飛嫣還是不語，莫思憐心頭有火升起。
　　“柳飛嫣，我告訴你。連大哥愛你憐你，我可不！你該知道我有多恨你。你可千萬別敬酒不吃吃罰酒！”
　　一席話，柳飛嫣心亂如麻，閉上眼不語。
　　莫思憐拉過柳飛嫣的臉：“柳飛嫣，我在和你說話，你聽到沒有！連大哥對你如斯，你竟連是誰對他下手都不肯說？”
　　秦楓見狀，趕忙拉開莫思憐：“你幹什麼？不許你對她動手！”
　　莫思憐一時火起，猛的甩開秦楓：“她這樣子惹人疼，惹人憐是不是？”
　　秦楓一時手足無措：“不是，思憐，你――”
　　手指重重點落秦楓胸口：“你喜歡的人是我，不許心疼別的女人！你越是為她說好話，我就越討厭她！”
　　“思憐，你別為難她。就看在連大哥面上為她解了毒，讓我送她回去好不好？”秦楓不會看臉色，不顧莫思憐臉色越來越陰沉，兀自看著柳飛嫣蒼白的臉，面帶憂色。
　　莫思憐閉上眼，深深吸氣，平複狂怒的心情。睜開眼，笑裏藏刀：“就是為了連大哥，我要她說出那個人。說了，我為她解毒，送她回到蕭雲落身邊。不說，前情舊賬一起算，我要她生不如死！”
　　“思憐你――”秦楓大驚失色。
　　“你能阻止我？”莫思憐冷笑打斷。
　　秦楓低頭不語。少頃，抬頭，臉上滿是無可奈何：“我阻止不了你，只好去找能阻止你的人。思憐若執意如此，便不要怪我。”
　　莫思憐臉色一變：“你要去找蕭雲落，來－對－付－我？”一字一頓。
　　“若思憐改變主意放了夫人，我就――”
　　“你給我滾，滾回你的連舟城去！看蕭雲落會不會把你這個叛徒殺了，示眾！”怒不可遏，卻語氣清淡。
　　叛徒，這兩個字如雪地紅梅般生生擺在眼前，叫人不得不去想。當初跟著莫思憐不管不顧離開連舟城，自己已是連舟城的叛徒。此次回去，怕是真會性命不保。
　　可是，怎麼能眼睜睜看著莫思憐折磨柳飛嫣，眼睜睜看著蕭雲落心痛？
　　淡淡然開口：“就算是叛徒，就算小命難保，我還是要回去。城主對我有恩，有恩不報的事情我做不出來。我若能活著，一定會回來找你的，思憐。”
　　“哼，你回不回來我無所謂。你把蕭雲落帶來，是想我死麼！”緊咬下唇，不讓他看出自己的擔憂，不舍，倔強道。
　　“只要秦楓有一口氣在，絕不會讓城主傷你的！”
　　“你的功夫，能和蕭雲落比？他要我死的話，你有本事救麼！”
　　秦楓歎氣不語：“希望思憐改變主意，放了夫人。”
　　緊緊握拳：“你口口聲聲要我改變主意，好像我做了什麼天理不容的事情。你怎麼不求你們夫人改變主意呢？我只要她說出那個人而已！”
　　秦楓看了一眼暗自垂淚的柳飛嫣，咽了一口口水，道：“想必，夫人有她的難處――”
　　“她有，我就沒有麼！”莫思憐厲聲道。
　　秦楓被莫思憐問的無言以對：“若思憐執意如此，秦楓這就走了。夫人，你等著秦楓帶城主來救你。”
　　柳飛嫣抬起頭，看著一臉怒意的莫思憐，面有難色的秦楓，道：“秦楓，你不要惹莫姑娘生氣。你若帶了雲落來，怕是莫姑娘會有不測。”
　　莫思憐回頭狠狠盯著柳飛嫣：“不用你說這麼偉大的話！我的命，哪有你柳飛嫣重要？在連大哥眼裏是，在秦楓眼裏也是！”回頭凜然看著秦楓，“要走就走，我不會留你！我等著你，帶著蕭雲落來殺我！”
　　“思憐，我不會讓城主動你的――”秦楓正待上前，莫思憐已轉過背去不理，只得轉身走出房門。
　　聽著腳步聲漸漸遠去，莫思憐眼中竟莫名蒙上一層水霧。忽然的怒不可遏，狠狠掐住柳飛嫣的下巴：“你算什麼，你是什麼？你風華絕代，美若脫塵，知書達理。我卻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女魔頭！在你面前，我什麼都不是。你就有難處，我就什麼都沒有，只是無理取鬧？在我身邊的男人，一個個為你著迷！”
　　狠狠盯住她含淚的眼，看了許久，心中竟有一絲不忍。
　　趕緊撇過頭，暗自嘲笑自己荒唐的想法。
　　怎麼，我這個女人，難道也覺得她楚楚動人，我見猶憐？
　　用力一拉柳飛嫣，將她從床上拉到地上。
　　柳飛嫣一時站立不穩，跌落在地。
　　也不回頭看她，徑自拉著她往外走。
　　“莫姑娘，你要去哪裏？”
　　“少廢話！跟我走，帶你去見你早該見的人！”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2

隨風而逝



　　蕭雲落雙眼無神靠在淺雨亭長椅上，一時靜默思索，一時仰頭飲酒。
　　如潮水般的悲哀鋪天蓋地，心，以驚人的速度衰老。睜開眼，眼角竟有了些許皺紋。深深蹙眉，眉頭和眼角的道道紋路，隱藏了多少痛不欲生？
　　陽光照過，雙手慢慢撫過椅上，微微皺眉。飛嫣，上面暖暖的可是你殘留的體溫？
　　記得那時你決然離去，日日逸風樓上醉酒，最終卻還是盼得你歸。而這次，你是再也回不來了啊。
　　桃花瓣瓣落下，散落一地。曾經的絕世笑顏，已隨風而逝。
　　罷了罷了，不去想她，可又怎麼能不想？
　　仰頭猛喝酒，借酒消愁，消不了愁，總能讓我暫時不想你。
　　這六月飛絮，曾經你我共飲。如今日日醉醺，真是糟蹋了這好酒。
　　張錦從坡下走來，走到蕭雲落面前，見蕭雲落微醺飲酒，眉頭輕皺不語。蕭雲落頭一低，看到張錦。見他踟躕不語，頹廢笑道。
　　“什麼事？說吧。還有什麼能比飛嫣去了的消息更讓人難以啟齒？”
　　張錦猶豫遞上一封信箋，蕭雲落接過，打開一看，先是一愣，緊接仰頭朝天舒展一笑。青絲拂亂，眼皮微合，笑得風淡雲輕，微揚的嘴角卻透著一絲淒涼。
　　“好，很好，趁著上官乾秦楓不在，飛嫣又離我而去，聯合起來下戰書給我。他們以為，這樣就能打敗我，打敗連舟城了？殊不知，我會更加置生死於度外！”
　　“城主――”張錦欲言又止，“此次連楊家劍莊和青雲山莊也在名單之內。這――”
　　蕭雲落合上戰書，苦笑：“柳莊主定是以為我害死飛嫣。”
　　飛嫣――一提到這兩個字，心口的舊傷又開始隱隱作痛。
　　緊緊皺眉，用力按住心口她給的刀傷。
　　少頃，抬頭：“柳莊主是要為飛嫣報仇啊。我不會束手就擒的，如有必要，必將向柳莊主道明原因。什麼罪名我都能背負，但是，殺死飛嫣的罪名我可不能背。我寧可死在飛嫣劍下，也不會動飛嫣的！”
　　“這一戰，城主可以不應。”
　　“不，應戰！我要他們知道，即便所有的人都離開我。蕭雲落還是蕭雲落！”重重將戰書放下。
　　眉目間的決絕，竟像極了柳飛嫣當日決意離去的斬釘截鐵！
　　“城主――”張錦看著他的眉眼，鼻中一酸，話中竟帶著一絲顫抖。原來，愛一個人到了極致，真的會像那個人！
　　
　　一身銀甲奪目，紫玉冠管束發。背影消瘦，臉上棱角更加分明。散落的額發微微遮住迷離無神的眼。手中一如既往握著古樸的滄海劍，愣愣站在原地不動。
　　人，全部上船，張錦道：“城主，該上船了。”
　　“哦？”恍若如夢初醒，抬頭，頭發散落一邊，露出斜飛直入鬢角的眉，和黯淡的目光。
　　“好，待我和飛嫣說一聲。”習慣性的說出這一句話，立刻愣住了。
　　飛嫣，飛嫣，哪裏還有她？
　　那時抬頭透過窗，與她四目相對。無需言語，心有靈犀，便一點通了。
　　那時她急急奔過來，牽住自己的手，第一次說出要我平安回來。
　　此次，我就算平安回來，還有誰在家等我？
　　眾人面前，呆立片刻，眼淚竟一滴一滴滾落！蕭雲落趕緊低頭，不讓別人看到。這淚，卻怎麼也止不住！
　　連舟城主，蕭雲落，竟在眾人面前落淚！張錦頓時怔住，眾人頓時怔住。少頃，同時半跪在地：“城主請節哀！”
　　淚水落到地上濺開來，開出淚跡的花，用手指拭去流下的淚，抬頭。蒼白的臉上還帶著淚，卻笑得溫暖照人：“我沒事，讓你們見笑了。”眼神清澈，兀的看來，整個人像是脫胎換骨一般。從他的眼中，看不到心中一絲想法。
　　迎風而立，不動聲色微笑。
　　飛嫣說過，我不笑的時候很凶。飛嫣說過，她喜歡看我笑。
　　心裏腦裏，全是柳飛嫣這三個字。
　　越想，笑意就越濃。直笑得人心裏發酸。
　　可是，飛嫣還是不在了啊。
　　眉頭又開始蹙起，深深吸了一口氣，似是下定決心，緩緩將頭扭向逸風樓。只是這一扭頭，頭頸竟許久才動一動。
　　頭越往逸風樓扭，眉頭就皺的越緊。到後來，竟像是有人在使勁抓住他的脖頸，不讓他的頭往那邊扭。眉頭糾結成深深的溝壑，臉上的表情似要哭了出來。緊緊咬住薄薄嘴唇，用盡全身的力量，終於望向逸風樓。
　　回頭望，卻什麼也望不到。只是一片傾塌的廢墟，靜靜擺在眼前，訴說著殘酷的事實。
　　閉上眼，喉結一動，轉過頭來。
　　快步走到船前，卻又停住了。
　　身旁這株柳樹，她曾依在一邊，翹首望向星空。
　　如今――怔怔然伸出手去，卻猛地停在半路。終於艱難縮回手，眼神清冷決絕。
　　飛嫣一命換得我一命，現在，我的命可不止是我自己的，還背著飛嫣一條命呢！
　　揚起頭，回複以往的不怒自威，君臨天下之氣。
　　“整裝，出發！攻我連舟城者，必死無疑！”
　　
　　莫思憐一路拉著柳飛嫣，不顧她的磕磕絆絆，衣衫被枯藤枝椏劃破，將她拉到連天殘墓前，兀的放手。
　　柳飛嫣重重摔倒在墓前泥地。一抬頭，連天殘之墓五個漆黑大字如山雨欲來般，將本已沉重不堪的心，狠狠壓住。
　　瘦弱無力的手，慢慢撫上，將這五個字一個一個慢慢撫拭。
　　想起他風卷雲清般的笑。
　　想起他一臉深情，口中卻道，希望柳姑娘能明白蕭城主的心意。
　　想起他生就一副好相貌，卻雙腿具疾，從小寄人籬下。
　　想起他一襲白衣颯颯，為自己擋下毒鏢。死前臉上卻帶著笑。
　　想起他那句生既不幸，多活無意的悲哀。
　　緊緊蹙眉，眼中的淚又一次落下。
　　莫思憐冷冷看著柳飛嫣：“你倒還知道為連大哥難過？我以為你撿了條命，活得風流瀟灑，早就忘了有連天殘這樣一個人！”
　　“我不會忘，不能忘。”柳飛嫣低頭泣不成聲，“柳飛嫣何德何能，讓連大哥如此傾心相待。”
　　莫思憐歎氣：“這些也許都是連大哥上輩子欠你們的！被自己的父親拋棄，被自己的兄弟嫌棄。卻還要替楊玉峰收拾和你的爛攤子！”
　　低頭俯身：“柳飛嫣，你真當是紅顏禍水。你可知你害苦了多少人？楊玉峰到現在還不曾忘了你，柳飛青才會氣急下手。連大哥為你喪命，連那蕭雲落也――”
　　“蕭雲落，蕭雲落怎麼了？”急切抬頭。
　　“想知道？拿我想知道的事情交換啊。”莫思憐嘴角勾起一絲殘忍的笑意。
　　頹然低頭，默然。
　　他怎麼樣了？秦楓走了，上官乾走了，秋容走了，我也走了。他現在該很孤獨吧？
　　眼前出現悲痛欲絕的他的臉。蕭雲落，我沒死，我沒死！
　　“好吧，告訴你也無妨。武林各門各派同時向連舟城下戰書。其中包括楊家劍莊，和你青－雲－山－莊！”
　　柳飛嫣猛的抬頭：“什麼，青雲山莊？我爹為什麼――”兀的禁口，全身一松，倒在地上，“必定是我爹以為，蕭雲落害死了我。”
　　倒地喃喃：“上官乾和秦楓都不在，誰都不在他身邊，他一個人要怎麼樣面對這樣的陣仗？他該不會抱著與我同死的念頭上的戰場吧？不，蕭雲落，我要活著來見你，你必須活著，我也必須活著！”
　　莫思憐俯身，似是循循善誘：“柳姑娘想活著了？很好，很好。你看，這所謂的名門正派，當初一個個如同那看家狗一樣，恬著臉來觀禮你和蕭雲落成親，送上賀禮。生怕自己做的不夠好，送的賀禮不夠多，蕭雲落一時興起把他們給滅了。現如今呢？還不是一個個倒戈相向，要置蕭雲落於死地，要置連舟城於死地！柳姑娘為了這樣的‘武林同道’豁出自己的命去，值，還是不值？”
　　一席話，眉目間有了些許恨意。
　　當日我要蕭雲落替楊玉峰背下連天殘的死因，他也是知道的。我滿以為，他找蕭雲落決鬥是為了我。誰知，他竟還要置蕭雲落於死地！楊玉峰啊楊玉峰，就算受了飛青唆使，你竟一點都不知道報恩和親情麼？為了榮耀，你什麼都能做的出來！
　　“怎麼樣，柳姑娘想好了麼？”
　　柳飛嫣抬起頭：“不知莫姑娘要如何對付那人？出主意的，和動手的都要殺？如何殺？”
　　莫思憐笑了：“柳姑娘管的還真寬。莫非這人和姑娘有莫大的關系？否則何必一再的不肯開口，開口了，又怕我下毒手？”低頭盯住柳飛嫣的眼，眼神漸漸陰狠。
　　“難道真是蕭雲落？”
　　“不，不是他！”柳飛嫣急道。
　　“那你為什麼不肯說！不錯，我早該猜到。不是蕭雲落，你早就說出那人來，讓我解毒，送你回連舟城了。就因為是他，你才不說。因為，你活了，蕭雲落卻要死！”
　　“莫姑娘糊塗了？想想就知道不是蕭雲落！”
　　“那又是誰，你告訴我！”眼神淩厲，步步緊逼。
　　是誰？是他們，但你要如何對付他們？
　　柳飛嫣一時詞窮，說不出話來。
　　咬牙切齒：“柳飛嫣，你看著連大哥，當著他的面。你說，你對不對得起他！他為你而死，我要你開個口，說出誰是凶手，卻如此艱難！”
　　莫思憐心頭的火頓起，抓起柳飛嫣的衣襟，將她重重摔倒在連天殘墓碑上。一聲悶響，額頭碰上墓碑，冰冷的墓碑上綻放出一朵血紅的花。
　　多日冰冷湖水中浸泡，醒來又滴水未進。身上殘毒未解，悲絕痛心至此。此刻額上遭重重一擊，柳飛嫣終於支持不住，如秋葉般翩然倒地。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3

破釜沉舟



　　如破釜沉舟般，滄海劍一揮，千軍萬馬湧入廝殺。一片刀光劍影，一片血肉橫飛。滄海劍劍頭滴血，銀甲濺滿血滴，眼中滿是血絲。
　　２２歲的臉上此刻竟滿是滄桑。幾縷散落的發絲微微垂落臉頰，抬眼，是望眼欲穿的悲哀。飛嫣，這些人弄髒了連舟城，弄髒了你此刻在的寒水河，我要他們都給你陪葬！
　　連舟城如同一卷血染的山水畫，鋪開在眾人面前，展開一片血色妖嬈。
　　除了飛嫣，誰也不能殺我！我身上背著飛嫣一條命，我絕對不能死！
　　該死的死了，該逃的逃了。
　　只剩楊玉峰和柳丹翎站立蕭雲落面前，長劍相向。
　　蕭雲落忽然覺得好笑：“楊玉峰，怎麼，連你也想殺我麼？為了什麼，飛嫣，還是你楊家劍莊，嗯？”
　　“我可是你的‘恩人’呐。你這個名門之後，竟知恩不報麼？”
　　楊玉峰面色潮紅，低頭不敢看蕭雲落的眼。手中的長劍緩緩垂下。
　　柳丹翎怒目相向，滿是失去愛女的悲痛：“蕭雲落你住口！你當初千方百計把飛嫣要走，我滿以為你會好好對她。誰知，飛嫣竟死在你連舟城！你是怎麼逼她的，把她逼到死路！”
　　“柳莊主說我沒有好好對待飛嫣，說我逼死飛嫣？”蕭雲落兀的仰天大笑，忽的解開銀甲，撕開衣襟，露出那道比以前更加深的彎月刀疤，“莊主可看到了？這是飛嫣留給我的。我若不是心甘情願，誰能傷得了我！”言語間盡是王者的霸氣。
　　“飛嫣若不是對我恨意全消，她，她又怎麼會對我留手。”言語漸漸哽咽。
　　“若不是看在飛嫣面上，怕是柳莊主和楊莊主，不會安然無恙站在蕭某面前興師問罪！”
　　“那，那飛嫣為什麼會自尋死路？”柳丹翎被弄糊塗了。
　　“這個，莊主不如回家好好問問你的好女兒和好女婿！”眼神死死盯住楊玉峰。
　　柳丹翎回頭狐疑望了楊玉峰一眼，轉頭道：“飛嫣的屍骨呢？”
　　“飛嫣，屍骨無存。”
　　“什麼？”柳丹翎大驚。
　　“飛嫣跳入寒水河，深不見底。所以，屍骨無存。”這幾個字，痛入心扉，怎麼說的下去啊！
　　“飛嫣，飛嫣……”柳丹翎猛的快步跑到寒水河旁，眉頭緊皺，看著滔滔湖水，眼中有淚落下，“我的女兒，你竟落到屍骨無存的地步啊！”
　　“柳莊主是否還執意要取蕭雲落的性命？”蕭雲落走到柳丹翎身邊。
　　柳丹翎緊緊皺眉：“是誰逼得飛嫣？”
　　蕭雲落低頭：“飛嫣已經去了，不說也罷。”
　　柳丹翎抬頭，眼中滿是不信：“你如此愛飛嫣，難道不想為她報仇？”
　　蕭雲落苦笑：“怎麼不想？我恨不得將那人千刀萬剮！可是，再怎麼樣，飛嫣也回不來了。”黯然看著平靜的湖面，語氣平淡。
　　回不來了，回不來了，飛嫣。
　　“蕭雲落，你――”
　　“蕭某是無所謂，只不過不想看著莊主傷心。不知道，失去的是一個，知道了，恐怕連另外一個也要失去了。”
　　“蕭雲落，你到底在說什麼？”
　　回頭示意楊玉峰過來，不理不睬柳丹翎的急躁，徑自道：“柳莊主還是回家問令千金的好。請楊莊主一路照料柳莊主回去。今日連舟城屍橫遍野，不便接客。”
　　
　　滿是屍橫遍野，血色殘陽掛在山頭，印的這片連舟城更加淒豔。血色彌漫之中的桃花似乎開的更加粉紅，楊柳似乎更加翠綠。
　　蕭雲落呆呆佇立，四周都是清理屍骨，沖洗血跡的身影。
　　這一戰，連舟城贏了，可是死傷慘重。
　　飛嫣，我贏了，我還活著。
　　可沒有你，我的心卻死了。
　　你不在，蕭雲落有多寂寥？竟要這樣寂寥一輩子了麼？
　　沒有了你，空守著連舟城，不過是高處不勝寒的淒涼。
　　眼神忽然一變，耳邊響起蕭天遠的話。
　　蕭家，要在你手上重登武林盟主之位！
　　武林盟主，武林盟主！
　　想起那些人歡顏陪笑，倒戈相向的醜惡嘴臉。死寂的心似乎又找到了生活的目標。
　　是你們不仁不義在先，就別怪我心狠手辣！
　　是天下負了我在先，就別怪我覆了天下！
　　臉上神情漸漸釋然，眼神一凜，見上官乾急急走來，不由一愣。直到上官乾走到他面前，細細打量，上官乾似乎有些清瘦，眼神更多了份堅定剛毅。有些遲疑的不信，開口：“上官乾，你，你回來了？”
　　上官乾看著面前的蕭雲落，面頰清瘦，銀甲濺血，眼中滿是曆盡滄桑的淡然，心中一酸。今日大戰，血流成河，屍橫遍野。連舟城已成了一座屠城。
　　身為連舟城烈火盟盟主，竟不在連舟城忠守，自顧自兒女情長。
　　明知道秦楓走了，明知道柳飛嫣傷了他，又離他而去，他是怎樣的痛心疾首。自己卻顧慮這個顧慮那個，遲遲不肯回來。
　　現如今回來，連舟城雖勝，但弟兄們死傷無數。
　　我上官乾，真是連舟城的罪人！
　　上官乾朝蕭雲落重重跪下：“上官乾失職，回來請罪，請城主重罰！”
　　蕭雲落淡然一笑，俯身伸出手將上官乾扶起：“你能回來就好。如今連舟城人才凋零，我再重罰你，身邊就連一個人也沒有啦。”平淡中帶著無言的悲涼。
　　上官乾慢慢站起：“上官乾定會幫城主找回秦楓，重振我連舟城，立威武林！”
　　蕭雲落望向逸風樓的廢墟，劍眉微皺：“找不找的回秦楓不重要。你找得回他的人，找不回他的心又有什麼用？我真想――找回飛嫣啊。”
　　上官乾順著蕭雲落的目光一看，幽靜清雅的逸風樓已成一片廢墟。心中一緊，當日蕭雲落有多難受？多絕望？怕是比秋容死了的我，還要痛不欲生上幾倍吧。
　　真想找回飛嫣啊，飛嫣，明知道再也找不回你，明知道你連屍骨都不存了。我心裏卻還想著，哪天你能在出現在我面前。即使是拿巫山劍柳葉刀再刺我一刀，我也願意。只要讓我再見到你，飛嫣。
　　蕭雲落緊緊閉上眼，滄海劍緊握。
　　“城主請節哀。上官乾倒以為，只要一天見不到屍體，夫人就有可能活著。”
　　猛然回頭看著上官乾，眼神殷切，自柳飛嫣走後，一直暗淡的眼神忽的放光：“你也認為，飛嫣有可能還活著？”自欺欺人還不夠，要拉上別人一起，心中才算踏實。
　　“活要見人，死要見屍。倒不是上官乾安慰城主，只要見不到屍體，夫人未必死了。遇上什麼貴人也說不定。”
　　蕭雲落嘴角莫名抽動，忽的仰天大笑：“說的好！我不該毀了這逸風樓，我不該告訴柳莊主飛嫣死了。飛嫣也許沒死，也許有天會回來。不管她什麼時候回來，總之，我一直在連舟城等她就是了！”
　　臉上露出許久不見的笑意，像個孩童般奔走：“來人，來人！快些將逸風樓重建！”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3

利爪穿心



　　青雲山莊書房，柳丹翎一臉怒意，背對楊玉峰和柳飛青站立。
　　柳飛青踟躕不安，看看楊玉峰，可楊玉峰並不理她。
　　“怎麼樣，想好怎麼跟我說了麼？”柳丹翎轉身，“蕭雲落要我來問你們兩個。你們，怎麼會知道飛嫣為什麼要自尋短見？”凜然的目光掃過，柳飛青趕緊垂下眼，心中狂跳。
　　楊玉峰遠山眉緊皺，眼中盡是無奈和悲痛。
　　柳丹翎走到柳飛青身旁：“飛青，你說。”
　　柳飛青還是低頭，始終不語。柳丹翎又走到楊玉峰身旁。
　　“玉峰，你說。”
　　楊玉峰只是不停歎氣，也不語。
　　柳丹翎一拂袖：“你們這是幹什麼？總要有人說給我聽！難道飛嫣就這樣不明不白的死了？玉峰，你說！”
　　楊玉峰看看柳飛青，柳飛青眼中隱隱含著淚水，叫人不忍。
　　她雖心狠手辣害死飛嫣，可始終為了自己好。若不是那日自己說出再續前緣那樣的話，她也不會下手。一日夫妻百日恩，我若說出來，她必死無疑啊。
　　“玉峰，快說！”
　　一聲厲喝，楊玉峰如夢初醒：“這個――蕭雲落的話說得難道還不夠清楚麼。不知道，失去的是一個，知道了，恐怕連另外一個也要失去了。”楊玉峰黯然低頭。
　　“什麼？難道是――”柳丹翎不可置信的目光漸漸向柳飛青看來。柳飛青嚇得一下子跪倒在地。
　　“是我逼死姐姐的，可我沒想到，姐姐竟真的寧死，也下不了手殺蕭雲落。”柳飛青泣不成聲，楊玉峰只是閉眼不語。
　　柳丹翎聽到此言，耳邊如驚雷轟鳴，渾身顫動說不出話來。只是用手指著柳飛青，兀自瞪大眼睛。
　　“爹，我雖然從小妒忌姐姐，可是真的沒想過要姐姐死的！”
　　逼死飛嫣的人，竟是飛青！柳丹翎重重坐到椅上。
　　以為自家兩個女兒秀外慧中，姐妹情深。誰料，竟手足相殘！
　　手足相殘這種事，竟落到了我柳丹翎，我青雲山莊！
　　“你，為何要逼死飛嫣，給我說清楚了。”柳丹翎靠在椅上，無力的說話。
　　柳飛青跪在地上，地上已有一灘淚水：“那時想要利用姐姐對玉峰的舊情，叫解決誒殺了蕭雲落。誰知，我看到玉峰對姐姐舊情難忘。一氣之下，像姐姐下毒，要她在七七四十九天之內殺了蕭雲落，才給解藥。我以為，我，我真的以為姐姐能下得了手的！誰知，姐姐竟然寧願以自己一命，換得蕭雲落的。”柳飛青泣不成聲。
　　“你，你為何一定要蕭雲落死？”
　　“蕭雲落不死，玉峰永遠爬不上武林泰鬥的位置！”
　　楊玉峰睜開眼，淡淡然開口：“不要把我當做你野心的借口。你幫我，只不過因為你嫁了我。你要嫁給世上最有本事的男人，所以你才幫我。”
　　柳飛青聞言，全身癱軟在地。楊玉峰啊楊玉峰，你真的這樣恨我，這樣愛姐姐？
　　“不錯，可日久也會生情，更何況日日同床共枕。楊玉峰，你真的以為我對你毫無感情？若沒有，我也不會聽到你的一句再續前緣，就狠心向姐姐下手！”
　　“哦？”楊玉峰冷笑，低身俯向柳飛青：“那樣說來，倒是我的一句再續前緣，害死了飛嫣了？”
　　柳飛青頓時無言以對。
　　“夠了！”柳丹翎聲音無奈悲哀，“你們兩個此時爭論這些有什麼用？為自己開脫麼，嗯？飛青啊飛青，那時你替飛嫣出嫁連舟城，我滿心歡喜以為你們姐妹情深至此。沒想到，我沒想到啊！”
　　“蕭雲落說的不錯。還是不要知道的好。可憐他連替飛嫣報仇都做不到，因為他怕我傷心，他不要我一下子失去兩個女兒。此刻，我卻要親手殺了自己的女兒。”柳丹翎閉眼暗自垂淚。手掌舉起，漸漸運氣。
　　楊玉峰見狀，大驚，連忙跪倒在地護住柳飛青。
　　“請莊主三思！飛嫣已經去了，若是飛青也去了，莊主你――”
　　“你以為我願意麼楊玉峰！”
　　“所以，還請莊主饒恕飛青！連蕭雲落都顧及莊主不向飛青下手。難道莊主真忍心，親手殺了飛青？”
　　柳丹翎緊緊盯著柳飛青和楊玉峰不語，內心萬分掙紮。
　　楊玉峰伸過手去，牽住柳飛青的手。
　　心中對她是有恨。可她說的對，日久也會生情，更何況日日同床共枕。不能看著她死！
　　“若莊主執意要殺飛青，就請先殺了玉峰！”
　　話音一落，柳飛青兀自睜大眼睛，似是不信。
　　“楊玉峰，你――”
　　楊玉峰回頭，輕輕拭去柳飛青臉上的淚。
　　“我是你夫君。你有錯，你有罪，理應和你一起背。”
　　聞言，頓時淚如雨下。楊玉峰，我沒有想到。我以為你只會為姐姐甘心送命。你對我，竟也如此！
　　回頭望著柳丹翎：“莊主需知，殺了飛青，飛嫣也回不來了。”
　　回不來了，回不來了！
　　柳丹翎看著這一幕，竟下不了手去。
　　轉身，歎氣：“你跟著楊玉峰回楊家劍莊去。今後不要踏足青雲山莊半步。我青雲山莊，沒有你這樣忘恩負義，手足相殘的畜生！”
　　
　　混混沌沌中醒來，臉上有冰冷的鋒利緩緩滑動。
　　一陣顫栗的發抖，睜開眼，只見發光的刀刃在自己臉上滑動。頭痛欲裂，小心翼翼抬頭，迎上的是莫思憐冷酷的眼。
　　“柳姑娘，你昏迷了好幾天。看我對你多好，還為你仔細包紮傷口。怎麼樣，想清楚了沒有？”
　　頭腦昏昏沉沉，忽的感到傷口一陣刺癢，扶額，柳眉緊皺：“還請莫思憐給飛嫣一句話，會怎樣對凶手下手？”
　　莫思憐收起刀。笑道：“柳姑娘自身難保，還想著人家。看來，這凶手與柳姑娘有著莫大的關系啊。”
　　見柳飛嫣扶額，上前低聲道：“柳姑娘怎麼了？是不是覺得額頭有點刺痛？”
　　柳飛嫣兀的一抬頭，眼神中有驚恐之色：“你，你對我下毒了？”
　　莫思憐妖嬈大笑：“柳姑娘真是聰明，知道我莫思憐別的本事沒有，下毒的本事可是一流的。這毒，會從傷口開始，讓你全身慢慢潰爛而死。怎樣，柳姑娘可還喜歡？”
　　柳飛嫣聞言渾身一軟，癱倒在地。
　　莫思憐慢慢靠近柳飛嫣：“我說過，我不會憐香惜玉，我的手段多得是。柳姑娘若還是執意不說，就休要怪我！”
　　“哦，對了，柳姑娘也許對蕭雲落的消息會比較感興趣？”
　　聽到這三個字，心中傳過一下尖銳的痛。猛然抬頭：“蕭雲落怎麼樣了？”
　　莫思憐笑道：“告訴你無無妨。連舟城敗了，蕭雲落重傷將死！”
　　敗了？敗了！重傷將死？重傷將死！
　　淚水無言從眼中靜靜落下，滑過面頰，濺落地上。
　　蕭雲落，連舟城，怎麼會敗呢？最終，那次是你我最後一面。
　　莫思憐靠在柳飛嫣耳邊，似是輕聲呢喃：“柳姑娘可知道蕭雲落為何會敗？”指尖指向柳飛嫣的胸口，狠狠一點，“是柳姑娘給的傷疤，忽然舊傷複發了啊！”
　　指尖一點，如同刀尖在心口狠狠一刺。如利爪穿心般，胸口猛然一痛，直痛到倒地不起。
　　蕭雲落，我還是救不下你一條命！
　　蕭雲落，我還是害死你了！
　　“那麼，柳姑娘可想見蕭雲落最後一面？或許見了你，蕭雲落就死不了了，也說不定啊。”
　　見蕭雲落，多麼大的誘惑！
　　莫思憐見柳飛嫣還是不語，深深吸氣，輕抿下唇，終於俯身妥協道：“好，我答應你不折磨他們便是。你告訴我！說了，你的毒可解，蕭雲落可活。我即刻抄小路將你送回連舟城。不說，你生不如死，蕭雲落必死無疑！怎樣，這筆買賣，你不虧吧？”
　　額頭上的傷口刺癢酸痛越來越明顯。心中記掛著蕭雲落的生死，氣急之下，又待暈眩過去。
　　莫思憐伸手扶住：“柳姑娘怕是不行了？還是快些告訴思憐了吧！”
　　氣盡力竭：“莫姑娘苦思這大半年來，難道一點沒有想到，楊玉峰和柳飛青這兩個人？”
　　莫思憐渾身頓時如遭電擊般佇立，一動不動，心中思緒萬千，臉上表情陰晴不定。
　　總算知道了，我總算知道了！不錯，楊玉峰是連大哥的兄弟，必定是知道了連大哥的身世，學他老爹殺人滅口！我，我怎麼就沒想到？
　　可，可我還是不信，不信！
　　這樣簡單的一個答案，我始終想不透。弄得秦楓去連舟城找來蕭雲落對付自己。為了這樣一個答案，弄丟了對自己不離不棄秦楓！
　　雙眼怒目相向：“我不信！楊玉峰曾經叛你，柳飛青曾經搶了你心愛的人，還向你下毒。你故意這樣說，是要借我的手，殺了他們，是不是？”
　　“莫姑娘多慮了。若不是他二人，也不必到萬不得已才說出來。他們究竟是我的親人。再怎麼樣，我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們死。”
　　莫思憐柳眉一挑：“我不信！等我親自問過他們，殺了他們，我才信！”
　　柳飛嫣無力微笑：“我不說，你逼我說。我說了，你卻不信。”柳飛嫣倒地苦笑淒涼。
　　莫思憐緊緊皺眉，心中慌亂無神。
　　“好，我放了你！”伸手取出一個精巧瓷瓶，“喝了它，你若沒有騙我，我自會救你。你若是騙我，你仍舊不得好死！”
　　柳飛嫣目光清冷絕世，仿佛世間一切事不關己。接過瓷瓶，臉上浮出動人微笑：“只要能見雲落，是毒藥我也喝！”言畢，也不問瓶中裝的是什麼，優雅仰頭一飲而盡。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4

失而複得



　　新建的逸風樓如往常般秀麗清雅，佇立一片梧桐之中，桃花樹下。
　　蕭雲落靜臥床榻，抬頭怔怔望向窗外，臉上滿是看盡世間繁華的滄桑。青絲散亂肩頭，衣衫半開，露出彎月刀疤。
　　床頭擺放著的是滄海劍和巫山劍。一對古樸紅木劍盒，散發幽幽的氣味。
　　一地的酒壇，已空。
　　望著窗外的日出日落，眼神中重新燃起的光，日漸暗淡。
　　低頭，緩緩撫上那道傷疤。
　　之前的傷口，不深。只是看得出，卻摸不太出來。
　　那日在舊傷疤上補的那一劍，使得這個傷疤更加深。傷口邊緣緩緩向外突起，泛著傷口特有的緋紅色。
　　飛嫣，飛嫣。那日沖動之下毀了逸風樓，弄得如今連思念你的地方都沒有，連可以用來思念你的東西也沒有！
　　唯有這個你給的傷疤，它在我身上，在我心上，時不時隱隱作痛。提醒著我，蕭雲落，有多愛柳飛嫣！
　　飛嫣，你可還活著？你若活著，為何到現在還不來找我？
　　是我自欺欺人了，你其實已不在人世了？
　　黯然閉眼，不問世事。
　　卻聽到耳邊一陣噪雜聲，一陣雜亂的腳步聲從樓下傳來，蕭雲落微微皺眉不滿，暗自喃喃：“誰這麼大的膽子，敢私自闖上來？”
　　只見上官乾在前，身後兩個男子制住一個人站在身後。蕭雲落側目一看，那熟悉的身影令他一驚。
　　“是－－秦楓？”
　　“不錯。”上官乾上前道，“屬下在河邊巡視時發現秦楓狼狽上岸。不是後悔了，又回到連舟城來請罪，便是莫思憐要他來行刺城主的。為了安全起見，屬下將他拿下了。”
　　蕭雲落看看秦楓，似乎被重傷過，皺眉道：“那也不必――”
　　“上官乾以為，不論秦楓因何原因回來，總之都是活罪難逃的。為了我連舟城和城主的安全，先斬後奏，將他拿下，還請城主――”
　　“好吧，那就先將他收押。一切，待他醒來再問。”蕭雲落一揮手，上官乾正待示意將秦楓帶下逸風樓。秦楓昏迷中似聽到蕭雲落的聲音，渾身一個激靈，迷迷糊糊醒來。
　　上官乾見狀，生怕秦楓出暗器，運氣一掌，將秦楓打倒在地。
　　秦楓只抬頭望向蕭雲落，用盡力氣：“城主，夫人，還活著，她，她在――”最終力竭，閉眼倒地。
　　這幾個模糊的字眼，聽在蕭雲落耳裏，如同六月驚雷般，回音久久不能散。蕭雲落猛的站起，連滾帶爬走到已經昏迷的秦楓身旁，聲音顫抖，詞不達意，斷斷續續。
　　“秦楓，你，你說什麼？你說飛嫣，飛嫣還活著？嗯？她，她在哪裏？你說，你快些說！”見秦楓閉眼不語。蕭雲落有點氣急，手上加大了力道，拉住秦楓的衣襟，“秦楓，你說話，說話呀！告訴我，飛嫣怎麼了，到底怎麼了！”
　　上官乾上前拉住蕭雲落：“城主，秦楓昏過去了。你說的話，他一句也聽不到的。”
　　蕭雲落如夢初醒般，把頭轉向上官乾和兩個扶住秦楓的男子：“上官乾，剛才他說的話，你聽到的吧，你們都聽到的吧？你告訴我，你們告訴我！他剛才說了什麼？”眼神中滿是期待之色。
　　上官乾此刻也有些激動，還是平複心情，淡淡道：“秦楓說，夫人還活著。”
　　聽到此言，如入獄之人忽獲大赦，蕭雲落眼角莫名抽動，臉上神情變幻不定。驚喜，懷疑，擔憂，焦躁……
　　種種神情閃過俊美的臉。
　　飛嫣，飛嫣，我的飛嫣，還活著！
　　忽的起身衣衫飛揚，面向窗口，仰天大笑：“飛嫣，我的飛嫣還活著。我就知道，飛嫣一定還活著！”大笑，狂笑。笑著，笑著，便感到臉上有一股溫熱的自眼中緩緩流下，滑過臉龐。
　　顫抖的手，慢慢撫上臉頰，竟是一手的淚。原來大笑間，早已淚流滿面。
　　飛嫣，飛嫣……
　　心裏默念，淚水，竟是像那日心口刀傷的血一樣，流也流不盡。試圖用手擦拭，卻是越擦越多。
　　用力按住心口的舊傷，感受那鑽心的疼痛，證明自己不是在做夢。早已死寂的心，在陣陣喜悅的劇痛中重新開始激烈的跳動。
　　看著淚水漸漸沾濕窗沿，臉上笑意不減。
　　原來，人真會喜極而泣啊！
　　可是飛嫣，你此刻究竟在哪裏？
　　
　　茫茫水面，有小船駛在中央。漸漸靠近連舟城，上面靜靜臥著一個輕紗雪衣的女子。
　　船，靠岸。靠岸時的一震，將船上的女子震醒。
　　迷迷糊糊一抬頭，柳飛嫣的臉，竟比那勝雪白衣，紅潤不了多少。
　　踉踉蹌蹌起身，望著眼前的連舟城，感慨的深深吸氣，臉上浮出久違的笑容。
　　連舟城，我終於又活著回來了。蕭雲落，我終於還能再見你一面了。
　　想到蕭雲落，眉頭忽的緊皺。
　　莫思憐說，蕭雲落重傷將死，也不知真的假的。不行，我要快些見到他才安心！
　　才一邁步，就感到頭暈目眩。從懷中掏出冰玉瓊花丹，取出兩顆服下。一定神，快步向清心居走去。
　　走進清心居，無人。
　　急急走上逸風樓，也空無一人。環視四周，景物依舊，那熟悉的味道卻已不見。
　　雲落，你在哪裏？
　　走下逸風樓，一抬頭，見到熟悉身影立於桃花樹下，淺雨亭中。烏絲散落肩頭，落滿粉紅桃花瓣，側身而立。
　　細細打量，那熟悉的眉目，熟悉的剛毅側面，熟悉的長身玉立。銀絲錦衣，寬帶玉袍，隨風飄揚。沒落獨立，此情此景，竟是說不出的淒涼。眼中一陣濕潤，想要喊出聲，卻發現自己發不出一點聲音。
　　緩緩走上前，眼中的淚水一路灑下。
　　他卻始終沒有發現她的到來，只自顧自低頭苦思憂慮。
　　飛嫣，你現在究竟在哪？
　　飛嫣，這些天你過得可好？
　　飛嫣，既是秦楓來報，你莫不是落到莫思憐手中？
　　終於站到他身後，看著他的背影，鼻中淡淡聞到他身上熟悉的味道。想要伸手，淚水卻不停落下，直到抽泣。
　　聽到抽泣聲，他終於從沉思中驚醒，轉過身來。眼前出現的那張臉，卻讓他以為自己正在做夢。
　　怔怔凝視半餉，伸手猛的往心口傷疤一擊，直弄到舊傷又有鮮血流出。鑽心的痛，就如那天聽聞她死去的消息般。
　　我感覺得到痛啊。這樣說來，我不是在做夢？
　　見他如此，柳飛嫣趕緊伸手抓住蕭雲落。迎上她擔心的目光，感受她冰冷柔軟的手，心中一陣狂喜的抽痛。
　　眼前的她，相隔不過一尺。如黛柳眉，盛水目光，清淚橫流，白衣勝雪，青絲似墨。風中如飄飄欲仙，將乘風而去。
　　真的是飛嫣？曾經以為生死相隔，永生不見的飛嫣，此刻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
　　劍眉緊皺，臉上滿是驚訝，懷疑，驚喜。不管不顧舒展雙臂將她攬入懷中，緊緊擁住。靠在肩頭，深深呼吸她身上的桃花幽香，感受她帶給自己的平靜安詳。
　　曾以為天人永隔，跳入寒水河中尋找她的屍身。
　　曾以為她不會再回來，一夜之間毀掉逸風樓。
　　曾以為孤寂此生，視死如歸踏上戰場！
　　只要重得柳飛嫣，蕭雲落什麼也不要了！這失而複得的喜悅，沖垮了這些天來的疲倦與頹廢，狠狠沖擊著麻木的神經。
　　飛嫣，我的飛嫣還活著，站在我面前，毫發無傷啊！
　　柳飛嫣只覺身上一緊，又一暖，已貼上了一具溫暖的胸膛。隨著對方急促的呼吸漸漸變得平緩，自己心中重逢的悸動也緩緩平靜。
　　柳飛嫣沒有說話，只靜靜任他擁著，靠在他懷中。
　　她想說話，想問他這些天過的好不好，那道傷口傷的重不重，那日群起而攻連舟城情況怎麼樣了，他是否――生她的氣了。可是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流淚－－欣喜的淚。
　　確信她回來了，在自己懷中，終於放開手，細細打量。看著她清瘦蒼白的臉，眉目依舊，心中有萬語千言，卻不知從何說起。終於還是淡淡問了一句：“飛嫣，可好？”
　　微笑看著他，生離死別的痛苦，日思夜想的懷念，一人獨戰武林群雄的霸氣，血染銀甲，傲然舉滄海劍，一人當關萬夫莫開的決絕。一切的一切，只匯成一句再輕描淡寫不過的問候。飛嫣，可好？
　　我當然好，你呢？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5

雲胡不喜



　　輕輕點頭，轉而撫上他的臉。他笑起來還如從前那樣勾人心魄，暖陽照人。
　　那些日子，在天殘地缺，我是多麼渴望再見到你的笑？午夜夢回，總是見到你對我輕笑微揚。醒來卻什麼也沒有，什麼也不見。
　　只是――眼角怎麼竟有了些許與他年齡極不相稱的皺紋？
　　冰冷的手指輕輕滑過他眼角的皺紋，眼中充滿疑問的神情，望向他。
　　見柳飛嫣呆立不動，望著自己，手指停留自己眼角，便也伸手摸自己眼角。指尖輕輕一觸碰，便如觸電似的轉過頭去，不安，卻強裝淡定。
　　“飛嫣不要看。”
　　柳飛嫣將蕭雲落的頭緩緩轉過來，面對著自己，眼神溫柔，似在詢問。
　　蕭雲落眉頭緊鎖不語。
　　柳飛嫣笑著伸手，在他眉間輕輕按壓。
　　雲落，你的眉頭怎麼又皺了？
　　詢問的目光，半是焦慮，半是逼問。
　　對上她的眼，咽下一口口水，終於喃喃輕聲道：“那時從楊玉峰口中得知，以為飛嫣丟下我一人，去了。我心中實在難受，不知道該怎麼辦。只好整日頹廢喝酒，盼得醉酒片刻，能和你在夢中相遇。誰知，那半月下來，眼角竟有了皺紋了。”
　　伸手輕輕撫摸他眼角的紋路，仿佛這深深地皺紋裏面，盛滿了柔情蜜意。可想而知，那幾日他心中多麼悲痛欲絕？可想而知，他是帶著怎麼樣的視死如歸踏上戰場的！
　　雲落，雲落。原來一夜白頭並不是騙人的。
　　輕蹙柳眉，眼眶又漸漸濕潤。
　　蕭雲落見柳飛嫣始終不語，有些慌亂，急道：“飛嫣為什麼不說話？我變老了，有皺紋啦。飛嫣，嫌棄我了？”
　　嫌棄你？怎會，怎會！
　　使勁搖頭，早已泣不成聲。
　　伸手撫上他心口的傷疤，粗糙的觸覺令她心中一顫。
　　這道傷，差點要的他的命啊！
　　雙臂扶住柳飛嫣，將她的頭抬起，細細看。少頃，悠悠開口。
　　“這些天，飛嫣在哪裏？可受了什麼苦了？”
　　柳飛嫣抬頭，含淚微笑搖頭。柳眉一挑，似在反問。
　　蕭雲落拉上衣襟，嘴角微揚，勾起一抹笑：“飛嫣看到了，我好好的站在你面前。看到你回來我身邊，我什麼傷，什麼痛也沒有了！”
　　笑著緩緩低頭。真的？那就好，那就好。
　　見柳飛嫣始終不語，蕭雲落有些落寞：“飛嫣為什麼不說話？是生我的氣了。氣我沒能保護好你，害你不得已以自己一命，來換我一命？”
　　連忙抬頭，使勁搖頭。不是的，不是的雲落。我，我怎會怪你？
　　看明白她眼神中的焦慮，不安，明白是自己多話了。放心一笑，又道。
　　“那，飛嫣為什麼不說話？半月不見，以為你離我而去。此刻很想聽你喚我一聲雲落，我才相信真的是你。”眼神期盼注視，柳飛嫣卻心虛低頭。
　　“飛嫣到底怎麼了？”蕭雲落低頭詢問，忽的想起什麼，“對了，你是從天殘地缺回來的吧？因為連天殘的事情，莫思憐有沒有對你怎麼樣？”
　　抬頭苦笑搖頭。蕭雲落看到她的笑，卻也看到了那笑中的悲涼。似是感應到什麼，心，猛的一抽，俯身靠近柳飛嫣的臉。
　　“飛嫣，她，是不是對你下手了？你告訴我！”
　　雲落，總歸瞞不過的你。
　　柳飛嫣淒然閉眼落淚。
　　難道――蕭雲落被自己的想法驚得腳下一虛，竟有些站立不穩。
　　“難道，難道飛嫣，你，你――不能說話了？”驚慌無助，言語顫抖，帶著些許哽咽。
　　柳飛嫣站立原地一動不動。
　　飛嫣，默認了。飛嫣，真的不能說話了？
　　蕭雲落臉色頓時蒼白，雙唇顫抖。扶住柳飛嫣的手不可自制，抖動的厲害，竟連帶柳飛嫣的身體也顫抖起來！
　　柳飛嫣轉而扶住蕭雲落，強笑，對他輕輕搖頭，眼中淨是安慰之色。
　　柳飛嫣的淡定，反倒像尖銳銀針在狠狠刺痛他的心。這該是經曆多大的磨難之後才有的淡然？
　　飛嫣，我的飛嫣，你受了多少苦啊！
　　眼中泛起淚光，不想讓她看到，低頭狠狠將她擁入懷，不留一絲縫隙。似乎只有在自己懷中，才能保證她不會受到任何傷害。
　　靜靜呆著他懷中片刻，柳飛嫣輕輕推開蕭雲落，朝他嫣然一笑。拉過他的手，攤開他溫暖幹燥，布滿劍繭的手掌。修長纖細的手指輕輕滑過掌心，一筆一劃帶出八個字：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既見君子，雲胡不喜！
　　雲落，既然已經見到你了，就什麼都不重要了。因為有你，風雲變幻，雷電交加又怎麼樣？不在乎，我看到的，只有眼前的一個你。
　　眉頭擰緊，蕭雲落抿緊嘴唇，將就要溢出眼眶的淚逼進。
　　柳飛嫣伸手輕撫蕭雲落緊皺的眉頭，直到蕭雲落的眉頭不再糾結。
　　遲疑片刻，白玉般的手指劃出麻癢微痛的觸覺。
　　雲落不必多慮，你我都能生死與共，怎麼會為了一條皺紋不要你了？
　　況且，那條皺紋是為我而生。
　　況且，等到你老的那天，飛嫣也老了。
　　“對，我與飛嫣，當白首偕老。”見她在掌心一字一句劃出發自肺腑的話，眼中含淚，卻笑得狂放。
　　雲落不必為我難過，能見到你，你就該為我開心，不是麼？
　　“飛嫣說的好，我該開心才是。”即使掌心每天這樣被纖纖玉指劃過，直到鮮血淋漓，我也願意！
　　既然如此，怎麼看不到你笑呢？柳飛嫣指尖一停，抬頭望向蕭雲落。
　　飛嫣，現在的你該有多難受？可還是笑顏如花，要我別為你難受。你可知這樣，會叫我更加為你心痛？
　　見蕭雲落還是緊緊盯著自己不語，纖手滑過蕭雲落的唇角，眼中帶過一絲嗔怒。
　　低頭在他掌心寫下：雲落再不笑，就勾引不到我啦。
　　蕭雲落一聲苦笑，見柳飛嫣抬起頭來，勉強嘴角一勾，擠出一絲笑意。
　　柳飛嫣緩緩搖頭，含笑看著蕭雲落。
　　蕭雲落心中歎了口氣，低下頭，只得微微平複了心情。抬起頭，唇角一揚，笑意傾灑，風流天下！
　　



                  似水流年



　　雙雙走上逸風樓，站立窗前。
　　柳飛嫣四周打量，眼神中滿是熟悉的陌生。這裏的一切明明一如從前，卻總感到陌生不安。
　　蕭雲落站在一側，看著她環視四周，只是靜靜欣賞那張熟悉深愛的臉。
　　眼神終於落到他臉上，頭微微一偏。
　　不需要說話，蕭雲落已明白她眼中的意思。
　　有些慚愧的低頭：“這逸風樓――是重建的。”
　　柳飛嫣一怔，重建？
　　蕭雲落眼神躲閃：“那日，以為飛嫣去了。我是真的難受，不知道怎麼的，竟一時頭腦發昏，毀了這逸風樓。事後，已後悔莫及，只能重建。”
　　苦笑：“我真是笨。毀了逸風樓，不是連用來思念你的地方都沒有了？不過幸好，你回來了。”
　　幸好，幸好佳人得歸。
　　如清水般的眼眸一暗，心一痛。
　　一夜之間毀了你為我而建的逸風樓。雲落，那時你有多難受，多絕望，我明白，我全明白。
　　見她眼神忽的暗淡，蕭雲落有些發慌：“飛嫣，所以，所以我又重建了這逸風樓。你――你不會怪我吧？”
　　心中滿是悸動，微笑搖頭。怎會？
　　牽起他的手，在溫軟掌心緩緩寫下：無礙，只要我在，無論何處都是逸風樓。
　　五指慢慢卷起，將她的冰冷柔胰握在掌心。臉上洋溢笑顏，如陽光灑遍大地，掃去一切陰鬱。
　　“ 只要飛嫣在，何處都是家。”
　　窗外有風吹進，拂動柳飛嫣的雪衣烏絲飄揚，映襯著如玉容顏，宛如臨風而去的仙子般虛無縹緲。
　　頓了一頓，眼中又有些不安：“飛嫣上次應我，不會離我而去，結果還是食言了。這次，我要飛嫣應我，再不會離開我。”
　　莞爾一笑，上次是迫不得已啊。我怎麼舍得離開你？
　　低頭，指尖一動：飛嫣怎舍離開雲落？
　　蕭雲落竟像個孩子似的抓住柳飛嫣的手，一臉嚴肅，討要她的承諾：“飛嫣不騙我？若是再離開的話，又該怎麼說？”
　　在他掌心的手，明顯感到一緊。
　　“飛嫣喜歡我麼，會與我白首偕老麼？”
　　看著他臉上忐忑不安，表情時而驚喜時而擔憂，心中默默歎氣。
　　誰能相信蕭雲落，竟會如此孩子氣的定要我承諾再三，才肯罷休？可這些是誰害的？還不是你柳飛嫣！
　　承諾不起的，我不敢說，怕到時你又傷心欲絕。
　　可不承諾，又怎麼忍心看到你整日心事重重？
　　反手握住蕭雲落的手腕，輕輕一用力，拉他俯身，輕輕靠上他的唇。
　　沒有想到她竟會主動吻上自己，蕭雲落一驚，瞬間一動不動，不知該如何是好。睜大眼睛看著相隔不足一寸的柳飛嫣的臉，她眼中卻沒有羞澀閉眼之意。
　　柳飛嫣靜靜看著他，眉凜山水如畫，目含盛世光華，眼波流轉間光韻浮動。這如花美眷，似水流年，迷亂了誰的眼，撥動了誰的心？
　　感受那微涼柔軟，香氣悠然。他的氣息，彌漫在她心頭。她的氣息，吸入他的肺腑。
　　唇齒相依，氣息混同。這些天來的生死相隔，風雨交加，此刻早已拋卻腦後。只要一息尚存，你我便永不分離！
　　片刻之後，唇分，蕭雲落一臉不可思議，臉上似笑非笑的神情保持好久，看著柳飛嫣。少頃，似是想起來什麼，怕柳飛嫣惱怒，趕緊賠笑解釋。
　　“飛嫣不要生氣，我不是在笑你。只是，我沒想到，我，我太開心了。”
　　柳飛嫣雙頰微微泛紅，忽的有些害怕看到他。低頭，走到窗前，望向窗外。
　　蕭雲落走到柳飛嫣身邊，低頭小心翼翼：“飛嫣的意思是――”
　　柳飛嫣扭過頭，故意裝作沒聽到。蕭雲落不依不饒，又走到另一邊，低頭，有些得意。
　　“飛嫣的意思是告訴我，叫我別再擔心，你不會離開我，是不是？”
　　輕咬下唇，轉頭，略帶嗔怒，攤開他的掌心：你太羅嗦。
　　蕭雲落仰頭一笑：“羅嗦就羅嗦吧。反正，我知道飛嫣的意思就行了！”一臉得意，笑著靠近柳飛嫣的耳邊道。
　　窗外夜色漸漸，風吹在身上有些寒意。
　　蕭雲落眉頭一皺，將柳飛嫣轉過身來：“飛嫣還沒告訴我，這些天在哪裏，過的好不好？為什麼會――”蕭雲落狠狠咽下口水，盡力淡淡然吐出這幾個字，“不能說話了呢？”
　　為什麼不能說話了呢？
　　這是再見你的代價啊。原以為此生再不想見，生死永隔。如見還能再見已是萬幸，還在乎什麼說話不說話？
　　不能說話，你照樣明白我心裏的意思。
　　只是，再也不能喚你一聲雲落，再也不能親口諾你，白首偕老了啊。
　　知道你在為我難受，為我心疼。可是，不必，真的不必。
　　垂眼思索片刻，柳飛嫣走到書桌前，挽起長袖，撩袖磨墨。
　　蕭雲落靜站一旁，看她磨墨，鋪紙，蘸墨，落筆。
　　如白玉般的手指，指節分明，精致如玉雕般。握住毛筆，輕落雪白宣紙，字跡雋秀。
　　一行行的字跡洋洋灑灑落下。隱去莫思憐對自己下手的過程，只是平靜簡單寫下這些天的來龍去脈，以及――為何不能說話。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35

慌亂無助



　　雪白宣紙落下濃墨，一落筆，字跡迅速在紙上化開，黑白分明，雋秀清麗的字跡煞是好看。
　　這些天的經曆明明苦不堪言，心中明明有萬語千言的思念要向他道來。思索片刻後落筆，卻只寥寥幾行字，柳飛嫣便放下筆。
　　蕭雲落在旁看著，神色黯然。
　　你只告訴我柳飛青向你下毒，你不忍殺我。後來你落水，到了天殘地缺，莫思憐逼你，所以你不能說話了。
　　發生了什麼，你要說出來，我才能放心，才能幫你。你什麼都不說，我怎樣才能讓你重新開口說話呢？
　　“這樣就完了？”蕭雲落不依不饒提起筆，拿到柳飛嫣面前，“飛嫣還有很多沒告訴我。為什麼瞞著我？比如――為什麼不能說話了呢？”言語苦澀無奈。
　　看著他緊皺的眉，一動不動舉在自己面前的筆，柳飛嫣踟躕片刻，終於接過筆來，落筆寫下。
　　莫思憐要證實我所言不假，才幫我解毒。
　　蕭雲落一愣：“那就是說，得等到莫思憐殺了楊玉峰和柳飛青，你才能開口說話？萬一，他們兩個不承認呢？”
　　眼神一斜，滿臉擔憂。
　　微笑蘸墨，寫到。
　　到底是不是，莫思憐自己會想，不是他們怎麼說就怎麼是。可我，並不想他們兩個死。
　　蕭雲落微微一笑：“他們死不死，就看莫思憐。只要你說的是實話，你的毒就能解。”
　　柳飛嫣抬頭，眉一挑。雲落何意？
　　“除了楊玉峰，她最懷疑的就是我。我要當面與她說清楚，要她為你解毒才行。”
　　不必著急，我怕她對你不利。沒有了秋容，你對付不了她。
　　“可飛嫣――”
　　蕭雲落正待說些什麼，手上一緊，被柳飛嫣握住，對他輕笑搖頭。不能說話不要緊，我可以在你掌心寫下萬語千言。可雲落的命只有一條，我費盡心思救下，千萬不能丟。
　　反手握住她冰涼纖細的手，似是想用自己的溫度將她溫暖。
　　指尖點點，在掌心劃出的萬語千言，當真此生難忘。可我怕的是，你一輩子都不能說話了，該怎麼辦啊？
　　“我怕莫思憐失言反悔。她若不肯，就算殺了她也無濟於事。連天殘一死，她早已將生死置之度外。萬一，她報了仇以後，本就無意獨活，那，那飛嫣不就――”忽的想起什麼，眼神中有光閃過，“對了，秦楓！”
　　聽到這個名字，柳飛嫣也一愣神。那日秦楓離開天殘地缺回連舟城找蕭雲落，也不知道怎麼樣了。以蕭雲落的性子，該不會――
　　慌亂眼神迎上，知道她在擔心什麼，蕭雲落立刻道：“他被囚禁了，我這就去找他！”
　　轉身欲走，卻被身後柳飛嫣緊緊拉住。回頭看一眼她，笑道：“好吧，飛嫣和我一起。”
　　
　　連舟城囚牢，黑暗，無望，卻幹燥。地上鋪著幹稻草，昏黃油燈閃動。空氣中滿是岩石的冰冷氣味。
　　秦楓靜靜躺在簡陋木板床上。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過，此時面色蒼白沉睡。娃娃臉上滿是血痕，睡夢中，眉緊皺。
　　柳飛嫣看著他的滿身是傷，上前俯身摸秦楓的額頭，有些發燙，轉頭面帶慍色看著蕭雲落。
　　蕭雲落不解：“飛嫣怎麼了？他是我連舟城的叛徒，將他收押並不過分啊？”
　　俯身從地上的枯枝爛葉中撿起一根枯枝，輕輕鋪平地上的灰，寫出：他是回來告知你我的行蹤。若非如此，何苦回來受罰？
　　“哦？”蕭雲落沉思片刻，“可他畢竟叛了連舟城。”
　　他沒有叛連舟城，他只是離開連舟城。
　　眼神犀利，看著蕭雲落。將灰塵撫平，繼續寫下。
　　他為了什麼離開，又為了什麼回來，你真不明白？
　　他若不回來，你一輩子也找不到他。
　　就算要治罪，等他醒來再說，他現在病重。
　　他對你，對連舟城的忠心耿耿，需要懷疑？
　　蕭雲落看看雙眼緊閉的秦楓，略一沉思，點頭。
　　
　　淺雨亭中，靜看夕陽西下。
　　看著桃花瓣瓣，落英繽紛，映襯金色晚霞，閃出好看的粉色金光。臉上不知不覺洋溢微笑。
　　側身看著眼前的他，觸手可及。眉間睫毛被金光照耀，似雕塑般迎風而立。微薄輕揚的嘴角，俊美剛毅的線條，在餘光下顯得更加輪廓分明。
　　烏絲輕揚到臉上，隱隱間，似能聞到他的氣息。
　　一起看夕陽西下，曾經以為，我做不到了呢。現在又可以站立在你身旁，看著如畫美景，我便什麼也不求了。
　　如金輪般的太陽落入水中，天色漸暗。
　　“飛嫣，我們回去吧？”
　　點頭，牽住手，正要走，腳下一停。柳眉輕皺，想起了什麼。
　　拉過他的手：要回青雲山莊一趟。
　　“飛嫣要回青雲山莊？也對，總該讓柳莊主知道。”輕松一笑後，笑容猛的凝滯，“可是，怎麼能不讓柳莊主知道，飛嫣你，不能說話呢？”最後幾個字如哽咽在喉口般，艱難吐出。
　　始終不願提起這個事實，寧願與執手她相對無言，只需心靈交匯便可。
　　對啊，怎樣才能不讓爹知道，我不能說話了呢？
　　一霎那，忽的感到能說話，是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
　　有你在身邊，不能說話又何妨？一個眼神，一個微笑，一個蹙眉，你就能知道我的心意。
　　可畢竟不能足不出戶，要見爹，總該開口說話吧？爹定會問起這幾天的究竟，要我怎麼說？
　　開口說話，出聲，竟成了件萬分奢侈的事情！
　　慌亂無助抓緊蕭雲落的手，眼中滿是惶恐。
　　怎麼辦？雲落，我該怎麼辦？
　　見她慌亂無助，心中一動，緊緊擁她入懷，卻能感到她的身體在自己懷中微微顫抖。
　　緊緊擁住，仿佛這樣就能趕走她的慌亂。輕拍她的背，柔聲安慰：“飛嫣別慌，就說你感了風寒，嗓子嘶啞不能出聲。其餘一切，我自有辦法。”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42

