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標題: 【豆子惹的禍】搬山 (已完結) [打印本頁]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25     標題: 【豆子惹的禍】搬山 (已完結)

【小說書名】:搬山
【小說作者】:豆子惹的禍
【作者簡介】:無
【其他作品】:
【內容簡介】:
    梁辛本是罪戶出身,以為今生再無出頭之日,不料八歲那年,曾經侍奉在梁家先祖身邊的鬼僕,趕來向他效忠……
    修天悟道便要斬滅凡情,修士眼中只有天道,不為外物所動,沒有世間寵辱。
    道心,不是人心。
    梁辛卻是個例外,他有修為,卻沒有道心。
    看到親人享福,他便笑逐顏開;看到朋友生氣,他也憤憤不平;看到美貌女子從身邊經過,他更忍不住要用力嗅一嗅飄過的香風梟梟……
    因為這一顆凡心,所以梁辛是人,天下人間就是他的幸福家園。
    如果必須在‘仙’與‘人’之間做一個選擇的話,他毫不猶豫的決定:搬山!


[ 本帖最後由 king456789 於 2012-2-9 01:27 編輯 ]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25

第一章 牛肉滋味

大洪王朝統一天下三百余年,治律嚴苛,更有罪戶一說。

    罪大惡極者,全族連坐,子孫後世永為罪戶,女做婢,男徭役,除非為國立下不朽功勛,否則永無出頭之日。

    梁辛從一出生起就是個罪戶。沒資格吃葷腥,沒資格穿新衣,沒資格讀學堂,更沒資格走出衙門限定的罪戶大街,去看一眼花花人間。

    梁辛今年八歲,等到他年滿十四,就會被衙門分派,或者去戍邊、或者去采石、挖礦、闢荒……總之都是九死一生的苦差。按大洪律法,如果他能堅持到二十歲還不死,可以回來三年,討個罪戶之女,娶妻生子,之後則再被賦役六年……

    苦役六年、歇息三年,罪戶們的一生便如此往復,不過大部分人都沒那麼好運氣,堅持不過兩三個‘六年’,梁辛的爹就是在第二個六年,積勞成疾嘔血而亡。

    他們一家做了三百年的罪戶,早已經沒人知道梁家的先祖,究竟做過什麼罪大惡極的事情,連累著後世子孫受這樣的苦!

    梁辛現在已經隱隱明白自己未來的命運,可孩童心性里哪裝得下這麼沉的包袱,整天還都是樂呵呵的,每天晚上都坐在屋頂上,眼巴巴的瞪著夜空,一有流星劃過,就趕忙默念許願。

    他的願望從︰我要立上一件大功,和娘一起不再做罪戶。一路簡化簡化,最終變成︰立功。可流星總是一閃而過,出現的又毫無征兆,即便連這兩個字的願望,都許諾不及。

    這天夜里,梁辛照舊坐在屋頂苦等流星,突然從下面傳來了一個氣若游絲的聲音︰屋頂上的娃娃,你底下的這戶人家,可是姓梁?

    梁辛嚇了一跳,低頭一看,一個矮小的瘦子正站在不遠處,抬著頭怯生生的望著他。

    這個人大約四十來歲,滿臉的卑微相,身材更是又瘦又小,像個病癆鬼似的,臉上還有一塊巨大的金錢斑,看上去尤為扎眼。

    病癆鬼好像很緊張,眼神飄忽著,根本不敢和梁辛對視,偶爾看一眼就飛快的移開目光,再加上他面黃肌瘦、下頜上卻留著三撇狗油胡,顯得既可憐又可笑。

    梁辛挺納悶,這人他不認得,應該不是罪戶大街的人。可這里除了官兵老爺之外,根本不會有外人進來。他手腳麻利的從屋頂趴下來︰是姓梁,你找我家做什麼?

    這時候梁辛才發現,對方比著他還要矮上半頭。

    病癆鬼小心翼翼的回答︰我不找你家,我找姓梁的。

    梁辛忍不住咯咯的笑了︰三更半夜,我坐在梁家的屋頂上看星星,那我當然是梁家的人!

    病癆鬼愕然,眨巴著眼楮過了一會才恍然大悟︰有道理啊!說著,身子驀地向前一探,幾乎把臉貼到了梁辛的臉上,仔細打量著他的長相,那張愁苦的臉上有些猶豫︰仔細看的話,還是有點像來著……!

    鬼!梁辛只覺得頭發根發硬,怪叫著後退幾步,終于摔坐在地上。

    這個人是飄過來的,兩腳離地的那種飄……

    病癆鬼比梁辛還害怕,滿臉惶恐,雞爪子似的手拼命搖晃︰“莫怕莫怕,我不會害你,我也害不了你……再說你都這樣了,我又有什麼可害你的。”

    梁辛瞪著對方,吶吶的問︰你真是鬼?
   

病癆鬼賠笑著,小心翼翼的點點頭︰“你別怕,我法力低微,絕對打不過你,打不過你,更害不了你。

    說著,病癆鬼雙手一翻,變戲法般的托出了一個油紙包,悉悉索索的打開了。

    梁辛突然愣住,眼楮死死盯著病癆鬼手里的紙包,目光里盡是驚奇和貪婪︰“這是……這是肉?”油紙包飄蕩著一股出奇的香氣,讓他嘴巴里莫名其妙的多出許多口水,就連肚子都跟著咕咕咕的叫了起來!

    看著梁辛的神情,病癆鬼的眼神有些渾濁,柔聲道︰“這是肉。聚福樓的鹵牛肉,用來吃的,長力氣。”說著,把手里的鹵牛肉塞進了梁辛的小手里。

    梁辛驚呆了。

    吃肉,是罪戶們想也不敢想的事情,至于梁辛,從降生到現在,根本就沒見過肉的樣子。

    在小心翼翼的撕下一小條放進嘴巴之後,梁辛驀地驚叫一聲,捧著鹵牛肉轉身沖進了家里,用力搖醒經年勞累早已入睡的梁氏。

    病癆鬼飄進屋子的時候,娘倆甚至都忘了還有個小鬼客人,正傻笑著,一小條一小條的撕著那塊肉,拼命的往對方的嘴巴里塞著……

    病癆鬼長吸了一口氣,轉身出門而去,半晌之後再回來的時候變得鼻青臉腫,但是在背上扛了個不小的包袱。回到梁家後,他把手里的包袱往桌子上一攤︰燒雞、醬鴨、鹵蛋、羊雜、牛臉……

    梁氏長的極丑,目瞪口呆的盯著滿滿一桌子沒嘗過沒見過更沒想過的菜肴,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麼才好。

    梁辛還比較鎮靜,從桌上摸了個雞腿,小心翼翼的擋在了娘的身前︰“你的臉……”

    病癆鬼咧開嘴巴樂了,露出幾顆參差不齊的牙齒︰“我法力太弱,偷這些吃食的時候被人發現了。”

    病癆鬼只是個不入流的小鬼,如果現形的話便逃不過凡人的拳腳,可如果隱形的話,則根本無法拿起人間的任何東西。

    梁辛滿是感激的點點頭,問道︰“你到底是誰,找我們家做什麼……”跟著,他好像想到了什麼,小臉上霍然綻放出一份由衷的喜悅,瞪著病癆鬼大聲問︰“你是我爸爸?!”

    “不是!”梁氏和小鬼異口同聲,都嚇了一跳。

    “那你是誰?”梁辛倒不怎麼失望。

    病癆鬼忙不迭的回答︰“我是梁一二的貼身扈從,梁一二就是你家先祖。”

    梁辛回頭看了看他娘,梁氏則搖搖頭,她也不知道夫家還有這樣一位先人,更沒聽說過這個病癆鬼。

    病癆鬼的語氣總是那麼怯生生的,說話的時候也不敢看著對方的眼楮︰“三百多年前我含冤而死,因為怨念太深所以魂魄不散。仇人近在眼前可我卻無力報仇,只能憑著一點點法力,不停的捉弄對方,不料卻惹來了陰差的追殺,眼看就要魂飛魄散之際,梁大人恰巧經過,救下了我,還幫我問明冤情,手刃仇人 從此我便立誓永侍梁家,大人給我起了個名字叫風習習……”

    梁辛的眼楮越來越亮,一連串的問︰“梁大人?我家先祖是個大官?他還能打退鬼差?他是神仙?”

    小鬼風習習老實巴交的回答︰“梁大人是位大官,本事也很大,比起神仙我看也毫不遜色,不過他是凡人之體,終歸只有百十年的壽命……”

    “後來有一次梁大人遇到刺客,惡戰中我也受到波及,重傷之下從此一睡三百年。再醒來的時候梁大人已經化羽登仙,我費勁了周折,終于查出大人他後來得罪了皇上,被治罪問斬,後人永為罪戶,為了找你們我不知跑了多少地方,總算閻王爺開恩,讓我能來報恩啊。”風習習的語氣先郁郁難過,後來又變成了欣慰。

    梁辛有些急切的追問︰“那我家的先祖犯了什麼罪?”

    風習習搖了搖頭,滿是自責的回答︰“這個我查不出來,我法力太差,進不得衙門。”

    梁氏總算回過了神,神情從驚訝到猶豫,最終變成了決絕,突然拉著梁辛一起,對著小鬼屈膝跪倒,結結巴巴的說︰“你是鬼,一定還有其他的本事,請你、求你看在梁家先祖的份上,把孩子帶走吧……”

    風習習驚得鬼臉蒼白,立刻跪倒、對著梁辛母子拼命的磕頭︰“我、我沒那麼大的本事,我救不了你們,對不起,對不起!不過我永遠守著你們,給你們偷肉吃……少爺身體好了,就能挨過苦役。”

    “還有,還有!”風習習都快哭出來了︰“我去偷拳譜,讓少爺練功夫,有了本事,就有機會逃走了……”他活著的時候為人老實,做鬼之後更懂得忠心,時隔三百年後,又輾轉找到了梁一二的後世子孫來報恩……

    風習習只是個本領低微的小鬼,連凡人都打不過,更毋論帶著梁辛母子逃走,他也只敢在夜里現身,白天的陽光對他傷害極大。

    這一夜,八歲的梁辛第一次見鬼、第一次嘗肉滋味,第一次聽說自家祖上的事情……

    梁辛是個稚童,梁氏白天異常勞苦,到了後半夜娘倆就堅持不住,沉沉的睡去了。風習習則忙忙叨叨的,先把屋子收拾干淨,又縫補軍靴漿洗軍衣替梁氏分擔著苦役,直到天將黎明,才隱遁身形,消失不見。

    第二天醒來,梁辛糊糊的醒來,還有些不敢確定昨夜里的事情是不是美夢一場,睜開眼楮的時候卻發現,梁氏正坐在他身旁,憂心忡忡的看著他。

    梁辛趕忙做起來︰“娘,怎了?”

    梁氏也是罪戶之身,除了不停的干活之外,根本就沒和外界接觸過,更是沒有半點見識和主張,說話的時候語氣有些遲疑︰“風習習是個小鬼,找到你,我怕會不吉利……”

    梁辛咯咯的笑了,伸著懶腰說︰“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不吉利的!”跟著又寬慰了梁氏幾句,下床洗臉張羅著幫母親干活去了……

    粗陋的午飯之後,梁辛就爬回到床上,一直睡到日落西山,養足了精神等著風習習再來。

    可這天,風習習卻未能如約而至,梁辛坐在房頂,一直等到天光大亮,才滿臉疲憊的回到自己的小床上,眼楮里盡是濃濃的失望。

    一連三天,風習習都沒再來過,梁辛每天夜里都不肯睡覺,就那麼苦苦等候,本就瘦小的娃娃更顯得憔悴可憐了。

    第四天,梁辛已經決定不再等了,可到了夜里,他還是忍不住爬上了屋頂…….

    時至子夜,梁辛半睡半醒里,突然感覺有人在輕輕的搖晃著他,睜開眼楮一看,風習習正小心翼翼的站在他身前!

    梁辛猛的從迷糊中清醒過來,目光里又是興奮又是委屈,還沒來得及說什麼,風習習就誠惶誠恐的說︰“讓少爺等我,累得少爺睡不好覺……”

    風習習還是上次見面時那副怯生生的樣子,神情里盡是自責。不過比起第一次見面,他的身子佝僂的更厲害了,而且還少了整整一條左臂!

    梁辛趕忙把小鬼帶到家里,一到屋中,風習習就忙不迭的從懷中取出了一只燒雞,跟著又拿出一個畫著人像的薄薄本子,滿臉都是笑容︰“這是拳譜!”

    梁辛從他手中接過沾了大塊油漬的拳譜,目光卻盯著風習習空蕩蕩的左臂︰“你這是怎麼了。”

    風習習笑的有些不好意思︰“拳譜要到習武的人那里去偷,可習武之人大都身體強壯、陽火旺盛,這個、我法力太差,偷起來有些吃力,這才來得遲了。結果還是被他們給發現了,為了脫身只好甩掉一條胳膊,不過拳譜總算偷到。”

    不等他說完,梁辛哇的一聲就哭了出來,剛剛醒來的梁氏也默默垂淚。

    風習習又復手忙腳亂,趕緊小聲勸慰著︰“那個、少爺,我是陰喪之身,斷條胳膊也就是疼痛上一陣,沒有大礙。”

    話音剛落,梁辛突然雙膝彎曲,認真的跪在了風習習面前︰“我不是少爺,我、我……”梁辛也不怎麼會說話,吭哧了半天也沒能‘我’出個所以然,最後也不知道哪來的靈光一現︰“你是我爹!那個干爹”。

    小鬼嚇得滿屋亂飄,一個勁的叫著使不得。

    一童一鬼爭持了半晌,最後總算各退一步,梁辛稱風習習為叔,風習習以後則直呼梁辛的名字。

    再站起來之後,梁辛滿心的歡喜,對著小鬼喊了聲︰“風叔!”

    風叔很有些尷尬的搓了搓手心︰“我不姓風,風習習這個名字是當年梁大人賜的,我是大人的鬼從,自然也承下了梁家的姓。”

    梁辛咧開嘴巴樂了︰“梁風習習,那就……老叔!”

    老叔大樂,干巴巴的臉都樂成了一朵花,忙不迭的點頭答應。

    從這天開始,風習習每天夜里都會來罪戶大街,懷里總是揣著些吃食。除了幫梁氏分擔那些苦役活計之外,還會教梁辛讀書、認字。

    有時,風習習還會采摘些草藥,從外面煎熬之後帶來給梁辛補身體,當然都不是什麼名貴藥材,但是對孩童成長倒也有些滋補的用處。

    梁辛的苦日子也一下子過的厚實了許多,除了睡覺、吃飯之外,把所有的時間都用在練拳、讀書上,閑暇之余就纏住風習習給他講些外面的故事。

    風習習生前是個普通人,只讀過幾年私塾,勉強能教梁辛認字。不過教拳就沒戲了,好在拳譜上有人像有批注,梁辛苦難出身,絲毫不怕辛苦,就照著拳譜猛練。

    那本拳譜也不是什麼高深的功法,是中土上最最普通的‘太祖長拳’。

    憑著風習習的本事,也只能偷來這樣的拳譜了。

    太祖長拳完全是硬橋硬馬直來直去的外家拳腳,苦練之下,雖然成不了什麼高手,但強身健體、機敏應變的效果總是有的,再加上‘老叔’每天都會弄來些肉,梁辛的身體成長的也康健茁壯,雖然不魁梧,但一身栗子肉,硬邦邦的挺結實。

    有時梁辛也會磨著風習習來說些三百年前他家先祖的事情,每到這時風習習都苦笑搖頭,不是他不說,而是他知道的實在也不多。

    風習習雖然是梁一二的鬼僕,不過法力低微,受不了衙門里的陽威,名義上雖是主僕,可他侍奉在旁的機會並不多。

    春秋交互、星斗輪轉,不知不覺里就過去了四年,梁辛也從一個八歲的娃娃,變成了十二歲的少年,長相上也沒什麼特別,皮膚挺黑,眼楮不大,看上去和普通的村戶少年沒太多區別,還透著些純樸與厚道。

    除了一點拳腳功夫之外,梁辛對外面的事情也了解了一些,還能歪歪斜斜的寫上一片讀書心得,哄得老叔和老娘大喜。

    這幾年里,風習習白天藏身亂墳冢之間,晚上就來教梁辛功課、幫梁氏干活,對外面的事情不聞不問,每天里都笑呵呵的。

    又是一天黎明破曉,片刻前風習習已經離去,梁辛練了一會拳,正想上床睡覺的時候,突然從外面的大街上響起了一片隆隆的馬蹄聲!

    馬上的騎者,都是衙門中的差役,一路自罪戶大街中奔馳而過,口中不停的大喊︰“聖旨下,征罪戶開山破煞,年滿十二歲者即刻應詔。天佑大洪!”

    跟著,大隊官兵在衙門捕快的帶領下開進罪戶大街,按照籍冊挨家挨戶的抓人,所有年滿十二歲的男孩都被帶走。

    罪戶大街一下子炸了窩,大洪開國以來三百多年的規矩,罪戶年滿十四歲才要服苦役,可這次卻變成了十二歲。

    罪戶大街與外界隔絕,根本不知道究竟出了什麼大事,更不曉得衙役口中的‘開山破煞’,究竟是什麼意思。

    可不用問大家也能明白,‘開山破煞’這四個字,比著挖礦、戍邊、采石這些十去九不回的苦差還要更可怕!

    馬嘶犬吠,兒啼母喚,此刻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每一座城中的罪戶大街都亂作了一團!

    梁辛也同樣被官兵從娘的懷中拖走,梁氏拼命撲出,一個官兵橫眉立目剛剛抬起腳想踹,就被一位本府的捕頭揮拳攔住。

    捕頭冷冷的道︰“都是娘生爹養,這位兵爺也不用太橫了!”

    那個小兵不敢和捕頭對峙,訕訕的笑了兩聲轉身走了,捕頭則伸手攔住了還欲撲出的梁氏,依舊冷著臉︰“你拼命,娃娃也會拼命,那你們就都不用活了。”

    梁辛的叫聲從門外響起︰“娘,等我回來接你!”

    冷面捕頭破天荒的笑了一聲︰“好小子!”跟著大步踏出,指著梁辛對其他的衙役、官兵說︰“誰也不許打他!”

    騷亂僅僅持續了不到一個時辰,所有的罪戶大街,就盡數變作沉沉的死寂,十二歲以上的少年郎都被如狼似虎的官兵帶走了,容貌丑陋的娘親們呆傻若喪,一個個跌坐在街上,目光哀滯的看著街角盡頭……


[ 本帖最後由 king456789 於 2012-2-9 01:28 編輯 ]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26

第二章 九龍青衣

梁辛和無數罪民娃娃,被官兵押解向著西而行,既不知道他們要去哪,也不知道去做什麼。。

    不過對于這些少年而言,在最初的慌亂、恐懼後,取而代之的是無限新鮮與好奇,他們生平第一次走出罪戶大街,領略天地!

    時值俏春,天地間紅綠交染,風柔雲清之際,到處都是一片好風光。

    路上,他們不停的與其他罪戶的隊伍合並,人越來越多……不過後來有一支罪戶隊伍趕來與他們匯合時,人數極少,而且幾乎人人帶傷。

    在好事者打聽之下,才弄清楚,這支隊伍趕路時,正好趕上兩撥修士斗法,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原本近千人的隊伍,最後只有百多人活了下來,其他人都被威力巨大的飛劍法寶、神通法術波及,死無葬身之地。

    梁辛聽的唏噓不已,無論修天之士,抑或妖魔鬼怪,都神通廣力高強,在他們眼中凡人不過只是螻蟻,爭斗中從不會有什麼顧忌。

    梁辛就混在罪戶中,一路前行,以前四年里他伙食好,又練拳,也幸虧現在他還是個少年,身體還沒有盡數展開,披在破衣爛衫之下,倒也不顯得太刺眼。

    也分不清是第十四天還是十五天,這天夜里梁辛正在睡覺,忽的耳邊傳來了一聲極輕的低喚︰“辛兒,醒來!我來了。”

    梁辛一驚而醒,繼而大喜過望,風習習終于趕來了。

    風習習小心翼翼的蹲坐在梁辛身邊,把聲音放得極低︰“我一聽說出事便趕來了,總算找到了你!你娘那里沒事,盡可放心。”

    梁辛打從心眼里長出了一口氣。

    風習習嘆了口氣,繼續向下說︰“一路上我已經打聽清楚了,不久前發生了件怪事,你們的徭役也和這件事有關。”

    梁辛更精神了,輕輕的坐起來︰“什麼事情?”

    風習習回答道︰“是苦乃山!”

    苦乃山,坐落中土西陲,綿延數千里,是傳說中的萬山之祖,把中土與蠻荒地牢牢的隔絕開來,大山東側水土豐饒沃野無邊,正是中土神州;大山西側是偏荒僻壤,凶山惡水。

    就在今年初,一隊軍卒沿著山腳巡邏,其中一人一不小心,被腳下的一塊小石子絆倒了,同伴們正想嘲笑兩句,那個跌倒的士兵驀地高聲慘嚎,身上的皮骨肉眼可見的枯萎下去。

    其他的士兵趕忙上前救治,不料所有踫到傷者之人,也慘叫著摔倒,沒一會的功夫,他們就都化作了一蓬枯骨!

    剩下的人還以為有妖怪為害,趕忙回報哨站。

    那里正好是一處邊防重地,駐守的長官不敢怠慢,立刻發兵沿山仔細搜索,最終卻發現,作祟的根本不是什麼妖怪,而是絆倒士兵的那枚小石頭︰無論人畜,只要輕輕一踫,就會立刻被抽干血肉、化作枯屍。

    只有木頭,才能夠隔絕石頭的凶性。

    而且這塊小石頭堅硬無比,哨站連‘大洪火雷’都用上了,也無法折損石頭的一絲一毫,倒是把周圍的泥土掀出了一個大坑。

    這下軍士們才發現,小石頭是有根基的,埋在土下,只斜刺里露出了地面一個小角。

    當地的長官指揮士兵小心挖掘,小石頭的根脈也漸漸顯露,就那麼斜橫著,一路延伸著進了大山,在挖掘過程中,又有幾十名士兵不小心觸踫到石頭的根脈,他們也無一例外被抽干成枯骨。

    一下子死了幾十個人,長官就算想瞞也瞞不住了,此事層層上報,一直傳入朝堂。

    從大洪開國第二代皇帝以來,各代君王都篤信神術,朝中奉養了無數修天得道之人,上行下效,民間的修天之風盛行,在中土各地,僧、道、俗……諸法入道,修天門宗林立。

    對于皇帝而言,死了幾十個士兵,其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事,可是當朝的兩位國師卻如臨大敵,親自趕往苦乃山,不久後回報聖上,能奪人性命的石脈,是煞域凶根的芽子!

    這幾年里,梁辛讀書認字,‘專攻’神話傳說來著,知道中土靈秀,明山秀水之間有數不清的修天教門,其中既有得道高人,也有嗜血妖魔,不過從來沒聽說過‘煞域凶根’,忍不住湊近風習習︰“這是什麼意思?”

    風習習苦笑搖頭︰“這是國師發明的新詞兒!”

    國師的意思,在苦乃山深處,藏著一個虐戾的根種,窮盡千萬年不停的生長,最終化作這條能吸人精血的石脈破土而出。若任由石脈生長、凶根成形,天下必然蒙遭大難,為今之計也只能沿著石脈一路挖掘,找到凶根並予以摧毀。

    挖掘凶根這種生死一線的苦差,自然落在罪戶頭上,不過現在成年罪戶大都身負徭役,或開河采礦,或在苦寒之地戍邊闢土,一時間難以抽調,所以皇帝這才頒下聖旨,加征十二歲以上的娃娃罪戶。

    最終一共湊出了兩萬勞丁,遠赴苦乃山‘破煞’。

    開山工程曠日良久,剛開始的時候,一下子擁過去百萬人也沒有用,先期調派兩萬人,前面幾年里怎麼也夠用了。

    苦乃山的怪事,早就在朝野上下傳的沸沸揚揚,只不過罪民們不知道罷了。

    梁辛聽的直吸溜涼氣,尋思了一會之後才繼續問道︰“凶煞根脈現身人間,那些匡扶人間正道的修士們怎麼不管?”

    風習習搖頭︰“這次是凶煞現世,又不是天材地寶,修士們才不會去管,呵呵,別說什麼修士匡扶人間的傻話了,我記得當年梁大人,就常常怒斥修士們不尊人間律法,實為禍害。”

    現在苦乃山已經變成天下人關注的焦點,除了各州府的徭役罪民源源不斷匯聚而至之外,為了防止有邪魔妖孽趁機作祟,兩位國師還請動了一個很有些名望的修真門宗︰朱離道場的十九位高手,結陣封守苦乃山開山之處。

    說到這里,風習習神情突然沮喪了起來,有修仙高手在苦乃山布防,小鬼就沒機會跟在梁辛身邊了。

    梁辛呵呵笑著低聲安慰︰“無妨的,不過就是挖土唄,只要不摸那條鬼石頭應該就沒事。”

    風習習黯然嘆了口氣,沒再說什麼,從懷里摸出了兩個早就涼透了的肉包子,塞進梁辛的手中。

    自古以來,開山采石都是辛苦無比、更危險之極的工作。何況這次還有個踫一踫就會吸人精血的可怕石脈,梁辛叔佷心知肚明此行的凶險,可也只能跟著無數罪戶,一路浩浩蕩蕩,向著苦乃山進發。

    就這樣,梁辛白天隨隊而行,風習習晚上悄悄來探營,依舊總是會帶些吃食。

    大洪疆域廣漠,梁辛從家里出發,一直走了四十多天,地勢終于漸漸高斜了起來,按照帶隊長官的計算,再有兩三天的路程,就到地方了。

    此時梁辛所在的罪民隊伍,已經匯聚了泱泱萬人,就在當天晚飯之後,押隊的官兵將萬余名罪民統統打亂,隨後每千人分做一隊。

    不久後,震耳的馬蹄聲從苦乃山方向傳來,一隊威風彪悍的騎兵飛馳而至,罪戶們都毫無見識,見到這些騎兵,也只是有些納悶他們為什麼不著盔甲,卻穿著墨色長袍。

    只有梁辛悄悄的吃了一驚,他這些年讀書認字,對大洪朝也多有了解,這一隊騎兵身穿墨魚袍、腰挎繡春刀,正是九龍司轄下的精兵,世稱九龍青衣。

    九龍司大洪朝的監國重衛,上監百官行止,下刺民論世情。司下自有監獄、自設衙門,有獨行專斷之權。九龍司單獨編制只奉皇帝之命,權力著實可怕。

    九龍青衣,除了弓馬嫻熟、武藝超群之外,長官大都還有些特殊的本領,不過這種本領不是修真的門道,而是凡人中的天賜神力。

    梁辛沒想到,九龍司的人也會到,不過繼而一想也就釋然了,九龍司身負監國重任,苦乃山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他們當然要出手。

    這隊九龍青衣有千人之眾,為首的千戶是個臉色蒼白的年輕人,身材消瘦、樣貌英俊,除了隨身的長刀之外,背上還挎著一只黝黑的長弓。可他的神情舉止之間,都透著一股病色,看上去仄仄的,好像隨時都會從馬上摔下來。

    青衣一到,押運罪民的官兵長官立刻迎了上去,笑著對千戶大人小聲說話。

    片刻後,臉色蒼白的千戶抬起頭,目光掃過面前亂七八糟被分作一千人一隊的罪民,對著身後的手下無力的擺擺手。

    他手下的精兵立刻分作十隊,在百戶的統領之下,插進了罪民的隊伍,每一百名九龍青衣,負責一千名罪民。

    不過一會功夫,九龍青衣就把隊伍整肅完畢,千戶這才對著罪戶們淡淡的開口︰“七殺︰妄言惑眾殺,怠工脫逃殺,爭拳斗狠殺,夜游夢走殺,搶飯藏食殺,膽小啼哭殺,裝聾扮啞殺!”

    他的聲音也是有氣無力的,聽起來就好像毒蛇吐信的嘶嘶聲,雖然輕飄飄的,但每一個字都那麼清楚!

    “總之,”千戶最後做了個無可奈何的手勢︰“讓你們做甚便做甚,除此之外,你們另外幹什麼,都必死無疑。”


[ 本帖最後由 king456789 於 2012-2-9 01:28 編輯 ]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29

第三章 開山破煞

小白臉千戶說過七殺嚴令,自己也帶著百名青衣催馬進入了隊伍,他也帶管一千個罪戶,剛好是梁辛這一隊。。

    那些普通士兵的長官把名冊、路牌等事務和青衣一一交接,確認無誤之後就此收隊離開。

    軍隊離開後,百戶們紛紛傳令︰“安營吧,天亮開拔。”

    而這時始終不再說話的小白臉千戶驀的發出了一聲冷笑,頭也不抬的說道︰“陰喪穢物,你可等在一旁很久了!”

    梁辛霍然大驚,全身不由自主的蓄力待發!

    平常這個時候,風習習早就該到了,應該是看到官兵未散不敢現身,悄悄的躲在一旁,沒想到小白臉千戶早就發現他了。

    小白臉千戶冷笑著,懶洋洋的伸出手指,向著西北方輕輕一點。

    他的指點毫無力道,只有風習習知道,人家已經明明白白的指到了自己的藏身之處。空氣一陣顫抖,風習習愁眉苦臉現身而出,躬著身子對千戶小聲的說︰“大人饒命,我、我……”

    千戶身後的九龍青衣一看果然有小鬼現身,抽出繡春刀就要上前,可小白臉在見到風習習臉上的金錢斑之後,不易察覺的挑了下眉毛,揮手制止住了手下,淡淡的對風習習道︰“本官肩負朝廷重托,不欲節外生枝,你速速離開!”

    說著,小白臉頓了一下,冷笑道︰“前面有諸多修道之人,你若再靠近幾里,只有魂飛魄散!”

    跟在小白臉身後的幾個九龍青衣悄悄對對望了一眼,目光里盡是疑惑,不明白自家大人怎麼變得這麼厚道了。

    風習習還想說什麼,可最終也只是不甘心的一跺腳,用眼角小心翼翼的掃了梁辛一下,轉身快步離開了……

    梁辛著實松了口氣,散去身上的力道,跟著其他的罪民一起,打樁扎帳篷去了。

    風習習走後,小白臉卻微微皺起眉頭。

    他身後走上來一個肥頭大耳的黑壯胖子,此人是曲青石的心腹手下,低聲說︰“大人,小鬼現身的時候,那個小子凝力欲擊來著。”,說著用手一指梁辛的背影

    小白臉一笑,道︰“我知道。這事不歸你管!”

    黑胖子青衣立刻躬身退下…...

    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再次上路,趕路時有罪戶看監軍人少,以為能夠跑走。結果所有試圖逃跑之人盡數被無情斬殺,在死了上百人之後,罪戶們才真正明白了,這些青衣衛兵目若鷹隼、耳比狸貓,還人人都長著一只狗鼻子!

    兩天之後,梁辛終于隨著隊伍來到了那條怪石的所在之地,雖然心里早有準備,可還是忍不住長大嘴巴倒吸了一口涼氣,身邊的同伴們也無一例外,都和他一個動作,一時間吸溜吸溜的異響此起彼伏……遠遠一看,人人一臉圓圈。

    漫山遍野,密密麻麻的扎著青黑色的帳篷,無數衣衫襤褸的罪戶搬運土石,好像忙碌的螞蟻。

    地面上已經被挖開了一道猙獰巨大的口子,正中赫然躺著一根灰白交雜、顏色惡心的石脈。石脈成筍形,越往西延伸,就愈發粗大,一直蔓延到視線的盡頭,轉到了苦乃山的下面。已經挖出的石脈周圍,都被搭上了木頭架子,以防有人誤觸喪命。

    一隊隊九龍青衣在周圍巡邏,嚴防罪戶逃跑或者怠工;半空常常會有劍光閃過,這是朱離道場的修真高手御劍巡視,不看凡人,只探妖魔氣焰!

    轟!轟!轟!

    伴隨著大地震顫,驚天動地的巨響連珠,挖石脈的罪戶們在用火雷開山……

    梁辛費力的吞了口唾沫︰“這不會把山給震塌了吧?”

    小白臉千戶就在他們這一隊的隊首,距離梁辛不遠,聽到了他的喃喃驚嘆,回過頭破天荒的笑了起來︰“早就塌過多少次了!塌了之後就再挖、加固、再炸,然後再塌再挖……”

    梁辛不敢接話,閉上嘴巴心里琢磨著︰這算妄言惑眾不?

    不一會功夫,千戶的手下辦好了手續,還沒回過神來的梁辛等人,就被驅趕著開始干活了。

    每一千名罪戶,被一百名九龍青衣監押,這一千一百人就是一座‘開山破煞’的大營,此刻苦乃山里,一共有二十余個大營在辛苦勞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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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兩萬罪戶開山破煞,並不是所有人都來開鑿山根。

    平時常駐在凶煞石脈周圍的不停開鑿的,差不多有一萬人,其余那十來個大營都在周圍的山上,有的負責挖溝引泉,有的伐木造柴,都在周圍的山上忙碌……

    梁辛所在的大營,被留在了石脈旁,負責開山。

    罪民挖掘山根,先以烈火焚燒山岩,再用冷水潑灑,冷熱迅速交替之下,山岩會裂開,最後再一邊加固山岩,一邊以鋤鑿碎石,這樣做塌方的危險會小上不少。只有遇到極其堅硬、實在無法摧毀的岩石,才會動用火雷。

    挖掘工程進入山根地下之後,因為石脈傷人,所以在挖掘時,每前進一步,就要用木材鋪墊,隔絕石脈的凶性,以供罪民往來勞作。

    即便沒有塌方,每日里也有不少罪民喪命,他們本來就身體極差,在長途跋涉之後又背抗石塊,經常有人就那麼干著干著,突然兩眼一翻,一頭栽倒在地……

    估計著是治轄此處的長官覺得這麼死,早晚要沒人用,罪戶們的伙食被改善了不少,不僅吃上了大米飯,有時還能從菜葉間撿出一絲葷腥。

    時間一轉眼過了三四個月,每日里梁辛都在井下干活。

    日久之下,梁辛也漸漸習慣了現在的徭役,這條古怪石脈,除了不能觸踫之外,似乎也沒有那麼危險……小白臉千戶,也不像傳言中的九龍青衣那麼陰險狠毒,大多數時候只是臭著臉孔待在一旁,並不隨意打罵罪戶。

    工程進展的無比緩慢,可跬步千里,那根石脈越挖越長,越挖越粗,到現在為止挖出來的部分,長近千丈,盡頭處的石脈根基足足有兩百步寬!