無顏凝滯



　　秦楓朦朦朧朧醒來，眼前似乎有柳飛嫣的臉。還以為身在天殘地缺，迷迷糊糊中雙手胡亂揮動：“思憐，放了夫人，千萬別亂來。連舟城，我要回連舟城。城主，我要見城主！城主，夫人，夫人還活著，還活著。”
　　蕭雲落一把按住秦楓的手，將他扶起，靠在床頭：“秦楓，你已經回到連舟城了。”
　　使勁一搖頭，昏昏沉沉，見蕭雲落站在自己面前，一驚，慌亂縮手，想要下跪，差點滾落地上：“城，城主――”
　　“秦楓，你身上有傷，別亂動。”蕭雲落將秦楓按在床上。
　　秦楓怔怔看著蕭雲落，想起自己那天連夜離開連舟城，愧對蕭雲落，不禁低頭連話都說不清楚。
　　“秦楓該死，請城主責罰。”
　　“我知道你沒有背叛我。這些事，等你傷好之後再說。”
　　“對了。”秦楓猛地抬頭，“城主，夫人還活著。在天殘地缺，也不知道現在怎麼樣了，你快去救她！”
　　柳飛嫣從蕭雲落身後走上前，微笑看著秦楓，秦楓愣住了。許久，如夢初醒般：“夫人，已經安然回來了？”
　　柳飛嫣微笑點頭。
　　“可是，可是思憐怎麼會輕易放過夫人呢？那，那，夫人，思憐有沒有對你下手？”
　　柳飛嫣低頭不語，輕輕為秦楓拉上被褥。
　　“秦楓，飛嫣要你好好休息，什麼也別多想。”蕭雲落牽過柳飛嫣的手。
　　“秦楓明白。可夫人，是怎麼說服思憐的，思憐當真沒有對你下手？”
　　見柳飛嫣始終低頭不語，又想起莫思憐手中的那些千奇百怪的毒，秦楓急了：“夫人為什麼不說話？思憐對你做了什麼，讓我知道！”
　　蕭雲落搭上秦楓的肩，言語生澀：“飛嫣，不能說話了。”
　　聞言如晴天霹靂般，秦楓呆呆凝滯不動。
　　在他眼中，柳飛嫣清麗無暇，宛若仙子般不可褻瀆。只有她配得上年少英雄的城主。莫思憐要對她下手，自己萬分阻撓。誰知，竟讓柳飛嫣落到不能說話的地步。柳飛嫣，怎麼可以不能說話呢！
　　頭腦一時發熱，從床上爬起，卻體力不支，一下滾落地上。
　　“我，我要去找天殘地缺找她，要她為夫人解毒！”
　　柳飛嫣趕緊低身扶住，眉宇間清明淡然，一笑，搖頭。仿佛這一切於己無關般的淡然。
　　蕭雲落已俯身將秦楓扶到床上，回頭看一眼柳飛嫣，道：“飛嫣的傷，我總會想辦法。需要你幫忙的時候會跟你說。你先把傷養好再說。”
　　秦楓簡直不敢去看蕭雲落和不能說話的柳飛嫣。苦惱糾結得欲哭無淚，雙手緊緊抓住被褥。
　　“秦楓對不起城主，對不起夫人。若夫人的毒解不了――秦楓也無顏苟活了。”
　　“我，我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就算以死相逼，思憐也不會聽我的。要是連天殘還活著就好了。”言語哽咽，親口承認自己在她心中一文不值，只有連天殘這個人，才會使她言聽計從。
　　蕭雲落低身道：“把傷養好要緊。明天我們去青雲山莊，你也一起去。留在楊家劍莊，好有個照應。莫思憐真去報仇了，死的不定是誰！”
　　
　　連天殘墳前，莫思憐拿絲絹，輕輕擦拭墓碑上柳飛嫣曾留下的血跡。
　　動作輕一點，再柔一點。似乎自己正在擦拭的不是一塊冰冷的墓碑，而是他清華無暇的臉。
　　遠山眉下，目含波光千裏，淡然笑容，靜坐不語，青絲隨風輕揚。
　　思憐，小心，這毒千萬不要沾到手上。
　　思憐，為了弟兄們今後能抬頭做人，我們歸了連舟城吧。
　　思憐，我恨我楊景天，我也恨楊玉峰。可我卻不能親手弑父，這太大逆不道！
　　思憐，對柳飛嫣，我這個殘廢，不敢褻瀆，只想做個護花人。盼她能早日明白蕭雲落的心意才好。
　　連大哥，她的血沾在你墓碑上，你在地下會不安吧？那日我將她重重撞在你的墓碑上，你一定心痛了吧？
　　你放心，我已將她放了。此去，我若是回不來了，也已將解藥留下。我，不會傷害你心愛的人。
　　此去，能活著回來固然很好。倘若命喪楊家劍莊，我也不怨，不悔。
　　你說過，相依為命的感情，並不是愛情。可對我來說，我愛了你很多年，很多年。你能為柳飛嫣死，我也能！
　　這次，怕是思憐最後一次來看你。今後這墳頭上長草了，自有人為你清理。過年過節，自有人為你獻上貢品。
　　你會不會怕孤單？哦，對了，你從來不害怕孤單。你最喜歡一個人靜靜坐在河邊，樹下，輕輕攏起鬢發沉思。
　　閉上眼，似乎他就在眼前。樹下河邊，靜坐竹椅之上，一襲白衣，青玉簪束發。低頭望向河面，時不時用手攏起鬢發。
　　風拂過，青絲飄揚。喚他吃飯，他總一臉迷茫抬頭，接著一笑。那笑，風卷雲清般拂過人的心頭。
　　若思憐活著，會回來陪你。若思憐死了――那更好，直接來地下找你。
　　可我做了那麼多的壞事，一定會下地獄吧？
　　莫思憐眼中漸漸溢出淚水。
　　我下地獄不要緊，連大哥一聲清苦，又死於非命，還望你的苦，由思憐一個人來受！
　　秦楓――我是對不起他。誰知道在他心中，我究竟排在什麼位置？我可以為你去死，他可以麼？和你一樣，為了一個柳飛嫣，他就能要我死！
　　死在別人手中，不如為你報仇而死！
　　擦拭的手緩緩停下，跪倒在地，低頭已泣不成聲。
　　
作者: DSA99    時間: 2011-11-17 19:43

不計前嫌



　　蕭雲落與柳飛嫣自船上下岸，徑自往青雲山莊走去。
　　進了青雲山莊，家童趕緊通報。
　　雖然柳飛嫣還尚在人間的消息已經傳到，山莊裏的各處的白布卻還未來得及撤下。
　　風吹過，白布飄飄，氣氛甚是悲涼。
　　柳飛嫣靜靜看著這一切，心中一酸。
　　得知我死去的消息，爹該有多難受？
　　得知是飛青害我的事實，爹該有多心痛？
　　當時一時沖動救下雲落，自尋短見，竟沒想到爹會多難過！
　　環顧四周，緩步而行，已走到大廳。還未走近，柳丹翎已疾步走了出來。看到柳飛嫣，愣愣站在原地打量好久，忽的老淚縱橫，上前將柳飛嫣緊緊抱住。
　　“飛嫣，我的女兒，你，你真的還活著！好，好，太好了！”
　　許久，放開懷中的女兒，細細看。瘦了，憔悴了，卻清麗如初。看她和蕭雲落十指緊扣而來，心中甚是安慰。
　　“飛嫣是怎麼平安回來的？毒可解了，是誰幫你解的？”
　　柳飛嫣只是笑著看著柳丹翎，心中卻如戰鼓齊擂，不知道如何是好。
　　蕭雲落拉過柳飛嫣，笑道：“飛嫣回連舟城的時候，受了點風寒，嗓子嘶啞不能出聲。這些，還是由雲落來說吧。”
　　柳丹翎看看兩人，道：“也好。飛嫣既是嗓子不適，就該好好休息，不要說話了。”
　　進屋，坐下，奉茶。一盞茶時間，蕭雲落已經將事情前因後果簡單敘述。略去天殘地缺中莫思憐對柳飛嫣下的毒，一字一句，說的滴水不漏。
　　柳丹翎撫須歎道：“這老天，還是舍不得飛嫣死的。終能有驚無險，看你們夫妻恩愛，我也就放心了。”
　　蕭雲落禮貌一笑，飲了一口茶，放下茶盞：“飛嫣想見飛青一敘，不知――”
　　柳丹翎一愣，臉上神情憤恨又心痛：“這畜生――我已將她逐出青雲山莊。”
　　痛心疾首，低頭不語，少頃，抬起頭，眉頭微皺，看著柳飛嫣：“飛嫣要見她所為何事？難道是想――”
　　見他誤會了，柳飛嫣忙握住柳丹翎的手，微笑搖頭，蕭雲落趕緊道：“莊主誤會了，飛嫣怎會對飛青不利呢。只是，這種下的心結，總要解開才是。”
　　
　　楊玉峰於院中練劍。劍氣舞成白光，遠山眉不自覺得微皺著。青絲拂動間，眼神空洞。
　　有家僕上前道：“莊主，蕭雲落和柳飛嫣來訪。”
　　聞言，劍花一散，劍，差點脫手而出。強掩驚慌站定：“他們剛來？為何而來？”
　　“小人不知，聽蕭城主說，是帶柳姑娘來看夫人的。”
　　“來，來看夫人的？來看飛青的？請，請到大廳。”言畢，楊玉峰扭頭慌亂往房中奔去。
　　氣喘籲籲跑到房中，把劍隨意一放，拉起正在倒茶的柳飛青，往外走去。
　　柳飛青見楊玉峰神情有異，正待詢問,誰料他直拉著自己往外走去。
　　“玉峰，你怎麼了？你不說，我就不走！”柳飛青用力抓住門，楊玉峰一時之間竟拉不動她。
　　回過頭，急得額頭微微冒汗：“柳飛嫣和蕭雲落來了。你不想死的話就快些走，我帶你離開！”
　　“什麼，姐姐和蕭雲落來了？”柳飛青愣愣站在原地，甩掉楊玉峰的手,倚在門旁，“來了也好。總不能一輩子躲著，總不能連累你。”
　　楊玉峰簡直氣急敗壞：“你可知道你自己在說些什麼？你不躲，要見他們，命不要了？”
　　柳飛青坦然一笑：“就算我躲著，蕭雲落會找不到麼？連爹都不要我了，還有誰能保得住我？不如去見他們，免得玉峰你受牽連。”
　　楊玉峰還是拉起柳飛青：“能不能保住，先試了再說。你別管我受不受牽連，我是你的夫君，理應為你所作所為負責。”
　　這些話，聽得心中一暖。見自己掙脫不掉，柳飛青一個跨步上前，從背後緊緊環住楊玉峰。臉頰貼在他溫暖的背，深深呼吸屬於他的氣息。仿佛要這一輩子再也無法與他相擁。楊玉峰只覺腰腹一緊，背後有溫軟靠近，緊緊貼上。一怔，頓時停住腳步。
　　“你幹什麼？逃命要緊！”
　　“原來玉峰也會為我如此擔心。”柳飛青笑了，“有夫如此，飛青夠了。一人做事一人當，不能連累楊家劍莊！”
　　柳飛青言畢，趁著楊玉峰愣神，立馬轉身往大廳奔去。楊玉峰轉身欲拉住，卻已經來不及。
　　柳飛青氣喘籲籲站定大廳，蕭雲落和柳飛嫣已坐在椅上喝茶。見她到來，不約而同站起。柳飛青看著兩人，心中一陣寒栗， 也不敢多看，連忙低下頭。
　　楊玉峰趕到，見三人相對而立，氣氛緊張，便不管不顧搶到柳飛青面前護住。盯住柳飛嫣看了好一會兒，歎氣道：“飛嫣，你總算沒死。”
　　蕭雲落一聲冷笑：“總算，沒有被你的好妻子害死！”
　　楊玉峰緊張咽下口水：“這麼說，你們是來要飛青的命的？”
　　蕭雲落上前一步：“就算是，怎麼了？不對麼，不該麼？”
　　柳飛嫣拉住蕭雲落，對他搖搖頭。蕭雲落喉結一動，一聲悶哼，轉頭不理。
　　“飛嫣，你們真是來殺了飛青的？”楊玉峰的聲音有些發抖。
　　見柳飛嫣不語，柳飛青從楊玉峰身後走上前：“姐姐盡管動手，我――絕無怨言。”
　　楊玉峰聞言一驚，伸手將柳飛青拉到自己身後，眼神慌亂：“你住口！”
　　柳飛青抓住楊玉峰的衣袖，眼神滿是淡然的悲哀：“玉峰，我做了些什麼？今日，就算換成我是柳飛嫣，我是蕭雲落，我也不會繞過柳飛青的！你不必為我這樣。”
　　狠狠按下楊玉峰擋在自己面前的手，走上前：“飛青對不起姐姐，自當賠罪。”
　　楊玉峰跨步攔在柳飛青面前，轉身面對著她，眼神狠狠壓下：“你嫁給了我，就是我的妻子。不管你做了什麼，我都要保護自己的妻子！我叫你住口你就給我住口，一切有我在。這條命，你先別急著交出去，留著陪我到老！”
　　這一字一句，深深落在心頭，每落下一個字，柳飛青眼中的淚便多一些。終於滾滾而下，不能自制。
　　一切有你，陪你到老？
　　玉峰，我都做了些什麼，你如此待我，叫我如何是好？你可知我現在有多悔？我不過是一個女人，爭那些名利地位做什麼？不如洗手作羹湯，與君相伴到老。這些是姐姐從小的心願，只可惜我明白的太晚。
　　見狀，柳飛嫣心中歎了口氣，轉頭拉了拉蕭雲落，蕭雲落不理。伸手將他的頭轉向自己，柳眉輕蹙，往柳飛青這邊一示意，蕭雲落一聲輕哼。
　　“讓他們生離死別個夠！可知道當初聽到飛嫣去了的時候，是怎麼樣的心境？如今，該讓他們也嘗嘗！”
　　雲落，那時你以為我去了，究竟是怎樣的心痛？讓你眼角皺紋頓生的痛，我卻不能知道。
　　伸手撫上他的眼角，眉頭皺起。
　　見她又開始難過，知道自己說錯話了。抱歉一笑，蕭雲落拿下柳飛嫣的手，轉身道：“放心，今天不是來殺你們的！要動手，我何必等到今天？連柳莊主和飛嫣都不下手，我自然也不會向你們下手！”
　　楊玉峰聞言一怔：“那，那你們今天是來幹什麼的？”
　　“幹什麼？哼，你以為這全天下除了我們，就沒人想要殺你們了？我們不動手，自有動手的人！”
　　楊玉峰略略一想，心中一驚：“蕭城主的意思是――”
　　“楊莊主的腦袋聰明的很，想必已經猜到那人是誰。那麼，你再想想，真交手了，死的會是誰？”
　　想起連天殘那日在自己定親宴上所作所為，以及江湖上的傳聞。楊玉峰不禁心驚肉跳。
　　下毒這東西，防得了一時，防不了一世。況且楊家劍莊上上下下數百口人，難不成今後不管吃飯飲茶都要如履薄冰？
　　“蕭城主的意思是？”
　　“可要謝謝你的好妻子，向飛嫣下了毒。陰差陽錯，到了天殘地缺。莫思憐以解毒為名，逼著飛嫣說出誰是殺了連天殘的凶手。”
　　蕭雲落越說，楊玉峰和柳飛青的臉色便越差。
　　“幸虧啊，我終能擺脫這個黑鍋啦。你可要小心，莫思憐總會來為他的連大哥報仇的。會用什麼手段，就不得而知了。”
　　楊玉峰低頭，不知所措的胡亂一拱手：“好，好。飛青如此對待飛嫣，飛嫣還肯與蕭城主不計前嫌，反倒告知此事。多謝，多謝了，我楊家劍莊會小心的。”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4

盛世煙花



　　楊家劍莊客房，秦楓靠在床上，茗兒喂他吃飯。
　　一碗飯，只吃了半碗，秦楓手無力一揮：“我吃好了。”
　　茗兒也不勸，笑著把碗放下。
　　“好，等會有人參烏雞湯，燕窩魚翅粥。比這些米飯更補，你的身體也就好的更快些。”
　　秦楓苦笑：“只聽到這些，我都快流鼻血了。”
　　茗兒俏皮把碗拿起，頭一偏：“那你自己選，是要吃飯呢，還是要十全大補湯呢？”
　　秦楓無奈搖頭。茗兒正要把一口飯往秦楓嘴裏送去，有人敲門，傳來柳飛青的聲音。
　　“秦大哥，我進來了。”
　　門開了，只見柳飛青端著一盅補品走進，滿臉笑意，將補品放下。
　　茗兒冷眼看著，心中嘀咕。
　　什麼補品？別是會吃死人的！
　　柳飛青見茗兒冷眼不語，笑道：“茗兒怎麼了？這是用千年人參和燕窩燉的，趁熱讓秦大哥吃了吧，身體才好的快啊。”
　　“哦――”茗兒拖著長音，卻一動不動。
　　“茗兒？”柳飛青眉一挑。
　　茗兒心中有氣，卻不卑不亢道：“吃人的嘴軟，拿人的手短。二小姐來怕是有什麼要事，還是先說了吧。反正這盅補品還這麼燙，也吃不下。說了，聽了，也好吃的安心啊。”
　　柳飛青深深閉眼吸氣。
　　自己在茗兒眼中已是個萬惡不赦的惡人，她是怕自己有求於秦楓，定要我先開口。無礙，說了也好。
　　柳飛青笑道：“蕭城主把秦大哥留下，保我楊家劍莊，飛青先多謝了。可不知秦大哥要用什麼方法呢？可沒聽說，秦大哥有下毒解毒的本事啊。”
　　茗兒毫不給臉打斷：“所以二小姐以為秦大哥功夫深不可測，要用最上好的的補藥，盡快將秦大哥的傷養好，好保住楊家劍莊，以及二小姐你的命，是不是？”
　　柳飛青臉上一陣通紅，被說得無言以對。
　　“蕭城主將秦大哥留在楊家劍莊，我自然是想把客人的傷快些養好。這，這有錯麼！”
　　茗兒輕笑挑釁：“沒錯，沒－錯－”
　　拖著長音，表示對她的不滿。柳飛青一時火起，站起道。
　　“茗兒，自小我似乎也沒對你不好過，你何苦處處針對我！”
　　茗兒低眉順目，卻語氣強硬：“茗兒怎敢得罪二小姐？今時不同往日，二小姐休拿以前的事情來說教。”
　　心中氣得要死，卻不能發作，也沒資格發作。
　　說的不錯，今時不同往日。我做了這些事情，在你眼中已不是以前那個能和你打打鬧鬧的二小姐了。深吸幾口氣，平複心情，眼神淩厲望去。
　　“茗兒，聽你的話，是很想我死了是不是？你別忘了，你的主子可是要我活的。怎麼，你這個做下人的，竟想我死？”
　　目光迎上，不卑不亢，用最平靜的語調：“茗兒這個‘下人’怎敢？我是受小姐姑爺之命留下照顧秦大哥的。還望莫思憐快些來了，我好回到連舟城。”
　　“你，你最好莫思憐快些把我殺了是不是！”
　　“茗兒不敢！”
　　“你――”怒意一觸即發，秦楓有氣無力，趕緊勸住。
　　“你們，你們能不能不吵？”
　　聞言，茗兒嘟嘴走遠幾步坐下，柳飛青賠笑坐到床邊。
　　“不好意思，吵到秦大哥了。不知道秦大哥怎樣讓莫思憐收手呢？”
　　秦楓苦笑道：“其實我也沒有完全的把握。我對下毒解毒之事，毫不精通。”
　　“什麼？”柳飛青臉色頓時大變，站起，“毫不精通？那，那你要怎樣讓莫思憐收手？”
　　莫思憐，莫思憐。
　　聽到這個名字，她豔麗冷絕的臉浮現眼前。朱唇輕啟，口中念念叨叨的卻永遠都是連大哥，連大哥。
　　想起那日離開時她勃然變色的臉，怒目相視的眼，秦楓臉上一抽搐：“我也不知道，或許不管我說什麼，她都不會理我，不會聽我。我要用什麼理由說服她對你們收手？”
　　聞言，柳飛青怔怔癱坐到椅上：“什麼理由，什麼理由？玉峰是連天殘的親哥哥，楊景天是連天殘的親爹。難不成要她替連天殘顧及手足之情？這個理由說給莫思憐聽，怕是會讓她更加火冒三丈吧。始終是我們對不起他太多太多，怎麼奢望她收手？”
　　“我只能用情，我對她有情，怕只怕――她對我無情。也怕我和她那點情分比不上連天殘的深仇大恨。”輕輕歎氣，如同輕揚炊煙般瞬間消失殆盡，卻讓人心頭惆悵萬分。
　　
　　連舟城，鬧市繁華，柳飛嫣與蕭雲落身著白布素衣，與身邊那些來來去去眾人相差無幾的裝束。只是一眼看去，便能看出這兩個人氣韻非凡，如鶴立雞群。
　　雙雙立於城中最高的九星塔上。
　　夜空黑茫茫，繁星如珠撒圓盤，錯落有致，瑩瑩發光。
　　嬉鬧的人群似乎忽然間安靜下來，只聽一聲“嗖”的一聲，一束束耀眼的光線飛上天空，“啪啪啪……”那一束束光線突然炸開，金色，銀色，紅色，綠色，藍色，點點如星星般向四周飛去，似朵朵閃光的菊花，光彩奪目。
　　“嘭”的一聲巨響，煙花騰空而起，在天空中綻開五顏六色的煙花，如流星徘徊在夜空，如萬壽菊欣然怒放，如仙女散花，朵朵從天而降。
　　輕輕柔柔欣然綻放，絲絲縷縷擦亮了夜空。
　　柳飛嫣抬頭看著，這繽紛的煙花璀璨了她如玉的臉龐。佳人的手輕握，蕭雲落轉頭道。
　　“飛嫣可喜歡看這煙花？”
　　柳飛嫣點頭。
　　“飛嫣可知今日為何要放煙花？”
　　柳飛嫣微笑搖頭。
　　“五年前的今日，是連舟城建成之日。這五年來，幸得蒼天護佑，我連舟城百姓衣食無憂。”
　　“曾經以為我失去的一切，現在都回來了。上官乾，秦楓，還有你。”低頭，語氣忽的變溫柔，“那些鼠輩也不敢來犯，如今我也算是意氣風發了。”
　　微笑點頭，這場盛世煙花，你我攜手共賞。盼望年年歲歲，每年今日都能如此。手中握的是你的手，握住這一輩子的幸福，此生無憾！
　　煙花聲漸漸消失，夜空恢複安靜，兩人攜手走下九星塔。
　　緩步悠閑喧囂夜市，柳飛嫣對四周種種都顯得很有興趣。自從來到連舟城，多久沒出門了？這連舟城的街頭夜市，從未逛過，今日又是特別的熱鬧。
　　頗有興致四處觀望，頭一扭，看到街邊有個白須老人正在捏面粉團的小人。
　　見柳飛嫣駐足停住，蕭雲落也往這邊一看。
　　“飛嫣喜歡？那我們上去看看。”
　　粗糙的大手揉揉捏捏，卻也捏出來許多戲文中的人物。張飛關公，唐僧八戒。柳飛嫣上前細細看，一個個都還栩栩如生。
　　柳飛嫣彎下身子，細細看老人的手法。
　　老人抬頭一看，一個漂亮姑娘看著自己捏面粉人，笑道：“姑娘可喜歡老頭兒的手藝？”
　　柳飛嫣點頭，眼珠一轉，用手指向自己，眉一挑。老人愣住了。
　　“姑娘的意思是？”
　　蕭雲落拿起老人擺在攤前的面粉人道：“她的意思是，你能不能照她的樣子，捏個面粉人？”
　　老人聽蕭雲落一說，明白過來。一看，眼前的年輕人也是氣宇軒昂，雖衣著普通，卻擋不住樸素衣飾下的風度翩翩。爽朗一笑，細細打量柳飛嫣一番。
　　“姑娘眉清目秀，清麗動人。老漢怕是捏不出你這神韻的十分之一啊。”
　　蕭雲落笑道：“無礙，只管捏來看看。”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5

絕代風華



　　“好，好。”老人樂呵呵的拿起一塊面團，不時抬頭看看柳飛嫣，又低頭揉揉捏捏。
　　不過半柱香的時間，面粉人的柳飛嫣已出現在老人手中。老人看看柳飛嫣，又動手修了修手中的面粉人，才把它遞給柳飛嫣。
　　“還是捏不出姑娘的花容月貌，將就看看吧。”
　　旁邊漸漸圍了不少看熱鬧的人群。
　　從老人手中接過面粉人仔細看。圓溜溜的眼，小小的嘴，烏黑的長發一直到腰際。乍看還真有幾分相似，只不過是可愛版柳飛嫣罷了。
　　蕭雲落都逗趣道：“飛嫣，我看啊，這面粉人要比你好看的多了！”
　　嗔怒看了他一眼，又回過頭看自己手中的面粉人。老漢見狀，笑道。
　　“小夥子，看你和這姑娘真是般配，不如也給你捏個吧？”說完，也不等蕭雲落回答，徑自動手開始捏。
　　蕭雲落正待拒絕，已經來不及。便也不好拂了人家的好意，只好任由他照著自己的樣子捏。
　　有了捏真人的經驗，第二次很快就捏好了。老漢將面人交給蕭雲落，笑道。
　　“你看，像不像？”
　　蕭雲落接過一看，胖嘟嘟粉嫩嫩的臉，到是挺玉樹臨風的。
　　我還真是可愛，什麼時候這樣粉嫩了？忍不住笑出來。
　　“像，挺像我小時候的。”
　　旁邊圍觀的眾人，有一銀須白發的老者，目光炯炯，用手撫須道。
　　“依我看，這面人像不像本人倒是其次。”
　　聞言，眾人一致往老者方向看去。
　　有一年輕姑娘道：“咦，像不像是其次？那什麼才最重要呢？”
　　老者笑道：“你們看，兩位手中的兩個面人，跟兩位一樣，多般配啊！”
　　一語驚醒夢中人，眾人紛紛交頭稱贊。
　　“不錯，你看著這兩個面人都是圓嘟嘟的，多可愛！”
　　“嘖嘖嘖，郎才女貌，郎才女貌啊。”
　　“我看整個連舟城中，只有這公子能配得上這小姐，也只有這位小姐，能配得上這位公子。”
　　眾口紛紛，把柳飛嫣的臉講得通紅。
　　老者笑悠悠開口：“兩位怕是除了蕭城主和柳姑娘外，我連舟城中最登對的啦。”
　　語氣帶著自豪：“只有我連舟城這樣好的水土，才能養出這樣好的人啊！”
　　蕭雲落心中暗笑，道：“這位老丈可見過蕭雲落和柳飛嫣？”
　　老者撫須笑道：“老漢哪有這福氣？柳姑娘是武林的第一美人，想我連舟城主也必定瀟灑不凡。否則，怎會得美人心許呢！”
　　蕭雲落輕輕一拉柳飛嫣，在她耳邊輕聲道：“否則，怎會得美人心許呢！”
　　柳飛嫣臉紅，假意惱怒，轉頭不理。
　　“沒見過可不好說。柳飛嫣是公認的美人，可沒見誰說過蕭雲落公認的美男啊。”蕭雲落打趣道。
　　聽到有人說連舟城主的不好，老者笑不出來了，臉一沉：“你這年輕人，說你幾句好的，就不知道好歹了。你還想和蕭城主比不成？”
　　柳飛嫣見玩的過了，暗地一拉蕭雲落。蕭雲落立刻賠笑道：“老丈莫氣，我隨口說說的。我等凡夫俗子，自然不能和蕭城主相提並論。”
　　老者撫須，點頭，略帶贊許目光：“知錯能改，好，好。”
　　蕭雲落生怕自己再呆下去就會忍不住笑出聲來，連忙一個作揖，拉著柳飛嫣除了人群。
　　看著兩人倉皇而去的身影，老者若有所思。
　　“奇怪，我連舟城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我在這裏活了這麼多年了，這樣兩個人中龍鳳，怎麼可能之前一點也沒見過？”
　　身邊眾人也紛紛附和。
　　那捏面人的老漢忽的一句話：“今日連舟城建城祝賀之日。剛才那兩個，該不會就是蕭城主和夫人吧？”
　　想起兩人的絕代風華，老漢愈發相信自己的判斷。卻也非常及時的給自己潑了一盆冷水。
　　“怎麼可能呢，這，這不可能的。我人老了，也越來越異想天開了！”
　　多年後，捏面人的老者無意看到柳飛嫣的畫像，這才明白，那日那對璧人，就是蕭雲落與柳飛嫣。垂暮之際，手中還捏著面團，卻已哆哆嗦嗦拿不穩。口中喃喃，向自己三四歲的孫子道。
　　“你可知道，當年你爺爺見過蕭城主和夫人，還給他們捏過面人呢！這夫人那，比你娘可要好看多了呢！”
　　
　　蕭雲落拉著柳飛嫣，走出人群好遠。拿起手中的面人，看了又看，這才笑出聲來。
　　“飛嫣剛才可聽到了？”
　　明白他要說什麼，柳飛嫣故作不知，搖頭 。
　　蕭雲落見四下無人，清了清嗓子，靠近柳飛嫣，學著剛才老者的語氣。
　　“柳姑娘是武林的第一美人，想我連舟城主也必定瀟灑不凡。否則，怎會得美人心許呢！　　“蕭雲落忍不住輕笑出聲，”飛嫣，我得到美人心許了，是不是？”
　　柳飛嫣雙頰飛紅，低頭，蕭雲落卻不依不饒，繼續說。
　　“飛嫣，你說是不是？連舟城主若不是瀟灑不凡，怎能得到美人心許呢？”
　　見柳飛嫣還是低頭沒有任何表示，蕭雲落索性把唇靠近耳畔。
　　“美人，聽到我說話了麼？你的心，是不是許給我了，嗯？”
　　嘴唇開合間，有意無意碰到她的耳垂。
　　大庭廣眾之下，耳鬢廝磨的親密，讓柳飛嫣的臉瞬間通紅，抽身離開他幾步，手中的面人不小心掉落在地。
　　“呀，掉了。”蕭雲落蹲下一看，面人已經變形了，“掉了就掉了吧。”
　　柳飛嫣拉過蕭雲落的手，懲罰般重重寫下，疼得蕭雲落口中直噝氣。
　　你太不要臉，自誇成什麼樣了？
　　蕭雲落笑道：“飛嫣冤枉我了。從頭到尾可都是他們在誇，我說自己的不好，他們反倒不高興了。”
　　指尖輕落：你明知故犯，誘得人家說你好話。
　　索性一臉無賴，笑嘻嘻看著柳飛嫣：“我什麼也不說，他們也會不停說我好話的，誰叫我是連舟城主呢！”
　　還記得自己是連舟城主？嬉皮笑臉，成何體統！
　　“飛嫣不是要我別一臉嚴肅嚇到別人麼？現下我笑了，又說我嬉皮笑臉。那我究竟該怎樣做才好呢？”故作為難狀。
　　柳飛嫣無奈搖搖頭，放下他的手，往前走去。
　　轉身，他孩童般的笑著，無賴笑著的樣子，還在眼前，如同水滴落下漾開的漣漪般慢慢散去。他笑起來時微揚的薄薄唇角，斜飛鬢角的劍眉，漾滿笑意的眼，以及眼角的皺紋，這一切卻滯留在柳飛嫣記憶深處，亙古不變。
　　這樣的笑，柳飛嫣只見過這一次。
　　蕭雲落跟人逗趣的樣子，柳飛嫣也只見過那麼一次。
　　可這便夠了。記憶中一旦有了，就再不會孤獨。
　　如梅雨季節需要勤將衣服拿出來一樣，日日把他的笑，他的樣子拿出來曬一遍。他的樣子就不會淡去，而是一日比一日，更加深刻印在心頭。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5

凡夫尋常



　　緊緊在她後頭，在熱鬧大街上閑逛。
　　忽的飄來一陣餛飩濃鬱的香味。
　　上前牽住她的手：“飛嫣可餓了？”
　　往餛飩攤看了一眼，嘈雜的聲音，忙亂的人影，誘人的香味，勾起心底裏許久不見的人間溫情。
　　點點頭，拉著蕭雲落往餛飩攤走去。
　　尋了處幹淨的桌子坐下，攤主已奉上兩碗清茶。茶雖尋常，卻也撲鼻清香。
　　“兩位，來點什麼？”
　　“當然是你這兒吃的人最多的餛飩了。”
　　“好，好。” 一抬頭，一時愣住。柳飛嫣輕笑嫣然，蕭雲落儒雅風度。自己在這鬧市街頭擺攤多年，何時見過這樣神骨清奇的兩個人。
　　蕭雲落拿手在攤主面前一晃：“攤主，怎麼了？再盯著我夫人看，我可要生氣了。”
　　攤主這才回過神來，笑道：“我見兩位客官氣度不凡，就多看幾眼。”
　　笑嘻嘻端來餛飩擺在兩人面前。
　　“兩位不是連舟城的人吧？”
　　“哦？”蕭雲落饒有興致放下筷子，“何以見得呢？”
　　“小的在這鬧市中心擺餛飩攤，擺了有近十年了。兩位如此出眾，怎麼從來沒見過呢？兩位是外地人？”
　　“我可是‘地地道道’的本地人！”蕭雲落一字一頓的說。
　　柳飛嫣心中歎氣。今天蕭雲落怕是捉弄人出癮來了，不過也不錯，他的的確確是地道的‘本地人’。
　　“這個――”攤主犯迷糊了，“那為何――哦，客官平時不常出門吧？”
　　“你又錯了，我可是常常‘出門’的。”
　　“那，那――”攤主一臉疑惑。
　　柳飛嫣自顧自低頭喝湯，也不管蕭雲落如何捉弄別人。
　　他是常常出門，只不過是直接出城了而已。
　　蕭雲落故作神秘，低頭要攤主把頭靠近：“誒，你有所不知。以前呢，我是常常出門，只不過不經常在街上逛。”
　　“哦，哦。”攤主聽得認真，點點頭。
　　蕭雲落扭頭，看著霧氣騰騰中，似是不真實存在的絕美側臉，目光忽的變的寵溺，回頭笑道。
　　“現在呢，娶得如花美眷。我若不在家陪著，我怕她呀，也和我一樣，整日在外閑逛，讓別人把我如花似玉的妻子搶去了，可怎麼得了啊！你說，是不是？”
　　蕭雲落劍眉微皺，故作犯愁狀。那攤主往柳飛嫣這邊看了看，竟也十分的同意的點點頭。
　　“客官說的是。古人雲，紅顏禍水，也不是隨便說說的。”
　　見蕭雲落開始低頭吃餛飩，攤主站起道。
　　“那兩位慢慢吃，小的先去忙了。”
　　“好，忙吧，忙吧。”蕭雲落一臉正經，待得攤主走遠，已經憋不住笑出聲來，“飛嫣，他，他竟然也知道說紅顏禍水這幾個字。”
　　蕭雲落低頭，笑得不可自制。
　　真是丟人現眼，柳飛嫣把碗筷輕輕一放，起身離開。
　　“誒，飛嫣，等我！”蕭雲落拿出一錠銀子放到桌上，趕上前去，拉住快步往前走的柳飛嫣。
　　“走的這麼急幹什麼？”
　　站定，柳眉輕蹙，直直看著他。蕭雲落被看得不敢多言，卻實在忍不住不笑。笑了，卻也不敢笑出聲來。低頭，背過臉，從他發顫的後背，能看出他正憋著狂笑。
　　一動不動看著他，倒要看看他能笑多久。
　　好不容易止住，臉上還是滿是笑意。
　　“飛嫣不覺得好笑？”
　　拉過他的手胡亂寫下：一點也不好笑。寫罷，轉身快步走開去。
　　蕭雲落上前：“原來這連舟城的百姓都如此有趣，飛嫣，我們以後可要常出來啊。”
　　柳飛嫣腳步一停，什麼，還有以後？天！今後休想我陪你出來丟人現眼。
　　轉身，指尖一動：要丟人你一個人去，我才不。
　　“哦，原來飛嫣嫌我丟人了？”見柳飛嫣臉上並無玩笑之意，便收起笑臉，“好，好，我不鬧了。”
　　向來不苟言笑的連舟城主，今日調侃別人竟上了癮。一路笑，一路鬧，不見往常的面目蕭瑟。
　　看著他回複尋常人般的喜怒哀樂，臉上慍怒，心中卻有喜色。
　　雲落，盼得日日如此。
　　安靜在街上走了一段路，蕭雲落轉過頭來。
　　“夜色已深，不如今夜在客棧住一晚，明日再回去？”
　　柳飛嫣點頭。
　　客棧中，蕭雲落剛掏出銀子，掌櫃就開了口。
　　“這位客官，銀子多了。本店只剩一間客房了。”
　　柳飛嫣頓時石化：不是吧，這麼老土的橋段出現在自己身上？
　　“那――”蕭雲落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那我們回去？”
　　拜托，大晚上的，等回到那裏已經是半夜了！
　　蕭雲落有些鬱悶，朝著掌櫃，聲音大了起來：“你這客棧那麼大，怎麼就只剩一間客房了呢！”
　　掌櫃滿頭黑線：“這，這今日是連舟城的大日子。從外地趕來看煙花的人多了，客房也就滿了。現下還剩一間，再過會兒，怕是連一間也沒有了！”
　　蕭雲落轉向柳飛嫣，眼神很是無辜。
　　掌櫃上下一打量，又道：“兩位是――兄妹，還是夫妻？”
　　蕭雲落想也不想：“自然是夫妻了。”
　　話一出口，就明白自己多話了，可已經來不及了。掌櫃生意人的頭腦，已經笑著將蕭雲落的銀子拿走，並且很快的找出碎銀。
　　“誒，既是這樣就好辦了嘛。兩位一進來，我就看出兩位般配的很。既是夫妻，住一間就夠了！”
　　說罷，也不給蕭雲落反悔的機會，直接叫小二送兩人上樓。
　　“哎，送兩位客官到二樓上房！”
　　蕭雲落朝柳飛嫣抱歉一笑。
　　“飛嫣，我們先上去吧。”
　　進了房間，小二退下，關門。蕭雲落馬上轉身，一臉小心詢問之色。
　　“飛嫣，我們，要不要馬上回去，嗯？”
　　見柳飛嫣面無表情看著自己，以為她又生氣了，慌忙解釋。
　　“這，這不是我安排的。我也不知道會這樣的。飛嫣，你信我。”
　　傻瓜，我當然知道不是你安排的。你從未來過這繁華鬧市，怎麼安排？
　　見她臉上有一絲笑意，更加以為她是在冷笑。
　　“飛嫣，要不，要不我們現在就回去。你，你別生氣嘛！”
　　討饒的樣子讓人忍俊不禁，柳飛嫣不禁笑了出來。
　　這一笑，散盡眉間憂愁，黯淡了窗外如霜的月光。
　　“飛嫣不生我的氣了？”問得小心翼翼。
　　蕭雲落，你怎麼了？今日的你，怎麼像是凡夫俗子一樣，盡煩惱些莫名其妙的東西？
　　拉過手，攤開：你多慮了。
　　蕭雲落舒了一口氣，往床的方向一望，轉而狡黠一笑。
　　“那，我們今晚怎麼休息呢？”
　　柳飛嫣輕咬下唇，走到床邊一看。這床挺大，也挺寬，睡兩個人沒問題。在望四周看看，似乎沒有能睡覺的地方。桌子是圓桌，椅凳根本高低不一。難道要睡地上？這天已入秋，夜深更是涼如水。那日心口的傷，怕是還未好完全吧。
　　柳飛嫣蹙眉站定，一動不動，蕭雲落走上前來。
　　“飛嫣是在想，不好意思讓我睡地上。在丈量這床，夠不夠兩個人睡，是不是？”
　　知道她無可奈何，更加調侃笑道：“依我看呢，這床夠大也夠寬了。反正你我一年前早已拜堂成親，此刻同衾而眠，也正常的很啊。”
　　邊說邊偷看柳飛嫣臉上的表情。
　　聽到這句話，柳飛嫣心中歎氣。不錯，你我成親一年有餘，蒙你憐惜，以禮相待。其實早該夜夜同衾而眠，今日雖不得已，我也不該介意才是。
　　“飛嫣是不放心我呢，還是不願意？沒事，我可以拿條被子睡地上的。我的身子骨還不見得那麼弱。”
　　言畢要去床上拿被子，柳飛嫣攔住。
　　蕭雲落，你身上有舊傷，不宜著涼。
　　“那飛嫣為何緊鎖眉頭呢？”
　　你我已是夫妻，我只是不習慣和別人同衾。
　　原來是這樣！蕭雲落笑著，忽的想起了什麼。轉身將茶杯都倒滿茶水，一杯一杯拿到床上，一溜煙擺開，將整張床分成兩半。
　　抬頭，臉上神情像是孩童般討要獎賞。
　　“你看，這樣不就行了！你一半，我一半，不需同衾共枕，也不會讓給你感覺有人睡在身邊。”
　　看著他的表情，柳飛嫣又一次石化。
　　你還覺得很得意是吧？好什麼呀，若一不小心，水打翻了。被褥一濕，兩個人就都睡不了了！
　　歎氣搖頭，蕭雲落，你何時變得這麼孩子氣了？玩這種把戲！
　　俯身將茶杯收起，放回桌上。在他掌心寫下：睡吧。
　　收回手，和衣躺到床上。沿著剛才茶杯在被褥上壓出來的印子，睡到裏邊半邊位置。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6

流星颯颯



　　靜靜躺在床上，過了一會兒，一扭頭，見蕭雲落還是踟躕站立床邊，不禁覺得好笑。
　　總愛拿我開玩笑，現在我躺到床上了，自己卻不敢了。
　　起身，在被褥上劃出：為何不睡？
　　蕭雲落輕咳一聲，打破尷尬：“真的要睡？”
　　莫非你不敢？
　　柳飛嫣寫罷，笑著重新躺下，閉眼。
　　不知怎麼的，平日裏喜歡逞口舌之快。今日原來是要難難她的。誰料到真要躺在她身邊，心裏竟有些膽怯。
　　“誰說我不敢？我，我有什麼好不敢的？你我本來就是夫妻！”蕭雲落大聲喃喃，為自己壯膽。
　　“我，我這就睡下了！”
　　說罷，和衣上床，躺下。
　　一時間難以入睡，想到身邊佳人靜躺，不由的心猿意馬。頭一側，月光下柳飛嫣側面清絕動人。
　　閉著眼的柳飛嫣亦是難以入眠，閉了一會眼，便睜開來。不經意間頭一偏，四目相對。
　　柳飛嫣眉目間一片清明如水，波光四溢。蕭雲落的手不受控制般伸過去，依著她的臉龐，細細撫過柳眉。手指將要碰到美目，柳飛嫣眼一閉，長如羽扇般的睫毛輕顫。這一絲輕顫，悸動了壓抑許久的感情。
　　手指接著撫過小而翹的鼻梁，淡色的唇，清麗的臉頰，青絲長發，最後握住她的手。她的手，冰涼柔軟，讓人想要緊緊握住，將她溫暖。
　　窗外有風吹進，秋風頗有涼意，柳飛嫣身體不自覺的一縮。
　　“飛嫣冷了？”索性將她的雙手握住，放到懷裏，“這樣，就不會冷了。”
　　柳飛嫣沒有把手伸回，任由他握住。
　　相對無言，只是靜靜看著對方，似乎從這眼神中，千言萬語盡在其中。眼神交匯間看盡了這世間滄桑繁華，任風起雲湧，任滄海桑田……
　　忽然感到這樣躺著實在尷尬，蕭雲落一聲輕咳，將頭轉向另一邊。忽見窗口一道炫目白光，拖著泛藍磷光，在似墨夜空劃出優美弧光，一閃而過。
　　蕭雲落挺身從床上起來，望向窗外。一道道弧光不停從夜空劃過，颯遝流星，漸漸密集起來。一回頭，柳飛嫣已站在身邊。
　　一時興起：“飛嫣，這千載難逢的美景，不如我們去九星塔上觀賞如何？”
　　微笑點頭。
　　迫不及待拉起，往九星塔走去。
　　登上九星塔，微微氣喘。
　　寂靜夜空，流星輕擦，只一瞬間的光華耀目，灼傷了誰的眼。轉瞬墮落即逝，只留記憶永存。
　　“飛嫣，這麼多流星，你猜，一共能許多少願呢？”轉頭興致盎然。
　　輕輕搖頭，囂張如你，霸氣如你，竟也會相信這些，被這些所牽絆？
　　笑著在他已然攤在面前的掌心寫下：你什麼時候信這個了？
　　收起掌心，不依不饒：“飛嫣說說看嘛，要你許願，你會許什麼？”
　　我當然不信，不信天，不信神。一切的一切，我只相信自己！可我有了你，飛嫣。我怕老天不讓你我廝守終生，怕，很怕。所以我求天，求神，只盼別再要我們生死相隔。
　　柳飛嫣暗自歎氣。許的願，真能成真就好了。不過是給自己一個夢罷了。既是美夢，我不願自己給自己空想。
　　“飛嫣不許，我可要許了。”說完，真的閉上眼，面對颯颯流星，心中默念。
　　願蕭雲落與柳飛嫣此生此世，永不分離。
　　見他認真的模樣，心裏暗自覺得好笑，卻也忽如起來的一陣悸動。
　　我的心願，只有一個。並不貪婪，只願今生與蕭雲落攜手共老足矣。
　　漆黑星空，流星颯遝，炫目滑過。九星塔上，兩個絕世身影長身玉立。默默面對條條轉瞬即逝的弧光，許下心願。
　　願你我白首偕老，此生，足矣。
　　不管能否實現，此刻十指相扣，心意相通。
　　少頃，蕭雲落轉過頭來：“我許好了，飛嫣呢？”
　　柳飛嫣笑著點頭。
　　“那，不知飛嫣許的是什麼呢？”
　　柳飛嫣搖頭，微笑低頭。
　　“對，說出來了就不靈驗了。那，飛嫣許了幾個呢？”
　　看她垂眼微笑，星光灑下，在她如玉臉龐，長長睫毛投出淡淡的陰影。
　　柳飛嫣伸手，指尖點點：一個。
　　“哦，只有一個？”
　　太貪心，小心就不靈驗了。
　　“飛嫣說的是。不知，飛嫣許的願，和我的是否一樣？”
　　含羞低頭：但願君心，似我心。
　　簡簡單單七個字，將心中情意無限，盡然流出。
　　但願君心似我心。我的飛嫣，但願你心，似我心。
　　收起手指，抬頭，看流光飛逝，流星瞬間隕落。只願我們之間，不要像這流星一樣，轉瞬即逝才好。
　　
　　楊玉峰飲茶，拿起茶盞，剛要喝，眉間一滯，放下茶盞。取出銀針，往茶水中一試，無毒。這才放心，放下銀針，舉杯待飲。只覺脖子一涼，這不尋常的涼意，讓他手一晃，茶水灑出。
　　怕刀刃弄傷自己，屏住呼吸用力往下一看，紫色紗衣攏袖，白玉般纖手握著銀光發亮的短刀。
　　紫色身影漸漸走到眼前，目光所到之處，心中猛地一抽！
　　莫思憐！該來的，終於來了，始終躲不過！
　　看著莫思憐充滿恨意的眼神，心中越發冰涼。
　　看著桌上的銀針，莫思憐眉一挑，冷笑。
　　“我真要下毒，豈是你用一枚區區銀針能夠試出來的？”
　　楊玉峰身形剛要一動，刀刃馬上轉了個方向，死死抵住喉口。
　　“楊莊主小心了！刀，可是喂了毒的。”
　　楊玉峰眼珠往下，一看。果然，刀刃隱隱發著螢綠的光，看的人心發慌。
　　苦笑：“當然，莫姑娘的刀，怎能沒有毒呢。”
　　“想必楊家劍莊這些天來的日子，過的很不舒心吧？”慢慢走到他身前，笑的甜如蜜。
　　“承蒙莫姑娘惦記，還行。”
　　“看來楊莊主冷靜的很。怎麼，一點不怕我？”
　　“怕與不怕，都是一個結局，不是麼？”楊玉峰神情平靜的可怕。
　　壓低身體，笑裏藏刀靠近：“死，也有不同的死法。不知道楊莊主喜歡哪個呢？”
　　門外傳來柳飛青的聲音：“玉峰，我剛去看了――”
　　楊玉峰一急，剛要開口提醒柳飛青離開，莫思憐手一動，刀刃逼近，只好閉嘴。
　　柳飛青話說到一半，一進門，看到莫思憐，驚到一言不發，呆立原地不動。
　　“呦，莊主夫人也來了？好的很，兩位真是心有靈犀啊。連死，也挑著時間一起來！”這笑，甜的滲人。
　　“莫姑娘，殺了連天殘的是我，與她無關。”楊玉峰心急如焚，強裝鎮定。
　　我殺的連天殘，總之是逃不過的。柳飛青的命，能救則救！
　　“楊莊主，你當我是傻的？”臉上的笑意逐漸消去，“沒有你的好夫人出的主意，諒你沒這個膽量！”
　　柳飛青只是愣愣站立，一言不發，心中卻思緒如潮，想著脫身的方法。
　　“這毒，是連大哥生前研制了一半，如今我將剩下這一半研制出來，專程送來給楊莊主和莊主夫人嘗嘗。”
　　“此毒，名叫生死相隨，並非見血封喉之毒。只要沾上半點，便如萬蟻蝕骨般叫人生不如死。除非自盡，否則，痛楚滿了七七四十九天以後才會死。”
　　臉上笑意陰狠：“死了，也不讓你好死。此毒，生死相隨，至死不休。只要一氣斷身亡，全身潰爛成膿水，叫你，死－無－全－屍！”
　　這些話，如刺骨寒風般灌入耳中，聽得人不寒而栗。
　　又是七七四十九天！想當初向姐姐下毒，也是這個天數。柳飛青苦笑，難道，真是因果報應？那時姐姐受的苦，如今我盡數將受，果然，我將生不如死，死無全屍！
　　“怎樣，可還滿意？”柳眉一挑。
　　楊玉峰已是無言以對，坐以待斃。自己喉嚨上就是這樣的毒，要怎麼反抗？就算此時得以脫身，然後她向自己下毒的機會多得是，終究逃不過。
　　“多謝，厚愛！”楊玉峰閉上眼，遠山眉微微蹙著。
　　一陣恍惚，眼前深惡痛絕的人，眉目之間像極了那日思夜想的眉目清華！咬住下唇，微微用力，迫的自己別再恍惚。
　　凜然低身問他：“怎麼，你就這樣甘願受死了，沒話說？”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7

生死相隨



　　楊玉峰睜來眼，淡然笑著：“我自然是想莫姑娘放手饒過，但是可能麼？不如不說。”
　　劇毒刀刃下，毫無驚慌之意，反而抬頭向自己輕笑莞爾。眉舒，眼展，像極了他，像極了他！
　　見她眼中有一絲失神的慌亂滑過，楊玉峰心中一喜。強作平靜，淡然語氣繼續道：“天殘地缺之前一直針對楊家劍莊。當我知道連天殘是我親生弟弟，我便明白了，我也怕了。我知道他有多恨有多怨，我以為他會殺了我。”
　　細細觀察莫思憐臉上神情：“命只有一條，不管他是我什麼人，總是保住自己的命比較重要。既然他要殺我，我先下手為強，也是人之常情。莫姑娘總不能要我，為了一個忽然冒出來的親兄弟，坐以待斃吧？”
　　莫思憐眉頭不易察覺的一動。
　　“我自知楊家劍莊對他不起，也不為自己找什麼理由。連天殘當初不忍親手弑兄，弑父，今日由莫姑娘代替，再好不過。”
　　莫思憐眼神漸漸迷茫。他二人雖對不起連大哥，下殺手卻也是人之常情。換我，我也會先下手為強！無論他們做了什麼，連大哥始終不忍親手弑兄弑父，難道我要下手？
　　柳飛青趁機開口：“我們並非故意要置連天殘於死地。人不為己天地誅，難道等著他來結果我們？想必他不下手，有他的不忍心。怎麼，你反倒要下手！”
　　糾結為難之際，一低頭，看楊玉峰眼中的狡黠一閃而過，眼神忽的一凜，手中的刀再一次逼緊。
　　“閉嘴！連大哥受了這樣的苦，都能念著親情放你們一馬，你們卻要他非死不可。就是因為他不忍，為自己招來殺身之禍。楊夫人你也說了，人不為己天誅地滅，此次我若不下手，豈不是等於回去等死麼！”
　　柳飛青賠笑道：“莫姑娘言重了。只要莫姑娘手下留情，我楊家劍莊又怎會自找麻煩呢？要論這用毒的手段，世間有誰能及得上你？”
　　“手下留情？”莫思憐眼珠一轉，落到柳飛青身上。看著她與柳飛嫣有幾分相似的的眉眼，想起她在楊玉峰枕邊細語，楊玉峰才會下決心下手，漸漸目露凶光。
　　柳飛嫣讓連大哥心傷，柳飛青讓連大哥身亡。要不是你們姐妹兩，連大哥又怎麼會死！
　　衣袖一擺，腳下步法一變。楊玉峰和柳飛青還沒看清莫思憐是怎麼移動的，原本放在楊玉峰脖子上的尖刀利刃，已經架在柳飛青雪白的脖頸上。
　　柳飛青嚇得一動不敢動，生怕劇毒一不小心入了自己肌膚。脖子上忽如奇來的刺骨冰涼，直涼到骨髓裏！
　　“要留情，也不留你這個蛇蠍心腸的長舌婦！楊玉峰是連大哥的兄長，你又是什麼！”
　　“若不是你吹枕頭風，憑楊玉峰這樣優柔寡斷，他這輩子都下不了決心動連大哥！”
　　柳飛青看著那遊移於肌膚的鋒利刀刃，大氣也不敢出。
　　“柳飛嫣為了保你們的性命，倒吃了不少苦。你這樣對她，她還要想盡辦法保你，真不知道她是怎麼想的！你既不是我的親人，也不是我的姐妹，我可是無須顧慮。你害的她不能說話，我就算為柳飛嫣出口氣也好！”
　　刀尖一斜，將要刺入肌膚。楊玉峰急得大喝一聲，卻也不能將莫思憐鎮住。
　　莫思憐斜眼，將要起身的楊玉峰被她眼神壓下，怕她亂來，卻也不敢亂動，乖乖坐下。
　　莫思憐不滿道：“喊什麼喊？想和她一起死的話開個口就行了，不必這麼大聲！”
　　性命攸關，莫思憐的那句我可是無須顧慮，倒叫柳飛青想出了救自己的法子。
　　也不知她和那秦楓有什麼糾纏不清的恩怨過節，我姑且一試！
　　慌忙開口：“莫姑娘可記得玄冰盟主秦楓？”
　　“秦楓？”封在心底許久的名字，被柳飛青倏地提起，心跳快了一步，眼中有些恍惚。原來，我是擔心他的。
　　秦楓，他怎麼樣了？那日離開天殘地缺，機關滿布，山路崎嶇，他是否安然回到連舟城？他是連舟城的叛徒，只身回去，不知蕭雲落是怎麼處置他的。為何江湖上一點消息也沒有？難道，他說出柳飛嫣所在，蕭雲落原諒他了？那為何我天殘地缺眾人沒有半點消息，蕭雲落已經來了？難道，他沒有回到連舟城？那他現在又身在何處？
　　腦中一片胡思亂想。
　　我管他死活！他為了柳飛嫣，能叫蕭雲落來殺我，我――我幹嘛要對他念念不忘？
　　可他――也為了我叛了連舟城，整日無所事事呆在天殘地缺，弄得如今如同喪家之犬……
　　握著匕首的手指漸漸收緊，讓指尖陷入掌心。傳來的清晰痛楚，讓自己停止胡思亂想，糾結矛盾。
　　強裝鎮定：“秦楓，我自然記得，怎麼了？”
　　看出她眼中的急切，柳飛青知道此路可通，輕松一笑：“他怎麼了？秦楓為了莫姑娘你，叛了連舟城，你說會怎麼樣呢？”
　　眼前浮現出那張笑嘻嘻跟在自己後頭，趕也趕不走，打也打不離得娃娃臉。心，倏地一涼。
　　“他，死了？”
　　“若是已經死了，我還說什麼呢，自然是還活著。只不過――”柳飛青有意吊胃口。
　　“快些說，再賣關子，我一刀要了你的命！”莫思憐心中雖急，卻還是一臉冷冷道。
　　柳飛青看看泛光的刀刃，不敢多話。眼珠一轉，便脫口而出。
　　“秦楓還活著，但就是離死不遠了。”邊說邊看莫思憐臉色。只見莫思憐臉色一變，很快恢複尋常。
　　“莫姑娘也知道，叛了連舟城，可是死罪。如今他還沒死，是因為還有利用的價值。”
　　莫思憐聽到此言，直直盯住柳飛青。
　　“秦楓有沒有利用價值，是連舟城的事情，你怎麼會知道？”
　　“莫姑娘可知，還留著秦楓一命是用來做什麼的？”
　　“我－不－知－道！你再不說，就沒機會開口了！”
　　“莫姑娘莫急。姐姐仁厚，不計前嫌要救我二人一命。她想來想去，別無他法，還是試著用秦楓一命，換得我與玉峰兩命。不知在莫姑娘眼裏，用秦楓一命，可值得？”
　　秦楓一命，可值得？放了害死連大哥的人，換得一心一意對自己的人一命，可值得？
　　可惡柳飛嫣，秦楓為了救你，逃出天殘地缺，回到連舟城請罪。你不為他說情，反倒用他威脅我放手！放的還是柳飛青和楊玉峰，你，你真是個傻子，混蛋！可我，偏偏就受了你的威脅了！
　　忽的心亂如麻，懊惱鬱悶。他燦若陽光的音容笑貌，到底是要永遠留下，還是隨它逝去？
　　看出她的搖擺不定，柳飛青連忙開口。
　　“莫姑娘可要想清楚了。逞一時之快孤寂終身，怎比得上放下仇恨，享一生幸福？我二人自是十分對不起連天殘，但我們可將連天殘的骨灰請來，擺放在楊家祠堂中供奉。怎樣？這樣，莫姑娘可滿意？”
　　將連大哥的骨灰，擺放在楊家祠堂供奉？莫思憐心中一酸，堅強如千年不化堅冰的臉上，眼中的淚止不住滴滴落下。
　　看的楊玉峰和柳飛青，不敢再多說半句話。
　　連大哥，你該安心了，你該瞑目了。想不到，你這輩子想也不敢想的事情，在你死後竟能實現。成了楊家的人又怎麼樣，進了楊家的門又怎麼樣？你，終究還是命喪了黃泉！
　　莫思憐低頭，任眼淚流盡。
　　少頃，抬眼。忽的出手，腳下一動，用盡全力，連連給了楊玉峰和柳飛青狠狠一巴掌！柳飛青和楊玉峰一時不察，並沒有用內力相抵。這一巴掌下去，直打得臉頰微腫，氣血翻騰，嘴角溢出血來。
　　“好，但是，我要先見到秦楓！”
　　“這兩個巴掌，是替連大哥給的。本想一人給你們一刀，可惜這刀上喂了劇毒。我說過的話，絕不反悔！”
　　聽到此言，楊玉峰和柳飛青心頭大石一放：總算撿回一條命！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8

話外－－柳飛嫣篇



　　蕭雲落，今天晚上和你一起看著流星轉瞬即逝，我想起了我們之間，轉眼已經快三年了。牽著你的手，心中多少眷戀，卻想起從前的怒目相視。
　　記得十八歲那年，就要跟我青梅竹馬的帥哥楊玉峰成親了，你來搞破壞，我簡直恨死你！
　　但是船上一看到你，我就愣了一下，我沒想到你比楊玉峰還要帥！你向我伸出手，切，我才不鳥你，我自己會走！
　　我為了保住我家裏人和我心愛的人，只好每天行屍走肉一樣，住在連舟城，順便每天和楊玉峰飛鴿傳書，以解相思之苦。沒想到秋容告訴我，其實你知道的！我就納悶了，你到底是要我忘了他呢，還是要我別忘了他呢！
　　你那天莫名其妙走上樓來，誇我長得好看，我當然知道自己好看，還用你說？你個色鬼，我以為你是來吃我豆腐的，才不跟你客氣，直接給了你一刀！我以為你會生氣，沒想到你又不生氣，我就覺得其實你挺好欺負的。
　　你生日那天，我總算看以見到我日思夜想的楊玉峰了。唉，他還是那麼帥啊，可惜我和他今後只能蕭郎路人，這些都是你害的！
　　你去天殘地缺，我暗地裏開心死了，最好你去了就死著被人抬回來，我就可以回去和我的帥哥楊玉峰成親了。可你竟然毫發無損的回來了！
　　看到那連天殘，竟然跟楊玉峰長的極為相似，我就又心猿意馬的開始想他了。唉，你和他竟然告訴我，其實我未來的公公是這樣的人，我不想相信，可是我又不得不相信。
　　你陪我回家，回來的時候，楊玉峰穿得很帥的站在岸邊看我，我就又開始鬱悶，開始恨你。你還不識相的在船上，一下子抱住我，我嚇也被你嚇死了。只有楊玉峰才能抱我的，你知道不？我叫你放手，你還給我越抱越緊了！我生氣了，很生氣！我也不跟你客氣，又給了你一刀。看著你從給我身上滾下來，原來你是為了給我擋毒鏢啊？我不好意思了，把我家的靈丹給你，順便給你摸一下手，我呢也就不躲了。
　　你爹五十忌辰，你幹嘛要我下跪上香？我又不是你家媳婦！我偏不，偏要給你難堪！反正你也好欺負的，不會對我發火。誰知這次你真的火了，我自己也有點亂說話，你竟想把我……你力氣那麼大，我也沒辦法躲，我只好哭了。我一哭，你就放了我了，哈哈，這招真靈！
　　唉，原來你來是來告訴我，我妹妹要和楊玉峰成親了，我一下子就傻掉了。我不相信我的楊帥哥會不等我，為了走，我忍著疼啊，在臉上劃出那一刀，實在疼死我了！不過還是成功了，你還是答應放我走了。
　　我真是傷心，原來這事兒是真的，他們兩合起夥來陰我！我鬱悶，只好回到連舟城。看到你那張臉，我別提有多火，都怪你！於是我又說了很多傷你心的話，看著你難過的樣子，我挺爽的，不過倒也有點難受。
　　第二天早上，漫山的楊柳變成了我最喜歡的桃花，我覺得很奇怪。你竟然告訴我說，楊柳表示楊玉峰和柳飛嫣，我真的覺得你腦子有點問題。你也太大方了吧？
　　楊玉峰那邊是徹底沒戲了，看著你對我那麼好，長的也帥，我慢慢有點喜歡上你了。
　　楊玉峰和我妹妹向我逼婚，我真是太傷心了，就當場答應嫁給你。你娶我的時候說的那句話，我實在很感動，還是硬撐著不鳥你。可是我看著身邊的楊玉峰，心裏還是蠻像嫁給他的。我又看看你，唉，你們倆穿紅衣的樣子，還是你比較帥啊。你娶了我，又三月不進房門。連天殘死了，流言蜚語你統統不管，只信我一個……那麼多的事情，我挺感動的。
　　直到你受傷了，半死不活的回來，我才明白我自己不知道什麼時候開始，已經喜歡上你了！
　　你告訴我，你就是8年前那個對我出言不遜的臭小子，我有點想起來了。原來你從小就開始打我的主意了！
　　我剛剛開始喜歡上你，我妹妹就要我回家看我爹，我就去了。一去，就看到我的老情人，不小心被他看到我手上的守宮砂，問我還想不想他。你當你是什麼人？我老公蕭雲落比你帥呢，我告訴你，我不想你了！可是楊玉峰卻老要和我再續前緣，還要我來殺你。完了，這話被我妹妹聽到了，她就向我下毒，要我殺你才給我解藥。可能她以為我勾引他老公，就故意把她以前勾引過你，你沒鳥她的事情告訴了我。我聽了，更加喜歡你了，也更加下不了手了。
　　回到家，我想，我雖然是有點喜歡你，但是還不至於願意為你送命。我正尋找機會呢，你就把劍送過來了。你說這兩把劍是一對，我就有些不好意思收下。畢竟是要用來殺你的。我想了想，還是自己的命比較重要，就借口試劍，想殺了你。可惡你心口的刀傷，我一看到就狠不下心來，只好放棄，反正還有時間，以後再殺不遲。
　　我看你喜歡我那麼久，我從來沒給你好臉色看過，現在又要殺你了，也挺對不起你的。就答應你看旭日東升，夕陽西下。我還在睡覺呢，你就走上我睡覺的地方，偷偷看我，還故意讓我主動親上你！後來你死皮賴臉的說隨我罰，我第一次這麼近的看著你的臉，發現你還真不是一般的帥！我就下不了手，說等下次再說。
　　我和你一起到外邊玩，我要你別總是黑著臉，你以為你很酷啊？我可是大家閨秀，很懂禮貌的。我就是很客氣的和別人笑笑，你就吃醋了！話也不說一句就走了，我急忙追上來，天又下雨了。我們衣服都濕了，只好進山洞躲著。我看出你對我心懷不軌，對你小心翼翼。到後來，你也還算正人君子，沒有對我怎麼樣。
　　我告訴你要多笑笑，你也蠻聽話的。可你怎麼能對別的女人笑？笑得挺開心，聊的更開心，還說要結伴同遊！氣死我了，我直接放下茶杯走人了，看你會不會追上來！
　　回到連舟城，你又一次要把劍給我，我也又一次要拿劍殺你。唉，我越來越沒用，還是下不了手。這明天就要毒發了，到底要怎麼辦？我心煩死了，想想還是喝酒算了。
　　我其實還是有一點酒量的，你那個六月飛絮真好喝，我當喝水一樣一下子喝了一壇，腦子有點昏。人喝醉了，膽子也大了。想起明天就要殺你了，我們成親也有一年了，還沒讓你碰過我，也挺對不起你的。我就給你機會，故意裝醉，覺得你應該會乘機對我不軌。誰知你膽子小的要死，就親了我，別的什麼也不敢。我看著月光下，你帥到我心坎裏了。心想，算了，明天老娘就要死了，就主動一點吧。我裝醉，順數推舟主動吻上你，沒想到你還是不敢！真想不通，你不是什麼都敢的麼？算了，機會給過了，你不把握我也沒辦法。（攤手~）
　　第二天楊玉峰果然來了，我看你和他都是一襲白衣飄飄然，真是養眼。楊玉峰叫我飛嫣，我就借機向你表明心意，我現在心裏喜歡的是你。
　　打到一半，秋容要我拿著巫山劍和你站到一起。我想想不行，我是要殺你的。可是秋容跪下來留我了，我只好收下。看楊玉峰要殺你，我趕緊擋開，可是想到我就要死了，手中的劍借機就刺到你心口上了。該死的是，每次關鍵時刻你心口的傷就露出來了，看的我又不忍心了。
　　你又裝可憐的和我說了很多話，想來想去，我覺著自己是下不了手的。就收手，和楊玉峰一起走了。想到自己要變成殺人魔頭，我半路上就跳河了。
　　我命不該絕，被莫思憐救了。心想，完了，落到她手裏，我還不死的很慘？莫思憐說只要我說出誰是殺連天殘的凶手，就放了我順便給我解毒。
　　現在想想真是後悔，當初老早說了就好了。我拖拖拉拉，害的自己吃苦，還害得說出的話，莫思憐也不相信了。
　　終於回到連舟城了，我都快想死你了。看到你站在桃花樹下的身影，你穿得真帥！我真想大叫你一聲，撲進你的懷抱，可是我卻不能說話了。
　　我仔細看看你，你眼角都有皺紋了。不過這樣看起來更有一分成熟的味道，我喜歡！
　　其實我覺著吧，不能說話沒關系，可是你老是唧唧歪歪，弄得我很心煩。老娘不能說話了，自己心煩著呢，你還不停的說說說！
　　我知道我沒有給你安全感，你問我還會不會離開你，我也不說廢話，直接親你一下，這夠表明心跡了吧？
　　我忽然想起了秦楓，問你，你說把他關起來了，我當時就很生氣。他是給你來通風報信的，你關著他幹什麼！我還要靠他救下我舊情人楊玉峰和我那可惡的妹妹。
　　我們一起去了我家和他家後，就和你一起出外面散心了。我覺著那餛飩挺好吃的，就是你廢話太多了，我受不了就走了。一起到客棧，這只剩一間房間的老套路竟然發生了。我也無所謂，反正我們早就是夫妻了。反倒是你，傻乎乎的問我是不是要回去。我對你無語了，大半夜的我可不要回去！一開始還說東說西的，我讓你和我睡到一起，卻又不敢了，你真是越來越可愛了......（嘴角抽動ｉｎｇ）　　
　　蕭雲落，煙花很好看，流星也很不錯。但願歲歲如今朝，相伴到白頭。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9

話外－－蕭雲落篇



　　柳飛嫣，此刻與你攜手共賞盛世煙花，我心甚是寬慰。時隔3年，終於贏得美人心。時光如水般流淌，曾記你冷言冷語，出手相傷。
　　我要你來連舟城，你和你爹倒好，當我是白癡，把柳飛青送來，我一看就看出來了！
　　那時初見，我記憶中的你還是個漂亮的小loli，沒想到驚豔至此。我蕭雲落也算看了不少美人，還是被你秒到了。
　　心中暗喜，還好還好，把你要過來。晚一點，你就成了別人老婆了。
　　我平常是不笑的，一張撲克臉，但怕你嚇著，我就笑的很帥的想扶你上來。你竟然不給我面子，直接自己上岸了，弄得我好丟臉！
　　我知道你恨我，平時也就不來看你。那天心血來潮看你，卡尼實在漂亮，就想著誇誇你，你怎麼就給了我一刀？算了，你恨我，我提著受傷的手走了。
　　我生日那天，知道請你不來，就把你老情人請來。這下，你不得不來了吧？你那妹妹真搞笑，主動送上門給我做小老婆。其實你妹妹長得也不錯，我旁敲側擊，差點就答應了。一想到你才是我奮鬥的目標，我堅決的拒絕了她。
　　我知道我去天殘地缺，你恨不得我死了。可我偏偏給你好好地回來了，還帶回來你舊情人的親弟弟。看你看見連天殘時花癡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想到他了。
　　我陪你回娘家，走的時候看到你們兩個在岸邊眉目傳情，還當我不知道，我很是鬱悶。船上看到你背後有殺手，我想也不想為你擋住。雖然抱了你吧，但是背上中了毒鏢好疼啊，完全不知道抱著你是什麼感覺。你倒好，以為我吃你豆腐，直接給我一刀。看你知道自己錯傷我的時候，表情還算難受，還給了我你家的靈藥，我也就算了。
　　後來你來看我傷勢如何，我以為你開始關心我了，心裏開心的很。可為什麼我叫你給我爹上香下跪你不肯？就算你恨我，也不該當眾給我難堪啊，我們假裝恩愛不行麼？你叫我堂堂連舟城主的面子往哪裏擱？
　　我來告訴你你念念不忘的舊情人要和你親妹妹成親了，你還說那麼多話來氣我，你氣死我了！我真想當場讓你成為蕭家的人，讓你無話可說。可是你哭了，我看了真是心疼，所以就住手了。你為了走，竟然自殘！那麼漂亮一張臉，被你劃出口子了。嘖嘖嘖，可心痛死我了。好好好，你走吧走吧！
　　你走那天，我實在舍不得，但我能怎麼樣？還不是日日在逸風樓中借酒消愁。
　　哪知你還會回來！原來是楊玉峰負了你。我知道以後又是感激他，又是想把他碎屍萬段！還種什麼楊柳啊，我一夜之間把楊柳換成了桃花，你一大早醒來，果然感動了。你看著我站在那邊，一襲白衣，你眼中的花癡我一覽無餘。我知道你不止一次誇我長得好看，我笑起來的樣子很勾人，那你也不用表現得這麼明顯啊。不過也好，我常對你笑笑，常穿個白衣拿個長劍擺個帥點的poss，說不定什麼時候就愛上我了。
　　當我聽到你要回來了，開心的我啊，跟只猴子沒什麼兩樣，直接從窗口跳下。我伸手扶你，你沒有拒絕，於是，我又開心了。怎麼一到樓上你態度就變了？說了很多傷我的話，罵我害得你這樣。我真的被你說的無地自容，心痛糾結了。好吧，那我先走，一個人慢慢傷心去了。
　　你被楊玉峰和柳飛青逼著嫁給我，哈哈，我終於能和你成親了。成親那天，你可真漂亮，可就是一臉冷若冰霜。我等著晚上洞房這一天等了這麼久，可我剛伸手，還啥也沒幹，你就要殺我！我怕了，算了，我還是睡書房去吧。
　　我秉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原則，一直對你很好，好像你真的有點被我感動了。我出戰時，你握住我的手要我平安回來，我那個開心啊！
　　都怪你要我放楊玉峰一馬，我弄得自己渾身是血回來，你以為我快死了，竟為我而哭了。我激動了，我不淡定了，原來你已經喜歡上我了！
　　後來我告訴你，我愛了你8年了，你貌似再一次被我感動了。
　　你從娘家回來，神情舉動有些奇怪，我隱隱感到有些不安。我給你蕭家家傳的巫山劍，你不要。你試劍的時候，我其實知道，你想趁機殺了我。我也賭一把了，看你下不下得了手。結果我很滿意，你果然下不了手。
　　你答應陪我看旭日東升夕陽西下，一大早我上樓來叫你起床，看你還睡著，就過來看。這一看不得了，你睡著的樣子我真想把你撲到。終於，我第一次吻你，你也沒有拒絕，我心中僥幸萬分。可想到這個會不會是你的初吻，我心裏就又糾結了。
　　我們一起去外面，你要和我比策馬，你想想就知道比不過我了。為了讓你開心，我故意輸給你，看你笑的那麼甜，我心裏也很甜。
　　你要我逢人就笑嘻嘻的，我可受不了，我只對你笑，目的是為了勾引你愛上我。可我不笑，你就生氣了，還對那麼登徒浪子那麼客氣。我生氣了，我直接走人不鳥你了，你果然追上來了。
　　我心裏想著你說的要笑，同時也想試試自己的魅力。於是我笑著和人家姑娘說話，那姑娘果然兩眼放光的過來和我聊天。剛剛說到高興處，你就生氣了。我鬱悶，我到底要怎麼樣才好呢？我暗暗高興，你也有吃醋的一天？
　　我追上來問你，你就是不承認，還對我出手了。你看你這不是惱羞成怒是什麼？你看你提起楊玉峰和柳飛青送的那些美女時的表情，還說不是吃醋？
　　回到家，我再把巫山劍給你，你終於接了，還說要喝酒。太好了，我早想把你灌醉了。
　　你一喝就是一壇，把我嚇到了。不出所料，你果然醉了。我看著你靠在窗邊的樣子，真想把你吃幹抹淨。也不知道怎麼的，我越是喜歡你，就越是不敢對你隨便動手動腳。後來你自己都主動吻我了，我可以乘機那啥，明天醒來就說醉了什麼也不知道。反正我們早就是夫妻了，不見得你一早醒來會殺了我。可是我的腦子真的是浸水了，什麼也不敢做，直接躺你身邊睡著了。
　　一早，楊玉峰真的來了。看你一來就拉他過去講悄悄話，我很不爽。後來楊玉峰總叫你飛嫣，我更加不爽，黑著臉看著他。聽見你表明心跡，我心情一下子好了。楊玉峰快傷到我的時候，你替我擋開了，我很是高興。誰知你手中的劍下一步就刺進我的心口。我傻了，我愣了，以為你是不是頭腦短路了。
　　誰知，接下來你說了一大通的話，字字句句讓我心如刀絞。唉，原來不止男子會負心，女子也會負心啊。你說之前對我說的那些統統不算數，都是故意要我更加難受。
　　看你和楊玉峰眉來眼去，說著什麼不許說的，我就知道你們倆有貓膩。我堅決認為你不會殺我，就我用我那無辜的小眼神看著你，順便把心口的舊傷疤露出來給你看，你果然受不了放了我。我的傷口痛，心也痛，真想死了算了！我傷心，太傷心了。我盯著你，看你有什麼反應，你鳥也不鳥，直接和楊玉峰一起走掉了！氣死我了！
　　我在連舟城呆了幾天，想想還是去問問楊玉峰吧。我很有親和力的問他，他說你跳河死了。我以為他開玩笑你，故意黑著臉嚇他，他還是說你跳河了，還把細節也告訴我了。我聽到這些話，耳鳴，頭痛，眼前一黑，什麼症狀都出現了。他說你跳河了，我腦子一時反應不過來，直接跳下河來找你了。
　　醒來後，我有點接受現實了，可是心裏像是被巨石壓住一樣，想發泄一下。我拿著滄海劍在連舟城四處找你，明知道找不到你，我還是要找。不這樣，我真不知道日子要怎麼熬。那天估計我也是受刺激了，竟然把逸風樓也給劈了。
　　我每天醉生夢死想念著你，那天秦楓說你沒死，我激動的差點心髒病發！可是他傷太重了，只說了一半就暈了，真是急死我了！
　　我站在桃花樹下想你，背後聽到哭聲，回頭一看真的是你！我日思夜想的你站在我面前，我一時之間傻掉了。見你含情脈脈的看著我，我知道我的樣子很滄桑很迷人很有男人味，可你也不用一見面就發花癡啊。
　　我問你這些天怎麼樣，你總是不開口說話，我以為你怎麼了，你竟告訴我說你不能說話了！我都快瘋掉了，你咋就不能說話了呢？雖然你一直說沒事的沒事的，但我又是傷心又是痛心。
　　我覺著你挺聖母的，人家都這麼對你了，還救你妹妹好你舊情人幹什麼？你堅持，我也就隨著你去，要不你又該生我的氣了。
　　一切搞定，我們就去連舟城的市集逛逛。你看來很喜歡看煙花的樣子，我也很開心。看完煙花，你要捏面人，一群圍觀的人弄得我很不舒服。但他們後來都說我們很般配，這些話倒是聽得我很舒服。
　　我聽你的話，和人說話笑嘻嘻。發現百姓們太淳樸了，我就順便逗逗他們，哪知道你又不高興了！
　　客棧裏我們同睡一張床，我本來想逗你玩的，你卻一點不害羞，比我還先躺倒床上，這下我有點慌了。之前我碰你一下，你就給我一刀，我現在都有點心理陰影了你知道不？
　　還好，有流星看，我趕緊拉了你去看流星。管他能不能實現，順便許了個願，要你一輩子愛著我，一心一意做我老婆。
　　柳飛嫣，眼前的你側臉清麗動人，願歲月安好，永享如花美眷。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39


                  糾纏不清



　　　 隨著楊玉峰和柳飛青，跟在後頭，往客房走去。心中想要快些見到他，看他傷勢如何，可又不忍見到他渾身是傷，奄奄一息的樣子。越是走，腳步越是慢。走進房間，一股藥味迎面沖來，直沖的人嗆鼻。
　　藥氣騰騰中，卻沒有見到意想之中的他渾身紗布，蒼白臉色靜躺床上。
　　一陣嬉鬧聲，秦楓氣色雖不好，精神卻好得很。看茗兒手捧一盅補品，兩人嬉笑打鬧。
　　秦楓和茗兒見門忽的開了，一愣。見莫思憐拿著匕首逼著楊玉峰和柳飛青，一時間驚到啞然無聲。
　　“思，思憐。你，你怎麼來了？”
　　莫思憐心焦不已趕到，卻看到他傷勢全然不重，與別的女人打打鬧鬧。心中又是氣，又是羞，又是為自己不值。徑自上前，狠狠給了秦楓一耳光。
　　清脆響亮“啪”的一聲，把秦楓打愣住了。
　　“思憐，你，你幹什麼一見面就打我？”
　　“我以為你受重傷快死了秦楓！”
　　“為了你能活著，我都不打算殺他們兩個了！”
　　“我急急趕來看你，生怕你一個不小心就去了。誰知，竟讓我看到，看到――”
　　莫思憐連珠炮似的一番話，說的秦楓沒有還嘴的餘地。趁她說不出話，秦楓趕緊接上。
　　“思憐你誤會了！，我――”
　　“等等！”莫思憐扭頭一看茗兒，冷冷的殺氣看得茗兒心裏發慌，“你們全部出去。”
　　眾人都等著她這句話，此言一出，都忙不迭的退出房間，關上門。
　　秦楓見門關上，趕緊拉住莫思憐的手，正待說話，莫思憐把手抽走，反手又是一個耳光。
　　本以為他重傷將死，現在見他安然無恙，卻與其他女人打打鬧鬧。心中一時喜極而泣，一時怒極出手。
　　見秦楓傻傻看著自己，一聲冷哼：“第一個耳光，打你棄我而去，找蕭雲落對付我！第二個耳光，打你膽大包天，竟與別的女人嘻嘻哈哈！怎樣，服不服？”
　　感覺到他溫暖的掌心傳來的溫度，看著他笑嘻嘻的娃娃臉，想起這些天來，沒有他的孤單，心中竟忽然覺得離不開他。
　　永遠只有在生死之際，才明白自己心中最在乎的是什麼。
　　莫思憐愣愣看著秦楓的笑臉，看著看著，竟落下淚來。
　　看到莫思憐流淚，秦楓愣了許久，撫摸著發紅發燙的臉，笑嘻嘻道：“服，當然服！你會為了我和別的女人說話而生氣，我高興得很！”
　　轉而撫上她的臉，輕輕柔柔為她擦去眼淚。
　　“思憐，你為我流淚，我固然很是歡喜。可是，你別哭，看到你哭，我的心很痛。”
　　“你――”剛想開口罵他，他這番話說出來，雖有些油滑，聽在耳裏，卻也是十分受用。
　　看他身上的傷似乎不重，坐下，沒好氣的說：“你怎麼還沒死？聽柳飛青的話，我以為你受的傷，快要死了！”
　　秦楓恬著臉笑道：“我原本是差不多要死了。可一想到你一定很想我死，我就偏偏不死了！”
　　莫思憐舉手又欲打，秦楓忙抓住。
　　“哎，可不能再打了。我確實受了重傷，茗兒照顧了我半個月才有些起色的。”
　　“茗兒？”莫思憐沒好氣把手收回，柳眉緊皺，一臉逼問之色，“這個茗兒，又是怎麼回事？”
　　“能有怎麼回事？你別想太多了，是夫人和城主要她留下照顧我的。她是夫人貼身的，比較放心嘛！”
　　莫思憐斜眼覷著秦楓：“哼，你的城主和夫人定是不想我這個妖女和你在一起，要茗兒糾纏進來。”
　　秦楓頓時頭大了：“思憐，你別把任何與我說過話，我有提到過的女人都當做是我的――那個什麼，好不好？我秦楓沒那麼花心，也沒那個本事花心。我心裏自始至終放的是誰，你還不清楚？”
　　心裏暗自歡喜，臉上卻還是冷若冰霜。
　　“你心裏想的什麼，我怎麼會知道？也和我無關！”
　　秦楓調侃笑道：“真的無關？那你剛才說，寧可不殺楊玉峰和柳飛青，而只要我活著？”
　　莫思憐的臉不易察覺的微微一紅。
　　“要你活著，是因為我怕一個人呆在天殘地缺無聊致死！你懂什麼，他們答應讓連大哥的牌位進楊家的門，我才放手的。”忽的想起了什麼，皺眉道，“你的城主和夫人還真是‘厲害’，竟利用你，來要我收手不殺他們兩個！”
　　秦楓笑嘻嘻道：“夫人和城主只是姑且一試，結果，還真的成功了！”
　　莫思憐回過頭：“那好，我既然以你一命換得楊玉峰和柳飛青的，你現在就跟我走！”
　　莫思憐拉起秦楓，秦楓一頭霧水。
　　“你說什麼？什麼叫，以我一命換得楊玉峰和柳飛青的？”
　　莫思憐回頭，面有疑色。
　　“你本罪該致死，留你一命，用來牽制我對楊玉峰和柳飛青收手，不是麼？只要我肯，你就能跟我走！”
　　秦楓感到莫明其妙：“你弄錯了！城主不會殺我的。用我來牽制你不錯，可沒有用我的命來威脅你，只是要我勸你收手而已。我不能走，也不會走。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我要先回連舟城請罪，再跟你回去。”
　　莫思憐一時不明白，呆滯站立片刻，以為是柳飛嫣和蕭雲落用計，騙得自己放了柳飛青和楊玉峰，忽的心頭火起。
　　“我都放了楊玉峰和柳飛青了，為什麼蕭雲落還不肯放你？”
　　“思憐，這是兩回事。你肯為我收手，我沒想到，我開心得不知所謂。這罪，我是一定要回去領的。”
　　“為什麼一定要回去？舍不得見不到你如花似玉的夫人，是不是！”莫思憐步步緊逼。見她又開始胡攪蠻纏，秦楓無奈搖頭。每次一說到柳飛嫣，她總是特別激動。柳飛嫣？秦楓忽的想起了什麼，抓緊莫思憐的手。
　　“對了思憐，你怎麼真的對夫人下手了，還弄到她不能說話，嗯？”
　　低頭，見他眼神急切，心裏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壓低身體，冷笑狠狠道。
　　“我對她做過的，遠遠不止這些！”
　　秦楓大驚，下意識趕緊捂住莫思憐的嘴，低聲道：“你，你別說了！要是被城主聽到，怕是將你碎屍萬段還不夠！”
　　莫思憐看著他一臉緊張，冷笑諷刺：“怕什麼，不是有你呢麼？”
　　秦楓歎氣：“我都自身難保，怎麼保得住你啊！”
　　莫思憐臉一沉：“你也知道自己自身難保，那還不快跟我走？我饒了他們不死，蕭雲落不會追究你的！”
　　秦楓糾結不定，終於抬頭道：“既然你已確定凶手是誰，還是跟我一起回連舟城，把夫人的毒解了，我們再走不遲。”
　　莫思憐愣了片刻，氣得拂袖站起。柳眉緊蹙，怒不可遏，聲音有些顫抖。
　　“說到頭，還是心心念念你的夫人。我說到做到，她的毒不必你費心。你一去，哪裏還回得來！”
　　“你為了柳飛嫣找蕭雲落對付我，如今又不顧自己性命，要回連舟城。你到底為的什麼？說不是為了柳飛嫣，誰－信！”
　　秦楓知道她一說到柳飛嫣就開始糾纏不清，也不多說。
　　“我哪裏是擔心她，我的意思是。你與我一同回去，為夫人解了毒，也許城主看我真的無心叛了連舟城，就放了我了。這樣，總比一輩子心裏難安要好。她可是連舟城主夫人，我對她只有敬重。任我打誰的主意，也打不到她身上。何況，你看我會麼？”
　　一席話，莫思憐心中已暗暗點頭，但還是冷著臉。
　　“我看你，一定會！”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0


                  殺氣四溢



　　看一夜流星飛旋，清晨，霞光滿天。金色魚鱗般雲絮泛著火紅，映在天際，倒影湖中，一片波光鱗鱗。
　　微風輕拂，陣陣漣漪，閃動一池碎金耀目。
　　湖邊綠柳低垂，婀娜隨風擺動。迷蒙晨霧之中，白色優雅身影，湖畔掬水洗面。
　　蕭雲落靜靜靠著樹幹仰躺，手中把玩著垂地柳枝，看著這一片天地遼遠，山清水秀，心中甚是愜意。
　　湖水倒影如花美眷，伸手，掬水，打破了水中的如玉容顏。水滴從白玉般冰冷的纖細指縫間漏出，滴入湖中，濺起水花剔透晶瑩。
　　柳飛青洗罷，提起羅裙，於藹藹迷霧中緩步走來。潔白無暇臉龐上，有水滴滑下，如梨花帶雨般動人心魄。鬢角有幾縷濕發貼在臉頰，黑白分明間，更顯膚若瑩玉，氣韻悠長。
　　一頭青絲隨意用玉簪一挽，披在胸前，拂動鼻間。眼波流轉間波光四溢，如水般輕柔。
　　見她緩步走近，鼻間似聞到一股幽然冷香。
　　此情此景，似夢似幻，宛如美麗泡沫，觸手而不可得。
　　蕭雲落看著她落坐自己身邊，頭一垂，長發如烏瀑，飄然落到自己唇邊。身體不自覺的微微緊繃，只是一言不發看著。生怕一出聲，眼前的人就消失不見。
　　柳飛嫣見蕭雲落的目光落到自己身上，靜靜的看，始終不語。朝他嫣然一笑，這一笑，輕輕柔柔，化開了山間霧靄。
　　低頭攤開他的掌心：為何不語？
　　蕭雲落眼神有些迷離： “我怕一開口，這夢就醒了。”
　　我就在你身邊，哪裏是什麼夢？
　　蕭雲落忙定定神，生怕在她面前出了笑話。
　　明知自己莫名擔心，心中還是坦然舒暢。飛嫣說的好，但願飛嫣永留我身邊，日日不分離。
　　看著她近在咫尺絕美的臉，情不自禁用手撫上如墨長發。手臂一緊，擁她入懷。
　　忽的被他擁入懷，心中猛地一跳。略急的氣息吐呐著幽蘭，染了他一襟的冷香。
　　緊緊擁著懷中略顯單薄的身型，平靜安逸。
　　願擁佳人入懷，平逸安好，直至蒼老。
　　雙手輕輕環上他的肩，靜靜在他懷中，眼前青山綠水，分外秀麗。
　　目光掠到之處，餘光忽見有蒙面黑衣人從從橫交錯的樹間閃過。凝神一看，卻又不見人影。柳飛嫣心下一驚，眉一蹙，以為自己看花了眼。手臂微微一動，蕭雲落已有察覺，卻沒有多問。
　　再一抬頭，一把長劍已經當頭朝蕭雲落砍來！
　　躲閃不及，身在蕭雲落的懷，柳葉刀出手亦來不及。
　　只運氣將懷中的柳葉刀滑到小臂之上，刀已落到眼前，只好直接拿手一抵！
　　只聽“叮”一聲響，清脆悅耳，劍鋒落到小臂柳葉刀處。手臂一陣劇痛後，微微發麻。長劍落下，被柳飛嫣內力震開。劍鋒過處，衣袖隨之劃開，露出銀光發亮的柳葉刀。
　　手掌一翻，柳葉刀已握在手中。
　　聽得身後巨響，蕭雲落慌忙站起。見柳飛嫣衣袖撕裂，刀劍相向，眼神淩厲。
　　眼前六個黑衣蒙面男子相對站立，手持刀劍相對。
　　蕭雲落一聲冷笑：“偷襲失敗了？那你們就必死無疑了！”
　　那六人相互一使眼色，舉劍從四面向蕭雲落刺來。六人劍法各有不同，蕭雲落隱隱已看出六人似乎各屬不同門派，一時間卻也說不上來。
　　刀劍無眼，蕭雲落手中無劍，不敢胡亂出手，側身一躲，只靠柳飛嫣拿柳葉刀抵擋。左刺右擋，清麗臉上風平浪靜，暗忍右臂劇痛。
　　左側一劍挑來，劍鋒向上刺來，蕭雲落運氣一掌，將來人震到內髒出血，倒地不起。猝不及防，背後一人拿劍飛身襲來，柳飛嫣急忙拿柳葉刀一擋，一勾。將那人長劍脫手，運內力，飛起一腳，直踢到五髒俱損。
　　劍雖勉強擋開，右臂又遭狠狠一擊，通入骨髓，如萬蟻啃噬，痛的站立不穩，只得拼命咬住下唇堅持。
　　纖細手腕不可自制的微微發抖，一抬眼，眼中盡是殺氣。
　　你們敢傷他試試！
　　左手柳葉鏢齊發，結果了倒在地上那兩人的命。
　　“飛嫣！”蕭雲落此刻才看出她一直隱忍的痛楚，眼見柳葉刀落地，她緊咬下唇強忍著痛，心中猛然一緊。
　　還有剩下四人虎視眈眈，舉劍刺來。柳飛嫣側身擋在蕭雲落面前，蕭雲落急道。
　　“飛嫣你的手――快些讓開，別為我擋！”
　　柳飛嫣理也不理，手中的刀靈活翻飛，以一敵四。右臂劇痛難當，柳眉緊蹙到糾結。忽的拼力格開一把長劍，右臂再也不能用力，發麻到毫無知覺。手，不經意的一松，柳葉刀落地。
　　蕭雲落情急低頭，一個俯身撿起柳葉刀，翻身抵住。一人難敵四手，四把刀劍，漸漸壓進青筋暴起的俊臉。眼看劍鋒輕落肩頭，劃出一道血紅。一絲尖銳疼痛傳來，計上心頭，腳尖挑起地上石子，運足內氣，接連踢起，震開來人劍鋒。片刻的惡鬥，已看出，來人的身家出手。
　　手指輕輕掠過薄而鋒利的刀刃。兀自看著柳葉刀，輕笑發話。
　　“歐陽家的劍法，葉家的刀法，趙家的斜風扶柳，震天鏢局的獨步天下，江南劍塚的殘月孤魂，西平匪幫的暗鴉臨風。好，很好。”
　　剩下四人聽蕭雲落只交手幾招，便把自己身家如數家珍般報出來，慌了。
　　其中一人強裝鎮定道：“你，你看錯了！”
　　“看錯了？”蕭雲落笑了，轉身一個一個從他們蒙著臉，只剩下的眼睛掃過，看得來人發慌。
　　“我蕭雲落，會看錯你們用的是哪門哪派的功夫麼？”
　　相互交換眼色：“既然你都知道了，就非死不可了！”
　　“我非死不可？”好像聽到最好笑的笑話，蕭雲落止不住仰天大笑。
　　慢慢收起笑容，面罩寒霜：“我若死不了，你們這些人，那些幫派，都准備被滅吧。”
　　“那日聯手攻我連舟城，害的弟兄們死傷慘重，本想一舉殲滅。我都快忘記這件事了，想不到你們自己送上門來。太好了。”嘴角勾起凜然笑意，看得人心裏發寒，“多謝此次聯手刺殺，讓我有了下手的理由了。”
　　一席話，那些人聽了，後悔莫及。
　　本以為那次以後，蕭雲落重整旗鼓，必定會殺回來。於是各家門派聯合，各派一個武藝高強殺手，先下手為強，以為聯合起來能殺了蕭雲落。原來，原來蕭雲落一開始並無此意！這樣一來，反倒把自己推進了死路！
　　“殺！”
　　窮途末路，四人忽的出手，奇形怪狀的飛鏢暗器，紛紛射向柳飛嫣。蕭雲落左手抱住柳飛嫣，右手撕開衣襟，脫下外套，運氣一甩，罩住兩人全身面門。只片刻，飛鏢毒針，遍落於地，遍布於外套。蕭雲落放開驚魂未定的柳飛嫣，用力一甩，“叮叮當當”一陣悅耳，將外套上的暗器盡數抖落在地。
　　臉上殺氣四溢，令人不寒而栗。
　　“有了這些暗器，我下手的理由更充分了。敢傷飛嫣，死的是誰，你們心裏沒數麼？”
　　話音剛落，手指一動，手腕翻飛。手中的柳葉刀隨著一襲強勁的指風，掠向四人。一道銀光自四人眼前閃過，轉而，刀刃滴血的柳葉刀就到了蕭雲落手中。
　　那四人本想出手，卻只見銀光奪目，自眼前一閃而過。也許是柳葉刀太過鋒利，直到柳葉刀落到蕭雲落手中。四人才感到脖子上傳來劇痛，頃刻間血如泉湧！眼中殺氣漸消，帶著不可思議的眼神，無聲無息，倒地而亡！
　　眼觀六路，耳聽八方。蕭雲落似聽到草間一陣“窸窸窣窣”聲，仿佛千軍萬馬正往這邊趕來。心下一驚。
　　“槽糕，此次暗殺關系到幾大門派的生死，他們絕不能失敗。處心積慮潛入連舟城，絕不可能就只有六個人，必定還有第二批，第三批殺手接踵而至。”
　　柳飛嫣一急，右手一動，牽起絲絲痛感，咬牙寫出。
　　如何是好？
　　“現下飛嫣有傷，我必定有所顧忌，不如走為上策，飛嫣會不會覺得窩囊？”
　　柳飛嫣笑著搖頭。
　　“在外孤立無援，被眾多殺手圍追堵截，飛嫣怕不怕？”
　　柳飛嫣還是笑著搖頭，用手指向蕭雲落心口。
　　有你，我不怕。
　　“好。”蕭雲落抬頭，將手指放入口中，吹出響亮口哨。只聽馬蹄陣陣，一匹黑色馬兒四蹄飛揚，濺起泥點，飛馳而來。如一道黑色閃電，轉眼到了眼前。親昵往蕭雲落懷裏鑽。
　　蕭雲落撫摸馬頭：“好小子，真聽話，靠你了！”
　　蕭雲落利落上馬，俯身向柳飛嫣伸出手。柳飛嫣剛想伸手，發現右臂又麻又疼，動也動彈不得。
　　耳聽草間聲音越來越重，蕭雲落長臂一舒，輕攬佳人柳腰，一用力，將柳飛嫣抱上馬。
　　後邊，來人已到，黑壓壓二十幾個。
　　“蕭雲落和柳飛嫣，快追上！”
　　“此次機會難得，大家快！”
　　“別逃，大家追！”
　　蕭雲落雙腳一拍馬腹：“駕——”
　　黑駒一聲長嘶，狂奔而去。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0

揚長而去



　　待得一眾殺手趕到，一騎黑駒已然絕塵而去。眾人徒步而行，萬萬趕不上兩人，紛紛開口咒罵。
　　“他媽的，讓他們跑了。”
　　“就晚了這麼一步，娘的。”
　　“想不到這蕭雲落也會做縮頭烏龜！”
　　“哪來的馬？否則他們必死無疑了！”
　　為首頭目面盤四方，鼻高眼擴，一言不發，目露精光。年紀大概三四十，他不說話的時候，卻一點不顯老成。一頭亂發，微微有些胡渣。看著馬蹄遠去，低頭看湖水流向，開口道。
　　“你們都住口！可知此次若是失敗了，我們六派人馬將全部死無全屍？還不如把這力氣花在如何對付蕭雲落！”
　　聽到死無全屍，所有人都頓時噤若寒蟬。其中一人煩躁開口。
　　“蕭雲落現在都不見人影了，我們怎麼追？”
　　頭目也不惱，指著湖水道：“我方才看了湖水流向，我們走水路，能追得上他們！”
　　此言一出，眾人又紛紛開口。
　　“我們這兒誰不會水性？都會！”
　　“走水路就走水路，反正是一死，先下手，說不定死的就是蕭雲落！”
　　“不錯，不如拼了！”
　　“到時候留下柳飛嫣一命，讓弟兄們過過癮！哈哈……”
　　一提到柳飛嫣，一派汙言穢語不絕於耳。為首頭目一聲喝。
　　“既然知道厲害關系，動作還不快？想死的就繼續在這裏說廢話！”言畢，脫去外衣，縱身跳入湖中。
　　眾殺手見狀，也紛紛脫下外衣落水。
　　
　　黑駒狂奔，一路路途雖平緩，馬背上卻也有些顛簸。柳飛嫣將自己右臂懸空，盡量不碰到任何事物，可右臂還是越來越鑽心的痛。
　　蕭雲落不停往後看，看不到有人追來，心下生疑。
　　“他們不會就此住手的，生死一線，此次必定以全力相拼。可是，怎麼不見他們追上來？”
　　蕭雲落一低頭：“飛嫣，你說呢？”
　　柳飛嫣正強忍疼痛，不讓蕭雲落發現，以分心。蕭雲落這一問，心神一動。剛好馬兒一躍而起，躍過溪澗。柳飛嫣身體一搖，右臂重重碰在馬背上，難言的疼痛，讓她忍不住一聲輕哼。蕭雲落一急，要將馬兒牽住。
　　“飛嫣，你的手怎麼樣了？”
　　柳飛嫣艱難回頭，沖蕭雲落搖搖頭，在自己衣襟寫下：快走，別停！
　　蕭雲落點頭，又催馬狂奔。
　　“飛嫣，你說他們沒有馬，追不上我們，卻又不會就此罷手，定會在我們回到城中之前下手。那，他們會怎麼下手？”
　　柳飛嫣凝神一思索，伸手一指清澈湖水，隨即回頭，與蕭雲落對視。
　　蕭雲落視線往湖水一看，又看看柳飛嫣擔憂的目光，心中不禁一凜。
　　“飛嫣的意思是，他們會走水路？”
　　柳飛嫣點頭。蕭雲落眉一皺，抽了一口冷氣。
　　不錯，我們走的山路曲折彎繞，這水路可是筆直的！他們若走水路，定能追上我們！
　　“幸好我對這兒地形熟悉，不一定被追上。就算被追上——”蕭雲落眉一壓，“難道我還會死在他們這些小角色手中不成！”
　　馬兒繼續狂奔，一直清澈的湖水，似乎有黑影晃動！柳飛嫣定睛一看，是有人潛在水底！
　　柳飛嫣連忙一搖蕭雲落，往水中一指。蕭雲落剛往湖邊一看，二十幾個黑影從水中縱身而出，團團將兩人圍住。黑衣緊緊貼在身上，顯出了身手矯健。身上還不斷滴下水，眼中殺氣四溢。
　　見他們個個拔劍相向，蕭雲落趕緊勒住馬韁。若是馬兒從他們身上一躍而過，他們長劍一揮，頃刻間就能將馬兒剖腹而死。到那時，可就真的慘了。
　　為首頭目臉色黝黑，面無表情將劍一揮。眾人也隨著他將劍一揮，劍刃在眼光下閃出一片刺眼反光，慢慢靠近蕭雲落和柳飛嫣。
　　“這是幹什麼？送死麼？”蕭雲落冷冷道。
　　目光一個一個從他們臉上掃過，直看得他們如芒在背。為首頭目臉上絲毫不見怯意。
　　“蕭城主，是誰死，還不知道，要試過才知道。”
　　蕭雲落冷笑：“試與不試，都是一樣的結果。”
　　“若不試，我們必死無疑。試了，還有一絲活路。”
　　“好，要過來送死，我不攔著你們。倘若你們認為我手中沒了劍，就拿你們束手無策，就大錯特錯。”
　　眾殺手一時間不敢動手，有些膽怯。為首頭目見蕭雲落有意動搖人心，直接舉劍上前，朝蕭雲落劈去。蕭雲落抱住柳飛嫣，身體一低，躲過，卻是驚出一身冷汗。耳邊一涼，有一絲鬢發落地！
　　見有人動手，眾殺手一擁而上。蕭雲落一時不知該如何出手，一勒馬韁，馬兒通靈，知道主人有難。一個轉身，兩條久經奔跑的有力後腿一踹，直把來人踢得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沒想到這馬兒也能殺人，眾殺手驚叫起來。又是一個斜斜的轉身，四蹄在地上胡亂一陣踢走，濺起的泥沙蒙住了幾個刺客的眼。趁機，狂亂奔走起來，將圍在周圍的刺客撞得七零八落，個個躺倒在地叫痛。
　　眼見背後有人偷襲，蕭雲落一聲喝：“閃電！”
　　黑駒後蹄猛的一踹，力量之大，直把人踹到湖裏！隨即，一陣踩踏，那些還躺倒在地上的人，便再也起不來了。一片鬼哭狼嚎，個個都被踐踏得內髒出血，手腳盡斷，血肉模糊。
　　蕭雲落大笑，豪氣淩然：“看，馬兒也幫著我殺人，你們想動我？做夢！”
　　他豪氣沖天，使得底下的人又開始唯唯諾諾不敢上前。為首頭目一聲大喝。
　　“此時拼一拼，還有機會活命。放他走，大夥兒都得死！”
　　一語驚醒夢中人，有幾個膽大的，似是要孤注一擲，直接飛身上前
　　眼見又有人上前，蕭雲落拿出柳葉刀，牽住馬韁，隨著馬兒的走勢，俯身一揮，那幾個人，頓時人頭落地！鮮血爭著從沒有了頭顱的脖子上湧出，那些在地上的頭顱，甚至還一臉驚慌，不知發生了什麼事情。
　　見自己弟兄一下死了一半，剩下的人，連眼珠都紅了。
　　已經死了，已經死了！真要孤注一擲，拼死一試了！
　　一殺手看著地上躺著一片死屍，目露凶光看著黑駒。
　　“這畜生，先收拾了你再說！”說完，忽的舉劍，飛身而下，想要直直砍落黑駒的頭！
　　看著空中那張臉越來越近，蕭雲落心一沉，已經能看到他眼中，因為殺戮而興奮得布滿血絲的眼！
　　蕭雲落可以出手，無奈手中的柳葉刀的長度，比不過殺手手中的長劍。一分短，一分險！眼睜睜看著劍落下，卻無可奈何。
　　只見半空的黑衣人，眼神中忽然沒了殺氣，接著放空，帶著一絲不甘，重重落到地上。原來是柳飛嫣，在關鍵時刻的一枚柳葉鏢，正中喉口，氣絕身亡，要了他的命！
　　還剩下八個人，將馬兒團團圍住。
　　只剩這些人，單單用柳葉鏢就能解決了！蕭雲落一臉輕松看著那些殺手，一低頭，卻見柳飛嫣面有憂色。
　　蕭雲落低頭輕聲在柳飛嫣耳邊問：“飛嫣怎麼了？我們不會有事的。”
　　柳飛嫣眼神落到湖邊柳樹上，接著看著蕭雲落，不易察覺的輕皺柳眉，搖頭。
　　蕭雲落心下一驚，難道——難道飛嫣的柳葉鏢用完了？低頭疑問的眼神，得到柳飛嫣無奈一點頭。
　　糟了！蕭雲落心中暗自發急，臉上還是一臉勢在必行的自信。
　　傲然環視剩下的殺手，見他們臉上都有了懼色。
　　“你們這些人，連我的馬都能對付，還想殺我？怎樣，想快些死的，盡管上來！”
　　眾人蠢蠢欲動，卻停滯不前。為首頭目見狀，直接飛身上前。蕭雲落也不躲，待得來人到了面前，手中柳葉刀一偏，一勾，將劍勾落在地。那人大驚，以為蕭雲落一掌便會要了他的命，誰知蕭雲落俯身在他耳邊低身道。
　　“關中諸葛，梅千川梅先生。想必你心中明白的很，沒人能動得了我蕭雲落。所謂良禽擇木而棲，蕭某愛才，不如轉投我連舟城如何？”
　　“你——”梅千川沒想到會被蕭雲落認出，心下一驚，又是一惱，低聲道，“蕭雲落你放屁！我梅千川怎會做出背棄主子的事情？”
　　蕭雲落臉上略帶遺憾神情搖搖頭。
　　“嘖嘖嘖，若梅先生來我連舟城，蕭某必當奉為上賓。哪裏要梅先生自認是什麼奴才，要侍奉主子呢？”
　　梅千川聽了，黝黑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像梅千川先生這樣的人才，竟被派來當殺手，真是大材小用。這個歐陽勝，怕是早晚要變成歐陽敗了。”
　　梅千川忽的一聲大喝，掙開蕭雲落，一身傲骨，筆直站立於地。眾殺手圍上前，看著梅千川臉上鐵青，欲問，又不敢問。
　　蕭雲落仰天大笑，向站在一旁，一臉迷茫的眾殺手道。
　　“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的梅先生果真是個聰明人。”
　　眾殺手聞言，以為梅千川已被蕭雲落收買，成了叛徒，個個圍上。
　　“梅千川，你這是怎麼回事！”
　　“梅千川，你什麼時候投靠了連舟城了？”
　　“原來弟兄們都白死了，你已經是連舟城的人了！”
　　“剛才蕭雲落和你說什麼了，嗯？”
　　咄咄逼人，梅千川一人難敵眾口。
　　“我，我沒有，別聽蕭雲落胡說！”
　　蕭雲落一臉得意：“蕭某先走一步了！”
　　聽到此言，眾殺手又舉劍沖來，蕭雲落一掌疾風逼退。
　　轉頭道：“梅先生，蕭某相信你會想通的！”
　　隨即一勒馬韁，揚長而去。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1

驚而無險



　　黑駒如一團黑霧，飛般狂奔於青山綠水中。面前出現白練般的瀑布，飛流直下，落到下面碧潭之中，濺起水花漫天。
　　蕭雲落嘴角一動：梅千川若是收歸我用，我大業必成。那番話，足以引起他們內訌，讓梅千川在歐陽家呆不下去。到時候，他自會來找我。可是——蕭雲落眉一皺，眼下被他追殺，滋味還真不好受。
　　蕭雲落回頭看後頭，又瞥一眼面前的獵獵瀑布，計上心頭。
　　“飛嫣可會水性？”
　　柳飛嫣一愣，隨即搖頭。
　　“那——飛嫣可會屏氣？”
　　柳飛嫣點頭，屏氣自然是會的。
　　“方才我用計將他們甩開，待得弄清楚以後，很快會追上來。那個梅千川號稱關中諸葛，不會追不上我們，我們得想辦法躲過才好。”
　　柳飛嫣點頭，在衣襟上劃出：一切由你。
　　“好。”蕭雲落看准時機，催馬往碧潭邊上奔去。
　　忽的狠命一催：“駕！”馬兒更加賣力狂奔起來。
　　蕭雲落左手攬住柳飛嫣，右手松開馬韁，運氣一拍馬背。雙足在馬背一點，借力一躍而起。猛吸一口氣，雙雙落入碧潭！
　　
　　待梅千川解釋半餉，眾殺手決定先動手殺蕭雲落，一切再從長計議。
　　等他們沿水路，一路遊，卻始終看不到岸上有人。趕到瀑布處，梅千川從水中一躍而起，隱隱看到前面有黑影。趕緊俯身，趴在草地仔細聽，眾殺手紛紛詢問。
　　“怎麼樣，蕭雲落他們去哪兒了？”
　　“梅千川，你在聽什麼啊？”
　　“怎麼都不見影了？”
　　柳飛嫣與蕭雲落屏氣入水，蕭雲落水性極好，根本不成問題。輕松自如呆在水中，一邊還仔細觀察水面的聲響。
　　柳飛嫣卻不會水性，勉強屏氣入水，右臂經水浸泡，更加刺骨的痛。耳邊全然是瀑布入水，震耳欲聾的響聲。眼前一片迷蒙水汽，世界一片混沌，只覺氣息越來越弱。想要出水換氣，在水中，全身使不出一點力氣。手一松，意識漸漸模糊，身體竟軟軟沉了下去。
　　蕭雲落感到手一沉，低頭，見懷中的人雙眼緊閉，毫無力氣沉下水去，心中一驚。使勁搖晃，也不見她醒來。千鈞一刻，梅千川一夥就在岸上，萬不能出水！此時若出水，一切前功盡棄。柳飛嫣無力出手，自己又要保她又要動手，恐怕不能完全顧及。
　　略一思索，蕭雲落猛的低下頭，貼上她的唇。
　　迷迷糊糊中，柳飛嫣只覺一雙柔軟，帶著湖水冰涼的唇，覆上她的，在水中度了一口氣給她。緩緩睜開眼，面前是他焦急的臉。用盡力氣搖頭，示意自己沒事。
　　聽到馬蹄聲越來越遠，梅千川重新入水：“他們走遠了，我們快點！要不是剛才中了蕭雲落的計，浪費了時間，現在早就追上了！”
　　眾人聽了，也來不及互相責罵，慌忙重新入水。
　　聽得水聲嘩啦作響，過了片刻，確實他們已走。蕭雲落抓緊柳飛嫣，兩道白色身影破水而出。
　　馬兒跑去的方向正是連舟城，屬上官乾把守之處。想來，那些殺手見馬背上無人時的臉色一定好看的很。當他們能看清楚馬背上有無人時，必定已經進了上官乾的眼線之處，想必會死的很難看。而那梅千川——就算有命回去，那歐陽勝生性多疑，也會對他心生防範，直接下殺手也說不定。他，一定會回來投靠連舟城！
　　兩人全身濕透，兀自大口大口吸著氣。濕發貼於臉頰，臉上不停滴下水珠。綠林中，碧水旁，瀑布前，草地上，白衣眷侶，如詩畫面。柳飛嫣頭昏昏，欲睡，倦，且全身無力，軟軟靠在蕭雲落懷中。
　　見她面色蒼白如雪，比起背後似白練的瀑布，過猶不及，心中很是心疼。一低頭，紅腫的右臂軟軟垂下。映入眼中，忽的一陣怒上心來。伸手抬起她的臉來，看了半餉，猝不及防落下一吻。
　　柳飛嫣一驚，左手搭上蕭雲落的肩，想要將他推開，可是哪有力氣？
　　見她掙紮，蕭雲落更是有氣。穩穩扣住，炙熱的吻，激烈瘋狂的近乎讓她窒息。
　　柳飛嫣喉間逸出一聲低低的呻吟，眼神不解，討饒般望著他。
　　怕自己傷了懷中人，蕭雲落終於放開她。感覺到扣住自己的力道一松，柳飛嫣趕緊離開他的臉，全身無力靠在他身上。剛才那一吻，讓她呼吸困難，此時趕緊胡亂換氣。那個近乎懲罰性的吻，輕輕噬咬，重重壓迫。柳飛嫣水色的唇，竟有了一絲動人的血色。
　　背後瀑布聲大的驚人，怕她聽不到自己說話，蕭雲落靠近她的耳邊。
　　“柳飛嫣，你這個笨蛋！”
　　柳飛嫣不解抬起頭。
　　“我叫你別出手，你為何不聽？你的手要是廢了怎麼辦，嗯？”
　　狠狠看著她，只看到她垂眼，低頭。這才想起柳葉刀還在自己手中。手中柳葉刀濕噠噠的滴著水，蕭雲落拿出一塊絲絹擦淨刀上水漬，還給柳飛嫣。柳飛嫣伸手欲接，卻發現自己的手臂疼痛難當，毫無氣力，根本抬不起來。
　　見她柳眉緊蹙，蕭雲落伸手，試探著輕輕一碰右臂，柳飛嫣喉間一聲輕哼，抬眼，眼中盡是痛楚。
　　“你等我。”
　　蕭雲落起身，撿枯枝，搭火架，拿出火折子，生火。
　　一聲嘶鳴，黑駒優哉遊哉的甩著頭，慢悠悠跑來。
　　蕭雲落上前輕拍馬背，一臉悅色。
　　“好小子，把人帶過去了？平時真沒白疼你！謝謝你啊，救了我和飛嫣一命”
　　“誒，飛嫣，你看我的閃電，我們該不該好好謝謝它？”
　　柳飛嫣微笑點頭。
　　黑駒很享受的任蕭雲落輕拍自己的背。頭一偏，看到柳飛嫣亭亭站立，斜覷了半響，竟打著響鼻直往柳飛嫣懷裏鑽。柳飛嫣一驚，隨即微笑伸手輕撫馬頭。閃電更加得寸進尺，撲閃著閃亮的大眼睛，將頭靠在柳飛嫣懷中，磨磨蹭蹭。
　　這下蕭雲落可不願意了，直接過去牽過韁繩。
　　“唉，閃電，你幹什麼？剛誇你幾句就亂來！告訴你啊，你想要幾匹母馬，我都依你。可飛嫣是我的人，你也敢占她便宜？”
　　閃電被一陣訓斥，低頭，委屈的看著柳飛嫣，發出‘嗚嗚’的低鳴。
　　蕭雲落也不管它，徑自將它拉到一邊，將韁繩系到樹上。拉過柳飛嫣到火堆旁，撩起已經被劍劃開的衣袖，如藕般手臂微微紅腫，一點守宮砂奪目。
　　柳飛嫣臉紅，欲拉下袖子遮住，被蕭雲落攔住。
　　“別動！”蕭雲落撕下自己半幹的衣襟，放入湖水中浸透。帶著冰涼湖水的白絹，敷到小臂上，柳飛嫣渾身不易察覺一顫，咬住下唇，一聲噝氣。
　　蕭雲落滿眼不忍與心痛：“很痛？”
　　柳飛嫣抬起頭，唇色有些發白，還是擠出一絲笑意，搖搖頭。
　　“不痛？不痛你為何皺著眉頭？”
　　柳飛嫣苦笑，點點頭。
　　“知道痛，還一而再再而三的為我擋，也不怕這只手廢了！”蕭雲落眼中有心疼的怒氣，“飛嫣，下次若有這種情況，不必為我擋，聽到沒有？”
　　柳飛嫣垂眼，又抬眼。看著蕭雲落，神情平靜如水，堅定搖頭。
　　“你，你——”見她搖頭，蕭雲落又是生氣又是感激，一時也不知道說什麼好，“我是你夫君，我說的話，你敢不聽？”
　　蕭雲落越說越激動：“這種情況，該是我保護你的。我沒能保護你，你就該好好保護自己，不該讓自己受傷。不用管我，我不會有事的！”
　　柳飛嫣還是搖頭。蕭雲落更是氣得不打一處來。
　　“你以為你是鐵打的？毒藥，跳河，挨打，什麼都來？你可曾想過，你若有個三長兩短，你讓我怎麼辦？”
　　“你別拿自己的身體開玩笑，這玩笑我蕭雲落開不起，行不行？”
　　我知道，我都知道。但眼見你又危險，我萬萬做不到眼睜睜看著你受傷！
　　見他氣急敗壞，不該拿自己如何是好的窘樣，柳飛嫣凝滯半餉，少頃，臉上忽的蕩開濃濃的笑意。
　　“你，你笑什麼？”說了半天，竟然還給我笑？蕭雲落快要被她氣死了，無可奈何扶額。看著她笑靨舒展如流觴曲水，抑鬱心情刹那冰消雪散，卻還是一臉嚴肅。
　　柳飛嫣拉過蕭雲落的手，用未受傷的左手，生疏寫下。
　　你若有事，我又該怎麼辦？所以，我定要救你。
　　“你——我說了我不會有事的。”
　　我為你擋，因為，換了你，你也會為我擋。
　　蕭雲落直直看著她在掌心劃出的字眼，一動不動。
　　不錯，換了是我，我也會這樣做。只求你平安，所有一切由我來擋。
　　我的手會好的，不必為我心疼。
　　蕭雲落閉眼，不忍看著她紅腫著手，對自己強顏歡笑。
　　微顫長睫，揭露了他此刻內心的悸動。柳飛嫣輕輕抬起蕭雲落的臉，撫上他的微微糾結的眉頭，眼神交匯，萬物不複存在，只留餘波蕩漾，糾纏了幾生幾世的思戀 。
　　蕭雲落終於又開口，故作嚴肅：“飛嫣還敢頂嘴！以後，都要聽我的，不准胡來，知道麼？”
　　柳飛嫣笑著低頭，蕭雲落用手抬起她小巧的下巴，逼視。
　　“飛嫣還沒答我呢！”
　　柳飛嫣垂眼，點頭，轉而靠上他的肩。
　　任天地間風雲變幻，只要在你的懷，我便什麼也不管，什麼也不怕了。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3

一時語塞



　　蕭雲落，上官乾，張錦與柳飛嫣於清風居中，桌上有山地形圖。高山平原，河流溝壑，地形頗為複雜。
　　蕭雲落將小旗挪到一個紅色據點。
　　“這裏，我連舟城，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處。”
　　蕭雲落手指之處，高山險崖，深溝縱橫，四面環山。
　　“此次行刺失敗，他們必定先下手為強。倘若他們不出手，由連舟城一個個攻破，自是甚好。若群起而攻之，此處是最好的戰點，只需守住，無人能攻破，只能就地等死！”
　　上官乾手指一處峽穀地：“此處，只要將他們逼進，四面環山，絕無出路。”
　　張錦眼神掠過整片地形圖，手指落於一條深河：“若他們走水路，此地卻易攻難守，須得小心謹慎。”
　　蕭雲落手指沿著山脊慢慢落到蜀中地段。
　　“眼下，是我們要攻打他們，不是他們向我們出手。他們那邊的地形，我們卻不是很清楚。有些什麼小路暗道的，對我們不利。”
　　“對了，那日閃電是不是把人引到連舟城了？”
　　上官乾一怔，忽的想起了：“是，一共六個。”
　　蕭雲落轉向上官乾，眉一皺：“六個？”
　　“不錯，已經全部人頭落地。”
　　蕭雲落眼皮一動，笑道：“關中諸葛，果然不是那麼輕易上當的。不過也好，留他一命，遲早會為我連舟城來效勞的。”
　　張錦道：“城主所言，可是曆代為蜀中歐陽家辦事，那文武雙全的謀士，梅千川？”
　　蕭雲落點頭：“不錯。”
　　上官乾也道：“這些對手，屬歐陽家最難對付。若有他相助，連舟城必勝無疑。”
　　張錦笑道：“算時間，他現在已經回到歐陽別院了。應該正在接受‘審訊’吧，哈哈……”
　　蕭雲落笑道：“但那歐陽勝也不是隨意可以欺騙的，我們還要送樣東西過去，讓他更加相信，梅千川早已與我為伍才行。”
　　聽著他們專心致志討論作戰計劃，柳飛嫣心不在焉在旁看著，眼神漸漸放空。
　　以為可以安好度日，你又要和別人去爭，去奪，去搶。你我又將分離，享思念之苦，擔憂之焚。不過也是，你不出手，他們也會出手，應該的。
　　身為你的妻，我只在背後默默等你征戰歸來便是。只希望——你能平安回來就好。
　　討論正激烈，門外有人通報。
　　“城主，秦盟主和莫思憐來了。”
　　他們來了？蕭雲落與柳飛嫣一對視。
　　張錦道：“太好了，等秦盟主傷勢好轉，我們一同作戰，必勝無疑！”
　　上官乾面無表情，劍眉微微一皺：“秦楓，怕是會跟著莫思憐回天殘地缺去。”
　　蕭雲落轉頭向張錦和上官乾。
　　“你們先下去吧，我們日後再討論。”
　　張錦和上官乾一抱拳，出門。門口遇到秦楓和莫思憐。張錦躍躍欲試想上前打招呼，可見到一臉寒意的莫思憐，又閉了嘴，站在一邊上下打量著秦楓。上官乾黑著臉，看看莫思憐，一把拉過張錦。
　　“看什麼看？走吧！”
　　秦楓剛要上前打招呼，被上官乾阻止。
　　“誒，還是先去見過城主吧。”
　　莫思憐與秦楓進門，莫思憐臉上毫無怯意，秦楓臉色有些蒼白，眼神中滿是唯唯諾諾。
　　秦楓自知有罪，莫思憐又弄得柳飛嫣不能說話，一進門就向蕭雲落下跪。
　　“秦楓有罪，請城主責罰。”
　　莫思憐卻一動不動，看著蕭雲落。見蕭雲落也不說話，任由秦楓跪著，心疼他身上的傷，心中有氣，直接去拉秦楓。
　　“你們城主不叫你起來，你不會自己起來麼？”
　　秦楓本來就怕蕭雲落對莫思憐不利，現在又在蕭雲落面前如此放肆，心中又怕又急。甩開莫思憐的手，拉她也跪下。
　　“思憐，別鬧！快些向城主請罪！”
　　卻被莫思憐狠狠甩開：“我不是連舟城的人，請什麼罪？柳飛嫣的毒是我解的，蕭雲落該感謝我才是，難道還要殺我不成！”
　　“思憐你——”秦楓緊張看看著莫思憐和蕭雲落，生怕蕭雲落出手。
　　蕭雲落平靜的看著莫思憐和秦楓，也不生氣，淡淡道：“秦楓你的傷還沒好全，先起來吧。”
　　莫思憐疑惑看著蕭雲落，誰知蕭雲落忽然抱拳，向莫思憐作揖。
　　“多謝莫姑娘搭救飛嫣，為飛嫣解毒。蕭雲落在此謝過。”
　　蕭雲落這一來，大廳頓時鴉雀無聲。秦楓一臉詫異看著蕭雲落，連莫思憐也有點不知所措。
　　莫思憐生硬一笑：“蕭城主客氣了，還要多謝柳姑娘告之凶手，讓思憐了了心願。”
　　“既然如此，莫姑娘已經知道飛嫣並未騙你，不知何時能為飛嫣解毒？”
　　“現在就可以——”莫思憐話一出口，想起解藥不在身上，“解藥，我放在天殘地缺了。”
　　“這——”蕭雲落遲疑。
　　莫思憐看看秦楓，眼珠一轉，笑道“沒事，我和秦楓一起回去，我送過來就是了。”強裝笑顏，偷偷觀蕭雲落臉色，希望蕭雲落一口答應。
　　蕭雲落眉一皺：“秦楓回去？回哪裏？他是我連舟城的人。”
　　莫思憐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
　　“什麼意思？”
　　“秦楓的罪，我還沒有給連舟城的弟兄們一個交代，他不能走。秦楓是我的左膀右臂，接下來的大戰，我缺不了他。莫姑娘如果真的對他有意，可願意留在連舟城？”
　　“留在連舟城？”莫思憐聞言，想起連天殘，怒從中來，“你直接告訴我，放不放秦楓！要我留下是不可能的，我可不想像連大哥那樣，死－於－非－命！況且，我看到這裏的人，這裏的景，就會不開心！”
　　莫思憐眼神凜過柳飛嫣的臉，輕咬下唇。
　　蕭雲落也不生氣，淡淡然開口：“莫姑娘不想留下，蕭某也不勉強。待得此戰之後，就放秦楓與莫姑娘雙宿雙飛如何？”
　　“此戰之後，他是死是活都不知道，如何雙宿雙飛？”莫思憐依依不饒。秦楓在一旁急道。
　　“思憐住口，我連舟城怎麼會輸？我也絕不會死在戰場上！”
　　“既然莫姑娘不願意，只要秦楓治罪以後，我答應放他。”
　　莫思憐心中一喜，剛要開口，秦楓搶道。
　　“身為連舟城玄冰盟主，我連舟城有難，有戰，我豈可坐視不管？我定要與弟兄們並肩作戰，保我連舟城立威武林！”
　　“秦楓！”莫思憐一聲厲喝，“你要連舟城，還是要我？”
　　“此戰之後，我就回天殘地缺。”
　　“住口！待你治罪之後再跟我回去已經是我的極限。這一戰，我怕你斷手斷腳了回來，到時候我就不要你了！”
　　“那，那你可以呆在連舟城嘛。天殘地缺並非什麼山清水秀之地，你何苦一輩子留在那裏？”
　　莫思憐定定望著秦楓，少頃，一聲冷笑。
　　“好啊，總算嫌棄了。之前你寧願叛了連舟城也要跟我回去。現在吃過苦了，不願意了，是不是？你後悔了，你堂堂連舟城的玄冰盟主，哪裏肯願意一輩子呆在窮山惡水的天殘地缺陪一個殘廢！”
　　見她又誤會，秦楓心中甚是焦急。明明知道只要自己答應跟她走就萬事俱休，可上次不辭而別對蕭雲落的歉意，和背上責任，卻使他開不了這個口。
　　“思憐，你總這樣胡攪蠻纏。我對你如何，你是真不知道還是假不知道？”
　　“我只道你不肯跟我走就是了！”
　　“我只要你呆在連舟城，等此戰過後，我們就一起回去，不好麼？”
　　“當然不好！”
　　“為何？”
　　“你忘了？連大哥死在這裏！”莫思憐字字重重吐出。秦楓一怔，而後深深歎氣，苦笑。
　　“哦，原來還是為了連天殘。”秦楓忽然變得淡然，看透世間滄桑般，不笑，不惱，“你該早說的思憐。這樣，事情一完，我就回來找你。不管你要不要我，我只管留下便是，怎樣？”
　　一怔之下，沒想到他會這樣說。知道自己又口不擇言傷了他，莫思憐低頭不語。
　　蕭雲落見氣氛不對，忙開口圓場。
　　“秦楓，人家莫姑娘都沒開口，你又胡亂說什麼？”
　　見蕭雲落開口，秦楓也不說什麼，只是黯然的看著莫思憐。
　　糟糕，我總是說錯話，自己都沒在意，已經傷他了。現在太尷尬，我要走，還是要留？還是我要說些什麼？對秦楓，我不想放手。莫思憐低頭調整了下情緒，又抬起頭來，滿臉的不在乎。
　　“我不要你的話，何苦求著蕭城主放了你，逼著你跟我走？秦楓，你說話要經過大腦！”
　　秦楓聽她好像什麼事也沒有似的，輕松向自己示弱，反倒有點不習慣。
　　“你，你——”
　　“倒是你，死活不肯。連大哥已經去了，永遠不要和已經死去的人比，你比不過的。這個道理不懂麼？”
　　秦楓一時語塞，蕭雲落和柳飛嫣聽得直想笑。
　　“你也知道生連大哥的氣？我以為，你已經習慣的連生氣都不會了。他在的時候你不生氣，現在三番五次的生氣。秦楓，你還真是奇怪！”
　　莫思憐仿佛若無其事的一番話，反倒說的秦楓不好意思了。秦楓唯唯諾諾上前。
　　“思憐，我，我……”秦楓抓頭撓腮，嘴角牽動一笑，“是我不好，我，我不該對你生氣。反正你整日整日的把你的連大哥掛嘴上，哪天不說了，我反倒不習慣了。總之，總之你在哪裏，我就跟你到哪裏。”
　　莫思憐眉一挑：“可是現下，我去哪裏，你卻不能跟我去哪裏。”
　　見她蹙眉，秦楓又急了。
　　“那是因為我，我……”秦楓結結巴巴說不清楚。
　　“好了別說了，就讓你為連舟城做最後一件事。可是小心了，別弄得斷手斷腳回來就是。”
　　秦楓放心的傻笑：“好，好。”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6


                  威逼相叛



　　見他二人話說得差不多了，蕭雲落上前道。
　　“莫姑娘一句話，可就把我的得力助手要走啦。”
　　莫思憐低頭含羞一笑，又抬起頭來。
　　“不知道這叛了連舟城，要定多大的罪？”
　　“敢問，若有人叛了天殘地缺，莫姑娘又是如何治罪的？”
　　莫思憐心下一驚，抽氣。
　　“對秦楓，蕭某秉公處置便是，總不會要了他的命的。”
　　莫思憐有些擔憂看著秦楓，秦楓對她笑著搖頭，要她不必擔心。
　　蕭雲落轉頭看看柳飛嫣，又道：“那飛嫣的事情——”
　　莫思憐看一眼柳飛嫣，忙道：“我說出的話，自然算數。我這就回天殘地缺拿解藥。”
　　見蕭雲落直直看著自己不語，莫思憐心中莫名有些發慌。
　　“蕭城主，秦楓還‘押在’你這邊，你還怕我不回來麼？”
　　蕭雲落眼神一斜，瞟一眼秦楓，笑道：“那是，那是。莫姑娘都能為了我玄冰盟主放了心頭大恨，想必會回來與他相見的。”
　　“我勢必會回來將他帶走。就怕我不在，不知蕭城主要將秦楓如何處置。倘若我見了心疼，就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來，出這口惡氣了。”莫思憐笑裏藏刀，話中有話。”
　　蕭雲落聞言，眉頭微微一皺，隨即臉上略帶笑意，卻氣焰壓人。
　　“蕭某自會秉公處置。就算秦楓受苦，別忘了，當初是莫姑娘唆使他叛的連舟城。”
　　他眼中不可侵犯的霸氣，莫思憐垂眼，不敢與他對視。秦楓見狀，趕緊拉開莫思憐。將她的手握在掌心，輕輕磨拭溫暖。
　　“思憐，別為我擔心，快些回去，好早點回來，我等著你，嗯？”
　　心中有貼心的話要講，莫思憐卻不肯講。在蕭雲落和柳飛嫣面前，更是不想被人看出來。
　　只是淡淡點了一下頭：“好，我這就回去，你等我。”說完立刻轉身離去。
　　
　　一路崎嶇，梅千川與僅剩未死的殺手回到蜀中歐陽家。
　　兩人未經通報，直接進到歐陽勝所住之處。
　　歐陽勝鷹鼻，鳳眼，面色白皙，眉色略淡，透著陰氣。見到渾身汙穢不堪的兩人，眉一皺。
　　“怎樣，蕭雲落死了沒有？”聲音低沉。
　　“梅千川——有負所托。”忍住身上傷痛，下跪稟告。
　　“一行六派二十六個高手，竟然失敗了？梅千川，這是怎麼回事？”歐陽勝重重放下手中酒杯，臉色一沉，更加陰氣逼人。
　　未等梅千川開口，身旁之人就開了口。
　　“還不是梅千川與那蕭雲落勾結——”
　　梅千川大驚失色，立刻打斷：“你住口！那是蕭雲落那廝的詭計！若不是你們個個蠢笨如豬，聽信了他的話，我們怎麼會沒有得手呢？現在你還要說！”
　　歐陽勝聞言，眼神冷冷掃過梅千川，道：“梅千川，你讓他說！”
　　那人離開了梅千川少許，一臉不解氣，接口道：“到底是怎樣，我是不知道。我只聽到蕭雲落說，識時務者為俊傑，你們的梅先生果真是個聰明人。我等蠢笨如豬之人，怎和梅先生相比呢！是真是假，要看歐陽大俠你了。你總是個聰明人，不是梅先生口中的笨人吧。”
　　見他有意挑起歐陽勝疑心和怒意，梅千川急了。
　　“你，你住口！我怎會對少主出言不遜？”
　　“少主，事情到底是怎麼樣的，梅千川相信您自己會判斷的吧。”
　　歐陽勝看著他，梅千川也滿眼急切看著歐陽勝，卻看到歐陽勝眼中的東西一點一點在變化。眼中唯一的一絲信任，漸漸消失，取而代之充滿疑慮的殺氣滿溢。心中便明白了，自己在他眼中，此時已是個死人了！
　　“梅家世代為我歐陽別院做事，自恃聰穎過人，想必早已不甘呆在歐陽別院了吧？”歐陽勝重新為自己倒酒，慢悠悠的說，“可是梅先生，良禽擇木而棲不錯，你也該先離開我歐陽別院這棵樹，再轉投別人門下啊。像梅先生你這樣聰明的人，怎麼會做出這等背叛主人的事情呢？”
　　梅千川此刻跪在地上，急得不知所措。
　　明知歐陽勝生性多疑，只要他一生疑，真是百口也莫辯。更何況，他早已對自己不滿，覺得自己比他聰明，早晚會叛了他。否則，也不會派自己一個謀士，去當什麼殺手！
　　“少主！”梅千川重重磕了一個頭，眼神悲切誠懇，“您可以懷疑我，但不能懷疑我梅家對歐陽別院的衷心！當初老莊主救下我爹，為了報恩，留下為老莊主出謀畫策。若是想走，梅千川隨時可以走。真投靠了蕭雲落，我還會自尋死路回來麼！”
　　一旁的殺手一臉幸災樂禍，冷笑看著梅千川。歐陽勝直直看著自己手中的白玉酒杯，手指暗暗用力，酒杯出現裂縫，發出清脆響聲落到地上。手指間，兀自握著一片鋒利碎片。眼神一斜，手指一動，無聲無息，碎片直直釘入跪在地上殺手喉口！
　　幹脆利落，血濺當場！那人臉上還有一絲陰笑，眼神還往梅千川這邊飄來，仿佛等著看好戲，卻已氣絕身亡。
　　看到屍體朝自己倒來，梅千川神經質的一躍彈起，離開屍體好遠。愣愣看著屍體，一言不發。
　　好像什麼也發生過，歐陽勝回身坐到椅上，重新拿起一個白玉酒杯，為自己斟酒。
　　“如此蠢笨如豬之人，不配為我歐陽勝做事。我歐陽勝雖不才，但也知道，誰忠，誰不忠。像梅先生這樣的聰明人，不會做蠢事的。”舉杯一飲而盡，口氣淡淡然，眼神始終沒有往屍體方向看一眼。
　　梅千川心中已驚出了一身冷汗。這歐陽勝，說一套，做一套。任誰也不知道他這句話下面要說什麼，任誰也猜不出，他下一步要做什麼。
　　方才——若他一念之差，死的就是自己。我梅千川就這樣死了的話，也太不值了！
　　各自心懷鬼胎之際，門外似有物體撞擊。歐陽勝警惕一掌疾風逼出，撞開門，將門外物體卷到手中。一看，是一只雪白信鴿。灰色的眉一皺，眼神往梅千川一凜，看的梅千川渾身一個寒顫。
　　“哪來的信鴿啊？”
　　“不是少主的麼？”
　　“不是，當然不是。”
　　梅千川也感到莫名其妙，心中隱隱有些不安。
　　歐陽勝如女人一般纖細，白皙的略顯病態的手指，伸到鴿子腳下一勾，一卷紙條到手。打開一看，頓時臉色大變！如利刃般眼神狠狠刮過梅千川的臉。又一低頭，仔細翻看鴿子腳邊竹筒。梅千川見到他眼睛兀的睜大，隨即一動不動。
　　“少主，怎麼了？這信鴿——”
　　歐陽勝慢慢抬起頭，眼中布滿凜冽殺氣，忽的仰天大笑。
　　“少主，您，您笑什麼？”
　　歐陽勝起身，緩緩走向梅千川，將手中的紙條遞給梅千川。梅千川接過一看，簡直要暈過去！
　　只見紙上一排蠅頭小楷：此次刺殺歐陽勝後，盡快回連舟城，有要事相商。蕭雲落。
　　梅千川眼前一陣眩暈，頓覺如五雷轟頂般。這一張輕如鴻毛的紙條，像是一座大山，要把他壓垮，壓死！
　　使勁咽下一口口水，不敢抬頭看歐陽勝。踟躕片刻，艱難抬起頭，迎上歐陽勝的目光。
　　此時，可真是有苦難言，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啦。
　　梅千川還抱著希望，想要一試：“少主，這，這是蕭雲落的——詭計。”說到後面，連自己也覺得，歐陽勝必定不會相信自己。聲音，越來越小。
　　歐陽勝嘴角勾起一絲冷笑，聲音變的極為溫和。
　　“我看過這信鴿腳上的標記，是連舟城的。此地於連舟城千裏之遙，路途崎嶇，地形千變萬化。若不是訓練有素，這連舟城的信鴿，如何能找的到這裏？”
　　梅千川重重歎氣低下頭：“梅千川自知百口莫辯，還請少主明辨是非。”
　　“梅千川果真是聰明人啊，知道連舟城日後必問鼎於武林，趁早為自己找好了下家。可惜啊可惜，這最後一步，露出了破綻。你——回不到連舟城了！”手中一用勁，將信鴿摔落在地。
　　“少主！”知道生性多疑的他，最恨別人背叛。梅千川此時，看著歐陽勝眼中有未見過的殺氣之盛，竟有些終於可以解脫的欣慰。
　　歐陽勝雙足一點，飛身取過懸掛牆上的劍。拔劍出鞘，劍光刺眼，指向梅千川。
　　“膽敢背叛我歐陽勝！梅千川，你該知道自己的後果吧？”
　　“我說了，一切都是蕭雲落的詭計。我沒有！”梅千川無奈
　　“你還不承認！”
　　“既然少主已經認定了，那梅千川是否承認就不重要了！”
　　“好，很好。”歐陽勝忽的一聲大喝，“來人，將梅千川拿下！就地處死！”
　　此言一出，梅千川心涼如水。
　　“也好，我梅家已經助歐陽家得了整個蜀中，也算報了救命之恩。少主既然用不著梅千川了，我走就是了。總之，我從頭到尾沒有背叛過少主，走的問心無愧！”
　　梅千川話音剛落，拔劍相向。歐陽勝從未想過梅千川敢把劍對著自己。
　　“梅千川，你大膽！”
　　梅千川仰頭豪放一笑：“什麼大膽不大膽的？你已經不是我的主子啦！”
　　歐陽勝一時語塞，氣得慘白的臉，一陣泛紅。出手直刺梅千川心窩！這歐陽勝的功夫，有一半梅千川教的。真正交起手來，還是鬥不過梅千川。梅千川劍身一抵，斜斜刺出，手肘運氣一擊，將歐陽勝手中的劍擊落在地。他，還是不願意傷了歐陽勝。
　　耳聽外邊有人增援，梅千川無暇與歐陽勝繼續糾纏。一掌，一肘，將歐陽勝打倒在地。趕緊沖出門去，眾人已趕到。
　　歐陽勝慌忙從地上起來，怒不可遏。
　　“給我殺了他這個叛徒！誰殺的，有重賞！梅千川這個位置，就給誰了。”
　　此言一出，眾人一擁而上。梅千川恨恨看著歐陽勝。
　　“歐陽勝，你記住了。你今日逼走我梅千川，日後有你後悔的份！”
　　性命攸關，梅千川不管不顧，左砍右刺，舞劍殺出一條血路，逃出了歐陽別院。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48