    這天,梁辛所在的大營下井干活。在他們的前方,有兩個大營負責開鑿山岩,梁辛等人不停的向前面運送冷水和木柴,小白臉帶著手下也跟在隊伍里監工,有罪民不小心摔倒,青衣們倒也會勉為其難的扶上一下。

    正忙忙碌碌的時候,一個本來是前面開山大營中的青衣統領皺著眉頭,腳步匆匆的來找小白臉。

    小白臉是千戶,此刻在井下,就屬他的官職最高。

    統領的臉上,掛著一份古怪的神色︰“大人,前面出了件蹊蹺事情,兄弟們有些拿捏不好,想聽聽您怎麼說。”

    小白臉也不避諱身邊正干活的罪民們,徑自問︰“什麼事?”

    梁辛蹭著腳步趁機偷懶,支愣著耳朵聽故事。

    小白臉臉臭心不惡,假裝沒看見。

    前面兩個大營負責開鑿石壁,先用木柴灼燒石壁,再潑冷水讓山岩爆裂,本來和以往沒什麼不同,可挖著挖著,石壁突然爆出了一陣 里啪啦的碎響,看似堅硬的山石轉眼爬滿了細密的龜裂,壓住凶煞石脈的整整一座山壁,都變得好像蛛網似的斑駁殘破。

    龜裂的縫隙里,還隱隱有些光潤之色透了出來。

    工人們大是奇怪,在青衣的指揮下,小心翼翼的鋤掉碎石,原來挖到這里,石壁只剩下了巴掌厚的薄薄一層,水火夾攻之下,整座石壁都開始碎裂。

    小白臉眉毛一挑︰“這麼說,挖到頭了?”

    統領苦笑搖頭,心說要挖到頭了我還找你?早跑上去報功了。

    “碎石盡去、抹掉塵灰之後……攔在我們面前的,赫然是一座巨大的白潤玉璧!”統領還生怕別人不信,又加重了語氣︰“全無瑕疵,更無裂璺,整整一方玉璧擋在我們面前,凶煞石脈沒入玉璧之下!”

    嘶……

    周圍的眾人,無論青衣還是罪戶,都齊齊的吸了一口涼氣。

    現在已經挖好的山洞,高矮不提,單只寬度就有數百步,比著普通的江河也不遜色了。黃金有價玉無價,這麼大一方無暇整玉,恐怕傾盡大洪天下,也換不回來!

    統領看著小白臉驚訝的表情,似乎挺滿足,繼續道︰“這枚玉璧太大,也太貴重,我們不敢做主,現在已經停工了,派我來請示大人。”

    小白臉喃喃的嘟囔了一句︰“你們不敢做主,我就敢做主了?”跟著又恢復了常態,冷冰冰又問︰“那面玉璧,也是石脈的一部分?”

    那個統領搖頭︰“我們已經仔細查探過,玉璧和石脈應該不是同體共生,石脈從從玉璧之下經過,之間隔著一掌寬的縫隙,兩者之間並無接觸。”

    小白臉干脆也懶得問了︰“帶我過去看看……”

    不料他的話還沒說完,遽然 的一聲,礦井之下所有的明燈火把,毫無征兆的同時熄滅!

    梁辛只覺得眼前猛然黑了下來,失去視力的瞬間里,幾乎都有些站不穩腳步了,身邊的罪戶同伴們也爆發出一陣驚呼,眼看就要大亂。

    小白臉舌綻春雷,厲聲斷喝︰“所有人不得妄動妄言!青衣掌燈!”

    九龍青衣積威日久,大喝之下罪戶們立刻安靜了下來,跟著擦擦聲不迭,人群里的青衣紛紛取出火折子、火石,可無論如何努力,竟然連一個火星也敲不出來!

    梁辛情不自禁的向著小白臉靠近了些……

    在急促的敲打火石聲下,似乎還另外有一股異響,聽上去好像是什麼東西正在輕輕的靠近。

    小白臉的斷喝再度響起︰“噤聲,辨向,青衣聽令,如有異響近身立刻斬殺!”

    話音未落,突然一聲的驚呼從前面傳來!跟著整個礦洞中仿佛一下子炸了窩!

    怒喝、驚呼、慘叫,還有拔刀揮舞的破空聲,各種淒厲的聲音匯聚在一起,好像一頭看不見的怒龍,正在礦洞中一路咆哮,橫沖直撞!除此之外,還有一陣毛骨悚然的咀嚼聲,低微卻清晰的不停傳來,咯吱、咯吱、咯吱……

    梁辛只覺得身邊掠過一陣疾風,有什麼東西側面撲過來,情急之下想也不想,沉腰坐馬一拳就打了出去, ,悶響,梁辛繼續驚呼,他這一拳仿佛打在了石頭上,震得自己手腕都快折了。

    “哼,拳勁太差!”熟悉的聲音里,一抹飄渺的微光,從梁辛的身邊緩緩亮起。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29

第四章 項蟾蠻族

微光越來越亮,片刻之後已經變成了一輪燦燦金輪,把周圍的一切盡數照亮!

    小白臉千戶正站在梁辛的身邊,不知何時已經取下了背後的長弓,滿弓之下,一支比著頭發也粗不了多少的長箭搭載弓弦上,那一輪金光,正是從細箭的鋒簇上綻放而出的。.

    後面的一群九龍青衣快步搶出,護在了小白臉的身旁,連著把梁辛也一起給包圍了。

    光亮大作中,九龍青衣已經恢復了正常,躁動的罪戶們也隨之安靜下來,這個時候誰要再敢哭喊跑動,肯定會被青衣一刀砍死。

    梁辛徹底傻眼了……琢磨著自己剛剛出拳的位置,應該是打在小白臉的小白臉上了,心里更是不明白,你拉弓就拉弓唄,干啥要跑我到身邊來。

    小白臉神色威嚴,嘴里卻喃喃的念叨著︰“早知道,應該把青墨的燈帶下來……”語氣里聽上去,好像有些後悔。隨即他又長吸了一口氣,連串的喊著指揮青衣布陣的暗語︰“兔走鷹飛,三星做東,不理褡褳想著天!”

    他手下的九龍青衣立刻動了起來,十個一隊、八個一伙,看似雜亂卻又井井有條,小白臉的話說完,他們已經按照長官的命令結好了陣勢,無論哪個方向有人冒犯,一百只長刀都會化作滾滾刀陣,把敵人剿殺成肉餡。

    小白臉的面色鐵青,手挽長弓緩步向前,正要繼續傳令帶著手下一起去查探,忽的,那些剛剛熄滅的火炬又復燃亮,青衣手中的取火之物也盡數回復了正常。

    光明大作中,咀嚼聲也隨之消失,可洞子里的人不僅沒有稍稍放松,反而身體都在一瞬間里僵硬了!

    梁辛長大了嘴巴,愣愣的看著前方……在他面前百步之外,一個人都沒有了。

    本來在梁辛他們的前面,還有大批的罪戶忙碌著,最深處更有兩個正在開山卻因為發現玉璧而停工的大營,而此刻百步之外,只有一片空空蕩蕩!

    黑暗、騷亂前前後後不過只有一盞茶的功夫,靠在最前面的兩千多人,就全部被蒸發了!

    工具、刀劍、水壺……亂七八糟的擺在地面上……

    視線的盡頭,影影綽綽的立著一方巨大的玉璧,在火光的映襯下,神光流轉,讓人目眩神迷,可玉璧卻並不像青衣統領說的那樣無暇潤澤,其間斑斑點點好像瓖嵌著不少雜質。

    梁辛眯起眼楮仔細觀看,隨即大吃了一驚,瓖嵌在玉璧之內的哪是什麼雜質,分明是一片凌亂的衣衫!

    有罪戶們穿的土布衣褲,也有九龍青衣的墨魚繡袍!

    只有衣衫,不見主人,任誰都能明白,整整兩個大營,兩千余人,在黑暗中全被這塊鬼玉璧給吞吃掉了。

    小白臉的臉色不停變換,橫身攔住了想要沖上去拼命的統領,沉聲傳令︰“所有人退出去再做計較!退時不得亂,更不得推搡哄鬧!青衣押送罪戶,鬧事者殺。”

    罪戶們如逢大赦,誰也不想再這個鬼地方再多呆片刻,立刻扔掉手中的木材清水,轉身逃向了洞外。

    九龍青衣的小隊則穿插開來,把罪民大隊切碎,一帶著人向外走。

    小白臉親自斷後,手中的長弓不曾放松半分,箭簇始終盯住玉璧,一步一個腳印的緩緩後退。

    梁辛沒和其他人一起跑,而是跟在小白臉身邊一起緩緩退後。他剛打了這個煞星一拳頭,生怕一出洞子小白臉立刻把自己大卸八塊,現在慢點走來討好他。

    小白臉知道他想什麼,壓著聲音道︰“出去我就剝你的皮!保證剝皮後你七天不死!”

    梁辛一肚子機靈現在全都用不上,緊張空寂里嘴唇跟著一起打架,語無倫次的說︰“我剛才嚇傻了,一動也不敢動,沒…沒打人不打臉……大人那個對不起。恕罪……”

    小白臉好像樂了一下,斜忒他一眼︰“胡說什麼!出去之後,你要敢對別人說打了我一拳,我就要你的命。”

    梁辛大喜,忙不迭的點頭答應,小心翼翼的跟在小白臉身旁,亦步亦趨的向後退,直到那方玉璧徹底消失在視線盡頭,小白臉才收起長弓,隨手抹掉額頭上淋灕的汗水,也懶得和梁辛再廢話,身形縱躍向著井上急掠。

    梁辛突然發現,自己成了離井大軍中的最後一個,趕忙撒開雙腿,沒命價的也向外狂奔,不久之後,就已經遙遙的望見了出口。

    可就在梁辛大喜過望,正奮力奔跑的時候,一陣嘈雜的亂響突然從外面傳來。

    無數人驚呼、慘叫,還有嗚嗚的征伐鐵角……等片刻後他跑上地面,才赫然發現地面上已經變成了修羅屠場!

    梁辛一看之下,就忍不住低聲驚呼︰“項蟾蠻!”他腦子里亂成了一團,無論如何也想不明白,苦乃山里,怎麼可能有這種東西!

    項蟾蠻不是東西,而是一族蠻荒野人。他們身材堅硬刀槍難傷,爪牙鋒利力量更堪比野熊,不會奔跑只懂跳躍。行動時整個人都趴在地上,跟著後腿用力,就好像巨大凶猛的蛤蟆,一躍之下能有七八丈的距離。這樣的力量,就只一撞一般人也會吐血而亡。

    梁辛這四年里讀書認字,最愛看神鬼志異,知道項蟾蠻早在不知多少年前就消失不見了。任誰也想不到,他們會在苦乃山出現,而且數量還如此巨大!

    數不清的項蟾蠻成群結隊,從四面八方撲進罪戶的營帳,所過之處只留下一片殘肢碎肉。

    在外圍巡弋的九龍青衣,封守怪石的朱離修真,先前既沒有揚聲示警,現在也沒有出手相助,想來都被蠻族悄無聲息的拔掉了。

    礦井周圍的人猝不及防,一下子被項蟾蠻殺得人仰馬翻,手無寸鐵的罪戶們四散奔逃,九龍青衣則在長官們的帶領下奮起反擊。

    可項蟾蠻的數量實在太多了,放眼望去到處都是他們縱躍的身影,一片一片的怪物拔地而起,幾乎遮天蔽日,青衣雖然訓練有素,但他們平日里練習的都是江湖狙殺之術,並不是兵陣戰法,現在又混在罪戶潮中被沖散了隊伍,根本就不是怪物們的對手!

    不知多殺人轉眼身首異處,有的青衣滿臉不甘,嘴里卻喊著胡話︰“找寡婦來……”可話還沒說完便死于非命。

    凡人一片一片的倒下,有一支小隊的九龍青衣組成刀陣,如雪刀光從項蟾蠻的身上滾過,卻爆出一陣叮叮當當的金鐵交擊之身,一個統領高聲疾呼︰“怪物們都是土石之身,刺眼……”

    話音未落,幾十個怪物從天而降,只一下子就砸踏了那支小隊,青衣空有一身本領,但對上銅澆鐵鑄的怪物,也只有被撕碎、碾殺的下場!

    那個統領眼看著手下轉眼喪命,氣的目眥盡裂,從喉嚨深處嘶吼了一聲︰“刀手,銳金盡斷!”一抹金光霍然從他的手上流轉,右手變得幾乎透明,揮掌掠過了一個項蟾蠻。

    身體堅硬、刀槍不入的野人慘嚎了一聲,巨大的身體好像一塊豆腐似的,被那個千戶一掌切成了斷……

    遠處,另一名青衣長官虎吼︰“獸尊,萬牲聽令!”跟著雙腿一盤坐倒在地,鼻子里哼哼著古怪的腔調,雙手 里啪啦的拍擊著地面,片刻後,燻人欲嘔的腥風刮起,幾十頭虎狼咆哮著從山林中撲出,在千戶的指揮下撲向怪物……

    煌煌斷喝不停,有的統領雙臂燃起熾焰;有的喚來在成群野蜂;有的血脈賁張體型大了三倍有余……

    中土錦繡,不僅無數修者追求天道,擁有大神通;凡人之中也有天生神力者,出生之時便得天眷,擁有可怕的力量。

    九龍青衣的統領之中,便不乏這種天眷神力之人,此刻面對強敵,紛紛喚請出了天生的本領!

    戰場里能殺傷項蟾蠻的,也只有那幾十位青衣中的高手了……

    項蟾蠻不通教化、茹毛飲血,但也不是無智的野獸,在被奮起神威的青衣好手們撂下數百具屍體之後,就集合起隊伍,浩浩蕩蕩的沖向了唯一能對他們產生威脅的統領們,而普通青衣也拼命趕到長官身邊,想要護住他們報仇的希望!

    血肉橫飛,慘嚎激烈,精鋼打造的繡春刀崩斷了,韌藤編成的停風盾撞碎了,便只剩下血肉之軀,筋骨之防。

    幾十位青衣高手,身邊的屬下、同伴、戰友、兄弟,就像一座座零落的孤島,沒能堅持片刻,便被淹沒在項蟾蠻的怒潮之下!

    ……

    突兀出現的項蟾蠻足有數千之眾,平日里留守在礦井的人,連青衣加罪民,一共也不過萬余人,雖然九龍青衣奮起反抗,也沒能支持太長時間。此刻只剩下幾十名九龍青衣,正聚在小白臉周圍,把礦井的入口處牢牢堵住。

    每有項蟾靠近,小白臉便縱身而至,只一腳便將壯碩、連鋼刀都難傷分毫的怪物踢成一灘肉泥!梁辛這才知道,這個神情倨傲的小白臉,竟然有這麼大的本領!

    梁辛從井下出來的最晚,現在正躲這隊青衣的身後,滿臉悲苦的向外張望著。

    眼看著自己人越來越少,小白臉的臉色無比難看,低聲對著身邊的手下吩咐幾句,立刻有二十余名青衣離開隊伍,也不管下面還有會吃人的玉璧,轉身跑入井下。

    同時小白臉對著留守的同伴們吩咐道︰“堅持片刻,我去去就回!”隨即身形如風,竟然向著不遠處的戰場撲了過去,幾個縱躍之後,就消失不見了。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隨著一連串的長嘯,小白臉又殺了回來,頭上臉上都披滿了粘稠的血漿,腰間卻多了一柄尺來長的銀首人俑燈。

    眼看著戰況慘烈,梁辛猶豫了一下,從地上撿起一把卷刃的繡春刀,走進了青衣的隊伍。青衣們也不驚訝,這個時候任誰都會拿起刀子來和他們並肩而戰了。

    小白臉又擊殺了幾頭怪物,回頭看著梁辛青筋暴露、咬牙切齒的激昂模樣,居然撲哧一聲笑了︰“你去把這些項蟾蠻殺光,我向朝廷報功,為你洗脫罪戶的身份!”

    梁辛手一哆嗦,刀子差點掉地上……剛提起來的那點勇氣基本上洩光了,大難臨頭之際也不顧什麼尊卑上下了,苦笑著搖頭︰“說點振作士氣的吧。”

    小白臉仰天打了個哈哈︰“好!殺光怪物,不光讓你洗脫罪戶之身,還提拔你做大官!”

    身邊的一眾青衣都笑了,還有個肥頭大耳的黑胖子,對著梁辛嬉皮笑臉的喊了句︰“卑職參見大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0

第五章大洪火雷
   
蠻人大獲全勝,青衣高手九成都已經戰死,只有礦井的入口小白臉千戶還帶領著幾十人,拼命的抵抗著。。

    片刻之後,剛剛深入礦井的那些青衣又折返回來,每個人的肩上都多了一只沉重的木箱。

    梁辛一見那些木箱,立刻嚇得魂飛天外,他到苦乃山已經四個月了,對這些木箱子再熟悉不過,它們的里面,裝的都是大洪火雷!

    幾個頭戴羽冠,身形尤其巨大的項蟾蠻首領,嘴里不停的發出尖銳的呼嘯,招呼著猶自四處追殺罪民的族人回到身旁,跟著揚起尖銳的爪子,指向礦井的入口!

    眼前的天日霍然暗了下來,不知道多少頭怪物一起跳起來,仿佛一個潑天的駭浪,狠狠的向著他們砸了下來。梁辛腦子里一片空白,嘴里  的怪叫著,勢若瘋魔把手里的刀子亂舞成一團,身邊的青衣們顧不上去應付蠻人,都忙不迭的先躲開他……

    就在這些群項蟾蠻自半空撲擊而至,堪堪就要砸進青衣陣列的時候,小白臉倏然引弓而射,同時口中暴喝︰“青絲,烈!”

    刺眼的金光炸起,一下子震碎了漫天蠻怪!

    粘稠的血雨和惡心的碎肉 里啪啦的從半空跌落,一箭之威,百余頭項蟾蠻粉身碎骨。

    一時間里,所有的項蟾蠻都被驚呆了,咧著巨大的嘴巴,眼膜滑開,高高凸起的眼楮里盡是駭然。

    小白臉翻手收起長弓,跟著一腳踢翻了還在耍大刀的梁辛,對身旁屬下低聲傳令︰“點引信,我們下去!”說完拎起梁辛,轉身沖向了井下。

    項蟾蠻首領不認得火雷,一看敵人逃跑,立刻回過神來,氣急敗壞的指揮手下追去……

    青衣留的引信不長,不過二十息之後,轟隆隆的巨響震顫山巒,碎石塵土裹雜著蠻人血肉噴天而起,大地搖晃間,礦井的入口盡數坍塌!

    劇烈的爆炸,不僅轟塌了入口,礦道中也巨石陷落,山壁倒砸,用來隔絕石脈凶性的木架也被掀翻了不少,嘎啦啦的悶響從四面八方不停的傳來,幾十名殘余的青衣衛,一面與追進洞子的項蟾廝殺,一面躲閃著大石……

    巨震揚起的狂風把洞里的燈火盡數撲滅,梁辛被小白臉千戶牢牢抓在手里,眼前一片漆黑,只覺得周遭的一切都在瘋狂的晃動,喘息、慘叫、斷喝、怒罵和兵刃交擊的聲音不停的傳來……

    不知過了多久,身邊漸漸的安靜了下來,梁辛支著耳朵聽了半天,只有小白臉粗重的呼吸,忍不住小聲問了句︰“千戶,您還好?”

    小白臉沒回答,輕輕的把梁辛放到了身後,長弓橫在胸前,又仔細的傾聽了片刻,這才開口,淡淡的問︰“還有誰活著?”

    “卑職柳亦。”

    只有一個聲音回答了小白臉……

    小白臉又不甘心的等上了一會,最終輕輕的嘆了口氣,晃亮了火折子。梁辛忍不住長出了一口氣,心里琢磨著,幸虧礦洞里那位不讓點燈的玉璧怪物沒發難,否則他們還得請小白臉引箭借光。

    叫做柳亦的青衣,正是不久前和梁辛開玩笑的那個黑胖子,他曾深受曲青石的大恩,是他最心腹的手下,柳亦本領不凡,不僅搏殺狠辣,偏還用肥碩的身子練就一副隨風而飄、落地無聲的輕身絕技,這才在大劫中僥幸逃生。

    柳亦接過火折子,手腳麻利的扶正石壁上的火炬火燈、點燃,片刻後,礦洞漸漸亮了起來。

    原本方方正正的礦洞,都被震得扭曲變形,斑駁的裂璺猙獰的從各處劃過,洞頂歪歪斜斜,仿佛隨時都會掉下來。

    地面上也是一片狼藉,巨石與殘碎的屍體隨處可見,有的青衣被項蟾蠻撕成了碎片,有的與敵人糾纏著被巨石砸中,還有的陷入木板的縫隙踫上了凶煞石脈,只剩下了一具枯屍……

    大洪朝的開山采石工藝頗有造詣,挖掘凶煞石脈的工程,也進行的一絲不苟,礦洞上的支撐井、卸重井、通風井做的沒有絲毫馬虎,而且用的是層層斷進之法,每一段山洞都有獨立的加固支撐,也幸虧如此,爆炸之下礦洞才沒有整個的坍塌。

    小白臉帶著梁辛和柳亦在附近仔細檢查了一遍,發現了兩頭奄奄一息的項蟾,都被小白臉毫不留情的一腳踏碎了頭顱……

    過了一會,梁辛的心情稍復平靜,心里又拱出了無數個疑問,他不敢去攪和正滿臉殺氣的小白臉,輕輕的拽了拽和他一樣愁眉苦臉的柳亦,小聲問︰“那個火雷……怎麼這麼厲害?”

    這些日子梁辛沒少見過火雷,雖然威力不小,可十幾箱疊在一起,也不會產生這麼大的爆炸。

    柳亦雖然是九龍青衣,不過為人和氣,又在同患難的境地里,也不再擺大人的架子︰“一來,這些火雷是司里特別派發的,比著你們用來炸山的家伙要凌厲的多,二來,我們放置火雷的地方,是礦洞入口的主脊凝力所在,一炸之下最初那截礦洞必塌,這是早就設計好的了!”

    挖洞時就設計好一個爆破點,還提前備上特殊的火雷,梁辛微微一驚︰“這麼說,你們早就準備要炸掉礦洞?那、那還挖他干什麼?”

    一直背對著梁辛的小白臉轉過身,接下了他的問題︰“這條凶煞石脈來的詭異,怕會有邪魔外道用它來作祟,所以國師才請來朱離道場的高手來壓陣,至于炸礦洞的設計,只是再加上一道保險罷了,事先可沒人想到會用上它。”

    梁辛似懂非懂的點點頭,突然看到了小白臉的臉,一下子就愣住了︰“你、你、你怎麼……”

    說著,梁辛用力揉了揉眼楮,小白臉眉眼容貌沒有絲毫的變化,可是比起原來老了許多,現在的他看上去,最少也要四十多歲,眼角額頭都爬出了細密的皺紋,眼神也變得渾濁了許多。

    “老了是麼?”小白臉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臉,語氣里充斥著一股無奈,伸手拍了拍背上的長弓︰“這把弓有個名堂,叫做青絲、白發、不歸人!”

    小白臉的神情有些疲憊,找了塊石頭坐上去,對梁辛居然滿是耐心的解釋道︰“我只能用它來射出三箭,這三箭的威力固然強大,可主人要付出的代價也不小!”

    看小白臉的情況,梁辛隱隱明白了這把弓子的狀況,忍不住問道︰“要付出的是陽壽?”

    小白臉點頭道︰“不錯,正是壽數!第一射之後,弓子會奪去主人三分之一的壽數;第二射要奪去一半,到這時,主人如果還活著的話,還能有第三射,那便是剩下的全部壽數了。這把邪門的弓,就叫做‘陽壽’!剛剛是我第一次用它。因為我家傳有特殊的心法,所以能射出三箭,如果是旁人執弓,一箭之下便會化身枯骨。”

    說著,小白臉情不自禁的伸手,抹了抹眼角眉梢的皺紋,概嘆了一聲︰“果然是邪門的寶貝!”

    青絲、白發、不歸人,陽壽邪弓,畢生三箭!

    這三箭的威力,也是一箭比一箭更爆裂。

    梁辛這才明白,小白臉為什麼惜弓如命,在外面那麼惶急的情勢里,也只射出一箭。

    這時柳亦皺起了眉頭,看看梁辛,又看看千戶,嘴巴動了動,好像又什麼話想問。

    小白臉斜忒著柳亦︰“有什麼想問的就問,跟誰學的這麼吞吞吐吐!”

    柳亦一樂︰“我是覺得……大人對這個小子,有點太、太看重了,您救他性命、給他講解,就連這娃娃先前打您一拳,你都不計較……”

    梁辛和小白臉一起變色,異口同聲的說︰“沒打!”

    柳亦趕忙跟著搖頭︰“沒打,沒打……”

    小白臉再度望向梁辛,淡淡的問︰“你的那個鬼僕,叫做風習習吧?梁、風習習!”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0

第六章 謀逆大罪

梁辛啊了一聲,驚訝問道︰“你怎麼知道?”

    “瘦骨嶙峋,獐頭鼠目,膽小怕事,唯唯諾諾”小白臉冷曬道︰“臉上還有那麼大的的一塊金錢斑,想認不出他都難。。”最早還在山外的時候,小白臉不僅認出了風習習,還看出梁辛就是小鬼的主人。

    小白臉也不等別人繼續發問,徑自向下說︰“風習習除了長個金錢斑,本來也沒什麼稀奇,天下間像這樣的小鬼數不勝數。不過這個風習習卻還有個身份,在三百年前,他曾經是梁一二大人的鬼僕。現在他又奉你為主,而你又姓梁,還是個罪戶,呵呵,我又怎會猜不到,你就是梁大人的後人。”

    “啊!”

    梁辛還沒說話,旁邊的青衣柳亦就先驚呼了起來,一連串的問道︰“梁一二?當年助太祖皇帝征伐天下的梁大人?一手創建九龍司的梁大人?最後以謀逆大罪被處鋸割極刑的梁大人?”

    柳亦的每一個字,都好像一聲炸雷,狠狠的回蕩在梁辛的耳朵里,他先前從風習習的口中得知自家祖上是個大官,可從未想過,梁一二先祖竟然還是為開國重臣。

    “不錯,就是咱們九龍司第一任指揮使,梁大人!”小白臉的面容整肅,點頭道︰“當年我曲氏先祖也曾追隨梁大人出生入死,深蒙他的大恩……可後來,天下太平了,這位梁大人的心腸也變黑了!你們可知,梁一二在成立了九龍司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是什麼?”

    他的話說著說著就不對味了,梁辛和柳亦都不敢接話。

    小白臉在嘴角掛起了一絲譏誚的冷笑︰“九龍司在成立之後,辦的第一批案子,便是糾察所有梁一二的老部下!這些人都是戎馬出身,幾十年里刀兵殺伐、攻城掠地,身家怎麼可能一清二白?一查之下人人有罪!全都被罷免了官職,趕回鄉下去種田了,嘿嘿,我家的祖上罪責尤重,被關進了九龍司的大牢!那時起先祖就立下毒誓,必殺梁一二。”

    梁辛徹底傻眼了,眼角余光開始踅摸,想找個逃命的出路……

    柳亦的臉則了一下,他就是九龍司的人,明白自己衙門的大牢,比著普通的牢獄不知要可怕多少倍。

    小白臉神色不變,繼續說︰“幾年之後梁一二謀反事發,被處極刑,我家先祖也得以沉冤昭雪,官復原職,從此我們曲家總算順風順水,一直到了今天。”

    柳亦吞了口口水,小聲迎合了一句︰“恭喜大人……”

    小白臉突然大笑了起來︰“不過姓曲的也不是傻子!到了梁大人被問斬時,我家先祖便恍然大悟!。九龍司成立之後,梁一二定是在圖謀一件驚天動地的大事,這件事如果敗了,所有和他有干系的人恐怕都要受到牽連,這才先找個由頭,把當年的老部下盡數轟走。這一樁苦肉計,可瞞過了所有人!那時我家先祖便立下毒誓,傾盡身家性命,也要為梁大人翻案,報答他這份苦心恩眷!”

    梁辛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心里琢磨著,姓曲的這位先祖好像挺愛發毒誓的︰“我家先祖,他圖謀的是什麼大事?真的是謀反?又為何要反?”

    小白臉輕輕眯了下眼楮︰“如果他真的謀反,我們還查個什麼?憑著梁大人的武功謀略,他若想當皇帝,便絕不會等到大洪江山穩固之後再謀事!”

    梁辛聽的不是很懂,不過也能明白千戶的意思︰“風習習說他的本領很高,你又說他勢力很大,若真是冤案,即便打不過,難道還逃不得麼?”

    小白臉緩緩的搖頭,說道︰“這些事情是真正的皇家機密,當年的卷宗早已被銷毀,罪名是謀反,但究竟犯得什麼事,誰也不知道。”

    曲家世代,都在暗中調查著梁一二的案子,他們在朝中也有人脈,家里世代為官,先後任職都察院、大理寺、刑部,九龍司、翰林史館,甚至還有一位曲太老爺,在患病之後引刀自宮,進宮去做太監……可根本就什麼都查不到。

    曲千戶正說著,梁辛踏上了半步,上身挺直對著他認認真真的跪了下去,卻還沒來得及說話,就被對方像拎小雞似的拎了起來,呵呵笑道︰“當年你我兩家的先祖肝膽相照,現在咱們這些後人,也犯不著弄這些俗禮,實話實說,這些年姓曲的雖然辛苦,但也沒干成什麼大事。”

    曲千戶把梁辛放到身邊︰“我叫曲青石,以後你我便兄弟相稱!”跟著猶豫了一下,又對柳亦笑道︰“只有自己人的時候,你也別大人長千戶短的了。”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神色里各自大喜。

    “另外,還有一件事情要對你說明白。”曲青石好像又有點後悔,沒等那哥倆喊出‘青石大哥’,就岔開了話題︰“這些年里,我家代代都在查案,卻沒怎麼去護著梁大人的後人,你可知為什麼?”

    梁辛黯然嘆氣︰“因為關注也沒用,梁家的罪太大,現在能是個普通罪戶已經是最好結果了。除了翻案之外沒別的法子讓我們脫罪,如果你們對我家太過關照,還會引起朝廷的注意,那時不僅自身難保,也會牽連到我家。”

    一旁的柳亦點頭笑道︰“梁指揮使的後人,總有幾分機靈勁的!”

    曲青石也放聲大笑︰“不錯!不過沒太關注,也不是不關注,我家早在三百年前,就在長平城留下一支後裔,雖然大事不行,小事上也總是有些關照的,這三百年里,給你們梁氏後人找罪戶女子配婚時,專挑好生養、子孫福相,總算保著梁家的血脈傳承……”

    梁辛眨巴著眼楮,有點不知道說啥了。

    “當然,那些事情不歸我管,我也不太了解。”曲青石又補充了一句︰“你的身份我原先是不知道的,後來見到風習習,又查了你的戶籍,這才一清二楚。”

    “大人……大哥……還是大人吧,這件事情還是有蹊蹺!”柳亦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罪戶之律雖然苛酷,但只是對那些殺人、劫掠、匪暴等這些民罪,梁大人的身份、資歷和勢力都是明擺著的,如果要治他的罪,應該斬草除根才對,怎麼會還要留下他的血脈?”

    曲青石哼了一聲︰“梁大人在朝野間聲望頗高,又是開國元勛,朝廷要留下他的一份血脈,一來昭示天恩寬宏;二來安撫人心!”

    礦洞中一時間沉默了下來,曲青石伸手拍了拍梁辛的肩膀︰“你現在想這些還早,先想辦法活著出去再說吧!”

    他的話還沒說完,礦洞中那些剛剛被點燃不久的火把油燈, 的一聲盡數熄滅了,梁辛和柳亦不約而同的一跺腳,同時道︰“又來!”

    跟著兩個人都挺自覺,不用吩咐就一左一右跳到了曲青石背後。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0

第七章 玉石雙煞

和上次一樣,又是一盞微光從曲青石的身前緩緩亮起,不過這次他沒引弓,光芒來自他腰間的銀首人俑燈。.這柄靈燈,是曲青石冒著項蟾蠻的狂攻,從自己的行囊中取來的。

    尺余長的銅燈,乍一看上去就是一個臉色痛苦的銀色人俑,在人俑的頭頂,頂著一枚赤紅色的火捻,在礦洞內黑暗驟降的時候,人俑燈無火自亮,悄無聲息的撐起了一蓬幽幽青光,把三個人盡數籠罩。

    梁辛大奇,沒想到曲青石手里還有這樣的寶貝。

    曲青石此刻也是一臉的竊喜,回過頭對著身後兩人低笑,雖然已經是四十多歲的中年模樣,可眉宇間那份少年人的得意卻醒目的很︰“這是青墨送我的寶貝,平時我都放在行囊中舍不得拿出來……你們干什麼?”

    梁辛和柳亦兩個人動作完全一致,也不顧得上下尊卑,情急之下一起伸手去捂他的嘴巴。

    曲青石不僅沒閉嘴,反而哈哈大笑了起來︰“這盞燈是青墨師門的寶貝,叫做‘幽冥不見’,光影籠罩之處,陰喪邪煞便察覺不到我們,放心說笑,無妨!”

    這下另外兩個人全都大大的放下了心,柳亦對著梁辛嘿嘿的笑道︰“青墨小姐是大人的親妹妹,自幼天資縱橫,被東海乾的仙長看中,收入門下。”

    東海乾指的是東海之濱的仙川乾山,乾山道是一個極富盛名的修真門宗。

    一提到妹妹,曲青石的臉上盡是暢快與自豪的神色,正想再得意幾句,倏地臉色一沉,同時對梁辛和柳亦也打出了噤聲的手勢。

    梁辛緊閉嘴巴,借著幽幽靈燈向四周望去,一望之下,只覺得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個毛孔都狠狠一顫,整個人都僵在了原地,再也不敢稍動!

    啪啦,啪啦……輕響里,礦洞里的碎石費力的翻滾了起來,先前死在礦洞中的人,無論是九龍青衣還是項蟾蠻人,都笨拙的站了起來,有的少了半邊腦袋,有的沒了一只肩膀,有的胸膛塌下出一個大洞……

    他們姿勢都無比怪異,垂著手、彎著腰、低著頭,頭發披散著耷拉下來,慢慢的從喪命之處,向著坑洞盡頭那方玉璧‘走’去。每‘人’的身後,都拖著一條渾濁的紅漿血線

    按照他們的姿勢,他們只能看見自己的膝蓋。兩只腳也不是在走,而是軟弱無力的蹭在地面上。

    梁辛覺得心髒都快從嗓子里跳出來了,這時曲青石倏地冷笑了一聲︰“不用怕,不是詐屍,是背屍!”