君之柔情



　　山路間小酒肆，衣衫襤褸男子蓬頭垢面。酒肆老板一見他，便皺起眉頭。
　　“這荒郊野外的，哪裏來的乞丐？去去去！”
　　梅千川重重將劍放到桌上，伸手一擼遮蓋在臉前的頭發，露出精光銳利的眼睛，看著酒肆老板。
　　那老板看梅千川雖狼狽不堪，卻也面目端正，氣度不凡。身上雖有汙穢，卻沒有想象中的臭味。劍重重一放，一雙眼睛直勾勾的，不必說話，就看得他不敢再出言放肆。
　　梅千川取出一錠銀子，放到老板手中。沉甸甸的手感，老板更是覺得自己有眼不識談山。
　　忙堆笑道：“小人眼拙，客官見諒，見諒。”
　　看這山野之地，民風還算純樸，當真有什麼說什麼。梅千川也沒和老板生氣。面無表情淡淡道。
　　“我休息一下，你給我准備些幹糧，問你換套幹淨的衣服，我隨時要走。”
　　老板忙不迭點頭：“好好，客官裏面請，裏面坐著舒服。”
　　梅千川落座，身上緊張過久的肌肉一下子松弛下來，竟傳來一陣難言的酸痛。倒茶喝了一口，想起這些天被人追殺的窘境，苦笑，無奈搖頭。
　　沒想到，我梅千川會落到如此地步。竟被人千裏追殺，弄得像個乞丐！
　　他雖是武夫，也是文人。平日身上纖塵不染，最惡沾染塵土。今日竟如此汙穢不堪，真是叫人不能忍受。
　　狠狠咬了一口饅頭。
　　蕭雲落啊蕭雲落，算你狠！你這個落井下石，落的甚好。眼下歐陽別院的人滿世界的追殺，都要拜你所賜。我梅千川空有好武功好智慧，卻無用武之地。難道，真要來找你？
　　剛剛換上老板給的粗布衣，就聽樓下吵吵嚷嚷。打開窗一看，糟糕，又追過來了！
　　梅千川一聲歎氣，拎起包袱，拿起劍，便從窗口跳了下去。
　　
　　滄海劍，巫山劍，各持蕭雲落與柳飛嫣手中。淺雨亭旁，桃花樹下，落英繽紛中。
　　滄海巫山，已有多少年沒有相遇？劍出鞘，劍氣四溢，流光波動。這對絕世好劍，抑制不住即將相對喂招的興奮。在蕭雲落和柳飛嫣手中，嗡嗡作響。
　　滄海劍一動，出招，巫山劍劍身一斜，劍鋒迅速轉動，靈蛇般將滄海劍困住。蕭雲落寬袍，柳飛嫣長袖，劍光舞動之間，衣袖翻飛。
　　滄海劍忽然加快了速度，蹭蹭蹭幾下，破出巫山劍的重圍，倒掠過劍身，與之相抵。
　　一陣喂招，暢快淋漓。蕭雲落收起滄海劍，柳飛嫣收起巫山劍，坐於淺雨亭下。
　　蕭雲落牽過柳飛嫣的手，衣袖一擼，露出纖細白皙小臂。細細查看，已完好如初。沒有紅腫，沒有淤青，這才將她的手放下。
　　“都能與我對招，看來飛嫣的傷全好了。”
　　柳飛嫣眉一挑，一臉理所當然。蕭雲落笑了。
　　“我明白飛嫣的意思，飛嫣是說，我早說過我的傷會好，是你自己胡亂擔心是不是？”
　　柳飛嫣輕笑低頭。
　　蕭雲落拿起滄海巫山，細細擦拭。
　　“當初飛嫣道，自己只會使刀，不會用劍。怕好劍落在自己手上辱沒了，所以不肯收下巫山劍。現在看來，並非如此啊。飛嫣使劍順手的很，都能與我相抗。”
　　聞言，柳飛嫣臉上笑容漸漸凝滯，抬頭。眸子中倒影著蕭雲落的臉，眼中的東西，萬分複雜。
　　身為青雲山莊的人，怎麼可能不會用劍？滄海巫山，本為一對。不離不棄，生死白頭。當初，我要你的命，怎能收下？怎能用巫山劍，去殺了滄海劍的主人？可我不能說，只好假意不會用劍，拒你於千裏之外。誰知，最後還是用巫山劍傷了你。那一刻，看著你眼中的悲傷，心如刀絞。如今萬事俱休，終能收下巫山劍，與你共舞。雲落，雖不能說話。但回來連舟城這段日子，是我這三年來最開心的。你，可明白？
　　看著她眸子裏的眼波流轉，自己的影子光怪陸離，笑著輕輕撫上她的臉。
　　“我明白飛嫣的意思。”
　　他垂下臉，她抬起眼，四目相對刹那，絢爛了繽紛桃花，染綠了岸邊垂柳。
　　似乎想打破這不快的氣氛，蕭雲落一聲清嗓站起。
　　“好姻緣總要多磨多難，如今飛嫣終於收下巫山劍，與我成雙成對，快哉快哉。不過——”蕭雲落俯身靠近柳飛嫣，“飛嫣是否喜歡我，願意與我攜手到老？我還不知道。”
　　柳飛嫣懊惱，還不知道？是故意的吧？
　　見她沒反應，蕭雲落繼續道。
　　“我說出的話，句句算話。可飛嫣說出的話——唉”蕭雲落一聲長歎，“我還都信了。我是不是太好騙了，飛嫣欺負我呢，嗯？”
　　“可是啊，就算飛嫣說話不算話。至今為止，我還是聽不到飛嫣對我說一句，雲落，我喜歡你。”
　　俏臉通紅，頭低的不能再低。蕭雲落伸手，迫使她抬起頭。他線條分明的下巴，薄而上揚的唇角，筆挺的鼻梁，笑意融融的眼，飛揚不羈的眉，一一映入眼簾，撥動心湖漣漪。
　　“不知何時能聽到飛嫣開口說，雲落，我喜歡你？”
　　他眼中有期待，又有柔情百轉。
　　心，在胸腔有力跳動。
　　蕭雲落，上面早就刻了三個字。
　　那就是你，蕭－雲－落！
　　低頭牽過他的手，攤開掌心。
　　此生定當不負君之柔情。
　　掌心劃出的字眼，似有著燙人的溫度，令蕭雲落心中悸動。緩緩收起攤開的手掌，將她略顯冰涼的手收入掌心。笑得春分拂面，勾住人的眼，不能離開半分。
　　“飛嫣說話可要算話。我這手，就像是如來佛的手掌，將你收入掌心，你就再也逃不掉了啦。”
　　這笑，就如暖陽灑入心底，將心中每一寸縫隙的冰冷通通融化。
　　莞爾一笑，起身，將巫山劍與滄海劍放到一起。
　　連舟城是我的家，我能逃到哪裏去？
　　你我就如這滄海巫山一般，雙雙對對，永不分離。
　　看著他的眼，笑意盎然。就這樣看著，動也不動。不知怎麼的，心中竟有種不祥預感，好像，再也見不到他的笑......雲落，我要將你的笑，刻在心底。
　　忽聞山腳下有人通報。
　　“城主，夫人，莫思憐來了。”
　　莫思憐來了！蕭雲落渾身忽的輕微一振，狂喜，卻隱隱有些不安。回過頭，看柳飛嫣臉上有難掩的興奮之色。
　　“飛嫣，莫思憐必定將解藥帶來了，你可以說話了。”
　　莫思憐來了，我，我能說話了？
　　柳飛嫣的手，有些顫抖，眼中不見往常的平靜如水，向蕭雲落點點頭。
　　牽過她微顫的手，一路走到清心居，在耳邊調侃。
　　“飛嫣能說話了，可別忘了對我說那句話呀。”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0

失聲複得



　　踏足門檻，莫思憐一身紫紗裙，正與上官乾面面相覷。這兩人，互看兩生厭。見蕭雲落與柳飛嫣到來，莫思憐將手中精巧瓷瓶拿出。
　　“解藥在此，只需服下，片刻之後，便能開口說話了。”
　　上官乾不等蕭雲落，柳飛嫣有所反應，馬上冷冷開口。
　　“這解藥，能讓夫人開口說話。但不知，會不會有其他的副作用呢？比如，看不見東西，聽不見聲音？”
　　“不會——”莫思憐剛一開口，聽出了上官乾話中的意思，氣從中來，“你這是什麼意思？”
　　“我的意思，難道姑娘聽不出來麼？”上官乾嘴角一勾，一絲冷笑。
　　莫思憐臉上，勃然變了色，拔開瓶蓋：“好，你說這是毒藥是不是？我喝給你看！”言畢，仰頭欲飲，上官乾忽然笑了起來。
　　莫思憐停下手中的動作：“上官乾，你笑什麼！”
　　“莫姑娘當我們都是傻子麼？這藥，在你手中不是毒藥。到了夫人手中，也許就是了。”
　　一旁茗兒聽了，直接上前從莫思憐手中拿過解藥。
　　“我替小姐試藥。”
　　莫思憐一見茗兒，心中有氣。
　　“你不怕這是斷腸的毒藥？”
　　“我相信莫姑娘你不會的。”
　　“哦，你相信我？那為何要替柳飛嫣試藥？”
　　茗兒頓時無言以對，莫思憐冷笑道。
　　“好啊，你喝吧，最好一滴不剩全部喝完了。這解藥，可只有一瓶。”
　　“啊？只有一瓶。”茗兒猶豫看著手中的解藥。
　　“既要我拿來解藥，又不信我。各位這不是自相矛盾麼！蕭城主，你說呢？”
　　蕭雲落直直盯著莫思憐的眼，不語。想從她眼中看出些什麼，卻看不出有一絲的慌亂。
　　“反正解藥我是拿來了，要不要喝，我可管不著。柳飛嫣願意一輩子不能說話，與我也沒有多大的關系。在江湖混了這麼多年，竟沒這個魄力賭上一賭麼？”
　　一直沉默的蕭雲落，凜然開口，一字一頓。
　　“我不能拿飛嫣來賭。”
　　“行，你們自己慢慢商量著吧。解藥在此，我要見秦楓！”
　　踟躕之際，柳飛嫣一把拿過茗兒手中的瓷瓶。不待眾人反應過來阻止，一仰脖，如當初在天殘地缺喝下那瓶毒藥一樣，一飲而盡。
　　蕭雲落愣住了，轉身急切的看著柳飛嫣，忐忑不安。心急，當真如焚。
　　“飛嫣，飛嫣你，你覺得怎麼樣了，能說話了麼，嗯？”
　　感到一股清涼湧入喉間，喉口從未有過的舒爽。心中又是期待，又是害怕，害怕自己真的一輩子不能說話了。心，仿佛要從口中跳出來。抬頭，看他眼中期許目光，糾結的眉頭。一咬牙，用力，許久不曾振動的聲帶，生疏發出了第一絲聲音。
　　“雲落——”聲音輕如蚊呐。聲帶不習慣般，發出有些嘶啞的聲音。
　　“飛嫣——能說話了？呵，飛嫣能說話了！”這略顯嘶啞的聲音，在蕭雲落聽來，比那仙樂還要悅耳！此刻心中的興奮，決不低於柳飛嫣。臉上濃濃的喜色，不亞於當日拜堂成親。
　　不經意間，一股內力自丹田上湧，聲如洪鐘，久久激蕩在眾人耳邊。眾人見柳飛嫣又能開口說話，都莫名有些激動。蕭雲落遏制不住心中狂喜，卻又不能在大廳做什麼，說什麼。眉宇間燦若星辰，握住柳飛嫣的手，此時竟有些微微發顫。
　　柳飛嫣定下心，清了清嗓子，聲音略微正常些了。
　　“多謝莫姑娘賜藥。”
　　看著他們如此這般，莫思憐心中感慨。人生若得如此心意相通之人，夫複何求？聽柳飛嫣一開口，急忙調整心緒。
　　“不必客氣，當初這毒也是我下的，讓你受苦了。”
　　上官乾一聲輕咳：“莫姑娘倒是個實在人。”
　　莫思憐不理，接著道：“既然證實解藥不假，我要見秦楓。”
　　上官乾心中記恨莫思憐將秦楓騙得暈頭轉向，殺死自己的弟兄，便總是找茬。
　　“到底假不假，現在怎麼知道？誰知道日後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莫思憐眼神一飄：“現在你們夫人喝都喝了，你再說，已經來不及了。怎麼，想賴賬不讓我帶走秦楓是不是？”
　　“豈敢啊，莫姑娘那些毒，我還是很怕的。”
　　“怕就閉嘴！”
　　正當上官乾與莫思憐鬥嘴之際，張錦風塵僕僕從外邊走進來，徑自走到蕭雲落面前，附耳，輕聲稟告。
　　“城主，梅千川現身在我連舟城內。”
　　蕭雲落心中一喜：“真的？”
　　“不錯，城主要不要——”
　　“我自當親自出馬，請他助我。”
　　蕭雲落回頭：“飛嫣，你跟著上官乾，帶莫姑娘去見秦楓。那個梅千川，現下身在連舟城，估計已經和歐陽勝鬧翻了。我要親自前去，以示我誠意，將這個人才收入囊中。”
　　她朝他點頭，看到他放心一笑，松開自己的手，轉身離去。似有一根弦，隨著他的離去猛的繃緊！柳飛嫣下意識緊緊握住他即將抽離的手，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
　　“雲落——”
　　“嗯？”低頭，看她握緊自己的手，眉一抬，詢問的目光。
　　自己也覺得莫名其妙，心中卻依舊隱隱不安。仿佛他這一去，自己就再也看不到他。低下頭，平複心智。抬頭，對他微笑莞爾。
　　“沒事，我只是想說一句話。”
　　蕭雲落微笑，滿臉不解。柳飛嫣握住的他手，微微用力，迫他低身。踮起腳尖，靠近他耳畔，輕聲細語。
　　“我喜歡——”想要對他說出那句話，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那日從楊家劍莊回來，被楊玉峰和柳飛青傷透了心。便立誓此生再不會對任何男人動心，對任何男人說這句話。如今，這心，是動了，這話——卻說不出口。
　　輕咬下唇，把話收回。
　　“沒什麼，我能說話了，我很是歡喜。”
　　聽到喜歡二字，蕭雲落愣在了那裏。隨即聽她言語一停頓，說出的話便不一樣了。心知，她本是要對自己說出那句話。
　　抑制不住滿臉的喜色，目光融融，看著柳飛嫣，似要把她融化。周圍眾人看著他兩夫妻恩愛，以為說著什麼甜蜜的話，都似笑非笑看著兩人，直把柳飛嫣看的雙頰通紅。
　　　“飛嫣剛才說什麼？”不依不饒，有意逗她，“好像不該是這句話吧？”
　　“我要說的，就是這句話。”
　　“那——飛嫣說的太輕了，我沒聽到。不如——把前半句再說一遍吧？”
　　柳飛嫣含羞低頭，輕輕一推蕭雲落。
　　“我知道你聽到了。好了，正事要緊，快去吧。”
　　依依不舍放開她的手，剛一轉身轉身，柳飛嫣又將他叫住。
　　“雲落！”
　　蕭雲落又轉過頭：“怎麼了？”
　　強壓心中的不安，還是笑：“沒事，記得平安回來。”凝神一想，又言不由衷道，“願你得此奇才，以助你早日得到山水如畫。”
　　蕭雲落忽而爽朗大笑：“飛嫣說得好！”
　　低頭，勾唇一笑，仿佛在笑她多心擔憂。
　　“只不過去說服一個亡命之徒，喪家之犬歸了我連舟城，還能有什麼不測？我自然會平安回來，你只需好好等我回來就是。”
　　他眼中的笑意不再溫柔，而是充滿著自信的戾氣，和舍我其誰的霸氣。
　　雲落，這樣的你，我不喜歡。
　　蕭雲落拍拍她的肩，輕飄飄松開她的手，轉身和張錦一起離去。
　　留戀般，眼神隨他飄去，久久看著他遠去的背影不回頭。眼中的留戀，似乎這一去，再也見不到他溫柔的眼。
　　
　　小番外：
　　驀：嘿，美女，別看了，過來，跟你說個事兒。
　　嫣（依依不舍回過頭）：什麼事，說。
　　驀（不好意思的笑）：沒事兒，就是跟你打聲招呼，下章開虐。
　　嫣（無奈的眼神）：又要虐？
　　驀：誰叫你是美女呢，沒聽說過自古紅顏多薄命？
　　嫣（不屑的眼神）：隨便吧，反正被你虐的麻木了。從頭到腳，你愛虐哪兒虐哪兒吧。
　　驀（偷笑）：幸虧她男人不在，要不，聽到了准把我大卸八塊……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1

節外生枝



　　莫思憐上前，擋住柳飛嫣的目光：“怎樣，可以帶我去了麼？”
　　柳飛嫣的視線，這才拉回來。
　　“好，請隨我來。”
　　上官乾，柳飛嫣，莫思憐三人，走進囚室。小路幹燥昏暗，鋪滿了幹稻草。莫思憐心中有些發急。
　　“怎麼還不到？蕭雲落到底把秦楓怎麼樣了？”
　　上官乾冷眼看著莫思憐，沒好氣道。
　　“不是城主將他怎麼樣了，而是你害得他怎麼樣了！城主把他交給我，吩咐我按規矩處置，留他一條命，已經網開一面了。”
　　一番話，直把莫思憐聽得心驚肉跳。
　　“你的意思是，秦楓現在半死不活了？”
　　上官乾不答，只是往前走，莫思憐又拉住柳飛嫣。
　　“你說，秦楓怎麼樣了？”
　　柳飛嫣搖頭：“本來事情鬧得不大，可知，秦楓臨走時還殺了人。我求過雲落，他說，這些事情叫我不要管，總之會留秦楓一命便是。他說，秦楓還要幫著他打天下，叫我放心。”
　　莫思憐聽了，真的悔不及當初。走就走，殺什麼人？真是因果報應，現在都報在秦楓身上了。他身上的傷未好，不知——
　　上官乾開口了：“你別問夫人了，這些天城主不讓她來這裏。怎麼說都是你害的，快些走不就知道了？
　　被他一陣搶白，莫思憐一時也無話可說。心慌意亂的想，腳下加快了速度。眼睛餘光一瞟，竟看到秦楓背上布滿血痕，奄奄一息伏在破舊木板上！
　　瞬間，渾身如置千年冰窖，從頭，涼到了腳。
　　不待上官乾開門抽身，莫思憐已撞開上官乾，伏在秦楓面前。
　　看他面色如紙，蜜色肌膚，背上鞭痕累累，整個人虛脫般，伏在木板上，昏迷得不省人事。
　　莫思憐看著他，眉頭緊緊糾結起來。心髒，仿佛被看不見的手，狠狠攥住，生疼，生疼。她第一次，知道為這個男人心痛。
　　伸出手，怕弄痛他，輕輕搖搖他的垂下的手。
　　“秦楓，秦楓？”不見他有反應。
　　上官乾取出一瓶藥粉，打開，往秦楓背上倒去。藥粉落到背上，滲進傷口，牽起難言的刺痛，秦楓迷迷糊糊中開口。
　　“疼，疼……”
　　從十歲跟隨蕭雲落，十四歲開始打天下，十六歲成為玄冰盟主。任身上多少傷，始終不曾聽到他說過一個痛字。任皮開肉綻，任刮骨療傷，臉上永遠嬉皮笑臉，談笑風生。此刻昏迷，他才肯說一聲痛。是夢中夢到早已死去的娘親了吧？只有在自己娘親懷中，才能說那一聲，痛。
　　莫思憐握住他的手，眼中不覺中有淚滑落在地。忽然神經質的轉向上官乾，一把打掉他手中的藥粉。
　　上官乾莫名：“你幹什麼！”
　　“他說疼，你沒有聽到麼？”厲聲說道。
　　“我這是在給他上藥。良藥苦口，好的傷藥自然疼！現在知道心疼了？當初做事之前怎麼就不想想有今天呢！真是莫名其妙。”上官乾揉揉被莫思憐打疼的手，轉身憤憤離去。
　　看著他背上血肉模糊的傷，白色藥粉，滲著鮮血，慢慢消失不見。他的眉頭緊皺，泛白嘴唇一張一合，碎發掉落面前，遮蓋了眼睛。
　　莫思憐抓住他的手，小心輕搖。
　　“秦楓，秦楓，能聽到我說話麼？秦楓……”
　　用從未有過的溫柔語氣，在耳邊輕喚。終於將他的神智從夢中拉回，秦楓用力睜眼，看到那張倔強的豔麗容顏，此刻潸然淚下。
　　“思憐，是你？”
　　伸過手去，似要替她擦去臉上淚珠。莫思憐擋住他的手，輕輕放下。
　　“你別動，是我。怎樣，傷，疼不疼？”
　　秦楓虛弱笑著：“不疼！這點小傷，怎麼會疼呢。”
　　“不疼？可我剛才分明聽到你喊疼。”
　　“嗯？”秦楓一愣，隨即笑道，“那定是我夢中說的胡話，不作數的。”
　　看著他忍痛強作笑顏，莫思憐心中萬分難受。
　　“都怪我，那日走便走了，還殺什麼人，害得你——”莫思憐忍住淚，抽泣聲漸漸。
　　她哭起來的樣子，才有幾分小女兒家的常態，而不是那個喊打喊殺的她。
　　“你可知道自己現在的樣子多可愛？”怕她擔心，秦楓輕松一笑，“能看到你為我擔心成這樣,我便不痛啦。”
　　莫思憐一眼匆匆掃過，這傷，叫人不忍去看。低頭，心中有怒意。
　　蕭雲落，他好歹為你賣命這麼多年，你要把他打死麼！
　　“嗖”的一聲站起。
　　“留下這些傷，你再也不欠蕭雲落的了。我帶你走，帶你回天殘地缺養傷！”
　　說罷，低身要扶起秦楓，秦楓趕緊攔住。
　　“思憐，你，你幹什麼？不是說好了麼，讓我為連舟城做完最後一件事，我們就回去。”
　　莫思憐起身，眼中有怒意。
　　“現在看來不必了！他如此對你，你還對他忠心耿耿的做什麼？”
　　“城主不過依規矩辦事，還留我一命。你想想看，在你們天殘地缺，叛徒是不是必死無疑？何況——那天還殺了幾個弟兄。不予重罰，不足以給弟兄們一個交代。”
　　莫思憐一直皺眉聽著，忽的低身：“好，我不跟你扯那些。只問你一句話，我要你跟我走，你走不走？”
　　秦楓鬱悶歎氣：“思憐，你別這樣，傷總會好的——”
　　“我只問你跟不跟我走！”莫思憐起身一聲厲喝，“秦楓，我是在心疼你，你知不知道！”
　　“我——”秦楓無奈低頭，每次都要這樣，逼著我做選擇。我已經不忠，怎能再不仁不義呢？
　　抬起頭，眼神中有懇求。
　　“還是那句話，待得為城主奪得盟主之位，我們一起走。”
　　看莫思憐臉色沉如鐵，秦楓忙改口。
　　“或者，你不喜歡呆在連舟城，可以先回去。事成之後，我回來找你，怎樣？”
　　“怎樣？我覺得不怎麼樣！”莫思憐霍然變色，站起，心中有氣卻無處發泄。手指攏起，漸漸握緊。衣袖一動，一絲銀絲閃過，囚室的門，瞬間劈成兩半，切口整齊倒下！莫思憐胸口氣得一起一伏。
　　秦楓，當日你可以為我叛了連舟城。如今，在連舟城和我之間，你為何總是選擇連舟城！
　　柳飛嫣聞聲趕來。
　　看著門轟然倒下，秦楓呆住了。
　　“你這是幹什麼？”
　　莫思憐收起長袖銀絲：“沒什麼，今日，你願意也好，不願意也好。我都要帶你走！”
　　莫思憐言畢俯身扛起秦楓，秦楓身受重傷，體力不支，此刻的掙紮對莫思憐來說，毫無意義。
　　“思憐，你放下我，放下！你這樣就算把我押回去了，我還是會回來的！聽到沒有？你以為你真能出得了這個門，出得了連舟城麼？”
　　莫思憐只當沒聽見，用一只手，艱難扶起秦楓往外走。
　　柳飛嫣上前，伸手一攔：“莫姑娘，請將秦楓放下。”
　　“我若不放呢？”莫思憐抬眼，這個人，曾讓連大哥為她喪命，現在又要阻止自己帶走秦楓。我已經失去一個了，這一個，我不能失去！新仇舊恨，頓上心頭。
　　“秦楓自己也說了，就算你能走出這裏，你以為你能走得出連舟城麼？”柳飛嫣淡漠。
　　“我能不能出連舟城，就不必你費心了，你只管讓開便是。”
　　柳飛嫣不語，只筆直站立不動。
　　“柳飛嫣，為何你們不肯放秦楓跟我走？解藥我拿來了，罰也罰了，還要怎樣？”莫思憐簡直想要出手殺了柳飛嫣。
　　“秦楓自己答應說，要助雲落之後才走。或者，只要他一句話，現在就可以走。”
　　話音一落，兩人眼光同時落到秦楓身上。秦楓踟躕，閉眼低頭，苦惱萬分。不等秦楓開口，莫思憐道。
　　“我說了，今日他願意也好，不願意也罷，我都要帶他走！”
　　莫思憐起步欲走。柳飛嫣腳下步法一變，死死扣住。背上扶著秦楓，莫思憐已是無法抽手，衣袖一動，奪命銀絲朝柳飛嫣襲來！
　　一運氣，柳葉刀滑落在手，迅速一格，銀絲纏住柳葉刀。看是莫思憐制住柳飛嫣，其實未然，這一纏，莫思憐便動也動彈不得。
　　背上秦楓拼命挪動自己的身體，想要離開莫思憐，卻重重摔倒在地。
　　“思憐，別鬧，別和夫人動手！”
　　莫思憐此刻動也不能動，看著秦楓摔倒在地，很是心疼。聽他口中說著不要和夫人動手，怒從中來。
　　想要出手，無奈只有一只手，還被柳飛嫣纏住了。氣急之下，手肘用力一撞，撞在牆上，衣袖內有毒粉灑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撲向柳飛嫣！
　　柳飛嫣一時不察，竟被這毒粉蒙了眼。雙眼一陣刺痛，失聲叫了出來。這痛，不禁讓她松開柳葉刀，倒地低聲呻吟起來。
　　莫思憐本沒想到要傷她，這一來，秦楓愣住了，莫思憐也愣住了。
　　“思憐，你，你又對夫人下了什麼毒，嗯？”
　　莫思憐顯是被伏在地上的柳飛嫣嚇到了，喃喃道：“她，她的眼睛瞎了。”
　　“你說什麼！”秦楓倒在地上，頭卻還是一陣暈眩，“你，你又傷了夫人？那，那解藥呢？”
　　“解藥？”如夢初醒般，傻傻看著秦楓，“解藥有，但是，所需的冰山雪蓮卻還未到開放的時候。所以，現在還，還沒有。我，我這就回去。可，可蕭雲落會不會——”想到自己兩次傷了柳飛嫣，蕭雲落不知會如何對付自己，莫思憐心中一陣發寒。支支吾吾，斷斷續續，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著什麼。
　　“思憐，你叫我如何與城主交代啊！”秦楓痛心疾首般看著莫思憐。
　　“我，我並非有意傷她，解藥會有的。只是，只是現在還沒有。”
　　“你以為這樣，城主就會饒過你？只怕等不到冰山雪蓮開，你已經被城主碎屍萬段了！”
　　“那——那要怎麼辦？”莫思憐感到如此第一次無助，一切本該按部就班，誰知又節外生枝。心裏有了牽掛的人，她忽然有點怕死。更怕，自己這無心之過，會害死他。
　　“蕭雲落會不會對你也——”
　　秦楓心中焦急，一用力，背上傷口盡裂，痛楚難當。一聲悶哼，抬眼道。
　　“你，你走，快些走！”
　　“我走，那，那你呢？”
　　“只要你不會一去不回就好。我等你，等你拿來解藥，向城主請罪。”
　　莫思憐忽然覺得好笑，自己三番四次做出錯事，為他惹來殺身之禍。到了生死關頭，原來他心心念念的，始終是自己，而不是什麼柳飛嫣。這份真心，為何我總看不到，聽不見？
　　“你就不怕我不回來了麼？蕭雲落為了柳飛嫣，會做出什麼事情來，我可不敢保證。”
　　“我信你會回來的。不必多言，快些走！等上官乾進來了，你就走不了啦！”
　　“秦楓——”莫思憐眼中依依不舍。我走了，萬一蕭雲落怪罪到你頭上怎麼辦？秦楓見她還不走，氣急敗壞，胡亂拿起地上的石子丟向她。
　　“我叫你走，你聽到沒有？走，走！”
　　莫思憐眉頭緊緊糾結，看著地上的他，背上鮮血橫流，滿臉塵土，心，如刀絞般難受。少頃，一咬牙，轉身狂奔出去。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3

不動聲色



　　雙眼，就如被燒紅的鐵片，生生從眼眶挖出一般，直痛得想往牆上撞！耳邊嗡嗡作響，似置身無人之地。身邊的人，在說著什麼話，做著什麼事，一無所知。
　　一陣強烈刺痛感之後，雙眼竟全然沒有了任何感覺。痛，癢，什麼都沒有。柳飛嫣試著睜開眼睛，心中的忐忑，就像方才喝下那瓶解藥一樣。期盼，害怕。
　　一睜眼，眼前黑蒙蒙一片！心中一涼，瞬間渾身如置萬劫不複的地獄。失望，恐慌，悲哀，一一湧上心頭。
　　秦楓強撐著虛弱的身體，到了柳飛嫣面前。見她忽然睜開眼，以為她能看見。可卻不聽她用興奮的語調說。
　　“秦楓，我還能看見！”
　　秦楓靜靜的看柳飛嫣，她不說話，她睜開眼。往日流轉的眼波，依舊美麗，目如點漆，只是，此刻眼神一片死寂的空洞。
　　還抱著一絲絲的希望，秦楓伸手在柳飛嫣眼前晃動，盼望著她能有一點反應。卻——手掌晃動到酸痛，柳飛嫣還是茫然看著前方。
　　“夫人，夫人——”秦楓言語竟有些哽塞。
　　柳飛嫣呆呆靠在牆頭：“秦楓，這囚室裏的火，是不是滅了？所以才會這樣的黑，黑的什麼也看不見？”
　　低頭，不語。
　　秦楓實在不忍開口，實在不忍看著她臉上彷徨的表情。要怎樣告訴她，你剛能開口說話，卻又看不見東西了？
　　“沒想到，剛才真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雲落的笑。”柳飛嫣淒涼微笑，“還好，我將他的笑記住了，記得很牢。”
　　閉上眼，似在回憶他的笑。
　　柳飛嫣靜靜呆坐片刻，開口，語氣是驚人的平靜。
　　“我知道我瞎了。”
　　經曆那些磨難後，使得她面對任何突發起來的傷害，都已經能沉著應對，甘之如飴了。
　　秦楓猛的抬頭，看她臉上神情平靜如水。他想笑，又想哭。
　　“我知道莫姑娘是無心之失，我不會告訴雲落的。”
　　“可，可城主怎麼可能會不發覺呢？城主若是知道了，會有多難過……”秦楓竭力保持語調平穩。
　　柳飛嫣身體不易察覺的一顫。
　　“所以需要你的幫忙！我似乎能感覺到一點點光亮的存在。憑著對光的感覺，我相信我能撐到莫姑娘研制解藥，為我複明的。”語氣篤定的堅定。
　　“夫人，你信思憐會回來，你信，她帶來的解藥必定有用？”
　　柳飛嫣一愣，而後苦笑。
　　“我必須信！否則，我該怎麼辦？”無奈中，透著一絲淒涼，“況且，她帶來的解藥，確實能讓我開口說話不假。”
　　“難道夫人一點不恨她？”
　　“該是她恨我才對，我憑什麼恨她呢？“幽幽歎氣，“我只怨，自己運氣實在不好罷了。”
　　秦楓喉嚨發幹，說不出一句話來。苦惱低頭，想了一會兒，抬頭道。
　　“秦楓還是覺得夫人異想天開了。城主，怎麼可能會不知道？難道整個連舟城，要瞞著他一個人？瞞得過麼！”
　　柳飛嫣微笑，把頭轉向秦楓，竟像是眼睛沒有瞎一樣。眸子靈動，眨眼。
　　“我沒打算讓整個連舟城知道這件事。”
　　看著她的眼，一時間的錯覺，以為她又能看見自己。秦楓拿手在柳飛嫣面前一晃，卻不見她有反應。
　　心下一涼：“夫人的意思是？”
　　“此事，只有你知，我知，不可泄露半分。茗兒貼身服侍我，必定會給她發現。但別人，就算上官乾，你也不許說半個字！”
　　“我也絕對不會讓他知道的。眼下是他要做大事之時，我萬不能分他的心。所以，需你助我一臂之力，才能瞞天，過海。”
　　她說話的時候，時而柳眉輕蹙思索，時而眉舒眼展微笑。一顰一笑間，美目流轉，真叫秦楓以為她的眼睛還完好如初！
　　秦楓歎道：“現在，我信了。我信夫人能瞞著城主，直到複明了。”
　　柳飛嫣朝他微笑，點頭。在這陰暗囚室，如沐春風般舒暢。
　　“可是，夫人你——秦楓，對不起你。”
　　“那你就盡力而為，助雲落奪得武林盟主之位。”
　　“秦楓定當，不負夫人所托。”
　　秦楓再也說不下去了，看著她處變不驚的笑臉，竟想逃離般，不敢看她。
　　剛能開口說話，便失明。能不能複明，還是個未知數。心中所想，卻是蕭雲落。還要談笑風生間，不讓任何人看出破綻。身為女子，應該天生對黑暗有種恐懼感吧？可她，身陷陰鬱黑暗，仍能不動聲色。
　　經過這撕心的疼痛，在不過半柱香時間，就適應黑暗，理清思緒，想出對策。
　　這些——連我秦楓一個堂堂男子漢都做不到。是什麼力量，讓她能做到？
　　
　　上官乾站在囚室外，看到莫思憐從裏面狂奔出來。衣衫微微有些淩亂，還有些血跡。臉上有淚痕，還有滿臉的驚慌之色。不用想，也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上前打趣道：“怎麼了，你硬要帶秦楓走，秦楓不肯是不是？”
　　莫思憐低頭不語。
　　“我跟你說，別以為他上次跟你走了，就會從此對連舟城不聞不問了。秦楓對連舟城的衷心，是時候讓你看看了。”
　　上官乾見莫思憐一直低頭，臉上神情不快，卻不把自己的話頂回來，心裏有些奇怪。
　　動手輕輕一推她：“喂，跟你說話呢！被秦楓氣糊塗了？”
　　莫思憐這才回過神來，鎮定心緒，轉而狠狠打了上官乾一拳。
　　“閉嘴！告訴你，別惹我，小心叫你生不如死！”說完，飛一般逃離。
　　上官乾看著莫思憐離去的背影，逗笑道。
　　“別急呀，假以時日，我秦兄弟會跟你走的！”
　　話沒說完，莫思憐已不見蹤影。上官乾轉身走進囚室，不急不慢走到。昏暗的光線，遠遠就看到門，被劈成兩半。
　　上官乾上前，手掌輕輕掠過斷處，一手的木屑。
　　“這功夫不錯，肯定是莫思憐氣急了幹的吧？”上官乾站起，這才仔細一看。地上的稻草有些離亂，似乎有打鬥過的痕跡。有些血跡，有些粉末。秦楓坐在木板之上，對他尷尬訕笑。
　　“你別對我笑！你的人弄壞的，等傷好之後，你來搞定！”
　　“那是當然，那是當然。”秦楓笑著，上官乾感覺那笑，像是故意擠出來的，看得他很不舒服。
　　轉頭，見柳飛嫣站在一旁。
　　“夫人，剛才沒被莫思憐嚇著吧？”
　　柳飛嫣微笑搖頭。
　　“那好，我們一起出去吧。”上官乾將一件外套拋給秦楓。
　　柳飛嫣還是點頭微笑，手，攥緊紗裙。怎麼辦，這路，我該如何走出去？
　　秦楓慌忙站起：“上官乾，你先走。我和夫人跟在你後面！”
　　“也行。”昏黃的光線，上官乾沒有注意到柳飛嫣的異樣，轉身先走一步。
　　秦楓趕緊上前，小心牽起柳飛嫣的袖角。
　　“夫人，這邊請。”
　　柳飛嫣微微點頭，強壓住第一次黑暗中走路的慌亂，盡力使自己坦然。
　　一步，兩步，三步。柳飛嫣心中默數方才秦楓告訴她的距離。十丈之後，轉彎，再走十丈，是臺階，共二十步。
　　出了囚室，有茗兒在等。而後，垂柳小徑，直直朝前一裏，便是逸風樓了。
　　
　　秦楓牽著柳飛嫣的袖角，不時回頭看她，心中直為她擔憂。
　　到拐角了，秦楓一直擔心著柳飛嫣，自己反倒沒有注意，重重撞到牆上。一聲悶響，上官乾轉過頭來。
　　“秦楓，怎麼你連路都不會走了？”
　　秦楓不好意思撓撓頭：“我，我一時沒注意這拐角處。”
　　柳飛嫣鎮定的笑，目光柔和。
　　“小心，你身上有傷，別再撞著，碰著了。”
　　“是，是。“秦楓每看一眼她的眼，心中就會難受一分。
　　又是一拐角處，秦楓剛想著要提醒他，柳飛嫣開口。
　　“秦楓，小心了，可別再撞著了。”
　　她看不見，她還能提點自己。只寥寥數語，還在剛剛失明的恐懼無助之中，她便把路線記住了。
　　“多謝夫人關心。”秦楓眼中有強忍的淚。
　　又走過一段，到了臺階處，秦楓忽的大聲道。
　　“唉，這臺階，做的太高了。若是像夫人這樣穿著羅裙的，下來的時候一不小心就會絆倒啦。”
　　柳飛嫣心知是他在提點自己：“不會，我怎麼可能會被區區石階絆倒呢。”
　　微笑淡然。
　　失明之後，眼前這個全新的世界，日後的考驗還多得是。這區區石階，怎能絆得倒我？
　　上官乾也不滿回頭：“秦楓你今天這是怎麼了？這石階向來如此，你今天發什麼感慨啊，還說得那麼大聲，說給誰聽呢！”
　　秦楓朝他笑笑，低頭。
　　二十石階走完，眼前應該是青天白日了吧？記得下來的時候，外面的陽光好的刺眼，那麼現在——在囚室呆了這麼久，我該感到不適才對。但，明明還能感覺到一點光亮的，倘若此刻外邊真的晴空萬裏，為何我眼前仍舊一片黑暗？
　　我要不要——柳飛嫣微笑開口：“這天氣——”
　　一旁的茗兒湊過來，挽住柳飛嫣。
　　“小姐，這天氣啊，說變就變。還好我帶了傘來，我們快些走吧。”
　　心中一放，原來，天氣是真的不好。
　　“好。”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眼神一轉，回頭向秦楓和上官乾頷首，“那我就和茗兒回去了。”
　　轉回頭，一思索，又道。
　　“秦楓，不如你隨我一起回去。逸風樓中有上好的傷藥，讓茗兒為你上藥，如何？”眉，微微一挑，詢問。
　　“好，好啊。”秦楓求之不得，正在擔憂她如何能走回逸風樓呢。
　　起步，抬頭，微笑，依舊優雅。只是，腳步異常的慢。秦楓一直擔心的走在她身後，倒是茗兒，一會兒就走的離了兩人好遠。
　　茗兒回頭，見柳飛嫣神態自若，緩步而行，不時用手指梳理被風拂亂的鬢發。秦楓亦步亦趨，跟在柳飛嫣後頭。
　　她跑回來到柳飛嫣面前：“小姐，這景色呀，以後再賞。你看著天快要下雨了，我們還是快些趕到逸風樓吧。況且，秦大哥的傷，也經不起雨淋啊。”
　　“哦，茗兒說得對。”柳飛嫣朝她一笑，心下焦急。眼前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頭一次數著步子走路，叫我怎麼走的快？
　　見她應了一聲，步子依舊緩慢，茗兒心生疑慮，看了一眼柳飛嫣。
　　“小姐你怎麼了，是哪裏不舒服麼？”
　　順著聲線，推測著高矮距離，柳飛嫣眼神溫柔對上茗兒的眼。看她眼中依舊溫柔如水，清明透亮，可總感覺哪裏不對勁。索性上前攙住柳飛嫣。
　　“哎呀，快走吧，快走吧。一把傘，不夠三個人用的。”
　　小臂被茗兒輕輕一挽，漂浮不定的心，頓時有了依靠的充實感。隨著她的腳步，快步往前走去。
　　秦楓見茗兒攙住柳飛嫣，心中大石一放。長籲一口氣，跟上。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5

  瞞天過海



　　進了逸風樓，這住了三年的地方，一切輕車熟路。　
　　轉彎，上樓，一共三十級木質臺階。拾級而上，左邊，是窗，時常開得極大。對窗一丈處，床。離床四尺，梳妝臺。窗下茶幾，離半丈遠，書桌，琴棋書畫俱全。靠牆角處，一丈遠，是紅木櫃。
　　心中默念，一步一步淡定走到窗邊，落座。猶記茶幾上還放著一盞茶？猶豫伸手，指尖碰到瓷器的冰涼。端起茶盞，指節因為緊張，而用力得發白。竭力讓端著茶盞的手，不抖。
　　“茗兒，替我換茶。”
　　“好。”茗兒端過茶盞，走下樓去。秦楓趕緊上前，卻又不知該說些什麼。
　　“秦楓，你告訴我，現在天氣如何？我真怕被茗兒發現了。”
　　喉間哽咽，抬眼看了一眼窗外。
　　“回夫人，現在，烏雲密布，即將大雨傾盆。”
　　柳飛嫣一聲細細的歎，手，靠上窗沿，望向窗外。從左，望到右，從近，望到遠。
　　“這秋雨，可是一陣更比一陣涼了。”
　　她目光清冷，如秋水般冰涼。秦楓別過頭，緊抿的嘴唇微微顫抖。
　　看什麼，她在看什麼呀？任連舟城山水如畫，任寒水河水波光旖旎。此刻她眼中，還能看到些什麼？不過一片漆黑無望！
　　茗兒上樓，將茶盞放到桌上。
　　“小姐，別看窗外了。快下雨了，我來把窗關起來。”
　　“好。”柳飛嫣頷首。
　　茗兒俯身，將窗關攏。
　　“茗兒，到櫃裏第二層，取金創藥來，替秦楓上藥。”
　　話音剛落，一道刺眼閃電，而後，一聲驚天巨雷！
　　忽的一聲巨響，柳飛嫣顯是被嚇了一跳，不由得叫出聲來。
　　茗兒回頭：“小姐也會被打雷嚇著啊？從小你不是教我了麼，閃電之後，必定是那響雷。只要看到閃電以後，心裏有個准備，就不會被嚇到了。剛才那道閃電那麼亮，怎麼你沒看到麼？”
　　柳飛嫣鎮定心神，笑道：“這聲雷實在太響，況且，我方才在想別的事情。”
　　“可是，那也該看到了呀。”茗兒喃喃，點起油燈，回身打開櫃子，取來金創藥。
　　“秦大哥，你背過身去，我給你上藥。”
　　“好，好，有勞了。”秦楓脫去上衣，將滿是傷痕的背袒露在空氣中。看的茗兒吸了一口冷氣，動手將藥粉細細灑到傷口。
　　“這麼多傷—— 一定很痛吧？”
　　“現在給你上的藥，是我們青雲山莊的特效金創藥，很有效的。不過，有些疼，你忍忍啊。”
　　“記住了，回去傷口不不要碰到水。快愈合了會有些發癢，不要去抓，知道嗎？”
　　茗兒手中忙著，喋喋不休，卻不見秦楓有任何反應。低頭一看，秦楓滿臉苦澀，看著柳飛嫣。
　　“喂，你怎麼了？看什麼啊？”茗兒一推秦楓，秦楓趕緊收回目光。
　　“沒，沒什麼。藥上好了？謝謝。”
　　茗兒狐疑往柳飛嫣看一眼，發現她眼中此時一片空蒙，毫無焦點。心中一驚，快步走到柳飛嫣面前。
　　秦楓一見，急忙出聲提醒。
　　“茗兒，走路小心。走這麼快，當心摔到夫人身上！”
　　柳飛嫣聞言，眼一眨，眼中立刻恢複神采，看著眼前人。
　　“茗兒，怎麼了？”
　　“我，我剛剛——”茗兒走到柳飛嫣面前，細細看，只看到她眼裏的溫柔和光彩。難道剛才是，是我看花眼了？茗兒一拍自己腦袋。
　　“沒事，小姐，你喝茶吧。”
　　柳飛嫣點頭，伸手去拿茶，手一伸出，就停住了。
　　糟糕，茗兒換了新茶，茶盞放的位置，應該有所變動吧？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柳飛嫣橫下心，一伸手，茶盞果然不在原來的地方！心裏驚出一身冷汗，不會叫茗兒看出了吧？不管了！又一伸手，卻伸過了頭，指尖略微觸碰到了瓷器，手掌一移，直接將整個茶盞握在手中。滾燙的茶水，通過薄如紙，白如玉的瓷器，狠狠灼傷柳飛嫣的手！
　　失聲一叫，伸回手，茶盞被衣袖一帶，滑落地上。
　　“嘩啦”一聲清脆的響，在地上盛開冒著茶葉香氣的墨菊。
　　“小姐沒事吧，有沒有被燙到？”茗兒拿起柳飛嫣的手來看，柳飛嫣一慌，下意識縮回手，蹲下，想要撿起碎片。
　　“唉，小姐，我來就好！”
　　可是那些碎片在哪裏，怎麼看得到？柳飛嫣一下愣住了。
　　滿地的碎片就在眼前，可她卻愣愣蹲在那裏。
　　為什麼不動手？茗兒竟忘了要替柳飛嫣收拾地上的碎片，看著她，心中一慌，隱隱約約察覺到些什麼。
　　“小姐，你怎麼了？”
　　“沒事，沒事。”柳飛嫣慌亂應和著，怕被茗兒看破，急忙想要拾起碎片。心慌意亂中，拿手往碎片中一伸，卻一絲刺痛，掌心被碎片劃出細細的血痕！
　　一聲噝氣聲，柳飛嫣收回手。
　　“小姐，你——”茗兒知道自己應該阻止她，卻不知怎麼的，一動不動，只是看著柳飛嫣。
　　少頃，咬住下唇，不肯認命般，再一次伸手向前，卻又被劃出一道更深的血痕！
　　一聲輕呼，她伸回手。
　　眼中的光，刹那暗淡！
　　原來，真的不行。我竟連這點小事，都做不了，做不到。
　　她跌坐在地，開始怔怔看著自己掌心的傷痕，一動不動。
　　左手撫上右手，一遍一遍撫拭。似是在描摹自己的掌紋，又似在安慰自己受傷的右手。
　　看著看著，空洞無神的眼中，毫無預兆的滴下淚來。
　　一滴，又一滴！
　　碩大的淚珠滴落在地，濺起地面微小的塵埃。
　　看著這一切，秦楓亦無可奈何，轉身，輕輕擦去眼角的淚。
　　茗兒低下身，看著柳飛嫣的眼，漸漸知道，心中那個莫名的恐慌，竟成了真！
　　柳飛嫣只是盯著自己掌心的傷痕，落淚。半餉，忽的一笑。那笑，看在茗兒眼中，只想放聲哭了出來。
　　她笑著，眉頭皺著，淚流著。
　　秦楓和茗兒，聽見她用細不可聞的聲音說。
　　“疼，好疼啊。”
　　“我真沒用，連這點小事情都辦不到，該如何面對雲落？”
　　伸手，在她面前一晃，卻不見她有任何反應。
　　“小姐？”茗兒哽咽著，一下子抱住柳飛嫣，放聲哭了出來。
　　“小姐你怎麼了，你到底怎麼了呀！”茗兒聲嘶力竭的哭喊，臉上的淚，瞬間濕了衣襟。
　　自小服侍的柳飛嫣，大家閨秀，哪裏受過這種苦？自從來了連舟城，什麼苦，什麼痛，她都受了。
　　她的肩，變得日益消瘦，她的人，卻變得日益堅強。可為什麼，剛能開口說話，又讓她看不見東西了呢！人，怎麼能看不見東西呢！
　　柳飛嫣閉上眼，不語。知道在她面前瞞不下去了，便任由她抱著，任由她放聲哭著。
　　秦楓走過來，滿眼的不忍，眼中有蕩開的水汽。
　　他蹲下，輕拍茗兒的肩，用低沉的不能再低的聲音。
　　“夫人，看不見了。”
　　茗兒抬起滿是淚痕的臉,緊緊抿住唇。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只是任眼淚刷刷流下。
　　直直看著秦楓，少頃，開口。
　　“為什麼？是莫思憐是不是？”
　　秦楓低頭不語，茗兒猛的給了秦楓一拳。這一拳，打在秦楓身上，並不能引起多大的痛楚。卻直打得他，胸口悶痛無比。
　　“你怎麼能讓莫思憐傷害她！”
　　秦楓低頭，再低頭。他不敢看茗兒充滿怒意的眼。她眼中的怒火，像是要把自己燒盡！
　　“不要告訴別人。不能讓任何人知道，特別是雲落。”柳飛嫣的聲音，飄渺如那天邊的雲，抓不到，摸不到，卻能感覺得到。感覺到那聲線背後，無法言喻的悲哀。
　　“眼睛會好的，莫思憐會拿解藥來的。我知道瞞不過茗兒你，現在發現了也好。你要助我，瞞過雲落，瞞過所有人，明不明白？”
　　茗兒哭的說不出話來，只是不停的搖頭。
　　“不，不要。”
　　“怎麼了茗兒，你不相信我的眼睛會好麼？”柳飛嫣微笑，眼裏的光暈，閃動著燭火。
　　“我——”茗兒哪裏相信莫思憐會回來？可終究不能傷她的心。
　　“我相信。可是，我們瞞不過城主的。”
　　柳飛嫣笑著搖頭，眼神篤定。
　　“不，我說能，就一定能。我只問你，幫不幫我，聽不聽我話？”
　　茗兒忙不迭點頭。
　　空無一物的眼中，似能看到她點頭如搗蒜。
　　柳飛嫣笑著，如軟風拂面般，令人舒服。她垂下受傷的手，用完好的左手，替茗兒擦去淚。
　　“所以，茗兒別哭。要留著力氣幫我呢。”
　　“你看，我也不哭。我們都不哭，好不好？”
　　柳飛嫣用力讓自己笑，笑的好看。
　　她用手去擦自己臉上的淚。殊不知掌心傷口流出的血，在臉上劃出一抹，又一抹淒豔的血痕。
　　豔麗，卻是淒涼的讓人不忍多看一眼。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5

收入囊中



　　蕭雲落與張錦，便裝，騎馬，沿山路。
　　到了城門口，下馬。拴好馬，徒步進城。
　　一路繁華鬧市，夜景更是令人止步不前。
　　一陣餛飩香，餘光，瞟到路邊的餛飩攤。想起那日與柳飛嫣在此，自己和那攤主扯東扯西，他還滿臉的認真，不禁覺得好笑。
　　想起柳飛嫣，想起她終於能說話了。開口，先是一句雲落，心中一暖。臉上，不知不覺有了笑意。
　　張錦看蕭雲落一直往餛飩攤看，開口道。
　　“城主可是餓了？我們先吃飽了再去也不急。只是，城主不會想吃這街邊的餛飩吧？”
　　張錦還以為自己看錯了，他竟看到，蕭雲落眼中浮起一絲調皮？
　　“這街邊餛飩有什麼吃不得的？與民同樂嘛！不過，現在沒這個時間倒是真的。我們先趕去梅千川藏身的客棧，一切辦妥後，一起把酒言歡，豈不快哉？”
　　走過一段路，穿過陰暗彎曲弄堂，再走一段路，抬頭，一家小客棧。雖樸素，卻也不破舊。蕭雲落走進大門，不管小二招呼。
　　一聲：“找人的。”
　　徑自往樓上走去。樓梯靠左，倒數第二間。
　　蕭雲落上前敲門。屋內梅千川聽到敲門聲，立刻警覺起來。慌忙拿起包裹，迅速打開窗，剛要往下跳，暗自取笑自己警覺過了頭。這殺手，哪有這麼容易混進連舟城？說不定是那送茶水的小二呢！還沒弄清楚，我跳什麼窗啊。
　　梅千川自嘲擔心過頭，走到門邊。
　　“是誰啊？”
　　蕭雲落一使眼色，張錦開口道。
　　“客官，小人給你送茶水來了。”
　　梅千川心一放，舒了一口氣，打開門，卻見蕭雲落邪邪笑著看著他。臉色猛然一邊，趕快下手關門欲走，已來不及。
　　蕭雲落拿劍一抵，門卡住了劍，任梅千川怎麼用力，也關不上。怕驚擾了別人，蕭雲落低聲道。
　　“梅先生，這裏是我連舟城的地方，蕭雲落一呼百應之處。你能逃到哪裏去？”
　　梅千川一聽，卻也不錯。認命般松開手，讓蕭雲落和張錦進來，任張錦關上門。
　　“蕭雲落，這客棧如此偏僻，你是怎麼找到的？”梅千川一臉不可思議。他關中諸葛找的地方，怎麼可能才住進不過兩個時辰，就被找到了！
　　蕭雲落笑了：“梅先生忘了，這裏是我的地方。我要找一個人，豈有找不到之理呀？”
　　“直接說，你想怎麼樣吧。”
　　蕭雲落笑了，不慌不忙伸手倒了一杯茶，喝一小口。
　　“梅千川明知故問。若蕭某真想把你怎麼樣，你還能活著，身在連舟城麼？蕭某的本意是什麼，梅先生你，又不是不知道。”
　　梅千川想起蕭雲落故意陷自己於不義，害的自己差點沒命。衣衫破爛，奔走荒野，如同那喪家之犬，忽的火冒三丈。
　　“蕭雲落你——你可知我差點就死在歐陽勝手下了？我被歐陽別院的人滿世界的追殺，還不是你害的！”
　　蕭雲落面對梅千川的聲聲指控，仍舊是笑。
　　“誒，梅先生所言差矣。蕭某愛才，無奈之下，才出此下策。沒想到，真奏效了。看來，那歐陽勝並不視你為左膀右臂啊。”
　　梅千川一聲冷哼，不理。
　　“既是如此，蕭某替你試出了歐陽勝，讓先生你遠離了庸主，你該感謝我才對。”
　　梅千川怒目相向：“呸！”
　　他雖氣急，卻不忘幹淨。沒將唾沫吐出，只是空朝蕭雲落吐出一口空氣。
　　蕭雲落不惱，笑道：“梅先生一個文人，怎能做如此不雅之事？”
　　“文人？”梅千川一聲苦笑。上下打量自己，用手一丈量，手指“拿起”自己一片快要掉落的破舊衣角。
　　“你看我這樣，哪還是什麼文人！”
　　蕭雲落收起笑意，一臉嚴肅認真。
　　“先生年方三十，正是大丈夫一展所長之際。先生是想做一番事業呢，還是寧願守著忠臣不事二主，就這樣荒廢了自己的才華？”
　　梅千川心中疑慮，低頭不語。
　　“梅先生這逃亡的路線，想必也是經過深思熟慮的。會逃到連舟城，是不是說明先生心中想著，願意在連舟城一展所長？”
　　　“蕭某愛才，陷先生於不義，實乃下下之策。先生空有文武雙全的本事，卻不得所用，豈非暴殄天物？不如就來我連舟城，蕭某定當奉先生為上賓，前塵往事，一概不究，如何？”
　　見梅千川始終不語，蕭雲落一聲輕笑。
　　“當然，梅先生是聰明人，自己自會權衡利弊。眼下，先生的處境並不安全，不如先到城中居住幾天。待得想好了去處，到時先生想要離開，蕭某絕不阻攔，如何？”
　　梅千川抬頭，看著蕭雲落，蕭雲落也看著他。眼中有誠懇，也有不容反抗的氣焰。
　　看著他的眼，似乎“不”這個字，永遠說不出口。
　　這個人中龍鳳，確有一代霸主的面相。為人處事，說話分寸拿捏也極為得當。看來他是在向自己示弱，其實，一言一語，早已將事情的孰輕孰重放在自己眼前。明著笑著提議，暗著卻是在警告。
　　梅千川，你來連舟城好處多得很。讓你一展所長，日後不必睡不安枕擔心有人追殺。我若成功，你還可以名留史冊。若不來，就繼續你的逃亡生涯吧。上次刺殺的帳，跟你一起算！反正連舟城是我的地盤，我想怎樣，就怎樣！
　　罷了罷了，我梅千川一代謀士，文武雙全。天文，星象，占蔔，地形……無一不會，無一不曉。真要埋沒在歐陽別院，確實不甘。
　　一個謀士，求的還不是遇上一個君王之才，助他奪得江山如畫。然後，自己亦能名留史冊？
　　“蕭城主，你不怕，我其實是歐陽勝的奸細？不怕，我進了連舟城，心有恨意，尋機會殺你？不怕……”
　　蕭雲落手一揮：“梅先生多慮了。我蕭雲落既然要用你這個人，必定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不但我不疑，我連舟城中，也不會有任何人，會懷疑梅先生。”
　　梅千川重重歎氣。想當初在歐陽別院，是在三伏天，也會叫人打一個寒噤。
　　自己這樣的來曆，蕭雲落還能用人不疑。此刻被人信任的感覺，真好。
　　梅千川定神：“不必考慮了，我答應了。”
　　仿佛勢在必得，蕭雲落仰天一陣笑，竟不嫌棄梅千川身上衣衫破舊汙穢，一把擁抱住他。
　　這，是屬於男人間的擁抱。
　　一個豪氣沖天，感慨，興奮的擁抱。
　　終找到志趣相投之人，要互幫互助，將要做一番大事業的擁抱！
　　“梅先生，從現在起，你就是我連舟城的軍師了。”
　　蕭雲落松開，自懷中掏出一枚令牌，交給梅千川。
　　梅千川接過，細細撫拭，心中感慨萬千。
　　“城主未免太過信任梅千川了，不怕，城中有人疑議？”
　　“我蕭雲落認定的人，從來沒出過錯。我相信這次，也一樣。”蕭雲落眉一挑，氣宇軒昂。
　　梅千川直直看了蕭雲落片刻，兀的朝蕭雲落跪下：“梅千川定當不負城主器重，願為連舟城效犬馬之勞！”
　　蕭雲落眼中有一絲得意，又有一絲狂妄。終於，將這個人才收入囊中啦。
　　他將梅千川扶起：“梅先生無需行此大禮。我知你是極喜幹淨之人，不如先去換身衣服，而後我們一起把酒言歡，慢慢回連舟城不遲。”
　　梅千川一拱手：“一切聽城主安排。”
　　剛要走出客棧，蕭雲落忽的感到心口一疼，瞬間的呼吸困難。
　　“城主，你怎麼了？”張錦看出他眉頭微皺。
　　這痛，只持續一會，便消失殆盡，像是從來沒有發生過一樣。蕭雲落隱隱感到奇怪，不安。還是笑道。
　　“沒事，我們走吧。”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8