    琢磨著曲青石的話,再仔細看那些屍體,梁辛恍然大悟,每一具屍體的身下,都有一個佝僂小鬼抗著,不過這些小鬼的身體都是半幻之行。靈燈的光芒微弱,不仔細看的話不容易瞧出來。

    曲青石面色如霜,捧著靈燈緩緩跟在了一群背屍小鬼的身後,低聲喃喃自語︰“屍體也吃?看來是餓得緊了。”

    走得距離石壁近了些,就瞧得更清楚了,除了那些正背著屍體的,石壁前面還有大群的小鬼,正在面無表情四處亂轉。

    不過這些小鬼在游蕩時,也會避開地面中裸露的凶煞石脈。

    梁辛也算是明白怎麼回事了,側頭問身邊的柳亦︰“先前兩個大營,都是被小鬼們拖進玉璧之後給吃掉了?”

    柳亦看著不遠處密密麻麻的鬼物,只覺得頭皮發麻,苦笑著回答︰“若非如此,還能怎樣?”

    走在最前的小鬼,抗著一具項蟾蠻的屍體靠近玉璧,玉璧光潤的表面,就好像變成了個肥皂泡似的,微微凝起一陣漣漪,沒發出一絲響聲,就把屍體吸了進去,那個小鬼卻留在外面,又繼續游蕩。

    梁辛吸溜了一口涼氣︰“不是小鬼吃人,是玉璧吃人……玉璧放出小鬼幫它找、找肉?”曲青石點點頭沒說話,而是仗著靈燈的掩護,悄悄走近一小群小鬼,梁辛心里惴惴不安,不明白他想要做什麼。

    在跟了片刻後,曲青石突然伸出腳用力一踢,嘩啦啦的碎響里,把身前兩三丈的墊腳木盡數掀飛,跟著拉起兩個同伴迅速後退。

    木板掀翻,凶煞石脈裸露出來,幾個小鬼猝不及防,一下子全都摔倒在石脈上,連一聲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來,就被吸干成一具皺巴巴的枯屍。

    其他的小鬼卻恍若未聞,繼續四處游走。

    梁辛這才明白了曲青石的意思,低聲道︰“玉璧和石脈,果然是兩回事!”小鬼是玉璧的‘手下’,可依舊會死在石脈上。

    曲青石點點頭,又躡手躡腳的領著兩個同伴,繼續去害小鬼。

    梁辛輕問︰“如果玉璧和石脈撞上了,哪個會贏?”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這個事太玄,沒人能說得清楚。

    時間不長,小鬼們再也找不到‘肉’,便紛紛鑽回了石壁中,礦洞里的燈火再度復燃,一切又恢復了正常。

    曲青石一共害死了七八十頭小鬼,把腳下的木板面踢得坑坑窪窪,很有些意猶未盡的嘆了口氣,把靈燈再度掛回腰間,走向玉璧小心的探索起來。

    梁辛和柳亦兩個人對望一眼,急忙跟在他身旁。

    正如先前那個發現玉璧的青衣統領所說,玉璧和石脈之間,彼此並不相連。

    玉璧極大,眼前這個寬數百步的玉面,只是它的一部分,上、左、右三面都沒入了山體之中,唯獨下面,是懸空而立,距離罪民挖掘出地面有大約一尺的距離,看上去就像一面被架起的鏡子。

    凶煞石脈則是一路斜下,藏入地下深處,兩件絕世邪物之間,相隔一掌寬的距離。

    曲青石觀察的無比仔細,尤其是玉璧沒入山體的接縫處,看他的意思是在琢磨,能不能讓玉璧掉下來,和凶煞石脈踫撞一下,不過最後還是搖頭放棄了,想要玉璧落下,除非把周圍的山岩盡數打碎。

    倒是梁辛,看著玉璧和石脈之間的那道縫隙,總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正在自己的腦海中飄來飄去,可卻偏偏抓不住關鍵,想的自己憋悶之極,不過看到曲青石和柳亦都已經不再去看石脈,他也就懶得再想了。

    這座巨大的玉石邪物,只有‘熄燈’之後才會吃東西,現在看上去、摸上去,都正常的很,除了玉中瓖嵌的那斑駁一片的凌亂衣衫……

    現在,梁辛已經從玉璧、蠻人和先祖往事這一連串的震愕中平靜了下來,抬頭看了看四周,黯然嘆了口氣︰“沒有出路,堅持不過幾天。”他心里開始格外想念風習習,還有風習習懷里那些好吃的。

    曲青石笑了笑︰“也不一定就會被困死。這座鬼玉璧如此邪門,在它後面也許另有天地呢。”

    說話之間,曲青石突然抽出佩刀,運足全力,向著玉璧狠狠一刀,斬下!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1

第八章 好自為之

當,一聲銳響,火星四濺。.

    曲青石手中的精鋼寶刀被甭卷了刃口,再看玉璧,連一抹刀痕都沒有。

    柳亦伸著舌頭嘆道︰“好結實!”憑著曲青石的力道和佩刀的鋒利,就算是個銅鼎,估計也能被他劈開,可玉璧卻毫發無傷。

    曲青石也苦笑搖頭︰“陽壽弓也未必能炸碎它,不過……”說著,他把目光飄向梁辛,示意他來接下話題,臉上盡是鼓勵的神色。

    梁辛用力思索,足足過了有一盞茶的功夫,才緩緩抬頭迎上了曲青石的目光︰“不過個啥?”

    曲青石立刻就洩了氣,沒好氣的回答︰“不過玉璧也有柔軟的時候!”

    柳亦也想到了這一層,從旁邊點點頭︰“不錯,小鬼抓人,只要往玉璧里輕輕一送,人就進去了,要對付玉璧,最好趁著它作祟、柔軟時……”

    曲青石恩了一聲︰“下次玉璧作祟,以陽壽弓擊之,但願能打碎這頭怪物!”

    梁辛低低的驚呼了一聲,柳亦也神色復雜,曲青石對他們用力一揮手︰“我意已決,多說無益!青絲烈之後,再來一次白發烈,我還承受的了,不會死人的!”

    跟著,曲青石把陽壽邪弓恭恭敬敬的擺在身前,盤膝坐倒閉目養神,不再說話了。柳亦帶著梁辛從礦洞里又轉了一圈,除了一些清水之外,也找不到其他有用的東西了,兩個人也坐在曲青石身後。

    梁辛對先祖心懷憧憬,對梁一二當年親手創建的九龍司更是好奇,柳亦現在也把他當成小兄弟,低聲給他講解︰“九龍司,分設天、地、人三院。其中,天字院負責皇室衛戍和皇家支脈的案子;地字院糾察百官、監視軍政;人字院分派各大州府刺聽民聲。”

    九龍司三院中,若論實力,自然是負責皇家衛戍的天字頭最雄厚,地字頭次之,人字頭再次之。

    這次負責開山破煞的,都是九龍司人字頭的青衣,曲青石則是九龍人字院中屈指可數的幾位高手之一,特意被指揮使調來壓陣。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低聲閑聊著,只等下一次玉璧再‘開飯’,其間梁辛還跳起來,把自己這四年里練得太祖長拳耍了一趟。

    練過拳之後梁辛就後悔了,現在玉璧還沒動靜,他先餓了……

    也許是一個時辰,也許是一天,梁辛也不知道究竟等了多久,更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開始糊糊的睡著了,剛夢見風習習笑嘻嘻的把從懷里掏出個油紙包,還沒來得及打開,就被柳亦輕輕的搖醒。

    梁辛迷糊了一下,才想到自己境地,急忙爬了起來,再看周圍整個礦洞都沉陷在濃稠的黑暗里!

    柳亦手里捧著正散發著幽光的靈燈,輕輕的對梁辛說︰“玉璧又放小鬼們出來了。”

    話音剛落,身邊的曲青石爆發出一聲怒喝︰

    “白發,烈!”

    陽壽邪弓絞弦嗡顫,細若發絲的箭矢在空中劃出一道燦燦金弧,向著玉璧激射而去!

    可這如風疾火烈般的一箭,在勁銳的破空聲里,竟然毫無凝障的鑽入了玉璧,就此消失不見……

    神箭沒入了玉璧,沒有如想象中那樣凶狠的炸裂開來,玉璧也絲毫無礙,依舊聳立在眾人面前。

    倒是那些小鬼被這一箭驚到了,面目陡然猙獰了起來,盡數加快了腳步,在礦洞中來回亂跑亂跳,想要找出是誰發射冷箭。

    梁辛又等了片刻,手心里緊張的滿是冷汗,終于確認了,這奪去曲青石一半陽壽的一箭竟然沒有一點效果。

    曲青石已經變成了一個耄耋老者,原本清秀的面容被丑陋的皺紋遮掩,眼楮更是渾濁成了一片,在他的臉上赫然出現了一枚枚灰白惡心的老人斑,聲音也變得蒼老渾濁︰“玉璧放出小鬼的時候,會變得虛不受力,那一箭穿過去了,白射了。”

    開口之際,一股死氣沉沉的老人味緩緩彌漫,就連那口潔白的牙齒,現在也殘缺不全,焦黃難看了。

    梁辛的臉色連連變化,因為曲青石轉眼衰老而難過,也因為無法對付玉璧只有困死在此處而沮喪,情不自禁的伸手扶住了曲青石,輕聲勸道︰“沒事,再想其他辦法,你先坐下歇息……”

    曲青石老了。

    人也似乎遲鈍了起來,身體微微佝僂著,皺眉思索了片刻,突然伸手從懷中摸出了一塊紅色的泥巴,隨即悶喝了半聲,身上的衣衫盡數碎裂,露出滿是皺褶的衰老身體。

    梁辛不明所以,柳亦卻神色惶急,伸手拉住了曲青石的胳膊︰“大人,你……你要作甚!”

    曲青石肩臂輕擺,震開了柳亦的手,渾濁的笑道︰“玉璧是成精的邪物,不管它身體有什麼特殊之處,總會有顆血肉之心!碎之,妖物必死。我進去找,你們等著就好!”說著,用掌力化開紅泥,開始仔細的在身上塗抹起來。

    梁辛大吃了一驚,這才知道,曲青石見從外攻擊無效,竟然是要鑽進玉璧,去找妖物的那顆血肉之心!

    “我料這玉璧中,應該是無邊的戾氣傷人,”曲青石不等兩個同伴再開口,陡然加快了語速道︰“我有罡氣護體,再用紅泥封住人氣,在戾氣中也能堅持上一會,不必擔心,更不必搬出這副兒女之態!”

    別說梁辛現在還是個孩子,就連久歷生死的青衣柳亦心里都亂成了一片,兩個人也不知道該怎麼勸,只是忙不迭的叫著‘不可,不可!’,一左一右攔在曲青石的面前。

    曲青石把紅泥塗滿全身後,把用剩下的紅泥封住了耳鼻,語氣霍然變得冰冷無比︰“柳統領聽令!”

    柳亦雙目通紅,咬著牙沒吭聲。

    曲青石繼續道︰“按住梁辛,不許他妄動!待會若有了出路,你把他送到我家,對我爹言明一切!”言罷,把最後一抹紅泥抹在嘴巴上,反握陽壽邪弓,對著梁辛輕輕點頭,隨即縱躍而起,風一般掠向玉璧!

    梁辛目裂悶吼,身子卻被同樣表情猙獰的柳亦死死按住,不能稍動。

    曲青石身法極快,從大群的鬼怪間穿插而過,他沉息屏氣,又用紅泥封身,小鬼們對對他似有察覺,但又難以捕捉,一個個在原地轉圈,神色無比迷茫,不過一眨眼的功夫,曲青石便沒入了玉璧中,再沒了一絲聲息……

    梁辛只覺得心口憋悶到了極點,每過一霎,心髒便要沉上一份,等了一會之後,玉璧里毫無動靜,正想回頭去看柳亦,柳亦突然把嘴巴湊到了他的耳邊,低聲道︰“大人回不來,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

    跟著梁辛覺得脖頸上的大筋被人重重一捻,眼前一黑就昏了過去!

    當梁辛再度睜開眼楮的時候,正看到柳亦的身影一閃,沒入玉璧之中。

    在梁辛的身邊,那盞靈燈正散發著幽幽青芒,把他籠罩了起來,略一琢磨梁辛就明白了,柳亦雖然擊昏了自己,但也許是心思散亂,也許是怕傷到自己,這下出手沒能拿捏好力道,只讓他昏迷了片刻就又醒了過來。

    再仔細看看周圍,梁辛的心一下子涼透了……就這麼一會的功夫,小鬼們已經放棄了尋找食物,開始聚集著後退,緩緩回到了玉璧中!

    只怕再等上片刻,當小鬼們全都回到玉璧中,玉璧便會再度凝成實質,那時曲青石和柳亦就算有天大的本事,也只有被堵死在其中。

    曲青石、柳亦,礦洞絕境,邪祟玉璧……還有那句‘我去拼了,你好自為之!’

    擎著靈燈搖搖晃晃的站起來,脖子上的大筋一跳一跳的,整個身體還在麻木里,梁辛卻恍恍惚惚的發現,就算想拼命他都沒資格,憑著自己的力氣只配送死。

    梁辛哇的一聲大哭,明白自己必死無疑之後,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同歸于盡!

    就在‘同歸于盡’這四個字從心底閃過的時候,梁辛打了個冷顫,剛剛在觀察玉璧與石脈縫隙時,腦子里那個模糊的念頭猛的清晰了起來。

    好自為之?

    不如同歸于盡!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1

第九章 同歸于盡

梁辛握著靈燈也不管臉上的鼻涕眼淚,就那麼哇哇的大哭著,一路歪歪斜斜的沖向玉璧!

    小鬼們被靈燈遮眼,根本察覺不到他,徑自退回玉璧,梁辛也不知道這一路上究竟撞到了幾個鬼物,就那麼歪斜著沖到玉璧和石脈的縫隙間,扔掉銀首人俑燈,左右雙手,分別按向兩件亙古邪物!

    左手沒入玉璧,左耳霍然炸響了鬼哭狼嚎、陰雷轟蕩;

    右手扶住石根,右眼中卻看到了無盡墳塋、漫天冤魂。。

    梁辛的辦法簡單到了極點,同處在苦乃山下的玉璧與石脈,都是惡煞凶靈,彼此卻並不相交,平時各吃各的,井水不犯河水,可如果他們兩個連在一起呢?用自己把他們連在一起。

    果然,兩件邪物在被梁辛的身體連到一處之後,幾乎同時發出了一聲虐戾的嘶嗥,都躁動了起來,梁辛只覺得好像有無數輛裝滿巨石的大車,分別沿著自己的左右雙手,硬生生的擠進血脈,浩浩蕩蕩碾過五髒六腑,最終在自己胸膛一次又一次,轟然相撞!

    梁辛看自己‘奸計得逞’,即便身體難受的無法忍耐,還是忍不住心花怒放,咯咯的笑出了聲,滿口鮮血的說了一句︰“誰能贏?誰贏我就給誰吃!”

    就在兩件邪物滾滾相斗的同時,玉璧中蒸騰起一道青色的霧氣,而石脈中氤氳出一條灰黑的煙霞,就好像兩條蛟龍,在半空中略略停留之後,各自搖頭擺尾,彼此糾纏著,把梁辛層層圍裹,從遠處望去,梁辛仿佛置身在一個巨大的繭子之內。

    與體內張牙舞爪的巨力相反,無論是青霧還是黑煙,在掠過身體時,梁辛就感到一陣清涼,極大的抵消著身體欲裂的苦楚。

    梁辛覺得自己活不久矣,心里反倒踏實了,一邊感受著煙霞的撫慰,一邊挺有點納悶,在琢磨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這對邪物似乎是天生的對頭,不知多少年里近在咫尺卻無法相斗,現在終于有了機會一拼高下,生怕這個‘小戰場’會禁不住巨力灰飛煙滅,所以一邊廝殺,一邊還騰出些力量護住他的身體。

    最近這幾年里,梁辛經歷過的怪事不少,唯獨眼前這件最匪夷所思,不過此刻不能稍動,也只有目瞪口呆的份……

    玉璧奈何不了石脈,漸漸變得焦躁起來,巨大的身體開始收縮、膨脹,就好像一只惡心的大胃囊,在顫抖中,突然爆發出了一陣驚天動地的干嘔,旋即,一片鋪天蓋地的血肉骨骼,猛的從玉璧中潑灑而出!

    淋灕的血漿、森森的白骨,其間還夾雜著一團團惡心的毛發,在落地後全都變成了呲牙咧嘴的小鬼,揮舞著利爪獠牙,嗷嗷嘶吼著砸碎腳下的木板,撲向裸露出來的凶煞石脈。

    小鬼一踫到石脈,便會化做枯屍,可小鬼們前僕後繼,看上去就像瘋狂的螞蟻,根本不理自己的死活,只求能咬上一口,撓上一爪!

    梁辛本來已經閉目等死,但是玉璧一開始‘嘔吐’,便立刻睜大了眼楮,死死的盯著不遠處的那些小鬼,果然,在玉璧第三次噴出血骨的時候,赤身的曲青石和柳亦,也被噴了出來,他們身上都塗著一層紅泥,站在青灰色的百鬼叢中異常醒目。

    兩個青衣現在變成了紅泥,躺在地上一動不動,生死不知。

    礦洞里擠滿了暴躁的小鬼,驚濤駭浪般一不停的撲向石脈,沒多少工夫,干枯的鬼屍就鋪滿了地面,而凶煞石脈終于有些堅持不住,猛的動了起來,好像被斬斷的壁虎尾巴,開始瘋狂的跳躍、甩動,所過之處山石崩裂,被抽中的小鬼四下亂飛,落地時已經盡數枯萎……

    根本不知道過了多少時間,玉璧吐出的小鬼越來越少,石脈的掙扎也漸漸無力,護體的煙霧逐漸稀薄,體內彼此爭斗的力量也愈發渺小……終于,一切都安靜了下來,礦洞中只剩下無邊的漆黑。

     !悶響。

    身體中的壓力突然消散,梁辛身子一軟,摔倒在地昏睡了過去。

    ……

    咕咕咕咕,一陣古怪的響聲,輕輕的流進了耳鼓深處,梁辛醒了。

    腦子里昏昏沉沉的,過了一會梁辛才回想起剛剛經歷的生死大險,趕忙睜開了眼楮,沒想到一張大臉,正貼在自己的眼前,驚駭中純粹是本能的身體一挺,跳了起來。

    眼前那張大臉反應無比迅捷,電光火石之間躲開了他的頭槌。視線拉遠之後,梁辛恍然發現,大臉也沒那麼大……柳亦賊眼忒忒,正望著梁辛壞笑。

    柳亦身旁,老頭曲青石正襟危坐,臉孔一如既往的那麼臭,不過眼神里卻充滿了好奇,正上下打量著他。

    梁辛一看他倆還活著,巨大的喜悅霍然從心中升騰起來,從腳後跟到頭發,全身上下三萬六千只毛孔,都在興奮地開闔!

    從小到大,對他正眼相看的,只有四個人,丑母、風習習,再有便是不苟言笑的曲青石和賊眉鼠眼的柳亦,他們沒死,梁辛高興,更高興的是自己竟然也還活著。

    梁辛一跳起來,柳亦立刻向後退了兩步,擺著手笑道︰“你可別過來抱我……別、別……”話還沒說完,已經被梁辛一把抱住了。

    柳亦怕傷了他,不敢用力掙扎,苦笑著直搖頭。

    放開了大黑胖子之後,梁辛望向曲青石,後者嚇了一跳,趕忙抄起陽壽邪弓︰“別抱,成何體統!”

    梁辛才不管那套,雙臂大張著向他跑過去,可跑了兩步之後突然站住了腳步,眼神里盡是疑惑︰“你的褲子……”

    曲青石已經擦掉了身上的紅泥,著上身,穿著條破破爛爛的褲子,問題是這條褲子,梁辛看著眼熟。

    回頭再看柳亦,光著兩條腿,上身披著件瘦小的破衣衫,勒得身上肥肉都鼓鼓囊囊的,不過中土漢服上衣都頗為長大,剛好掩住了不雅之處……

    涼風習習,梁辛恍惚里覺得自己有點冷,情不自禁的伸手往身上一摸…...

    礦洞里猛的響起了一聲稚嫩的尖叫,梁辛氣急敗壞的指著兩個九龍青衣︰“你們、你們偷我衣服!”

    不久之前︰

    曲青石和柳亦幾乎同時甦醒,洞子里一片狼藉,鋪滿鬼怪的干屍,玉璧和石脈則化成了齏粉,一對孽物神形俱滅,梁辛在一旁呼呼大睡。

    兩個九龍青衣驚奇不已,在靜下心神之後,又都別扭起來——兩位青衣在塗紅泥的時候,都發狠似的把自己的衣服扯碎了,平時衣冠整齊的上下級現在相向,說不出的尷尬。

    哥倆扭捏了片刻之後,不約而同的把目光飄向了還在昏睡的梁辛……還是曲青石先開口︰“他還是個孩子,光著也正常。”

    柳亦點頭︰“是啊,孩子就應該光。”

    曲青石咳嗽半聲︰“我要褲子!”

    “謹遵大人號令!”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1

第十章 荒谷伏兵

梁辛搶不回自己的衣褲,氣哼哼的坐在地上,三個人大眼瞪小眼,終于撲哧一聲都樂了,幾乎異口同聲道︰“究竟怎麼回事?”

    柳亦嘴快先說了自己的情形,他進入玉璧之內,仿佛置身冰窖,針扎般的陰冷下連一彈指都沒能堅持到,很快就喪失了知覺;曲青石的情形也比他好不了多少,歸根結底他也只是個凡人,根本無力與玉璧中凝結流轉的戾氣抗衡,根本來不及去找妖心就昏厥了。。

    九龍青衣的紅泥不是凡品,幸虧他倆都用其封住了生竅,否則煞氣攻入,等不及梁辛趕來就會喪命。

    梁辛這邊的事情就復雜的多了,眉飛色舞的連比劃帶說,總算把前後經過盡數說清。

    兩個青衣好手聽的目瞪口呆,以身體為媒,將玉璧和石脈相連,這個想法簡單到了極點,同時也匪夷所思到了極點。

    說穿了,這種事也許傻子都能想到的,也許老江湖琢磨一輩子也悟不出,就是隔著一層窗紙,只看當時能不能福臨心智。

    而兩個邪物,仿佛前生的冤家,一經接觸之下便不死不休的惡斗,更還要分出力氣護著‘戰場’,以防不能打出個你死我活,偏偏又勢均力敵玉石俱焚,這些究竟是冥冥中早有注定,還是極致的巧合,現下里誰也說不清,除非先弄明白玉璧和石脈都是什麼來頭。

    曲青石下下,仔細的打量著梁辛,看上去和以前沒有絲毫的分別,過了半晌才皺起眉頭︰“你現在……有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

    梁辛舉手投足,甚至還耍了兩式太祖長拳,感覺上沒有什麼不妥。

    曲青石搖頭不語,眉宇間滿是疑惑,又對柳亦使了個眼色。

    柳亦嚇了一跳,剛忙搖頭︰“這個……不好吧?萬一他……屬下會有性命之憂。”

    曲青石板起臉孔︰“你不去,難道要我這把老骨頭去試?”

    梁辛聽的一頭霧水,眨巴著眼楮問︰“你們說啥呢?”

    話才剛落地,柳亦驀地欺身而近,捉住梁辛的肩膀,一個背摔把他重重的貫在了地上,跟著利落的拍拍手︰“大人,試完了,還那樣!”

    梁辛氣急敗壞的從地上跳起來︰“你干啥!”

    共歷大劫之後,梁辛打從心眼里對曲、柳二人親密了起來,沒有尊卑上下,沒有貴賤高低,就好像都是罪戶大街上的娃娃那樣,這種感覺讓梁辛舒暢無比。

    曲青石的表情很有些納悶,喃喃的嘟囔了句︰“不應該啊!”

    梁辛的這番經歷,無論從武者、修真、甚至邪魔外道,哪個角度來看,都應該是一個極大的造化,身體會變得無比強韌、力量也由此磅礡……

    可現在的梁辛,還是凡人少年一個,而且還沒穿衣服。

    柳亦當然明白曲青石的心意,搖頭笑道︰“他能活下來,已經是梁大人在天有靈了,其他的事情,都等出去再說。”

    這時,又是一陣咕咕咕怪響,傳進了三個人的耳朵,梁辛愣了愣,這個聲音分明是從自己肚子里發出來的……

    柳亦哈哈大笑道︰“這小子是餓醒的!”

    曲青石也不禁莞爾,扶著陽壽邪弓站了起來︰“走吧,玉璧已碎,有了出路!”說著,當先邁步,向著原先玉璧的位置走去。

    直到此刻梁辛才看到,玉璧被毀掉之後,從它身後,赫然現出了一條彎彎曲曲的坑道,雖然不算寬敞,但足夠容納他們通行!

    梁辛等人先前挖掘凶煞石脈,一路進入了山根地下,而眼前的坑道,則是蜿蜒向上,空氣也算清新,看樣子這條坑道真的通往地面。

    大難不死,更逃生有望,梁辛覺得渾身都是力氣,趕忙跟在曲青石的身後,走進了玉璧後的坑道,嘴里還不忘質問柳亦︰“你剛才為啥摔我?”

    坑道不算寬敞,不過也足夠三個人魚貫穿越,柳亦實在受不了梁辛喋喋不休的責問,跑到最前開路去了。

    坑道的岩壁上,縱橫交錯到處都是刀削斧鑿般的傷痕,就連梁辛也能看明白,這條坑道,是被人用浩然巨力一下一下開鑿出來的。

    這一路不知走了多久,梁辛步履沉重,就連頭前引路的柳亦,都開始額頭冒汗,終于,極遠處透出了隱隱的光亮!

    三個人都霍然大喜,彼此攙扶著,不約而同的加快了腳步,向著坑洞的盡頭連滾帶爬的跑去,離洞口越近,光亮就越明顯,這這份光卻並不明媚,朦朧的很,跟著梁辛恍然大悟,現在外面應該是黑天,透入洞口的,是星月之光。

    就在他們氣喘吁吁,滿臉希望的沖到礦洞盡頭的時候,走在最前的柳亦突然發出了一聲驚呼︰“外面有人結陣!”

    洞口之外站著幾條人影,看似散亂實則錯落有致,顯然踏住了某種陣勢,正等著里面的人出來。細數之下,洞口外一共九個人。

    礦洞狹小,又是一路斜挑向上,此刻驟然遇敵,三個人心里都叫苦不迭,現在的情勢對他們不利到了極點,對方別說動手,就扔下幾塊石頭他們也受不了。

    柳亦身體伏低,反手藏刀,全身蓄力隨時準備撲擊而出。

    曲青石則悶喝中揚起陽壽邪弓,手掌雖然蒼老干枯,卻依舊堅如磐石,穩穩扯滿弓弦,開口正要斷喝,可在看清外面那些人之後,卻極意外的咦了一聲,手中的長弓,也不由自主的向下微斜。

    借著疏朗的月光,梁辛從兩位同伴的身後向外望去,只見洞口之外的九個人,身材都頗為矮小,身體佝僂著,看樣子應該都是老者。再看他們的穿著,卻無比眼熟︰

    身穿墨魚袍、臂橫停風盾,腰挎繡春刀,頭頂上的艷陽遮大帽壓得極低,看不清面孔。他們雙手都籠在袖中。

    這九個埋伏在洞口的佝僂老者,赫然都是曲青石的同僚,大洪九龍司轄下精兵青衣衛!

    梁辛再把目光投向遠處,洞口之外是一片寸草不生的空地,方圓足有數百丈。

    柳亦也看清了對方的裝束,略略一愣之下,立刻表明自己的身份︰“九龍司人字院飛魚統領柳亦在此,外面的兄弟,用命牌說話!”說著,伸手撤下了脖子上掛著的一方嬰兒巴掌大小的銅牌,對著外面晃了晃。

    外面的青衣卻一言不發,死死踏住封堵的陣勢,連姿勢都不曾稍動。

    柳亦深吸了一口氣,繼續喝道︰“我家大人曲千戶也在此,還不快快表明身份!”

    對方依舊沉默不語,柳亦回頭看了曲青石一眼,待後者點頭後,突然換了一副語氣,對著外面笑呵呵的說︰“這黑燈瞎火的,外面的諸位是看不清兄弟的命牌吧,這好辦!”說著一揚手,把自己的命牌擲了出去。

    旋即一抹燦燦的金輝從梁辛身旁炸起,剎那里奪取了所有人的視力,柳亦則暴喝一聲,手握繡春刀快若狸貓,向著洞口攔住出路的九個青衣老者撲去!

    曲青石身後是自家歷代費勁心力想要匡護的梁家後人,又見對方堵住洞口敵意彰顯,心中便顯出了殺機,示意柳亦動手,同時挽起邪弓,以璀璨的光華奪下對方的視力,掩護柳亦偷襲。

    柳亦連環九刀快若奔雷,不過一眨眼里,九個青衣老者就都被他砍翻了,這時柳亦才愕然驚呼︰“他們都是死人……早已死了不知多少年!”

    九個青衣老者中刀,既沒有慘嚎更沒有流血,而是發出一陣喀拉拉的輕響,盡數跌倒、散落在地。

    他們屍體散落在地上,根本沒沒有血肉,全都是些灰白色的枯骨……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2

第十一章 吃肉是福

坑洞的出口摍摟摓撂,嶉嶄嵺嶁是一處山盆谷底,方圓數百丈寸草不生。周遭群山環繞榥榷槌榱,槃榣榥榷也不知道有沒有縫隙出路。

    九個佝僂老者結陣堵住洞口,站著死去熂熉熗熅,塴塹塾墐早已化作枯骨,不知死了多久。

    三個終于逃出生天的人菣萒蓑蒜,僎僦僣僛還顧不上欣喜,就被眼前的異響驚呆了。

    梁辛吸溜著涼氣銍鉹銂鉾,銍鉹銂鉾相比滿地的枯屍,他倒是更驚訝九龍青衣的衣料,這九個人的血肉早已腐爛殆盡,都變成了骨頭架子,可這麼多年的風吹雨淋日曬之下,他們的衣袍都絲毫無損。

    曲青石打量著身邊的這些屍體,灰白斑雜的眉毛皺成了一團,淡淡的說︰“我可不知道,咱們九龍司還有過九位前輩,死在苦乃山的谷底!”

    柳亦站在旁邊,仔細打量著山谷里的形式,嘴里回答道“這件事應該沒有卷宗,被刻意隱瞞了。否則九個青衣衛一起失蹤,朝廷都一定會追查下去。”

    曲青石刻意栽培梁辛,轉頭望向他︰“你怎麼看?”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不知多少年之前,有九青衣衛在此處與敵人廝殺,最後敵人逃入了這座山洞,九位青衣好手則結陣封住了洞口……”說到這里,梁辛突然長大了嘴巴,臉上的神色盡是錯愕。

    曲青石知道他在想什麼,含笑點頭︰“不錯,這九個青衣和敵人的實力,都強橫得很啊!”

    要知道梁辛他們逃生而出的坑洞,是被人力開鑿而成的,那個敵人最後還有力量砸山壁中硬生生的開鑿出一條深邃的坑洞,可他寧願挖山逃生,也卻不敢再和九位青衣老者對敵,雙方的實力可見一斑!

    現場一目了然,當時惡戰的情形不難判斷,不過曲青石的臉色可不好怎麼好看,柳亦更是喃喃的低語︰“九龍司里,什麼時候還有過這麼一群高手?!”

    梁辛在一旁推斷的上癮了,沒注意他們的表情,接著絮絮叨叨的說︰“敵人逃生的坑洞,最終消失在玉璧處,他……是被玉璧吞掉了?嘿嘿,前人挖井後人喝水,這麼算起來,還真要謝謝這些青衣前輩,把敵人逼進大山,給咱們挖出了一條活路!”

    說著,梁辛對面前那些屍體躬身行禮,嘴里還念念有詞,都是拜年時的吉祥話。

    柳亦呵呵的笑了,不再理會梁辛,開始檢查山谷中的屍體,俯身隨手撿起一枚頭骨,突地驚呼了一聲!曲青石立刻飄身而至︰“怎了?”

    柳亦的臉上寫滿了不可思議,捧起手中的頭骨,聲音有些微微發顫︰“這……這個不是人,是、是只猴子!”

    借著月光,柳亦手中的頭骨比著普通人要癟上許多,眉骨高聳、顏部凸出、下顎粗壯,兩顆犬牙又尖又長,就連梁辛也能看得出,這枚頭骨是猿猴的。

    他們走出礦洞的時候正值深夜,那九具枯骨又都頭戴大帽,自始至終掩住了臉孔,三個人都沒太去注意他們的長相,直到此刻才發現,大帽之下藏著的,竟然是一顆猴子頭骨!

    曲青石的眼中也同樣充滿了驚駭,顧不得再和梁辛多說什麼,對著柳亦一揮手,兩個人立刻從屍骨中忙碌穿梭,仔細檢查了起來。

    梁辛不肯閑著,跟在兩個青衣高手身後,一驚一乍的也挺忙……

    忙碌了半晌之後,堵著坑道出口那九具枯骨都被檢查過,這九具骸骨生前,根本就不是什麼佝僂老者,他們全是大個的猴子!

    三個人面面相覷,一時間里誰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

    九個穿著青衣戰袍的猴子?而且是早已死了多少年,屍體化作枯骨、猶自結陣堵住坑洞的猴子!這事也未免太匪夷所思了些。

    柳亦又從九堆猴子屍骨中翻翻撿撿,干澀的笑了起來︰“猴子……他們都有命牌,是貨真價實的九龍青衣!”說話之間,手里拿著幾塊命牌,借著月光仔細觀看。

    一會功夫,柳亦就抬起頭可憐巴巴的望向了曲青石,顯然又有了匪夷所思的發現︰“大人,咱們九龍司里,除了天、地、人之外,還有其他的院子麼?”

    曲青石接過命牌,一看之下也愣住了。

    梁辛也湊個腦袋過來看,猴子的命牌看上去和柳亦的一樣,黑黝黝的不知什麼材料制成,雖然不沉但足夠堅硬,命牌正面九條栩栩如生的怒龍,盤繞著一個洪字,正是九龍司的標記,背面則是一個兩個大字‘搬山’,旁邊還銘刻著一行清晰的小字︰

    九龍司轄下搬山院青衣力士天猿

    九只猴子的命牌,都是這般。

    梁辛忍不住望向曲青石道︰“怎麼又多出了個搬山院,專門管猴子的?”

    曲青石臉色迷惑,緩緩的搖頭︰“我從未聽說過這個搬山院!”跟著,他用手指在命牌上仔細的摩挲了片刻,又補充道︰“這些牌子都是真的,材料、雕法都假不了的,暗記也沒錯。”

    梁辛啼笑皆非︰“九龍司搬山院,猴子老爺?”

    柳亦不再繼續去搜索,而是跪坐在一具骷髏青衣前喃喃自語,好像在禱告著什麼,梁辛好奇,正要湊過去聽他念叨啥,不料柳亦緩緩伸手,‘啪’的一聲脆響,掰斷了骷髏架子上的一根肋骨,先湊到鼻子下面仔細嗅了嗅,隨即放進嘴里小心的咀嚼著……

        的聲音,聽得梁辛毛骨悚然。

    一會功夫柳亦就把骨渣啐出來,回頭對曲青石說︰“驗不太準,不過這些猴子應該都死了兩百年以上!”