  咫尺天邊



　　“茗兒，外邊天氣如何？”
　　柳飛嫣坐在書桌，纖手輕撫古琴，彈出來的音律依舊餘音繞梁，一點聽不出慌亂和生疏。
　　茗兒抬起頭，看到她眼中的落寞，心中一沉。
　　“現在秋高氣爽，萬裏無雲。”
　　柳飛嫣停下撥動琴弦，點頭。
　　“天氣真好，不知——雲落何時能回來？”
　　逸風樓中，頓時一片靜謐。
　　看不見，柳飛嫣對聽覺變得甚為敏感。一時之間，聽不到任何聲音，她有些不安。
　　“茗兒怎麼了，為何不說話？”
　　茗兒又有些哽咽：“我只是在想——城主回來，我們要怎麼瞞過他？”
　　柳飛嫣的面色，不易察覺一變，立刻恢複平靜。
　　她笑：“瞞得過的。”
　　她的笑，反而讓茗兒有種想把事實說出來的沖動。
　　“小姐你別再自欺欺人了！”
　　即便知道不該這樣說，茗兒還是忍不住出口反駁了她。
　　“你連我都瞞不過，怎麼瞞得過城主啊？”
　　柳飛嫣的手，在顫抖，她還是笑。
　　“那時我剛剛看不見，還不適應。況且，沒人告訴我丈量過的距離。否則，定不會被茗兒看穿的。你看，從囚室回來的路上，我被你看出了嗎？經過這幾天，我已經把去到各處的距離牢牢記在心裏。況且，我已經走過一遍了，你不是說，我沒有走錯麼，嗯？”
　　柳飛嫣像是要別人給她一點肯定，才能心神安定。語氣有點焦急，略顯羅嗦的說了一大通。
　　茗兒看著她，只覺得心酸。
　　久久，聽不到她有任何回答。柳飛嫣握緊拳，像是賭氣般站起。
　　“我要去淺雨亭。”說罷轉身輕巧繞過書桌，往樓梯走去。茗兒趕緊追上，扶住。
　　“小姐你慢點走，我陪你去。”
　　“不必。”柳飛嫣收回手，不讓茗兒碰到，“我自己去。我走給你看，證明給你看，我可以！”
　　柳飛嫣扭頭疾步下樓，那下樓的聲音聽在茗兒耳裏，直把她驚出了一身冷汗！生怕她步子這麼快，一不小心就摔下樓去。
　　茗兒比柳飛嫣還快，奔下樓，把柳飛嫣拉住。
　　“小姐，茗兒錯了，你走慢點。我，我相信你能瞞過城主。”
　　柳飛嫣眼裏有倔強，又有不屈。
　　“不關你的事，你沒錯。我是該多練練才是。”
　　“其實，我相不相信毫無意義。重要的是，城主相不相信。”
　　“你說得對。”柳飛嫣心煩意亂，扭頭往淺雨亭走去。
　　怎樣才能瞞過他？要瞞著他，可不單單是走一段路，彈一曲琴，端一盞茶那麼簡單的事。
　　心中默數腳下的步子，走出梧桐林，一段九曲回廊。
　　回廊，先往右曲折，再往左曲折，每彎曲折各長一丈。
　　看這九曲回廊，常人走起來，毫無困難之說。可對於柳飛嫣，卻是難上加難。一個不小心，算錯了步數，便會破綻百出。
　　看她足下生蓮般，走的輕輕巧巧，過了這九曲回廊。
　　對面不時有人走過，柳飛嫣佇步，眼前唯一能看到的，是一個個朦朧模糊的黑影。隨著腳步聲，向來人微笑點頭。那些人看到是柳飛嫣，也都問聲好，讓柳飛嫣先過。她神態自若，眼眸靈活，倒也沒露出什麼破綻。
　　茗兒放心一笑，原來她真的可以。
　　前頭走來上官乾，茗兒一慌，要給柳飛嫣提點，卻怕上官乾看出些什麼，只是站在原地幹著急。
　　倒是柳飛嫣，聽到腳步聲，立馬一停，微笑，點頭，眼中流光轉動。
　　“夫人，要去哪？”
　　哦，是上官乾。
　　如水眼波掃過他的臉：“什麼事？”
　　“屬下替城主，送來禮物給夫人。”
　　“禮物？”柳飛嫣面有疑色，“他不是去勸服梅千川的麼，怎麼會有什麼禮物？”
　　“忘了告訴夫人，梅千川已經歸了我連舟城了。”
　　柳飛嫣放心一笑：“如此，甚好。”
　　“所以呢，城主一行要明天到。他托人帶來了禮物給夫人。”
　　柳飛嫣臉上微笑淡然，心中慌亂。是什麼禮物，是否放在盒子裏？我根本不知道那是什麼！接過，該說什麼？難道要在上官乾面前，將東西摸上一遍？萬一——那東西是不能摸的呢？
　　茗兒見狀，忙搶在前面，伸手要去拿上官乾手中的木盒。
　　“給我看看，是什麼？”
　　上官乾忙把木盒舉過頭頂：“這是城主送給夫人的，要你湊什麼熱鬧啊！”說罷，將木盒交到柳飛嫣手中。
　　“夫人，打開看看吧。”
　　“好。”柳飛嫣笑著，蒼白纖細的手指觸摸上木盒。茗兒急得恨不得上去替她打開，告訴她，裏面是什麼，卻一句話也不能說。
　　她微笑，手指細細撫過木盒，似是深情一片，其實在尋找著開盒處。
　　上官乾見柳飛嫣遲遲不打開木盒，有些奇怪。上下仔細打量，卻也看不出哪裏出了問題。
　　摸索一會，找到，打開。茗兒眼尖，一下子叫了出來，提醒了柳飛嫣。
　　“呀，好可愛的面人，還是一對呢！”
　　哦，原來是面人。一對？那此時我手中拿著的，應該是那日連舟城建城之日，一起在街邊捏的面人。
　　小心伸手，拿起面人，細細看，臉上不覺浮出甜美笑意。
　　“很可愛，我很喜歡。”將面人放入盒中，交給茗兒，“好好放著，別弄壞了。”
　　茗兒應了一聲，接過。
　　“屬下沒想到，城主會送面人給夫人。”
　　柳飛嫣眸子裏蕩開笑意，含羞低頭。
　　“讓你見笑了。”
　　“那，上官乾就先告退了。”
　　“好，”柳飛嫣朝他點頭，目送他遠去。
　　聽得腳步聲遠去，這才松一口氣，邁開腳步向前走去。
　　茗兒捧著木盒追上：“小姐，城主怎麼送面人給你呢？”
　　“不然你以為是什麼？”柳飛嫣回頭，眉一動，給了一個嗔怪的眼神。
　　“我——”看著這個自然到平常的眼神，茗兒頓時有了種錯覺。是不是，她的眼睛根本還是能看見的？否則，明明眼前一片黑暗，為何還能談笑自如？明眸流轉間，一切都是那麼的自然。
　　“你以為，他出門，得到了什麼稀世的珍寶，給我送來？”柳飛嫣伸手，點了一下茗兒的額頭，竟絲毫沒有偏差！
　　“比起那些來，我還是更喜歡這個。你呀，走吧。”
　　言畢，她轉身走去，步履依舊。走過垂柳小道，到了坡前。她抬起頭，淺淺歎了一口氣，似乎在遙望淺雨亭。
　　這淺雨亭，在山間，桃花林中。一眼望去，似乎遙不可及。如今要上去，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柳飛嫣凝神，一個深深呼吸。
　　“茗兒，你上次告訴我，這石階，每三十階，有一段一丈二尺的空地，共有一百二十階。是不是？”
　　“對。”茗兒點頭，隨著她的目光，望向那座亭。
　　真是，咫尺之遙，仿若天邊。
　　“然後，往右，一株桃花樹，便是淺雨亭。亭有臺階兩階，是不是？”
　　“是。”茗兒又點頭，只覺得喉嚨發幹。
　　“好。”柳飛嫣點頭，提起羅裙，開始走。
　　她走的那樣穩，那樣從容，甚至臉上還帶著笑意。茗兒緊緊跟在身後，生怕她腳下一個不穩。她想提醒她，走慢點，卻還是沒有開口。
　　一百二十階石階，不過一柱香的時間，卻走得大汗淋漓。這走的哪裏是路？是沖破黑暗阻礙的一場戰爭！
　　終於走到了！柳飛嫣額頭冒出細細的汗珠，伸手，摸到的是那株桃花樹粗糙的觸感，卻讓她感到萬分安心。
　　繞過桃樹，踏上兩級臺階，坐落淺雨亭，深深噓氣，慶祝這場戰爭的結束。
　　茗兒上前，取出絲帕，替她擦去汗水。
　　“小姐累了吧，好好休息下。”
　　轉頭，任山間的清風溫柔拂面。
　　“茗兒，你看到了麼？我可以的。”
　　“看到了。”她看著她，這苦痛掙紮，這溫柔的笑顏，為誰綻放？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0:59

隱忍不發



　　蕭雲落，張錦，梅千川已經進城，下馬徒步而行。
　　梅千川忽的想起了什麼：“城主，上次行刺，尊夫人的傷——”
　　想起柳飛嫣手上的傷，蕭雲落心中一疼，還是笑道。
　　“已經無礙了。”
　　“啊，那就好。待見了面，千川定當親自向夫人賠禮。”
　　“當時各侍其主，倒不必如此見外。”
　　張錦看出端倪，笑著開口。
　　“城主嘴上這樣說，心裏可是心疼得很哪。梅先生，你要小心了，城主，可是會報複的！”
　　“哦？要罰的話，千川也無話可說，該罰，該罰。”
　　“誒，對了，不知梅先生可有家眷還在歐陽別院？連舟城定為你救他們出來。”
　　“梅某尚未娶妻，並無家眷。”
　　張錦饒有興趣看著梅千川，好像發現了什麼新大陸。
　　“奇怪，梅先生你文武雙全，天文地理無一不曉。又是歐陽勝的人，應該有很多姑娘對你傾心才對呀，怎麼會——”
　　梅千川笑著打趣：“那是因為，那些姑娘呀，不像你這般傻！我過的是刀口舔血的日子，誰願意跟我？”
　　蕭雲落一笑：“既無家眷，更好。我連舟城城中的姑娘，梅先生看中了哪個，蕭某親自為你提親去便是。”
　　梅千川黝黑的臉，竟有些泛紅，連連擺手。
　　“唉，不必，不必，城主不必為千川費這個心！”
　　張錦用手指著梅千川，惡作劇般。
　　“梅先生，你也會臉紅啊！”
　　蕭雲落微笑不語，先走一步。
　　飛嫣，我想你了。
　　
　　一夜無眠。
　　自從失明，明知自己什麼也看不到，卻每晚都要點上徹夜不息的油燈。她的聽覺變得分外靈敏，甚至只聽腳步聲，便知是誰來了，離自己有多近。一點細微的聲音，即使風吹草動，都能叫她從睡夢中驚醒。
　　她其實是怕黑的，卻無奈眼前始終漆黑一片。實在怕了，便起來，盯著油燈看。眼前僅剩微弱的亮光，能讓她心安。
　　她開始渴望光亮，不到天黑，不准關窗。天剛蒙蒙亮，窗，就一定要打開，開到最大。因為只有在極亮處，她的眼前才會有一絲絲的光感。
　　就這樣望著窗外，望著光亮，直到夕陽西下，黑暗又重新籠罩天地。
　　柳飛嫣坐在椅上，不停拿起茶盞，又放下。不時走到書桌旁，又走回窗前。
　　感覺到窗那邊有一絲明晃晃亮光，她開始走到窗前，站定。雙手緊緊攥住窗欄。天，大亮了。雲落，也該回來了。
　　聽得樓梯間有腳步聲，那該是茗兒的。
　　“小姐，城主回來了！”
　　果不其然。
　　“好，我們走吧。”她答的淡淡然。用手攏一攏發絲，提起羅裙，開始下樓。臉上始終掛著溫柔的笑。
　　“可是小姐——”
　　“怎麼了？”她看著她，“茗兒可是怕了？雲落又不是老虎，我都不怕，你怕什麼，走吧。”
　　她看到她的眼眸，碧波如洗，映著自己的臉，顯得如此清澈。
　　一切不會有錯吧？從這裏，到清心居，需走過一段鵝卵小徑，約有半裏路程。而後，轉彎，一裏路程。清風居中，門檻略高，約有一尺，到時須得小心。
　　一路走的輕輕松松，心中卻憂心忡忡。
　　今天天氣很好，我隱約能看到光亮。清風居中，物品的擺設，茶盞的距離，椅桌放置的位置……一切的一切，昨天演練過無數遍，不會有錯。
　　見到他後，每一句該說的話，每一個該做的動作，每一個該回答的問題，甚至每一個表情，每一個眼神……都反複練習，琢磨，絕無破綻！
　　除了茗兒和秦楓，連上官乾都沒有發現呢。整個連舟城，亦無人知曉我已失明。既然可以瞞過別人，也一定可以瞞得過他！
　　柳飛嫣忽的攥緊拳頭，仿佛攥緊了心中的信念。她眼中升起光暈，篤定的堅強。
　　
　　越走越近，心中萬分忐忑。已經可以聽到清風居內人聲鼎沸，各人在向梅千川打招呼。可是——他的聲音呢？聽不到，我怎麼找到他？
　　她欣然笑著，跨過門檻，溫柔的水眸掃過整個大廳。
　　見她到來，眾人紛紛行禮。
　　“夫人。”
　　“夫人好。”
　　柳飛嫣微笑，一一循著聲音傳來的方向，優雅點頭。
　　“飛嫣，你看——”蕭雲落穿過人群，走到她面前，一臉悅色。卻一對上她的眼，就愣住了。
　　明明她眼波灩灩流轉。
　　明明她眸中有著自己的影子！
　　他卻覺得，她的眸子，黑的如深不見底的深淵！
　　他臉色，霍然一變，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心中的不安，重重跳出來。
　　“怎麼了，要我看什麼？”柳飛嫣讓自己眼中充滿笑意，靈動的看著他。
　　耳邊，聽不到他任何的回應。隱藏已久的慌亂，從心底最深處猛的竄起！還是強掩住，對他展開最美的笑顏。
　　是不是我多心了？蕭雲落牽過柳飛嫣的手。
　　“來，飛嫣，我已經把梅先生請過來了。”
　　梅千川上前，朝柳飛嫣行禮。
　　“上次多有得罪，夫人見諒。”
　　朝著聲音的方向，准確無誤回禮。抬眼，她眼波如剛剛升起的太陽般，明媚柔和。
　　“梅先生不必在意，當時各侍其主，也是不能避免之事。”
　　梅千川心中一笑，暗想，這蕭雲落和柳飛嫣說出的話，怎麼也如出一轍。
　　梅千川站直，與她目光相碰。善察顏觀色，見多識廣的他，心中頓時有了異樣感。
　　這目光，雖靈動，卻一片死寂，毫無生氣。這一絲一毫的表情，眼神，完美無缺，卻有種不真實感。仿佛一顰一笑，是事先設定好的，按部就班而已。
　　梅千川若有所思，往蕭雲落看一眼，蕭雲落看出梅千川的異樣，與他對視。眼神交匯，意味深長，似是在相互肯定對方心中所想。
　　在大廳之上，也不好說什麼，梅千川分寸拿捏得當，退下。
　　“大家都坐下吧。”蕭雲落開口，眾人紛紛落座。這聲音嘈雜，柳飛嫣一時分辨不清，哪張椅子已經坐了人，哪張還空著。也不知，蕭雲落坐的是哪裏。
　　一時站定在中央，不知如何是好，尷尬無比。
　　臉上還強笑著，雙手抓緊衣襟，指節用力的發白。
　　蕭雲落落座，抬頭，見柳飛嫣依然站定，心中的不安，又多一份肯定。他想上前問她，大聲問她。飛嫣，你怎麼了？可，終究坐定，一動不動。
　　笑著柔聲道：“飛嫣，過來坐我身邊。”
　　如獲大赦！柳飛嫣微笑，點頭，循著聲音。那應該是左首第二把椅子，距這裏有兩丈路。她嫋嫋走來，步子不大，也不小，不急，也不緩。走到蕭雲落身邊，落座。
　　蕭雲落一直看著她，卻看不出破綻。他轉頭，看看梅千川，梅千川暗暗對他搖頭。
　　蕭雲落手一揮：“上茶！”
　　有小婢上前，換去桌上舊茶，給每個人上新茶。
　　蕭雲落和梅千川死死盯著柳飛嫣，看她如何飲茶。
　　側耳仔細聽茶盞落下的聲音，伸手，准確無誤端起。用沿蓋輕輕撇開浮在水面的茶葉，低頭抿了一口。合上茶蓋，輕巧將茶盞擱在桌上，穩穩當當。動作如行雲流水般一氣呵成，絲毫不差。
　　蕭雲落又看看梅千川，梅千川眼中亦有不可思議的光芒。
　　踟躕開口試探：“飛嫣，自今日起，梅千川就是我的軍師，連舟城的第一謀士了。”
　　柳飛嫣點頭，眼神卻不知飄往哪裏。她，不知道梅千川坐在何方。
　　徑自往自己前方看去，那裏坐的卻是上官乾！
　　“梅先生知識淵博，智勇雙全，如此甚好。”
　　蕭雲落看著她的眼，神采四溢，卻不知看望何方。他看看自己對面——梅千川所坐之處，他眼中浮出淡淡的遺憾，以及不忍，向蕭雲落搖搖頭。
　　心，驟然一縮，引起一陣劇痛。
　　飛嫣，你在看哪裏？梅千川不坐在那裏啊！
　　飛嫣，我不在的時候，你怎麼了？
　　飛嫣，難道你真的——看不見我了？這些，只是你做給我看的？
　　劍眉糾結到形成深深溝壑，眾目睽睽之下，蕭雲落倏地流下眼淚來！一滴一滴，滴落桌面。
　　這一切，柳飛嫣沒看到。這輩子，蕭雲落也不會讓她知道。
　　她沒看到，倒映在她幽深漆黑眼眸中的蕭雲落，怔怔看著她。悲傷忍而不發，像個孩童般，在她面前淚流滿面。
　　整個大廳，頓時鴉雀無聲。大家隱隱感覺到了什麼，都往這邊看來，見蕭雲落落淚，更是驚得大氣也不敢出。
　　只有在知曉柳飛嫣死訊時，他才會落淚，今日，為何又落淚了？
　　聽的耳邊安靜的可怕，只有吸氣呼氣聲，她心中的慌亂無法抑制。
　　“雲落，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大家，為何都不說話，嗯？”
　　這沉默，像是過了一個世紀。她聽見他略顯嘶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
　　“我很好。飛嫣這些日子，好不好？”
　　“我，我當然好。”柳飛嫣一下子輕松，對他舒展了燦若繁星般的一笑。
　　這笑，傾城，更看得蕭雲落眼裏的淚，重重滴落桌面。
　　這聲音？柳飛嫣自嘲一笑，不可能，定是自己聽錯了。心中強裝鎮定，手，微微有些顫抖。端起茶盞，喝了一口，放回。
　　這毫無偏差的動作，看在蕭雲落眼裏，更是刀剜般的痛。要多努力，才可以做到這些？
　　眼神一低，看到她掌心有細細兩道傷痕。
　　“飛嫣的手怎麼了？”
　　“哦。”柳飛嫣如夢初醒般，忙收起掌心， “不小心弄傷的，小傷而已，無礙。”
　　蕭雲落伸出手，想要取過她的手，細細看。
　　他一伸手，她一縮手，衣袖輕擦，終究錯過了沒有握住。
　　收回手，蕭雲落深深看她，她卻不會知道。
　　明明眼波流轉如一泓秋水，傾倒世人。上天卻叫她陷入無邊的黑暗，不得超生。
　　她有否害怕，她是否受傷？
　　她有否無助，她是否絕望？
　　她心裏，該是怎樣的掙紮萬分，百轉千回。才能壓住痛苦，一舉一動，自然流暢，對自己展開那無邊笑顏？
　　喉頭壓抑而生澀的聲音：“好，無礙就好。飛嫣自己要小心些，我再不能看著你受任何傷害了！”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01

樓中纏綿



　　人散，茶涼。蕭雲落坐在椅上，一動不動，已經有一個時辰。他雙手扶額，神情落寞，疲倦得連動，也不想一動。
　　“梅先生，你說，飛嫣真的看不見了麼？”聲音嘶啞，無奈。
　　“我不相信，為什麼看不見，她還能做的那麼好？”蕭雲落抬眼朝梅千川看來，目光水般冰涼。
　　“夫人能做到這樣，必定經過千百次的練習。心中對一切了如指掌，才能絲毫不差。常人是絕對看不出的，可，千川還是看出來了。城主你，難道沒看出來？何況你當著她的面落淚，她——一點反應也沒有。”
　　蕭雲落苦笑，我怎麼會看不出來？當日還在客棧之中，心中就一陣絞痛。第一眼看到她，她眼中的深不見底，就讓我心下生疑。
　　飛嫣，你以為你真能瞞過我麼？
　　你能瞞得過全天下，一切瞞不過一個蕭雲落！這，你可知道？
　　傳來腳步聲，秦楓走進，踟躕不安。
　　蕭雲落兀自低著頭：“秦楓，飛嫣是不是看不見了？”
　　秦楓一驚，怎麼，城主已經知道了？隨即重重跪下。
　　“秦楓對不起城主，對不起夫人！”
　　蕭雲落也不惱，只是淡淡道。
　　“你起來，告訴我，我走的時候，發生了什麼事？我要一字不落的知道。”
　　秦楓跪在地上不敢起來，蕭雲落一聲輕歎。
　　“我叫你起來，你就起來吧。我知道事情和莫思憐有關，既然飛嫣瞞著我，我也不會怪罪於你的，只管說就是。”
　　“是。”秦楓起身，將一切徐徐道來。
　　蕭雲落聽後，又是搖頭，又是苦笑。
　　“傻瓜呀，傻瓜。她真以為這樣就能瞞天過海？她又打算瞞多久，一天，一個月，還是——永遠？”
　　“不，夫人的眼睛會好的！”秦楓跪下，“無論如何，請城主信秦楓一次。莫思憐，必定會回來的。”
　　蕭雲落放下手，看著秦楓，黯然笑了。
　　“我只能信，否則，我該怎麼辦？”
　　這話聽在秦楓耳裏，倍感淒涼。
　　那日在囚室中，柳飛嫣也是這樣說的。該怎麼辦？總不能，親手扼殺唯一的希望吧。
　　蕭雲落抬頭，眼神篤定。
　　“既然她不想讓我知道，我就不知道。我就當——飛嫣還是看得見的。”言語哽塞。
　　蕭雲落忽的站起來：“傳令下去，整個連舟城，任何人不得談論此事，就當作，她還看得見。任何人不許在飛嫣面前露出破綻，就讓她以為，自己瞞過了所有人！”
　　他走到門外，望著清冷的月光，唇角一動。
　　“你不想讓任何人知道，那好，我如你的願。”
　　
　　“茗兒，方才，沒有任何人看出破綻吧？”
　　柳飛嫣坐在書桌上，神色不安。她需要寫字，平複心中不安。
　　茗兒為她磨墨，聽到這話，眼淚一滴一滴落到硯臺裏，磨成濃濃的墨汁。
　　又聽到這個熟悉的聲音，柳飛嫣亂了。她隱約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卻不敢確定，不想確定。
　　“怎麼了？”
　　“沒事，我磨好了。”茗兒擦去臉上淚水。
　　伸手，她的手，纖細，指節分明。准確無誤拿起筆，蘸墨，落筆。即使看不見，寫出的字跡還是雋秀，整齊。
　　樓下傳來腳步聲，蕭雲落上樓。
　　“飛嫣，在練字？”他看到她寫出的字，距離分明，字跡雋秀。哪裏是個失明的人寫出來的？即使看不見，她也能做到與常人無異。因為，她是他的飛嫣啊。
　　聽到蕭雲落的聲音，柳飛嫣擱下筆，輕巧挽住衣袖，防止沾上墨汁。
　　“我閑來無事，就寫上幾筆。你忙完了？”
　　“嗯。”蕭雲落走到柳飛嫣身邊，轉頭，示意茗兒可以下去了。
　　“此次說服梅千川，可還順利？”
　　“順利，那飛嫣呢？我不在，過的可好？”
　　她看不見他此刻眼中的傷痛。
　　她低頭，淡淡微笑。
　　“好，就是有些擔心你。”
　　“我有什麼好擔心的？我會自己保護自己，倒是你，時常叫我擔心。”
　　怕他說出那不該說的話，柳飛嫣轉身，取來茶盞，引開話題。
　　“你只管做你的大事，不必為我擔心。我這麼大個人，還不會自己照顧自己麼？來，喝茶。”
　　你真會自己照顧自己？那為何，第一次出去，回來被下了毒。第二次出去，回來不能說話了。第三次我回來，你看不見了？
　　蕭雲落接過她看似輕松端來的茶盞，放到一旁。
　　“我不渴，讓我看看你掌心的傷。”
　　柳飛嫣眉微微一動，剛要把手藏起來，已經被一雙溫暖幹燥的大手握在其中。心中說不出的平靜，安定。
　　蕭雲落一遍又一遍看著她手上的傷，眉頭越皺越緊。
　　你堅強，不想讓人知道你的難處。那麼，我要全世界來配合你演這場戲！只要你不難過，就好。
　　柳飛嫣溫柔的笑，如最柔軟的羽毛般，拂過他的臉。手，撫上他的眉頭。並無偏差，輕輕揉。
　　“別看啦，傷不是已經好了麼？你看你，眉頭又皺起來了。”眼波靈動。
　　飛嫣，即使看不到，你也知道此刻我的眉頭是皺著的？
　　生怕他看出什麼，柳飛嫣把手抽回，走到窗前。
　　“雲落，你看這夜色多好。”
　　蕭雲落也走到窗邊，只是，他看的不是夜景，而是柳飛嫣的眼睛。
　　此刻，她眼中不再神采四射。她望著這夜空，如同望著深不見底的深淵。她傷神的目光，愣愣看向前方。臉上神情落寞，滿目瘡痍般，讓人不忍去看。蕭雲落竟不知道怎樣，才能擦去她眼中的悲傷！
　　他扭頭，看到有萬家燈火，有一輪明月，有繁星滿天。可我的飛嫣呢？她眼中，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他忽然感到心口的傷，很疼，很疼。飛嫣，傷在你身，我卻比你更痛。
　　夜涼如水，星碎如銀，看她青絲飄揚，如玉臉龐，皎潔了如霜月光。
　　秋風襲來，有些冷了。
　　“飛嫣，別看了。天氣轉冷，小心凍著了。”
　　待得她轉過頭來，再不見空洞無光，眼中又有了神采。
　　“好。”一言一語，明眸善睞。
　　蕭雲落看著她：“飛嫣。”
　　“嗯？”
　　“我渴了。”
　　柳飛嫣回頭，熟練拿起茶盞，遞給蕭雲落，臉上始終帶著笑。
　　“給。”
　　蕭雲落接過，卻沒有喝，只是看著柳飛嫣，深深的看，看不夠似的看。
　　飛嫣，我不要你強顏歡笑，不要你在我面前演戲。時時刻刻，你在計算著該怎麼笑，該怎麼看，該怎麼說，你會不會累？
　　為什麼聽不到有任何聲音？柳飛嫣試探著開口。
　　“為什麼不喝？”
　　“哦——”蕭雲落如夢初醒般，抿了一小口，還給柳飛嫣。
　　柳飛嫣放下茶盞，不待她回過身來，只覺背後一暖，被蕭雲落從背後緊緊擁住。他收緊雙臂，將懷中的單薄死死扣住。仿佛稍一松手，懷中的人就會不見。
　　他緊緊皺著的眉頭，鎖住的是深深的悲哀。
　　他把頭埋在她的發間，狠狠呼吸著屬於她的桃花幽香，試圖平複強烈的不安和心痛。
　　飛嫣，我到底要怎樣做，才能保護你不受一點傷害？像現在這樣，緊緊擁你入懷不放開，是否可以？
　　他異常的擁抱，使她有些不安。
　　自從失明之後，旁人一點異常的舉動，就能叫她心中忐忑。
　　她輕輕掙開他的懷：“雲落，你怎麼了？”
　　只要身邊有人不說話了，這句話她便常問。
　　蕭雲落看著她，不說話。
　　這樣近的距離，怕被他看出些什麼，柳飛嫣低頭，躲過他的注視。
　　“雲落，我困了。”
　　“好，那我看著你睡著了，再走。”
　　他看著她脫鞋，上床，躺下，雙眼一片清明。
　　他握住她的手，溫暖著。
　　“飛嫣，睡吧。有我在你身邊，別再怕黑。”
　　嗔怪的看了他一眼，閉上眼：“我才不怕黑。”
　　蕭雲落苦笑，是，你不怕。若是怕，這些天你要怎麼熬？
　　他看著睡顏的柳飛嫣，長長羽睫覆在眼皮上，月光下，投出一片淡色陰影。風過衣衫，衣袂輕揚，烏絲，亦輕揚。
　　看她睫毛不時顫動，便知道她明明沒有睡著。她裝睡！這別樣的誘人風情。
　　月色醉人，她淡色的唇，她的冰肌玉骨……還有她的倔強。心中一動，不知不覺間，蕭雲落越湊越近，她的臉已近在咫尺。
　　怕他看出自己眼中的破綻，柳飛嫣一躺下就閉上眼裝睡，心裏盼望著他快些離去，卻擋不住心慌意亂。面沉如水，心中卻戰鼓齊擂。
　　恍惚間，似感覺到他的氣息離自己越來越近，是錯覺麼？
　　現在，已能感覺他炙熱的鼻息了！柳飛嫣兀的一睜眼，什麼也看不到。她伸手，撫過他輪廓分明的臉。飛揚的劍眉，充滿笑意的眼，挺直的鼻，和——微揚邪笑的唇，勾勒出熟悉的弧度。
　　雲落，我知道你在笑。你的笑，早已深深印刻在心！我看不見，但是我能摸出來。我知道，你此刻的笑是怎麼樣的，我也知道——那是我最喜歡的笑。
　　還未開口，就聽蕭雲落說。
　　“燈還沒熄，飛嫣睡的著？”
　　沒想到他會說這個，柳飛嫣一愣，還未回答。看她眼中波光四溢，如星河燦爛。淡色的唇在月光下泛著動人的光澤，驚訝微張。這冷香太過醉人，蕭雲落的吻倏地落下。這還未來得及說出的話語，便被封殺在了咽喉。
　　細細描摹著她的唇，淺淺吮吸，微微壓迫。他舌尖輕探，勾起她一聲低吟，讓她絲毫沒有反抗喘息的機會。
　　長吻，他離開她的唇，她看不到他此刻眼中的深情和火光。
　　伏在她耳邊，喉結艱難一動，蕭雲落的聲音有些抑制的嘶啞性感。
　　“飛嫣，今晚我不走了，留下來陪你，可好？”
　　他問你，我留下來，可好？
　　心，早已沉淪。
　　柳飛嫣輕咬下唇，水眸凝滯片刻，最終還是點了頭。
　　最終，還是點了頭呀。
　　這一點頭，他不再壓抑，也不容反悔！熾熱的吻又一次落下，略帶霸道封住她的唇。纏綿繾綣，半是壓迫，半是親昵噬咬，一路的梨花帶雨。
　　“咣當”一聲，是他束發玉冠落地的聲音。緊接著，一頭青絲如瀑般，散落她的臉龐，滑過絲絲酥癢觸覺。
　　她忽然抓住他的手，雙頰生緋，輕咬下唇。那雙看不見任何東西的黑眸中，有羞澀，有不知所措。
　　“熄燈……”聲音輕如蚊呐。即便自己什麼也看不見，她還是不敢與他坦誠相見。
　　“好。”蕭雲落雙指一勾，一疾指風彈出。油燈滅，逸出嫋嫋青煙，小樓忽的陷入黑暗，只剩月光灑灑。
　　她輕微聽見有裂帛之聲，緊接著腰帶散開，衣袍落地，一陣涼意襲來。她剛想縮緊身體，就被擁入一個熾熱胸膛……
　　月華如洗，傾瀉了水一樣的清光，沖洗著柔和的秋夜。微風帶著絲絲涼意，輕拂入窗，吹起紗帳搖曳。
　　層層雪色輕羅紗帳之後，是一枕的青絲糾纏。
　　燦燦星光滿天映輝入室，是一室的旖旎春光。
　　低聲呢喃，細碎喘息。
　　他泛起的喘息，猶在她耳邊，給人安心之感。
　　他的吻一路落下，吻上她微閉的明眸。
　　他的手緩緩滑下，牽起一路火熱溫柔。
　　“飛嫣，自從那年驚鴻一瞥，我便墮進你的溫柔鄉永遠不醒。能娶你為妻，實乃三生有幸。”
　　“飛嫣，我總怕哪天我回來了，你卻不在了，我該怎麼辦？”
　　“你若離去，請把蕭某魂魄也帶走……我要跟隨你，陪伴你，上天入地，天涯海角。”
　　“答應我好好保護自己，不會只留下我一個。否則，我有多寂寥！”
　　他不知道，自己不經意間說出的話，日後竟成了真！
　　綿綿的情話，不斷回響在她耳邊。
　　柔了心，動了情。
　　於是，她冰涼指尖抓皺了絲被，芊芊玉指劃破了枕巾。
　　夜色柔，月光華，星火盛。
　　遙映樓中纏綿。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07

糾纏紅線



　　秋風越來越盛，天，高的讓人看不見頂。漸漸轉了西風，愈來愈涼。
　　雁，開始南飛。桃花，開始凋謝。柳絮，開始飛揚。連陽光，也變得不再那麼有溫度。
　　柳飛嫣坐在窗前，看著陽光灑進樓中。她伸出手，手指穿過暖色的陽光，感受到一絲溫度，卻灼傷般猛然縮回手。
　　這一絲溫暖的光亮，有多麼渴望？
　　她攏了攏裹在身上的輕裘，試圖使自己更加溫暖。
　　柳飛嫣自小身體並不好，所以練武以強身。多年的調養，也使她出落得亭亭玉立，光彩動人。自從來了連舟城，日日茶飯不思，夜不能寐。傷心最傷身，而她，足足傷了兩年的心！而後，一次又一次的毒，讓她心力憔悴。那些毒雖已清了，但畢竟不是什麼補藥，留在身體裏多日，五髒六腑也有輕微受損。
　　她的臉色變得更加蒼白，身體變得更加單薄，也越來越怕冷。
　　雲落，這單薄的身體，能陪你到多久？會不會你正值盛年，我便離你而去了？
　　“小姐，熱茶。”茗兒一聲呼，打斷她的思緒。
　　柳飛嫣接過茶，撇開茶葉，喝茶，蓋上，穩穩放回桌上。這一個月來，她對一切幾乎能做的信手拈來。
　　拿起放在自己腿上的針線，她開始繡花。
　　盈盈四方三寸黃布上，她描了斜柳一株，桃花一枝。素手執布，挽線穿針，細密繡出紅花綠柳。
　　一聲噝氣聲，針又紮到了手上。她仿佛很習慣了，手指放到嘴邊輕吮。茗兒看到她手指上的傷，密密麻麻布滿。
　　“小姐，別再繡了！“茗兒一把搶過她手中的繡品，”你看不到，要怎麼繡呀？你看你的手指，要真繡完了，這手指——”
　　柳飛嫣淡然笑著，向茗兒伸出手。
　　“給我。”
　　“不給！”
　　“茗兒別鬧。你看，我還差一點，就能繡完了。剛開始不熟練而已，你看現在，我不是越來越熟練，不怎麼被針紮到了麼？”
　　茗兒厥著嘴，低頭不語。
　　“雲落快要出征了，我要快些將這個護身符做好。不然，我不放心，也不安心。我已經被針紮了這麼多次了，現在放棄的話，豈不是白白受罪了？”
　　她的手保持這個索要的姿勢，眼中充滿篤定的眼神。
　　茗兒歎了一口氣，終於還是把東西放回柳飛嫣手上。
　　“茗兒這才乖了。”柳飛嫣笑著接過，低頭繼續繡。
　　
　　長夜將盡，燭影搖紅，夜涼如水，萬家星火點點。只有圓月如夢，星空璀璨，陪伴著柳飛嫣。
　　最後一針收線了！
　　她臉上浮起一絲淺笑，終於完成啦，這護身符，簡簡單單一株柳，一枝桃，卻花了她將近十天時間。
　　她放下針線，凝神想了片刻，叫醒早已睡倒在一旁的茗兒。
　　“茗兒，拿剪刀來。”
　　“哦。”茗兒迷迷糊糊睜眼，取來剪刀，放到柳飛嫣手上。這時，腦子才略微清醒一點。
　　剪刀？小姐要剪刀什麼？難道是——
　　她看到柳飛嫣拿起剪刀，往自己頸邊伸去，驚出了一身冷汗！
　　“小姐住手！”她也不敢動手搶過，怕傷了柳飛嫣，只好大聲叫出來。
　　柳飛嫣手上一停，轉頭，不解的眼神。
　　“怎麼了？”
　　茗兒忙不迭搶過她手中的剪子。見她手中空空如也，茗兒放心了。
　　“還問我怎麼了，我要問你怎麼了！幹嘛大半夜的要我拿剪刀，還——小姐，你別想不開啊！你不是說，相信莫思憐會帶來解藥的麼？就算不是，你舍得扔下城主一個人走？連，連這最後一面都不讓他見？”
　　柳飛嫣愣了半響，“撲哧”一聲笑了出來。
　　這下輪到茗兒愣了：“你，你笑什麼？我說的不對麼？”
　　柳飛嫣眼中笑意滿溢，看著茗兒。
　　“傻瓜！”她伸手輕輕一點茗兒額頭，弄的茗兒一頭霧水。
　　“你以為我要幹什麼？”
　　“你，你不是要，要……”
　　“我就算舍得下這一切，我也舍不得你呀。”柳飛嫣有意調侃。
　　“那，那你要剪什麼？”
　　柳飛嫣不答，向茗兒攤開手，茗兒遲疑著把剪刀放到她手上。
　　她伸手勾起鬢邊一縷青絲，看著，眼神中充滿溫柔深情。伸剪，“哢嚓”一聲清脆，剪下。
　　放下剪子，從懷中取出一根鮮豔紅線。
　　“咦——”一見這根紅線，茗兒驚奇的叫出聲來，“這不是當初小姐要和楊玉峰成親前一天，我陪著去姻緣廟裏求來的麼？”
　　此言一出，她忙捂住嘴！糟糕，怎麼又說出了楊玉峰這個名字！柳飛嫣卻不惱，仿佛能看到般，細細看著這根紅線。
　　“是啊，當初求來的紅線，原本是要用來洞房花燭夜，將我和他的鬢發，系到一起的。”
　　柳飛嫣苦笑，歎出的氣，悠長綿遠。
　　“沒想到啊，這根紅線我藏了整整三年。原本以為這輩子都用不到了，如今再拿出來，用來結的發，卻不是我和他。呵，世事難料啊。”
　　世事難料，何曾料到，自己有天會與蕭雲落成為結發夫妻？紅線結發，滄海巫山定情。糾糾纏纏，這輩子再也與他分不開啦。
　　柳飛嫣將紅線給茗兒看：“茗兒，你看這紅線，色澤是否已經暗淡了？”
　　“沒有，還是一樣的紅。”茗兒搖頭。
　　“那就好。”柳飛嫣放心一笑，纖手靈巧，將絲絲紅線，一圈一圈，仔仔細細，均勻纏繞到青絲上。
　　昏黃燈光下，白皙的手指，烏黑的青絲，鮮紅的紅線，映襯一片驚心動魄的美。
　　將整根紅線纏繞，她把青絲放入那個親手繡制的護身符中，臉上浮出微笑。
　　
　　清心居中，蕭雲落，秦楓，上官乾，張錦，梅千川圍著地形圖。
　　梅千川伸指點撥，滔滔不絕，將各處地形要險，一一道來。他對不但對蜀中地帶了如指掌，周邊各處地形，民風，也全然知曉。連帶觀星象，知天氣，如何作戰，兵法要訣，也順道全部說了出來。直聽得四人啞口無言，面面相覷。
　　梅千川說完，喝了一口茶，抬頭看四人，這才發現他四人直直看著他不語。
　　“怎麼了？”梅千川放下茶盞。
　　安靜半餉，蕭雲落忽的鼓掌大笑。
　　“哈哈……好啊！梅先生不愧是蜀中第一謀士，真當是文武全才啊。這歐陽勝失了你，真是瞎了他的狗眼！有你相助，蕭雲落若不成大業，怕是要遭天譴了！哈哈……”
　　張錦也情不自禁拍起手來：“梅先生，你這懂得未免太多了吧？怪不得城主千方百計，定要將你納入囊中。你一個，頂我們好幾個呀。”
　　上官乾微微一笑：“我上官乾這輩子除了城主，還沒有佩服過別人。梅先生，你是第二個。”
　　梅千川臉稍稍一紅，道。
　　“各位先別誇得太狠。所謂紙上談兵終覺淺，我這樣說，也許各位覺得勝券在握。但真正廝殺起來，我們卻不一定贏。”
　　“哦？”蕭雲落嚴肅起來，“願聞其詳。”
　　“城主需知，這各地的氣候是不一樣的，這各地的地形也是不一樣的。”
　　“這個自然。”
　　“需隨機應變，靈活取巧，才能贏。”
　　這句句話裏有話，張錦聽得不耐煩了。
　　“梅先生，你想說什麼就直說。我的腦子都要被你繞彎啦！”
　　梅千川一笑，伸手，手指一一點過蜀中地區的千溝萬壑，和江南一帶的河流縱橫。
　　“看，不同的地形，適合什麼樣的作戰，是不一樣的。江南一帶宜走水路，蜀中一帶宜走旱路。”
　　“你賣關子就想說這個？這個自然了！”張錦道。梅千川卻搖搖頭。
　　“我知道連舟城中能人輩出，在哪裏，用什麼方式作戰並不會難倒大家。可是，不熟悉的地形，加上主動出擊。對方對地形了若指掌，必定死守易守難攻處，勝算輕輕巧巧就比我們多了好幾分。”
　　蕭雲落緩緩頷首，眼神篤定。
　　“不錯，但，有了先生，我相信連舟城還是能勝的！”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07

佛清一卦



　　蕭雲落往逸風樓走來，見柳飛嫣和茗兒正走出小樓，他上前。
　　“飛嫣要去哪裏？”
　　“我要去佛清寺。”
　　“哦？”蕭雲落眉一皺，“去那裏做什麼？”
　　柳飛嫣抬頭微笑：“我要去為你求個平安符來。”
　　蕭雲落一擺手：“不必了，我不信這個。我命靠己，不靠天。否則，日日求神拜佛便能擁美人如玉，江山萬裏了？怎麼，飛嫣信麼？”
　　柳飛嫣輕歎一口氣：“我不信，可不去求的話，我心不安。你此次出征，我要在城中日夜擔憂。你就讓我心安了吧。”
　　蕭雲落苦笑，握住她的手。
　　“好吧，那飛嫣就去。這山路不好走，要不要派人保護你。”
　　柳飛嫣一聽，連連搖頭。
　　“不，不用！只是走個山路而已，還要人保護，你把我當什麼啦？”
　　怕她看穿些什麼，蕭雲落只好作罷，朝茗兒一使眼色，茗兒點頭。
　　“那好，你們便去吧，記得早些回來。”
　　
　　柳飛嫣與茗兒踏進佛清寺——這建在半山腰的連舟城第一寺廟。隱在蔥鬱松樹中的寺廟，此刻香火仍然鼎盛。時已至秋，前來上香敬佛的善男信女少了許多。
　　寺廟中眾僧敲經誦佛聲不絕於耳，迷亂心智，安定心神。柳飛嫣眼中一片黑暗，什麼也看不到，只聽得耳邊這莊嚴肅穆的動人音樂。聲聲振動人心，柳飛嫣聽著這聲音，心，竟毫無緣由的平靜下來。
　　她看不到眼前的金塑佛像端坐蓮臺之上，慈眉善目。香火繚繞中，略帶疏離感，俯視眾生。
　　她跪下，三拜，接過茗兒遞來的檀香，恭敬奉上。
　　由茗兒扶著，踏出門檻，聽得左側有一蒼老平和的聲音。
　　“阿彌陀佛，女施主要求的平安符，在老衲這裏取。”
　　茗兒扶著柳飛嫣走到那個白須白發，面生佛像的老僧面前，坐下。老僧將一個黃色平安符放到柳飛嫣手中。
　　“施主請拿好。”
　　柳飛嫣恭敬回禮：“多謝師傅。”
　　正待起身離去，老僧將柳飛嫣叫住。
　　“施主留步！”
　　“嗯，大師有何事指教？”柳飛嫣複坐下。
　　“施主求的是平安符，眼下連舟城百姓安居樂業，並無戰事。不知，施主為何要求這平安符？”
　　柳飛嫣垂眼不語，老僧笑道。
　　“恕老僧多言。平日似乎不見夫人來過，今日，真可謂是，臨時抱佛腳啊。”
　　茗兒有些惱怒，柳飛嫣倒是不惱，笑道。
　　“若這臨時的佛腳，真能助我夫君平安，今後我便常來抱抱。”
　　“可惜啊可惜——”老僧若有所思搖著頭。
　　“大師可惜的是什麼？”柳飛嫣不解。
　　“所謂因果循環，天地之間，五道分明，善惡報應，禍福相承，身自當之，無誰代者。倘若夫人所求佛祖護佑之人，要造孽殺生的話——那佛祖也是保不了他的。”
　　柳飛嫣聞言，臉色微微一變，還是笑顏舒展。
　　“倘若他所造的殺孽，是為了救下更多的世人的性命呢？”
　　“夫人的意思是，此人不求名，不求利？若是如此——孽障稍減，自當造福蒼生。”
　　柳飛嫣漸漸攥緊拳頭。他不為名，不為利？恐怕不是。
　　“讓老僧為夫人算一卦，可好？”
　　柳飛嫣禮貌一笑：“有勞。”
　　老僧取來桌上簽筒，交與柳飛嫣。
　　“夫人請隨意抽出一簽。”
　　柳飛嫣伸出手去，不知怎麼的，開始心神不定。連那誦經聲，也不乏平複心情。怎麼了？不是隨意玩玩的麼，我並不相信啊。可心中，還是又想抽得好簽，又怕抽到下下簽。
　　忽的舒心一笑,我又看不見，隨手抽來便是。難不成這一簽，真是我的命數麼！
　　柳飛嫣伸手，抽出一簽，交與老僧。臉上平靜笑著，心中卻沒緣由的一陣慌亂。老僧接過，眉頭輕微一皺。柳飛嫣看不到，可是茗兒能看到。
　　“大師，怎麼這簽不好麼？”
　　老僧看看柳飛嫣，只是搖頭不語。
　　聽得茗兒這樣講，她心中一震，知道此簽並非好簽。可自己明明不信這些，為何這樣驚慌？
　　柳飛嫣輕咬下唇：“大師但說無妨。”
　　老僧看著柳飛嫣抽出的簽道：“夫人抽的，是第六十簽。下下之簽。”
　　“下下之簽？”柳飛嫣口中喃喃，眉頭輕蹙，拳頭緊握。
　　為何，偏偏是下下之簽？
　　茗兒看出柳飛嫣心中不快，拉起柳飛嫣就要走。
　　“你這和尚亂說話！怎麼一抽就是下下簽了呢！我們家小姐從來不信這個的，走了，走了！”
　　柳飛嫣掙開茗兒，鎮定坐下：“請大師為我解簽。”
　　“好。”老僧拿起筆，邊寫邊說。此簽，名為赤壁鏖兵，屬寅宮。詩曰：抱薪救火大皆燃，燒遍三千亦複然。若問榮華並出入，不如收拾枉勞心。此卦抱薪救火之象，凡事亦自謹防也。”
　　柳飛嫣皺眉仔細聽著：“煩請大師相告，如何破解？”
　　老僧笑道：“破解是不能破的，擔憂解法。夫人記住了：有千般計，一旦相惹，不如莫動，恐惹禍身。切記，切記。一旦本作一日，禍身本作歸身。”
　　柳飛嫣不禁抽了一口冷氣，放在桌上的手，不可自制的發顫。她收回手，不動聲色。
　　“敢問姻緣如何？”
　　“不合。”
　　不合！她一急，眼神中有了戾氣，連連發問。
　　“那行人呢？”
　　“滯。”
　　“六畜？”
　　“損。”
　　“疾病？”
　　“有驚。”
　　“尋人？”
　　“杳。”
　　一番連珠炮似的對話，一句句不吉不利的回答，將柳飛嫣打落至無邊地獄。她停止發問，重重靠落椅背，長長歎了一口氣，蕭瑟苦笑。
　　“那煩請大師相告，此簽，何事為吉？”
　　老僧一捋長須：“移徙。”
　　呵，移徙。偏偏是最毫無要緊之事，是吉的。其餘一切，凶，凶，凶。
　　她全身癱軟般，一動不動，怔怔望向前方。
　　老僧眼神銳利，能看透世間萬物般，死死盯著她無神的眼睛，又開口了：“看夫人似乎體弱多病，可否讓老僧把把脈？”
　　“自然可以。”柳飛嫣伸出手。
　　老僧落指手腕，細細分辨，少頃，收回手。
　　“夫人體內似有汙穢之物尚在，應當盡早去除才是。”
　　柳飛嫣收手，攏袖。心知他所言之自己曾經所種之毒，這毒，還是有些許留下了，怕是這輩子也除不去了。
　　“大師所言甚是。”
　　“那麼，再恕老僧多言。夫人之所以身體虛，乃是因為夫人凡事相惹，以惹禍置身。”
　　柳飛嫣面色大變，瞬間更加蒼白。想到為蕭雲落跳河而死，想到為見蕭雲落喝下不能說話的毒藥，想到為蕭雲落擋的那一劍，使得自己小臂腫麻至今未愈……原來，這簽，竟把我之前所發生的事，前因，後果，也算進去了。而且還——非常准！
　　凝滯片刻，強行平息了下心頭震駭，她泰然開口。
　　“這求簽，須得誠心才是。可我方才並不誠心，且我向來不信這些。這簽，是否依然准呢？”
　　老僧撫須大笑：“世人皆如此。求得好簽，便千恩萬謝，深信不疑。求得下簽，便破口大罵，棄之如敝屣。這命數乃天定，就算夫人一輩子不抽簽，也是一樣，不會變的。”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09

抱薪救火



　　見柳飛嫣勾唇不語，知她定是心中不服。老僧將簽重新放入簽筒，打亂，遞到柳飛嫣面前。
　　“不然，夫人不如再抽一簽看看。”
　　靜靜端在自己面前的簽筒，柳飛嫣竟有些害怕想要逃離。
　　“不必了。”
　　“夫人怕了？”
　　柳飛嫣低頭，凝神，伸手遲疑抽出一簽。手中握著簽，竟有些顫抖。心中莫名有股極其強烈的感覺。未等老僧將簽拿到手中，她開口。
　　“大師，還是第六十簽，是不是？”
　　她的聲音，出乎意料的平靜。
　　老僧低頭一看，歎道：“不錯。”
　　呵，不錯。
　　這簽，姻緣不合，行人滯，六畜損，疾病有驚。
　　最叫她難受的不是別的，而是這個，姻緣不合。不合，不合！
　　從沒想過，和蕭雲落相愛，在一起，還要切合什麼命數！
　　似經過一場浩大的戰役，她雙眼緊閉，有氣無力，聲音虛無縹緲。
　　“大師可否就此簽，對姻緣稍作解釋？”
　　看著柳飛嫣絕色的容顏，卻雙目失明，身形消瘦。那一簽，更是注定了悲劇。她眼中的光，忽的暗淡，似笑非笑的絕望，蹙眉咬唇的倔強。老僧心中一聲歎息。
　　“此卦抱薪救火之象，夫人且打理好自身事物，切莫管他人之事。否則，引火燒身，傷的是夫人你自己。”
　　“我問大師的是姻緣，大師告訴我這個幹什麼？”
　　老僧笑道：“禍身本作歸身。貧僧的意思，就是要夫人遠離姻緣，才能逃過一劫，坐享天年。看夫人眼中的戾氣越來越重，身上殺氣越來越盛。若再不遠離，性命難保，災禍連連啊！”
　　遠離姻緣？柳飛嫣忽的怒從中來，又有不甘的反抗。她站起，大聲道。
　　“荒謬！你怎麼可以叫我遠離我的夫君！你今日說的這些，憑什麼叫我相信？”
　　老僧不惱，兀自微笑著。
　　“夫人不信？為何貧僧從夫人眼中看出的卻是——夫人信了呢？”
　　“胡說，你能從我眼中看出什麼東西！”柳飛嫣盡力使自己眼神凜冽，卻有些心虛。
　　“貧僧能從夫人眼中看出許多東西，而夫人你，卻不能從貧僧眼中看到一點東西！夫人，對不對？”
　　柳飛嫣大驚失色，重重坐下！
　　原來，他早已看出我失明了。這老僧，佛學淵源，目有慧根，都能算出自己的命數，又怎麼會看不出來呢？
　　她無比落寞的呆坐在椅上，靈魂在刹那支離破碎。失神的眼睛裏，仿佛醞釀著天生的憂鬱。
　　她就這樣坐著，聽著耳邊的誦經聲，聽著善男信女進進出出。一直坐到夕陽開始西下，她才悠悠開口。
　　“大師說的對，對極了。”
　　“願夫人能聽老師一言，以保安享天年。”
　　“不。”她搖頭，“我不能離開他，不會離開他。”
　　“可如此的話，夫人你就——”
　　“多謝大師好意，大師不知，離了他，我生無可戀。既然生無可戀，得以安享天年，又有何意義呢？”
　　“可這情，需要付出的代價未免太大。”
　　“只求一心人，白首不相離。即使不能相伴白頭，能與他共度年華，我，死而無怨。”她黑芒眼中的堅定決絕，如重錘砸下，毫無反悔的餘地。
　　老僧重重歎氣，這氣息，綿長，悠遠……
　　佛家有戒，不可貪，不可嗔，不可癡，不可殺，不可色，不可葷，不可誑語。修佛至今，早已練就榮辱不驚，悲喜無情，有何事能讓他歎氣？他大概，很久沒有歎氣了吧？
　　“施主真是太執迷不悟啦，這樣對你絕無好處。”
　　“大師非紅塵中人，又怎麼會明白這‘情’字對世人而言，有多重要？”
　　老僧萬分搖搖頭又是一聲歎氣。雖早已遠離紅塵數十載，但，誰能能眼睜睜看著一個絕世佳人，生生往死路裏走！
　　“此生終為情所縛，孤身踏足迷途路。桃花落盡終成塚，花開花謝終幾度？”
　　柳飛嫣笑著：“不知大師能否算出，我將命卒於幾年？”
　　此言一出，茗兒趕緊噓聲。
　　“小姐，這些話不能亂講的，不吉利的！”
　　“茗兒別吵，我要知道。”
　　“這命數，乃天意，老僧說不准。若夫人執意，而他又造殺孽的話，命數必然折損！”
　　柳飛嫣失神，少頃，站起，揚起失血的唇，莞爾一笑。
　　“今日有勞大師了，天色已晚，告辭。改日再來拜訪，添上香油錢。”
　　見柳飛嫣要走，茗兒整個人直接趴到桌上，神色急切的簡直要哭出來了。
　　“大師，那你說，有什麼辦法可以讓小姐延壽？”
　　老僧微笑：“只要少造殺孽，為天下蒼生造福。多誦讀往生咒，為死去的冤魂超生。即可。”
　　“哦，對了。夫人是否時常感覺心浮氣躁？”
　　柳飛嫣點頭：“不知大師可有妙法？”
　　老僧道：“所謂相由心生，心靜，則人安。夫人空暇間，可多研究佛理，心經。貧僧相信，必能安心養神。”
　　“如此，多謝了。”
　　柳飛嫣轉身欲走，老僧叫住。
　　“夫人且慢。”老僧將提了那首詩的解簽文書，交給柳飛嫣，“夫人拿好，還望日日謹記於心。”
　　柳飛嫣將紙收起：“多謝大師提點。”
　　老僧點頭，臉上神情如佛祖拈花微笑般普渡眾生。他看著柳飛嫣雖失明，卻絲毫不減神采的水眸，道。
　　“貧僧祝夫人早日得以‘見到’心上之人。”
　　柳飛嫣自知其意，微笑還禮：“想來那日也離得不遠了，到時，必定再來拜訪。”
　　說罷，轉身緩步離去。
　　一路走，一路的無話。雙瞳無神，柳眉漸鎖。
　　茗兒滿臉苦惱：“小姐，你不會信了吧？剛才那大師說的那些話，我連聽都聽不懂。”
　　柳飛嫣苦笑：“你聽不懂，可我聽得懂。聽不懂就可以不作數的話，那豈非太好了？”
　　“那，那你信了？”
　　柳飛嫣歎氣：“我不得不信。但到底真不真，大概只有到我死了那一天，才有定數。”
　　“小姐你又說了，這個字不能隨便說的！”
　　柳飛嫣擠出一絲笑：“好，我不說。解簽之意，凡與雲落有關之事，我都不該多管閑事，否則如同抱薪救火，惹禍上身。即使我有千百條妙計，切不可身體力行，否則必會傷身。我本是極易惹禍之身，也是極易被禍所傷之身。”
　　“胡說的！我怎麼沒見小姐以前很會受傷呢？”
　　“那是因為，那時我還未遇到雲落。”柳飛嫣回頭，眼中有水暈蕩開。
　　“我和雲落，姻緣不合。所以，自從和他一起。中毒，不能說話，小臂受傷，失明。只要離開他，我的命數就會改變。可是，茗兒你知道，我不會離開他的！”
　　她柳眉輕蹙，臉色蒼白如雪，失血的唇，因為激動而微微顫動。茗兒看到她眼中浮起的水暈中，竟有了蕭雲落的影子！
　　
　　日日加緊操練，今日終要出征。蕭雲落一身銀甲，紫金冠將一頭烏絲束起，一絲不苟。俊美剛毅的臉，在陽光下有著迷人的線條。
　　“飛嫣，我要走了。”
　　他對她說，語氣中有著不舍，也有霸氣和自信。
　　柳飛嫣自懷中取出那個裝了平安符的護身符，交給他。
　　“帶上這個。”
　　“這是什麼？”他接過，放到鼻尖，聞到淡淡桃花幽香——那是她的味道。
　　“這是我親手繡制的護身符，裏面裝著特意到佛清寺求來的平安符。你要時時刻刻帶在身上，以保平安。”
　　他笑了：“飛嫣信這個？”
　　“不管信與不信，只有你帶上它，我心中才會安定些。”
　　他看到護身符上，有絲絲淡色的血跡。拿過她的手，指尖的傷口早已愈合，什麼也看不到。
　　飛嫣，你看不見，是怎麼繡完的？十指連心，你刺破了多少次，才把它繡完的？
　　知道他在想什麼，柳飛嫣收回手，笑道。
　　“看我多日不動針線，手腳笨了許多。”
　　他不語，他看著這個護身符，上面有桃花綠柳，針針密密縫制。在蕭雲落眼裏，它是這個世上最好的繡品！
　　他把護身符放入最貼身的衣袋：“飛嫣親手做的，我定當貼身帶著，一刻不離。這桃花綠柳，我帶著它上戰場，就像有你在我身邊一樣。”
　　她看不見，還是伸手替他整理戰衣。從上到下，一片空洞眼中，有著眷戀不舍。
　　“刀劍無眼，你要小心。”
　　“總之，我會活著回來見你的。”
　　該說的話，都說完了。他，就要走了。
　　柳飛嫣心中一片空茫，忽的伸手攬住他結實的腰身。將臉頰緊緊貼在他冰冷的鎧甲上，久久不願松手。
　　雲落，上次一別，我再也看不見你。這次一別，會不會再也抱不到你？
　　他帶著劍繭的手掌，撫上她清瘦的背。
　　“飛嫣，怎麼了？弄得跟生離死別似的。”
　　緩緩松開手，她忽的笑顏舒展，如暖冬豔陽般暖了人心。
　　“去吧，記得我在這裏等你回來。”
　　他看著她，唇角輕揚。
　　“好。”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1

蜀中取蓮



　　蜀中，莫思憐滿臉塵土奔走。一連數天，翻山越嶺，還是找不到冰山雪蓮。問了當地人，知道在藥鋪原來可以買到，她直歎自己傻。索性在客棧整整休息一天後，走進藥鋪。
　　“掌櫃的，你這兒可有冰山雪蓮？”
　　“有有有，姑娘稍等！”
　　有！莫思憐心中狂喜。掌櫃轉身拿過一個盒子，邊拿邊說。
　　“這全城啊，只有我這家有，姑娘你可是找對了。”
　　木盒緩緩在莫思憐面前打開，卻是一朵已經枯萎風幹的雪蓮。莫思憐心下一空，臉色一沉。
　　“這個也叫雪蓮？”
　　“姑娘說笑了。這個不是雪蓮，是什麼？”
　　“我要的是新鮮剛摘下來的雪蓮！你這兒有沒有？”
　　掌櫃把盒子蓋上，小心翼翼收起。
　　“姑娘，整個蜀中的冰山雪蓮，要先全部經過歐陽別院的人挑選。剩下的，才能給我們這些藥鋪。等拿到手的時候，都是這個樣子的。你要的話啊，那是不可能的！”
　　莫思憐低頭思索，歐陽別院？
　　“那我直接問歐陽別院的人要不就行了？”
　　掌櫃不可思議訕笑：‘姑娘開玩笑了。”
　　莫思憐嘴角一勾：“我沒開玩笑！”言畢，轉身離去。
　　遠遠只聽掌櫃大喊：“姑娘可別做傻事，你可以先到冰山上看看，碰碰運氣……”
　　
　　一山有四季，莫思憐越是往上走，便越覺得冷。用力裹緊一身雪白皮裘，終登上山頂。不顧疲憊乏力，在寒風淩厲的山頂四處顧盼，卻不見雪蓮蹤跡。
　　正在懊惱時，聽有人腳步聲。屏氣躲到大石後面，一看。來人走到崖邊，蹲下，口中喃喃自語。
　　“怎麼一朵都不剩了呢，唉……”
　　莫思憐一步上前，出手制住來人。那人顯是被嚇了一跳，直用手指著莫思憐，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你來這裏做什麼？是歐陽別院的人？”
　　那人艱難搖頭。
　　“為何來此？這裏為何連一朵雪蓮都沒有了？”
　　那人直看莫思憐不語，莫思憐疑惑，手上又加了把勁。
　　“問你話，為何不答！”
　　怒目相視片刻，莫思憐松手。
　　“現在可以說了吧？”
　　那人緩了一下呼吸，驚恐的看著莫思憐。
　　“我若是歐陽別院的人就好了。就因為不是，才在他們采摘完後，獨自上山，看有沒有剩下的雪蓮。沒想到，他們采摘得如此幹淨，唉——”
　　“你說這裏的雪蓮已經全部被采摘幹淨了？”莫思憐無比鬱悶，“早知道就早些上山了。”
　　“早上山也沒用，你以為歐陽別院的人會讓你摘麼？”
　　“什麼意思？難不成整座山上的雪蓮都是他歐陽勝一個人的！”莫思憐柳眉一挑，略有怒意。
　　那人離了莫思憐幾步，小心翼翼道。
　　“姑娘你別朝我發火呀。你說的不錯，這整座山，甚至整個蜀中都是歐陽勝的。你有本事，就問歐陽勝去拿！”
　　莫思憐凝神思索了一會兒，臉色越來越沉，那人也有點怕了，踟躕開口。
　　“你，你不是真的要去吧？”
　　“你也說對了，我還真有這個本事，真要去找他！”
　　莫思憐說言，轉身就走，健步如飛下山。那人在後面力不從心的追著喊。
　　“唉，姑娘，別一時逞強啊，你不要命啦……”
　　
　　深夜，潛伏至歐陽別院藥房，卻無一人看守。心中暗喜。打開火折子，正在一個一個櫃臺翻找雪蓮，四周的油燈卻一下子全部亮了起來！
　　莫思憐驚慌抬頭，歐陽勝一張清秀如女人的白臉，正陰陰的看著自己。
　　“姑娘膽子倒是不小，只是這腦子不怎麼樣。我歐陽別院的藥房，豈是這麼容易進來，又這麼容易讓你得手的？”
　　莫思憐倒也不惱，反而笑得甜美。
　　“在歐陽大俠面前，又豈能自作聰明？這人，特別是女人，不能太聰明了。通常是笨一點的，活得比較長，有時候，只需要手段，和本事就夠了。”
　　莫思憐笑著，袖中一動，閃著綠光的銀針不經意間，如流星般快速朝四面飛去。不待歐陽勝和他的那些手下做出反應，就已見血封喉。
　　看著身邊的人一個個倒下，面呈鐵青色，歐陽勝驚出一身冷汗。抬頭詫異的看著莫思憐，上上下下。當看到她的左手，他便明白了。
　　“原來是莫宮主，在下方才失禮了。這些不知好歹的東西，宮主給點教訓也是應該的。”
　　歐陽勝皮笑肉不笑，看得人直起雞皮疙瘩。
　　“雕蟲小技，怎入歐陽大俠法眼？”
　　莫思憐攏起衣袖，笑。
　　“不知莫宮主為何有雅興來我歐陽別院呀？”
　　“我爬了一天的冰山，找了一天的雪蓮，卻一朵也找不到。我不知道除了在這裏，我還能從哪裏得到。”
　　歐陽勝笑了：“原來只是為了冰山雪蓮，莫宮主直接找我來要不就成了？”
　　莫思憐心中一喜：“那麼你是肯給了？”
　　歐陽勝看著莫思憐，上下打量，不語。
　　莫思憐心中被看得一陣虛，又是一陣氣。
　　久聞歐陽勝乃好色之徒，只要見到美人必定要染指。怎麼，他都知道我是誰，還敢打我的主意不成？
　　莫思憐面色一沉：“歐陽大俠你是肯還是不肯呢？”
　　歐陽勝直勾勾的看著莫思憐，眼光似是要將她的衣服扒下來！
　　“莫宮主真不知道？”
　　莫思憐怒意盛，暗將銀線在手：“區區一朵雪蓮，歐陽大俠竟如此小氣麼？你不肯給，就別怪我動手搶啦。”
　　歐陽勝一點不急：“莫宮主可知道雪蓮藏在何處？”
　　“我會將你整個歐陽別院翻個遍的。”
　　“只怕莫宮主還未找到，我已經將我歐陽別院內所有的冰山雪蓮都銷毀了！”歐陽勝眼角一動，一絲陰光閃過。
　　莫思憐一怔，冷笑：“你舍得麼？”
　　歐陽勝笑意漸消，鷹鼻鳳眼，甚是陰狠。
　　“我得不到的，別人也休想得到！你硬要搶，我就全部毀了，總之不會讓你得償所願！”
　　莫思憐吸了一口冷氣，他這樣的人，怕是真會這樣做。他明年還能得到雪蓮，我卻等不及了！可，難不成我真要——荒謬，這不可能！被這家夥看著我都一陣發冷！
　　莫思憐調整心緒：“倘若歐陽大俠真這樣做了，這歐陽別院今後怕是要雞犬不寧了。我天殘地缺本就是雞鳴狗盜之徒，下三濫的手段多得是。”
　　“你——”歐陽勝一時說不出話來。
　　“看來，這冰山雪蓮對宮主而言，重要的緊，是非要不可了？”
　　“不錯。”莫思憐眉一挑。
　　歐陽勝思索片刻，這給也不是，不給也不是。天殘地缺的宮主長的確實不錯，真的要她做我的女人，怕是也吃不消的。但，輕易就給了她，真是心有不甘。
　　見他猶豫不決，莫思憐開口。
　　“歐陽大俠可是在想，這樣就給了我，心中不痛快呀？”
　　歐陽勝佯裝咳嗽幾聲：“這冰山雪蓮，一年采一次，一次不過幾十朵。性屬涼，極補。瘀傷內傷外傷，內用外用，可是比那千年的人參萬年的靈芝還要有效。這——”
　　“好了歐陽大俠不必說了。”莫思憐打斷，“這冰山雪蓮的好處和珍貴之處我是知道的，不必重複了。這樣吧，要什麼條件交換，你直接開口。”
　　歐陽勝薄薄嘴角一勾，蒼白手指滑過鬢發。
　　“莫宮主認為，有什麼能用來交換的呢？”
　　話一出口，他見到莫思憐面色猛然一沉，沉的可怕。這莫思憐，我雖不怕她，但天殘地缺用起毒來，卻是心煩的很。還是趕忙改口，見好就收吧。
　　“聽聞天殘地缺用毒的手段高明的很。這手段要宮主一一教來，是不太可能。那就請用從不外傳的獨門毒藥，來交換吧。”
　　莫思憐眉一皺，臉色還是不見好轉。
　　這毒藥若是傳出，然後江湖中有誰死了，這帳，卻是要算到我天殘地缺頭上的！
　　歐陽勝又開口：“用天殘地缺從不外傳的獨門毒藥，來換我歐陽別院從不外傳的冰山雪蓮。一個殺人，一個救人，莫宮主覺得不合適？”
　　莫思憐垂下眼，我萬不能等到明年這個時候了。就算能，到時還是一樣拿不到，要找歐陽勝。罷了，我天殘地缺的罪名還少麼，多一樣也死不了。
　　莫思憐從袖中拿出輕巧瓷瓶，正是裝了用來對付柳飛青和楊玉峰的‘生死相隨’！莫思憐將毒藥小心放到桌上。
　　“算你好運了，這毒藥還真是獨門的。本想用來對付我生平最恨之人，研制出來以後還沒有用過呢。”
　　歐陽勝眼中放出光來，上前拿在手中細細看。
　　“可是無色無味無嗅？可是令人腸穿肚爛生不如死？可是天下絕無解藥？”
　　莫思憐忽的笑了起來：“歐陽大俠，你也小小看我了。我要用來對付最恨的人，你猜會不會有解藥，會不會讓人痛不欲生呢？”
　　“若是有色有味有嗅，那在我眼裏根本不是毒藥！此藥名為生死相隨，只要不死，七七四十九天內只要沾上半點，便如萬蟻蝕骨般叫人生不如死。此毒，生死相隨，至死不休。只要一氣斷身亡，全身潰爛成膿水。”莫思憐頭一偏，”怎樣，歐陽大俠可還滿意？”
　　歐陽勝聽了，仰天大笑，眼中冒著興奮的光。
　　“太好了！我要的就是這個！莫宮主，請隨我去取新鮮的冰山雪蓮。”說罷，回頭就走。地上倒下的屍體攔了他的路，他看也不看，直接一腳踹到一邊，繼續走。
　　莫思憐跟在身後，看著那些屍體，心裏暗自搖頭。
　　大俠？沒見過哪個大俠要害人這麼高興的！也沒見過哪個大俠害人用如此下三濫的殘忍手段的！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2