    說完,柳亦站了起來,一樣一樣的數著可疑之處︰“九個猴子青衣,莫名其妙的搬山院,死了兩百多年……還有這個山谷,寸草不生!”說著,他苦笑搖頭︰“他們在這里干什麼?天、地、人三院上至天子下到百姓都已經管到了,搬山院又是干什麼的?”跟著,又補充了句︰“有什麼事是必須猴子來做的?”

    曲青石呼出了一口濁氣,吩咐道︰“等天亮,徹查山谷!”

    柳亦還沒來及答應,梁辛的肚子就咕咕咕的怪叫起來。

    柳亦哈哈大笑︰“梁辛,你到底在肚皮里養了幾只蛤蟆?”

    曲青石也笑道︰“等天亮便會有吃的了,稍安勿躁!”跟著解下腰間的靈燈‘幽冥不見’,拿在手里擺弄著,臉上盡是心疼。

    這柄靈燈在玉璧、石脈雙煞惡戰中被損壞,人俑的腦袋被砸碎了一半,已經失了效用,曲青石甦醒之後,還是把它撿回來帶在了身邊。

    梁辛聽說天亮就能開飯,心里踏實了,他餓的難受,躺了會也睡不著,干脆爬起來坐到柳亦身邊︰“柳爺,剛才您在礦洞里摔我……”

    柳亦嚇了一跳,小眼楮睜圓了瞪著他︰“你又來提它,還有完沒完!”

    梁辛趕忙搖頭,笑嘻嘻道︰“不是問你為啥摔我,對了,到底為啥摔我……”隨即看柳亦臉色不善,趕忙又把話題扯回來,雙手比劃著︰“你剛才捏住我肩膀,到底怎麼一甩,就把我摔了?”

    柳亦這才明白,梁辛這次是學本事來了,也笑著回答︰“那是揉摔之技,據說傳塞北大草原。”

    曲青石從絕境中逃生而出,雖然眼前的事情讓他疑惑不已,但心情還是不錯,從旁邊笑道︰“在人字院里,論摔跤,柳亦穩坐頭一把交椅。”

    柳亦笑得居然有點靦腆︰“咱這不是身子肥壯嘛,練習揉摔之技佔便宜。”說著伸手一拍梁辛的肩膀︰“想學?”

    梁辛大喜點頭,一個胖子一個孩子,就在星月之下,嘻嘻哈哈的練起了凡人民間的揉摔之術,給荒僻的苦乃山谷底之中,添了不少熱鬧……

    梁辛是個男孩子,天性喜歡這種摔跤、較力的玩意,他不算天賦異稟,不過也有些機靈勁,再加上有四年的長拳功底,學的倒是一板一眼。

    不知不覺里,天光放亮,苦乃山里漸漸活躍起來,頭頂上隱隱傳來啾啾啼鳴,夜里棲息的林鳥皆盡醒來,振翅翱翔。

    曲青石仰著頭眯著眼,踅摸了片刻之後,突得伸指一彈,一粒小石子掛著尖銳的破空聲激射而去,無比準確的打下了一頭不知名的鳥兒,柳亦大聲喝彩,曲青石微微一笑︰“自幼習射,這點準頭還是有的!”

    梁辛歡呼跑跳著去把那只摔得幾乎散架的大鳥撿來,滿心歡喜的笑道︰“想不到還有肉吃!”

    柳亦呵呵笑道︰“這幾天先委屈一下,等出了山,我帶你去吃真正的好東西!”

    梁辛搖頭︰“不委屈,有肉吃就是福氣!”

    柳亦的笑容不怎麼厚道,神秘兮兮的湊近他問︰“生肉也算?”

    梁辛愣住了,片刻之後大驚失色,有肉沒錯,可山底谷地只有石頭、屍體,他們根本沒有取火之物……

    柳亦哈哈大笑,接過大鳥,手腳麻利的將生血引入已經喝空的水壺,跟著退毛、去膛……很快一只大鳥就被他撕成一條條細嫩的紅肉,先盡數捧到了曲青石的跟前。

    曲青石拎起一條嫩肉,放到嘴里細細的咀嚼,吃的無比緩慢,過了半晌才吞下三四條肉,又舉起水壺抿了一口生血,這才推開食物,伸了個懶腰站了起來。

    柳亦對梁辛小聲的說道︰“身在絕地,吃些生肉也沒什麼,大人吃得慢是是細嚼之下,生腥的味道會漸漸變成甜香,不過你要是受不了,就囫圇的吞下,好像我這樣。”

    說著黑胖子抓起一條生肉扔進嘴巴,秉住呼吸胡亂嚼幾下,抻著脖子吞咽了下去……

    梁辛愁眉苦臉,雖然饑餓難耐,對生肉也沒有一點食欲,不過為了活命,還是捻起一塊,放進了嘴里,一嚼之下,一股濃烈的腥羶直沖咽喉,梁辛趕忙用柳亦的法子,拼命把肉吞了下去,再吃了四五條之後,胃口都開始抽筋了,站起來跑到一旁不再吃了。

    可片刻之後,吃過生肉的梁辛就覺得心跳如雷,腦子里莫名其妙的傳來轟轟的亂響,五髒六腑都說不出的難受,好像有冰針攢刺,又好像被烈火燒灼,忍不住悶悶的呻吟了一聲。

    曲青石和柳亦各自驚訝,看梁辛的樣子好像是中毒了,可他們兩個人卻一點事都沒有。

    柳亦趕忙扶住梁辛,往他的嘴里灌了些清水,梁辛這才緩緩的回復了正常,煞白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紅潤。

    曲青石皺著眉頭︰“這孩子,吃不得生肉?”跟著略帶無奈的笑道︰“還挺嬌氣,柳亦,干活了,干完活趕緊出山!”

    柳亦答應了一聲,立刻忙碌起來,曲青石也不再擺架子,每一具猴子的屍體都被仔細搜索,隨身物品全被取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2

第十二章 搬山青衣

柳亦好像一只肥胖的兔子,在屍體叢中縱躍往來,曲青石則好像閑庭信步似的游走,每一具猴子骸骨都要被他們翻來覆去的查看半晌……

    這時候梁辛也恢復正常,那股可怕的難過已經消失了,而且肚子也不餓了,興致勃勃的跑過來幫著一起給猴子骷髏搜身。。

    忙碌良久之後,柳亦抹了抹額頭上的汗水,說道︰“洞口那九具站立的猴子屍體,沒中毒沒外傷,死的時候屍體不倒,穩穩守住陣勢,看上去……他們應該是力竭而亡。”

    曲青石微微一點頭,追問了一句︰“他們的隨身之物里,有沒有找到青衣錦繡?”

    柳亦搖頭,神色中還是那股濃濃的疑惑︰“我仔細看過,沒有!”跟著又低聲對一旁傻愣愣的梁辛解釋了下,錦繡是啥。

    九龍青衣內部傳令,上級會將任務書寫在一方特質的錦緞上,下屬攜帶錦緞令狀,按照任務的級別,可以調用相應的青衣人手。情形緊急之下,錦繡甚至還可以調用各州府轄下官兵。任務完成後,執行者再將錦緞交回上級復命。

    這道錦緞令狀,就叫做‘青衣錦繡’。所有出來執行任務的青衣,首領都應該帶著一份。

    梁辛知道了什麼叫‘青衣錦繡’,心滿意足的點點頭。這九只死了許久的搬山院猴子青衣,隨身物品極少,只有刀劍武器、療傷藥粉、命牌和早已干涸的水壺,甚至連干糧都沒帶。

    柳亦長出了一口氣,指著那九只猴子搖頭苦笑︰“這樣的猿猴……肯定不是普通的畜生,恐怕他們都是精怪!”

    屍體上沒有太多的線索,曲青石、柳亦商量了幾句,他們推測的情形,幾乎和梁辛先前的判斷相同,九只搬山院的猴子青衣在這里與敵人廝殺,苦戰之後敵人挖山逃走,猴子們則結陣封住了洞口。

    最終那個敵人把洞子一路挖到了玉璧,人也消失不見,連屍體都沒留下,無疑是被邪門玉璧給吞掉了,倒是這條坑洞留了下來,成了梁辛三人的逃生之路。

    至于猴子為什麼不再追擊,而只是堵住了洞口;敵人逃跑為何要挖洞,而不攀山奪路,這些疑點暫時沒法解釋,曲青石也不會去瞎猜,梁辛倒是興致勃勃的猜了一會,不過啥也沒猜出來。

    另外天亮之後,三個人又發現了一個可疑之處,在谷底的中央,地面上有個海碗大的小洞,小洞的切口平潤,好像是用模具打磨出來的一般,周圍的地面已經有些琉璃質,顯然打這個洞子的人用到了高深的火鍛之術。

    這個小洞深不見底,柳亦憑著現在手上的家伙,根本測不出這個洞有多深,更不知它通到哪里。

    此刻已經是黃昏時分了,梁辛餓的前心貼後心,可無論如何也不敢再去吃那生肉,好容易堅持到干完了活,眼神可憐巴巴的,瞅著兩位青衣大人。

    曲青石拍了拍手上的灰塵,又捻起了一條生肉,仔細咀嚼、吞下,這才吩咐道︰“柳亦,探路吧,先離開這里,再找司所的所在。”

    梁辛神色擔憂︰“項蟾蠻出現的詭異而且勢大,恐怕你們設在礦井的司所已經被摧毀了……”

    曲青石卻搖搖頭︰“不是找我們的司所,而是他們的!”說著,伸手一指地面上那些屍體。

    梁辛一愣,隨即反應了過來,這些猴子青衣隨身只帶兵器靈藥,連個隻果香蕉的都沒帶,這麼算起來,在附近會有個九龍司據點。

    柳亦這時笑嘻嘻的捧過來一件完好的青衣墨魚袍,當然都是從猴子身上扒下來的︰“這些天猿力士的身材矮小,大人和我都穿不上,倒是你剛剛好!”梁辛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趕忙擺手。

    柳亦不由分說,一把把衣服塞進了梁辛懷里︰“光著滿處跑,成何體統,你可別墜了梁大人的風範!”跟著頓了頓,口中又調笑道︰“梁爺,您現在也不是一般人了,您老見過鬼、摸過煞、光著吃過鳥,也不差再多穿件死人……死猿衣服!”

    曲青石也淡淡的插口︰“山中陰涼,你又沒什麼功底護身,穿上吧!”

    梁辛一咬牙,開始穿衣服……天猿力士比起普通的猴子,體形要大上許多,不過比起成年人還是要矮小不少,給梁辛穿它們的衣服,倒也正合適。

    要穿就全套,束帶登靴,跨刀橫盾,穿戴整齊之後柳亦幫他把頭發束了起來,又用蘸水的布條給他擦了把臉。曲青石退後幾步打量著他,呵呵的笑道︰“別說,咱們青衣的墨魚袍,穿起來就是威風!”

    梁辛的長相普通,臉膛挺黑眼楮不大,五官上沒太多可取之處,和普通的山村少年沒太大區別。不過這幾年練功吃肉,不僅身體調養的不錯,神色里也有了些武人的氣勢,目光還算清澈明亮,現在皂袍蟒靴左刀右盾,著實有幾番殺氣騰騰。

    柳亦也從一旁點頭︰“不錯……你別傻樂,一樂就完了。”

    梁辛想扳臉,可怎麼也繃不住……

    趁著天光猶在,三個人不再耽擱,開始尋覓離開山谷的出路。

    山谷不算太大,可四周盡是陡峭的山崖,巨大的山石尖銳嶙峋,如狗牙突兀參差,恐怕靈猴都無法攀登。

    在山谷的周圍,橫七豎八的林列著許多猙獰巨石,阻住了他們的視線。

    梁辛心里著急,他急得是餓的難受,想出去就能找柴生火烤肉;倒不害怕沒有出路,谷里一百多具屍體,這些人總不能是從懸崖上跳下來的,總能找到條出路。

    曲青石帶著梁辛,在荒谷中挖掘了一只大坑,把九只猴子青衣的屍骨安葬。

    青衣衛本來就有辯向、尋路之術,柳亦因為輕功卓絕,平時專司刺探、追蹤,更是個中高手。

    柳亦沿著山盆邊緣上縱下跳,時不時就被巨大的山石擋住身影,一直忙活到天黑才回來復命,在巨石之後,他前後找到了兩條路。

    找到了出路固然可喜,不過梁辛等人的心里更加疑惑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通,那個‘敵人’為何寧願費力打洞,也不肯奪路而逃。

    兩條路中,一條相對平坦些,看樣子像是山洪傾瀉的河道,而這座山谷在不知多久之前,應該是山內的一座小湖。不過周圍的山體似乎坍塌過,古河改道沒入地下,這座山中湖也因此枯竭。

    另外一條,干脆就不能叫做路,只能算是地震時留下的一道山間裂隙,崎嶇難行自不必說。

    “不過在這條小路上,”柳亦對曲青石稟報著︰“在入口處,有些小石碎裂的不對勁,看起來應該是那些猴子青衣趕來時心情緊張,全身灌力踩踏所致。屬下覺得,小路是這些前輩們的行軍之路,沿途查找,應該可以找到他們的司所。”

    柳亦精通探路行軍之術,即便時隔幾百年,也還是發現了小路上的可疑之處!

    曲青石揮揮手︰“那便循著小路走!”

    三個人簡單收拾了一下,曲青石把九只猴子的命牌都收入懷中,就此上路。

    柳亦在頭前引路,曲、梁二人跟在他身後,小路艱險難行自不必說,不過有兩個青衣高手照顧著,梁辛總算還能勉強跟上,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曲青石突然開口,對著柳亦說︰“小柳,這些猴子青衣不在卷宗,現在的九龍司里根本沒人知道他們曾經出現過,足見他們的來歷是機密大事,咱們現在追查下去,已經犯了忌諱,說不得什麼時候就會有殺身大禍!你三思而行。”

    柳亦身形沒有稍停,一邊探路一邊笑著回答︰“我這條命早就是你的了,不用多說,我心里有數。”

    曲青石一笑,神色間也不見有什麼感動,淡淡的說︰“等找到司所,你我結拜兄弟。”

    柳亦先是驚喜,跟著突然神色古怪的大笑了起來︰“這可是你說的!”

    梁辛從旁邊眼巴巴的看著這兩個人,心里都是羨慕,琢磨著自己要提出來也跟著去結拜,會不會被人家轟走。

    曲青石笑眯眯的看了他一眼,口中卻岔開了話題︰“梁辛,你可知,我為什麼要追查這些搬山院天猿力士的來歷,為何明知道小路難行還執意要這樣走?”

    梁辛愕然,聽曲青石的意思,尋找這些‘搬山院青衣、天猿力士”的來歷,是為了給自己幫忙……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2

第十三章 利器寡婦

曲青石也不再賣關子,對他說︰“九龍司成立三百余年,卷宗清晰、職責明白,天地人三個院子,做的每一樁大事都有案可查,只有梁大人那時的卷宗,都消失不見……”

    在九龍司中,千戶雖不是小官,但也並不是真正的核心,普通的千戶也許未必了解太多,不過曲青石卻不同。.

    曲氏一脈在三百年中,處心積慮調查梁一二的案子,像九龍司這樣的關鍵的衙門,始終在他們密切的關注之中,可以說,自從大洪開國以來九龍司的一舉一動,都在他們的監視之下,唯獨不清楚的,也僅僅是梁一二任期之內的事情。

    曲青石在初見猴子高手屍體的時候,就幾乎斷定,這些人都與梁大人是同一時期的九龍司‘官員’。

    昨夜里柳亦嘗骨斷代,這種法子不甚準確,也只能推斷出猴子屍體死了兩百年以上,既然是兩百年以上,自然也可能是三百年之前!

    最後,曲青石輕聲道︰“可見當年,九龍司一共有四個院子,天、地、人之外,還有個搬山!”

    這個搬山院轄下的青衣至少有一部分是猴子精怪,究竟是用來管什麼的;他們又曾經都執行過什麼任務;為什麼在梁一二死後就被取消了編制……此刻就連梁辛也明白,這個九龍司搬山院,和自家先祖梁一二的案子,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三個人低聲交談著,腳下不停的趕路,崎嶇的山隙小路也漸漸的開闊了不少,柳亦在最前面探路,常常會在走上一陣之後,突然停下腳步仔細觀察身邊的石頭,再仰首望天確定方向,跟著帶上同伴繼續前行。

    梁辛知道這是青衣衛特殊的本領,也不多問什麼,就老實巴交的跟在他們身後,時不時揉揉已經快要造反的肚子……

    從黃昏開始,一直走到第二天破曉,他們早已離開了荒僻的山谷,進入了連綿不盡的山巒之間,現在是清秋時節,山上的草木正最後的茂盛著,山蟲歡鳴,夜梟長啼,要不是梁辛餓的想要吃草,這番通宵達旦的山間夜行,倒別有些韻味。

    走在最前的柳亦終于長舒了一口氣,回過頭對兩位同伴說︰“終于找到路引了!搬山青衣的司所,和咱們相距不遠!”

    梁辛睜大眼楮用力的踅摸,卻沒能從草木之間發現任何可疑之處,柳亦笑道︰“九龍司的秘密哨點周圍,都會設置路引,只有自己人才能看得懂,你就別白費力氣了。”

    梁辛挺好學,笑道︰“我看不懂,你教給我唄……”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突然伸手捂住了他的嘴巴,壓著他伏在了長草之間!

    一直笑嘻嘻的柳亦也臉色一變,身子比靈猴還要更靈活,兩三下竄上了身邊的一棵大樹,隱入了茂密的枝葉中。

    片刻之後,不遠處草木搖動,一個碩壯的身影進入了梁辛的視線;項蟾蠻!

    一頭項蟾蠻四肢著地,緩緩的在山間爬行,目光里充滿警惕,正一邊嗅著空氣中的味道,一邊轉動頭顱,不停尋索著。

    梁辛看只有一頭項蟾蠻,心里略略松了口氣,這種蠻族雖然厲害,可一頭兩頭應該無妨,不料這時樹上的柳亦突然發出了一聲怪叫︰“快走!”

    幾乎就在怪叫響起的同時,曲青石抓住梁辛一躍而起,身形快的好像一陣疾風,與樹上的柳亦一起向著西方撲去。隨即怪嘯聲從四面八方了接連響起,數不清的項蟾蠻從周圍的密林中現身而出,怪叫著向他們撲來!

    曲青石暴喝中,揚手將繡春刀狠狠擲出,正中先前那頭項蟾蠻的左眼,碩壯的蠻族慘叫了一聲撲倒在地,四肢拼命的亂扒,卻怎麼也站不起來了。

    這些項蟾蠻行走毫無聲息,又有驚人的視力與嗅覺,早就發現了他們三人,正在悄悄包圍他們的時候,其中一只被曲青石發現。

    不過這些蠻人也狡猾之極,那頭項蟾蠻知道自己暴露了行蹤,便假裝覓食,想引開三個人的注意,讓同伴繼續完成包圍。可曲、柳二人又豈是等閑之輩,發現破綻之後仔細觀察,旋即洞悉了敵人的打算,立刻跳起來就跑。

    幾百頭項蟾蠻轟轟縱躍,如影隨形,瘋狂的追趕著。

    三個人趁著蠻族還沒完成包圍就沖了出來,大胖子柳亦一邊發力狂奔,一邊氣急敗壞的怒道︰“項蟾蠻怎麼會跟來這里!”

    曲青石也咬牙切齒,滿臉的恨意︰“去司所!”

    柳亦應了一聲,按照路引的指示,領著曲青石急行,一直跑到兩人氣喘吁吁,柳亦終于大喝道︰“就在前面!”

    梁辛循著柳亦小棒槌似的手指望去,在眼前的密林深處,影影綽綽的矗立著一棟大屋,仿若一頭蟄眠的巨獸,一動不動的伏在那里!

    片刻的功夫他們沖到大屋跟前,柳亦雙手撐住大門,微微用力下吱呀一聲,漆黑的大門應聲而開!

    和大洪治下所有的官司衙門一樣,大屋門後便是一座寬闊敞亮的廳堂,陽光透過密林,斑駁的灑落,廳堂里的一切破敗不堪,到處都覆蓋著厚厚的灰塵,一具九龍青衣打扮的枯骨趴伏在地,早已化作骷髏的頭顱卻還勉力的抬著,黑洞洞的眼窩,注視著大門的方向。

    梁辛仔細看了看,這具屍體是人的,不是猴子。

    此刻項蟾蠻的嘯叫清晰可聞,距離他們也不過里許之遙,正浩浩蕩蕩的沖向司所。

    進屋之後,兩個青衣立刻忙碌起來,柳亦脫下長袍,拼命的撢除地面上重重的灰塵,口中則喃喃的數著什麼,很快找到了一面青磚,喜道︰“是這里了!”說著用力一掀,把那塊二尺見方的青磚掀到了一旁。

    青磚下露出了一個小小的凹槽,曲青石把梁辛扔到一邊,從懷里摸出了一枚猴子的命牌,啪的一聲,把它拍入凹槽之內,隨即,扎扎扎的機括聲連環響起,曲、柳二人都是神色大喜。

    那些攻入密林的項蟾蠻仿佛也嗅出了危險,不約而同的停下腳步,身體趴伏在地面上,警惕的望著四周……

    曲青石則帶著梁辛、柳亦兩人,站在門f,嘴角凝著陰狠的笑意,冷冷看著外面。

    柳亦對梁辛解釋︰“九龍司設在險地的司所或者暗哨,都會在周圍布置機關,發動之下,便是銅牆鐵壁!”

    短暫而窒息的沉默之後,驟然嗖嗖的破空聲大作,梁辛只覺得眼前銀光激閃,一瞬間里無數三尺長的銀亮細梭,從大屋周圍的密林中爆發而起,敵人根本不及反應,就被打成了血肉篩子!

    剩下的項蟾蠻大驚失色,嗷嗷慘叫著,在箭雨中倉皇逃竄。

    梁辛看的目瞪口呆,先前在礦井前的惡戰中,項蟾蠻的身體結實到無以復加,百煉鋼刀都難傷其分毫,可現在,在這些銀梭之下,他們全都變成了豆腐渣。

    柳亦面目猙獰,口中卻哈哈大笑,高聲的喝罵著︰“打得好!蟾蜍蠻子,今天老子的晚飯就烤你們的肉來吃!”

    曲青石也面含笑意,眼中滿滿的都是報仇的痛快,低聲對梁辛解釋︰“這些機括上裝的,都是咱們九龍司秘制的破甲利器。細梭的一點鋒簇,都是由鐵精銅髓煉制而成,別說項蟾蠻只是皮糙肉厚的血肉之軀,就是鐵甲重騎,也抵擋不住。”

    梁辛點點頭,可神色中還是有些疑惑,曲青石明白他的意思,搖頭嘆氣道︰“我那些兒郎們,當然也有這種破甲的勁弩,不過平時只是看著罪戶干活,誰也不會把這麼沉的東西隨身背著,項蟾蠻來的太突然,根本來不及取出勁弩……若真要擺好陣勢,憑著這些人不人鬼不鬼的蠻子,想要攻殺一個青衣千人衛,那是做夢!”

    幾句話的功夫里,密林中的禁制已經發動完了第一輪,跟著又是扎扎扎的機括聲,第二輪暗弩開始絞弦。

    項蟾蠻在林子里丟下了上百具屍體,暫時不敢靠近了。

    梁辛暗贊九龍司的禁制工藝了得,時隔三百年再度發動竟然還有如此威力,不過轉眼一想,就連他們的衣服都那麼結實,機括自然更加堅韌。

    柳亦又盯了外面一會,這才回頭拍了拍梁辛︰“跟我來!”說罷,引著他向後堂跑去。

    前後相差三百年,不過九龍司對司所的建造格局似乎沒怎麼改變,這座司所也沒什麼特別之處,柳亦帶著梁辛,輕車熟路的左拐右拐。

    梁辛這時候又發現了異常之處,這座司所佔地極大,建在密林中央,雖然破敗陳舊,到處都是厚厚的灰塵,可卻沒有野藤草蔓,更沒有蜘蛛結網。

    柳亦看出了他的疑惑,語氣間有些得意洋洋︰“在山間、林中建立司所,最煩的就是毛毛草草和螞蟻蚊蠅,所以青衣會在司所周圍種下些藥粉,把草木蟲豸都驅趕出去。不用擔心,這些藥粉不會傷人。”

    梁辛咋舌道︰“什麼藥粉這麼犀利,都三百年了還有效?”

    “這道靈藥的方子,據說是從川西九頂山一個姓溫的用毒世家求來的。”說著,柳亦領著他走入後院中的一座方方正正的巨大地窖。

    地窖之中一片狼藉,刀槍甲冑被扔的滿地都是,一口口大箱子也都被人打開了,歪歪斜斜的散落著,柳亦看到眼前的情形,明顯吃了一驚︰“邪門!器庫重地會被人抄家?”

    梁辛這才明白,這里是司所囤放武器的所在。

    柳亦快步走到地窖盡頭,左敲敲右摸摸,跟著雙臂抵住牆壁吐氣開聲用力一推,扎扎的悶響里,牆壁翻轉開,又露出了一間暗房。

    暗房中沒有刀槍,只有一口口被石蠟密封的大箱子。

    柳亦這才松了口氣,呵呵笑道︰“幸好,這些寶貝還在!”跟著走上前去,費力的揭開一口箱子的頂蓋頂蓋,只見一排黑色的勁弩浸泡在煤油中。

    柳亦大喜笑道︰“便是它們了,九龍利器,勁弩破甲,是名‘寡婦’!”

    梁辛搔著後腦勺笑了︰“寡婦弩?這個名字古怪的很。”

    “這種弩下,再厚的衣甲也一穿而過,打仗的男人死了,家里便只剩下了寡婦,這個名字不是古怪,是狠毒!”柳亦嘴里說話,手也不閑著,一連撈起幾把‘寡婦’,又抱了一大捆箭,晃晃悠悠的回去了。

    梁辛也跟著出力干活,可拿了弩箭才知道,這些利器沉重的驚人,憑著他的力氣,也就能拿上一把弩,十幾支箭。

    等他們回到前廳的時候,曲青石卻坐在地上皺著眉頭發愣,看他們回來,先露出了個苦笑︰“項蟾蠻圍住了外面,聽叫聲,人數是越來越多了。不過我聽說蠻人夜盲,等到天黑咱們便突圍。”

    跟著,他岔開話題,伸手一指地上的那具青衣枯屍︰“你們猜,這個人是什麼身份?”

    梁辛臉色驟變,倒吸了一口冷氣,嘴唇哆嗦著猜道︰“是……我家先祖,梁一二?”

    “放屁!問你們他是什麼身份,沒問你他是誰!”曲青石罵街的時候,表情也是風輕雲淡的。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3

第十四章 草鞋沒號

密林之外,項蟾蠻的怒吼此起彼伏,聽起來很有‘兩岸猿聲啼不住’的味道,其間它們又試探過幾次密林禁制,按照蠻人首領的想象,既然一有人攻入,機括利箭就會發動,那派出一次只要一個人便會引發全部禁制。。

    殊不知,九龍司的銀梭機關制作的巧妙無比,密林之中的地面遍布著無數個觸發點,一個觸發點對應一支暗弩,觸一點只能引來一箭。

    連續派了七八個敢死者,都被一箭射殺,大片的禁制根本不動。

    蠻人不敢再試,重重圍住密林,不敢攻入又不甘心散去,只有嗷嗷厲嘯著來發洩心中的怒火。

    司所中的三個人,除了不懂機關術的梁辛心驚肉跳之外,曲、柳兩人根本無動于衷。

    片刻之前梁辛剛猜了個終極答案,曲青石不敢讓他再瞎蒙,手里擺弄著一塊命牌︰“這位死在司所中的大人,是位指揮同知也是搬山院的官員!”

    九龍司轄下青衣單獨編制,自上而下設指揮使一人,執掌全司事物;指揮同知三人,分別執掌天、地、人、三院;指揮同知之下還有指揮僉事、千戶、百戶、統領、力士等職。

    指揮同知在九龍司內,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高位。

    梁辛無知,滿臉的無所謂,柳亦的神情可著實驚訝,問道︰“這位,就是搬山院的大掌櫃?”

    曲青石緩緩點頭︰“在山谷里,咱們先前想找的那份青衣錦繡,就在他的身上!”說著,把一塊折得方方正正的帕子扔給了柳亦。

    柳亦接過去之後,打開掃了一眼,只見上面密密麻麻寫了無數小字,駭然道︰“怎麼這麼多字!”跟著目光落在落款處的朱色大印上,又忍不住驚呼︰“梁一二?是梁大人的諭令!”

    曲青石嗯了一聲︰“這封青衣錦繡,正是出自梁大人之手,任務只有一個,可諸般條件卻寫的明明白白,照我估計,這位指揮同知接令時,並未見到梁大人,所以梁大人才把要留意的地方逐一寫明,以便讓屬下明晰情勢。”

    柳亦點點頭,又看了一眼錦繡,居然嘿嘿嘿的笑了︰“這個……梁大人文武雙全,錦繡上的文書也寫得駢四儷六,讀起來可愁煞我這個老粗了,我就算看過,也還得麻煩大人講解。”

    曲青石失聲而笑,罵了句︰“不學無術啊!”跟著把青衣錦繡上的密令,混合著他的猜測與理解,緩緩的講了出來。

    這位指揮同知,名叫靳難飛,身為九龍司指揮使大人轄下,四大檔頭之一,統領搬山院。

    這次奉指揮使梁一二之命,靳難飛親自趕赴苦乃山,會同這座司所中的天猿高手,一起去狙殺一名土行巨妖!

    雖然早有心理準備,柳亦還是忍不住低低的哼了一聲︰“搬山院的靳大人,對付的是妖怪?山谷里打洞逃跑的那個敵人,是個妖怪?”

    中土靈秀,修天者極多,自然也少不了精怪、妖魔、鬼靈,不過無論修士還是妖魔鬼怪,比起凡人都要強壯可怕得太多,大洪雖然兵強馬壯,但畢竟是凡人的朝廷,從來不敢管修士或者妖怪的事情。

    天下里常常會有修士惡斗,殃及凡人的事情,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趕上的人也只能自認倒霉,官府管不了,也不會去管。

    九龍司網羅人間才俊,其中有不少都有天賜神力,若論起實力,未必對付不了低階修士、普通精怪,不過朝廷不願節外生枝,明令禁止他們去查涉及修士、鬼怪的案子。

    讓梁辛和柳亦覺得既意外,又隱隱有些振奮的是,梁一二大人當年,麾下不僅有猿猴精怪做手下,而且他還敢對厲害妖怪下殺手。

    曲青石對著他們兩人點點頭,繼續講解著這份青衣錦緞。

    青衣錦緞上,梁一二密密麻麻寫了許多,大多說的這個土石妖怪的可怕之處。

    說到這里,曲青石頓了一下,笑了︰“這名妖怪叫什麼錦繡上不曾提及,咱們姑且把他叫做草鞋吧。”

    ‘草鞋沒號’,中土戲言,指的就是無名氏。

    草鞋是土行的絕頂妖仙,在一年前便進入苦乃山,因為他發現了一條邪戾的凶煞根脈,而這條凶根也是土行石屬,草鞋此行的目的,就是要將凶根的土行法力奪下來歸為己用。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兩個人就算是項蟾蠻,現在也能猜到,草鞋要對付的凶根,就是自己這小半年里不停挖掘的石脈。

    青衣錦繡中,反復囑托靳難飛,要對付草鞋,一定不能讓他逃入山岩,草鞋是土行的精怪,一旦遁身大山,便如魚得水,再也難以對付了。

    梁辛這下子總算融會貫通,為何草鞋放著大小兩條山路不逃,偏偏要開鑿坑洞,躲進大山里去。

    最後,密令中寫的明白,最好是能夠殺掉草鞋,如不成則爭取困住他一些時日,最壞的結果,是無論如何,也要阻止他奪取凶煞根脈的法力。

    說到這里,曲青石伸手指了指地面,語氣中很有些唏噓︰“剛剛我檢查這位靳大人屍體的時候,發現他臨死前,在地面上留了兩行字,不過被灰塵覆蓋了,之前咱們沒有發覺。”

    梁辛循著曲青石的手指望去,只見青磚上指痕深刻,赫然刻著兩行小字︰

    天猿九轉,舍命結陣封堵妖人于苦乃山根,靳難飛幸不辱命。

    重傷之下生機已斷,趕回司所只為赴約,宋紅袍未至,有負大人,死不瞑目!

   前面的事情,隨著錦繡密令和靳難飛的第一句留言,在梁辛的腦海中逐漸清晰了起來︰

    那座荒僻山谷之下,就是凶煞根脈的根本所在,所以會寸草不生;

    草鞋不知通過什麼法術找到了凶根,山谷中的琉璃小洞,想來就是他為了奪取煞根法力而打通的;

    梁一二命令手下去阻止此人,錦繡上基本沒提到煞根,看來梁一二的目的也僅僅是要誅殺草鞋;

    一場惡戰之下,草鞋被打得夠嗆,卻最終還找機會沖進了山壁;

    錦繡囑托,一旦草鞋進山便不可追擊,九位天猿便結陣封住了洞口,雖然沒能當場殺死草鞋,但退而求其次,他們不僅已經破壞草鞋奪取煞根法力的圖謀,還把他封堵在苦乃山山根之下;

    按照靳難飛的第一句留言來理解,除了他之外,最後九位猴子高手,為了結陣把草鞋封印在山底,動用了舍掉性命的法術。在結界成功的時候,這九只天猿就已經死了,再強的法術,也會有個期效,三百年後施法之人身化枯骨卻猶自站立,但他們布下的結界之力已然消失,所以梁辛等人才能循著礦洞,逃到了地面上。

    可靳難飛的第二句留言,他們就無論如何也參不透了。

    “重傷之下生機已斷,趕回司所只為赴約,宋紅袍未至,有負大人,死不瞑目!”梁辛又把靳難飛的第二條留言仔細的念了一遍,這才抬頭問道︰“宋紅袍……是個人名?”

    曲青石點點頭︰“等回去了,先看看還能不能查到這個人再說吧!”

    說完,曲青石頓了一下,把目光投向梁辛,神色里多了些笑意︰“另外,剛剛我還想到了件有意思的事情。”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3

第十五章 磨刀霍霍

梁辛少年心性一聽說有‘趣事’,立刻就來了興致,柳亦坐在旁邊,一邊鼓搗著勁弩‘寡婦’,也做出了個洗耳恭聽的姿勢。.

    曲青石的神色略顯倨傲︰“那位草鞋先生,在搬山院的追殺之下,逃進了苦乃山根,最終他挖的坑道消失在玉璧之前。先前咱們以為,他是被玉璧吞掉了,不過現在我倒覺得,他沒被玉璧吞掉。”

    梁辛聽的有些迷糊,雖然明知道曲青石很快會給出答案,可還是捧了一句︰“那他去了哪里?”