初戰傷重



　　初戰江南劍塚，誰料一路大風起，水面猛烈搖晃起來。一直持續了一個時辰，船雖未沉，但眾人有一半紛紛嘔吐起來，這倒是梅千川沒有想到的。如此一來，體力大減。雖勝，卻也死傷大半，蕭雲落亦是受了重傷。
　　他去了，柳飛嫣取出那紙解簽文書，她看不見，但她一遍一遍撫拭。
　　此卦抱薪救火之象，姻緣不合，行人滯，六畜損，疾病有驚。
　　雲落，你定要一路順風，平安回來！
　　她日日站在寒水河旁，逸風樓窗前，翹首等待。一連數天，實在累了，倒床睡了整整一天還未醒來。
　　卻睡夢中，看到蕭雲落銀甲染血，站在崖邊，淒然笑著向她走來。手中滄海劍滴血，一頭青絲淩亂。
　　他微笑對她說：“飛嫣，我死前還要見你一面。”
　　他臉上掛著血，卻是笑的那樣動人心魄，一如初見時的溫潤如玉。
　　看他搖搖晃晃站立不穩，自己想要伸手扶住，卻剛一伸手，他已墮入無邊懸崖！
　　柳飛嫣一聲輕呼驚醒，額上全是虛汗，臉上掛滿淚水。
　　怔怔坐在床上片刻，她聽到有腳步聲，是茗兒。
　　如溺水之人抓住了救命稻草，她一把抓住茗兒。
　　“茗兒我剛才夢到他了。他，他全身是血，他，他死了。”柳飛嫣忽的捂臉，滿心的絕望。
　　只聽茗兒道：“城主已經回來了。”
　　“什麼？”柳飛嫣抬頭，眼中閃著興奮的光，“怎麼不把我叫醒？”
　　茗兒有些支支吾吾：“城主受傷了，正在施治。所以叫醒小姐的話，只是讓你空擔心。不如等療傷完畢，才來告訴你。”
　　聽了她這話，柳飛嫣心中反倒一沉，說話有些顫抖。
　　“正在施治？可他回來，必定會先告訴我，好叫我不再擔心。為何要等到施治完畢？難道——”柳飛嫣猛的站起，“他受的傷，是不是足以致死，是不是救不活了？所以，所以要等施治完畢才知道他是否能活，所以要等施治完畢才告訴我！”
　　柳飛嫣全身在發抖，眼淚一行行爭先恐後落下。
　　茗兒趕緊上前抱住她，好叫她不再如此激動。
　　“小姐別擔心，城主活著！活著！”
　　柳飛嫣一下子安靜下來：“活著？”
　　“對，不過受傷昏迷。”
　　“那，我現在就要去看他！”
　　柳飛嫣轉身快步離去，茗兒趕緊跟上。她臉上徑自還掛著淚，一路風風火火。
　　走進清心居，無比的安靜。她什麼也聽不到，什麼也感覺不到。直直走向床邊，卻一動不敢動，怕弄傷了他。
　　“茗兒，他在哪裏？”她眼中有無助的疑惑，還有驚恐。
　　他在哪裏？茗兒心中難受，她想看，卻看不到他！她喉中發出一聲哽咽，輕聲抽泣起來。
　　柳飛嫣回頭，清冽的目光透過悲傷，笑著望著她。
　　“他，是不是就在我跟前？”
　　站在一旁的梅千川開口：“城主就在床上靜躺。”
　　柳飛嫣慢慢坐下，蒼白的纖手試探著伸出。指尖觸碰到的是幹燥的紅木床沿，她緩緩遊移。
　　帶著他體溫的褻衣，曾經緊緊擁抱過的她的堅強臂膀，他帶著劍繭的大手，他的肌膚，他的脖頸……終於撫上他那張輪廓分明的臉。他飛揚的劍眉，挺直的鼻梁，緊抿的雙唇……
　　她細細撫拭，一遍，又一遍。那些輪廓，那些體溫，那些氣味……那些屬於他的一切，再也熟悉不過。早已融入了心，融入了骨，融入了血液，埋在心底生生世世。即便有天化骨成灰，陰陽相隔，都忘不了，忘不掉。
　　她握住蕭雲落略顯冰冷的手，那是第一次，她感到他的手，竟然比自己的還要涼！她把他的手握在掌心，試圖用自己僅有的一絲溫度去溫暖他。
　　她多想親手替他包紮每一個傷口，多想看看他到底哪裏受了傷，有多重。可是，她看不到，她也不敢去摸。她亦知道，無論梅千川或是茗兒，都不會據實相告的。
　　她還是抬起頭：‘梅先生，他身上一共多少傷口？有多深？傷勢如何？何時能醒來？”
　　梅千川上下打量著蕭雲落的傷勢，思考該如何開口，柳飛嫣笑著道。
　　“梅先生可是在考量如何向我開口？我勸梅先生還是據實相告。你現在不說，等我能看見了還是會知道的。”
　　梅千川一聲輕咳：“一共六處傷，分別在左臂，左腹，右肩，右胸，後背兩處。傷勢不輕，失血過多，但調養幾日自會康複。方才城主失血的臉色簡直不像是個活人，所以沒膽告訴夫人，還請見諒。”
　　聽著他說出的話，每一處的傷，自他口中說出，都叫她心如刀絞般疼痛。
　　六處，該流了多少血，還有多痛？雲落……
　　她握緊他的手：“我在這裏直到他醒來。”
　　
　　一連數天，他只暈迷不醒。喝水喂飯，她想要親自來，卻不能。只能握著他的手，不停在他耳邊呢喃。
　　“雲落，我是柳飛嫣，我就在你身邊，你要快些醒來。”
　　她伏在他床邊睡著，卻被他喃喃夢話驚醒。她聽到他說。
　　“痛，痛，全身都痛。”
　　她無能為力，只能暗自落淚。盼著他的傷快些好轉，好減輕他的疼痛。
　　她能想象，他此刻定是唇色蒼白，臉色全無。全身各處的傷，一點一點折磨著他。稍微一動，便會牽扯起錐心的疼痛。
　　她筋疲力盡，正伏在床頭小憩，忽感到有只溫暖大手撫上自己秀發。朦朧中抬頭，她心中狂跳。想說，又不敢說，怕只是自己的幻覺。終於耳邊聽到他慵懶熟悉的聲音，輕聲在耳邊道。
　　“飛嫣，你醒了？”
　　他微笑：“飛嫣，我回來了。”
　　柳飛嫣一時間愣住，呆呆望著他的方向，一動不動，眼淚刷的就流了下來。他還記得，要對自己說那一句，我回來了。見她落淚，蕭雲落慌了，不知所措的勸著。
　　“怎麼了？飛嫣別哭啊，我不是醒了麼。”
　　柳飛嫣聽著他的聲音，卻看不到他，愈加哭的厲害。
　　“對不起，沒能平安回來，我又食言了。”
　　蕭雲落伸手欲攬柳飛嫣，柳飛嫣卻一個激靈掙開。
　　“小心了！你的傷全身都是，我，我都不敢碰你。”她眼中有驚慌失措，有小心翼翼，“你，痛不痛？”
　　“不痛，一點不痛。我一直昏迷著，怎麼會痛呢？”怕她傷心，他不假思索說出謊話。
　　“還說不痛，你可知你夜裏多少次說夢話喊著痛，把我喊醒？”柳飛嫣嗔怒。
　　“沒事的，受傷而已，我從小到大習慣了。你看，我就是死不了。這場仗，我們還是贏了。”
　　“贏了，雙方一共死了多少人？”
　　蕭雲落一愣，沒想到她會問這個。
　　“一將功成萬骨枯，飛嫣，你該知道的。”
　　“是啊，我聞到你身上的血腥味和殺氣，越來越盛。這殺孽若是不償還，必遭天譴。”
　　看柳飛嫣一臉嚴肅，蕭雲落眉微微一皺。
　　“我贏了，所以要遭天譴？這場戰不是我挑起來的。”
　　柳飛嫣低頭喃喃：“這場贏了，還有下場。一場接著一場，你要受多少次傷，我又要為你擔心多少次，傷心多少次？”
　　蕭雲落黯然：“已經開始，就再也回不去了。如今我不出手，他們也會出手。飛嫣放心，不出一年，這整個武林，必定是我的。到了那時——”
　　“到了那時，你我可還有命活著？”柳飛嫣搶住話頭。
　　蕭雲落不語，少頃，他道。
　　“飛嫣不喜歡我去和別人爭，是不是？可我不爭，別人要來跟我爭。當初你——不也是我爭來的麼？”
　　柳飛嫣一絲苦笑浮上：“你要的天地，我不來攔你。只望你答應我，千萬小心，日後若再受這樣重的傷，我便抵死也不會讓你再去！”
　　蕭雲落蒼白臉上浮現笑意：“飛嫣放心，初戰告捷，接下來必勝無疑。”
　　“況且——”他拿出柳飛嫣給他的護身符，“有飛嫣親自求來，並且縫制的護身符保佑我，我怎麼會有事呢？”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2

如癡如狂



　　蕭雲落在城中靜修養傷，上官乾張錦秦楓加緊操練。由梅千川執手，各種陣法，兵器，地形，一一道來。半月時間，就已經精進不少。
　　秦楓日日心憂，盼莫思憐快些回來。雖蕭雲落不說什麼，可他總覺心中有愧，根本不敢面對他。
　　蕭雲落養傷需要進補，補品燕窩一盅接著一盅。而柳飛嫣亦覺得自己身體太虛，若想要陪他到老，需調養好身體。便也不管什麼油重甜膩，只管拿來喝下，吃下。半月下來，臉色也開始紅潤。
　　柳飛嫣日日陪著蕭雲落，攜手看過旭日東升夕陽西下，桃花滿山柳絮輕揚。
　　有時，她坐在淺雨亭中，看他在桃花樹下舞劍。有時，他坐在逸風樓中，聽她彈出餘音繞梁。這些日子，倒也過得頗為愜意。而那封解簽文書，她始終沒有拿出來蕭雲落看過。
　　秦楓滿心抑鬱坐在碼頭，忽見一條小船影子。他還以為自己看花了眼，站定一看，船更加近了。有一個紫色身影站在船頭，正是莫思憐！秦楓一時激動，狂奔上去，竟直接跳到了水裏！莫思憐大驚，趕緊將他拉到船上。他渾身濕漉漉，抑制不住興奮，緊緊握著莫思憐的手。
　　“你回來了，你終於回來了。我就知道，你一定不會就這樣離開了的！”
　　莫思憐掙開他濕漉漉的手，滿臉嫌棄之色。
　　“你瘋了！就這樣跳下河來。”
　　說罷，理也不理上岸。秦楓緊緊跟上。
　　“你去哪裏？”
　　“我自然是要去找你們的夫人！”
　　“可夫人現下和城主在一起。”
　　莫思憐腳步一停，心中一涼。
　　“你是說，蕭雲落已經知道了？”莫思憐一時之間不知如何是好，直接轉身欲走，被秦楓拉住。
　　“誒，你去哪裏？”
　　莫思憐一邊甩掉秦楓，一邊快步走。
　　“你瘋了？既然蕭雲落已經知道了，我還有命麼？”
　　“那你看我現在不是好好活著麼！”
　　一言既出，莫思憐猛的停住。
　　“對啊，他知道了，但是沒有對你怎麼樣啊。”莫思憐心中還是有些心虛，“他們現在在哪裏？不如，你拿去給柳飛嫣，我走了。”
　　秦楓不依，緊緊拉住莫思憐。
　　“不行，一起去！”
　　正在拉扯間，蕭雲落從遠處走來。臉色有些蒼白，直直看著秦楓和莫思憐。他雖無戾氣與殺氣，但莫思憐還是被看得心中發慌。
　　秦楓見蕭雲落一言不發，腳一軟，直接跪在地上。
　　“城主，請不要對她下手！”
　　如此氣氛，叫莫思憐氣悶。她索性直接將瓷盒放到蕭雲落手中。
　　“我花了好多力氣，才從歐陽勝那裏拿到了冰山雪蓮，制成了這解藥。內服外敷，只需敷在眼上一天一夜，便可複明。”
　　蕭雲落看著手中的瓷盒，還是不說話。
　　莫思憐急了：“蕭雲落，你到底想把我怎麼樣，你倒是說句話呀！我知道是我不對，傷了柳飛嫣，可我不是故意的。自然，此事因我而起，你要怎麼樣，我心甘情願受罰。你並沒有因此傷害秦楓，這點我也很感激。可你連一句話都不說，這是什麼意思？”
　　秦楓聽了，嚇得連臉都白了，一句話說不出來。
　　蕭雲落看一眼莫思憐，眼中竟絲毫沒有怒意。他把瓷盒放回莫思憐手中。
　　“你去給她。”　　　
　　這下莫思憐愣了：“你說什麼？”
　　“她要瞞我，卻沒有瞞過。但我要整個連舟城的人，配合了她演這出戲。她以為，我還不知道她看不見了。所以，這藥你去給她。”
　　莫思憐默默點頭。
　　“你說，一天時間就夠了，是不是？”
　　莫思憐點頭。
　　“確定有效？”
　　莫思憐臉上掛著自信的微笑：“若一天之後沒有複明，就拿我的眼睛換給她！”
　　“好。我會找借口離開，一天之後再回來。希望到時候，飛嫣真的可以看見。也希望莫姑娘不要再節外生枝，傷了她，可以嗎？”蕭雲落始終語氣平淡，不惱不怒。這一來，倒叫莫思憐不好意思了。
　　“沒問題，不會再有任何差錯了。”
　　蕭雲落微笑頷首，轉身離去。
　　
　　柳飛嫣坐在書桌，手中拿著往生咒。她看不到手中書上的經文，滿臉憂色。這一戰一戰下來，他身上要背負多少血債？要誦讀多少遍往生咒，才能超度那些亡魂？
　　忽聞腳步聲漸漸，是蕭雲落。她趕緊將經文收起，面帶微笑。
　　“看完他們操練了？”
　　“嗯。飛嫣，我要出去一趟。”
　　“去哪裏？”柳飛嫣手指一動，有些緊張，“這麼快就要出戰了？”
　　蕭雲落雙手搭於她肩上，使她平靜。
　　“沒有，沒有。是要去城外的打鐵鋪子，收購兵器。”
　　“哦。”柳飛嫣心一放，“那，何時去，何時歸？”
　　“現在就去，明日這時回來。”
　　“好，那——一路小心。”
　　蕭雲落伸手撫上她的臉，她眼中現在柔光一片，卻遮不住一潭死水。等我回來時，這雙明眸，又能流轉靈動間，傾了天下。
　　“飛嫣一個人要好好照顧自己，我這就走了。”
　　柳飛嫣伸手，握住他撫在自己臉上的手，對他展開最美的微笑。
　　“好，你也一樣。”
　　聽得蕭雲落腳步聲漸漸遠去，柳飛嫣欲伸手去取往生咒，又聽見腳步聲。這次，是兩個人。一個是秦楓，另一個，柳飛嫣卻沒能分辨出來。直到兩人上樓，她才聞到姑娘家特有的體香。難道是她？她心中狂跳，踟躕開口。
　　“是秦楓，和——莫姑娘？”
　　“不錯，是思憐回來了。”秦楓上前坐到柳飛嫣旁邊，“趁城主不在，讓她為你治療。等明天城主回來了，夫人就能看到了。”
　　“真的？”這兩個月來，她太渴望光明了。真的能實現光明？她有些驚慌。
　　莫思憐走過來：“放心，若我治不好你的眼睛，我用自己的眼睛賠你便是。也不知道蕭雲落什麼時候回來，我們要快些開始才好。”
　　柳飛嫣猶豫：“他明天這個時候就回來了，我的眼睛需要治多久？”
　　莫思憐笑了：“太好了，正好也是一天。你請躺到床上吧。”
　　柳飛嫣點頭，脫鞋，上床，平躺。她心中卻是緊張的簡直要跳了出來。
　　莫思憐打開瓷盒，將混有冰山雪蓮的藥膏小心塗抹到柳飛嫣雙眼之上。
　　她只感到一陣滲人的冰涼，自眼部傳遍全身，不禁打了一個哆嗦。雙眼卻在這一片冰涼中，感到無比舒適。
　　莫思憐上完藥，用布將柳飛嫣雙眼蒙住。接著掏出雪色藥丸，放入柳飛嫣口中。
　　“好啦，內服外敷。你且睡上一天，讓這藥性慢慢滲透，待你醒來就能看見了。”
　　柳飛嫣苦笑：“柳飛嫣此刻心亂如麻，怎麼睡的著啊！”
　　莫思憐笑道：“好，我便留下來陪你。反正蕭雲落一時回不來，也不會叫他發現的。”
　　秦楓道：“那秦楓就先下去了。”
　　秦楓走到樓下，蕭雲落筆挺正站於梧桐樹下。夕陽透出一片冷色的陰影，罩住他的全身。陰影下，他面帶憂色直直望著逸風樓。劍眉緊蹙，目光仿佛要從窗戶射入。
　　看到秦楓下樓，他想問，卻又不敢問。
　　“城主別急，到底好不好，要到明天這個時候才能知道呢。”
　　蕭雲落苦笑：“蕭雲落豈能不急，不慌？”
　　
　　這一天一夜，蕭雲落在淺雨亭旁舞劍。桃花紛紛，隨著他的劍氣鋪天蓋地打著旋落下。他一襲白衣，舞的如癡如狂。他心中焦急，慌亂，不安，害怕……卻不知如何發泄，如何排遣。只能舞劍，瘋狂的舞劍，讓自己忘記一切。可是，能忘麼？
　　梅千川踱步走上山坡：“兵器到了，城主是否需要親自一看？”
　　蕭雲落收劍而立：“有了先生，這些小事怎還需我來煩心呢。”
　　梅千川笑道：“難道城主真打算在這裏舞一天的劍？”
　　蕭雲落黯然苦笑，目光遠眺。
　　“不如先生告訴我，如何才能派遣心中煩憂。”
　　梅千川淡然笑道：“圍棋。”
　　“圍棋？”蕭雲落眉一挑。
　　“不錯，下圍棋可靜心，城主不覺得很適合你現在的心境麼？且，棋中暗藏行軍布陣之法，有益無害。城主若願意，梅千川就陪你下到明日的這個時候，如何？”
　　蕭雲落緊皺的眉開始舒展：“好，就讓我領教一下蜀中第一謀士的棋藝。”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3

如韻水眸



　　莫思憐陪在柳飛嫣身旁，輕聲訴說著自己的故事。
　　自小在唐門學的用毒解毒方法，如何被欺負，連天殘是怎麼幫她的。後來，在天殘地缺，他們如何的相濡以沫，捉弄著那些名門正派。她又是如何捉弄秦楓，秦楓卻死賴在天殘地缺不走。
　　似是忘了之前有多恨柳飛嫣，似是忘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連大哥是為她而死。她說著連天殘，臉上洋溢著微笑，異常平靜。她輕輕的說，直說到了天亮。
　　她終於說完，端起茶盞喝了一口。
　　“要不要聽我教你怎樣用毒解毒？”
　　柳飛嫣笑著搖頭：“這些我用不著的。”
　　莫思憐看看天色，才是晨曦時分。該說的都已經說完，該怎麼打發時間呢？
　　“那，不如你說你的事情給我聽？”
　　柳飛嫣嘴角一動：“我的事情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永遠萬人稱羨，真正的酸甜苦辣，只有我一人知道。”
　　莫思憐搶道：“我知道，你一直不開心，一直‘受苦受難’嘛。”
　　柳飛嫣搖頭：“何止？眼下剛安定下來，他又要和別人去爭，去搶。可知一切的一切，都有代價？”
　　柳飛嫣想起那封解簽文書，心中又開始不安。
　　“莫姑娘陪了我一夜，也該累了，快歇著吧。我也累了，想要睡一會兒。”
　　她閉目養神，到底，還能不能再見到他？她心中悸動，怎麼睡得著？人說長夜漫漫，她第一次覺得這白日，也是如此漫長，時間竟像停住了一樣，總不見過去。
　　她開始回想自來到連舟城的點點滴滴。
　　初見，寒水河上，他微笑，溫潤如玉。眉梢眼角在夕陽下，仿佛散著光，向她伸出手。
　　再見，他依舊微笑，她卻出手傷了他。
　　從青雲山莊回來，他一個回身，緊緊擁住自己，只為擋了毒鏢，卻又受了一刀。
　　答應放自己走的那天，分明看到他眼裏閃著水光。卻，還是笑著對自己說再見。暗自准備好最好的賀禮，祝自己最心愛的女子與別人白頭到老。
　　回來那一天，從沒見過他如此不拘小節，衣冠不整，直接從樓上一躍而下。那時他臉上的笑，像極了孩童見到失而複得的東西。
　　而後，而後，我便慢慢愛上了他，而後，而後……
　　柳飛嫣實在累了，漸漸睡去。
　　
　　她聽到耳邊有人輕喚，眼皮一片溫暖。伸手一摸，眼上的藥膏紗布已除。
　　“時間到啦，我已經將藥膏去掉，你試試看，能不能看到？”是莫思憐的聲音，謹慎而又緊張。
　　眼皮能感到暖陽照耀，卻不敢睜眼。生怕一睜眼，滿懷的希望就要落空。
　　“柳姑娘，你可以睜開看看了。放心，你能看到的！”莫思憐有些急了。
　　她緊緊攥著被單，努力深呼吸，渾身竟有些顫抖。
　　蕭雲落站在梧桐樹下，他一動不動直至盯著窗口，雙拳緊攥。
　　她忽的歎一口氣，看得見就看得見，看不見就看不見。不是一直這樣閉著眼睛，就能改變事實的。她臉上的表情忽然的放松，下定決心，猛然睜開眼！一霎那，強烈的陽光刺得她睜不開眼。眼前只是一片光怪陸離的光線影子，晃悠的直叫人頭昏。
　　漸漸，一張臉近了，那是她失明前看到的最後一張臉——莫思憐的臉。那麼說來，我能看見了？內心的狂喜無法形容，一瞬間，淚流滿面。
　　莫思憐見她落淚，以為她的眼睛依舊看不見，心一慌，沖口而出。
　　“怎麼了，還是看不見？”
　　還是看不見！這句話傳到蕭雲落耳裏，他心中一空，似是有某樣東西沒了，消失不見了。腳下不禁一軟，緊緊靠著梧桐樹，默然低頭。
　　飛嫣，飛嫣，你真的再也看不到我了？
　　柳飛嫣抓住莫思憐的手，喜極而泣。
　　“不，我能看到。”她淚中帶笑，語氣意外的平靜。
　　“你能看見啦？太好了。我就說，我的解藥不會有錯的！”莫思憐歡呼起來。
　　蕭雲落在窗外聽到，心，像是被狠狠拋上了天，一種無言的失重感。直到又落回身體，他才笑了，發狂的笑。笑著笑著，他不經意間一摸自己的臉，早已淚流滿面。
　　他想要沖上去，讓她第一時間看到的是自己，可他不能。他不能讓她知道，她的戲，早就被他拆穿。
　　
　　柳飛嫣走到窗前，看著寒水河湖面波光粼粼。她走到淺雨亭旁，看著桃花落盡，柳絮飛揚。她心中只有一個人，只想著一件事。那就是，他什麼時候回來，什麼時候能見到他？她委實，太久沒有見到他啦。
　　蕭雲落立於船上，船艙全是各類兵器。做戲，也要做到底才行。他上岸，一抬頭，便看到了遠處坡上的清麗身影。壓抑心中的狂喜，故作平靜，他緩步走上淺雨亭。
　　柳飛嫣就站在桃樹旁，看著深愛的身影越走越近，臉上笑意越來越盛。他熟悉的臉，自己仿佛幾百年沒有看到。近了，近了。他還是那樣笑著，眼中柔情熠熠看著自己。唇角還是勾起同樣的弧度，眼角的皺紋卻愈加深了。
　　她看著他，眼睛一刻不曾離開。一輩子看不夠似的，一輩子沒有看到過似的。手，漸漸撫上他的臉，閉上眼感受。原來，我在看不見的時候，他也是這樣在笑。
　　恍惚中，依稀看到那時漫山剛剛栽上桃花樹。那個英挺男子翩然站在漫天桃雨中，對自己微笑莞爾。眼中依舊帶著笑意，深黑的眸子依舊深不見底。
　　他沒有說話，任憑心中波瀾，只是平靜對她微笑。他知道，他此刻什麼都不需要做，只需要對她展開她許久未曾看到的笑顏就可以了。
　　一俯身，一伸手，將她緊緊擁入懷中。這時，他臉上的神情才開始千變萬化。眉頭深蹙，時而狂喜，時而糾結，時而舒展。
　　飛嫣，我不會讓你知道，我也不會讓你看到。就這樣吧，一輩子瞞著你，讓你以為我從來不曾知道。
　　
　　柳飛嫣於逸風樓中抄寫往生咒，聞腳步聲。這兩月來的失明，讓她不用抬頭也知道是誰來了。
　　“莫姑娘見過秦楓了？”
　　“嗯。”莫思憐坐下，“沒想到他傷好的這樣快。不但生龍活虎，還能上戰場，還贏了。”
　　“那，莫姑娘還要不要逼著他跟你回去呢？”
　　莫思憐笑著搖頭。
　　柳飛嫣笑了：“那，你什麼時候回去呢？”
　　莫思憐的臉忽的紅了，低頭，輕聲道：“我也不回去啦。”
　　柳飛嫣筆下一停，看著莫思憐，見她露出女兒家該有的嬌羞憨態，笑道。
　　“那秦楓知道這件事麼？”
　　莫思憐急忙搖頭，對上柳飛嫣笑著的眼，臉上又是一陣紅。
　　“我才不讓他知道。”
　　柳飛嫣長長舒了一口氣：“你終於放下了。逝者已矣，是為不幸；生者如斯，情何以堪！如今你——”
　　“誰說我放下了！”莫思憐忙打斷，“連大哥說過，要我珍惜眼前人。我也想過了，除了他，沒有人肯不怕我，肯照顧我。所以我才……”莫思憐嘴硬，就不不肯承認，還是把連天殘搬了出來。看著柳飛嫣半是認真，半是調侃的看著自己，聲音越來越輕。索性轉開話題，看一眼柳飛嫣正在抄寫的東西，磕磕巴巴念了出來。
　　“南無阿彌多婆夜。哆他伽多夜。哆地夜他。阿彌利都婆毗。阿彌利哆。悉耽婆毗。阿彌唎哆。毗迦蘭帝。阿彌唎哆。毗迦蘭多。伽彌膩。伽伽那。枳多迦利。娑婆訶。這，這是佛經？”
　　柳飛嫣點頭，擱筆。
　　“你，信這個？”莫思憐一臉的不可思議，她沒想到柳飛嫣竟會信這個。
　　柳飛嫣笑道：“以前不信，可是現在信了。他在外邊造殺孽，我要為他減輕殺孽才行。不然，我心中不安。”她低身去撿掉落地上的紙，袖中的那簽文書卻掉了出來。她還未發覺，莫思憐眼疾手快，已拿在手中翻看。
　　“是第六十簽，此簽，名為赤壁鏖兵，屬寅宮——”
　　柳飛嫣一驚，忙起身去搶，被莫思憐躲過，繼續念。
　　“詩曰：抱薪救火大皆燃，燒遍三千亦複然。若問榮華並出入，不如收拾枉勞心。此卦抱薪救火之象，凡事亦自謹防也。有千般計，一旦相惹，不如莫動，恐惹禍身。切記，切記。一旦本作一日，禍身本作歸身。”
　　莫思憐皺眉，一臉疑色看著柳飛嫣。
　　“這簽是你求的？”
　　柳飛嫣黯然點頭。
　　“姻緣不合，行人滯，六畜損，疾病有驚，尋人杳。”莫思憐眉頭愈加緊皺。她本不信這些，何況並不是自己的簽文。可這一句一句念出來，直聽的自己心驚肉跳。
　　“柳姑娘，這，這真的假的？”她回頭問柳飛嫣，柳飛嫣已頹然坐在床上，一動不動。
　　“我也不知，但，到目前為止似乎不假。”
　　“此生終為情所縛，孤身踏足迷途路。桃花落盡終成塚，花開花謝終幾度？此卦抱薪救火之象，且打理好自身事物，切莫管他人之事。否則，引火燒身——”莫思憐吸了一口冷氣，忽然明白了。她目光落到那往生咒，看了看柳飛嫣。
　　“但是蕭雲落的事情你卻不能不管。所以，你抄寫往生咒。”
　　柳飛嫣緩緩點頭，拿起往生咒。
　　“枳多迦利。堅往諦往生。莎婆訶。速疾圓成。這幾句話的意思是說：有堅強的信念，相信只要有誠心，一定能往生。很快達成目的。”
　　她站起來，又拿起筆，繼續抄寫。
　　“大師說，如果我要持誦往生咒，應該清淨三業，沐浴，漱口，至誠一心，在佛前燃香，長跪合掌，日夜各誦念二十一遍，就可以消滅四種嚴重的罪過、五逆罪、十種惡業，甚至連毀謗大乘經典的罪業，都能夠消除。現世一切所求，都能如意獲得，不被邪惡的鬼神所迷惑和擾亂。如果有恒心地持誦了二十萬遍，就會萌生智慧的苗芽。如果念了三十萬遍，就能親自看見阿彌陀佛。”
　　柳飛嫣白皙手腕靈動，纖指如白玉般，在燭光下有著動人的色澤。她不停抄寫，似乎不知道累。抄出來的經文字跡娟秀，行行間距分明。
　　“可我怕雲落知道，所以不能每日在佛前燃香，長跪合掌。是以我抄寫經文，望能抵過。我不但日夜各誦念二十一遍，我還各抄寫二十一遍。不望心生慧根，不望得到現世所求，不望見到阿彌陀佛。只望為他消除孽障，與他白首偕老。”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3

日漸疏離



　　傷，已全然康複。這一月來的滋補練劍，梅千川的教導有方，柳飛嫣的眼傷痊愈。一切的一切，他意氣風發。
　　穿上銀甲戰衣，帶上滄海劍，騎上閃電黑馬，這便是他的全部裝束。浩浩蕩蕩，自寒水河出發，盡數上船。
　　秦楓最後一個上船，還在整理著兵器，忽見一旁有個紫色身影。他站起定睛一看，卻什麼也看不到。
　　又低身的時候，眼睛餘光卻又看到那個身影。他運氣，腳下一動，飛身制住樹後那人，卻發現，原來是莫思憐！
　　他愣住，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你，你不是回去了麼？”
　　莫思憐沒好氣推開他的手：“你想我回去是不是？”
　　“不是不是，當然不是！”秦楓慌忙道。
　　船畔聽的有人喊秦楓趕快上船，莫思憐推了一把秦楓。
　　“快去吧。記住不許受傷，否則我就回去了，不要你了。”莫思憐裝作漠不關心的樣子，看也不看秦楓。
　　秦楓笑得一臉燦爛：“好，我一定早些回來！”
　　她在岸邊送他，一句話不說，只是看著他。眼中有眷戀，有不舍，也有不願。看著他眼中掩藏不住的殺氣，她在心中歎氣。那是你的夢想，我不攔你，也攔不住你。我能做的，便是在家為你祈福，為你消除孽障。只望你能平安回來，再不會全身是血半死不活的嚇我就好。
　　心中有千言萬語，卻不知從何說起。思慮半響，只淡淡一句。
　　“記得我在家等你回來。”
　　只這一句，便足夠。
　　“好，我會記得。”他松開她的手，上船。
　　船漸漸離去，他伸手貼住自己左胸——那個護身符所在之處。心中湧起一股暖意，飛嫣，那時你雙目失明時親手縫制的。帶著它，就如帶著你一樣。他抬頭，只看到一個窈窕身影，卻看不到她眼中的落寞。
　　柳飛嫣一直佇立碼頭，看著那個銀甲的矯健身型漸漸在視線中遠去，莫名的失落感如潮水一樣湧上心頭。
　　她默默回轉身，慢慢走遠。
　　
　　此戰，西平匪幫。身著銀甲的玄冰盟，和一身火紅的烈火盟，如同兩條遊龍。一紅，一白，直攻防守死點。隨著梅千川的指示，地形山麓，一鼓作氣勢如虎。激戰兩天兩夜，沒有人覺得累，沒有人覺得怕。
　　蕭雲落一匹黑馬，滄海劍一揮，領頭沖進對方巢穴。地上的死屍越多，這些身經百戰曾百勝的將士便越興奮。身上的血腥味越濃，眼中的殺氣便越盛。直殺的一人不剩，喧囂的戰場忽然安靜下來。
　　白紅相間中，蕭雲落高舉滄海劍，劍上挑著的是匪幫頭目的人頭。那人頭眼中兀自帶著不甘的血絲，卻永遠與自己的身體分離——死了。
　　蕭雲落滿身汙血，卻精神矍鑠，他很累，連說話的力氣都要沒有了。但還是高舉了人頭，大聲宣布。
　　“我連舟城，勝了！”
　　一語既出，激戰之後的筋疲力盡一掃而空，眾人互相擁抱，歡呼。看著蕭雲落的眼中，有著崇拜。
　　此時柳飛嫣在連舟城中日日早晚抄寫誦讀經文，卻時常在午夜夢回驚醒，再也睡不著。心中狂跳不能平靜，只能翻出經文不停誦讀，以安心。
　　於是他回來了，站在船頭，好第一時間就見到她。見到了！那個熟悉的身影，他上岸，輕輕柔柔俯身，第一句話便是。
　　“飛嫣，我回來了。”
　　她笑著低頭，一掃心中陰霾。
　　“平安回來就好。”
　　她正待說上幾句貼心的話，他卻轉身就走。
　　“大夥兒好好休息，今晚擺宴，慶祝！”
　　“好，好！”
　　“屬下誓死追隨城主！”
　　“我連舟城定要拿下整個武林！”
　　一片震耳欲聾的歡呼聲，直聽得柳飛嫣頭暈目眩。
　　
　　是夜，大肆慶祝。整壇整壇的酒，大塊大塊的肉。觥籌交錯，推杯換盞，酒色聲香。
　　柳飛嫣坐在蕭雲落身邊，臉上笑著，卻是在強顏歡笑。她看著他，他臉上滿是興奮滿足之色，神采飛揚。
　　殺人，能讓他如此開心？不，讓他開心的是權力與地位。
　　“飛嫣，今天開心，你也喝點酒吧。”蕭雲落將一杯酒舉到她面前。
　　“我不會喝酒。”她慌忙拒絕。
　　蕭雲落忽的低下頭，笑道：“我記得飛嫣會喝的。怎麼，你今天不高興麼？”
　　“沒有！”她急忙否定。
　　“那飛嫣就幹了這杯。只一杯，不會醉的。”
　　不忍拂了他的好意，她接過酒，一飲而盡，卻嗆得冒出淚花。
　　“好！”蕭雲落大笑。
　　她一抬頭，他在喝酒，根本不會理會她。
　　我是開心，可是我開心的，僅僅是你平安回來了。而不是你們此次殺了多少人，此次是否贏了。我喝酒，也只是不想讓你不開心。既然你今日如此開心，我陪著你就是了。
　　這場宴席，一直持續到子時。她扶著他上床休息，正欲離開，他忽然抓住她的手。
　　“飛嫣，飛嫣，在戰場的時候，我一直想著你。”
　　看著他飛揚的劍眉，略顯消瘦的臉，她心中一動，蹲下身來。
　　“雲落，我——”
　　她正想說些什麼，他一個酒嗝，滿臉酒氣，熏得她離開數步。
　　他翻了個身，在夢中呢喃：“這場戰算不了什麼，能將歐陽別院連根拔起才是真正的大事！”
　　他心中最重要的已經不是她啦，而是這一場又一場的廝殺。他夢中出現的再也不是她啦，而是對勝利的渴望。
　　柳飛嫣眉頭漸漸蹙起，半響，深深歎氣。
　　“好吧，你累了，好好睡。夢中不要還在戰場上廝殺就好。”
　　柳飛嫣替他掩蓋好被褥，轉身離開。
　　
　　城中數日，本該好好廝守，陪她。他為卻日日只顧研究地形，戰略，操練。她站在逸風樓中，只是歎氣，卻不敢對他有所埋怨。
　　你要的天下，我既不能幫你，也不能攔你，阻你。
　　隨著他眼中的殺氣，身上的戾氣越來越重，柳飛嫣竟開始不想與他親近。因為這會使她感到不安，感到難受，感到更加的冷。
　　這輕微的改變，他有所察覺。在柳飛嫣又一次躲過他的吻的時候，他落空的唇緊抿。呆滯片刻，他扶過柳飛嫣的肩。
　　“飛嫣最近怎麼了？”
　　她笑著，臉上看不出絲毫不快。
　　“沒什麼，只是想到你又要出征了，心中十分不安。”
　　原來是這樣，他心一放，笑道。
　　“我上次不是平安回來麼？這次也會的，以後每次都會的。飛嫣無需擔心。”
　　“話是這樣說，但叫我一點不擔心，怎麼可能？這回的心擔完了，又要擔下一回，不知道何時是個盡頭。就怕到時候這心，滿滿全是擔憂，都裝不下一個你啦。”
　　
　　相聚的日子總是很短，很快，他又將出征。這次要對付的，是震天鏢局。依舊站在碼頭，對他說那句等你回來。
　　這次更加胸有成竹，我連舟城，必勝不敗！
　　一次，又一次，她心神不寧從噩夢中醒來，以為自己失去他了。
　　一日，又一日，她靜靜佇立在寒水河畔，極目遠眺。雲落，你什麼時候回來？我要第一眼就能見到你，才能安心。
　　一戰，又一站，於震天鏢局之後，接連掃平趙家和葉家，總是贏，贏，贏。每次出征，她心中都有擔憂，每次回來她心中都有安定。每戰告捷，他總要大肆慶祝。她隱約聞到他身上的血腥氣，心底升起一股寒意。看著他紅光滿面，興奮的討論著怎樣殺人，怎樣作戰，她只靜靜端坐一旁，面帶微笑，卻心思神遊四方。
　　日漸的生疏感，他亦有所察覺。知道她不喜歡自己去與別人爭，卻不說，相互心照不宣罷了。
　　那句：我在家等你回來，和飛嫣，我回來了，相映成趣。
　　只是日複一日，她說的那句話的時候，眼神越來越眷戀。雲落，不管如何，我都在連舟城中等你回家。
　　只是日複一日，他眼中除了溫柔，還帶著怎麼也抹殺不去的殺氣。飛嫣，我回來了，你看，我平安回來了。
　　他擁著她入眠，睡的很熟，她卻無法入睡。她看著近在咫尺的那張深愛的臉，他的眉依然飛揚，他的唇依然緊抿。即使在睡夢中，他也輕蹙著眉。雲落，你可是又想到在戰場上了？她伸手輕輕撫過他的眼角——那裏的皺紋更加深了。
　　月光下的他，如此不真實，我該不會失去你吧？她把頭埋在他懷裏，伸手緊緊環住他的腰，攝取屬於他的溫度。
　　他不在的日子，她心中惶惶不安，日日誦讀抄寫經文，只靠這些平複不安的心情。
　　時已至冬，天氣愈發冷了。他不在身邊，心中空洞洞，惶惶終日。其實，他在又如何？不過一門心思撲在他的野心，他的天下。
　　柳飛嫣裹著厚重皮裘，坐在淺雨亭中，垂眼看著地上厚重的落葉，天上竟下起了雪。片片雪花從天而降，打著旋兒落下，落到她身上，青絲上，睫毛上。她抬頭，仿佛是上天打翻了盛雪的籃子，雪花如輕絮般不斷落下。柳飛嫣伸手接住雪花，感到一絲冰涼。片刻，就在手心化成了晶瑩的水珠。
　　這今年的第一場雪，你卻不在我身邊與我共賞。雲落，我想你了，此刻你在戰場可好？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4

  漫天落雪



　　漫天落雪，滿地屍體。屍體經過馬蹄踐踏，早已成了血漿中的肉泥。從遠處看來，似是雪白畫卷中點點紅梅般美麗淒豔。蕭雲落騎在馬上，抬頭，任落雪片片洗盡身上的血汙，可如何洗的幹淨？極目遠眺，飛嫣，此時連舟城中是否也落雪了？
　　忽然很想她，於是，他日夜兼程回到連舟城。當她看到他時，一身戎裝，滿身的落雪，滿臉的疲憊。下馬，俯身，在耳邊輕道。
　　“飛嫣，我回來了，平安回來了。”
　　“好，回來就好。”她笑著，拂去他肩頭一片白茫茫的雪花。看著他飽經風霜的臉，有一絲心疼。
　　他牽著她的手，第一次沒有松開，直接牽著她上了逸風樓。他脫去銀甲戰衣，風塵僕僕，一把擁她入懷，耳邊輕聲呢喃。
　　“飛嫣，我想你了，所以便早些回來見你。”
　　她心中一暖，露出許久不見，發自內心的笑容，反手也緊緊擁住他。寒冬，他身上的體溫，讓她感到溫暖安全。
　　“我在那邊看到下雪了，便猜連舟城會不會也下雪了。”
　　“下了，很大，很美，也很冷。”
　　他聽了，將她擁得更緊。
　　“我想，連舟城的第一場雪，我定要回來陪你一起看。我日夜兼程回來，卻還是趕不上。我答應飛嫣，明年陽春三月，桃花爛漫時，我定陪著你。”
　　溫暖，一絲絲從心底最深處升起，她笑得溫柔：“好。”
　　他看一眼窗外，白雪皚皚，歎口氣。
　　“戰場上的雪，也是這樣白，這樣厚。鮮紅的血映襯著白的雪，就像雪地落梅。那是另一種美，美得讓人心悸，美得讓人忘了呼吸，美得——”
　　他正欲繼續說下去，柳飛嫣掙開了他的懷，臉上隱約有著不愉快。
　　“飛嫣怎麼了？”
　　“我聽在耳裏，只覺得殘忍，你怎麼能用雪地落梅來做比較呢。”她搖頭，“我不喜歡聽這些，我怕我晚上做惡夢。”她強顏歡笑。
　　“有我在你身邊，不怕的。”他坐下來。
　　她對他笑，卻帶著一絲無奈。
　　“可你並不能日日夜夜在我身邊。”
　　他亦黯然，只能強笑著：“待將歐陽別院連根拔起，我便能日日夜夜在你身邊。”
　　“待那時，不知你我是否仍相安無事。”柳飛嫣兀自低頭，不見蕭雲落臉色漸變。
　　“你我多日沒見，一見面你就要說這些喪氣話麼？”
　　柳飛嫣抬起頭，定定看著他不語。
　　半響，蕭雲落忽的起身，想要發作，卻還是忍了下來。
　　“我累了，先去休息了。”語氣淡淡然，看也不看她一眼，疾步下樓。
　　
　　一眾人等，於一天後到達。又是一場接著一場的宴席，談笑風生，酒色聲香。他們大口喝酒，大塊吃肉，大聲談論著戰場上的激烈。
　　“想那時，我身邊一個人沒有，全是滿地血肉模糊的屍體！”
　　“我忽聽背後有破風之聲，直接一刀過去！那廝的人頭就落了地！”
　　“他雙臂具斷，斷臂之處還往外噴著血。老子一刀結果了他，他的血還是噴了我一臉，媽的。”
　　“嘖嘖嘖，你們是沒有看到，我的馬沒有了，只好一步一步走來，一路上，斷肢殘臂，我踩在腳下，濺了我滿腳的血肉！”
　　柳飛嫣聽著這些話，直覺得一陣惡心。她想不去聽，卻還是源源不斷傳入耳中。
　　一個清瘦，卻目露精光的男子站起，向蕭雲落敬酒。
　　“我敬城主一杯！主祝我連舟城早日拿下歐陽別院！”
　　一言既出，其餘各人也紛紛站起，向蕭雲落敬酒。
　　一片喧囂，她只覺得自己是身外之人。一陣酒氣熏天，她有些頭暈。見蕭雲落放下酒杯，坐定，她靠近他，輕聲道。
　　“我有些不舒服，先回去休息了。”
　　蕭雲落一怔，看了柳飛嫣許久，她眼中有著厭倦和倔強。
　　“飛嫣怎麼了？”他輕輕歎了一口氣。
　　“沒什麼，有點不舒服，我先回去了。你繼續喝酒，別掃了興。”
　　她笑著，輕拍他的手背，不待他說話，便轉身離席。
　　“飛——”他來不及說話，她便轉身走了。
　　
　　夜深，依稀聽到那裏人聲漸漸稀少，快結束了吧？她低頭，繼續抄寫往生咒。
　　一連四個月，如今只剩歐陽別院未除。蜀中地區，雖梅千川最為熟悉，卻也是地形最為複雜之處。單單靠紙上談兵，怕是應付不過來的。且歐陽勝此人，除了疑心重，色心多，也頗是人才……
　　樓梯傳來腳步聲，柳飛嫣一時想得入迷，竟沒有聽到。直到蕭雲落緩緩走到她面前。
　　“飛嫣，在寫什麼？”
　　“啊？”她一時驚慌失措，把筆一丟，連忙要收起那些抄寫的往生咒。
　　“哎，飛嫣你——”蕭雲落看著她丟下的筆掉落她的羅裙，畫出一道刺眼墨色，接著掉到地上。
　　“沒什麼，我閑著沒事隨便寫寫的。”她一慌，手一滑，手中整疊的宣紙鋪天蓋地落下。她怔住了，任由紙張紛紛揚揚落下，落到書桌，落到床沿。蕭雲落低身撿起，她根本無從阻擾！
　　蕭雲落看著紙上的字眼，眉頭一點一點緊蹙。待全部看完，他已是滿臉不可思議，抬眼望著柳飛嫣，久久不語。他上前，將紙遞到柳飛嫣面前。
　　“飛嫣，你在幹什麼？這是什麼？”
　　“往生咒。”柳飛嫣的聲音低的聽不見。
　　“往生咒？為誰抄寫的，你，還是我，還是我連舟城死去的將士，還是——”
　　“是所有人！”柳飛嫣抬頭，對上他的眼，“我為所有死的人，為你，為我，洗清罪惡，減少殺孽。”
　　蕭雲落一聲無奈輕哼：“古來征戰幾人回，一將功成萬骨枯。你又不是不明白這個道理，抄寫這些做什麼？罪惡，殺孽？真有此事的話，我蕭雲落身上的殺孽是你怎麼抄寫都抵不過的。真有此事的話，我乃為民造福，該是對蒼生有恩才是，又何須你抄寫者往生咒呢！”
　　柳飛嫣躲開他，快步往窗邊走去。
　　“你不知道，你不在身邊，你在戰場殺敵，我心中有多不安，有多慌亂。我夜不能寐，時常夜半裏就驚醒過來再也睡不著。除了做這些，我不知道還有什麼方法可以使我心靜！”
　　她沒看到，她快步離開時，袖中的解簽文書掉落在地。待她言畢轉身，蕭雲落已經將那封文書細細看完。
　　她看到他臉上有著痛心，有著懷疑，有著失望。
　　他拿著文書，漸漸逼近。
　　“飛嫣，這又是什麼？”
　　柳飛嫣低下頭：“那日上佛清寺為你求平安符是，我抽的簽。”
　　“所以，你信了？”蕭雲落聲音低沉，說不出的黯然，“簽上所言，此卦抱薪救火之象，凡事亦自謹防也。有千般計，一旦相惹，不如莫動，恐惹禍身。姻緣不合，行人滯，六畜損，疾病有驚，尋人杳。”
　　蕭雲落冷笑：“所以，你怕了？”
　　“此卦抱薪救火之象，且打理好自身事物，切莫管他人之事。否則，引火燒身。所以——你要離開我了？”蕭雲落苦笑。
　　“不是的，我——”柳飛嫣正欲解釋，卻被蕭雲落打斷。
　　“還說不是，那你為何抄寫這往生咒？”
　　“那是因為——”
　　“現在我明白了，為什麼你對我越來越疏遠，為什麼你不喜歡我去爭天下。因為你離我越近，我造的殺孽越多，對你越不利。”蕭雲落步步緊逼，“你認為，你來到連舟城後所受的所有一切，中毒，不能說話……都是因為我。只要遠離我，你就相安無事。所以——”
　　蕭雲落說不下去了，他頹然坐下。柳飛嫣上前，滿眼的失望。
　　“雲落，我以為我們之間，你能明白的。沒想到，你什麼都不明白。”一字一頓。
　　“哦？”蕭雲落抬眼，“那麼你告訴我，我不明白在哪裏？”
　　“我若是想離開你，你現在就不會見到我！我若是想離開你，何苦抄寫誦讀往生咒為你減輕殺孽？一走了之，豈不快哉？我信也好，不信也罷。我為什麼會信，因為我怕。我怕簽上所言成真，我怕自己真的不能與你攜手到老，我——”
　　“說到底你還是信了。”蕭雲落把目光轉到窗外，語氣忽然變得平淡，“你不想離開我，可你怕，怕我終將會將你害死。所以你不願與我親近，不願我多造殺孽，是不是？”
　　柳飛嫣無可奈何搖頭：“你是我的夫君，我豈有不願與你親近之理？就算粉身碎骨，我也是要和你在一起的。只是你們談論的話題，我不喜歡，你身上的殺氣，眼中的戾氣越來越盛，看到你，碰到你，涼意會從心中升起！”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5

初現隔閡



　　“就差歐陽別院了，你要我就此放手？”蕭雲落回過頭。
　　柳飛嫣苦笑搖頭：“那是你的夢想，你的天下。即便心中再不快，我也不會向你提出這個要求。你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之人，我也不會叫你成為那樣的人。只是，這場戰爭，你確實沒有必要挑起。”
　　蕭雲落猛地站起：“你瘋了？我不出手，就是就地等死！”
　　“你錯了。”柳飛嫣輕笑搖頭，“他們為何要行刺？就是知道了聯手也不過死路一條。刺殺失敗了，他們不會上門送死的。這點，你可曾想過？”
　　蕭雲落一愣，轉身負氣道：“那我也不能整日的提心吊膽，防著他們向我下手，不如一舉滅了他們！”
　　柳飛嫣悠悠開口：“所以，一切不過是你的野心罷了。其餘一切，借口！”
　　蕭雲落猛地扭過頭看著她：“我蕭雲落，不該有此野心，不配稱霸天下麼？”
　　柳飛嫣靜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所以，無辜的殺孽，我要為你洗清。”
　　口口聲聲殺孽，殺孽！看她說的風淡雲清，蕭雲落一時火起，俯身撿起柳飛嫣抄寫的往生咒，瘋了似的一陣狂撕。
　　“往生咒？我蕭雲落不信，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江山美人，我都要！”
　　“雲落，住手，住手！你可知道我抄寫了多久？這些是用來為你減輕殺孽的，你住手！”柳飛嫣大驚失色，想要去攔，卻被蕭雲落推倒在地。看著他一臉陰沉，她忽然明白了。他已不是原來那個整日對她展開笑顏的他了，他要他的天下，不允許任何人阻擾，不允許任何不一樣的聲音存在！
　　蕭雲落一陣狂撕，而後站起，竟沒有注意到被自己推到在地的柳飛嫣。
　　他眼中又有了殺氣：“佛清寺，抱薪救火？很好，這一卦，就算他們自己為自己算的吧！”
　　他話一出口就要走，柳飛嫣急忙上前拉住。
　　“你要去哪裏，去做什麼？”
　　蕭雲落回頭，眼中的眸子深不見底。
　　“我要讓佛清寺在連舟城消失。”
　　“不可以！他們做錯什麼了？不過是為我算了一卦。雲落，你不要再多造殺孽了！”
　　這句話，他聽了更是火冒三丈。
　　“他們詛咒我們不能在一起，就是死罪！”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轉頭就要走，卻被柳飛嫣死死拉住。
　　“站住，你萬萬不能去，你不能濫殺無辜！”
　　“你放開我！飛嫣你何時也變得跟那些臭和尚一個說法了！”
　　“你不能去，我不會讓你去的！”
　　“你放開，放開！”
　　拉拉扯扯中，蕭雲落竟忘了要對柳飛嫣留手。手上不知怎麼的一用力，掙開了柳飛嫣的手，卻聽清脆一聲“格拉”，柳飛嫣的手腕脫臼了。
　　雖是小事，卻是難忍的疼痛。一身輕呼，柳飛嫣再也不去拉他，斜斜靠在床邊，拖住自己受傷的手腕，滿臉苦澀。這臉上的苦澀，怎和滿心的絕望相比？
　　她愣愣靠在床頭，不言，不語，不動。
　　蕭雲落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分，竟傷了她！心中一陣痛，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走近她，試探著碰她：“飛嫣，你的手——”
　　未等他的手伸過來，柳飛嫣一躲。這一動，又牽扯起少許疼痛。
　　“你走。”她聲音輕如蚊呐，柳眉緊蹙，忍受著疼痛，心中卻是在滴血。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笑，苦笑。
　　蕭雲落，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了天下——你的野心，你變了。你什麼都能放棄，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不過說出你心中所想，你就如此光火。要殺了所有人，也不管我的感受？
　　蕭雲落慌了：“飛嫣怎麼樣了？讓我幫你接上。”說著，伸過手來，柳飛嫣又躲過。
　　“不要碰我！你盡管去，去殺，最好將我也殺了！”柳飛嫣回過頭，定定的看著他。蕭雲落低下頭，不敢看她，眉頭卻緊皺。
　　“你殺了所有的和尚又有什麼用？該發生的總會發生。恐怕讓你惱羞成怒的並不是你我的姻緣，而是說你殺生造孽吧？”
　　“我不去了。”他頹廢如同剛剛經曆一場浩劫，“你不喜歡，我就不做。”
　　柳飛嫣冷笑：“何必呢？想做就做，這才是你堂堂連舟城主的作風，不是麼？就像當年生生把我從成親禮堂搶來一樣。”
　　蕭雲落頭一抬，站起，苦笑。
　　“原來你還在介意那件事情。”
　　柳飛嫣亦抬頭看他，看著看著，眼中的光彩逐漸褪去，竟有了失望和落寞。她笑了，那笑讓人看在眼裏，仿佛就要哭了出來，無限悲涼。
　　“蕭雲落，都到了今天，我以為你懂我。哪知，你不懂，你一點也不懂。”她忽然笑出聲來，眼淚瞬間落下，“你最不該懷疑的，就是我會不會離開你。抱薪求火也好，粉身碎骨也罷。不管在我身上發生多少不幸的事情，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我以為你懂的，可你卻懷疑了，你卻問我，是不是要離開你？”
　　柳飛嫣閉眼，潸然淚下。
　　“我之所以為你誦經念佛，還不是因為怕？我要為我們做一切努力。你要的天下，盡管去要，我何時攔過你？”
　　蕭雲落動容道：“我那也是怕了。我怕你離開我，飛嫣。可你還是信了，信和我在一起會為你帶來不幸，不是麼？”
　　柳飛嫣苦笑：“那你可願為了我能與你白頭到老，放棄對戰歐陽別院？就算不戰，現今江湖上還有誰能扳的倒你？你的聲名早就在望，那些虛名，你一定要去爭麼？”
　　她問他，你可願意為了我，不去爭？她看到他垂眼，皺眉，不語，煩躁站起，便明白了。心頭一盆冷水澆過，霎那冰涼。我明白了，你不願，不願。
　　這是她第一次要求他為了她放棄些什麼。這些話，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說。可換來的，卻是他糾結不語的表情。
　　若是知道日後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蕭雲落該有多後悔那時沒有點這個頭！
　　人生若只是初見，世間多少遺憾事，回不到過去。
　　蕭雲落，你可有發現。自從你自處征戰以來，她連笑都不開心？每每對著你笑，臉上在笑，心中卻在擔憂。
　　“我說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說的那些，我根本不信！”
　　柳飛嫣黯然低頭：“你命由你不由天，可我命卻不由你。”
　　聽她又開始說，蕭雲落有些火起。
　　“飛嫣休要胡說！總之，這最後一戰歐陽別院，是絕對免不了的。我可以不殺佛清寺的和尚，也不攔著你抄寫誦讀這些經文，可你但今後不能再去佛清寺了。還有，那紙解簽文書，我一個字也不信，今後別再讓我聽到！”
　　“是麼？”柳飛嫣抬頭，“不信的話，你如此激動反常要殺人，是怎麼回事？”
　　“飛嫣你——”蕭雲落氣急，卻說不出話來。
　　柳飛嫣眉一挑，字字句句切中要害，當著蕭雲落的面，毫不留情。
　　“你不知道古往今來，凡是挑起戰爭之人，必要被眾人所唾罵的麼？你應該早有心理准備才是，如今只是被人說穿心中所想，你何必如此光火？你本就是為了一己私欲不是麼，怎麼，還不准別人說了？告訴你，你繼續上你的戰場，我會時常去佛清寺的。因為只有在那裏，我才能安心！”
　　“柳飛嫣，你，你住口！”蕭雲落一時火上心頭，竟朝著柳飛嫣高高舉起手來！
　　柳飛嫣也是一愣，緊接著眼中一暗，如一潭死水般，毫無生氣的看著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更叫他火冒三丈。
　　“柳飛嫣，你笑什麼！”
　　“我笑蕭城主你，終於要動手教訓拙荊啦。”
　　一句話，倒叫蕭雲落頭腦頓時清醒，手掌漸漸收起。
　　我瘋了麼？我怎麼能打飛嫣呢？
　　他盯著她，心中卻還是怒意沖沖。
　　見他手掌漸漸收起，她心中苦澀。那一掌雖然沒有落下，卻在他舉起手掌的那一刻，已經狠狠落到了心上！
　　心，如百爪穿過，揉捏，狠狠撕開，痛不欲生。
　　她輕輕揉著脫臼的手腕，生疼，生疼，那也是他造成的。
　　他竟然，要打我？只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讓他面上掛不住的話。當初我當眾讓他難堪甚至給他一刀，他都不曾動我。變了，真的變了。我愛的蕭雲落，不見了。
　　她抬眼看著他，眼中沒有怨恨，只有失望。眼前的這個人，忽然變得無比陌生。他是誰啊？還是那個夜夜枕邊細語呢喃，會為了她丟了整個連舟城不要的蕭雲落麼？
　　她閉上眼，連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滾。”她聲音很輕，只說給他一個人聽。
　　什麼，她竟然叫自己滾？他心中亦有氣，聽到此言，忘卻自己的失禮之處，狠狠盯著她，卻不見她抬頭。少頃，心中的氣越來越盛。他不想在她面前爆發，只得含恨拂袖而去。
　　聽著腳步聲漸遠，她身體一下子松垮。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6

初現隔閡



　　“就差歐陽別院了，你要我就此放手？”蕭雲落回過頭。
　　柳飛嫣苦笑搖頭：“那是你的夢想，你的天下。即便心中再不快，我也不會向你提出這個要求。你不是愛美人不愛江山之人，我也不會叫你成為那樣的人。只是，這場戰爭，你確實沒有必要挑起。”
　　蕭雲落猛地站起：“你瘋了？我不出手，就是就地等死！”
　　“你錯了。”柳飛嫣輕笑搖頭，“他們為何要行刺？就是知道了聯手也不過死路一條。刺殺失敗了，他們不會上門送死的。這點，你可曾想過？”
　　蕭雲落一愣，轉身負氣道：“那我也不能整日的提心吊膽，防著他們向我下手，不如一舉滅了他們！”
　　柳飛嫣悠悠開口：“所以，一切不過是你的野心罷了。其餘一切，借口！”
　　蕭雲落猛地扭過頭看著她：“我蕭雲落，不該有此野心，不配稱霸天下麼？”
　　柳飛嫣靜坐，端起茶盞抿了一口，“所以，無辜的殺孽，我要為你洗清。”
　　口口聲聲殺孽，殺孽！看她說的風淡雲清，蕭雲落一時火起，俯身撿起柳飛嫣抄寫的往生咒，瘋了似的一陣狂撕。
　　“往生咒？我蕭雲落不信，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江山美人，我都要！”
　　“雲落，住手，住手！你可知道我抄寫了多久？這些是用來為你減輕殺孽的，你住手！”柳飛嫣大驚失色，想要去攔，卻被蕭雲落推倒在地。看著他一臉陰沉，她忽然明白了。他已不是原來那個整日對她展開笑顏的他了，他要他的天下，不允許任何人阻擾，不允許任何不一樣的聲音存在！
　　蕭雲落一陣狂撕，而後站起，竟沒有注意到被自己推到在地的柳飛嫣。
　　他眼中又有了殺氣：“佛清寺，抱薪救火？很好，這一卦，就算他們自己為自己算的吧！”
　　他話一出口就要走，柳飛嫣急忙上前拉住。
　　“你要去哪裏，去做什麼？”
　　蕭雲落回頭，眼中的眸子深不見底。
　　“我要讓佛清寺在連舟城消失。”
　　“不可以！他們做錯什麼了？不過是為我算了一卦。雲落，你不要再多造殺孽了！”
　　這句話，他聽了更是火冒三丈。
　　“他們詛咒我們不能在一起，就是死罪！”
　　他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冷笑，轉頭就要走，卻被柳飛嫣死死拉住。
　　“站住，你萬萬不能去，你不能濫殺無辜！”
　　“你放開我！飛嫣你何時也變得跟那些臭和尚一個說法了！”
　　“你不能去，我不會讓你去的！”
　　“你放開，放開！”
　　拉拉扯扯中，蕭雲落竟忘了要對柳飛嫣留手。手上不知怎麼的一用力，掙開了柳飛嫣的手，卻聽清脆一聲“格拉”，柳飛嫣的手腕脫臼了。
　　雖是小事，卻是難忍的疼痛。一身輕呼，柳飛嫣再也不去拉他，斜斜靠在床邊，拖住自己受傷的手腕，滿臉苦澀。這臉上的苦澀，怎和滿心的絕望相比？
　　她愣愣靠在床頭，不言，不語，不動。
　　蕭雲落這才意識到自己剛才太過分，竟傷了她！心中一陣痛，卻已經來不及了。
　　他走近她，試探著碰她：“飛嫣，你的手——”
　　未等他的手伸過來，柳飛嫣一躲。這一動，又牽扯起少許疼痛。
　　“你走。”她聲音輕如蚊呐，柳眉緊蹙，忍受著疼痛，心中卻是在滴血。想哭，卻哭不出來。只能笑，苦笑。
　　蕭雲落，你怎麼會變成這樣？為了天下——你的野心，你變了。你什麼都能放棄，什麼都能做得出來？不過說出你心中所想，你就如此光火。要殺了所有人，也不管我的感受？
　　蕭雲落慌了：“飛嫣怎麼樣了？讓我幫你接上。”說著，伸過手來，柳飛嫣又躲過。
　　“不要碰我！你盡管去，去殺，最好將我也殺了！”柳飛嫣回過頭，定定的看著他。蕭雲落低下頭，不敢看她，眉頭卻緊皺。
　　“你殺了所有的和尚又有什麼用？該發生的總會發生。恐怕讓你惱羞成怒的並不是你我的姻緣，而是說你殺生造孽吧？”
　　“我不去了。”他頹廢如同剛剛經曆一場浩劫，“你不喜歡，我就不做。”
　　柳飛嫣冷笑：“何必呢？想做就做，這才是你堂堂連舟城主的作風，不是麼？就像當年生生把我從成親禮堂搶來一樣。”
　　蕭雲落頭一抬，站起，苦笑。
　　“原來你還在介意那件事情。”
　　柳飛嫣亦抬頭看他，看著看著，眼中的光彩逐漸褪去，竟有了失望和落寞。她笑了，那笑讓人看在眼裏，仿佛就要哭了出來，無限悲涼。
　　“蕭雲落，都到了今天，我以為你懂我。哪知，你不懂，你一點也不懂。”她忽然笑出聲來，眼淚瞬間落下，“你最不該懷疑的，就是我會不會離開你。抱薪求火也好，粉身碎骨也罷。不管在我身上發生多少不幸的事情，我不會離開你的，永遠不會！我以為你懂的，可你卻懷疑了，你卻問我，是不是要離開你？”
　　柳飛嫣閉眼，潸然淚下。
　　“我之所以為你誦經念佛，還不是因為怕？我要為我們做一切努力。你要的天下，盡管去要，我何時攔過你？”
　　蕭雲落動容道：“我那也是怕了。我怕你離開我，飛嫣。可你還是信了，信和我在一起會為你帶來不幸，不是麼？”
　　柳飛嫣苦笑：“那你可願為了我能與你白頭到老，放棄對戰歐陽別院？就算不戰，現今江湖上還有誰能扳的倒你？你的聲名早就在望，那些虛名，你一定要去爭麼？”
　　她問他，你可願意為了我，不去爭？她看到他垂眼，皺眉，不語，煩躁站起，便明白了。心頭一盆冷水澆過，霎那冰涼。我明白了，你不願，不願。
　　這是她第一次要求他為了她放棄些什麼。這些話，第一次說，也是最後一次說。可換來的，卻是他糾結不語的表情。
　　若是知道日後事情竟會發展成這樣，蕭雲落該有多後悔那時沒有點這個頭！
　　人生若只是初見，世間多少遺憾事，回不到過去。
　　蕭雲落，你可有發現。自從你自處征戰以來，她連笑都不開心？每每對著你笑，臉上在笑，心中卻在擔憂。
　　“我說了，我命由我，不由天！你說的那些，我根本不信！”
　　柳飛嫣黯然低頭：“你命由你不由天，可我命卻不由你。”
　　聽她又開始說，蕭雲落有些火起。
　　“飛嫣休要胡說！總之，這最後一戰歐陽別院，是絕對免不了的。我可以不殺佛清寺的和尚，也不攔著你抄寫誦讀這些經文，可你但今後不能再去佛清寺了。還有，那紙解簽文書，我一個字也不信，今後別再讓我聽到！”
　　“是麼？”柳飛嫣抬頭，“不信的話，你如此激動反常要殺人，是怎麼回事？”
　　“飛嫣你——”蕭雲落氣急，卻說不出話來。
　　柳飛嫣眉一挑，字字句句切中要害，當著蕭雲落的面，毫不留情。
　　“你不知道古往今來，凡是挑起戰爭之人，必要被眾人所唾罵的麼？你應該早有心理准備才是，如今只是被人說穿心中所想，你何必如此光火？你本就是為了一己私欲不是麼，怎麼，還不准別人說了？告訴你，你繼續上你的戰場，我會時常去佛清寺的。因為只有在那裏，我才能安心！”
　　“柳飛嫣，你，你住口！”蕭雲落一時火上心頭，竟朝著柳飛嫣高高舉起手來！
　　柳飛嫣也是一愣，緊接著眼中一暗，如一潭死水般，毫無生氣的看著他。嘴角勾起的一抹冷笑，更叫他火冒三丈。
　　“柳飛嫣，你笑什麼！”
　　“我笑蕭城主你，終於要動手教訓拙荊啦。”
　　一句話，倒叫蕭雲落頭腦頓時清醒，手掌漸漸收起。
　　我瘋了麼？我怎麼能打飛嫣呢？
　　他盯著她，心中卻還是怒意沖沖。
　　見他手掌漸漸收起，她心中苦澀。那一掌雖然沒有落下，卻在他舉起手掌的那一刻，已經狠狠落到了心上！
　　心，如百爪穿過，揉捏，狠狠撕開，痛不欲生。
　　她輕輕揉著脫臼的手腕，生疼，生疼，那也是他造成的。
　　他竟然，要打我？只是因為我說了那些讓他面上掛不住的話。當初我當眾讓他難堪甚至給他一刀，他都不曾動我。變了，真的變了。我愛的蕭雲落，不見了。
　　她抬眼看著他，眼中沒有怨恨，只有失望。眼前的這個人，忽然變得無比陌生。他是誰啊？還是那個夜夜枕邊細語呢喃，會為了她丟了整個連舟城不要的蕭雲落麼？
　　她閉上眼，連看都不願再看他一眼。
　　“滾。”她聲音很輕，只說給他一個人聽。
　　什麼，她竟然叫自己滾？他心中亦有氣，聽到此言，忘卻自己的失禮之處，狠狠盯著她，卻不見她抬頭。少頃，心中的氣越來越盛。他不想在她面前爆發，只得含恨拂袖而去。
　　聽著腳步聲漸遠，她身體一下子松垮。抬起頭，已是淚流滿面。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8