    曲青石臉色滿足,慢悠悠道︰“草鞋沒被玉璧吞掉,因為草鞋就是玉璧!”跟著,他伸出了兩根手指︰“如果是這樣,那麼有兩件事就好解釋了!”

    跟著,也不等別人再發問,徑自向下說道︰“第一,玉璧與石脈被連接之下,立刻惡斗到一起,甚至為了能分出生死勝負,不惜要消耗力氣來保住‘戰場’,這兩個邪物之間,必定有過生死大仇!”

    喀嚓一聲,胖子柳亦裝好了第一只寡婦弩,跨在背上,跟著大笑點頭︰“有道理!先前草鞋在山谷打洞想要奪去石脈的法力,石脈凶根早就吃過他的苦頭,現在有了機會報仇,自當拼命!”

    曲青石呵呵一笑,繼續道︰“第二,如果玉璧不是草鞋所化,那背後的那條坑道,也未免太巧了些!苦乃山那麼大,草鞋哪里不好挖,卻偏偏挖到玉璧的所在。”

    事情正如曲青石所料,三百年前草鞋突遭九龍司搬山院的高手狙殺,一番苦戰之後,雖然重創了敵人,可自己也到了強弩之末,勉強逃入大山。

    草鞋本身就是靈石成精,進山之後不僅能將山勢與自己連為一體,而且挖洞的速度極快,甚至比奪路而逃還要更方便,只不過他傷得太重,最後也沒能逃出升天,而是在山根深處傷勢爆發,現出了玉石妖身,從此休養生息,一睡三百年。

    曲青石雖然不懂什麼天道、法術,不過憑著一份聰明才智,也猜到了事情的真相。梁辛望向他的目光滿是崇敬,自從他們挖到玉璧妖怪的時候,曲青石連番決斷,武功強膽色足心思更是縝密,好像這天底下根本沒什麼事情能難住他。

    曲青石看了他一眼,呵呵的笑了︰“你也不錯,把玉璧和石脈連起來,我便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跟著,伸出胳膊,從柳亦那里取過三根銀梭弩箭,隨手插在了地面上。

    柳亦一見大喜,語氣中也沒有了原先上下級的刻板︰“結拜兄弟?你一直不提,還以為你後悔了,我也不好意思提……”

    曲青石哈哈大笑︰“你我連番歷險,現在還差最後一關,此刻結拜,剛剛好!”

    他的大笑由丹田爆發,裹扎了渾厚的內力,一時之間把密林外的蠻族嘶吼盡數壓了下去!

    笑聲中,曲、柳二人並肩而跪......

    片刻後,曲青石斜眼望向一旁滿臉羨慕、欲言又止的梁辛,皺眉道︰“干啥呢?”

    梁辛搓著手心,問了句傻話︰“我該干啥?”

    柳亦伸手捉住梁辛的腕子,稍一用力就把他拉到身邊,按著跪在旁邊,一指那三根寡婦箭,喝道︰“磕頭!”

    梁辛只覺得一股無法言喻的快樂,從小肚子直沖天靈蓋,喜悅的無以復加,長大了嘴巴,聲音卻比蚊子還小︰“我……罪戶……”

    話還沒說完,曲青石白眉一軒,低喝道︰“住口!我管你是罪戶還是紈褲……”

    梁辛咕咚一個頭就磕在了地上,把曲青石的長篇大論砸斷了,老頭的神色挺憋屈,一番豪邁之言全都憋回了肚子里。

    柳亦嘿嘿笑著小聲說︰“其實要從梁大人的身份論起,只有我才是高攀的。”

    跟著三個人報上姓名、父母、籍貫、生辰八字,這時曲青石的身體突然一哆嗦,緩緩的側過頭,斜忒著柳亦,神色不怎麼慈祥︰“怎麼……你比我大一歲?”

    柳亦恭恭敬敬的回答︰“小時候為了能進九龍司,瞞報了兩歲。”

    “……”

    天下間的結拜都是一個樣子,柳亦、曲青石、梁辛三人以箭為香,也不過多了一份殺伐之氣!

    結拜之後,老大柳亦和老三梁辛各自歡喜,只有白胡子曲老二悶悶不樂……憋了一會功夫之後,三個人突然一起放聲大笑。

    柳亦第一次當上了老大,興奮的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喜滋滋的走到梁辛跟前,問道︰“老三,你姓梁名辛,可有別字?”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我出身罪戶,能有個名字就不錯了。”

    柳亦一聽梁辛現在無字,高興的跟什麼似的︰“困境之中,做兄長的也沒有什麼能拿得出手的,便給你冠個字!我說一個字,老二說一個字,湊起來就是你的別字,可好?”跟著回頭拍了拍曲青石︰“老二,昂?”

    曲青石不想胖子柳亦那麼快就進入角色了,愣了愣才知道他是跟自己‘昂’,搖頭笑罵︰“他才十二,取什麼字!大洪習俗要到二十歲再冠字成年。不過……”

    曲青石似乎是覺得柳亦這個提議倒不錯,兩個做哥哥的給小兄弟取個字號做見面禮倒也不俗,繼續道︰“雖然冠字還早,不過倒是可以取個別號,以後即便分開,心里也會有份念想。”

    梁辛自己也挺開心,議定之後,柳、曲兩位哥哥就開始琢磨著給他取個別號,偏偏柳亦花樣多,一定要和曲青石背背相做坐,各想一字,事先不得串議,說是這樣才能附和天意,大吉大利。

    又是一番亂哄哄的爭論,到了最後還是依了柳老大的意思,兩個青衣高手背向而作,各自在地上寫出了一字。

    柳亦寫的是個‘磨’字,把梁辛叫過來,正容道︰“我只是個粗人,看不出你的天賦究竟如何,不過你我共患難之下,倒也能察覺到你有幾分聰明靈氣,這個‘磨’送給你,盼著你日後能多加磨礪、不畏辛苦,遲早有成才之日!”

    梁辛動容,認真點頭,再繞到二哥曲青石跟前的時候,只見地上寫的是個刀字。

    曲青石也有自己的道理︰“自梁大人而下三百年,你歷代先輩都蒙受犎},淪為罪民,男子立世有恩還、有仇報,這個‘刀’字,寫的便是你的仇!以刀為號,昂立天地。”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神情里有些發懵了︰“那我的別號,就、就叫磨刀了?梁辛、梁磨刀?”

    柳亦哈哈大笑︰“完了,以後不是個樵夫就是個屠夫!”

    ……

    三個人說說笑笑,曲青石還是老樣子,淡淡的偶爾一笑,柳亦忙忙碌碌的給勁弩調弦裝箭,同時仔細給梁辛講解這種利器如何使用。寡婦配三箭,可以連珠而射,也可以逐一射擊,這種弩箭威力雖大,但射程不算太遠,充其量只有四十步的樣子,近戰威力極強,但因為太過沉重,所以青衣一般也不會隨身攜帶。

    憑著柳亦的力氣,在裝箭的時候,也要把四肢全都用上,才能繃緊絞弦。

    曲青石把一把勁弩端在手中,對著外面作勢瞄準,開口對梁辛說︰“說實話,這種弩在單兵手中威力有限,畢竟只有三射,不過你可以想象,如果千人操弩,十個百人輪番而射,會有怎樣的威力!便是神仙也要退避三舍。”

    說著,把手中的勁弩給梁辛挎在了背上,梁辛一負重,立刻覺出餓來了。

    他們從無名荒谷出發走了一夜,好容易等到天亮,還沒來得及收集柴火烤肉就遭遇蠻族,其後又是斷案又是結拜,忙忙碌碌直到現在,也只喝了幾口水。

    柳亦取出了那只裝了鳥血的水壺遞了過來︰“你吃不得生肉,就喝一點這個,天黑後突圍,少不得又是一番跋涉,現在多喝一口,到時便能多跑一陣!”

    梁辛剛一伸手,水壺卻被曲青石搶過去了,後者笑道︰“糊塗,生血過了一天多的功夫,早就凝固了!”說著,雙手把壺夾住,催動內力去化開壺里的血塊,同時皺著眉頭望向柳亦︰“為什麼會遇到項蟾蠻?是不是巧得有些說不過去了?”

    就在搖頭之際,外面陡然安靜了下來,蠻族的怒嘯盡數消失,毫無征兆的寂靜,瞬間充斥山谷。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3

第十六章 其利斷金

梁辛和柳亦幾乎同時跳起來,異口同聲的問道︰“怎麼回事?”

    曲青石則要鎮靜的多,長身站起,把手里的水壺塞給了梁辛︰“趕快喝幾口,外面的情形不明,先把力氣攢下再說!”

    這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了一陣清清爽爽的笑聲,聽起來好像清風拂過竹林的感覺︰“你們三個,都是從礦洞中逃出來的?”跟著,腳步聲響起,一個又高又瘦的中年人,緩緩的穿過密林,向著司所走來。。

    林子里的勁弩機關卻沒有一絲反應!

    細看中年人的腳下,看似行走實則足不沾地,每一步落下後,其實都和地面留著薄薄的一隙,所以不會觸發機關。

    梁辛此刻也看出了中年人的腳下玄機,一顆心直線向下沉︰雖然低了些可對方明明白白是飄過來的,若非鬼魅妖邪,便是修天之士!

    曲青石站在門口,看著對方一步步的走進,白眉微微一挑,略帶幾分驚訝︰“修士?你是誰?”

    中年人咧嘴,露出一排焦黃的牙齒,笑道︰“眼力不錯。我的名字叫做竹五。”

    司所中的柳亦深吸了一口氣,壓下內心的驚駭,干笑了兩聲道︰“竹五?那竹一二三四六七八呢?”

    柳亦不過是隨口胡說,不料竹五卻一本正經的搖搖頭︰“沒有六七八,我們兄弟只有五人。”

    柳亦立刻追問︰“那其他人呢,在哪里?”

    竹五走到密林邊緣就站住了腳步,距離司所不過三五丈的距離,耐心極好的回答道︰“他們沒來,苦乃山里的這點小事,我自己統御著項蟾蠻,足矣了。”

    一向淡漠的曲青石突地大怒,已經松弛的臉皮都微微的抽搐,那些灰白的老年斑都仿佛活了似的,顯得異常可怖,聲音也又低又啞,透著壓抑不住的戾氣︰“小事?整整一個青衣千人衛,還有上萬罪民,一萬多條性命,小事?”

    竹五咦了一聲,似乎覺得曲青石的憤怒很沒有道理,皺眉道︰“不過是些凡人的性命罷了,我倒覺得,朱離弟子那十九條性命,來的還會更貴重些。”隨即,他的神情變得古怪起來,既有些疑惑,更有些不耐煩︰“我不明白,你們三個凡人,就算手腳麻利些,又怎麼可能從礦井中逃生而出呢?”

    先前他懷疑有修士幫助三兄弟逃生,埋伏在附近等著他靠近,所以才耐著性子,一邊和曲、柳二人問答不休,一邊用靈識仔細搜索周圍,此刻已經確定,這座司所里除了眼前三人之外再無敵人,所以立刻翻臉,森然道︰“礦井里到底出了什麼事,原原本本的說給我聽,便能死的痛快些。”

    曲青石皺眉,揚了揚手中的邪弓,恨聲道︰“狂妄!”

    竹五突然哈哈大笑了起來,話說的還算坦誠,但語氣間卻充滿了輕蔑︰“這把弓的威力很強,即便是我也有所忌憚。可是……你開弓的速度太慢。在我面前,你根本就沒機會拉弓!就在你舉起弓的空子里,我有把握殺你!你若不服大可以試試,不過我勸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密林中突然響起了一連串的弩弦崩顫,不知道多少枝銀梭激射而出,林子里的勁弩機關盡數發動!竹五大吃了一驚,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自己明明凌空馭氣而至,根本沒有觸動機關,這密林中的機括為何還會發動。

    一直躲在司所中不肯現身的柳亦,此時正把大腳踏在司所中的機括中樞上,獰笑道︰“木頭腦袋的東西!”

    九龍司的機關禁制設計巧妙,除了在密林中有無數觸發點之外,還能通過司所中的中樞大閘來盡數發動,敵人就算是飛進來,也難逃亂箭攢射。

    竹五幾乎氣瘋了,氣急敗壞的怪叫了一聲!猝然遇襲之下心意陡轉,只見數十柄翠綠色的青竹小劍,從他的大袖中嘶鳴振起。他的修為頗為了得,林中的勁弩雖然鋒銳,但只要他放出法寶,盡可無礙。

    可讓所有人都沒想到的是,那一大片青竹小劍躍出時還威風凜凜,但剎那之後,忽然好像喝醉了似的,亂哄哄的左搖右晃著, 里啪啦的掉到了地上。

    以竹五的實力,曲、柳二人雖強,但也絕不是他的對手,只不過他對陽壽邪弓也頗有些忌憚,心思主要都放在曲青石的雙手上,不料先是激弩亂射,跟著自己的法寶甫一放出,就立刻和他失去了聯系。

    竹五又驚又怒,氣的心都快炸開了,更是被四處亂飛、好像過境蝗蟲似的勁弩射得方寸大亂,丟了法寶之下,急忙催動真元,雙臂化作兩截枯黑的焦木,用力揮舞著擋開弩箭。

    哆哆哆哆……仿佛暴雨敲擊屋瓦的聲音,竹五的枯木臂渾不受力,足以擊穿重甲的利箭也無法穿透他的雙臂,竹五則一邊抵擋著機關,同時奮起身形向著司所之內撲去!

    曲青石大笑了一聲,趁著竹五手忙腳亂,咬牙舉起了陽壽邪弓,倏然身邊一團疾風掠過,大胖子柳亦已經手提繡春刀,勢若奔雷般從他身邊沖過,毫不猶豫的迎向正飛撲而至的竹五,嘴里卻哈哈大笑著︰“你等我死了再拉你那把破弓!”

    跟著又是一陣大呼小叫,梁辛也嗷嗷怒吼著從他身邊經過︰“破弓……”

    竹五臉色青黃,機關射出的利箭盡數被他的焦木臂化解,不過箭矢雖然沒能戳進胳膊,可鋒簇上蘊含的勁銳力道也讓他難受無比,剛剛突破箭陣,正想唱咒施法制住敵人,就見眼前銀光訕笑,肥壯的柳亦當空壓下,向著自己的頭頂就是一斬。

    修士修煉,不外煉器、修身這兩項,一旦丟了法寶,就相當于被砍斷了一手一足,不過即便如此,竹五還有一身霸道的木行真元,只要邪弓不起,他還是穩操勝券。

    面對當頭一刀,竹五怒聲斷喝︰“找死!”,刻不容緩中伸手捉住了柳亦的手腕。

    不料柳亦的另一只手不知怎麼一晃,從背後竟然摸出了一把‘寡婦’,跟著‘   ’連珠三箭,射向了竹五的面門。

    竹五差點被嚇死,他的真元遍及全身,但功力最弱的地方就是面門,情節中腦袋急晃,最終也只躲開了兩箭,第三箭從側面洞穿了他的臉頰,撕下了血淋淋的一塊面皮,直接露出了森白的牙齒。

    竹五躲過了滅頂之災,左手握住柳亦的手腕,右手握拳,向著柳亦的心口狠狠擊下,他有把握,這一拳足以洞穿這個黑胖子的身體。

    就在他甚至已經開始想象拳頭穿透血肉之軀的興奮時,第二道身影電射而至,跟著只覺得右手手腕一緊,一柄黝黑色的長弓在自己面前古怪的一轉,弓弦已經纏住了手腕!

    從禁制發動到竹五撲出密林,不過是一彈指的功夫;柳亦先斬後射更是電光火石的一剎,而此刻,曲青石也已飛身殺到!

    曲青石本想發動‘不歸人’,以命搏命和敵人同歸于盡,不料兩個結拜兄弟都瘋子似的沖向敵人,這一箭無論如何也無法射出,干脆收弓縱躍撲向敵人。他的身法和柳亦在伯仲之間,比梁辛要快上太多,後發先至超過了磨刀老三,以弓弦裹住了對方的奪命一擊,總算救下了柳亦的小命。

    竹五沉聲怒吼,真元之力灌注雙拳,陽壽邪弓吱吱哀鳴,勉力相抗,柳亦卻發出了一聲慘叫,被對方捏住的手腕發出可怕的悶響,骨頭徹底被捏碎,這只手已經廢了!

    而此刻梁辛終于趕到,尖聲的怪叫里奮起一拳,啪的一聲正砸在敵人的臉上!

    喀!手指間傳來劇痛,梁辛用盡全力的一拳,差點折斷了自己的骨頭,敵人卻根本沒事。

    竹五臉上沒事,心里卻氣的快要炸開了……

    竹五功法了得,何時吃過凡人的虧,就算普通的修士遇到他也只有哀求或者逃走的份,可今天連番被暗算,直恨得七竅生煙,左手用力一甩,把柳亦肥大的身體狠狠貫了出去,跟著揚起手掌,向著梁辛的頭頂狠狠拍下。

    手掌未至,勁風已起,梁辛只覺得仿佛一座大山向著自己壓了下來,根本沒有躲避的機會,只有閉目等死,不料身邊的曲青石吐氣低吼,猛然放開邪弓,雙手並攏十指交叉成錘,在刻不容緩之間,迎上了竹五的鐵掌,同時一腳把梁辛踢了出去。

     !轟然悶響,曲青石鮮血狂噴,人就好像一根釘子,被竹五一掌砸進了地面,直沒胸口!

    竹五桀桀怪笑,右手想要想要抬起補拳打死曲青石,不料一發力間卻極不靈便,低頭一看,右拳仍被邪弓的弓弦纏繞著。

    邪弓斜跨在曲青石的身上……曲青石的手雖然放開了陽壽,可卻用身體背負邪弓,依舊死死牽制著敵人的右手。

    右手一時無法使用,可他還有左手!

    中年修士左手成鑿,正要向著曲青石的天靈鑿下,眼前突然一黑……剛剛扔出去的胖子柳亦又撲了回來,他的右臂軟綿綿的扭曲在一旁,左臂卻夾著一根剛剛被自己撞斷的碗口粗的大樹,挾著呼呼的風聲,向著敵人的額頭砸了過去,嘴里根本不成語調的喝罵︰“活不了,一起死!”

    那棵樹雖然粗大,可在竹五眼中,威力比著牙簽也未必能強多少,他的腦袋害怕勁弩只銳,卻不怕洪木之力,不過竹五也是人,是人就有本能反應,當頭頂受到威脅,左手完全是本能反應的抬起來,擋住了柳亦砸下來的樹木,嘎啦啦的響聲里,仿佛裹雜著風雷的樹干四分五裂,柳亦也受到巨力反震,重重的摔倒在地。

    可就在他還沒來得及收回左手時,梁辛第二次撲了回來,舉著拳頭又砸向了竹五那張殘臉。

    竹五來不及收拳,脖子一沉,直接用腦袋砸向了梁辛的拳頭,凡人終歸是凡人,竹五篤定頭槌之下,那只小小的拳頭只有被捏成骨渣肉屑的份,可期待中的拳骨碎裂聲並沒有響起,傳進耳朵的,是 ! ! !三聲弩弦震顫!

    梁辛的另一只手,也和剛才的柳亦一樣,從背後摸出了一把‘寡婦’……

    在被勁弩射中之前,竹五貨真價實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一樣的當,一眨眼之間自己上了兩次。

    連珠三箭!

    第一箭,正中竹五的嘴巴,寡婦的鋒銳與勁射,把竹五的滿口白牙一箭射碎!

    第二箭,依舊是嘴巴,毫無障礙的穿過了他的舌頭、咽喉,最終挾著紅白相間的喉管,從他的脖子後面激射而出。

    第三箭……射到竹五的肚子上了,寡婦太沉,梁辛剛舉起來又放下了,第三箭扎在竹五的肚子上,只入肉兩寸。

    轟!泥土炸碎,曲青石的下巴、胸口上還塗滿鮮血,人已經掙扎著躍出,抽出腰間斜跨的繡春刀,毫不留情的向著竹五的身體扎去;歇斯底里的怒罵中,剛剛摔在地上的柳亦踉踉蹌蹌的沖過來,撿起自己的刀子,看也不看的向著敵人亂砍;吼著不知是笑還是哭的怪叫,梁辛丟掉勁弩,也抽出了刀子……

    三個人全都瘋了!

    老大柳亦右手腕骨盡碎。

    老二曲青石大口嘔血,內髒受傷。

    老三梁辛梁磨刀…….沒啥事。

    三個凡人直到此刻,狂刺修徒!

    可直到三個人都筋疲力盡,全都摔倒在地,再也提不起一絲力氣,已經變成了血葫蘆,全身真元幾乎盡散的竹五,卻還活著。

    竹五修行的是木行道法,生命力極其頑強,雖然傷的極重,但總還有一口氣在,當然,動是動不了了,勉強還算活著。

    在密林外的項蟾蠻也發覺主人遇險,一時間盡數暴躁了起來,淒厲的怒嗥著,一次次向著密林中瘋狂沖鋒,也幸虧九龍司禁制連綿不絕,一次發動之後便走箭崩弦,每一柄暗弩都能夠發射七次,牢牢扼住密林,不讓蠻族越雷池一步!

    蠻族幾次強攻未能建功,平白死了數百人,暫時停止了攻勢,依舊死死的圍困住林子,無比的躁動。

    三兄弟知道蠻族跨不進密林,根本不理會對方淒厲的尖嘯,彼此面面相覷,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片恍惚,幾乎不敢相信,他們三個凡人合力,竟然真的擊敗、擊傷、擊潰了一個修士,而且這個修士看起來,修為還不低!

    梁辛呵呵的傻笑著,漸漸恢復了清醒,滿眼關切的望向兩位兄長。

    曲、柳二人各自搖頭,前者神情冷清,後者小人得志,各自說了一句“傷無礙。”“死不了!”

    梁辛這才放下心,心有余悸的回想著不久前的惡斗,疑惑道︰“竹五的法寶,為什麼不好用了?”

    激戰慘烈,可無論是林子里的機關爆發、還是三兄弟同心協力,都有一個關鍵的前提︰竹五的青劍法寶,剛一放出來就失效了。

    曲青石卻早已想通了其中的關鍵,沉聲說道︰“恐怕,搬山院的司所,除了弓弩機關之外,還有限制修士釋放法寶的禁制!”

    梁辛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喃喃道︰“搬山院!”跟著又指了指好像個破口袋似的堆在地上的竹五︰“這個人還沒死,怎麼辦?”

    柳亦哈哈一笑︰“沒死正好,老子還有話要問他!”說著,費力的爬起來,用沒受傷的胳膊拖著竹五,踉踉蹌蹌的走進了司所。

    曲青石的神情似乎很開心,對著梁辛微笑道︰“只要不死,就算不能說話,柳亦……咱家老大也能逼出口供!”

    竹五顯完了自己的本領,現在輪到柳亦讓他嘗嘗九龍青衣的手段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4

第十七章 前因後果

梁辛興致勃勃的想要跟著柳亦一起去審問竹五,


結果剛跟進司所就被哄了出來。.

    看著梁辛滿臉的不甘和好奇,曲青石依坐在司所門口,勸道︰“你最好別看,否則以後你幾天都吃不下飯去!”

    梁辛幾乎沒受傷,現在倒沒什麼不適,不過劇烈活動之後肚子里更是餓的發慌了,跑過去扶著曲青石坐正,猶豫了一下之後伸手幫他去捏肩膀。

    曲青石撲哧一聲就樂了,雙肩一聳震開了梁辛的手,笑罵道︰“跟熊瞎子拍樹似的,還是算了吧……”

    老大柳亦把竹五拖入司所的刑房,開始催施酷刑逼供;

    林外的項蟾蠻不肯散去,又不得而入,只有不停地仰天長嗥。偶爾有些脾氣暴躁的蠻人,再也耐不住性子沖入了密林,跑步上五步便被激弩射殺,橫屍于地;

    梁辛小心翼翼的幫著曲青石拭去身上的血跡,兩個人口中討論著這兩天的經歷,從未聽說過的九龍司搬山院,不僅有猴子精怪當差,還敢于獵殺妖孽,就連設在苦乃山的司所,也有屏蔽修士法寶的禁制……

    不多時,竹五嘶啞的慘叫聲,就從司所中斷斷續續的響了起來,也不知道柳亦用了什麼手段,竹五的慘叫中蘊含的痛苦自不必說,更一聲比一聲高亢淒厲。每次梁辛都以為他的叫聲大到了極限,可片刻後,猛的又會拔高一大截,到了最後,慘叫聲幾乎變成了穿雲裂石的銳響,聽得梁辛直冒冷汗。

    一直等到了黃昏時分,柳亦才從司所中走了出來,竹五被他鎖在了刑房中。

    梁辛立刻跳起來迎上去,曲青石也神情關切,低聲問︰“怎樣?”

    柳亦哈哈一笑,大包大攬的說道︰“問明白了!礦井的事情,都是這個王八蛋所為!”

    苦乃山發現凶煞石脈,此事天下皆知,並不是什麼秘密,從皇帝征召罪戶開山破煞之日起,竹五便統御著項蟾蠻潛伏在側,等著罪戶們挖開山根,找到凶煞石脈的根源。

    梁辛笑呵呵的追問︰“這個竹五也和草鞋一樣,想要奪取凶煞石脈的法力?”

    不料柳亦卻搖了搖頭︰“不是!竹五此行,是奉了兄長之命,找到凶煞根脈,然後從根脈處敲下來一小塊凶石,帶回去。”

    五行之中,巨木克厚土,這個竹五修行的是木行道法,臨行前又被授以奇術,只要找到石脈的根源,他就有辦法敲下來一塊石頭帶回去。

    至于要這一小塊凶石來做什麼,竹五就不知道了。

    本來開山破煞,是個曠日良久的大工程,所有人都明白,短時間內不可能挖到石脈的根源,可罪戶們在礦井中挖出了玉璧……

    玉璧作祟,放出小鬼傷人,竹五是高深的修士,幾乎立刻就察覺到,礦井中傳來了一陣土行妖法的靈元震蕩。竹五大吃一驚,還以為這麼快就被罪民挖到了石脈的根源,當時他怕凶根會被破壞,也不及細想,就此催動項蟾蠻攻擊礦井。他自己則去對付駐守苦乃山的十九位朱離修士。

    等竹五將十九位朱離修士殺死,再趕回礦井的時候,曲青石已經帶著梁辛、柳亦炸毀了入口,逃入山根深處。

    竹五氣得暴跳如雷,當場撕碎了七八頭項蟾蠻,他無論如何也想不通,為何這麼快就挖到了石脈的根源,更沒想到,數千實力強橫的蠻人,沒能拿下礦井,竟然讓最後幾十名九龍青衣引爆火雷,炸塌了入口。

    曲青石搖頭苦笑,恐怕竹五到現在還不知道,他根本就是誤會了,把玉璧的妖氣,當成凶根出現的靈元震蕩,不過玉石雙煞都是土行的妖怪,其間的差別倒也不易分別。

    礦井坍塌,是整個半側大山掩埋了下來,竹五就算本領再大,短時間里也不可能挖出通路,一時間也彷徨無計,就此離開他是萬萬的不甘心,可賴著不走也不是辦法。

    就在竹五不知該如何是好的時候,突然一股劇烈的靈元震蕩,從大山深處爆發開來!

    這股震蕩,正是梁辛舍身接引雙煞、玉石兩個巨孽生死相搏之下產生的。

    當時洞口坍塌,雙煞惡斗的戰場竹五不得而入。不過,那條凶煞石脈的根種在偏荒山谷之下,傾力相斗時,山谷中也靈力激蕩。

    竹五發現了山谷的異常,大喜之下立刻帶領著蠻族趕去山谷,在行軍時正趕上梁辛、曲青石三人出谷,這才打了一場遭遇戰。

    當時那股靈元震蕩早已消失不見,竹五生怕丟了尋找凶煞石脈的線索,便命令蠻人捉住三個幸存者,自己則繼續趕路,前往石脈凶根所在的山谷。

    竹五興沖沖的趕到山谷,結果又是一場空歡喜,石脈已經和玉璧同歸于盡,灰飛煙滅。一無所獲之下,他又返回大山,與蠻族匯合,想要捉拿三兄弟,了解礦井中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沒想到最終折在了三個凡人的手中。

    柳亦一口氣說完了事情的經過,曲青石和梁辛直聽得面面相覷,他們自己的經歷就足夠離奇了,哪想到身後還有個大高手竹五跟著瞎撲騰。

    不過苦乃山之事,除了神秘的搬山院之外,其他所有的事情一樁樁因果相連,至此已經真相大白。

    “另外,還有一件事,咱們以後要多加些小心,竹五的四個兄弟,個個都是神通廣大的修士,”柳亦喘了兩口粗氣,繼續道︰“這還不算,他們五兄弟之上,另外還有高人,嘿,以後有的麻煩了!”

    可竹氏五兄弟之上的人究竟是什麼來頭,就連竹五也不知道,所有的命令都來自于竹大,竹五甚至連大人物的面都沒見過。

    曲青石點點頭,追問道︰“那他們五兄弟自己的洞府,他總會知道吧?”

    柳亦嘿嘿笑道︰“這個自然,已經問好了!”

    過程雖然大致弄明白了,可案子卻還沒了解,曲青石心思狠辣,雖然明知不是對手,不過也不甘心等著對方找上門來報仇,此刻心里已經在思索著如何反擊、不給對方出手的機會了。

    柳亦的右手被捏碎,算是徹底廢了,再也沒有復原的可能,此刻被傷藥鎮住,雖然不怎麼疼痛,但心里的恨意濃稠無比,對著兩個結義兄弟嘿嘿的陰笑道︰“我剛才從下面找了些火油,潑在竹五身上了,等天黑突圍的時候,先點把火燒了他,木行,火克木,看他還能活?”

    曲青石搖頭苦笑︰“火克金,金克木!”

    柳亦單手猛揮︰“連金都能克,更甭說木了。”

    梁辛從旁邊用力點頭,給大哥助威。

    曲青石呸了一聲,哭笑不得的罵了句︰“一個比一個不學無術!”跟著抬頭看了看天色,此事西山日薄,已經看不到太陽的蹤跡,只有天片的一蓬余輝,還在勉強支持著。

    曲青石略顯費力的站起來︰“準備下,等天黑,趁蠻人夜盲我們突圍。”

    梁辛正想點頭,不料密林外不停嘯叫的蠻族,突地再度閉上了嘴巴。

    柳亦和梁辛各自大吃一驚,難道竹五還有幫手、項蟾蠻還有第二個領袖?曲青石卻笑了,輕輕松松的說︰“沒事,還有一記不歸人!”隨即長身站起,用力拉開了陽壽邪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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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林之外,天色漸漸暗淡,項蟾蠻也越來越焦躁,幾個首領更是聚在一起大聲爭吵著……正亂成一團的之際,背後忽然傳來了 的一聲悶響,好像有什麼東西砸在了地上。

    蠻人首領回頭一看,一只身材與普通少年差不多的大猿猴,正面目陰森的望著他們!

    猿猴的毛色湛清,雙目橙黃,直立的身體微微佝僂著,一條火紅色的大尾拖在身後,尤其刺眼,仿佛隨時都會有燒起一道火焰。

    隨即,   的落地聲不絕于耳,一只又一只猿猴,從遠處的山林中躍出,火紅色的大尾在半空里劃出條條血痕!

    這些火尾猿一躍之下,便是數十丈的距離,甚至讓人分不清它們究竟是在飛還是在跳,一向以彈跳自豪的項蟾蠻個個面色驚駭,情不自禁的後退幾步,閉上了嘴巴。

    火尾猿的數量並不多,全部落地後,也不過百余頭,聚在一起默不作聲,冷冷的看著圍困密林的蠻族。

    項蟾蠻,似人非人,不僅皮糙肉厚、狡猾多智、力大驚人,更保留著自荒山惡水中代代繁衍的最大本錢︰預知危險!

    山林中猛虎嘯月,百獸聞聲皆不敢稍動……現在就是這樣,火尾猿未開口,未動手,相比之下身材矮小,可在它們的注視下,項蟾蠻心驚肉跳,全都原地僵立,誰也不敢再動一下。

    過了不知多久,一群火尾猿終于移開了目光,其中一只對著蠻人輕輕揮了揮爪子,示意他們離開。

    項蟾蠻只覺得身體一輕,終于恢復了行走的能力,片刻前連自己生死都不放在眼前的凶狠早已蕩然無存,俯低身體四肢著地,嗚嗚的低鳴著轉眼逃散。

    猿猴們根本不再看他們一眼,而是一動不動的望向了密林之內……

    密林中央的三兄弟壓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梁辛端著弩,曲青石挽著弓,柳亦繼續蹲在司所中的機關總閘旁,等著敵人進入林子時故技重施。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4

第十八章 火尾天猿

嘩啦啦啦…...密林中枝葉搖擺,一道道身影穿梭如電,在大樹的枝椏間飛快的縱躍著,沖向司所。。

    闖入者身法快的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梁辛只能勉強看到,那些湛清的身影之後還拖著一條火焰般的紅痕。

    曲青石自幼習射,目力比起梁辛要強的多,不久後終于看清了闖入者的模樣,趕忙回頭對著司所中的柳亦大喊︰“且慢發動禁制,攻進來的不是蠻人……也不是修士!”

    前後不過一盞茶的功夫,百余頭火尾猿已經穿過密林,盡數匯聚到司所門前的空地上,橙黃色的眼球上下轉動著,仔細打量著曲青石和梁辛。

    柳亦也拎著一柄寡婦跑出來,與兩個兄弟並肩而立,他看猴子的眼神,比著猴子看他們的可要好奇的多了,低聲說︰“他們……身材和天猿力士一樣。怎麼回事”

    曲青石不敢撤掉邪弓,即便他應變極快,現在也有點發懵,用肩膀一撞梁辛︰“去問問。”

    梁辛嘴巴動了動,回答的結結巴巴︰“問、問誰?”

    話音未落,忽然一陣亂七八糟的響聲,從他們身後的司所中傳來,聽起來就好像鐵鍋鋪搬家似的,叮叮當當無比的吵鬧。

    曲青石的邪弓對準火尾猿不敢分神,梁辛和柳亦趕忙端著勁弩回頭,一看之下哥倆一起怪叫了半聲,司所之內,正有一大堆寡婦勁弩亂七八糟的堆在一起,搖搖晃晃的向著他們跑來……

    梁辛覺得全身三萬六千個毛孔都一起爆炸了,心里念叨了一句搬山院的司所果然了不起,連勁弩都成精了。

    小山似的‘寡婦堆’,大搖大擺的從三兄弟身邊經過,一直跑到猴群中,好像頭巨無霸的鼻涕蟲似的,收縮、膨脹、微微喘息了兩下之後 的一聲轟然炸碎!

    足足一百多把寡婦勁弩四散崩飛,直到此刻三兄弟才看清楚,‘寡婦堆’里還埋著一頭身材尤其高大、比起柳亦也毫不遜色的火尾巨猿。

    巨猿的腰里,還掛著一只青色的大葫蘆。

    其他的猿猴也紛紛縱躍而起,每頭猴子都自半空里抓住一只勁弩,落地之後雖然還是板著一張猴臉,但眼神里的欣喜、好奇、躁動、躍躍欲試等諸般神情已經躍然而出,再也無法掩飾。

    梁辛總算明白了,不是‘寡婦成精’,是巨猿不知何時潛入了司所,替同伴們去偷弩去了。

    巨猿把勁弩分發完畢並不停留,足不沾地又一溜煙的跑進了司所,壓根就沒瞅三兄弟一眼。

    柳亦吞了口口水,聲音干澀的問曲青石︰“這、這些弩,九龍利器,大洪國產,任由這些猿猴妖怪拿走……不妥吧。”

    曲青石的聲音比著柳亦還別扭︰“老三梁辛,他也是大洪國產,先護住他。”

    梁辛琢磨了琢磨,恍然大悟,他是罪戶,是朝廷的。

    亂響再度傳來,這次跑來的不是‘寡婦堆’,而是大捆的弩箭……片刻後,百余頭火尾猿都分了大大的一捆箭矢,集體冷冷的看了三兄弟一眼之後,板著臉退出了密林之外,只留下偷弩、箭的那頭巨猿。

    火尾猿來去如風,並不觸動密林中的機括,從來到走更未發一言,一個個臉色冰冷,都很嚴肅,一點也沒有猴兒的頑皮像,到更像裝模作樣不苟言笑的老夫子。

    梁辛哪聽說過這樣的猿猴,心里正驚奇忐忑的時候,突然從密林外爆發出了一陣歡呼,猴子們離開眾人的視線後立刻恢復了本性,嘻嘻哈哈的裝好勁弩,比劃著亂竄亂跳,互相射擊以此為樂。

    寡婦凶器,在這些火尾猿的手里,變成了有趣的玩具。

    留在司所門口的那頭巨猿,臉上居然閃過了一絲難為情,咳嗽了兩聲。

    三兄弟這才回過神來,哥仨趕忙一挺胸,都把手里的弓弩對準了他。

    巨猿的目光從三個人的臉上一一掃過,最終停在了梁辛的臉上,高高凸起的嘴巴動了動,語調生澀的開口了,口吐人言!

    “回去告訴你家大人,這些弩箭我們拿去玩幾天,他便不會為難你們了。”

    巨猿的語氣異常生硬,聽上去好像天生耳聾的人在勉強開口發生,每個字的音調都不對勁,不過還可以勉強聽懂。

    梁辛懵了,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結結巴巴的回答︰“我、我家大人……就剩一個老娘了,她不、不管的。”

    巨猿充滿詫異的啊了一聲︰“只剩兩個人了?還是娘倆?”

    梁辛忙不迭的點頭,心里琢磨著,還有個風習習,我可不能告訴你。

    旁邊的曲青石和柳亦可全都聽出了不對勁,即便情形詭異,他倆還是忍不住都樂了。

    柳亦管忙攔住還想廢話的梁辛,問巨猿︰“大人?你指的是哪位大人?”

    巨猿指了指梁辛,回答的擲地有聲︰“就是他娘!”

    柳亦這下也傻眼了,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啥,好在巨猿又吃力無比的問了梁辛一句︰“你娘是搬山院的掌櫃,還是九龍司的指揮使?”

    梁辛現在總算明白了,此大人非彼大人,剛才的對問對答純粹是擰了。跟著融會貫通,自己還穿著從偏黃山谷中得來的青衣戰袍,這頭猿猴精怪知道搬山院,把他當成了搬山青衣。

    巨猿看梁辛發呆,做出了個不耐煩的表情,揮著爪子追問︰“你們三個,有沒有見過一個叫做梁辛的小子?”

    三兄弟盡數大吃了一驚,無論如何也沒想到這頭巨猿,竟然說出了梁辛的名字,更不知道究竟是福是禍。曲、柳二人江湖老辣,胸中驚雷滾蕩但面色坦若平湖,梁辛可沒那麼鎮靜,一百斤的駭然全都掛在了臉蛋子上,巨猿倏地一探胳膊,一把抓住了梁辛,森冷喝問︰“說!”

    曲青石和柳亦兩人紛紛怒喝,看到梁辛被俘想要跳上去幫忙,巨猿只微微一揮手就把他們兩人打翻在地,司所門前正亂成一團之際,天邊最後一抹余輝終于消失了,而這時,一個熟悉無比的聲音,突然從梁辛的耳中響起︰“梁辛!你沒死!我就知道,閻王爺保佑,你沒死!”

    聲音怯弱卻驚喜,一個病癆鬼現身而出,飄上來一把抓住了梁辛,正是小鬼風習習!

    巨猿一愣之下放開了梁辛,嘿嘿的笑了兩聲︰“你就是梁辛?”

    梁辛哪還顧得上巨猿,連番巨變的驚駭早就被乍見親人的狂喜滌蕩一空,用力握著風習習的獨手,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恍然墜入夢中,直到半晌之後,才勉強恢復了清醒,看看兩位兄長,看看巨猿,最後又看看小鬼風習習,吶吶的問︰“到底、到底怎麼回事?”

    跟著,梁辛又低低的驚呼了一聲︰“老叔,你咋了?”

    現在風習習,身上、臉上,都爆起了一個個可怕的傷口,蒼白的皮膚裂開,露出紅白相間的筋肉,看上去仿佛整個人剛剛摔入了沸水中,被嚴重的燙傷了。

    風習習裂開嘴巴,做出了一個丑陋的笑容,想要說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巨猿走上前,雙手結成法印,輕輕點在了風習習的額頭,輕聲說︰“梁辛安然無恙,你靜心調養,以後的日子還長得很了!”

    風習習吃力的點點頭,眼神始終沒離開梁辛,片刻之後空氣里一陣抖動,就此消失不見。

    巨猿與風習習相識,自然是友非敵,三兄弟都松一口氣,梁辛想要追問經過,巨猿倒是一點也不著急,嘬唇打出了個響亮的呼哨,很快一頭背箭挎弩的火尾猿從外面躍進來,爪子里捧著一堆肥美的桃子,神情嚴肅的放在三兄弟跟前。

    三兄弟大喜過望,道了聲謝就抓起桃子,好歹在衣服上擦了擦,大口咬下,滿嘴甜蜜芬芳……

    六個桃子下肚,梁辛終于長出了一口氣,這才恭恭敬敬的對著巨猿施禮︰“老前輩,究竟怎麼回事?”

    巨猿大模大樣的受了梁辛一禮,這才怪聲怪調的開口︰“苦乃山天猿,三百年前受梁一二恩惠,曾經答應過要為他做三件事。”

    “第一件事,九個天猿高手加入九龍司搬山院,平時駐守苦乃山,隨時聽奉梁一二差遣,但只能是苦乃山之內的差事。天猿曾經立誓,世世代代不離開苦乃山一步。”

    梁辛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山谷中的九位猴子青衣,來歷總算清楚了。曲青石的心思最細膩,不肯放過任何一條線索,皺眉追問︰“天猿為什麼立誓不肯離開苦乃山?”

    巨猿不耐煩的搖頭道︰“這是我們自己的事,與你無關!”跟著挑起了第二根手指︰“第二件事,替梁一二看守這座司所,除了搬山青衣之外,不許外人進入。”

    梁辛琢磨了一下,不解的問道︰“那……你們平時都守在司所附近?怎麼現在才來?”

    巨猿搓著手心嘿嘿的笑了︰“這里荒了三百年,我們守了一陣,看都沒人來過,就、就……”

    梁辛順了順肚皮,又摸起了一個桃子,鍥而不舍的追問︰“就怎麼了,說啊?”

    曲青石、柳亦竊竊偷笑。

    “就玩忽職守了!”巨猿一咬牙,掉著書袋說了實話。

    苦乃山天猿守護司所幾十年,後來耐不住寂寞,就跑回老巢了,只是時不時的過來瞧一眼,不過他們回來與其說是來看看司所是否無礙,倒不如說來找玩具,囤積武器的地窖里一片狼藉,就是他們翻騰的。

    梁辛不顧兩個青衣滿眼的驚駭,又抓起了第八個桃子。

    柳亦小聲對著曲青石道︰“咱家老三,論吃飯還真是把好手!”

    好手梁辛笑容燦爛,望著巨猿︰“那第三件事呢?”

    巨猿卻搖搖頭,神情里盡是無奈︰“第三件事,一直沒能完成,引以為憾啊!”說著,浩然長嘆,蕭蕭風寒。

    柳亦嘿了一聲,笑道︰“第二件事你們完成的也不咋樣,您老就別嘆氣了,快說第三件事到底是啥!”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01:34

第十九章 上葫下蘆

巨猿扁了扁嘴巴,這才繼續道︰“第三件事︰有朝一日梁一二將家眷送入山中,天猿一脈要好生守護。”跟著,又搖了搖頭︰“只可惜,梁一二最終沒把家眷送來。”

    猿猴神色間的惋惜、難過、不甘,怎麼看怎麼不像真的,倒是黃眼珠里那份竊喜,顯得挺真誠。

    隨即他的神情一變,一下子慷慨了不少︰“不過今日老天爺又把梁一二的子孫送進大山,天猿總算有機會完成三百年前的誓言。”

    曲青石和柳亦對望了一眼,兩個人都有些猶豫,梁辛身份特殊,他們在苦乃山中的經歷又疑點重重,更惹上了厲害的修天對頭,以後的路不用說也是崎嶇難行。而天猿人數眾多,又神通廣大,比著那個竹五看上去還要更高明,如果把梁辛留在山里由他們代為照顧,倒是個不錯的選擇。

    梁辛卻沒想到這些,徑自追問巨猿︰“你認得老叔……風習習?”

    巨猿點頭,他們當初承諾鎮守司所,雖然最後玩忽職守了,不過還是設下了一道法撰,只要有人闖入,天猿們在數百里之外的老巢也能立刻察覺。

    從梁辛等人一進司所,巨猿便知道有人來了,帶領一眾手下就此出發,不過猴性貪玩,也通過符撰反饋得知進入司所的是凡人,只是象征性的來看看,但心里也沒當回事,一路上游山玩水,跑了一天才到。

    再說風習習,他心里惦記著梁辛,雖然不敢靠的太近,可始終不肯遠離,他就守在大山附近,很快聽說苦乃山礦井出事的消息,小鬼就相發瘋般的在大山里拼命穿梭,想要尋找梁辛的下落。

    接連幾天尋找無果,心急火燎之下,在今天天明時已經失魂落魄,都忘了躲避驕陽,被陽光灼燒,傷的極重,倒在山中奄奄一息,眼看就要魂飛魄散之際,恰巧猴子大軍路過。

    領隊的巨猿,三百多年前曾經見過梁一二,也見過那時侍奉在梁一二身邊的風習習,雖然時隔多年,還是通過小鬼臉上的金錢斑認出了他,馬上施法相救,總算保住了小鬼的性命。

    風習習也模模糊糊的記起了天猿,托付他們幫忙尋找梁辛,想不到在司所中,主僕相逢,這番悲喜滋味根本無法用言語表達了。

    梁辛關心風習習的傷勢,還沒開口,巨猿就傲然搖頭︰“雖然傷得重,不過已經被我用法術護住了魂魄,死不了的。這頭小鬼的修為差勁,先等他的傷勢盡數痊愈,我再把他送進大山陰眼中去修行一陣。”

    梁辛大喜,不住口的道謝。雖然不知道陰眼是什麼東西,不過也能明白對風習習肯定大有好處。

    巨猿大手一揮,全不當回事,吟詩似的朗誦了一句︰“故人之情猶在,小事何足掛齒!”

    這些天猿精怪天性頑皮,可當著外人的面非要裝模作樣,擺出得道高人的樣子,梁辛也見怪不怪了,又道謝了幾句之後,才問道︰“那您老……認得我家先祖?”

    巨猿雙目一瞪︰“那是自然!當年便是我爹與梁一二擊掌立誓,加入九龍司的九個天猿,就是我的九位兄長。”

    一直不曾出聲的曲青石終于站了起來,對著巨猿躬身施禮︰“晚輩曲青石,拜見前輩,請問前輩如何稱呼。”

    巨猿坦然受禮,臉上盡是前輩高人的表情,淡然回答︰“本座的名諱,上葫下蘆。”

    曲青石懵了,不知道巨猿究竟是叫葫蘆,還是叫上葫下蘆……

    天猿得天眷,自出生起便是帶著道行的精怪,在苦乃山中是數一數二的凶族,這頭巨猿已經三百多歲,名叫葫蘆。

    當年梁一二與天猿結盟時,葫蘆尚處幼年,三百多年之後,他已承父業,做了天猿的族長。

    曲青石不敢亂叫,繼續口稱前輩︰“請問前輩,可知道搬山院的來歷,還有梁大人的過往事跡?”

    葫蘆撇嘴,下唇長長的伸了出來,當年他們和梁一二,也僅僅是施恩、報答的關系,再加上時隔三百年,葫蘆對那些事情也不了解。

    不過唯一能確定的是,梁一二身負撼天之力,否則也不可能從強敵手中救下天猿一族。

    曲青石哦了一聲,神色中掩飾不住的失望。

    葫蘆覺得自己啥也不知道,很不高人,揮著爪子岔開了話題,望向梁辛︰“你家祖上,究竟在這里藏了什麼寶貝?”

    梁辛不明白葫蘆為何有此一問,微微琢磨了一下,霍然大喜,指著司所大聲說︰“這里有寶貝!”

    柳亦和曲青石同時笑道︰“總算想到了!”

    梁一二的要天猿做的第二件事,就是世代守護司所,如果司所里沒有要緊的東西,又何必守護。

    葫蘆被梁辛嚇了一跳,瞪著溜圓的眸子道︰“當然是有寶貝,問題是什麼寶貝?”

    梁辛哪知道是什麼寶貝,如果不是四年前風習習找上門去,他到現在還不知道自家祖上是誰,搖著頭笑道︰“找出來看看唄!”

    話音剛落,巨猿葫蘆突然哈哈大笑︰“這可是你說的,不許反悔!”

    這三百多年里,葫蘆無時無刻不在琢磨著,梁一二當年究竟在司所中藏了什麼寶貝。天猿衷心守諾,偷些弓弩出去玩無妨,但是挖掘司所里的寶貝這樣的事卻不肯干,現在有梁家後人首肯,當然開心不已。

    葫蘆也不等梁辛再說什麼,仰天發出了一聲長嘯,正在林外嬉鬧亂叫的天猿們瞬間安靜了下來,隨即縱躍如風,回到了首領身邊,當著梁辛等人的面,一只只大猴子又滿臉鄭重,不苟言笑,行走站立中無比嚴肅。

    柳亦看葫蘆興致極高,有些不放心的問了句︰“找到梁大人留下的東西,當然歸梁辛所有。”

    葫蘆怪眼一翻︰“這是自然!我們若想獨吞,還用等到現在?還用等到梁辛點頭?”說完,又意猶未盡的掉一句書袋︰“小人之心!”

    柳亦也不當回事,嘿嘿訕笑中扭頭跑進了司所,尋寶去了。

    葫蘆趕忙一聲令下,百多只猿猴邁著四方步,儀態端莊的走進司所,優雅的搬搬桌子、挪挪椅子,看上去都跟舒雅貴婦似的。

    葫蘆氣的一跺腳︰“都別裝了,給我翻!”

    轟的一聲,貴婦們立刻變成了如狼似虎的抄家隊,只見一條條身影來回亂竄,匾額被砸開、桌椅被踹碎、地上的大方磚也被盡數掀翻……

    跟著,一聲慘叫傳來,鎖在刑房奄奄一息的竹五,被一頭路過的天猿順手給捏死了。

    梁辛也跑進去跟著瞎找,不多時又無比狼狽的逃了回來,司所中也藏著不少暗弩,在被大肆破壞之下,時不時就會激射而出,猿猴都是得了天眷的精怪,自然不怕這些機關,梁辛可受不了,不敢再留在險地。

    葫蘆還在努力保持風度,雖然滿眼羨慕,不過還是忍住沒和手下們一起去抄家,拉著曲青石和梁辛,詢問他們在苦乃山的經歷。

    梁辛口若懸河,時而皺眉時而大笑著,把事情的經過一一講出,曲青石偶爾淡淡的插上一兩句補充。

    葫蘆越聽越是動容,在梁辛手舞足蹈的說到自己以身為媒,引玉石雙煞惡斗,最終玉石俱焚自己卻安然無恙的時候,葫蘆終于再也忍不住,一伸手捉住了他的脈門,沉聲道︰“莫動,待我探查!”

    梁辛直覺得脈門一冷,一道火辣辣的力道侵入身體,沿著自己的血脈緩緩游走……

    曲青石明白葫蘆在做什麼,輕聲的說︰“老三這番經歷,應該是個極大的造化,玉石的法力以他的身體為媒,彼此爭斗、流轉之下,總會殘留些在他的身體里,不過我們先前試過,這孩子的力道沒有一點增長。”

    葫蘆搖了搖大腦袋,冷笑了一聲︰“你把玉石雙煞,想的也太簡單了!”說著,將那縷探力的妖元引回了身體,開始垂頭沉思。

    大約過了一炷香的功夫,在梁辛忐忑的盼望中,葫蘆終于抬起頭,開口說了句︰“玉璧、石脈,這兩頭土行的精怪還沒死!”

    曲青石和梁辛同時啊了一聲,瞪目結舌,想問都不知道該從何問起。

    葫蘆繼續道︰“兩個怪物相斗之下,兩敗俱傷,形毀但神未滅,他們的元神猶在,只不過現在虛弱得很,在最後一點本源之力的保護下,已經沉沉睡去了。”

    曲青石似乎已經想到了什麼,神情驚駭的追問︰“那這兩個怪物的元神……現在哪里?”

    葫蘆笑了︰“玉石雙煞以梁辛為戰場,到了最後元神也挾著本源法力,進入他的身體斗法……”

    梁辛的心都涼了,下意識的用雙手去捂住肚子,長大了嘴巴,喉嚨里  的悶響,此刻腦海里唯一浮現出的兩個字是︰懷孕?

    葫蘆放聲大笑,撿起一個桃子扔給梁辛︰“這小子沒點見識,不用擔心!”

    兩個怪物現在沒了身體,只剩下昏睡的元神和一份輔佐元神的本源法力,藏在梁辛的身體中,沒有幾百年的時間,這兩道元神根本無法甦醒,自然不會把梁辛如何。

    可以說,玉石雙煞的確是把一部分法力留在了梁辛的身體內,不過這份法力是他們的本源之力,緊緊護在元神周圍無法剝離,梁辛根本無法感受、更無法去使用。

    葫蘆大概解釋了幾句,最後說道︰“那兩個元神和輔佐元神的本源法力,雖然在你身體中,不過卻和你沒有一星半點的關系,既不會影響你什麼,更不會被你所用。歸根結底,你還是凡人一個,染病會死,重傷會死,就算沒病沒災,活個百十年陽壽盡了還是會死!”

    曲青石還有些不解,或者說是不甘心,替梁辛問道︰“玉、石的元神現在寄生在老三的身體里,老三一死它們是不是也就完了?這樣的話,它們應該要保住老三的性命才對。”

    葫蘆搖頭,不屑︰“梁辛又不是它們的爐鼎,兩個元神只不過適逢其會,就此睡在了他的體內,梁辛就算身化枯骨,它們也照樣睡在棺材里,沒關聯的!”

    梁辛點點頭,明白了葫蘆的意思,跟著問道︰“那……能不能施法把兩個元神驅趕出去?要不總是怪別扭的。”

    葫蘆再度搖頭︰“那樣做很容易傷到你,放心吧,你過你的好日子,絕不會和玉石的元神又半點牽連!”

    這時,正在司所里抄家的天猿們突然喧嘩了起來,一頭大猿手里捧著一只古香古色的玉匣,快步跑到了葫蘆跟前。

    老大柳亦從後面破口大罵著追趕了上來︰“尤那潑猴,明明是我找到的匣子,被你搶去邀功……”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17:14

第二十章 玉匣玄機

玉匣尺半見方,入手沉重且森冷,其上篆刻著山水青鳥,顯得頗為雅致。

    葫蘆咳嗽了一聲,憋著眼楮里恨不得伸出來的小手,把匣子交到梁辛的手中,大方道︰“梁一二留下的東西,你接好了……還不打開看看啊?”

    曲青石卻按住了梁辛,用手輕敲玉匣四周,仔細查探之後才點頭︰“應該沒有機關禁制,打開的時候小心些。”

    梁辛小心翼翼的抽開了玉匣的蓋子,一股燻人欲嘔的惡臭立刻從中彌漫出來,梁辛被嗆得直流眼淚,葫蘆趕忙一揮爪子,疾風掠過,轉眼吹散可怕的臭氣。

    梁辛舍不得一肚子桃子,拼命忍住嘔吐的,屏住呼吸手上用力,把匣蓋整個抽了下來,在看清了匣中的事物之後,所有人都愕然低呼了一聲。

    四方匣子里,端端正正的擺放著一枚——人頭!

    人頭早已干枯了,青黑色的皮膚盡數萎縮,毫無光澤,干巴巴的附著著面骨上,頭頂還掛著些碎絮似的毛發,生前的模樣根本無法辨別了。

    幾個人面面相覷,誰也不明白梁一二為什麼要在司所里藏個人頭。

    葫蘆心急,伸手把人頭取出來,上下摸索著,時不時搖晃兩下。

    曲青石轉頭問還沒來得及合上大嘴的柳亦︰“從哪找到的?”

    柳亦回答︰“無影閣。”

    九龍司所都是統一的設計,三百多年里並無改變,其中都會有兩間密室,一間叫做暗刺閣,用來存放犀利武器,以備不時只需;另一間則存著機密文件,叫做‘無影閣’。

    梁一二似乎並沒有刻意隱藏這個盒子,無影閣雖然是密室,外人難以找到,可只要是正式的九龍青衣,只要級別在統領之上,都能夠找到。

    苦乃山九龍司所的無影閣中,沒有什麼機密文書,空蕩蕩的條案上,只擺放著一只玉匣。

    葫蘆看不出人頭上有什麼破綻,隨手把人頭遞給曲青石,對著手下揮手︰“再去翻!”跟著,他又抱過了玉匣,端詳了起來。

    曲青石不嫌骯髒,接過人頭翻來覆去的仔細查看著,柳亦更是不當回事,甚至還用舌頭舔了一下,跟著啐掉口水道︰“最少三百年!”

    曲青石瞪了他一眼,一點沒客氣︰“廢話!”

    兩個人都是驗屍仵作的高手,可是也沒能從人頭上看出一星半點的線索,曲青石頹然嘆氣,轉頭問梁辛︰“你怎麼看?”

    梁辛已經習慣了,只要和曲青石在一起,就會被逼著不停動腦子,沉吟了一會後認真回答︰“要是天猿們找不到其他東西,那就是這顆人頭了。”

    曲青石還沒說話,柳亦就哈哈大笑︰“也是廢話!”

    梁辛也樂了︰“我的意思是,這顆人頭蹊蹺的很,司所有天猿守衛,本身就安全得很,人頭上的秘密又不容易破解,所以放在密室里也就足夠了,不用再另設機關。”

    說完,頓了頓,他又補充了一句︰“當然,也保不準祖爺爺他另外藏了什麼真寶貝在司所里。”

    三個人正說著,突然身邊咕咚一聲,天猿首領葫蘆,不知為何一坐在了地上,手中猶自舉著玉匣,神色里充滿了驚駭,嘴唇顫抖著過了片刻,才吃力的說︰“這個匣子……是、是玲瓏匣啊!”

    三兄弟同時面露迷茫,望向葫蘆,他們誰也沒聽說過‘玲瓏匣’這個詞。

    葫蘆拍拍站了起來,死死的抱住玉匣,看樣子是不打算撒手了,聲音沙啞的給他們講出了修真道上關于玲瓏匣的傳說。

    在最近這幾千年中,一共有三只玲瓏玉匣現世。

    第一只玉匣現身于四千年,被一個叫做莫追煙的不入流修士無意中撿到,短短十五年之後,莫追煙一鳴驚人,憑借一身神鬼莫測的神通,一連擊敗十七位極富盛名的修士,隨後歸隱而去。

    第二只玉匣現身于兩千七百年前,被一個邪道門宗鐵頭山的弟子得去,這個邪道修士在得到玉匣前落魄不已,他所在的鐵頭山宗,剛剛被當時正道上風頭最盛的鳴春山宗鏟除。七年之後,這個邪道修士單身匹馬殺上鳴春山,誅殺鳴春修士一千三百人,最終與鳴春掌門同歸于盡。

    第三只玉匣現身于七百年前,立刻引起各大門宗、邪道和妖魔鬼怪的爭奪,最後被處于極北冰寒之地的邪派摩羅院奪取,但隨即被正邪修士聯手鏟除,摩羅院上下三百四十一人無一幸免,可玉匣卻最終下落不明。

    玲瓏玉匣到底源自何處、一共有多少只,都無從考據,里面裝的是什麼也沒人知道,想來不是靈丹妙藥,便是天材地寶了,否則也不可能在短短幾年、十幾年的功夫里,就把普通修士變成絕頂劍仙。

    葫蘆手里的玉匣全無接縫,碩大的一只匣子是一塊整料挖空的,側壁上雕琢著天雲瑞獸,卻觸手平滑,細看之下才會發現,這些精巧圖案,都是印在玉匣側壁之內的。這些特征,正是傳說里的‘玲瓏匣’。

    說到這里,葫蘆顫抖著嘴唇,長長吐出了一口濁氣,橙黃色的眸子死死盯住正在柳亦手里的人頭︰“想不到啊……玲瓏玉匣里,藏著的竟然是顆人頭……”

    柳亦撲哧一聲就笑出了聲︰“妖王,您老醒醒,不是那麼回事!”

    曲青石也搖頭微笑︰“就算這個是玲瓏玉匣,里面裝的東西也早就被人取走了,後來又被梁大人用來存放人頭。”

    葫蘆愣了愣,心想果然是這個道理,玉匣上沒有禁制,早就被人打開過了,嘿嘿的訕笑了幾聲,跟著又恍然大悟道︰“這麼說,第三只玲瓏盒是被梁一二得到了?難怪他這麼厲害!”

    天猿們都是厲害的妖怪,在首領不住口的催促下,搜索的更加賣力,現在幾乎已經把司所都拆了,可除了這個裝著人頭的玉匣之外一無所獲。

    葫蘆一時間覺得興味索然,背著手走到三兄弟跟前︰“梁辛跟我回去,你們兩個……也跟我回去調養一陣,等傷好了再說。”

    礦井被毀,蠻人作祟,朱離道場十九位修士喪命,這些消息已經傳散了出去,此刻正有不少修士進山查探,葫蘆是一族之長,心里惦念著族人,生怕修士們會騷擾他們的老巢,此間事情已經了解,這就想打道回府了。

    曲青石卻搖了搖頭,說道︰“我還要在司所中搜索一陣,看看能不能找到些搬山院的往來文書。”

    柳亦當然要留下和曲青石在一起,梁辛也舍不得現在就走,葫蘆略顯不耐煩,大手一揮道︰“那我先回去照應老巢,你們搜索完畢之後再去找我們。”跟著留下了四頭修為精深的天猿照顧他們,帶著大隊人馬浩浩蕩蕩的回山去了。

    三兄弟也不再多說什麼,各自在狼藉一片的司所中,仔細的搜索了起來,想要尋找些線索,來追查搬山院究竟是做什麼的衙門。

    留下的四頭火尾天猿開始還行止穩重,跟在他們身後,不久之後就不耐煩了起來,趁著梁辛等人不注意,就抓耳撓腮的煩躁,一俟三兄弟看過來,又趕忙把爪子放下,挺胸而立。

    曲青石也覺得身後跟著四頭猴子怪難受,轉身對他們笑道︰“麻煩四位……仙長,幫我們尋些吃食,這番勞作下來,在下饑餓的緊。”

    四位仙長大喜,努力抑制著臉上的抽搐,緩緩的點頭,隨即一溜煙似的跑掉了。

    梁辛挺開心,溜達過來問曲青石︰“真巧,我也餓了。”

    曲青石沒搭理他……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17:14

第二十二章 斷滅凡情

曲青墨擔心哥哥,私自下山,不料她的師父隨即追來,正好在司所門口堵到了她。.

    曲青石又是不安又是欣喜,趕忙讓柳亦把密林中的禁制機關盡數關閉,恭恭敬敬的對著林子外施禮,朗聲說︰“凡人晚輩,拜見東海乾山諸位仙長。”

    五個人緩步走進了樹林,為首的是一名身材挺拔的中年道士,額頭挺括濃眉鳳眼,頜下蓄著三縷長髯,後背斜跨著一柄寶劍,青藍色的道袍頗為陳舊,可漿洗的一塵不染,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股高人風範。

    中年道士身後是三男一女,年紀都在二十多歲的樣子,看上去器宇軒昂,精神的很。

    曲青墨扁著嘴巴跑回到中年老道身前,可憐巴巴的說︰“師父,弟子知錯了。”

    南陽真人呵呵的笑了,一點也沒有長者的架子,先對著曲青石躬身還禮,口中連稱不敢,跟著伸出手,滿臉愛憐的在小徒弟曲青墨頭上一敲,責怪道︰“你這孩子!”

    曲青墨誇張的捂住額頭,愁眉苦臉的忍了片刻,終于咯咯咯的笑出了聲,對著師父撒嬌道︰“弟子知錯了,師父饒過我這次吧。”

    南陽真人卻搖了搖頭︰“你先聽好這里的道理。”

    說著,南陽真人微微頓了頓,才繼續道︰“一來,苦乃山的事情古怪蹊蹺,說不定其中便有邪魔外道參與,你修為尚淺,冒冒失失的趕來,萬一有個意外,不僅救不了人,連自保都難。”

    曲青墨收斂了笑容,認真應是。

    “其二,我們東海乾與朱離道場同為天下正道,理應彼此守望,不過到現在為止,朱離道的諸位高人並未請我們相助,他們在自己查這件案子,此時苦乃山里出現了東海乾弟子,很不妥當的。”

    “其三,”南陽真人莫名其妙的嘆了口氣︰“修天悟道,最忌諱的便是被凡情牽扯,我不讓你下山,便是要你清心啊。至于那把靈燈,既然是你的,就隨你處置,毀了也沒什麼的。”

    梁辛挑了挑眉毛,沒說什麼。

    柳亦面露不屑,不過他現在也躬身低頭,除了自家兄弟之外別人看不到他的表情。

    曲青石則躬身道︰“這件事罪在晚輩……”

    話還沒說完,南陽真人就打斷了他︰“與你無關的,青墨的道心,要靠自己來悟,若真的追究罪責,還是我這個當師父的錯。”

    曲青墨立刻跪倒在地︰“是弟子錯,師父切莫自責。”

    南陽真人搖頭道︰“所以,你私自趕往苦乃山,總要受些責罰的。”

    說完,老道就注目望著曲青墨,直到她無比委屈的點頭,才呵呵的又笑了︰“少裝蒜,你明知為師不會重罰的。”

    曲青墨扁著小嘴︰“輕罰也不如不罰好……”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和南陽真人之間,師徒關系極好,說她一句‘恃寵驕縱’也不算過分。

    老道咳了一聲,輕輕的說︰“曲青墨私自下山,違反門規,一罰,回山後于沒日岩面壁思過,一年為期。你可服氣麼?”

    曲青墨跪在地上,嫩嫩的回答︰“服氣。”

    “二罰,回山後,去指路師弟那里自領迷途三鞭!你可服氣麼?”

    曲青墨身體一顫,眼圈紅了,迷途三鞭是東海乾教訓弟子的鞭刑,先不論這三鞭如何痛苦,小丫頭自小天分極高,在門中頗受寵愛,也是師兄師姐們捧在手心里的寶貝,心高氣傲之下挨這三鞭子,其間的委屈不言而喻。

    果然,在南陽真人身後的一個年輕女子,小聲的替曲青墨求情︰“師父,小師妹已經知錯了,這三記迷途鞭就免了吧。”

    其他三個弟子也紛紛點頭,一起勸說南陽收回責罰。

    南陽不為所動,肅容搖頭︰“住口!我就是要打掉她這份驕氣!入門才幾年就敢私自下山,這孩子被你們寵壞了!”

    四大弟子一起撇嘴,心說就你最寵她。

    宣布責罰之後,南陽又恢復了慈愛,伸手扶起曲青墨,看著她對自己愛答不理的,真人被氣樂了︰“那三鞭是一定要打的,不過我會和指路說,不疼的。”

    曲青墨知道師父絕不會收回責罰,吧嗒著眼淚點頭︰“那要真的不疼。”

    南陽哈哈大笑,罵道︰“怎麼收了你這麼個難纏的徒弟……”

    四個師兄、師姐走過來,拉著曲青墨的手小聲的安慰著,不一會小丫頭就破涕為笑,南陽真人再度開口︰“青墨,為師的責罰,不過是小懲大誡,最讓我擔心的是,你的道心。”

    跟著,他也不等曲青墨再搭話,就徑自說道︰“你的資質,在這一代弟子中首屈一指,可若是不能斬斷凡情牽絆,終究難成大器。”

    曲青墨湊到師父身邊,本來還笑嘻嘻的想要認錯,可在見到南陽真人的威嚴的臉色之後,一下子愣住了。

    南陽真人聲音,霍然擴散開來,先前的中正和藹,轉眼化作滾滾驚雷般生硬凜然︰“若悟道便要斬斷凡心,若悟道便要滅盡凡情,青墨,你懂了麼?”

    說話之間,南陽真人緩緩騰身而起,蒼然一聲龍吟般的銳響,背後的飛劍脫殼而出,嗡嗡震顫著,懸浮在主人的身旁。

    曲青墨仿佛突然想到了什麼,小臉驟然變得沒有一絲血色,雙眼充滿了恐懼,雙膝一軟再度跪倒在地,倉皇的大喊︰“徒兒知錯了,師父,徒兒真的知錯了……”一邊惶恐的喊著,更是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

    梁辛等人全都愕立在原地,全然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陽真人根本不為所動,真元流轉中凝造出驚人的氣勢,目光卻牢牢盯住了曲青石。

    曲青墨哭的幾欲嘔血,跳起來就想撲向兄長,她的那個師姐卻伸出雙手緊緊的抱住了她,曲青墨奮力的掙扎不脫,對著哥哥嘶聲哭喊︰“逃!快逃!師父要殺你!”

    修天悟道,師徒傳承,在修真道之中有一條不成文的慣例,每當有好苗子無法斬斷世間之情,耽誤修行的時候,師父便會出手,幫助徒弟斷滅凡心!