  血流成河



　　此次，要對付的是歐陽別院，這最後一戰，最難對付的對手，萬萬不能馬虎。梅千川將蜀中地區的地形，氣候，歐陽別院的布置，一遍一遍，仔仔細細說來。布陣兵法，操練手法，他親自一一指點。此次，不但要助蕭雲落得到天下，也要一洗當時被迫離開之辱！
　　從未有過的步步為營，從未有過的小心謹慎，一切只為必勝不敗！
　　明天就要出征了，晚上大擺宴席壯行。已經叫人去請過她了，只是不知道，她會不會出現。應該——不會吧。
　　蕭雲落黯然低頭喝酒，忽聽場內安靜下來。一抬頭，久違的熟悉身影。她笑的依然如沐春風，嫋嫋朝自己走來，仿佛不曾有過爭執。一身雪白輕裘，將她襯托的如不食煙火的狐仙。緩緩走到蕭雲落身邊，落座。
　　蕭雲落只呆呆看著她，直到她落座，還是有些不敢相信。
　　“飛嫣？“他試著輕聲喚她。
　　“恩？”她笑著應他。
　　蕭雲落放心一笑，長長舒氣。
　　“我以為你還生我的氣，不會來。”
　　柳飛嫣笑著搖頭，蕭雲落不知她的意思是不再生氣，還是不曾原諒。
　　只見柳飛嫣為自己斟滿酒，站起，舉杯，朗聲道。
　　“明日是我連舟城眾位將士出戰歐陽別院之日。飛嫣在此敬大家一杯，還望明日一鼓作氣，將歐陽別院拿下！”言罷，仰頭一飲而盡。
　　沒想到平日話不多說二句，從來不和他們飲酒的柳飛嫣，會向他們敬酒！眾人驚愕之餘，紛紛站起。
　　“好，借夫人吉言！”
　　“夫人敬酒，怎能不喝？喝！”
　　蕭雲落愣住了，她如此厭惡這場面，竟然會來給他們敬酒。她如此厭惡殺生造孽，竟會希望一鼓作氣拿下歐陽別院？
　　見蕭雲落一動不動看著自己，柳飛嫣為蕭雲落斟酒，笑道。
　　“怎麼了，大家都喝酒，你怎麼不喝？”
　　“哦，我自然要喝！”眼睛還兀自落在柳飛嫣身上，蕭雲落仰頭一飲而盡。
　　
　　夜深人靜，蕭雲落走上逸風樓，心中忐忑。
　　“飛嫣，我——”
　　柳飛嫣停下手中的筆，垂眼。
　　“城主請回。”
　　蕭雲落一愣：“飛嫣還在生我的氣？你剛才那樣，我以為你——”
　　柳飛嫣繼續抄寫往生咒，低頭道：“總歸是要打這一仗，我不能希望你們輸吧？自然最好一鼓作氣，贏了，就最好不過。”
　　“我——”
　　蕭雲落還待說話，柳飛嫣打斷。
　　“明天你還要出征，早些睡吧。”
　　“飛嫣——”
　　“明早我會來送你的，請吧。”
　　她句句不留人，蕭雲落只好轉身下樓。
　　
　　清晨，暖冬陽光特別好，燦燦撒下一片金輝。烈火盟火紅披風，玄冰盟銀白披風，精神矍鑠，整裝待發。
　　蕭雲落一身戎裝，滄海劍在手。烏發，銀甲，他迎著陽光望向逸風樓。
　　飛嫣，我就要走了，你說過會來送我的。
　　寒風中，一身輕裘，柳飛嫣撥開被風吹亂的青絲，走到他面前。
　　看到她的身影，一切擔憂不快一掃而空，他笑著，那是她最熟悉深愛的笑。
　　她走到他身邊，握住他溫暖的大手，朝他展開最美的微笑，言語間卻有一絲生疏。
　　“一切小心，記得，我在家等你回來。”
　　他狠狠點頭：“飛嫣放心，最後一戰，我必定速戰速決後回來見你！”
　　他戀戀不舍松開她的手，轉身上船。一片陽光燦爛中，他身影漸漸遠去。
　　她心頭一空，轉而自言自語。
　　怎麼了，他不是一直都是這樣離你而去，又風塵僕僕回來的麼？
　　
　　他又不在的日子，她本該很習慣了。繼續抄寫往生咒，等著他回來便是。卻，一日比一日心煩氣躁。
　　茗兒端上茶盞，她手一揮。
　　“我不渴！”將茶盞打落在地，茶水濺了茗兒一身。
　　“小姐，你沒事吧？”茗兒嚇了一跳，轉頭看著柳飛嫣。柳飛嫣亦是一臉不知所措，煩躁將手中筆一擱，徑自跑下樓，站到寒水河畔。
　　望著平靜的河水，不知怎麼的，她忽地蹲下，伸手進冰冷河水。這刺骨的冰涼，使她頭腦一陣清醒。
　　茗兒跑到她身邊，見她如此反常，有些擔心。
　　“小姐沒事吧？”
　　她站起，搖頭。
　　“茗兒，我要去趟佛清寺。”
　　“啊？”茗兒一頭霧水，“那，那也好，我陪你去。”
　　不用，我一個人去。”說罷，快步走遠。
　　
　　蜀中幾日，忽降大雪，這大雪一下，他們每個人的腳印可就留下了。白雪皚皚，一眼望去四周無一物。梅千川所說過的地形，山川等等，此刻無用武之地，萬事只等梅千川指點。
　　行於一處峽穀，前方之路被大雪封住，卻慌亂之餘，此處唯一一個出口紛紛湧入歐陽別院的人。激戰，廝殺，歐陽勝利用對地形的熟悉，狠狠殺下，根本不予回擊的機會。只靠梅千川一人，根本應付不過來。
　　蕭雲落一馬當先，即便血流一身，決不讓對方將自己逼入死路！臉上傷口流下來的血，流過眼睛。一陣刺痛，他用力睜開眼，看到眼前一片血色殘陽。
　　眾將士身上的傷越是痛，流的血越是多，便越是興奮！常常看到一人身上被砍了數刀，面目全非，還是拼死拿刀一路砍殺。在死之前，也解決了好幾個。
　　又看到，那人雙臂具斷，口中大喊著：我連舟城必勝不敗！直接狠狠咬在對方喉嚨上，只把對方咬得氣絕身亡！
　　看著自己的弟兄一個接著一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死去，蕭雲落仰天大喝一聲，舉劍沖入重圍廝殺。
　　卻終還是，寡不敵眾。眼見他被困，遠處幾個已經脫困的紅白身影立刻策馬趕來。他們拼力廝殺，他們身上不停被利刃劃出血口，但毫不畏懼。
　　眼前已經分不出是烈火盟還是玄冰盟了，紅衣經過血的浸潤，更加紅得刺眼。白袍經過血的浸潤，染成血紅一片耀眼。
　　那個在自己身前的男子，面目早已全非。他失血實在過多，支持不住，在死前，還是一刀將自己能殺的最後一個敵人殺死。他回過頭，想要笑的豪放，卻沒有力氣笑。
　　“城主，屬下沒用，再也不能保護您了……”
　　蕭雲落笑著點頭，又搖頭，扶住他將要倒下的身體。
　　“不，你是最勇敢的——”看著他滿身是血，他已經說不出話來了。
　　前方一刀砍來，蕭雲落拿滄海劍一抵，一砍，人頭落地。手中那剛死的屍體也落了地，轉眼間，就被紛至遝來的馬蹄踩踏成一片血漿。屍體和屍體混雜在一起，到底哪些是連舟城的，哪些歐陽別院的？永遠也分辨不出來啦。人說馬革裹屍，他們卻連屍骨都無存，無法回到家鄉，永眠蜀中。
　　他們一個一個在蕭雲落面前死去，護著他進了通天穀。他們再也傷不到他了。
　　天，漸漸暗下來，見他們如此勇猛，一時之間並不能全部殲滅，歐陽勝一幹人等退出峽穀，卻在穀口鎮守。
　　是夜，忙碌著包紮傷口，清點屍體，生火取暖。
　　蕭雲落臉上，身上只草草包紮了一下，便踉踉蹌蹌在傷兵之中走過。這幾個月來，大大小小的傷，早已對“痛”這個字沒有了感覺。熱血融化了白雪，形成一條血河，緩緩流向低地。看著滿地傷兵，屍體，斷肢殘臂，血流成河，他忽然感到很心痛。一起出生入死，他們卻永遠死在了這裏。
　　他走到梅千川身邊，梅千川正忙著查看地圖，見蕭雲落來了，將地圖一收，滿臉愧色。
　　“城主，梅千川對不起你！”
　　蕭雲落握住梅千川的肩：“此話休說。如今，該怎麼辦？難道一直等著，直到彈盡糧絕？”
　　梅千川低頭思索片刻，從腰間取出一只信鴿。
　　“本想我親自闖出去通風報信——”
　　“先生萬萬不可！此去，歐陽勝必定一路追來，不會讓你逃脫的！”
　　梅千川苦笑：“我就是想到這點，是以飛鴿傳書回連舟城。卻不知——”他撫摸著那只雪白信鴿，仿佛把所有希望寄托。手一揚，信鴿展翅飛去，“這小小信鴿能否擔此大任！”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9

巾幗須眉



　　柳飛嫣走上山，佛清寺。遠遠就看到那老僧坐於佛堂外，平心靜氣，慈眉善目，仿佛看盡世間蒼生。
　　柳飛嫣走上前，行禮。
　　“大師，我又來了。”
　　老僧把目光落到柳飛嫣身上，掃過她的眼睛，老僧笑了。
　　“夫人果然重信用，說過得以‘見到’心上之人時，必定再來拜訪，果然來了。”
　　柳飛嫣擠出一絲笑，心事滿懷坐下。
　　老僧見柳飛嫣蹙眉而坐，撫須道：“夫人有何心事呀？”
　　柳飛嫣鎮定心神，抬頭：“大師說過，多誦讀往生咒，為死去的冤魂超生。我謹記大師的話，這些都有做。不知為何，近來心煩氣躁，簡直一刻也不能安定。莫不是，我夫君出事了？”她忽地雙拳緊攥，坐立不安。
　　老僧取過簽筒：“夫人且莫急，待抽得一簽，老僧為你一解。”
　　“好，多謝大師。”柳飛嫣伸手，踟躕抽出一簽，交給老僧。見他臉色不易察覺一變，心中一慌。
　　“怎麼了？是下下簽是不是？我夫君有難是不是？”柳飛嫣急得站起，眉緊蹙，“戰場刀劍無眼，他定是有難，是不是？”
　　老僧語氣沉穩，不急不慢。
　　“夫人莫急，且聽我說來，可有解決之法。此簽，第三八簽，下下簽，名為何文秀遇難，屬申宮。詩曰：月照天宅靜處期，忽遭雲霧又昏迷。宅有作書：寬心祈信雲霞散，此時更改好施為。詩意：此卦雲霧遮月之象，凡事未遂守舊也。解曰：家道憂凶，人口有災，祈福保慶，猶恐破財。”
　　柳飛嫣只看到那老僧嘴唇不停蠕動，嘴裏源源不斷說出一句句置蕭雲落於死地的話。她已經麻木了，不動聲色。
　　“就是說，我夫君有難？那，他可還活著？”
　　“尚在人間。”
　　柳飛嫣指尖輕顫：“請問何解？”
　　“此簽，自身祈保，尋人遇，家宅不安。夫人可托人尋找，必定能找到他的。”
　　柳飛嫣心下一放：“尋人遇？好，我必定是親自去找他的。”說罷就要走，老僧喊住。
　　“夫人且慢！夫人忘了原來那一簽了？切莫管他人之事，否則引火燒身！且這一簽，家道憂凶，人口有災，自身祈保，尋人遇，家宅不安。若夫人執意前往，恐怕不但於自身不利，且對家人也不利。”
　　柳飛嫣回頭，滿臉無謂。
　　“大師，他是我夫君。如今有難，你叫我怎麼放心不親自前去？我明白大師的好意，我也相信解簽文不假。不過——不管我，或我的家人會有何不測，線下有難的是他，我不能為了還沒有到來的不幸，放手不管他的死活！大師，你可明白我的難處？”
　　老僧歎氣，手一揮。
　　“如此，夫人便去吧。”
　　“多謝大師指點。”柳飛嫣盈盈下拜，眼中閃著淚水。
　　
　　柳飛嫣急匆匆回到連舟城，卻看到茗兒和莫思憐遠遠朝自己奔來，不詳的預感驟然升起。她停住不動，只等她二人跑過來。
　　茗兒和莫思憐氣喘籲籲，臉上萬分焦急。
　　“出什麼事情了？”她語氣出奇的平靜。
　　茗兒手中拿著一只信鴿，眼中含著淚水。未等柳飛嫣拿過紙條一看，莫思憐急切開口。
　　“飛鴿傳書，他們被困在通天穀了！死傷慘重，歐陽勝守在穀口，等著他們彈盡糧絕！”
　　這些話，晴天霹靂般，當頭重重砸下。她機械性打開紙條一看：被困通天穀，望增援早日趕到，以救水火！柳飛嫣只覺得腳下一虛，四周驟暗。抬起頭，心中卻忽然有了從未有過的堅定信念。
　　“我知道了，我這就去救他。”
　　言必，她起步就要走，茗兒和莫思憐趕緊拉住。
　　“你說什麼？你要親自去？”
　　“小姐你瘋了，你，你要去蜀中？”
　　她回頭，笑的風淡雲清。眼中沒有慌亂，沒有畏懼。
　　“我為何不能親自去？茗兒可別小看我，憑我的功夫還能死在蜀中麼。”
　　“我知道，但是，你要披甲上陣，去的又是蜀中，這——”
　　“之前梅先生於他們講述戰法地形時，我也在旁邊，都有記在心中。”
　　“你是女子，怎麼能上戰場呢？還是不行！”
　　柳飛嫣透過颯颯北風，望向西方，目光清冽。
　　“他有難，我不親自救他於水火，怎能心安？女子也罷，男子也罷。”柳飛嫣說完轉身就走，茗兒欲攔，卻放下手來，莫思憐上前。
　　“那好，我跟你一起去！”
　　柳飛嫣回頭看著她，她笑道。
　　“你的蕭雲落有難，你要去。那麼我的秦楓有難，我也要去。”
　　柳飛嫣搖搖頭：“莫姑娘你不能去。”
　　莫思憐急了，上前一步。
　　“為何？”
　　柳飛嫣低頭輕歎：“莫姑娘你若是去了，一只手是用來勒韁繩好呢，還是用來殺敵呢？”
　　“對啊。”莫思憐低頭看自己的手，忽然很怨恨。為何自己殘廢的是手，而不是其他地方！那樣，就能上戰場就秦楓了！
　　“那——我將天殘地缺眾人一並交給你。戰場無父子，到時用點小毒，也算幫了忙了，是不是？”
　　柳飛嫣微笑點頭，眼神篤定。
　　　“那——”莫思憐神情忽然變得嚴肅，“一切小心，再小心。我會在連舟城為你日夜祈禱平安回來。帶上我的那份，一定救他們出來！”
　　柳飛嫣還是點頭，笑中多了一分淒涼。
　　
　　青雲山莊，柳飛嫣疾步入內，直接進了大廳。柳丹翎聽見腳步聲，一回頭，見是愛女，眉開眼笑。
　　“飛嫣，你來啦？蕭雲落呢？”
　　柳飛嫣定定站在柳丹翎面前，凝視片刻父親略顯蒼老的臉，忽地下跪，將柳丹翎嚇了一跳。
　　“飛嫣，你這是做什麼？起來，快些起來！”
　　柳飛嫣抬頭，已淚流滿面。
　　“飛嫣怎麼了？為何哭啊？是蕭雲落欺負你了，還是——”
　　“今日萬不得已，問爹借一樣東西。”
　　“要什麼，你盡管說就是，何必行此大禮呢！”
　　“雲落被困通天穀，我要向爹借我青雲山莊鐵甲一百零八騎，及所有兵力，助他脫困！”
　　“所有兵力？“柳丹翎有些猶豫，”這樣一來，有賊人要進我青雲山莊，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地？這——”
　　“爹——”柳飛嫣閉著眼，淚水不停從緊閉的眼中，從輕顫不已的睫毛縫隙爭先恐後落下，“不是走投無路，女兒不會為難爹的。我若不帶兵救援，他怕是回不來了。”
　　“什麼？”柳丹翎大驚失色，“你，你要親自前往？這萬萬不可，萬萬不可！”
　　柳丹翎焦急踱步：“你一個女兒家，怎麼能上戰場呢？胡鬧！這叫為父，怎麼放心的下！”
　　“我若不去，才是心中日夜難安！女兒是一定要去的，還請父親不要阻攔。”她抬起頭，眼中是無法動搖的信念。柳丹翎看了她半響，終無奈歎氣。
　　“好，好。鐵甲一百零八騎，及所有兵力，你盡數帶去便是。”
　　柳飛嫣一喜，臉上還掛著淚，卻笑了。
　　“多謝爹成全。”
　　柳丹翎上前將柳飛嫣扶起，輕輕擦去她臉上淚水。
　　“飛嫣，記得，一切小心，要平安回來見爹。”
　　她狠狠點頭。
　　
　　柳飛嫣一身戎裝，手中巫山劍緊握。一頭青絲緊緊束起，描眉斜飛入鬢，唇未染而色自豔。她單薄的身形裹在一身鎧甲之中，看起來倒也英姿颯爽。
　　身後跟著的，一眼望去便看得出是三批人馬。紅裝銀甲的是連舟城，黑色披風蕭颯的是青雲山莊的鐵甲一百零八騎，身著奇裝異服的是天殘地缺眾人。
　　“小姐，此去小心，可不能，可不能——”茗兒說不下去了，眼中用力含著的淚就要落下。
　　“我當然會平安回來！我還會帶著雲落和秦楓，和我連舟城弟兄們一起回來！”柳飛嫣中氣十足。
　　“好！”莫思憐上前握住柳飛嫣的手，“女子不讓須眉也。我相信飛嫣定能安然回來！”
　　柳飛嫣臉上自信滿滿，抬眼眺望遠方。
　　雲落，我這就來了，你可要等我！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19

血色月光



　　通天穀，一連數日，歐陽勝等人不敢進犯，卻也不曾離開。穀中與世隔絕，寒冷異常。梅千川命人不斷升起火堆，卻因冬天少枯枝落葉，幾天以後，再也不能生火。糧草日漸稀少，原本還能將雪水融化，現在，連雪也融的一點不剩了。
　　快要——斷糧斷水了呀。
　　蕭雲落臉上猶自帶著血痕，滿目瘡痍般惶然走在穀中。身旁有人遞來水，也不喝，遞來食物，也不吃。他抬頭，看著灰蒙蒙的天，仿佛要倒下來將他壓住，透不過氣來。
　　飛嫣，我真的回不來了？我真的再也見不到你了？
　　梅千川上前：“城主——”
　　“梅先生，我們不會都死在這兒吧？”他回頭，笑，無限淒涼。
　　“怎麼，連城主也放棄了？”梅千川皺眉，這個戰無不勝的男子，這個無論身受多重的傷，永遠都會再站起來的男子，竟然問他，我們，會不會就死在這裏了？
　　蕭雲落苦笑：“我怎麼會想要放棄呢，最後一戰，我定要拿下！誰料，竟被困在這裏。歐陽勝是不會撤兵的，若沒有增援，先生以為我們能逃過此劫？”
　　蕭雲落坐在地上，仰天躺下，閉上眼。
　　“飛嫣說的對，我造的殺孽太多。我撕了她為我抄寫的往生咒，現在是那些死去亡魂給我的報應啊。”
　　他忽然伸手撫上胸口，取出一樣物件——那是她雙目失明時，一針一線為自己繡的。
　　上面有紅桃綠柳，那是他為她栽的桃，代表她的柳。
　　針針線線，細密而不淩亂，繡進了多少濃情蜜意，多少擔憂？
　　裏面有平安符，可是卻沒能保我平安回到你身邊。
　　細細撫拭，裏面除了平安符好像還有別的！
　　他打開一看，裏面有一縷纏著紅線的青絲！如墨青絲，均勻纏繞鮮豔紅線，他頓時屏住呼吸。飛嫣，你用紅線結發，將一縷青絲贈於我。你我從此糾纏一起，再也不分開。可我，卻回不來了呀。
　　他將青絲放於鼻尖，依稀聞到那股熟悉的桃花幽香。
　　心中一動，飛嫣——
　　他抬頭，依稀看到明月皎潔了她欲飛的白衣，於晚風中飄揚。而身後黑發如墨菊千絲，獵獵綻放在略顯單薄的肩。她對他笑，繾綣的眼眸，滿滿的，全是依依不舍。
　　不，飛嫣。他閉上眼，我不要與你生死相隔，永不再見！
　　
　　一路日夜兼程來到蜀中，路途崎嶇，疲憊不已。越是接近歐陽別院，柳飛嫣眼中的光芒便多了一分，看不出絲毫倦意。
　　她緊緊握住手中的巫山劍，仿佛握住了兩人的命運。
　　他的誓言，言猶在耳。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簡簡單單一句話，足夠了。滄海巫山，生死不離。雲落，等我，我已經到了。
　　一隊人馬浩浩蕩蕩來到歐陽別院，天殘地缺等人探聽情況回來，知道別院中九成人馬都到了通天穀。柳飛嫣心下焦急，該如何是好。天殘地缺，一瞎了一只眼的精瘦中年男子開口。
　　“柳姑娘，恕我說一句。這戰場上，只要贏了就是老大，不必管什麼君子小人的，是不是？”
　　柳飛嫣笑道：“這位大哥所言甚是。莫宮主要你們同我來，想必就是為我出謀劃策來的。各位，有何高見請直說。”
　　那個男子哈哈一笑，道：“我還怕柳姑娘你要什麼江湖道義，不讓大家夥出手呢。你既然開口了，事情就簡單的很了！”
　　“哦，願聞其詳。”柳飛嫣做了一個“請”的姿勢。
　　男子看看天殘地缺眾人，眾人眼中都有狡黠的光。
　　“先將歐陽別院老巢中的人毒個人仰馬翻！若他不上當，不回來，我就直接一把火燒了，看他趕不趕過來！”
　　天殘地缺中人紛紛附和。
　　“是呀，他就算心中明白不上這個當，卻也會方寸大亂，心中擔憂吧！”
　　“不錯，好主意！反正我們天殘地缺是邪魔歪道，也不用管他什麼名聲！”
　　“我天殘地缺本就以用毒著稱。與人對戰不用毒，用什麼呀，啊？哈哈……”
　　“到了戰場上，直接一把把毒粉毒鏢毒針過去，看他們不死！哈哈……”
　　連舟城和青雲山莊眾人雖覺得這樣不光彩，卻也知道此次非比尋常，不是講什麼江湖道義的時候。便只裝做沒聽見，任由他們一片吵罵聲不絕於耳。
　　柳飛嫣聽他們這一說，心中暗自覺得好笑，不知道歐陽勝會被折騰成什麼樣。她清了清嗓子，開口。
　　“既然如此，就勞煩天殘地缺各位大哥了。”
　　
　　當天，歐陽別院眾人紛紛上吐下瀉，少許身體不好的女眷直接死了。家僕上報歐陽勝，歐陽勝臉一沉，思索少頃，派了一隊人馬回去。在路上，這匹人馬被鐵甲一百零八騎就地解決。
　　見歐陽勝不肯離身通天穀，天殘地缺眾人索性下了重毒，將院中的人毒了個半死。又有家僕來報，歐陽勝這下慌了。吩咐屬下死死守住，帶著一批人馬回別院一探究竟。
　　半路，一大幫衣著奇特，似乎都有殘疾的人堵住去路。
　　歐陽勝見多識廣，立刻脫口而出。
　　“天殘地缺！”
　　“不錯，歐陽勝，你眼光不差麼，一眼就認出大爺們了！”
　　“我歐陽別院的事情，是你們鬧出來的？”歐陽勝狹長的丹鳳眼，在月光下顯得分外陰狠。
　　為首男子一攤手：“舍吾其誰？”
　　歐陽勝拳頭漸漸收緊，咬緊的牙關吐出一個字。
　　“殺！”
　　雙方人物混雜在一起，開始惡鬥。歐陽別院的人馬雖訓練有素，卻敵不過天殘地缺的人用毒。根本無需交手，便聽見一聲聲不絕於耳的慘叫聲。夜幕中，隱隱看到白色粉末四散，閃著綠光的暗器亂飛。歐陽勝正在詫異之際，他的人馬死的死，不死的，也倒地不起，不停叫喚。
　　“沒用的東西，都給我起來！”歐陽勝怒不可遏，抬腳猛踢，卻怎麼也不能將他們踢起來。
　　他一抬頭，眼前黑壓壓一片，全是天殘地缺眾人。他們個個笑著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手中拿著什麼毒物要對付自己。歐陽勝慌了，俯身撿起一具屍體，後退幾步。
　　“歐陽勝，你這是要幹什麼！”
　　歐陽勝也不說話，慢慢後退。
　　“歐陽勝你別想逃！”
　　一句話出口，銀針，毒鏢紛紛朝他發來。歐陽勝以手中屍體作為人肉盾牌，連連飛速後退。到了他們手中暗器再也到不了之處，將手中插滿暗器屍體一丟，順勢雙足一點，借力使出輕功，轉眼就消失在眾人視線。
　　
　　通天穀，柳飛嫣騎白馬最前，身後是鐵甲一百零八騎和連舟城的人馬。一行人馬到了通天穀。歐陽別院的人見了，心中一慌，紛紛輕聲討論。
　　“是連舟城的增援來了！”
　　“糟糕，主人不在，怎麼辦？”
　　“這頭領長得倒清秀，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這號人物啊！”
　　“管他是誰，我們得守住了！”
　　看著黑壓壓人群後，通天穀唯一的出口，柳飛嫣深深吸氣。他就在那裏，只要殺過去，我就能見到他了！
　　她拔出巫山劍，一揮，雙腿一拍馬腹，首當其沖。眾人見柳飛嫣一個女子率先出馬，士氣大增。一時間，黑，白，紅，與歐陽別院的黃，融為一體。
　　柳飛嫣一手勒住馬韁，一手靈動揮斬。小心躲過四面八方而來的刀劍，狠狠朝那些人身上砍落削鐵如泥的巫山劍。
　　也許是初生牛犢不怕虎，柳飛嫣從未對陣沙場，第一次上沙場，反倒一點不怕，只顧小心躲過，用力廝殺。
　　她從未這樣殺過人，此時看著巫山劍揮過，一具具倒下面目猙獰的身體，她有些釋懷。原來，殺人如此簡單，殺人，不過如此！
　　她只聽到耳邊一片慘叫聲，一片廝殺聲，一片鮮血濺起聲，一片刀劍劈落身體的聲音。空氣中彌漫的是馬蹄揚起的塵土，令人作嘔的血腥味。
　　聽到身後有破風之聲，她頭一低，巫山劍一輝，只聽對方一聲慘叫。回頭，對方掉落在地的斷臂，傷口鮮血噴濺。熱血濺到她臉上，她眼中，她鼻尖。看著地上徑自還在動的斷臂，聞著鼻尖傳來的絲絲濃鬱血腥味，感受眼睛一陣刺痛。她忽然看到眼前是一片血色的明月，一陣抑制不住的作嘔，伏在馬背上嘔吐起來。
　　吐得連膽汁也出來了，反倒一身輕松。她臉色蒼白，緊緊握住巫山劍。她抬頭，看著通天穀穀口，那裏有他！她的唇緊抿，什麼都不去想，什麼都看不見，只是揮劍，殺，殺，殺！重複著這一件厭惡到令她作嘔的事情！
　　那黑色，白色，紅色的龍，一鼓作氣般，從重重黃龍中穿過。腳下踏著屍體，漸漸靠近穀口。這青雲山莊的鐵甲一百零八騎，豈是浪得虛名的？
　　卻，直到天殘地缺眾人趕到助戰，激戰之中，始終未曾見到歐陽勝到來。他們沒有看到，幽暗樹林中，歐陽勝駐足站立，眼中冒出因仇恨而扭曲的光！他看了一會，凝神思索，嘴角一勾，露出滲人的冷笑，轉身快步離去。
　　柳飛嫣滿身濺血，坐於馬背深深吸氣，似乎已經將所有力氣用光。她微笑，雲落，我做到了。這小小通道，你出不來，好，那我過來。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20

不負君望



　　穀中，蕭雲落呆呆坐於地上，一動不動。他眼中有從未有過的呆滯和絕望，雙手扶額，面無表情。梅千川將吃喝遞過，他不接。
　　“糧草所剩無幾，我要與弟兄們同甘共苦。”
　　“可您是城主！如果你有什麼事情，我們還為誰拼命？”
　　蕭雲落苦笑：“我就算沒事，憑一人之力也殺不出去的呀！”
　　此言，甚輕，卻被眾人聽了個清清楚楚。
　　他是他們的神，他從不言敗。只要他將滄海劍一舉，帶頭廝殺，贏的永遠是他們！
　　他不苟言笑，說話從來沒有表情，卻能帶著他們一步一步走向勝利！
　　他不會倒下，不會放棄。倒下了，永遠都能站起來！
　　可是現在，他卻說，他不行了，他要放棄了。
　　我們都還沒有放棄，你蕭雲落，怎麼可以先放棄？
　　上官乾站起，不苟言笑的臉上，依舊平靜。
　　“到了萬不得已之時，我們全力拼死，應該能將城主平安送出！”
　　秦楓也站起，娃娃臉上一片激昂之色。
　　“不錯！他日重整旗鼓，城主為弟兄們報仇就是了。可別忘了，在墳頭多敬幾杯水酒！”
　　他言必，眾人紛紛站起。
　　“說的對，我們護送城主！”
　　“只要城主在，我連舟城總能滅了他歐陽別院！”
　　“城主，有弟兄們在，必能保你平安回到連舟城！”
　　蕭雲落笑了，眼中有水韻升起。看著這些滄桑的臉，他心中一陣悸動。什麼叫做出生入死，什麼叫做忠心耿耿？我蕭雲落全得到了，全看到了！有這幫弟兄陪著，就算是死，也無憾了！
　　可是——他的笑容漸漸凝滯，我的飛嫣呢，我竟見不到她最後一面！
　　忽聞穀外一片廝殺聲，眾人面面相覷，安靜片刻，互相擁抱歡呼起來。
　　“救兵來拉，我們死不了啦！”
　　“我連舟城，必勝，必勝！”
　　“大夥兒還能活著殺出去，好，太好了！”
　　蕭雲落緊盯著穀口：“來救我們的，會是誰呢？”
　　一言既出，眾人紛紛往穀外望去。
　　只見穀外先是走進一匹白馬，上面坐著的，是一個身著雪甲的身影。有些纖弱，卻有著不肯認輸傲氣。他身後，是紅白黑三對人馬。
　　白馬雪甲，卻紛紛濺滿鮮血，形成一種驚心動魄的美。
　　這個人是誰？蕭雲落一時想不起來。能做將才之人，我怎麼可能一點印象也沒有？定睛一看，那對黑色人馬，不正是青雲山莊的鐵甲一百零八騎？原來他是青雲山莊的人！
　　近了，近了。看到馬背上那張熟悉絕美的臉，蕭雲落瞬間以為自己出現了幻覺！怎麼可能是她？她從未殺過人，她厭惡血腥，她討厭廝殺！這漫天黃沙，彌漫著血氣，滿地的血肉模糊。她，她怎麼可能會來！
　　卻看到，眼前的她，細眉斜飛入鬢，一頭青絲束起。本就蒼白的臉，此刻血色全無。汙血濺落臉頰，白的透明，紅得妖豔，相互映襯之下，更顯怵目驚心！
　　蕭雲落想開口，卻嘴唇蠕動，說不出一句話來。
　　柳飛嫣下馬，緩緩走到他面前，微笑，取下頭盔。
　　霎那，月色遙映，任一頭青絲於風中飄揚，披落於肩盡情揮灑。背後一輪血色圓月呼應，她似乎是從天而降，來救他們於水火的神！
　　夜涼如水的蜀中，血色漫天的沙場。
　　遍地血流成河，滿地斷肢殘臂。
　　蕭雲落只覺得她一笑，讓他忘卻了此刻所處的困苦環境，地域也變成了天堂！
　　“飛嫣？”蕭雲落還是不敢相信。
　　柳飛嫣捋過被風吹亂的發，笑道：“千裏跋山涉水，終不負君望。”
　　他看著她，她雙目熠熠光彩攝人心魂。她手中的巫山劍，還在往下滴血。
　　蜀中離連舟城有千裏之遙，山路崎嶇。她只是一個女子，一個從未殺過人出過遠門的女子。她怎麼會來？而且，她還是主帥，帶頭廝殺！
　　他感到不可思議，艱難開口。
　　“飛嫣怎麼會前來？戰場，殺人，鮮血……你不是最討厭的麼？你，你什麼都不會，不懂。就這樣來了，不怕自己沒命回去麼？”
　　“你有難，我豈能坐視不管？那些我不曾想過，我只知道要救你於水火，所以我就來了。”
　　簡簡單單，因為你有難，所以我來了。
　　“你——我還以為，你還在生我的氣。”
　　柳飛嫣頭一偏：“我總不能不顧你的死活呀。”
　　她心裏在說，怕什麼？要死，一起死，要死，死在一起。
　　她稍稍把巫山劍舉起，笑的調皮。
　　“滄海巫山，生死不離。是這把劍要我來的，它要我來救滄海劍的主人。”
　　看那巫山劍，吸飽了血，青芒流竄間，冷氣逼人。
　　原來，她心中一直記掛著自己。原來，她沒有生氣。原來，她還是在乎自己的！
　　看著她滿身的汙血，單薄的身體穿著厚重的雪甲。身後一幹人等鬥志昂揚，蕭雲落忽如其來的心潮澎湃。
　　他轉身，想開口，卻一開口，就是對著眾人仰天大笑。
　　看著這個整天只躲在逸風樓中抄寫佛經的弱女子，身著戰衣，千裏相救。看著她蒼白臉色，淡定微笑。眾人心中的悸動，也是無法用言語來表達的。
　　本以為要葬身於此了，本已想好了要背水一戰了。就在希望將要破滅之時，她來了，於是，他們獲救了。
　　一陣笑後，不等他開口，眾人紛紛開口。
　　“夫人從未上場殺敵，都能救我們於水火，我們跟他們拼了！”
　　“多謝夫人相救，弟兄們定為連舟城死而後已！”
　　“夫人乃巾幗英雄，女子不讓須眉！”
　　“連舟城女流都能如此勇猛，天下，舍我連舟城其誰？”
　　“此戰不拿下歐陽別院，我就自己砍下自己的腦袋！”
　　看著一片激情澎湃，蕭雲落笑著，笑著，眼中浮現水光。他轉過身，隔著冰冷的鎧甲，狠狠擁抱了柳飛嫣。這厚重的鎧甲阻隔了雙方的體溫，卻阻隔不了兩顆火熱的心。
　　“飛嫣——謝謝你。”
　　這謝謝兩字，包含多少未說出口的激動？只是，夠了，這兩字，足夠。你要說的，我都明白。我們之間，又何必言謝呢？你我早是共同體，不是麼？
　　“我對你做的錯事，就此忘了吧。”蕭雲落深深歎氣。
　　柳飛嫣在他耳邊笑道：“我記性不好，早就忘了。不過既然你提起了，回去我要罰你！”
　　他緊緊擁著她，笑。
　　“我確實該罰，到時，飛嫣盡管罰。”
　　就讓一切，都盡在不言中吧。
　　
　　是夜，通天穀中，火光照人，眾人把酒言歡。鐵甲一百零八騎的嚴謹，天殘地缺的為所欲為，雙方不再矛盾。相互敬酒，相談甚歡，豪情壯志滿懷。
　　看著這一切，柳飛嫣不再心生厭惡。她卸去雪甲，一襲淡綠紗衣，外面披著雪白的皮裘。站在通天穀口，看著圓月，呼出一口口冒著白霧的氣息。
　　穀內火光照眼，穀口狹長一道墨黑，圓月隱隱照亮。
　　蕭雲落從背後走來，舒展臂膀，將她摟在懷裏。一股溫暖的熟悉氣息，瞬間包圍了全身。　　她將頭靠在他寬厚的肩上，心中說不出的安定。
　　風拂來，將她些許發絲吹起。他輕輕轉過頭，眼前就是她微笑的容顏。他靜靜的看，生怕一開口說話，這一幕就會消失。看了很久，他終於開口。
　　“飛嫣。”
　　“恩？”她回過頭。
　　蕭雲落一時不知該說什麼，看著她，只是微笑。
　　“我是在想，飛嫣如此待我，蕭某今生今世怕是回報不過來了。”
　　她看著他，笑了，眼底漾滿情深一片。靠近他的耳畔，輕聲道。
　　“今生回報不夠，來生你還欠我的！”
　　他不禁臂一收，將她擁的更緊。
　　“好，我們說好了。”
　　
　　相擁而眠，清晨，白雪皚皚反射著陽光，天地間一片白霧茫茫刺眼。
　　柳飛嫣輕裘白馬，身後是天殘地缺眾人。
　　“我留下青雲山莊的鐵甲一百零八騎，助你一臂之力。”
　　蕭雲落傲然站立，微笑，不留。
　　“這裏並非久留之地，飛嫣是該離開。一路小心，不久之後我便會回來。”
　　她微微頷首，眼中帶著眷戀，卻也只能回頭，慢慢遠去。
　　他看那白馬上的清麗背影漸漸走遠，心中浮出一絲甜意。回頭看看她留下的鐵甲一百零八騎，個個筆挺站立，暗自發誓。
　　飛嫣，我不會辜負你的，定會將歐陽別院連根拔起，平安回來見你！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21

青雲山莊



　　她風塵僕僕回到連舟城，茗兒和莫思憐早已站在碼頭迎接。見她一身輕松，兩人心下頓時一放。茗兒上前將柳飛嫣扶下馬，細細打量。左看右看，看不到一點傷痕。
　　“小姐平安回來了，那城主是脫困了？”
　　柳飛嫣笑著點頭。
　　“小姐真的——上場殺敵了？”茗兒問的小心翼翼。
　　柳飛嫣點頭，茗兒一時呆掉，眉頭大皺。
　　“你，殺了多少？”
　　“數不勝數。”
　　茗兒吸了一口冷氣，久久看著柳飛嫣不說話。
　　“怎麼了？”柳飛嫣笑著推她一把。
　　茗兒只是搖頭：“沒有讓我看到，我是死也不會相信的。你能只身去帶兵去蜀中已是我沒有想到的。這戰場殺人，和平時可不一樣。血肉橫飛的，你，你怎麼可能……”
　　茗兒想起那場面，就不寒而栗。邊歎氣邊搖頭，只是不信。
　　柳飛嫣深深吐出一口氣：“因為他需要我，所以我敢！”
　　很簡單的理由！
　　茗兒和莫思憐看著她，久久不語，不懂。
　　當她一身白衣，迎風而立時，宛如臨風而去的仙子。皎潔，脫俗的似不食人間煙火。她根本不該拿起刀劍，根本不該涉足戰場，根本不該沾染血腥！
　　她們根本不敢想象，血肉橫飛，刀光劍影的沙場。她一個女子，上場拼殺，不知死活，刀劍無眼。從未做過的事情，無比厭惡的事情，要逼著自己去做。
　　見莫思憐總望著自己不語，她握住莫思憐的手：“放心，秦楓一切安好。”
　　莫思憐本來很焦急的臉，忽地一紅，低頭。
　　“我又沒有要問他。”
　　柳飛嫣笑了：“那好，就當是我硬要告訴你的吧。”
　　身後天殘地缺拜見莫思憐，莫思憐沉下臉道。
　　“你們可有聽柳姑娘的話，幫柳姑娘的忙？”
　　天殘地缺眾人一陣嘈雜。
　　“當然有，宮主開口，豈能不聽呀！”
　　“我們可幫了大忙了！”
　　“宮主若是看到我們的表現，定會開心的！”
　　“是啊，不信，問柳姑娘便是了嘛！”
　　莫思憐還是沉著臉：“油腔滑調，我一句話都不信。”
　　柳飛嫣走上前，淺淺鞠躬，倒叫天殘地缺眾人和莫思憐都傻了眼。
　　“此次，多謝天殘地缺各位弟兄。幫了大忙，不勝感激。今後有任何難處，找我青雲山莊和連舟城都可以。”
　　一席話，倒叫大夥不好意思了。
　　“柳姑娘別這樣說！”
　　“我們宮主叫哦我們辦的事，一定辦到！”
　　“我天殘地缺不是入了連舟城了麼，自然要為連舟城辦事。”
　　“小事一樁，不過耍耍毒，就把他們玩死了！”
　　莫思憐略帶詫異回頭：“他們真的有幫大忙？”
　　柳飛嫣點頭：“是他們幫忙引開了歐陽勝，還半路伏擊成功，我才能救得雲落。”
　　莫思憐朝著天殘地缺眾人微微點頭。
　　“你們這幫人，總算沒給我丟臉！”
　　眾人見受了誇獎，又紛紛開口。
　　“那是，我天殘地缺用毒的手段，江湖上人人皆知啊！”
　　“反正我們不是什麼名門正派，就毒死他們！”
　　“說起來，好久沒毒的這麼痛快了！”
　　“看他們一個個哭爹喊娘的，哈哈……”
　　看著他們一個個洋洋得意，柳飛嫣低頭輕笑。
　　“好，今晚連舟城為天殘地缺設宴，大家不醉不歸！”
　　柳飛嫣一言既出，底下歡呼聲一片。
　　莫思憐回頭拉過柳飛嫣：“晚上你跟我們一起？”
　　柳飛嫣輕輕搖頭：“我要回青雲山莊，將這個好消息告訴爹，讓他老人家不要擔心。”
　　
　　茗兒陪同，下了船。一路走到青雲山莊，直到門口，卻不見一個家僕。
　　“怎麼門口連一個人也沒有？”
　　茗兒發問，這一問，倒叫柳飛嫣心下生疑。青雲山莊再不濟，也不可能連門口的家僕都沒有。況且，自己帶走的是護衛，並不是家僕。
　　心中隱隱不安，她加快腳步，越走，這種感覺愈強。這種感覺，跟當初蕭雲落被困通天穀時一模一樣。
　　一路走，一路無人。青雲山莊竟淒涼的像是荒廢了一樣，她的心亂了，很亂。緊緊攥住衣袖，不敢往壞處想。
　　一路落葉滿地，隨風狂舞。怎麼了，怎麼了？她開始心悸，前所未有的恐懼感瞬間遍布全身。她強行鎮定了心神，一步一步穩穩當當。
　　踏足大廳，眼前的景象叫她腳下一軟，幾乎癱倒在地。茗兒更是一聲驚呼，連連後退。
　　眼前，柳丹翎坐在正中央的椅上。他依舊面目和祥，就像等待愛女回家，要對她噓寒問暖。面色卻慘白，脖頸處一道細細血痕，早已斷氣。
　　其餘家僕等人，均是脖頸處麻利一刀斃命。被整整齊齊碼放在柳丹翎面前，堆成高高一座屍山。
　　整個場面，沒有一滴血，卻聞到空氣中彌漫的重重血腥味。空氣仿佛凝固了，時間仿佛凝固了。柳飛嫣忘了哭，呆滯站立，腦子裏不停浮現出佛清寺老僧歎著氣，對她說的那一句話。
　　若夫人執意前往，恐怕不但於自身不利，且對家人也不利。
　　若夫人執意前往，恐怕不但於自身不利，且對家人也不利。
　　欲哭無淚，求死不能，求生無門，何等的絕望！
　　我執意前往，安然而歸。這厄運，果真轉到我的家人頭上！我不聽勸告，任性妄為，還了自己也就算了。卻害死自己的爹，還有整個青雲山莊的人！
　　是我，親手害死了我爹？
　　心中緊繃的弦猛然斷裂，再也沒有任何信念支撐。
　　還記得他眉間猶豫，所有兵力？這樣一來，有賊人要進我青雲山莊，豈不是如入無人之地？這——
　　呵，以為不可能會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您要飛嫣平安回來，飛嫣做到了，可您呢？原來，那次真是最後一面！
　　爹呀，我的任性你一直包容，女兒感激不盡。還未盡孝，您卻被我害得死於非命。
　　她哆哆嗦嗦抬起自己的手看，忽然看到自己上手沾滿粘膩的鮮血。這血，是柳丹翎的，還是歐陽別院的人的？她不知道，她的雙手不可自制的顫動，緊緊咬著下唇，想哭，可就是哭不出來。
　　她開始挪動腳步往前走，每走一步，都無比的吃力。
　　離他越來越近，心中竟有了一絲僥幸。也許，爹沒有死呢？也許，爹是在開玩笑呢？
　　這短短一段路，竟像是永遠走不到頭！
　　終於走到柳丹翎身旁，她蹲下來細細看，伸手過去試探鼻息，卻地道了肯定的答案——死了。
　　她不哭，她想哭，哭不出來。她俯身抱住柳丹翎的屍體，緊緊的抱住。
　　“爹，女兒回來了。女兒太任性，惹您生氣了。今後，今後女兒一刻也不離的陪著您，好不好？爹，爹……”
　　她貼住柳丹翎已經冰冷的臉，輕聲呢喃。她的眉頭緊蹙，似是要糾結在一起，卻始終哭不出來。
　　眼前仿佛出現他慈愛的笑臉。
　　“飛嫣，長大後可是要嫁給楊玉峰？”
　　“即便蕭雲落即刻就來滅我青雲山莊，我也不會將你交出去的！”
　　“飛嫣身體不好，要習武強身才行。”
　　“爹沒能保住你，讓你獨自去了連舟城。”
　　“看到你們夫妻和睦，爹就放心了。”
　　爹，您一定是生我的氣了。
　　爹，我回來了，任您打，任您罵。
　　您開口說話，說句話呀。只要一句就好，一句就好……
　　一陣陣劇痛，從心口開始蔓延，直到全身。
　　痛，痛，痛，撕心裂肺般，心如刀絞般。恨不得將自己千刀了，萬剮了，才能舒坦一點。
　　保住了蕭雲落，卻痛失了父親。到頭來，自己最親的人，終究沒能保住。
　　是誰，是誰？她抬頭，觀望四周，門柱上血淋淋八個大字。
　　歐陽別院，以牙還牙！
　　果然，果然。我害死了歐陽別院的人，他就殺我光青雲山莊！
　　她眼神木然，就這樣一直抱著柳丹翎，看著血字，一動不動。
　　這血，是誰的？會不會是——爹的？
　　全身揉碎般，痛不欲生。
　　這是她任性固執的代價，這是她逆天而行的代價！這鮮血淋漓的代價，叫她一時之間如何承受？
　　茗兒傻傻看著這一切，恍若置身夢中，久久不敢相信。卻最終，還是信了。
　　她看著柳飛嫣，自己早已淚流滿面，為何她臉上一滴淚也沒有？她走過去，輕輕拉她。
　　“小姐？你想哭就哭，在我面前，不用強忍著。”
　　她慢慢回過頭，一臉疑惑。
　　“哭？怎麼，我現在沒有哭麼？”她伸手往臉上一擦，果真一滴淚也沒有，“原來我只能的沒哭啊。怎麼樣，才能哭的出來呢？”
　　她低頭，喃喃自語。
　　要多大的悲傷，才能欲哭，亦無淚？
　　
　　青雲山莊，到處白布懸掛。大廳設起靈堂，點起長明燈。四處白燭點起，燈火通明。
　　柳飛嫣白布麻衣，跪在靈堂面前。一言不發，一動不動，不哭不鬧。這異常的安靜，讓茗兒心神不定。她不停來回踱步，直至夜深，她是在受不了，俯身柳飛嫣面前。
　　“小姐，你倒是說句話呀！你難過，就要哭出來。這樣不哭不鬧，會憋出病來的。”
　　柳飛嫣不理，徑自跪著。
　　茗兒急了，推一把柳飛嫣。
　　“你說話，說話呀！難道要這樣不說不懂，跪到死麼！”
　　柳飛嫣回頭，眼神黯然，麻木。
　　“茗兒呀，我也想哭，可眼淚它不出來，我有什麼辦法？”
　　她朝她笑，她，竟然還在笑！
　　看著她，茗兒眼中的淚水不停滴落，止也止不住。柳飛嫣伸手替她擦去淚水。
　　“真好，你還能哭。我多想哭啊，可是哭不出來。”她說的淡漠，仿佛事不關己。
　　這份不該有的淡漠，卻叫人看了更加難受。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27

家破人亡



　　柳飛青和楊玉峰聞訊而來，自被柳丹翎趕出家門，楊家劍莊再也沒登門拜訪。此次出了事，更是悲恐交加。沒想到，青雲山莊竟會在一夜之間被滅了門。早知道莊中無一個護衛，楊家劍莊派人來就是了，也不會鬧到全是家僕婦人，手無縛雞之力。
　　驚慌趕到，滿地枯葉，滿樹白布。昔日的大廳已經變成靈堂，內有柳丹翎的靈位，其下，整整齊齊碼放了一排排黑漆漆的棺材。
　　柳飛青腳下一軟，幽幽喊出一聲：“爹——”直接跪倒在地，泣不成聲。
　　楊玉峰也到了父親身邊下跪，磕頭。
　　“若不是我一時被心魔所迷，出手傷害姐姐，爹也不會將我趕出家門。若兩家時常來往，又何以會發生今天這樣的悲劇？我，我竟連爹的最後一面都沒有見到……”柳飛青下跪，磕頭，哭聲淒厲。
　　“玉峰妄做半子，相隔不過數裏，竟沒能保得青雲山莊。”
　　兩人兀自跪了很久，發覺有什麼地方不對。不約而同抬頭往柳飛嫣看一眼，看到她靜靜跪著，從頭到尾沒說過一句話。
　　“飛嫣？”楊玉峰試探叫她，她仍是沒有反應。
　　楊玉峰與柳飛青對視，兩人面上均有擔憂之色。
　　“姐姐？”柳飛青推她一把，“你怎麼了，為何不說話，也——也不哭？”
　　柳飛嫣回頭，眼神說不出的冷漠空洞。
　　“哭，能把爹哭回來麼？我也想啊，可眼淚，在哪裏？我怎麼用力它也流不下來。”
　　柳飛青和楊玉峰一愣，茗兒上前。
　　“小姐已經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就這樣跪著，我怎麼勸她都不說一句話。”
　　“飛嫣，你起來，去休息。這裏有我和飛青。”
　　柳飛青回過頭，不理。
　　“你以為你這樣跪著，就能把爹跪回來了麼！”楊玉峰強行將柳飛嫣扶起，卻剛將她扶起，她整個人又重重倒下。
　　“飛嫣——”楊玉峰驚慌將她扶好，“你沒事吧？”
　　“沒事。”她淡漠搖頭，“腿腳早就麻了，一點感覺也沒有，不痛。”
　　她重新跪下：“你說的對，跪著，也跪不回爹。何況，爹因我而死，我想，他一定很生我的氣。就算我跪到死，他大概也是不會回來見我的。”她笑的淒涼。
　　“爹生前我沒有盡到一個做女兒該做的本分。現在爹死了，就讓我為他做最後一件事吧。”
　　說完，她又開始不言不語，任楊玉峰和柳飛青說什麼，做什麼，只是默默跪著，一動不動。
　　
　　蕭雲落一行，有了援兵，又有鐵甲一百零八騎助陣，威力大增。且，柳飛嫣一戰，使歐陽別院元氣大損。很快，這一戰潰不成軍。奇怪的是，始終沒有見過歐陽勝。
　　本想一舉殲滅，想到穀中傷兵甚多。且歐陽勝不露面，縱然贏了，後患還是在的。心心念念想要回去見到她，便與梅千川一商量，決定先返連舟城。重整旗鼓後，長驅直入，一舉拿下。
　　他回到連舟城，告之柳飛嫣去了青雲山莊，兩天兩夜不曾回來。想來是他們父女情深，想要多陪伴柳丹翎幾天。自己正好要將鐵甲一百零八騎送回青雲山莊，也好，順道將柳飛嫣帶回。
　　蕭雲落一身輕松，想到馬上能見到柳飛嫣，心情大好。一路看著湖光山色，心中感歎。
　　船行到岸，他下船。卻一路不見青雲山莊的人。
　　也是了，這青雲山莊的人，都被飛嫣要來，助我一臂之力了不是麼？
　　他自嘲一笑，踏進大門，卻還是不見一人！心中的愉快，漸漸被不安所替代。他往前走，忽地看到脫光枯葉的樹枝上，掛滿了白布！
　　出事了，而且是大事！
　　他不管不顧狂奔，奔到大廳，猛然停住。
　　他看到大廳白布高懸。
　　他看到大廳放滿了棺材。
　　他看到門柱上的血字。
　　他看到柳飛嫣一身孝服跪倒在地。
　　他渾身顫抖起來，他知道，一切都不可挽回了。
　　他回頭看看身後的鐵甲一百零八騎，他們臉上都有悲憤之意。
　　他忽地仰天長歎，若不是我，青雲山莊就不會遭此橫禍！
　　他不但沒能保住她的家人，甚至——害死了她的家人！
　　忽而狂風大作，電閃雷鳴。在這個蕭瑟冬夜，竟下起了夏日裏才有的大雨。
　　大雨傾盆，鋪天蓋地，劈頭蓋腦。冰冷雨水瞬間將他渾身上下淋了個透。他一個寒噤，冷，好冷，直冷到心裏！
　　他緩緩的走，走到她身邊，他跪下，看著她。
　　她臉色蒼白的可怕，面無表情，動也不動，像是死了一樣。
　　“飛嫣？”他伸手碰她。
　　她回頭，表情木然的看著他。
　　她還會動啊，她若不動，真叫人懷疑是座雕像。
　　他看到她眼中，連一滴淚也沒有，也沒有哭過的痕跡。
　　“飛嫣你——”他說不下去了。欲哭無淚，曾幾何時他也有過。只不過，沒有她現在這樣的絕望。
　　看著他衣衫盡濕，緊緊貼於身上，擔憂的臉上不斷滑落的雨水。她忽然一陣猛烈的咳嗽，好像要把全身的五髒六腑詞從身體裏面咳出來。她脊背弓下，不停咳嗽，怎麼也停不下來！
　　蕭雲落只能替她輕拍著背。半響，她全身一個抽搐，張口嘔出一口血水，染紅了白衣！雪白的衣，鮮血的血，映襯一片觸目驚心！
　　蕭雲落不忍再看，他抱住她，緊緊的，緊緊的，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的身體。
　　“蕭雲落？”她的聲音似有似無傳來。
　　“是我，是我。”他趕緊應著。
　　“我柳飛嫣，家破人亡了。”他聽到她氣若遊絲般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這聲線，牽起他無數的痛苦。
　　“對不起，飛嫣。飛嫣，對不起。“他緊緊擁著她，在她耳邊說。
　　家破人亡，家破人亡！這四個字如同利刃，將兩人一點一點淩遲，讓痛楚一點一點加深，延續，就是看不到頭！
　　“你還有我，飛嫣。“他在她耳邊低聲說。
　　“還有你？”她不確定的聲音。
　　“對，還有我，我在你身邊，一直在。”他的眼淚，幾欲奪眶而出，卻生生逼進。這痛苦令人窒息，她沒哭，他也不能哭！
　　少頃，她茫然開口：“雲落，你在哪裏？”
　　“我就在這裏，飛嫣。”他靠在她耳邊說。
　　“你在這裏？”她忽然用盡全力般，緊緊抱住他，這熟悉的氣息，這溫暖的體溫。仿佛只有死死抱住，才能勉強壓抑心中近乎令她崩潰的悲哀。
　　“你在這裏，你不會離開我吧？”
　　“不會，不會，不會。”他在耳邊慰藉。
　　她眼中的淚水，頓時奪眶而出！伸手一摸，滿手的淚水。
　　“雲落，我又會流淚了。”
　　她這樣對他說，深深牽扯起他心中的疼痛。
　　他緊緊擁住她，輕輕蹭著她的臉頰，感覺到一片冰冷。
　　“雲落，你在哪裏？”一時之間聽不到他的聲音，她又問。
　　“我在這裏，飛嫣。”他趕緊給她確定。
　　“你不會也離開我吧？”
　　“不會，不會，永遠不會。”他告訴她，他不會。
　　靈堂外雷電交加，大雨傾盆。
　　靈堂內白燭搖曳，棺材滿布。
　　他渾身被雨打濕，她白衣濺血。
　　兩人就這樣緊緊擁抱著，相互依偎，相互取暖，相互慰藉，耳鬢廝磨。
　　就算天地到了盡頭，滄海變成了桑田，海也枯了，石也爛了。這份情，永世纏繞身邊，不會消散。
　　就算萬物俱變，這懷抱的溫存，永不改變。
　　“雲落，你在哪裏？”
　　他更加緊擁著她：“我在這裏。”
　　“你會不會離開我？”
　　“不會，蕭雲落就在這裏，不會離開，永遠不會離開。”
　　“蕭雲落就在這裏，不會離開，永遠不會離開。”
　　“蕭雲落就在這裏，不會離開，永遠不會離開。”
　　……
　　一整夜，他一直在她耳邊輕訴，告訴她，自己不會離開，永遠不會離開。
　　
　　自柳丹翎死後，一連一月，她跪在墳頭。暈過去了，醒來。發現自己在床上，繼續起來，到墳前，接著下跪。
　　蕭雲落看著她，心在滴血，卻不能夠阻止她。只好陪著她，一同下跪。日曬雨淋，眼見她本就單薄的身體愈來愈差，他於心不忍。
　　終一天，見她咳嗽不止，猛然嘔出一口血來，暈倒在地。他將她抱到床上，看著她日漸消瘦的臉頰，一遍又一遍的撫摸，心痛不已。
　　醒來，她又要去，他第一次將她攔住。
　　“飛嫣，不要再去了。整整一個月，夠了。”
　　她看著他，不說話，想要拿開他的手，卻怎麼也使不上力氣。
　　他將她重重按回床上，看著她，一字一頓。
　　“人死，不能複生。你天天去下跪，也改變不了什麼。”
　　他看到她眼中隱約有了許久不見的淚水，知道自己這話傷了她，卻還是要說。
　　“縱然你爹因你而死，你以為，他會對你心生怨恨？他還是希望你能過得好。你這樣下去，豈不是讓他在地下也難安？”
　　柳飛嫣定定看著他。
　　“或許，你要這樣想。至少，至少他走的時候，一劍封喉，不是太痛苦。”
　　蕭雲落實在說不下去了，柳飛嫣眼中開始溢出淚水。忽而的放聲大哭，身體不斷抽動。蕭雲落複生將她緊緊擁入懷中。
　　“放聲哭吧，別再壓抑自己。哭出來，你就不會像現在這樣難受了。”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28