    大洪天下,修行之人多如牛毛,可無論修為高低,只要踏入仙道,便不在把凡人當做同類,這與脾氣、心性、善良歹毒毫無關系,修仙要忘情,修士的眼中只有天道,沒有人間。

    即便像南陽真人這樣的正道高人,他能夠對凡人彬彬有禮,和藹說笑,可卻不會把凡人放在心上。

    他要殺曲青石,只是舉手之勞,造起這番聲勢,是為了警醒愛徒,大悲到了極致,便是個凡世空空!

    南陽不理弟子的哀求,霍然暴喝︰“曲青石,你已是耄耋老者,來日無多,可青墨卻天資異稟,金光大道就在她腳下,你真要誤她成仙麼?”

    曲青石現在已經明白南陽要殺自己,緩緩站直身體仰頭望向對方,朗聲道︰“曲青石不過只剩下幾年的壽數,死不足惜,不過有些事情,我總要問明白的。”

    柳亦從旁邊怒道︰“有什麼可問的,賊道士沒安好心!”說著摘下始終挎在後背的寡婦,對著半空抬手就是三箭。

    南陽單手輕揮,好像捏蜻蜓似的,把三支勁弩捉住,目光卻始終望著曲青石,點頭微笑道︰“你想問的,不外乎是我若殺你,以後面對青墨當如何自處,她自當向我報仇雲雲。”

    曲青石點點頭,沒說話。

    南陽哈哈大笑,笑聲中殊無半分歡快之意,只有鏘鏘威嚴︰“我替青墨斬斷凡情,此刻她自然會記恨我一時,可當她領悟天道之後,便會發現今天里的塵世情懷,不過是螻蟻並須、蟲豸廝磨,根本不值一提。到了那時,她便會謝我今日所為了。”

    南陽又搖了搖頭,繼續道︰“你是凡人,所以不會明白的!天,”說著,他伸手一指蒼穹︰“高高在上,領悟天道之後,青墨也會高高在上,地位不同,眼界也會不同!哪還會計較這些俗緣呢?凡人這寸尺長的目光,量不出天道縱橫!”

    最後,南陽又放柔了聲音,語氣中含著幾分鼓勵︰“你死,對青墨的修行大有補益,我是她的師父,只有盼著她能早日悟道,又怎會害她嚇她,更不會無聊得跑了幾千里路來殺你這個無關緊要之人。”

    師父為了徒弟的修行,要當著弟子的面來殺她的親人,這件在凡人眼中無論如何也說不通的事情,對于修士而言,卻好像再正常不過了。

    這時,始終在旁邊哭鬧的小丫頭青墨,突然脆聲斷喝道︰“律令,雲卷雲舒,困!”天上飄浮的白雲隨著她的法咒,立刻活了起來,轉眼化作一道白色的長娟,卷向南陽真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17:16

第二十三章 胳膊酸了

南陽真人只一揮手就驅散了青墨的白雲法術,回過頭,聲音里又充滿了和藹、愛憐︰“癡兒,悟道後,你就會明白了。。”

    曲青墨心神震蕩,身子猛地跳了跳,噴出了一口鮮血,兩眼一翻昏厥了過去,南陽卻冷笑了一聲,吩咐弟子︰“把她弄醒,這番所為,一定要她親眼所見!”

    弟子應命,將一股真元奪入曲青墨的體內,後者嚶嚀一聲清醒了回來,雙目通紅的望向哥哥,哀哀的問︰“你為何……為何不跑啊!”

    曲青石臉色鐵青,額頭上的青筋好像蚯蚓一樣的扭曲著,梁辛和柳亦咬牙攥拳,小心翼翼的守在他身旁,只要他有輕生的舉動,兩兄弟立刻便會撲過去按住他。

    南陽真人滿臉風輕雲淡,並不著急,饒有興趣的看著地面上的諸人。

    曲青石沉默了半晌之後,才再度抬起頭,問南陽真人︰“如果……如果我死了,青墨還不能悟道呢?”

    南陽真人皺起了眉頭,似乎這是個難題,有些無奈的回答︰“那便會麻煩一些,我再去殺掉青墨的其他親人,而且都要她在場,忙碌、奔走、努力,最終卻徒勞無功。”跟著又轉頭望向青墨︰“這樣做,歸根結底是要你明白,凡間的一切,不過是場過眼雲煙,是場夢罷了,你現在身邊的一切,遲早會棄你而去,早幾十年晚幾十年根本沒有關系,只有你的天道才是永恆的。”

    他說完,曲青石臉上的猶豫一掃而空,又變成了平時那種冷冰冰的淡漠,梁辛和柳亦同時大喜,他們認識的那個對敵決絕,胸有溝壑的曲青石又回來了。

    曲青石翻手,摘下了背上的陽壽邪弓,挺胸昂首,朗聲道︰“若不能斬盡凡情,便要殺人全家。嘿,我死還不夠,還要搭上父母麼?你的天道,畜生不如。”

    柳亦不怕死,只怕死的不明不白,看曲青石恢復正常,開心之下哈哈大笑,點著頭大聲應是︰“不錯,狗屁天道!”跟著大模大樣的對青墨一招手,長兄的架勢很足︰“丫頭,過來,咱們不修仙了!”

    青墨的小臉上也恢復了幾分光彩,先白了柳亦一眼之後,抬頭望向了半空里的師父,皺眉眉頭,好像在努力的思索著什麼,半晌之後才緩緩開口︰“本來我懵懵懂懂的,只當修仙是件好玩的事情,不過今天,到真悟了些。”

    南陽真人和藹一笑,柔聲說︰“你現在悟的不對。你且說出來,為師自會指點你。”

    青墨奮力掙開師姐的攙扶,站直了身體︰“修行很有趣,力量很大,大到誰也不敢惹我,就連爹娘也對我恭恭敬敬?壽數很長,長到我會看著親友還有晚輩一個一個都死了,自己卻還是十一二歲的模樣?還有現在,斬滅凡心,就要殺了哥哥?”

    南陽真人搖頭,青墨卻不等他開口,就繼續道︰“我知道,你想說,殺不殺哥哥都無所謂的,關鍵是我要不惦記他,不理會他,他愛死死愛活活,受罪吃苦也好,喝酒享福也罷,都是凡人俗事,跟我沒有半點的關系。”

    曲青墨喘息了一會,又接著說︰“若真是這樣,那便不是哥哥死活的事情了,而是……而是我死了,你要我參悟的天道,和讓我死了有什麼區別?”

    南陽發出了一陣爽朗的笑聲︰“不錯!忘情,本來就是舍棄凡人的腦筋,從此踏上仙道脫胎換骨,你說的那種自己死了,也算貼切了。”

    曲青墨現在已經不想開始那樣決絕了,甚至漸漸恢復了些活潑的模樣,露出了一個郁悶的表情︰“脫胎換骨?說的好聽,把自己修煉成了個別人,很愉快麼?”說著,她低下頭嘆了口氣︰“這樣的修行,修成了,便只有人形,沒有人心了。”

    南陽呵呵的笑道︰“不破不立,即便修仙得道,你也還是你……”

    他的話還沒說完,小姑娘曲青墨突然抬起手毫不客氣的指著他,脆生生的喝道︰“你少廢話!你要我哥死,你就是曲青墨一輩子的仇人!”

    所有人都張口結舌,誰都看出來曲青墨心懷不滿,可誰也沒想到小丫頭竟然口出惡言,毫不忌諱。

    只有柳亦怪聲的喝彩︰“好丫頭,果然是老二的妹妹!”

    青墨、青石兄妹同時瞪了他一眼︰“你閉嘴!”

    青墨的師姐滿臉的憤怒,森然斥責︰“大膽,目無尊長……”

    青墨毫不猶豫的就罵了回去︰“你目有尊長,那你邀請他回去殺你爹啊?”跟著她長吸了一口氣,退開幾步,伸出春蔥般的手指胡亂畫了個圈,把東海乾來的五個人都圈了進去︰“我敬你們愛你們,更明白你們一直都寵著我,可你們要殺我哥!你們對我的好,在我心里比不上我哥哥一個唾沫星!”

    跟著曲青墨撒腿跑向兄長處,幾個東海乾弟子想追,卻被南陽真人揮手攔住。

    曲青墨跑到兄長身旁,和他並肩而立,皺著眉頭說︰“別人要殺你,你還絮絮叨叨的問他道理,到底是不是曲家的男人?”

    曲青石嘟囔了句︰“你倒真格是曲家的女人!”跟著抬手撫過妹妹的留海,笑著問︰“不修仙了?”

    青墨堅決搖頭︰“不修了!”

    柳亦從旁邊幫腔︰“還修個屁!你罵過指揮使大人是老賊之後,還會不會繼續當青衣?”

    他們都是凡人心思,以己度人,還以為忘情悟道的修仙門宗也會計較這些。

    曲青石終于恢復了常態,先伸出手,仔細的撢了撢褲子上的泥土,這才抬頭望向天上的南陽︰“曲青墨不再修仙,從此和你們東海乾沒有半點瓜葛,若在相逼,不死不休!”

    南陽哈哈大笑︰“好個不死不休,本來就是不死不休!你們隨便動手,念在青墨的情分上,便讓你死而無憾。”

    曲青石哈哈一笑,揚手舉起邪弓,不料他還沒來得拉弓,身旁的梁辛突然抬起一拳,自下而上重重的打在他的下頜上,跟著雙手用力,把他的邪弓搶走了!

    曲青石猝不及防,又年老重傷,被梁辛打出去了一個趔趄,大怒道︰“你干什麼!”

    梁辛握著弓,呵呵的笑問︰“我一直就不明白,弓上的箭是從哪來的?”話音響起之際,他沉腰扎馬,悶吼中拉開了邪弓!

    曲青石暴跳如雷,可卻來不及阻止,柳亦、青墨兩個人神情復雜,可都站在原地,沒動。

    邪弓甚硬,梁辛只能勉強拉開一半,隨即發現,弓柄上,密密的纏著無數條青褐色的細線,只要一開弓,一條細線便會化作銳箭,陳于弓弦之上。

    曲青石見他已經拉開了邪弓,生怕搶奪之下,反倒會讓梁辛誤射,佔住腳步深吸了一口氣,沉聲勸道︰“你若引弓,一箭就會死!”

    陽壽邪弓,曲氏弟子修習祖傳功法,是以能射出三箭,是名青絲、白發、不歸人。

    如果旁人使用,只一箭就會被邪弓吸干全部壽數!

    梁辛答道︰“你還不是一樣!”心里卻琢磨著,等松開弓弦之際,自己究竟是應該喊‘青絲烈’,還是喊‘不歸人’。

    曲青石眼角輕跳,帶著五官都有些扭曲了,聲音愈發森嚴︰“你胡鬧!你沒習過射術,這一箭根本傷不到敵人,只會枉送了性命。”

    梁辛舉著邪弓,顫顫巍巍的對著空中的敵人,根本無法瞄準,也更不知道該怎麼去瞄準,嘴角抽搐了幾下想哭,又咬著牙強行忍住,畢竟只是個不到十三歲的孩子。

    他現在這副可笑神情落在曲青石和柳亦的眼中,卻是貨真價實的心疼!

    南陽真人懸在半空,神色里沒有一點不耐煩,笑吟吟的看著。東海乾是天下第一流的門宗,南陽更是東海乾的好手,在修真道上頗有名望,修為比起竹五要高,對付邪弓他心里篤定的很。

    曲青石努力把聲音放得柔和些︰“老三,你且聽我說,緩力收弓……”

    “閉嘴!”梁辛忍著哭,語調古怪得令人發噱︰“你明知我不會放下陽壽,死是死定了,虧你還是我二哥,不想著教我怎樣射正,盡說些廢話!”

    這半晌里柳亦一直面有愧色,沒有開口,他先前被竹五廢掉了一只手,否則也不會讓邪弓被梁辛拿去,眼前爭弓的這兩個人都是自己的結拜兄弟,可若真要舍去一個,他還是會選梁辛。

    心里正難受的柳亦,聽到梁辛的話,突然嘿嘿笑出了聲,放聲道︰“老三放心吧,只要柳亦活著,你的娘就是我的娘!”跟著,抬頭對著半空里的南陽大喊︰“老漢,現在要射你的,是我家三弟,梁辛,梁磨刀!”

    曲青石的臉色鐵青,大步走到梁辛的身後,伸手拍他的肩膀︰“肩膀放松,射箭不是剁白菜,別聳著個肩膀、夾著個脖子,雙腳開立同肩寬……”

    小姑娘曲青墨咬著嘴唇,默默站在一旁,看著眼前的一老一小,臨陣磨槍,大大方方的擺著姿勢,想哭卻不敢出聲,生怕打擾了他們。

    曲青石恨不得在這片刻之間,把自己的射術盡數傳給梁辛,既然死定了,他又怎舍得讓老三死不瞑目!

    前後不過半柱香的功夫,梁辛抽抽搭搭的,分不清是哭還是笑的說了句︰“胳膊酸了……”

     ……

    弓弦震顫,陽壽邪弓,一箭射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9 17:17

第二十四章 一箭驚仙

弓弦離手,梁辛只覺得周身都是一冷,仿佛一根冰針正沿著自己的血脈掠過,所過之處所有的體溫都被它盡數帶走,旋即腦海中爆發出一陣浩浩湯湯崩裂巨響,甚至連看一眼有沒有射中目標的機會都沒有,就徹底失去了意識。

    而射出的那一箭,卻遠沒有曲青石操弓時那麼聲威浩大。細箭勉強泛著暗淡的光芒,射向了南陽真人腿。梁辛的運氣不錯,雖然沒有對準要害,但總算還不太偏。

    南陽真人不屑躲避,捏著劍訣的手指微微一動,護在身前的飛劍斜橫,在‘叮’的一聲輕響中,穩穩擋住了梁辛用性命換來的襲射!

    就在南陽面色輕松,正想開口繼續點化曲青墨的時候,驀然里,邪箭與飛劍之間爆發起一連串刺耳的摩擦聲,只見老道的飛劍在急促顫動中,不停的發出哀鳴,最終‘啪’的一聲碎響,爆成了無數碎片!

    梁辛一箭,射碎了南陽真人的法寶飛劍!

    飛劍盡碎,可邪箭卻不停,依舊那麼毫不起眼的,鑽向南陽真人的大腿。

    南陽真人臉色又驚又怒,旁人無法感覺,可他卻明明白白的探知,這一箭上附著的神力,足以把他碎屍萬段!倉皇間再也顧不上氣勢風度,身形惶急後退,同時放出自己的保命法寶︰南陽鐘。

    煌煌古鐘,厚重如山!

    七十年前,有不知來歷的敵人偷襲東海乾,恰逢東海乾諸位高人離山,只有南陽真人鎮守山門,當時他就憑借著這口古鐘,硬生生擋住敵人連番轟擊,三日後援兵至,這才擊退敵人,南陽真人和南陽鐘,也一戰成名。

    轟轟烈烈的爆響中,邪箭正中古鐘,所有人都被震得失魂落魄,曲青石、柳亦兩個凡人更是口噴鮮血,委頓在地……又是刺耳的摩擦聲,不過彈指之後,古鐘的呻吟越來越重,嘎啦嘎啦的惡響中,古鐘也如飛劍一般,爆碎成千萬碎片!

    邪箭連毀飛劍、古鐘,仿佛也亢奮了起來,在破空的嘯叫中,繼續追射敵人,南陽避無可避,大吼了一聲,雙手盤結指訣奮起全部的真元,狠狠迎向邪箭,一瞬間里,天空中強光迸射,奪取了所有人的目光。

    片刻之後,強光消散,南陽真人臉色比紙還要白,身體微微顫抖著勉強懸浮在半空,邪箭在連碎兩件法寶之後,最終沒能射殺敵人。

    所有人都呆住了,即便曲青石、柳亦不懂修真道法,也能明白,梁辛這一箭,威力大得有些離譜了。

    南陽蹊蹺沁血,披頭散發,早就沒了高人模樣,臉色猙獰的盯著躺在地上,生死不知的梁辛,張開嘴想要說什麼,卻哇的噴出了一口血。

    四個東海乾弟子大驚失色,慌忙躍起去接應師父,南陽真人卻大袖一甩,把他們盡數趕開,喘息片刻之後,沉聲說︰“曲青墨勾結妖人,背叛師門,南陽今日奉乾山道宗門規,清理門戶。小妖,受死!”

    話音落處,南陽的雙臂猛張,本來明亮的天空都猛然昏暗,小姑娘青墨面露苦澀,把身體輕輕擠進了兄長的懷里,另一只手則用力挽住了她一向橫眉冷對的柳亦。

    南陽真人重傷之下,已經動了真怒,一個神通下來,他們便只有粉身碎骨的下場。

    好像爆豆般的巨響,不停的從天空中響起,南陽真人的臉色愈發猙獰,正要催動神通間,突然一陣清冽的猿猴啼嘯割裂天際!

    兩頭天猿快若閃電,一閃而至,一左一右抓著南陽的雙腿,將他倒吊了起來,落地後又各自踏出一腳,牢牢踩住了南陽不斷掙扎的雙手。

    一頭天猿則背著雙手,眯起眼楮,冷冷的盯住四個東海乾弟子,那四個年輕弟子根本沒看到它是如何出現的。

    最後一頭天猿懷里還捧著十幾只大桃子,躍到了曲青石等人身邊,低下頭仔細看著生死不知的梁辛。

    四頭奉命照顧梁辛,後來卻跑去玩耍的天猿,終于趕回來了,

    天猿是得到天眷的厲害精怪,在苦乃山中稱霸一方;東海乾諸人中南陽身受重傷,又不防被偷襲,幾個弟子修為淺薄,雙方一照面,便被天猿死死扼制。

    柳亦只覺得全身都軟了,氣急敗壞的跳起來對猴子怒罵︰“死到哪去了!”

    曲青石趕忙去抱梁辛,不料梁辛的身體仿佛比大山還要更沉重,曲青石甚至連他的一條胳膊都扶不起來。

    咕嚕咕嚕咕嚕……桃子盡數掉到了地上,第四只天猿伸出爪子,可憑著它的天賜神力,竟然也拖不動梁辛,在徒勞的努力了片刻之後,突然暴跳如雷的跳起來,口中縱聲長嗥!

     ,血光暴現,南陽真人連慘叫都沒來得及發出,就被那兩頭天猿撕成了兩片!

    四個東海乾弟子目眥盡裂,各自怒吼著一起躍起拼命,可只覺得眼前一花,周圍的景象飛快的旋轉了起來,片刻後,他們每個人都看見了……自己的身體,失去了腦袋的身體!

    小丫頭青墨這時才把自己的驚呼喊出來︰“別殺……”

    那頭天猿一出手便割掉了四個東海弟子的人頭!

    隨即四頭天猿一起跑過來圍住梁辛,它們四個人合力,也還是無法把梁辛拖動一步。

    這時的曲青石,兩條眉毛都快擰到一起了,梁辛躺在地上,探不到呼吸和脈搏,整個人都冷冰冰的,如果不是太沉,死的也沒什麼奇怪。但是邪弓奪取陽壽,梁辛就算死,也應該‘死成個老頭子’才對,可現在他躺在地上,頭發沒白、胡子沒長、臉上也沒有一根皺紋……

    而且,梁辛臨死前的那一射,威力似乎也太大了些!

    柳亦跑上來大聲的喝罵著轟猴子,現在四頭天猿正擠在一起,八只爪子同時抓住梁辛的左腿,跟拉縴似的想要拖動他,柳亦生怕一眨眼之後,四個猴子抱著一條腿跑走了。

    曲青墨雙眼垂淚,小心翼翼的把南陽真人和四位同門的碎屍歸攏到一起,挖了個坑葬掉,跪在墳前喃喃禱告,小丫頭雖然決絕,可這番慘禍之下,也被奪去了心神。

    四頭天猿拉不動梁辛,急的抓耳撓腮,嘰嘰喳喳的商量了幾句,其中一頭撒腿如風,跑回老巢去報訊,剩下的三頭則留守原地,這次它們都學乖了,再不敢離開半步,其中一頭還撿起桃子,誕著臉去巴結曲青石、柳亦,看樣子是想待會等族長來了,讓它們能美言幾句。

    柳亦本來滿臉的憤恨,可一會功夫之後又笑逐顏開,一邊吃著桃子,一邊拍著猴子的肩膀︰“放心吧,你們提梁辛報了仇,我感謝還來不及,又怎麼會告狀!”

    天猿大喜,曲青墨撇著嘴巴,喃喃的罵柳亦心性薄涼,柳亦湊到她跟前小聲解釋︰“如果我是猴子,現在就該殺人滅口了……不敷衍住它們,危險地很。”

    小丫頭嚇了一跳,忍不住抬頭望向天猿,三只猴子此刻正蹲在梁辛身邊,時不時推搡兩下,一個個愁眉苦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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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梁辛現在的感覺很奇怪,好像做了個夢,夢里自己在不停的吃沙子,一口一口的,沙子落進肚子,流進血脈,直到全身上下都變得沉甸甸……。

    梁辛突然清醒了回來,猛的睜開了眼楮,不知道多少張大臉,填滿了所有的視線,其中兩張臉沒長毛,剩下的都長毛……還有張面團團的娃娃臉出現下,又消失,又出現,小丫頭曲青墨被擠在外面,正一下下的跳著往里面看。

    轟,正圍著他看的所有人、猿都嚇了一跳,亂七八糟的向後坐倒,巨猿葫蘆老氣橫秋的笑了。

    梁辛回憶了一下不久前發生的事情,趕忙翻身坐起,臉上盡是狂喜的神色︰“我沒死?我沒死?”

    一天之前,四頭天猿玩忽職守,梁辛用曲青石的邪弓拼命,隨即失去了神志,雖然沒變老,但身體卻沉重的根本無法挪動。

    剛回到老巢,還沒做熱的葫蘆又被手下喊了回來。

    葫蘆用自己的妖元窺測梁辛身體,隨即發現,一股厚重的土石靈力,正霸道的佔滿了梁辛的血脈,所以他才會如此沉重。

    葫蘆立即施展妖術,用自己的妖元幫助梁辛將散亂的法力一一歸攏,大功告成之際,梁辛也隨即醒來。

    梁辛跳起來活動了活動手腳,和以前一樣,並沒有什麼特殊的感覺,土行法力在哪他還是感覺不到,不過總算明白自己死不了,美滋滋的長出一口氣,看看曲青石,又看看柳亦,後者明白他的心思,伸手遞過來一個桃子……

    梁辛未死,皆大歡喜,四頭玩忽職守的天猿更是樂得手舞足蹈,梁辛一邊啃著桃子,一邊問曲青石︰“不是說,一箭就得死麼?”

    曲青石的神情比梁辛還納悶,把目光投向了葫蘆。

    葫蘆先前就已經聽說過陽壽邪弓的奇異之處,此刻有追問了幾句細節,皺著眉頭站起來,接過邪弓翻來覆去的端詳了片刻,然後把邪弓往曲青石跟前一推︰“你射一箭我看看。”

    曲青石垂首肅立,假裝沒聽見。

    葫蘆自己又搖了搖頭︰“你不行,你從小修煉心法,得找個不會你家心法的。”說著,橙黃色的眸子轉向了柳亦。

    柳亦剛忙用好手舉起壞手︰“我就一只胳膊。”

    葫蘆踅摸了踅摸,看到小丫頭青墨,眼楮一亮,還沒來得及說話,曲青石已經一步踏出,把妹妹擋在了身後︰“她……女人用不了邪弓,沒有效果的。”

    葫蘆灑然一笑,一派道骨仙風,說道︰“既然如此,那我親自來試試吧!”說著,雙手較力,猛的拉開了陽壽邪弓!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6

第二十五章 土行心法

葫蘆也不傻,只是開了邪弓,並沒有放開弓弦,翻著眼楮仔細的感受弓箭的力量,過了半晌之後,收起了弓箭扔還給曲青石,又開始詢問曲青石家傳心法,幾句之後臉上就已經露出釋然的神情,跟著把梁辛扔到了自己的後背上,爪子一揮︰“是非之地莫久留,咱們回去,邊走邊說。.”

    三頭健猿過來分別背起青石、青墨和柳亦,一路嘯叫著向著他們老巢跑去。

    梁辛看著身邊的景物如飛,開始還覺得有趣,時間一長就無聊了,扭著腦袋問葫蘆︰“我為啥沒死?”

    葫蘆一直揣著高人範兒,早就等著梁辛來問了,咳嗽了一聲緩緩回答︰“凡人無知,才會以為那把那柄邪弓叫做陽壽。”

    跟著,好像還生怕梁辛聽不明白似的,又仙風道骨的補充︰“你就是凡人。”

    梁辛才懶得和葫蘆去矯情這個,搖晃著腦袋說︰“不是說,引弓一射,就會被邪弓吸干陽壽麼?”

    葫蘆搖頭︰“你們光看到射箭之人,會轉眼老邁而死,就以為邪弓是在奪主人的陽壽,其實,邪弓奪取的是主人的魂魄,身體失去了魂魄,自然會馬上化作枯骨。”

    梁辛還有些迷糊著,曲青石急忙‘催馬’上前,和葫蘆並肩而行,遲疑著開口︰“我們曲氏弟子修習心法之後……”

    葫蘆明白曲青石想問什麼,不等他說完就搶著開口道︰“你家傳的心法,骨子里是一門固魂鎖魄的奇術,所以邪弓無法一次抽干你的魂魄,只能搶去一部分魂力。魂力被搶去,魂魄衰弱,身體也會隨之衰老。”

    葫蘆說完,還好像吃了多大虧似的,滿臉不悅的哼道︰“陽壽邪弓,嘿,邪弓奪陽壽?虧你們想得出……”說著,橙黃色的眸子突然一亮,又想到了一句好詞,趕忙掉書袋︰“你們這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梁辛吃力的扭動了下身體,還是老問題︰“那我為啥沒死?”

    葫蘆擺威風,霍然仰頭哈哈大笑了起來︰“小子,這才是你的造化啊!先前已經說過,玉石雙煞的元神都棲身于你體內!”

    魂魄,便是修士的元神了。

    梁辛舉著邪弓與南陽真人拼命的時候,體內一共有三套魂魄︰自己的,草鞋玉璧的,凶煞石脈的。

    邪弓有靈,擇強而奪,三套魂魄中梁辛自己的最弱,不值一提,玉璧和石脈都是秉承天地戾氣所生的土行巨妖,元神之強比著絕頂劍仙也毫不遜色,也不知道邪弓最終選擇的是誰。

    說道了這里,葫蘆頓了頓︰“照我估計,單以元神而論的話,玉璧比著石脈,還是要強上一線,畢竟玉璧曾經煉化人形。被邪弓吸走的,應該就是玉璧的元神。”

    以玉璧元神換出的邪弓一射,威力自然無與倫比,這才在擊破了兩件凌厲法寶之後,還把南陽真人也擊成重傷。

    玉璧和石脈的元神,在本源法力的保護下,藏在梁辛的身體中沉睡。後來玉璧的元神被邪弓吞噬,它的那些本源法力一下子也變成了無主的力量,就此散落在梁辛的血脈中,所以當時梁辛的身體才會如此沉重。

    葫蘆一邊縱躍如飛,一邊呵呵的對梁辛笑道︰“以你的資質,如果想要修行天道純粹是癡人說夢,可現在身體里平白多了無主的土行本源之力,日後你將它們煉化為己用,雖然沒有人間修士的道心,可卻有了人間修士的道行,哈哈,有趣的很啊!”

    梁辛大喜過望,一邊無法抑制的咯咯傻笑,一邊費力的問︰“怎麼煉化?”

    不遠處的柳亦哈哈大笑著提醒︰“傻小子,老仙猿自會指點于你,還不快拜謝大恩!”

    梁辛樂得臉都快抽筋了,又是誇贊又是感謝,把自己知道的所有好話都往葫蘆的耳朵里扔。

    葫蘆口中嗯嗯的答應著,臉上的神情卻無比古怪。

    不久之後,梁辛又想到自己身體里還存著個石脈元神,再度來了精神,扭著腦袋問葫蘆︰“等煉化了玉璧的法力,我再借二哥的弓子射一箭,石脈的本源法力是不是也歸我了?”

    葫蘆微一點頭,應時應景的說了個成語︰“舉一反三,不錯不錯。”

    天猿的巢在大山深處,距離司所極遠,饒是這群猴子精怪教程快捷,也足足奔馳了幾個時辰,最終不知道翻過了多少山梁、轉過幾個山坳,梁辛突然覺得異香撲鼻,水聲玲瓏,一座生機盎然的巨大山谷,赫然出現在眼前!

    遠處的山崖上,掛著銀簾似的瀑布,水汽蒸騰中匯入小湖,三四條小溪彎彎曲曲的從湖中引出,貫穿山谷。

    四下里花團錦簇,彩蝶翻飛,滿眼嫩草青青。

    一望之下,數百頭拖著紅色尾巴的天猿散落各處,有的正懶洋洋的打滾,有的上躥下跳的玩耍,看到首領葫蘆回來,齊齊的爆發出一陣歡呼,跟著它們有看見有外人進谷,忙不迭的收斂了歡呼,躺著的立刻爬起來,跳著的馬上原地站好,一個個表情嚴肅,比著雙手緩緩踱步,全都擺出了世外高人的樣子。

    只有一頭還不及常人膝蓋高的小猿,呲牙咧嘴的跑過來,跳到梁辛身上,張開大嘴就咬!

    梁辛嚇得魂飛魄散,幸虧葫蘆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小猿,怒斥道︰“這不是吃的!是客人……”

    苦乃山的天猿都是文明人,一定要梁辛先拜師,葫蘆才肯傳他煉化法力的心法。

    梁辛當然不會覺得吃虧,在天猿們操持的拜師大禮中,拜先祖、拜天地……總之除了和葫蘆師父對拜之外,該做的全都做了,成了苦乃山猴兒谷的開山大弟子。

    其他三人也被妥善安置,各自養傷。

    三兄弟之間,在短短的幾天里連番經歷生死劫難,誰都懶得客套什麼,心里卻都為這次結義慶幸快樂。

    小丫頭曲青墨也算徹底成了師門叛徒,她與梁辛年齡相若,親熱得很,唯獨對柳亦,總是冷著一張小臉,從來不肯給他一點好顏色。

    隨後幾天里,苦乃山熱鬧無比,朝廷、朱離道場、東海乾,還有些與他們關系密切的門宗,或派遣大隊人馬,或派出精銳好手,不_在大山之間穿梭。很快,南陽真人和門下四位弟子的屍體就被找到,這下子大山里更是亂成了一團……

    不過因為有蠻人、邪派修士的蹤跡顯露,一時間來查案的人也懷疑不到苦乃山土著的身上,再加上天猿的老巢猴兒谷異常隱秘,葫蘆不許手下隨便外出,倒也太平無事。

    包括風習習在內,梁辛的親人、朋友總算都保住了性命,修養一陣便好。

    猴兒谷中的天猿礙著外人,每天都要裝模作樣,苦不堪言。

    而拜師之後,梁辛的修煉卻並沒有馬上開始,他的師父葫蘆不知道干什麼去了,每天早出晚歸,似乎忙的很。

    直到一個多月之後,葫蘆才總算忙完了,把梁辛找來,終于開始‘講經布道’了。

    人類修士參悟天道,首先要有一顆‘道心’,說穿了就是悟性。

    只有悟性高,才能感受到散落于天地間的能量,只有悟性高,才能與這些與這些能量溝通,將之引入身體。

    南陽真人要青墨斬斷凡情,就是為了讓她能更好的將自己的思想溶于天地,體會自然,少了凡情羈絆,才能全情投入,徹底與天地一體,從而感悟、引入更多、更龐大的能量。

    梁辛命好,雖然沒有悟性,更談不上道心,不過卻得到了一份至純的土行源力,要做的只是修習一門土行心法,催動運轉身體里的厚土靈元,將之化為己用。

    不過有得就有失,便宜不可能讓一個人都佔盡,梁辛的修煉也會有個盡頭,等他把身體里所有的靈元盡數煉化,也就再沒有進步的空間了。

    梁辛自己倒挺知足,對自己兩次舍命換來的靈元已經無比滿意了,對著葫蘆躬身施禮︰“弟子明白,就請師父賜下煉化靈元的心法。”

    啪!

    葫蘆把一本冊子丟到了梁辛腳下︰“這便是你要修行的功法,自己領悟吧!”說完,背著手溜溜達達的走了。

    梁辛撿起冊子,只見冊子上歪歪斜斜的寫著四個狗爬似的大字︰土行心法

    再翻看兩頁,里面卻是清一色的清秀小篆,但所有的字都是古篆,行文更是駢四儷六,不料葫蘆一看他又來,整個人都如臨大敵,打從老遠就爪子亂揮,凶巴巴的怪叫︰“師傅領進門,修行在個人,自己去領悟!”喊完縱躍如風,撒腿就跑。

    梁辛望著葫蘆的背影,急得直跺腳︰“師父,門在哪呢……”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6

第二十六章 刺客紅袍

最近這陣子葫蘆一直挺煩心。

    他修為極高,精通妖法,可這都是天賜的本錢,雖然也有修煉,但是和人間修士煉化真元的法門大相徑庭。

    天猿好面子,梁辛一肚子土行源力,放到哪個人間的修天門宗里都會能得得以煉化。要讓葫蘆說一句︰我幫不了你你找別人去吧。無論如何也說不出口。

    所以葫蘆想了個法子︰

    苦乃山連綿數千里,其中窮山惡水有之,靈秀之地更多,打從遠古起,就有隱修在苦乃山擇而居潛心悟道,斗轉星移之中,隱修或飛升或老死,留下了數不清的荒廢洞府。

    從收徒之後,這一個來月,葫蘆一頭扎進大山,滿世界尋找荒敗洞府,想要從這種洞府中撿本土行的心法回來。

    這個法子不錯,但葫蘆還面臨著一個大問題,他愛掉書袋,可是他不識字……

    不過葫蘆還是有法子,這些洞府里雖然沒有人了,但有一些還殘存著陣法禁制。土行修士布下的禁制,肯定是借用厚土之力的陣法……

    功夫不負有心人,葫蘆終于遇到了一座土行的法陣,廢了一番手腳之後,從洞府中那具骷髏架子的懷中找到了小冊子。

    葫蘆給自己列了個式子︰土行法陣,守護的肯定是土行道人,土行道人懷里的,肯定是土行心法。

    身為一方妖王,葫蘆心思縝密,為了防止這位隱修死前,藏在懷里萬一不是功法秘籍而是個賬本,葫蘆帶著這個冊子出了趟山,抓住一個老道讓他看。

    幾句話下來,葫蘆就明白冊子里寫的都是道家術語,的確是本心法秘籍。

    現在只剩下最後一個問題了,功法的封皮上一片空白,葫蘆覺得,沒有個題目不好看,被他抓住的那個老道捉刀代筆,寫下了四個大字︰土行心法

    老道是貨真價實的出家人,雖然不是修士,也自幼飽讀,更寫的一筆好字,可惜剛剛被葫蘆傷了右手,左手寫出來的字,也就不那麼講究了……

    梁辛當然不知道他師父這番良苦用心,捏著小冊子愁眉苦臉,唯一能確定的事情就是,自己要修行的土行心法叫做土行心法。

    梁辛眨巴著眼楮,琢磨了一會之後,找一頭天猿要來一大堆水果,找曲青墨去了……

    曲青墨是正經的道統出身,名門嬌女仙師高徒,左手接過桃子右手接過秘籍,大聲念道︰“土行心法?這……夠直白的哈。”

    ……

    《土行心法》來路可疑,不過曲青墨在細讀之下,確定這的的確確是土行心法(讀著別扭不?)。

    曲青墨是娃娃心性,喜歡熱鬧;梁辛自幼吃苦,最不怕的就是練功,兩個人守著一本秘籍,一個教一個學,倒也熱鬧的很。

    這本功法倒也對路,梁辛每日里抱元守一,用全副的精神去體會身體的力量,再按照曲青墨的指點,剝離其中的一絲,試著驅動它們緩緩流轉于身體中的各條經脈,一個多月下來,最初的那一絲土行靈元,果然被他化為己用,而梁辛的精神、力氣,也都健旺了一些。

    葫蘆探過梁辛的身體,確定功法果然有效,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肅容點頭︰“好好修行,別辜負了為師的一片苦心啊。”

    就在梁辛初窺門徑的時候,曲青石、柳亦二人的傷也盡數痊愈。只不過曲青石此刻是個耄耋老者,而柳亦的右手也失去了作用。

    傷愈之後,兩個人準備出山回去復命,他們兩個都是心眼通天之人,早就想好了說辭,至于小丫頭曲青墨,現在可無論如何也不能露面,否則麻煩太多。

    葫蘆現在心有顧忌,生怕曲青墨走了,梁辛又舉著土行心法來找自己的麻煩,干脆大手一揮就也讓小丫頭留在猴兒谷中。

    兄妹四人分別在即,少不得連番的囑咐,徹夜長談。

    說了一陣之後,曲青石一伸手,把‘陽壽邪弓’從身上摘了下來,往梁辛的手里一放。

    梁辛捧著弓,先是略顯迷茫,隨即在臉上綻放出一個重重的驚喜,跟著又好像有些不好意思,嘿嘿的笑著對著曲青石說︰“這是二哥家傳的寶貝,送給我不好吧?”