兜轉起落



　　暖春到來，桃花盛開，柳葉出芽。她倚在淺雨亭旁，看著蕭雲落舞劍。
　　消瘦的臉頰，蒼白如玉。映襯粉色桃花，更顯人面桃花。蕭雲落忽地雙足一點，飛身上山。滿山桃林中，他白衣飄然，迎風而動，風度颯颯。
　　山頂，那裏有株開的最盛的桃花。他飛身攀上桃樹，身形利落。只見滄海劍一動，一枝滿是盛開桃花的枝條在手。他淩空飛踏，如從天際邊趕來，落在她面前，衣袂飄飄，將手中的花遞給她。
　　“飛嫣，送你。”
　　他看著她，眉梢眼角都是笑——她最喜歡的笑。
　　她接過，毫無血色的唇一動，嘴角勾起很久不見的微笑。
　　“很漂亮，我很喜歡。”
　　“飛嫣終於肯笑了？”他伸手撫過她的長發。
　　她低頭黯然：“我以為我已經忘了如何去笑。”
　　他俯身輕吻她的額頭，將她擁入懷中。
　　“飛嫣只有一個我，可別忘了，我也只有一個你。”
　　是麼？她在心中問道，你除了我，還有連舟城，還有大好江山。
　　聽見腳步聲，兩人分開，一看，是梅千川。
　　梅千川上前行禮。
　　“請城主於清風居，上官乾秦楓等人已經到了。”
　　蕭雲落一點頭，回頭向柳飛嫣道。
　　“我先走了，過會來找你。”
　　她眼中閃過一絲失望，卻向他微笑，點頭。
　　看他走遠，她茫然拿起巫山劍，起舞。青絲飛揚，衣袂飄然，劍光青芒四溢。她輕蹙著眉，如水眼眸中有悲哀，有深情，也有釋然。
　　莫思憐上山，緩緩的走，不想打擾她舞劍。這舞劍，一顰一笑，舉手投足間，憂傷滿溢。
　　聽見有人上來，柳飛嫣停下，收劍，臉上勉強擠出一絲笑。
　　“他們在談論大事，所以你只好來找我了？”
　　莫思憐看著她，想要說些什麼來安慰，卻不知該如何開口。
　　“是啊，他們討論他們的，我才不去管那些許多。”
　　“難道你就不擔心？萬一秦楓出了什麼事，你怎麼辦？戰場刀劍無眼啊。”
　　莫思憐蹙眉，低頭沉思。
　　“他要做的事情，我沒有辦法阻止，只能隨他去。不然，我該怎麼辦呢？”
　　柳飛嫣苦笑：“不錯，他們要的天下，我們都沒有辦法阻止。”
　　
　　蕭雲落走進清風居，上官乾，張錦，秦楓，早已在裏面。
　　“城主，我們何時出戰，將歐陽別院連根拔起？”上官乾想起上次弟兄們的死狀，雙拳緊攥。
　　“不錯，兩個月時間，現在我連舟城上上下下已經全然准備好，就等城主下令了。”秦楓上前一步。
　　“此次前去，必定血洗前辱！順道，城主還能名正言順擁有整個武林，受萬人景仰，豈不快哉？”張錦道。
　　“不錯。”梅千川指尖不停扣著桌面，“所謂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是該趁士氣最足時出戰，最好不過。”
　　蕭雲落看著這四個人，眉頭一動。
　　梅千川看出他面有難色：“我等並非咄咄相逼，城主可是有何難處？”
　　想起沙場上，那些血肉模糊的身影，雖死不甘的眼神……蕭雲落搖頭，定下心神。
　　“既是如此，明日一早出城。我連舟城的弟兄，絕不能白死！”
　　
　　他走上逸風樓，她臨窗而望。
　　他走上前，卻不知如何向她開口。
　　“回來了？”她不回頭，先開了這個口。
　　“恩。”
　　她又開始不說話，沉默許久，他輕咳一聲。
　　“飛嫣，明天我們出戰歐陽別院。”
　　她回過頭來，看了他一眼，垂下眼，那輕顫的睫毛，像是在歎氣。
　　“此次一鼓作氣，定能將歐陽別院連根拔起。血洗前辱，我蕭雲落從此稱霸武林，擁山水如畫。從此，便能和飛嫣長廂廝守了。”
　　他盡量說的激動人心，卻看不到她眼中一絲興奮的光。
　　“明日，飛嫣就與我一同去吧。我要你看著我，在蜀中登上武林至尊之座。我要你和我一起，享受這無上榮耀。我要他們對你也像我一樣，俯首稱臣！”
　　柳飛嫣面無表情，唇角一勾，搖頭。她搖得很慢，似乎要把時間停留住。
　　“我不去。”
　　“為何？”他一時愣住了。
　　柳飛嫣對他笑：“明日你們一定要去，是不是？”她眼中有哀求，也有失望。
　　蕭雲落點頭：“那麼多弟兄，不能白死。況且歐陽勝殺光了青雲山莊，我決不能饒他！難道飛嫣——不想報仇？”
　　柳飛嫣點頭：“那麼，就別拿我當作你野心的借口，報仇並不重要。能登上武林至尊，看俯首稱臣，享無上榮耀，這些才是最重要的，是不是？”
　　蕭雲落一時語塞。
　　“太多殺孽，壓得我透不過氣。沙場一戰，我手中徒增的殺孽，才會害得爹和整個青雲山莊死於非命。如今你要再造殺孽，還問我想不想報仇？”
　　蕭雲落眉頭一皺：“飛嫣又來了，什麼殺孽不殺孽的！這歐陽勝，難道飛嫣要留著他的命，不為你爹報仇不成？”
　　柳飛嫣低頭不語。
　　“就差一步了，最後一步，你要我放手，恩？”他靠近她，低頭問她。
　　她還是不說話。
　　“那麼，飛嫣親自帶兵前來將我救出，將歐陽別院殺得落花流水，不就白費力氣了麼？”
　　她抬頭，眼神清冷。
　　“我不是你。我來，只是來救你了，別的什麼也不是。”
　　她說，我千裏跋涉，拋卻生死，只是為了救你。別的，什麼也不是。
　　她繼續說：“報仇？若你不攻打歐陽別院，我不必來救你，我爹此刻還安然無恙。現在，你說要為我爹報仇？”
　　這句最傷人的話，她一直不說，此刻卻忍不住說了出來。她閉上眼，深吸一口氣，從袖中拿出一封解簽文書，交給蕭雲落看。
　　“你看清楚了，這是來救你之前，我求來的一簽。這一簽，家道憂凶，人口有災，自身祈保，尋人遇，家宅不安。我若執意前往，恐怕不但於自身不利，且對家人也不利。而我，雙手沾滿血腥，卻平安無事。直到回到青雲山莊，我才明白了。原來，那些報應，盡數報在我爹身上了！”
　　蕭雲落看著解簽文書，眉頭越蹙越緊。
　　“早知道是這樣的結果，當初就讓你滅了我青雲山莊，豈不省事？何苦兜兜轉轉，起起落落，到頭來還是同樣的結局？”
　　她笑了，苦笑，冷笑，哀歎，無限淒涼。
　　“自然，你可以說你不信，你可以說你命由你不由天。可我信，而且事實告訴我，我不得不信！”
　　這該說的話，不該說的話，她都說出來了。她靜靜的看著他，等著他發火。
　　她說，早知道，當初讓你殺了我便是。何苦兜兜轉轉，起起落落，到頭來還是同樣的結局！
　　他腳下一虛，後退一步，不可置信的看著柳飛嫣。
　　“我自知是我不好，連累了整個青雲山莊。這是你說的命數，是你說的罪孽。但我沒想到，你，你竟這樣想。你竟希望我們從未相遇相知，相許相愛？飛嫣，這，這可是你的真心話？”
　　苦笑，有煙霧嫋嫋，在眼中盤桓不定。
　　“是真是假，事到如今你還要來問我？蕭雲落，看來你從未了解我。”
　　“那麼，明日一定要去，是不是？”
　　他不假思索，立刻點頭。
　　“不錯，最後一步，一小步。你要我放棄的話，一切豈不是前功盡棄？我連舟城那麼多人，豈不是白白犧牲了？”
　　她眼中的光芒漸漸暗去：“照簽文所說，殺孽越重，我身邊的人都會一個一個被我所牽連。連大哥死了，秋容死了，我爹死了。我身邊還有哪些人會因我而死？我，也不遠了吧？”她睜大眼睛說著，眼淚一滴一滴落下，止也止不住。
　　“飛嫣你胡說什麼？連天殘和秋容的死不關你的事！”蕭雲落上前一步。
　　“怎麼不關？”她猛的抬頭，“我若不是心神不寧去到河邊，連大哥一個人對付楊玉峰足夠。就是為了我，他才會死的。那時身中劇毒，我想好了自己要死，就安安靜靜去了便是。是我猶豫不決，才害得秋容死在楊玉峰劍下！”
　　她低下頭，泣不成聲。
　　蕭雲落上前，無奈，心痛。
　　“飛嫣，不會的。你別胡思亂想，沒有人會死，你也不會害死任何人的。此戰之後，我定當讓我麾下的百姓，過著如同現在連舟城百姓一樣的好日子。我會為民造福，為自己洗清殺孽的。飛嫣，明天跟我一起，好不好？”
　　她執意搖頭：“為什麼妥協的一定是我？”
　　她看著他，他也看著她。眼中的堅定，誰也不比誰少。
　　“好吧，蕭城主明日一早要出戰，如此大事，該早些休息才是，請回吧。”
　　他閉眼，吸氣，又歎氣。
　　“好，還望飛嫣好好想想，明日再給我答複。”
　　他無奈回頭，下樓。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0

潸然苦澀



　　春風陣陣拂面，令人心生暖意，柳飛嫣坐於淺雨亭中。
　　天還未亮，她就已經坐在那裏。她睡不著，她心中糾結萬分。
　　一幹人等氣宇軒昂，已經上船准備。蕭雲落上了逸風樓，卻不見柳飛嫣。
　　飛嫣，你該不會離開我了吧？
　　他心下一驚，飛身上了山，看到那個熟悉的身影，心中一放。
　　他走到她身邊，微笑如沐春風。在春日暖陽下，在滿山桃林中，向她伸出手。
　　“飛嫣，跟我一起走吧。”
　　柳飛嫣看著他的笑，近乎貪婪。這笑，好好記住，今後怕是再也看不到啦。她看著他的手，久久不語，不動。
　　他伸出的手停留在空中，只有片片桃花落到手中，形成不大不小的尷尬。
　　“飛嫣？”
　　她沒有回應，依舊問他。
　　“你是否一定要去？”
　　他放下手，點頭。
　　“弟兄們都已經整裝待發了，就等你了。”
　　“是麼？”她忽而一笑，“那你就去吧，不必等我了。”
　　蕭雲落急了：“飛嫣你——”
　　“蕭雲落，我從未逼過你。今天我問你一句，如果要你做出選擇，你會不會選我？”
　　蕭雲落苦惱搖頭：“飛嫣，別這樣。最後一步了，你何苦一定要我放棄？我——”
　　她忽然向他伸出了手！
　　“雲落，留下來，不要去。”
　　那時，她伸出的手，離他不過半尺之遙。指尖微顫，似是要他來，將之緊緊握住。她輕蹙著眉，眼中有溫柔而落寞的眼神。
　　雲落，我的手，你可願握住不放手？
　　他看著她的手，看著她，就如她看著他一樣。就是沒有伸出手來，握住這咫尺之遙的一生幸福！最終，他還是放棄了她。
　　他沒有握住，他放棄了呀！若知今後事情會變的如此，他真是後悔也莫急。
　　看著他無動於衷，柳飛嫣心中一涼。看著他，就這樣看著，眼神漸漸變得悲涼，悲涼如水，如秋水。
　　“很好，我明白了。”她收回手，收回的是一生的摯愛。
　　那寥落的悲哀，鐫刻在眼底，成了許久不會愈合的傷痕。
　　“不，你不明白，我——”
　　“好了不必說了。”柳飛嫣打斷他。
　　霎那，心碎灑落一地無從拾起。
　　“沒有什麼不明白的。除了你，我一無所有。而你卻不同。那麼，你走吧，別讓他們久等。”她背過身去。
　　“為什麼？”蕭雲落不明白。
　　柳飛嫣眼中緩緩落下淚來：“你不殺伯仁，伯仁卻因你而死。此次你出戰，當然，最後你會坐上武林盟主之位。種種，種種，都會讓我想起我爹，這是一種怎樣的痛苦，你可知？而日後你身在其位，我整日提心吊膽你的安危，總有一天這擔心會成為事實。殺孽越來越重，我身邊的人，一個一個接著都死了。他們是不是我害得我不知道，但我怕了，我不知道還有誰會死去！太累了，不如離開吧。”
　　“什麼，你，你要離開我？”蕭雲落大驚失色，上前抓住柳飛嫣的手，“飛嫣，你，你是我的妻子啊。”
　　“妻子又怎麼樣？你還不是一樣選擇了你的天下？”柳飛嫣回過頭，掛滿淚的臉，苦笑。
　　“可，可你不愛我嗎？如果你愛我，你就不會離開我！”
　　柳飛嫣心中在搖頭，蕭雲落啊，你終究還是不懂我。我愛不愛你，到今天了你還要問我，難道你不知道？我又有多少苦衷，你可明白？我一無所有，只有一個你，你以為我願意離開？
　　她平複心情，強壓悲哀，淡淡道。
　　“我是你的妻子，就一定要愛你麼？”
　　聞言，蕭雲落渾身一震！
　　“什麼，是不是我聽錯了？你說，你不愛我？”
　　看著他眼中由詫異，轉為不信，接著轉為悲憤，柳飛嫣亦在心中長籲短歎。
　　果然，你什麼都不明白，你一點也不懂我。我為你做的一切，若不是愛，那又是什麼呢？
　　他們兩個就這樣對視著，不說話，各自心中糾結。
　　眾人等在船上，半晌還不見蕭雲落回來，便由梅千川去找。梅千川上山，淺雨亭，見兩人相對而立不言不語不動，便上前道。
　　“城主，夫人，可以啟程了麼？”
　　柳飛嫣趕緊伸手擦去臉上淚痕：“梅先生，你們快些出發吧，我就不去了，呆在連舟城等你們回來。記得一切小心，定要得償所願，平安回來呀。”她笑著，言不由衷，眼中徑自還帶著淚，看著蕭雲落。
　　“哦，既是如此，夫人一人在家小心。”梅千川轉向蕭雲落，“城主，那我們走吧。”
　　蕭雲落看著柳飛嫣，久久不肯動上一動。
　　“城主？”梅千川又叫他。
　　柳飛嫣見狀，開口。
　　“雲落怎麼了？弟兄們都等著你呢，快些上船出發呀。到時也好早些回來，不是麼？”
　　蕭雲落眼睛一亮：“那麼說，到時回來了你還在，不會離開，是不是？”
　　柳飛嫣笑了：“說什麼傻話呢，連舟城是我家，除了連舟城，我還能去哪裏？你快些跟著梅先生去吧！”
　　蕭雲落心中一放，轉身欲走，卻還是隱隱覺得哪裏不對。他不放心，又轉過身。
　　“飛嫣，你——”
　　“好了，走吧！”柳飛嫣對他笑，那最美的笑，一如那時寒水河邊扯下面紗的一笑——化開了滿池春水。
　　這笑，平複心中所有不安和疑慮，蕭雲落朝她重重一點頭，和梅千川一起快步下山。卻沒看到，在他轉身那一刹那，柳飛嫣臉上笑意盡失，眼中如一潭死水，忽地潸然淚下。
　　
　　她就一直站在淺雨亭中，看著這漫山的盛開桃花，久久，久久。眼中不舍的眷戀，似是要將此情此景狠狠鐫刻在眼中。
　　茗兒上山：“小姐，他們已經走了。”
　　柳飛嫣點頭：“去收拾一下，我們這就離開吧。”
　　她閉上眼，無限無奈。
　　“什麼？”茗兒以為自己聽錯了，“離開？”
　　“對。”
　　“為什麼要離開？可我們能去哪裏？”茗兒一臉詫異。
　　在這裏住了三年，早已把這裏當成了自己的家。忽然要走，能去哪裏？
　　柳飛嫣笑著撫上茗兒的頭：“天下之大，哪裏不能去？”
　　“可是——”茗兒環視四周，眼中有著不舍。
　　柳飛嫣眉一動，將快要流出的淚逼進。
　　“我也舍不得呀，離開是下下之策，只是沒想到，竟真的會走到這一步！”
　　她看著這漫山的桃花，心中苦澀，那是他在一夜之間親手栽上的。
　　我們之間，真的弄到非分開不可！
　　“那城主怎麼辦，小姐你——把他放下了，不要他了？”
　　柳飛嫣一愣，隨即淚水盈盈。指尖顫動，觸碰上桃樹幹燥的樹幹。
　　“對，既然他不要我，我也就不要他了。”她的聲音很輕，只說給自己聽。
　　心中滿滿的，是他，全是他，怎麼放得下？
　　“可是——”
　　“茗兒，別再可是了。”柳飛嫣回過頭，“我為何要離開，你難道不明白？”
　　茗兒怔怔看了她半響，微微蹙眉。
　　“我明白。那——小姐不見他一面就走了，不怕城主回來傷心麼？”
　　“茗兒傻了？他要是回來了，我還走的了麼？”
　　他傷心，我又何嘗不是？這顆心，千瘡百孔，鮮血淋漓。不能再這樣下去啦，長痛不如短痛，我會把他忘記的吧？
　　她輕笑，搖頭：“他不會傷心的，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哪裏有空傷心呀。”
　　哀莫大於心死，她眼神放空遠方，沒有悲哀，沒有眼淚，什麼都沒有……
　　
　　柳飛嫣慢慢的走，踏遍連舟城每一處地方。她撫過每一株桃花，每一株綠柳。走進清風居，是他居住的地方。這床榻，這書桌，這茶盞……都有著他的氣息，今後，再也見不到碰不到啦。　　她閉上眼，一寸一寸撫過，就像那時失明一樣。這已經一切刻在心底，永久不會磨滅了。
　　她走上逸風樓，琴，棋，書，畫，她一一用來。
　　用琴彈出在這裏的最後一支曲子，抬頭，那時他就坐在對面，看著她微笑莞爾。
　　用棋擺出在這裏的最後一句珍瓏，那時，她時常為難他，看他皺著眉解出珍瓏。
　　用筆寫出在這裏的最後一張符咒，放好，她要利用最後一點時間替他洗清殺孽。
　　用墨畫出在這裏的最後一幅丹青，勾勒，他衣袂飄然桃花樹下舞劍的英姿颯颯。
　　將一切都擺放原位，就如她剛來時一樣。
　　取出巫山劍，最後一遍細細撫拭。
　　滄海巫山，本為一對。如今我要走了，還給你吧。帶著無限無憾，將劍端正放好。
　　她一回頭，看到她躺了整整三年的床榻。她俯身，最後一次躺倒床上。曾記，他與她耳鬢廝磨，溫柔軟語，肌膚相親。
　　她竭力使自己不去想他，起身，走到窗前。春風陣陣拂面，心曠神怡。寒水河波光粼粼反射著陽光，一片碎金。
　　藍的近乎純淨的天空，偶爾飄過棉絮般輕柔雲朵。
　　遠處，是層層疊疊連綿起伏的山巒。一山綠，一山青，一山濃，一山淡，宛若一幅濃淡相宜的山水畫。
　　茗兒上前，手中提著不大不小的包袱。
　　“小姐，我都收拾完了。”
　　“哦。”她看到茗兒手上的包袱，釋然一笑。不錯，當初空手而來，如今空手而去，甚好。
　　她回頭複看一眼連舟城的如畫山水，眸子中的眷戀漸漸消去。
　　回過頭：“好，那我們便走吧。”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1

俯首稱臣



　　蕭雲落一行，鬥志昂揚，一路風雨無阻。有了上回的經驗，此次倒也十分順利到達。到了蜀中，眾人情緒已是十分的激動，個個躍躍欲試。
　　到了通天穀，蕭雲落看著這差點讓他命喪於此的地方，想起那些沙場上血肉模糊的屍體，不禁長籲短歎。
　　越來越靠近歐陽別院了，心中悸動。
　　一個轉彎，歐陽勝帶領大隊人馬出現眼前。想起青雲山莊的慘狀，柳飛嫣絕望的眼神，蕭雲落看著歐陽勝，惡狠狠，眼中幾乎要噴出火來！
　　“歐陽勝，青雲山莊上上下下六十七條人命，是你做的？”
　　歐陽勝眼中掠過一絲得意的狠辣：“不錯，是我。”
　　“好。”蕭雲落攥緊雙拳，咬緊牙關。這深惡痛絕，只能血債血償！
　　“今日，我就要你為青雲山莊償命！”
　　話不必多說，言必，大手一揮，發出滄海劍，帶頭直沖。歐陽勝亦是不甘示弱，拔劍錚錚作響。
　　一瞬間，兩隊人馬交匯在一起廝殺。士氣如虹，個個臉上殺氣四溢，不知道疼痛，拼力廝殺。
　　黑龍白龍紅龍勢如破竹般，穿過黃色陣隊，將他們拆分開來。歐陽別院的兵力開始淩亂不堪，難成陣法。個個圍攻，擊破，很快潰不成軍。
　　夜，漸漸，四周滿是屍體。月光下，初春的新草經過鮮血的浸潤，似是長的更加茂盛了。蕭雲落和歐陽勝各騎於馬上，盔甲濺血，舉劍相向。
　　歐陽勝環視四周，歐陽別院的人，一個不剩，只有他一個人活著啦。看著連舟城的兵馬將自己為在中央，心中頓時一空。他看到了在蕭雲落身後的梅千川，咬牙切齒。本就陰冷的眼神，在夜晚更顯陰氣重重。
　　梅先生，你不愧是蜀中第一謀士啊。這良禽擇木而棲，你擇的好啊！”他朝著梅千川笑，冷笑。
　　“歐陽勝，你怪不得我。當日離開的時候我就說過，逼走我梅千川，日後有你後悔的份！”
　　歐陽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忽然厲聲喝道。
　　“今天，蕭雲落滅了整個歐陽別院，你心中開心了？你可對得起我，你心中就不會愧疚？早知如此，我一早就該殺了你，以絕後患！”
　　不等梅千川說話，蕭雲落忽而仰天大笑。
　　“蕭雲落，你笑什麼！”
　　蕭雲落嘴角一勾，露出戲謔的笑。
　　“歐陽勝，你可誤會梅先生啦，他從頭到尾都是對你忠心耿耿。即使你疑心再重，也從未對你，對歐陽別院有過叛變之心！”
　　“事到如今，你還說什麼風涼話！蕭雲落，你可要小心了。他會背叛我，總有一天也會背叛你的！”歐陽勝看著梅千川，恨不得將他千刀萬剮了！
　　“嘖嘖嘖。”蕭雲落搖頭，“歐陽勝，你本也是大將之材，為何會淪落至此？現在你命不久矣，可明白了？”
　　歐陽勝一臉莫名的看著他，不明所以。
　　“對於梅先生，你所懷疑的一切，全部是我故意做來給你看的。”
　　聞言，歐陽勝臉色猛然一變！
　　蕭雲落繼續說：“哦，對了，還記得那只信鴿吧？來的，可還及時，嗯？”
　　“你，蕭雲落，你——”看著蕭雲落得意的笑容，歐陽勝氣的說不出話來，拿著劍的手在發抖，不可自制的發抖。他沒有想到一切都是蕭雲落故意安排的！如果他沒有懷疑梅千川，沒　　有將梅千川感趕出歐陽別院，今日他也不會落到這個地步！自己種下的惡果，自己嘗！
　　他看著滿地的屍體，心中一松。抬眼望向蕭雲落，意味深長一笑。
　　“太多疑不好，可太相信別人也會為自己找來殺身之禍的。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並不適合用在所有人身上。蕭雲落，這是我給你的忠告，你可要好好記住了。”
　　蕭雲落不可置否，眉一挑。
　　“多謝指教。”
　　歐陽勝點頭，嘴邊始終掛著陰陰的笑。
　　“好，你記得就好，記得就好。”說罷，忽地拔劍，引頸就戮！
　　“歐陽勝，你——”蕭雲落一愣，眾人也大驚失色。
　　一道細細血線自劍鋒處滑過，滾落地面。歐陽勝本就蒼白的臉，更加蒼白。他眼中的陰氣漸散，取而代之的是迷蒙將死的眼神。他開口，有氣無力。
　　“要死，我得死在自己手上，絕不會死在你蕭雲落手上！”他手一松，忽地仰天大笑，笑聲滲人。笑著笑著，聲音越來越輕，他頭一歪，整個人落下馬來，倒地而亡。
　　看他斷氣而亡，梅千川身體不由一動，蕭雲落發覺，回過頭去。
　　“梅先生沒事吧？”
　　梅千川搖頭：“這人，和我已經沒有關系啦。”他低頭，安穩情緒。
　　“城主，我們現在趕去歐陽別院，看裏面還有多少老弱殘兵。”
　　蕭雲落點頭。
　　
　　一行人馬，浩浩蕩蕩趕到歐陽別院，裏面空空如也。莫名間，還以為自己到了青雲山莊。
　　上回死傷慘重，歐陽勝已經把所有能上戰場的全部派出去。而女眷家僕，在上回，大多已經被天殘地缺的人弄死了。難道，此時歐陽別院真的一個人都沒有了？
　　蕭雲落下馬，和梅千川一起小心翼翼走著。四處都沒有人，忽聽一聲咳嗽，蕭雲落身形一動，已經從樹後將人制住。是一個面目消瘦，滿臉驚恐之色的老頭。
　　“你是歐陽別院的什麼人，說！”蕭雲落死死掐住。
　　梅千川上前一看，立刻道。
　　“城主快些放手，他是這裏負責負責清掃的舒伯。”
　　蕭雲落猶豫松手：“整個歐陽別院只剩你一個了？”
　　舒伯往梅千川身後縮了縮，趕緊點頭。
　　“你在歐陽別院待了多久？歐陽勝對你如何？你是否恨不得叫我千刀萬剮為歐陽勝報仇？”
　　蕭雲落步步上前，連連逼問。舒伯害怕，直往梅千川身後躲。梅千川見狀攔住蕭雲落，拉他到一邊。
　　“城主，舒伯自我懂事以來就在歐陽別院做事。他待我極好，為人忠厚老實，而且不會半點功夫，傷害不到您的。您就留下他吧，他對歐陽別院蜀中極為熟悉，也好侍奉左右啊。”
　　蕭雲落劍眉微蹙：“既然他在歐陽別院呆了這些年，想必感情深得很。你能保證，他不恨我？”
　　梅千川苦笑搖頭：“說到感情深，我梅家世代呆在歐陽別院，還不是轉投了連舟城？歐陽勝為人疑心太重，是人都受不了。”
　　蕭雲落緩緩點頭，複走到舒伯面前。
　　“舒伯？”
　　“哎，是，是。”舒伯誠惶誠恐。
　　“歐陽勝是我害死的，整個歐陽別院的人都是我殺的。你，恨不恨我？”
　　舒伯低頭：“不敢。”
　　“那麼現下兩條路，你可以繼續留下來，為我做事。或者，你也可以離開歐陽別院，我不會傷害你的。”
　　“這——我離開了歐陽別院就無家可歸了呀。”舒伯面露難色。
　　梅千川上前拉過舒伯的手。
　　“舒伯，那你就留下來。城主為人很好，不像歐陽勝那般多疑，叫人看了難受。有千川在，陪著你，你不用怕。”
　　舒伯看看梅千川，連連點頭。
　　“好，好。”
　　
　　歐陽勝死，蕭雲落獨占歐陽別院，將門口巨石一掌震碎。提滄海劍，換成蜀中連舟，用朱砂上色。他坐擁整個蜀中，生活起居有舒伯打理，蜀中政策施治由梅千川打理。
　　這蜀中和連舟城比起來，各有千秋。景色，氣候，甚至連人，都有所不同。
　　日日，賞遍蜀中美景，吃遍蜀中美食，看遍蜀中美人，樂不思蜀。
　　幾月後，大勢已定，蕭雲落在蜀中穩定下來。
　　選良辰吉日，金冠束發，銀絲錦袍，金線繡邊。他劍眉斜飛入鬢，眼神淩厲而霸氣。一步一步，踏上空置已久，卻是人人想得而得不到的位置——武林盟主。
　　是夜，江湖各派，武林同道紛紛到來。獻上能拿得出手的最貴重的賀禮，用最恭維的話語，用最謙卑的姿態，下跪，俯首稱臣。
　　那夜，他意氣風發，享盡榮耀。他愛這種高高在上受人膜拜的感覺，他愛這種君臨天下唯我獨尊的感覺。
　　他甚至看到了楊玉峰和柳飛青！眼中一暗，手不自覺的往旁邊一伸，卻落了空。她，不在那裏。他有些想她，飛嫣，這無上榮耀我想要與你共享，為何你不肯？
　　他們獻上的賀禮堆成了山，有千年人參，有百年珊瑚，有稀世珍寶，有神兵利器。當然，還有美貌歌姬。
　　他看著這些，心中一陣空虛。
　　飛嫣，沒有你在身邊，一切的一切，再多又如何？我根本沒有心情！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2

  明月微醺



　　夜深，眾人紛紛離去。他開始喝酒，喝了很多，就有些醉了。
　　躲在房門邊上那些歌姬可全都是些明白人，想要有出頭之日，就要受到蕭雲落的另眼相待。但自被送蕭雲落後，卻一直被冷落。自知容貌才華比不上柳飛嫣，蕭雲落什麼樣的美人沒有見過？此刻他醉了——再好不過的機會！
　　那些歌姬紛紛想要出手，卻不敢。其中一個長相嬌俏的歌姬，不屑的看著眾人一眼。
　　“就你們這些膽子，還是早些洗洗睡了吧！”
　　她眸子靈動，輕咬下唇，露出最誘人的微笑，朝蕭雲落走去。
　　她很緊張，她走到蕭雲落身邊，盈盈下拜，用最溫柔醉人的聲音。
　　“小女明月見過城主。”
　　蕭雲落連看都不看明月一眼，皺著眉。
　　“滾。”
　　明月絲毫不畏懼，接著道。
　　“明月見城主悶悶不樂，不知如何才能替城主派遣憂慮。”
　　蕭雲落停下酒杯，抬眼看了她一眼。水眸靈動含情，像極了柳飛嫣！趁著蕭雲落發呆之際，明月繼續道。
　　“明月略有酒量，不如陪城主喝酒吧。”說罷，她不等蕭雲落開口，徑自為自己斟酒，一飲而盡。酒有些嗆口，她眉頭輕蹙，在蕭雲落面前卻不敢咳嗽，還是硬咽了下去。
　　蕭雲落饒有興趣的看著她，將空酒杯放到她面前。明月一時受寵若驚，趕緊為蕭雲落斟酒，臉上笑靨如花。
　　蕭雲落與她對飲好幾杯，開口。
　　“你酒量不小啊。”
　　“哪裏敢跟城主相比？城主可要讓著明月點，別把明月灌醉了。”
　　蕭雲落嘴角一勾：“好啊。”
　　明月不停為蕭雲落斟酒，自己卻只喝一點。心煩意亂之時，最容易醉。漸漸，蕭雲落面前明月的臉，變成了柳飛嫣的。
　　“飛嫣？”他迷迷糊糊。
　　“城主醉了，明月扶您回放休息吧。”明月見他已醉，好時機千萬不能錯過！
　　她將他的手拉過，扶著他的腰，他的身體重重壓在她身上，她有些心慌意亂。抬頭看著蕭雲落，他輪廓分明的臉，狂放不羈的眉。她的心狂跳，他所散發出來的男性魅力，是連她這個蜀中當紅歌姬都無法抵擋的。
　　她扶著他，走過那些歌姬身邊，拋下一個得意的眼神。
　　
　　進了房間，她把蕭雲落放到床上。她心中明白自己將要做些什麼，該做些什麼，卻有些害怕。
　　面前這個人，可是蕭雲落啊！這個站在最頂端的男子，平日裏連看也不看她們一眼的男子。他總是不苟言笑，眼神一凜，滿是殺氣。有時候，她們連看，也不敢看他。
　　就算今晚和他有了什麼，只要他清醒過來，自己就什麼也不是。他不是普通的男人，萬一，他醒來後一生氣，反倒要殺我呢？明月心底升起一股涼意。
　　不，不會的！她安慰自己。蕭雲落再怎麼樣總也是個男人，只要是男人，就會喜歡女人。何況，是個漂亮的女人。明月，你等了多久才等到今天這個機會？不管醒來後會發生什麼事情，現在錯過了，以後就再沒有翻身的機會了！
　　她脫下外套，只剩貼身褻衣，慢慢走向蕭雲落。她俯身，看著蕭雲落，感覺自己的手在不由自主的發抖。她定下心神，毅然伸手，替蕭雲落除去衣衫。剛一碰蕭雲落，蕭雲落便驚醒過來，嚇了明月一身的冷汗！
　　“飛嫣——”蕭雲落迷糊中睜眼，看到柳飛嫣就在他面前，微笑莞爾。他一把明月拉到身邊，將她擁入懷。
　　明月心中狂跳，卻又是狂喜。
　　她是當紅的歌姬，最擅長的就是應付男人，各種各樣的男人。從來只有男人看見她會臉紅，心跳，她見到了男人完全是如魚得水。可見到了蕭雲落——這個君臨天下的男子。她便如同情竇初開的少女，惶惶不知所措。
　　此時，她只著褻衣被他擁入懷中，聞著他身上的氣味，感受他有力的臂膀，攝人的體溫……她臉紅了，她心慌了。她的心狂跳，前所未有的慌亂！
　　她鎮定心神，悠悠開口。
　　“雲落，是我。”
　　久久沒有聽見回應，她疑惑抬頭，發現蕭雲落竟然已經熟睡！
　　“雲落，雲落，你睡了麼？”
　　蕭雲落沒有一點反應，明月頓時懊惱不已。早知道，別灌他那麼多酒。現在他都睡了，難不成將他叫醒，接受自己勾引不成？可他不夠醉的話，自己又哪裏來的勇氣，敢在他面前脫衣呢？
　　
　　夏日，黑夜很短。清晨，第一縷陽光照耀，蕭雲落已經醒了。宿醉後，他的頭很痛，很暈。他想要起來，卻發現自己懷中有個女人！
　　怎麼回事？為什麼會有個女人在我床上，而且還——在我懷中！他驚出一身冷汗，一抬頭，地上是一件紗衣。難道——他屏住呼吸往床上一看，自己懷中的女子只著貼身褻衣，和自己睡了一夜！
　　他猛地從床上爬起，使勁回憶，卻什麼也想不起來。
　　他一動，明月就醒了。她看他滿臉詫異，心中如同戰鼓齊擂，不知該說什麼。是要告訴他什麼都沒發生呢，還是告訴他什麼都發生了呢？如果據實相告，不就什麼也不是了麼，我回去，還不被她們笑死！
　　明月抬起頭，表情如山間迷路的小鹿，迷茫，害羞，驚慌。
　　“城主……”她聲音很輕，她在試探著他的反應。
　　蕭雲落頭痛欲裂，單手扶額，懊惱開口。
　　“我只記得昨晚喝酒，然後你過來與我一起喝。然後，我就醉了，是你扶我進的房間。那麼，再然後呢？”
　　明月低下頭，原來他什麼都不記得。
　　“我問你再然後呢，你聽到沒有！”
　　蕭雲落一聲吼，明月嚇得雙目溢滿淚水。睜大眼睛看著他，更顯楚楚動人。
　　這一招，她用來對付過無數男子。看到她這樣，不管發生了什麼，他們總是一下子軟了下來。對她細聲軟語安慰，認錯。
　　蕭雲落不耐煩猛力一拍床榻，床榻一角竟被他拍落！
　　“我問你話，你是聾了還是啞了，嗯！”
　　為什麼這招對她，毫無作用？她心下懊惱，索性豁出去了。
　　“再然後，城主以為呢？”
　　“嗯？”她這一反問，蕭雲落愣了一下，臉色微微一變，動手稍微整理一下淩亂的衣衫。　　“我的衣服穿的好好的，你的為什麼在地上？”
　　明月的臉，適時的一紅。
　　“那城主以為，是為什麼呢？”
　　蕭雲落火了：“是我問你，不是你問我！”
　　明月心驚肉跳，不敢再繞彎子。
　　昨晚明月將城主扶到床上以後，本想離去。誰知，城主你拉住明月，口中不停喚著‘飛嫣，飛嫣’。當時明月告訴城主，我並不是飛嫣，可城主還是不放手。還，還硬將明月的衣服脫下。城主是頂天立地的男子，試問明月一個弱女子怎麼反抗的了呢？”她邊說，便偷看蕭雲落的臉色。果然，蕭雲落臉上一陣紅，一陣白。
　　“況且，明月與眾位姐妹早已是城主的人了。城主想要做什麼，該乖乖順從才是。城主心中有煩憂，明月定當盡心盡力為城主效勞。”
　　一字一句，她把握的極好。
　　蕭雲落深深吸氣，半響。
　　“那——我脫了你的衣服之後呢？”
　　明月驚訝張口，雙頰緋紅，低頭。
　　“這個，城主還要問麼？”
　　“這個，這個當然要問！”蕭雲落一聲輕咳，“不然，為何我的衣服還好好的穿在身上？”
　　明月忽地一聲輕笑，笑的蕭雲落莫名其妙。
　　“你笑什麼？”
　　明月嬌嗔道：“城主你的衣服是還在身上，可是很亂了不是麼？至於為什麼沒有脫——誰說非得脫下衣服才能——”明月臉紅不語。
　　“那就要問城主你，為何如此著急了。”她的頭低的不能再低，臉紅的不能再紅。
　　蕭雲落聽了，一陣氣息不穩，還是強壓心中慌亂。
　　“你確定，我碰你了？”
　　明月抬頭，搖頭。蕭雲落心中一放。
　　“原來你不確定。”
　　“不，是明月昨晚也喝醉了。只記得城主脫下我的衣衫，擁我入懷。然後的事情——明月也不記得了。孤男寡女，又都喝醉，還衣衫不整——明月心想，應該是有吧。城主，你以為呢？”她說的滴水不漏，既不說出真相，也不確定。
　　見蕭雲落靜坐不語，明月趕緊道。
　　“城主為何如此介意呢？明月和一眾姐妹，自送過來那天起，就已經是城主的人了。為奴為俾為妾，都是沒有二話的。”
　　蕭雲落忽然斜過去一個冷冷的眼神，定定的看，直把明月看得全身發涼！
　　“想要做我蕭雲落女人的人，多得是，還輪不到你。做妾？我勸你想也不要想，明白？”
　　明月趕緊點頭如搗蒜。
　　蕭雲落起身，整理衣衫。
　　“此事，不管是否你有心為之。做過的事情，我不會不承認。但你若以此事為傲，大肆宣揚，可別怪我手下不留情！”
　　“明月明白了。”明月趕緊答他。
　　蕭雲落整理好衣衫，走過落到地上她的衣衫前，眉頭一皺。撿起。連頭也不回，扔給明月。
　　“穿上它！”
　　言必，快步離去。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4

角色光華



　　自離開連舟城後，柳飛嫣於連舟城中一幽靜小鎮住下。穿著素布衣衫，足不出戶。整日在家中繡著繡品，讓茗兒拿出去換錢。這精妙無雙的繡工，竟也能換的不少銀兩，足夠度日。每每有人問起這繡品出自誰手，茗兒笑而不語。
　　“小姐，今天可是城主登上武林盟主之位的日子啊。”
　　茗兒端上茶盞，坐到柳飛嫣身邊。
　　“這個時刻，你沒有親眼看著他，會不會覺得遺憾呢？”
　　柳飛嫣搖頭，手中的活不停。
　　微微閉眼，仿佛看到他氣宇軒昂登上盟主之位。君臨天下，萬人膜拜。她早就知道會是這樣的結果。
　　“我不必親眼看到，因為我知道。他只站在那兒，角色已光華。”
　　一言既出，茗兒明白了。她吸了一口冷氣，不可置信開口。
　　“原來，你還愛他？”
　　她笑：“我能不愛麼？”
　　她，能不愛麼？這三年來的風風雨雨，一起走過。生生死死，一起度過。早已血脈相連，心靈相通。怎麼能不愛呢？
　　“那，為何要離開？”
　　“為何？”她定定看著茗兒，“你不是說你明白的麼？”
　　茗兒使勁搖頭：“那時你說，你放下了，所以我明白。現在你還說你還愛他，我，我不明白了。”
　　她不回答，而是輕撫上茗兒的長發。
　　“茗兒今年多大了？”
　　“十四歲隨小姐來到連舟城，如今十七了。”茗兒不明所以。
　　“十七了？”柳飛嫣喃喃自語，“時間過得真快，那時茗兒還是個小丫頭，現在變成大姑娘啦。那時我恨他，現在卻無法將他放下。呵，世事難料。”她垂下眼，兀自感傷。
　　“小姐我們回去吧。“茗兒抓過柳飛嫣的手，”你還愛他，你離不開他，那我們就回去。”
　　“不，不回去。”柳飛嫣抽回自己的手，“我愛他，可是我要離開他。”
　　“為什麼？”茗兒沖動起身，“為了他，小姐你中過毒，跳過河，不能說話，失明……既然相愛，為什麼不能在一起？現在已經沒有任何人，任何事，能夠阻止你們了不是麼？為什麼要離開，要放棄？”
　　柳飛嫣不答，她笑著看著茗兒一臉著急，只是搖頭。
　　“為了他，我還死了爹，死了全家。”這殘酷的現實，柳飛嫣笑著說出口。
　　“這——”茗兒無言以對。
　　“要我們自己，一步一步走來，走到這個地步，走到這個非分開不可的地步的。你，懂不懂？”她不說因為蕭雲落的野心，霸業。她只說，是因為我們。
　　“繼續呆下去，我會更痛苦。所以，我要離開，你懂不懂？”
　　茗兒直直看著柳飛嫣，思索半晌，搖頭。
　　“不懂。既然愛的這樣痛苦，該趁早將他忘了才是！”
　　“我忘不了呀。”她閉上眼輕輕歎氣，左手慢慢撫上心口，“他已經在這裏了，趕不走，揮不去。”
　　茗兒氣急敗壞一跺腳：“情是什麼東西！能叫人這樣難受。”
　　柳飛嫣睜開眼，看著茗兒微微皺眉的可愛臉龐，笑了。
　　“這就是愛，這才是愛呀——”她語氣意韻悠長。
　　“幸好啊，茗兒還不懂，等你懂了，就會像我這般痛苦了。”柳飛嫣眉一動，語調無比淒涼，”今後若碰到一個男子，讓你也變得像我這樣了，你就會明白了。”
　　茗兒不可置否一撅嘴：“如果這樣痛苦，我寧願不要遇到他，一輩子都不要！”
　　柳飛嫣笑著搖頭，不說什麼。
　　心中長長歎氣，歎不到盡頭。
　　真到了那時，你就會明白。今生今世，就為了遇見他，粉身碎骨亦不悔！
　　
　　在蜀中呆了三個月，一切都已經進入正軌，什麼也不需自己擔心了。
　　這三個月來，他吃最好的，穿最好的，用最好的。
　　天天享受著萬人稱頌的無上榮耀，坐擁天下河山的意氣風發，君臨天下的氣勢磅礴。
　　他享盡了榮華富貴，享盡了他從前想要的一切！如果他願意，每天都有蜀中最美的美人相伴。
　　他倦了，厭了。權利和地位，他都有了。他站於冰山之頂，看著一片大好山水，忽然覺得卻無比孤寂和陌生。
　　飛嫣，你在連舟城可好？身邊卻只有風聲徐徐答他。
　　他取出那個護身符，緊緊貼在鼻尖，貪婪吸取屬於她的氣息。
　　飛嫣，飛嫣……
　　“原來城主在這裏。”梅千川一步一步上山。
　　蕭雲落趕緊將護身符放好：“什麼事？”
　　“這賦稅，千川已經依城主的意思減半。這一來，百姓別提有多擁戴城主啦。不過，這些賦稅，可夠？”
　　蕭雲落笑道：“足夠了。連舟城的賦稅也不過如此，還不是夠用了？只要予民好處，自會萬人擁戴。這，才是最重要的。然後經濟繁榮，成為商賈重地之後，稍加賦稅不就可以了。”
　　梅千川大笑道：“城主所言甚是。千川本也有此意，可是害怕城主不同意呀。”
　　“蕭某一言既出，駟馬難追。”蕭雲落眉一挑，說完，望向遠方，滿眼的落寞。
　　“城主怎麼了？”
　　“太孤寂無邊啦——”蕭雲落歎道。
　　“城主可是想夫人了？”梅千川上前一步道。
　　“先生別笑話我，我無時無刻不在想她。”蕭雲落低頭苦笑。
　　“既然想了，就回去。蜀中的一切已無大礙，城主也已登上盟主之位，不見有反對之聲。若城主不是想從今往後在蜀中落戶，早晚是要回去的。別忘了，除了武林盟主，您還是連舟城主啊。”
　　他心中一動：“我真能回去？”
　　梅千川笑道：“為何不能？城主若是因為不放心蜀中而不回去——那換句話說，城主也該不放心一下連舟城啊。”
　　蕭雲落頓時開朗：“梅先生所言甚是。”
　　
　　蕭雲落滿心歡喜，想到就要回到連舟城見到柳飛嫣，臉上不自覺露出笑意。經過客房，忽而聽見吵鬧聲。他眉頭一動，走了進去。
　　是那些歌姬在吵鬧，蕭雲落眉一皺正要走掉，聽見明月的聲音。
　　“從前我就比你們任何一個人要出色，現在也一樣！”她的聲音略顯得意。
　　“是麼？怎麼不見盟主對你好呢？”一個瓜子臉的歌姬反諷。
　　明月不動聲色：“像他這樣的人，我不求他對我好。只需知道我已經是他的人了，就夠了。”
　　身邊一群歌姬大聲取笑。
　　“這算什麼？他如果不對你另眼相看，你做的這一切有何用？”
　　“就算他是這個世上最出色的男人，你不過是讓人白白占了便宜，什麼也撈不到。”
　　“就是啊，說到底就是自己下賤，主動送上門。結果還是什麼都沒有。”
　　“哼，還在這邊沾沾自喜些什麼呀？笑話！”
　　明月氣得全身都在發抖。
　　“閉嘴！閉嘴！你們懂什麼？”
　　“怎麼不懂了？”瓜子臉的歌姬反唇相譏，“少在這裏裝什麼頭牌，吃力不討好的賤人！”
　　此言一出，明月一聲尖叫，舉手狠狠一巴掌打到對方那個臉上。一聲清脆，雙方愣了半響。
　　“你，你敢打我？你算什麼東西！”
　　言罷，伸手反擊。看得出平日裏明月人緣並不好，此時，一群人上來一起打她，幾下就把她打倒在了地。
　　“你們就算打死我，這輩子也做不到我能做的！”明月倒在地上，兀自倔強。
　　只聽一聲輕咳，蕭雲落已然站在她們面前。
　　“都給我住手。”他聲音不大，卻透著誰都不能抗拒的威嚴。
　　是蕭雲落！眾人驚得連動也不敢一動，趕緊住手，退到一邊。
　　明月不可置信抬起頭，蕭雲落，怎麼可能是蕭雲落呢？自從那晚之後，整整一個月，他都沒有正眼看過自己一眼！
　　此時蕭雲落就站在她面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她。
　　“你沒事吧？”
　　他問她，你是否沒事？方才被眾人毆打都不曾流淚的她，此時眼中的淚一下子落下。
　　“你能站起來吧？”蕭雲落俯身。
　　明月忙不迭點頭，強忍著身上的疼痛，艱難站起，嘴角還流著血。
　　蕭雲落轉身，冷冷掃過那些歌姬，一個一個的看，直把她們看得心中發涼。
　　“你們當中誰，今後還敢欺負她，嗯？”
　　眾人趕緊低頭，口中連連說著。
　　“不敢，不敢。”
　　蕭雲落扭頭：“好了，她們不敢再對你動手了。”
　　說罷，他起步離開，明月趕緊跟上。
　　“城主！”
　　“嗯？”蕭雲落回過頭，“怎麼說？”
　　“明月有話對城主說。”她可憐兮兮的望著蕭雲落
　　看著她流血的唇，衣衫不整，青絲淩亂，蕭雲落心中有一絲不忍。這個人，畢竟和自己肌膚相親過。他對上她委屈的眼——她的眼睛像極了柳飛嫣！
　　“好，你隨我來。”
　　明月臉上浮出欣喜若狂的表情，緊緊跟著蕭雲落，走到房間。蕭雲落停下，為自己斟茶。
　　“你可以說了。”
　　“明月想，想——”她踟躕著，攥緊衣襟，久久不敢開口。
　　“想什麼就說，我先聽了再說。”
　　“明月想要侍奉城主左右。”她一咬牙，說了出來。
　　蕭雲落放下茶杯，面無表情。
　　“有舒伯就夠了，我不需要任何人侍奉。”
　　“城主不要誤會。明月知道城主對夫人情深意重，明月只是想要作為貼身的丫鬟一樣，只要時常侍奉在城主身邊就夠了，絕無它想！還請，還請城主成全。”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6

心碎一地



　　蕭雲落定定看了她一會，搖頭道。
　　“不行，我就要走了。”
　　“走？去哪裏？”明月急道。
　　“你說呢？”蕭雲落反問。
　　“是要回連舟城？”
　　蕭雲落點頭。
　　“那請帶上明月一起！”
　　蕭雲落聞言，忽然笑了。
　　他，他笑了！明月貪婪的看著他，他的笑，她從未看到過。他的眼角有些許皺紋，他眉舒眼展，唇角一勾。他笑起來的樣子和平時截然不同，是那樣的——勾人心魄！
　　明月只能想到這個詞，因為她的心在狂跳。她幾乎懷疑，蕭雲落已經聽到她的心跳聲了！
　　她頭一次在男人面前臉紅了，不是做出來的臉紅，是真真正正因為害羞而臉紅。她趕緊低頭，她怕自己的臉，紅得異常，被蕭雲落看穿。
　　“你忘了，連舟城裏有柳飛嫣，我怎麼能帶你回去呢？”
　　一言驚醒夢中人！
　　對呀，那裏有你最愛的人，你怎麼可能帶著我去呢？我這個身份卑微的歌姬，甚至你還沒有搞清楚是否有碰過我。你說過，想要成為你的女人的人，數不勝數。我，我又算什麼？我提出這個想法，實在是——荒唐！
　　蕭雲落又開口：“蕭雲落會對自己做過的事情負責。你的一切，我會為你安排好的，不必擔心。”
　　“那城主什麼時候出發？”明月心中落空。
　　“今晚。”
　　“哦，”她無比的落寞，強顏歡笑，“那明月就不打擾城主，先告辭了。”行禮，轉身離開。
　　
　　是夜，與秦楓，梅千川一起，身後帶著青雲山莊的鐵甲一百零八騎出發。蜀中山路縱橫，夜路更是難走。幸而月光盛，倒也照亮了遠去的路。
　　一路走，忽而鐵甲一百零八騎中的第一百騎大叫一聲。
　　“城主小心，後面有人跟蹤！”
　　言罷，飛身下馬。
　　待他從夜幕中走出，手中抓著一個女子。眾人疑惑，走近了，竟是明月！
　　蕭雲落大驚失色，看著眼前的她衣衫不整，腳下繡鞋破爛，已經磨出了血。清秀的小臉滿是塵土。
　　“明月，你幹什麼？”蕭雲落沉默片刻後開口。
　　明月忽地朝蕭雲落跪下：“求城主帶上明月一起走。”
　　“你——”
　　“明月只求侍奉城主左右，其他什麼也不要。請城主成全！”
　　看著她的情真意切，蕭雲落隱約在她身上看到了秋容的影子。
　　“你，一路跟著我們走到了現在？”蕭雲落回頭看看山路崎嶇，語氣有些感歎。
　　明月點頭，她一直跟著走了一個時辰，已經很累很累了。她的腳很痛，人很倦，心中很怕。怕蕭雲落生氣，怕蕭雲落不肯帶她走。
　　“笨女人，何苦？我說過會安頓好你的。”
　　明月搖頭：“明月是歡場女子，自知說出的話城主不會相信。可明月真的什麼也不要，只要留在城主身邊就好！”她抬頭，眼中的期盼很深，很深。
　　蕭雲落低頭歎聲氣，抬頭．
　　“好吧，我讓你跟我回去。”
　　“多，多謝城主！”明月表情似哭非笑，簡直想要喜極而泣。
　　
　　柳飛嫣與茗兒走在繁華街頭，四周很鬧，她卻很靜。她靜靜的看著人們臉上喜笑顏開，談笑風生。
　　餘光瞟到餛飩攤，她的眉不易察覺的一動。
　　那時，她不能說話。連舟城建城之日，他陪著她，忘記高高在上的城主身份，一起坐下吃餛飩。他坐在她身邊看著她，還與攤主調侃。透過嫋嫋的霧氣，她看到他如同常人一樣喜笑顏開。
　　記得他笑的一臉無賴，與人逗趣。
　　這些，一切的一切，看不到了，都看不到了。
　　茗兒見她直往餛飩攤看，便拉了她在空著的桌上坐下。
　　“小姐，你也別看了，我們坐下來吃吧。”
　　柳飛嫣笑著點頭。
　　兩碗餛飩上來，熱氣騰騰，鮮香撲鼻。她拿起拿起筷子，仿佛回到了那時。一回頭，身邊卻沒有他。
　　她自嘲一笑，低頭細細開始品嘗。
　　“哎你們可知道，城主從蜀中出發回連舟城了麼？”
　　身後傳來議論聲，柳飛嫣回頭一看，是年紀三四十的一幫男子。說話的那個，滿臉胡渣，頗為粗曠。她拉過茗兒，不動聲色聽他們談話。
　　“你怎麼知道？”
　　“我弟弟就是此次隨著城主一起出戰的，我還能不知道！”那男子一臉得意。
　　“回來就好，回來就好。我還以為城主從此就不回來了呢。”
　　“當然要回來！而且呀，他不是一個人回來！”那男子故作神秘。
　　“你這不是廢話嗎！他當然不可能一個人回來了！”身邊幾人不買他的帳，嘲笑道。
　　“我的意思是，他還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那男子急了，大聲說了出來。
　　他，他還帶了一個女人回連舟城！柳飛嫣聞言，瞬間的呼吸停止。手一抖，筷子忽的落地。　　茗兒也是一愣，手中的筷子不約而同也落了地。
　　攤主走過來，重新給了兩人筷子。
　　“兩位姑娘小心了。”他一抬頭，看到柳飛嫣，“誒，這位姑娘以前來過吧？你的夫君呢，怎麼沒來？”
　　柳飛嫣心不在焉，惶惶不知所措。
　　“他，他有事出門，不在家。”
　　“誒，那——”攤主看柳飛嫣臉色有變，也不多問，“好，那兩位慢用。”
　　她聽到身後又傳來談論聲。
　　“真的假的？難道帶回的女人，比柳飛嫣還要美？”
　　“千真萬確！至於長的怎麼樣，這我就不知道了。但是聽說是蜀中第一的歌舞姬，你們想想，能不出色麼？”
　　“想必是夫人不在城主身邊，心中寂寞。蜀中的美人和連舟城的大不一樣，城主覺得新鮮吧。”
　　“那是，男人嘛！又會舞又會歌的，誰不喜歡？”
　　“可是——城主把人帶回來，不知柳飛嫣會如何。”
　　“這——雖說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但，但我也確實覺得不妥。”
　　接下來他們說的什麼。柳飛嫣什麼都沒有聽見。她耳邊不斷沖撞著這幾句話。
　　千真萬確，蕭雲落帶了一個女人回來！
　　是蜀中第一的歌舞姬，又會舞又會歌的，誰不喜歡？
　　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
　　這些聲音越來越響，她感到自己的腦子都要被炸開了！
　　她氣息變得紊亂而急促，重重放下筷子，一點一點伸手，緊緊捂住耳朵。這些話仿佛將她一點一點撕碎，引得胸中劇痛。
　　“小姐——”茗兒亦是感到又是驚慌不信，又是憤慨不平。
　　“你沒事吧？”她小心翼翼拉了拉柳飛嫣。
　　柳飛嫣搖頭：“我覺得很吵，吵得我心中難受。”
　　“那，那我們回去吧！”茗兒巴不得趕緊離開，好讓柳飛嫣聽不到那些話。
　　只是那句話，她聽到了，便夠了。
　　
　　柳飛嫣坐在院中，不言不語不動，望著天上星光。
　　玉盤似的明月高懸墨藍色的夜空，月光像流水一樣瀉下來，大地一片銀白。她沐著月光，如離群孤雁，月下清蓮般單薄沉靜。
　　她沒有哭，她只是靜靜坐在那裏。看在茗兒眼中，卻更有一種冰涼寂寥，繁花謝盡的悲哀。
　　茗兒上前，將一件外套披在她身上。
　　“小姐，其實——”她想要說一些話來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麼。說他們所言並不真麼？
　　柳飛嫣轉過頭：“你要說什麼？”
　　這一來，倒叫茗兒尷尬了。
　　“我，我想說，小姐你，你別太難過。其實，其實——”茗兒支支吾吾，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說些什麼。
　　“我沒事。”柳飛嫣打斷，面無表情說出那句話，“不就是他帶了一個女人回來麼，我能有什麼事？”
　　“ 我，我不信。”茗兒看著柳飛嫣，想從她臉上看出些什麼，卻什麼也沒有看出來。
　　“你說過你還放不下他的，他，他竟然和別人女人有了什麼瓜葛，你怎麼可能沒事啊！城主也真是的，怎麼可以這樣對你！”茗兒憤憤不平，氣得胸口一起一伏，“聽到這些，我都快氣死了，你怎麼可能不生氣嘛！”
　　柳飛嫣看著茗兒，忽然笑了。她笑了很久，很久，直把茗兒笑的不敢再說話。
　　“你忘了，我已經離開他了。”她語氣平淡到沒有絲毫感情，“就算他不從蜀中帶回美人，遲早也是會在連舟城中另找佳人共度餘生的。”
　　已經離開了，就什麼也不管了。即便心痛如刀刀淩遲，還有什麼資格對他說三道四？我連生氣的資格，也已經沒有了。
　　茗兒看著她，她眼中什麼也沒有。沒有怨恨，沒有傷心，沒有糾結，只遙映一輪明月。
　　你說過，他在你心裏，趕不走，揮不去。離開了他，已是萬般糾結苦痛。他另有新歡，我都為你痛心，你竟然說你不難過？
　　可這世間最難琢磨的，就是人的心！一旦變了心，什麼理由都是枉費口舌。
　　蕭雲落，你不該，不該這樣傷她的心！
　　見茗兒眉頭緊蹙不語，柳飛嫣輕輕拉過她。
　　“茗兒別生氣，你看，我都沒生氣呢。”
　　是啊，你不生氣，他將你的心弄得支離破碎，你心痛還來不及，那裏還會生氣啊？
　　“你沒有聽到麼，他帶回來的是蜀中第一的歌舞姬，又會舞又會歌的，我也喜歡。他是男人，自然也喜歡。再說了，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啊。”
　　這些話，她望著月光笑著說。
　　“何況，我已經離開他了茗兒。”她悠悠歎出一口氣，“他的事情，我難受也好，心痛也罷。我沒有資格去管，去說，你明白麼？”
　　“那不一樣的！”茗兒激動站起，“他還不知道你已經離開他了，就找了別的女人。這跟你離開後他再找，完全是兩碼事！”
　　茗兒氣急，完全不顧柳飛嫣的感受，想說什麼就說了出來。
　　她話一出口，就後悔了，可已經來不及了。柳飛嫣呆滯望向地面，終於，忍了許久的熱淚滾滾而下！
　　茗兒慌了，手忙腳亂提柳飛嫣擦去淚水，卻越擦越多。
　　“小姐，我，我實在是太氣城主背叛了你。所以才會口不擇言，你，你別往心裏去。”
　　柳飛嫣想要克制住自己，卻沒能成功。全身不由自主顫動，淚水傾瀉而下，滾落一地。
　　茗兒不禁也哭了出來：“他對小姐說過的那句話，連我也還記得。他說過，蕭雲落愛柳飛嫣，至死不渝。他說過的！不過短短兩年，怎麼變了呢，怎麼變了呢！我不明白，不明白！”
　　“自他有了野心起，他早就變了。你看不出來，但是我是知道的。”柳飛嫣擁住茗兒。
　　茗兒邊哭邊說，泣不成聲。
　　“誓言不是說出口了就不能變了麼，怎麼變成隨便說說的了？你們什麼都經曆過了，我以為他不會變的。我，我實在想不通！”
　　柳飛嫣黯然開口：“也許我命如此，我生來，就是要不停被騙的。楊玉峰如此，蕭雲落亦如此。”
　　

作者: 廣告糾察員    時間: 2011-11-17 21:37

千裏跋涉



　　千裏的跋涉，終於回到連舟城了！看著這山山水水，風景如畫，蕭雲落覺得這一草一木也分外的可愛。
　　下了馬，不顧全身疲倦不堪，回頭向梅千川和秦楓吩咐了幾句，直接奔向逸風樓。猶在馬背上的明月看著他興奮遠去的背影，心中很明白。從一開始，她就明白了，他心中那個人，是柳飛嫣，永遠都是。
　　蕭雲落跑上逸風樓：“飛嫣，我回來了！”
　　沒有聽見回應，她在生我的氣？
　　“飛嫣，還在生我的氣？我回來給你賠罪來拉。”蕭雲落笑著走上樓梯，卻沒有見到那個心心念念的熟悉身影。
　　四周，物品擺放及其整齊，好像從來沒有人住過一樣。一局珍瓏，一疊往生咒，一幅丹青。他拿起棋子，竟發現上面有了少許的灰塵！一轉頭，巫山劍放在床頭！他臉色豁然一變，心中不安，卻還是鎮定下樓。
　　也許，她在別處。對了，通常這個時候，她都是在淺雨亭的。
　　他狂奔上淺雨亭，心中一涼。她，不在那裏！
　　飛嫣，你去哪兒了？
　　蕭雲落瘋了似的跑到寒水河畔，沒有她，跑到清心居，沒有她！
　　他感到筋疲力盡，疲憊感從內心深處傳來，整個人虛脫般，軟軟靠在床頭。他慢慢走上逸風樓，望著眼前自己的畫像發呆。
　　他叫所有人把整個連舟城搜個遍，要找到柳飛嫣。他不信，卻又很明白。柳飛嫣，走了。
　　他閉上眼，看到他離開前，她站在淺雨亭桃花樹旁向自己伸出手。自己沒有握住，於是，她眼中有溫柔而落寞的眼神。看著他，就這樣看著，眼神漸漸變得悲涼，悲涼如水，如秋水。那寥落的悲哀，鐫刻在眼底，當時他沒有在意。
　　他要走了，他問她，會不會離開？當時她笑的很美，她說，說什麼傻話呢，連舟城是我家，除了連舟城，我還能去哪裏？你快些跟著梅先生去吧！
　　飛嫣，你騙了我，你說你不會離開，可你還是離開了！
　　是我讓你傷心了，是我一次又一次的讓你失望。沒有想到的是，不知不覺間我竟傷得你這樣深，讓你不得不離開！
　　飛嫣，你在哪裏，你快些回來。沒有你在身邊，我多寂寥……
　　蕭雲落寥落難以言喻，伸手扶額，抑鬱萬分。
　　梅千川上樓：“城主，到處都找過了，連青雲山莊都去過了，沒有。”
　　蕭雲落放下手，歎道：“連巫山劍都留下了，我早就知道是這個結果了。”
　　“那城主打算怎麼樣？”
　　“我自然是要把她找回來的。”
　　梅千川笑道：“千川以為，城主還需先找到夫人離去的緣由。否則，怕是找到了，夫人也不會跟著城主會來的。”
　　蕭雲落一愣，隨即開始煩憂。
　　“就此事，我們爭論過無數遍。如今事已成定局，我更加不可能放手。我不明白的是，我已經為民造福，為自己洗清殺孽了。她早不走晚不走，偏偏到了最後，她就要走？”
　　梅千川搖頭道：“如果她一開始就一走了之，城主被困通天穀時，誰來搭救？”
　　“既然她心中有我，為何要走？”蕭雲落急道。
　　“正是因為心中有你，擔心著你的安危，所以不走。現在大事已成，她可以放心離開了。”
　　“這，這更加說不通！什麼放心離開，她是我的妻子啊！”
　　梅千川也歎氣搖頭：“夫人對城主如何，這點無需懷疑。千裏跋涉救君於水火，不是一般兩般的女子可以做到的。究竟是何原因，相信城主心中有數的。”
　　蕭雲落無奈踱步：“我是有數，可——”
　　“相比夫人有她的苦衷，否則，她會願意離開？城主還是親自找到夫人，與她當面說清楚吧。”梅千川打斷，“希望城主想清楚，江山美人孰輕孰重再去。”
　　“可是——天下之大，我去哪裏找她？”
　　梅千川笑道：“城主仔細想想夫人之前說過的每一句話，相信就會知道了。”
　　
　　山清水秀間，柳飛嫣坐在船上，撐著紫竹骨傘。夏日炎炎，茗兒卷起褲腳，下湖戲水。萬裏無雲之下，接天蓮葉無窮碧，映日荷花別樣紅。她心裏忽然一動，這句話，曾經也說過。當時他一夜之間為自己栽上滿山的桃花，調侃之餘，說出了這句話。
　　而如今——她眺望遠方，這詩中的絕美景色就在眼前，心中卻只有歎息，沒有欣喜。
　　湖面在強光照耀下波光粼粼，閃痛了人的眼。
　　茗兒舉著采來的蓮蓬，一臉興奮赤足踏水而來。
　　“小姐，給！”她將手中的蓮蓬給柳飛嫣。
　　水珠濺到她臉上，一片晶瑩剔透。柳飛嫣取出絲帕，憐愛為她擦去。
　　“別玩啦，你不熱麼？太陽這麼大，當心曬傷了。”
　　“不會的！”茗兒俯身，撿起一片荷葉，做傘撐在頭上，投下一片陰影。
　　“你看，這樣不就沒事了麼？”她笑開，一串銀鈴般的笑聲，一派青春無謂。
　　柳飛嫣心中在感歎，江南可采蓮，蓮葉何田田。此情此景，幾年前自己也有過。
　　眼神一斜，見對岸長堤走來一個白衣男子。
　　“茗兒快別鬧了，有人過來了。你這樣子，成何體統？”她趕緊拉住茗兒。
　　茗兒驚慌往長堤一看，急忙卷下褲腳，放下手中荷葉。坐於柳飛嫣身旁，盼著那人趕快走開，好下水戲耍。
　　柳飛嫣往湖中看去，水綠的湖面倒影深翠濃裝的山巒起伏。於一片濃淡相宜的綠色中，一個　　白色身影緩緩踱步而來。誰說女子才能眉目如畫？此情此景，那男子像是從畫卷出走出來的，甚是好看。
　　又是一襲白衣呵，柳飛嫣自嘲一笑，複而低下頭。
　　那白色身影越來越近，以為會慢慢遠去，誰知卻越走越近了！茗兒不安的拉了拉柳飛嫣的衣角，柳飛嫣按住她的手，示意她不必驚慌。
　　近了，近了，現在應該已經走到船後了吧？卻沒有聽到他離去的腳步。到底走了沒有，要不要回頭看看？可萬一人沒走，那多尷尬！疑慮之際，身後響起一個熟悉的聲音。
　　“飛嫣，是你麼？”
　　是，是他的聲音！柳飛嫣渾身猛然一顫，久久不敢回頭。
　　他看著柳飛嫣微微顫抖的背影，心中歎氣。
　　飛嫣，你不肯回頭，那麼我走到你面前來。
　　他直接下水，一步一步，劃動著水聲，走到柳飛嫣面前。衣服全濕了，他不管。他已經走到她面前了，她還是不抬起頭來看他。
　　飛嫣，為何？我都找到你了，你都不願看我一眼？
　　看著眼前的白衣，柳飛嫣心中悲喜交加。一抬頭，就能看到他了，那朝思暮想的他。不知他是瘦了，還是胖了？應該是胖了吧，坐擁天下，懷抱美人。心寬，則體胖嘛。
　　她想抬頭，又不敢抬頭。生怕一抬頭，好不容易抑制的思念，會如潮水般湧出。然後，他寥寥數語，自己就跟他回去了。
　　“飛嫣。”他又開口了，他伸過手，將她小巧的下巴輕輕抬起。
　　我的飛嫣，依然眉目如畫呀，他在心中說道。
　　被他抬起了下巴，柳飛嫣的眼卻還是閉著的。
　　“怎麼，飛嫣不想我，不想見到我？”看著她緊閉的眼，他有種受傷的挫折，“飛嫣可知我找了你多久？憑著你一句，連舟城是我的家，我能去哪裏？我一直在找，終於被我找到。你，竟連看都不看我一眼？”
　　柳飛嫣睫毛輕顫，顯示出了心中的悸動。她定下心神，強壓住慌亂，微笑，睜眼。
　　幾個月不見，他還是他。熟悉的眉，熟悉的眼，熟悉的笑……
　　不，我已經離開他了！她狠狠提醒自己。
　　收起笑容，她面無表情開口。
　　“恭喜蕭城主覓得佳人相伴左右。讓你這樣一個大忙人花費時間來找，飛嫣受寵若驚。”
　　他歎一口氣，她還是知道了。這件事要解釋，該如何解釋？
　　“飛嫣，關於明月的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樣。”
　　“明月可是個好名字呀。床前明月光，疑是地上霜。想必長得也很美吧。”柳飛嫣臉上笑著，心中哭泣。
　　“飛嫣別鬧，聽我說，明月她——”
　　此言一出，茗兒一聲哼。
　　“茗兒也不信我？”蕭雲落回過頭。
　　“茗兒不敢。”茗兒口中謙卑，臉上表情卻是鄙夷，“蕭城主和小姐慢慢談，茗兒不打擾。”
　　說罷，轉身就走。言下之意，你要扯就跟小姐慢慢扯吧，我不信，也不想聽！
　　看著她走遠的背影，蕭雲落苦笑。
　　“慘了，連茗兒也生我的氣了，想必飛嫣心中更氣吧？”
　　柳飛嫣釋然一笑：“蕭城主言重了。這男人三妻四妾是常事，說出的話不算話也是常事。要是有人信了，那才是傻子！”
　　蕭雲落臉色一變：“飛嫣，你誤會了，我——”
　　“蜀中第一的歌舞姬，能歌善舞，飛嫣再次恭喜蕭城主。”
　　蕭雲落有苦難言，心中很是焦急。又被柳飛嫣一頓冷嘲熱諷，更是鬱悶難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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