    曲青石本來面含微笑,聞言嚇了一跳,忙不迭的說︰“哪個說要送給你,想得倒美!暫時存在你這里罷了。”

    曲青石心中有自己的盤算,妹妹和梁辛現在猴兒谷中,看上去挺安全,可天猿辦事的不靠譜他可領教夠了。

    他不信任天猿,卻信任梁辛。再加上梁辛的身體里還有石脈的元神,能換一次威力極大的邪弓激射,把弓留下,說到底是想要梁辛保護妹妹。

    至于梁辛的射術,他倒不擔心,自有曲青墨指點。

    曲青石留弓,柳亦也不是空著手來的,從兜里摸出了一個本子塞給梁辛,呵呵的笑道︰“這些天養傷無聊,干脆給你畫了本武林秘籍,你沒事的時候可以練練。”

    本子的封皮上沒有字,只畫了個赤膊的大胖子,正乍著膀子威風凜凜的站著,梁辛不明所以,在翻看兩頁之後,突然大笑了起來,滿臉喜色的點頭︰“這個好極了!”

    柳亦給他話的,是民間揉摔之術的圖譜,梁辛現在有了真元法力,按理說應該看不上這些東西,可他天性喜歡這些東西,和身體里有多大力量根本沒關系。

    轉天天將破曉,趁著天還沒亮,曲、柳二人在上路之前,又去拜訪妖王葫蘆,先是感激了一番之後,曲青石問道︰“前輩,現在能不能喚醒風習習,有件事我想問他。”

    風習習最近一直在葫蘆設下的結界中昏睡修養,他被陽光所傷,差一點便魂飛魄散,即便有葫蘆相助,想盡數復原最少也要幾年的時間。不過現在喚醒他一會倒是無妨。

    小鬼現身後,精神還是萎頓的很,曲青石也不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風習……那個老、老叔,”他和梁辛結義,自然要跟著改口︰“你追隨梁一二大人的時候,認不認識一個叫做宋紅袍的人?”

    風習習本來笑呵呵的,可聽到問題之後臉色驟然一變,神色里盡是驚恐︰“你問他作甚!”

    和曲青石不同,風習習雖然忠心耿耿,可從未想過替梁一二翻案,在他看來,能與梁辛母子平平安安過完這一世,等將來梁辛長大成親,生有後代,自己再繼續服侍下去,這份平安喜樂就已經大過天了。

    所以風習習在說起梁一二當年往事的時候,有個重要人物始終不曾提及︰宋紅袍。

    在梁辛追問之下,風習習猶豫著,最終還是開口了︰“他、他和梁大人有仇!”

    梁辛、曲青石、柳亦,所有知道靳難飛司所留字的人都滿是意外的低呼了一聲,從靳難飛的死前留言上來看,宋紅袍應該是同他約好在司所見面,以完成梁一二交派下來的任務。

    可宋紅袍如果是仇人,梁一二又怎麼可能讓他去辦事。

    風習習一邊小心翼翼的觀察著眾人的表情,一邊繼續道︰“白天我不能露面,即便是晚上,也不敢進衙門,所以侍奉在大人身邊的時候不多,可即便如此,我就趕上過五次宋紅袍行刺大人。”

    在風習習的眼中,宋紅袍神出鬼沒,他的刺殺不可思議而且威力絕倫,把握的時機更是恰到好處,幸虧梁一二身負絕技,才能化險為夷,

    行刺時,宋紅袍一言不發,梁一二則大聲呼救,不過每次在侍衛趕來之前,宋紅袍都會設法逃脫。

    唯獨最後一次,在侍衛們趕來之後,宋紅袍沒有逃走,而是趁著梁一二松懈的瞬間,突然施展出凌厲的殺招,當時的場面血腥之極,一瞬間里人頭翻滾血肉橫飛,幾十名聞訊趕來的青衣高手盡數喪生,不過梁一二還是擋住了宋紅袍的絕殺。

    風習習也是在那場激戰中受到波及,過了不久就沉沉睡去,直到三百年後才醒來。

    梁辛眨巴著眼楮,滿心不甘的問︰“完了?就這麼多?”

    風習習迅速的點點頭︰“就這麼多!”

    梁辛樂了,走過去伸手攬住了風習習的肩膀,在他耳邊輕聲說︰“肯定還有,要不你怎麼知道這個人叫宋紅袍的?”

    苦乃山中的生死歷練,可讓梁辛受益良多,除了玉璧和石脈的本源法力之外,;另外一個最大的收獲,就是跟著曲青石學會了動腦筋!

    思考問題,其實和鑒定古董是一個道理︰不去看它那里對,而是去看它那里不對。

    風習習想隱瞞的事情,被梁辛尋出了破綻,不過小鬼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羞赧,而是滿滿的擔心,過了片刻之後,才輕輕的嘆了口氣︰“好吧,你要真想為了三百年前的事情冒險,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梁辛點了點頭。

    風習習笑了︰“我最大的遺憾,就是梁大人身死之時,我沒能侍奉在他老人家身邊,梁辛,你別讓我再遺憾一次!”

    曲青石從一旁微笑道︰“事情由我去查,不會讓老三涉險的。”

    風習習不理他,好像跟誰賭氣似的,扯起了嗓門說道︰“最後一次行刺之後,宋紅袍重傷逃走,梁大人當時喃喃自語了一句︰‘是天策門不行,不是你宋紅袍不行!可惜了啊。’,我當時就在大人身邊,所以聽得一清二楚,也由此知道那個刺客叫宋紅袍。”

    亂,梁辛覺得腦子里只有一個字︰亂。

    一旁的曲青墨也皺起了眉頭,微微搖頭︰“天策門……修行道上沒聽說過這個門宗,應該是凡間的幫派?”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6

第二十七章 七步登天

風習習所知的事情已經和盤托出,再度回到妖王結界中休養,曲柳二人也不再逗留,向眾人此行後就此出山。。

    大約兩個月之後,柳亦回到猴兒谷,他們果然不負所托,把梁辛的丑娘從罪戶中接了出來,這一路上柳亦也娘長娘短,梁氏受寵若驚,再到山谷中見到兒子,只覺得恍若夢境一般,這番喜樂,實在不是言語能夠表達的了。

    朝廷、朱離道場、東海乾等諸多勢力,都在曲青石和柳亦出山後趕來盤問,不過兩人早就把謊話編的毫無破綻,再加上外人根本就不知道苦乃山中還有一族凶猿,自然也就信了他們的說法,把矛頭指向了竹五一脈的邪修。

    梁辛心中的一塊大石頭落到了地,開始專心修行,葫蘆師父雖然不識字,但是木匠活做的不錯,按照陽壽邪弓的硬度,給他做了一只差不多的長弓。

    煉化身體中的土行原力、修習射術、和猴子們摔跤、陪師傅掉書袋……梁辛每天忙得不亦樂乎。

    特別和猴子摔跤打斗,比的第一是力氣,梁辛純粹白給;力氣不行就比身法,更不用說;身法不行還有應變……梁辛氣哼哼的從小猴子開始打起。

    在青墨的指點下,梁辛對‘土行心法’中煉化靈元之道掌握的越來越純熟,體內真元也煉化的越來越快。

    一日,妖王葫蘆在以靈元檢查過梁辛的進境之後,挺高興的笑道︰“照這樣下去,十年之後,便能把玉璧的靈元盡數化為己用。然後在用邪弓把石脈的元神抽離,再有七八年工夫,也就煉化得差不多了。”

    煉化玉璧用十年,煉化石脈用八年,倒不是玉璧比石脈留下的力量多,而是梁辛本身的真元越雄厚,煉化的速度就會越快。

    梁辛算了算,到那時自己三十歲,倒還算年輕,高高興興的追問道︰“到那時,我的修為會有多高?”

    葫蘆略一琢磨,回答道︰“肯定打不過我!”

    旁邊的小丫頭青墨嘻的一聲就笑了,給梁辛解釋道︰“咱們人間的修士,會把修行分作七個階段,是稱‘七步登天’!”

    梁辛饒有興趣的挑了下眉毛,笑道︰“說來聽聽。”

    ‘七步登天’,代表著修士修行的七個境界,分別是︰刮骨、撢心、聲色、海天、玄機、逍遙、端茶。

    青墨扳著手指頭,一項一項的給梁辛算道︰“一步刮骨,是將身體調整、改造到適應修行的狀態。除了練功養氣之外,還要配以藥石針灸,有的門宗還由長輩出手給弟子洗髓,過程無比的痛苦,所以叫做刮骨,一步修士是最初級的,比起常人也只是身體強壯了些。”

    梁辛吐了下舌頭,挺別人受罪,他挺開心來著。

    “刮骨之後,身體已經能感受到天地靈元,就要開始二步,撢心。”顧名思義,撢心就是要撢去心頭的積塵,也就是所謂的斬滅凡情,有了一顆道心,才能進一步感受天地靈元,引之入體。到了第二步,就已經能夠為自己煉化真元,使用簡單的法術了。

    曲青墨天資極好,八歲進入乾山道,用了兩年時間完成‘刮骨’,但在撢心期卻停步不前,南陽真人這才出手要替她‘斷滅凡情’,最終死在了苦乃山。

    曲青墨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沒心沒肺的笑道︰“我現在便是二步修士!”

    “第三步‘聲色’,指的是感覺,有了道心,便能充分感悟天地間的靈元變化,從而接觸到一個以往看不到聽不見的境界,周遭也變得有聲有色,繽紛多彩了。到了這一步,才算是真正踏入了修行道,也有了真正的厲害本領。”

    第四步海天,這一階段的修士,開始漸漸嘗試將自己溶于自然,領悟天地之勢,所為海天一色,相溶相濟。到了這個階段,修士便能馭氣凌風,在司所門前被三兄弟合力殺死的竹五,就是四步修士,一般來說,四步修士,已經可以做一個小門宗的掌門了。

    第五步玄機溶于天地,才能領悟天地玄機,這個階段的修士,已經有資格窺探天機了。青墨的師父南陽真人,就是五步修士,到了這個級別,即便在名門大宗,也是長老、護法一級的重要人物。

    第六步逍遙徹悟天地奧秘,飛則扶搖九天,遁則入地千丈,世上沒有去不得的地方,大宗師的境界。據青墨的記憶,東海乾的掌門距離逍遙期只差一線之隔,此刻正閉關修煉,全力突破。

    “至于第七步,端茶……”青墨突然閉上了嘴巴,笑嘻嘻的看著梁辛。

    梁辛總陪著師父掉書袋,這點眼力價還是有的,立刻接口追問︰“端茶?這個名字古怪的很,究竟是什麼樣的境界?”

    曲青墨搖晃著小腦袋笑道︰“端茶送客唄,到了第七步便是活神仙了,該飛升啦!”

    梁辛哈哈大笑,其實第七步的名稱叫做‘嫦娥’,意思是修行到第七個境界,就已經刻以飛上月亮去和嫦娥聊天了,本來也有些嬉笑之意,不過小丫頭還是覺得不夠干脆,直接給改成‘端茶’了。

    刮骨、撢心、聲色、海天、玄機、逍遙、端茶(嫦娥),七步登天,修行的七個境界,人間修士也隨之被劃作七個等級,每個等級都是一次脫變、一個質的飛躍。

    即便是身處同一個級別的修士,因為領悟程度的不同,相差也是極大的。

    小丫頭青墨在講課的時候,已經盡量說得簡單明白了,可梁辛還是聽的頭昏腦脹,‘七步登天’對境界的描述,並沒有從力量角度去解釋,而是以感覺、感悟來命名,憑著梁辛的悟性能聽明白才怪。

    除非能有人把七步登天劃分為︰踩螞蟻、抓兔子、踢豹子、打狗熊……這麼具體起來,梁辛才能聽懂。

    曲青墨看他滿臉的迷糊,笑道︰“就說我哥哥,如果沒有邪弓相助,他的本事應該和初入聲色期的三步修士差不多;至于柳亦,”小丫頭面露不屑,小鼻子上皺起了三四道豎紋︰“二步修士能打他十個。”

    妖王葫蘆滿臉不以為然,不過也沒打斷青墨,直等到她說完了,才不屑的哼了一聲︰“這七步登天都是人間修士的劃分,沒有半點的用處,按這個道理,兩個人打架,干脆直接報出來境界,低得那個就俯首認輸,任打任殺好了。”

    梁辛聽不懂這套七步境界,當然向著師父說話︰“就是,我們兄弟三個凡人,還不是殺了四步竹五!那個……青墨,等我把玉石雙煞的法力都煉化了,我算幾步的?”

    葫蘆接過話題︰“以體內真元而論,十年之後,你盡數煉化了玉璧的法力,穩穩成為三步修士,聲色境。再煉化石脈之後……如果運氣好的話,也許能勉強夠到四步,海天境。”

    梁辛一聽,等自己三十歲的時候,沒準能有竹五的本領,立刻喜形于色。

    青墨則問葫蘆︰“前輩,您現在是幾步?”

    葫蘆撇了撇嘴巴︰“我們才不理會人間修士那套劃分,要論打的話,五步修士在我面前不值一提,六步的話麼,要看具體的修為了,打過才知道。”

    這時梁辛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忙不迭的追問葫蘆︰“師父,您老那九位兄長加入九龍司搬山院,他們的修為……”

    葫蘆知道他想問什麼,不等梁辛說完就回答︰“我那九位哥哥,論修為的話,比著我現在應該稍遜一籌,至于那個玉璧精怪全盛時,嘿嘿,我估摸著,他應該是六步大成的實力。”

    隨後的日子里,土行心法、揉摔之技、射術,梁辛每日里專心苦練這三大‘絕技’,有時還會虎虎生風的打上一套太祖長拳當熱身。

    梁辛現在已經有了自己的真元也算是個修煉之人了,對修真道上的事情也多有好奇,專程跑去問曲青墨。

    一聽說有故事聽,葫蘆立刻趕來……

    小丫頭青墨生性活潑,平時沒人理她,她還沒話找話的去和梁辛聊天,現在更是眉飛色舞,假模三道的咳嗽一聲,開始‘講課’。

    修真道和江湖也沒什麼分別,按照對天道的理解和修煉的方法,修士門宗被劃作正邪兩個陣營,幾千年來雙方不斷征伐。

    正道英才輩出,又弟子眾多,在惡戰之中漸漸佔了上風,連續擊潰了四五個邪魔大派。不料邪道卻因此從一盤散沙凝成了一塊鐵板,其中一個專門鑽研‘生、老、病、死’四大奇術的老魔頭,在諸多邪宗高手的幫助下,將四門奇術融合成一門狠辣的神通。

    這些事情也都是青墨聽東海乾長輩說的,全被小丫頭當成了故事,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笑道︰“這門神通據說威力極大,狠辣無比,但是卻有個好聽的名字,叫‘天下人間’!”

    葫蘆對這些修真界的古老傳說也了解一些,不過遠沒有青墨所知的那麼細致,聽的挺高興,仍不忘掉書袋︰“恩,生老病死四門奇術,化做神通‘天下人間’,也算是名副其實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6

第二十八章 五大三粗

天下人間’甫一現世,立刻殺了不少正道的領軍人物,邪道門宗也由此扳回了頹勢,正邪兩道又恢復了勢均力敵之勢。。

    而身懷‘天下人間’絕技的老魔頭卻由此看破天地,把神通傳給一個叫做謝甲兒的弟子之後,從此消失不見。

    這個謝甲兒的天資,比起他師父還要更高,在學會‘天下人間’之後百余年里閉關不出,完善功法,最終將‘天下人間’的威力足足提高了五成,這門神通也被他改名做︰天上人間!

    邪道強大了,正道自然吃足了苦頭,不知多少前輩名宿都死在謝甲兒的手上,正道門宗被對方打得狼狽不堪,毫無還手之力。

    隨著形勢漸漸惡劣,正道中人開始深居簡出,隱匿大山,也如邪道當年那樣大家統籌資源,共同培養好手,其中實力最雄厚的十三個門宗,各自傾盡全力,灌頂、傳功等各種手段無所不用其極,一舉培養了十三位突破逍遙境的高手,七步修士,仙班列位!

    可是這十三位高手都是被‘催生’出來的,真元渾厚無比,道法神通卻一般的很,在打斗中多以力量取勝,是以合稱‘蠻十三’。

    嚴格的說,蠻十三雖然看上去突破了逍遙境,但真元不是自己修行得來的,對天道的領悟也遠遠不夠,所以只能算是逍遙境之上,卻還遠遠未到‘嫦娥境’。

    正道的這一番隱忍,一直到五百多年前。最終于前朝的皇城,蠻十三盡出,伏擊邪道魁首謝甲兒。那一戰根本沒人了解,整座皇城連同方圓八百里內所有的一切都化作焦土,最終,蠻十三活著回來了,而謝甲兒則被打得形神俱滅,連塊骨頭渣都沒剩下!

    聽到這里梁辛略顯驚訝,追問了一句︰“謝甲兒那麼厲害,臨死前居然沒能拉上一個墊背的?蠻十三都活著回來了?”

    不等青墨開口,葫蘆就冷哼了一聲︰“你當修士相搏,和凡人打斗似的?拼了老命能殺一個算一個?不用想也能知道,蠻十三除了個人實力雄厚之外,肯定還會有一套威力極大的合擊陣法,雙發拼斗之下,要麼十三個人落敗全死,要麼十三個人獲勝皆活,沒有第三條路的!”

    這一戰蠻十三人人重傷,但都活了下來,隨後的一百年里,邪道群龍無首,正道大舉反攻,最終徹底擊敗了邪道,一個個邪道門宗接連被剿滅,邪道中人幾乎被斬盡殺絕,只剩下些蝦兵蟹將隱姓埋名,藏匿了起來,不足為患了。

    而對于凡人來說,這場正邪對決比起洪水猛獸還要可怕得多,先是皇城被毀,緊跟著各處州府遭殃,整個中土都陷入長久的亂世局面,直到三百多年前,梁一二輔佐洪太祖平定天下,才又重新安定了下來。

    梁辛早就聽說過‘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的傳聞,可從來不曾想過,相較凡人而言,只不過是一小撮的修士,一旦鬧起來竟然真的能讓天地變色,把萬里沃土變間煉獄!

    青墨明白梁辛的意思,無奈的笑了笑,卻也沒多解釋什麼,而是繼續道︰“正邪之間,從積怨到惡戰,幾經反復綿延數千年,最後還是正道慘勝,奠定了現在修真道的格局,說起來以後天下總會安定些了!”

    在最後的惡戰里,邪道雖然全局覆滅,但瀕死反撲也著實讓正道修士傷亡慘重,蠻十三本來就重傷難愈,又被對方列為重點打擊的目標,先後有九個人戰死,只剩四個人活了下來,正道中的小門宗不值一提,就連十三個最大的門宗,也被邪道干掉了五個。

    惡戰已經結束了四百多年,修真正道休養生息,也恢復了不少元氣,如今的修真道上,當年所剩的這八個大門宗依舊是巔峰般的超然所在。

    八個門宗之中,有五個出家人的門派,有三個俗家門宗,說到這里青墨突然嘻嘻的笑了︰“這五道,三俗,也被一些散修戲稱為五大三粗,好記得很呢!”

    梁辛哈哈大笑,回想著南陽真人的裝扮,繼續問道︰“那你們東海乾,應該算是五大三粗中的一大了?”

    不料青墨搖了搖頭︰“東海乾可不在五大三粗之列。”

    梁辛頗感意外,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楮︰“東海乾不是頂尖的修真門宗嗎?”

    青墨繼續搖頭︰“東海乾是頂尖的修真門宗沒錯,但是這個頂尖,指得是在人間出類拔萃,‘五大三粗’在惡戰之後,便隱于世間,輕易不會露面。除非修真道上有什麼大事,他們才會出面。”

    而‘五大三粗’也形如一體,共同進退,各自派出了一名長輩,組建了一個叫做‘一線天’的長老會。

    五大三粗隱退卻未消失,‘一線天’就是他們在修真道上的代表,各門宗如果有事,大可去找一線天來裁決,若是真的出了什麼大事,一線天便會傳訊身後的八大門宗,隨時出手干預。

    不過這幾百年里天下太平,一線天很少傳出什麼諭令,八大門宗更一次都不曾出手。

    至于仍舊活躍在人間的那些修真門宗,實力比較雄厚的有九個門宗,自稱九九歸一,寓意為自己這九個門宗,都聽一線天的指揮,以示對‘五大三粗’的敬仰之意。

    其中東海乾就是‘九九歸一’中的一門,至于朱離道場,比他們都要差上一個檔次,只能算是二流門宗了。

    梁辛基本聽明白了,修真道上最高的是‘五大三粗’,其下有個‘一線天’用來當做口舌,再之下則是‘九九歸一’,最後才是二流、三流的修真門宗。

    葫蘆則聽的滿頭大汗,如果不是當著兩個少年的面,早就掰著手指頭數上了……

    另外值得一提的是,正邪傾軋數千年,只有一次摒棄前嫌聯手而戰,就是七百年前,聯手剿滅了獲得‘玲瓏玉匣’的冰原邪宗摩羅院。

    摩羅院雖然被劃入了邪道,但它是極北冰原上的門宗,從來不與中土往來,和中土的邪派也沒有絲毫的瓜葛,而摩羅院修為的功法別具一格,雖然只是一個幾百人的小門宗,實力卻高的驚人,又有佔了天時地利,想要剿滅它非投入重兵不可。

    中土至冰原,路途遙遠,為了避免路上互相殘殺損失實力,正邪兩派這才暫時結盟,約好合力剿滅摩羅院,然後在各憑實力,爭奪玉匣。

    最終在一番慘烈搏殺之後,摩羅院雞犬不留,玲瓏玉匣卻下落不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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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隨後的日子里,梁辛土行心法的進境頗為順利,不過更讓他欣喜的是自己的揉摔和長拳的進步,每天和他拆招的可都是天猿。這些精怪打斗起來沒有招式更不講規矩,爪子嘴巴尾巴無一不是攻敵的所在。

    自始至終梁辛都被它們打得叫苦不迭,從來就沒贏過,不過漸漸輸的也那麼慘了……

    曲青墨看梁辛每天練功津津有味,自己卻無聊的很,整日里纏著妖王葫蘆,也想要本功法來學。

    妖王不勝其擾,只得故技重施,又鑽進大山去找隱修洞府,小丫頭先前打下的水行功法的底子,葫蘆這次要找的是水行法陣……不久後,總算又被他找到了一本功法,這次找到的不是白皮書,功法有名字︰《繡水》

    曲青墨大樂,繡水這個名字,和青衣的‘繡春刀’倒有幾分相似,和她算是有緣。

    差不多每隔三五個月,曲青石或者柳亦,兩人中總會有一人到山里來探望,為了掩人耳目,兩個人從來不一起進山。

    無論他們誰來,在見到梁辛之後,除了說些外界的實事要聞之外,還會拿出幾個自己經手過的案子,提出線索擺明條件,逼著梁辛去‘破案’。

    江湖風波重,有幾分心思總是好的,梁辛明白兩位兄長刻意栽培,學得也格外賣力。

    相較普通人而言,梁辛不算特別聰明的,但心眼也還算靈活,至少沒辜負曲、柳兩人的苦心……

    大山清寧,日月輕快,轉眼過去了五年。日子過的平穩安逸,唯一算得上大事的是,第三年末的時候風習習從結界中醒來,不過小鬼並沒有逗留幾天,而是忙不迭催促著葫蘆把他帶到苦乃山陰眼去修煉。

    陰眼是大山中凝結戾氣的所在,對陰喪之身的小鬼有著極大的補益,不過這種地方險惡異常,如果沒有葫蘆幫忙,憑著風習習自己根本就去不了。

    曲青墨從小丫頭變成了婷婷少女,摸樣卻沒啥改變,還是圓臉圓眼楮,面團團粉嘟嘟的娃娃臉;梁辛則變成了個強壯少年,被曬得黑黝黝的,因為習練功法,眸子倒是清澈明亮,其他的五官麼,一般得很。

    玉璧留在他身體中的土行真元,已經被他煉化了一半。梁辛現在的修為,按照妖王葫蘆的估計,差不多介于二步修士與三步修士之間。

    妖王葫蘆對梁辛的進境挺滿意,美滋滋的覺得自己教導有方。

    不過,煉化真元為己用雖然順利,可梁辛的修煉,還是遇到了麻煩。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7

第二十九章 銅川暗樁

修士的本領,並不單單是煉化真元,強化身體、元神,還要配合用法,將真元化作各種道法、神通。。梁辛現在有了真元,卻還沒有神通,既不能隔空取物,也不能劍氣傷人。

    《土行心法》是‘全本’,可只有煉氣之術,並沒有道法神通。梁辛從中學不到法術,跑去問葫蘆,葫蘆凶得很,不理他……

    青墨也參不透其中的玄機,眉心處攢了個小疙瘩︰“照我看,當初寫這本功法的人,根本就沒想過要修煉道法。”姑娘心思靈秀,一下便猜到了點子上,要知道這本功法的主人,是個最標準的隱修,一心只想著悟道飛仙,從來不與外人接觸,既沒有敵人,更不打算和別人動手,所以他的功法里只有修身之法,卻沒有御敵之術。

    梁辛現在身體強壯精神健旺,縱躍時來去如風,發力下土石崩裂,唯獨沒有法術可用,反觀曲青墨,元基比著梁辛差得遠,但是‘繡水’上的法術,被她學到了不少。

    ‘繡水’也算是一門奇學了,其中的法術獨闢蹊徑,並不以傷敵為主,而是把柔水清幻發揮到淋灕盡致,其中易容、幻形、五彩迷離的迷目遁影之術,更是了不起得很!

    這天夜里,梁辛練過心法肚子餓了,正猶豫著是去掏鳥蛋還是吃桃子,眼前突然一道寒光閃過,借著星月光芒,只見一個蒙面人手執利刃,向他飛撲而至。

    梁辛先是一驚,側身閃過對方狠辣的一擊,隨即面露輕松,嘿嘿的笑道︰“大哥,別鬧!猴兒谷有師父坐鎮,外人根本進不來。”

    ‘刺客’頓住身形,騷眉搭眼的扔掉刀子,跟著在臉上一抹,露出了本來面目,正是柳亦。

    柳亦還有些不甘心,問梁辛︰“就算知道是自己人,你怎麼斷定來的不是老二?”

    梁辛哈哈大笑︰“二哥架子大,這種無聊事肯定交給你做!”

    話音剛落,又一陣熟悉的笑聲從遠處傳來,曲青石從一棵大樹上躍下,對著梁辛點頭笑道︰“機靈了!”

    梁辛霍然大喜,這五年里兩位結義兄長還是第一次一起來看他,一手拉著柳亦,一手拉著曲青石,打從心眼里高興道︰“你們怎麼一起來了……有吃的沒?”

    這時曲青墨也聞聲趕來,拉住哥哥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兄妹四人一邊說笑著,一起走進了梁辛的小屋。

    到了屋子里,不等梁辛開口,曲青石從懷里掏出一個包裹, 的一聲扔到了桌上,笑道︰“打開看看!”

    包裹里,明晃晃的幾個小金錠子,梁辛捧在手中,沉甸甸的,片刻之後眼楮就隨著熠熠的金光亮了起來,抬頭驚喜道︰“你是……我、我要出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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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洪治下,九州三十一府。

    鄞州地處西北部,界內多丘少雨,在中土九州中算是最貧瘠的一州。

    鄞州西側是赫赫有名的苦乃山,北側則是塞外草原,轄下四座大城,鎮寧、久安、銅川、苦雁,其中鎮寧城是州府,苦雁和銅川本來都是邊關要塞,不過大洪天威浩蕩,草原蠻夷皆盡臣服,沒了刀兵之禍只剩邊貿往來,這兩座城也漸漸發達繁榮了許多。

    這幾年里,柳亦和曲青石仕途一帆風順,曲青石提升了一級,現在官拜九龍司人字院鄞州指揮僉事。統領一州的人字青衣,從四品,著實算作大官了。

    柳亦也從統領升至了千戶,駐衛邊防重地苦雁關。

    兄弟倆一個是青衣州統,一個是地府千戶,眼下邊關安寧,雖然轄區略顯貧瘠,差事也還算輕松。

    曲青石被妹妹糾纏著沒空開口,柳亦笑呵呵的說︰“我和老二商量過了,打算讓你出山!”跟著不等梁辛歡呼,又突然一扳臉,低聲道︰“先別高興,讓你出去,是有事情要你做!”

    搬山院、玉璧精怪、靳難飛留言、玲瓏玉匣和沒有身份的人頭、宋紅袍……五年前,三兄弟在苦乃山找到了諸多與梁一二當年有關的線索,可這些線索散亂、漫無頭緒。

    曲、柳二人追查之下,最終只有一條線索有跡可循。

    說到這里,柳亦刻意壓低了上聲音︰“老三,還記得天策門麼?”

    梁辛立刻點頭,當年梁一二被宋紅袍刺殺時,曾提及一句︰是天策門不行,不是你宋紅袍不行!可惜了啊。

    柳亦滿意的點點頭,繼續道︰“其他的線索都斷了,只有這個天策門可供追查。”

    曲青石接口︰“天策門只是一個普通的人間幫派,在官府有注冊。勢力很一般,而且不同于其他江湖門道的是,這個門派不控制什麼產業、商貿,經濟來源全靠門下弟子繳納會費,甚至可以說它干脆就是一間武館。”

    也許就是因為這樣的方式,于外界沒什麼利益沖突,所以天策門的歷史還不短,立派至今已經八百年了。

    天策門只有個總壇,坐落于邊關銅川,剛好是曲青石轄下的四府之一。

    至于它的歷史,也實在沒什麼稀奇,自古以來銅川就是邊關要塞,征戰不斷,有些退伍或者傷殘的老兵定居于此,為了強身更為了自保,便傳授身邊子弟一些軍隊里的搏擊之術,久而久之形成了門宗,門下的弟子大都是軍卒後代。

    曲青石和柳亦幾次易容暗訪天策門,但是也沒能找到可疑之處。

    曲青石繼續道︰“卷宗明察,實地暗訪都沒有異常,所以我們需要一個暗樁,能長期盯住天策門,等著他露出破綻的暗樁。”

    說著,曲青石卻沉沉的嘆了一口氣︰“明察暗訪,我們兩個就能做,可是耗時曠久的暗樁,我們做不來,此事事關梁大人當年的案子,必須要自己人來盯,可是我的心腹手下,盡數喪生在礦井中了。”

    梁辛當然忙不迭的點頭答應,曲青墨現在也不說話了,可憐巴巴的看著她哥。

    曲青石沒理會妹妹,繼續對梁辛說道︰“錢,是讓你在銅川策門附近盤下一座買賣鋪子,做暗樁用的。”

    柳亦在旁邊調侃道︰“老三,想好要做什麼買賣了麼?”

    梁辛大笑,想也不想的回答︰“飯館!”

    曲青石繼續囑托道︰“銅川是我轄下的四府之一,不過那里的青衣衛千戶卻不是我的人,他是大掌櫃的親信。咱們的事情自然不能讓他知道,所以這個暗樁,都要靠你自己來主持,除了特殊時的消息往來,其他的我們不會管你。”

    說著,曲青石頓了一下,笑道︰“要是把我給你的本錢賠光了,無法在銅川立足,就給我滾回猴兒谷吧!”說著頓了頓,臉色突然變得鄭重肅穆︰“你給我聽好了,錢賠光了沒事,但決不許想歪門邪道去弄錢!”

    梁辛點頭應承,這時柳亦拍了拍曲青石的肩膀,輕輕一指半天里不曾開口的小丫頭青墨。

    曲青墨憋得眼圈都紅了,看上去恐怕隨時都會哇的一聲大哭出來。

    曲青石呵呵的笑了,伸手從妹妹的留海上撫過,說道︰“十七歲的大姑娘了,成天和猿猴處在一起,畢竟不妥。”

    曲青墨聽他口風松動,臉上猛的綻放起一個燦燦的笑容。

    曲青石趕忙揮手阻住了她的歡呼,正色問道︰“你的繡水幻形之術,要真修煉的好,我才會讓你和梁辛一起出山……幻個老年男子出來給我看看。”

    曲青墨脆生生的答應著,身子輕快的一轉,再回過身來,就已經變成了一個大約六十歲上下,滿臉和氣的矮胖老頭,不僅容貌改變,就連衣著發式都一起變化,無論怎麼看都沒有一絲破綻。

    曲青墨的繡水幻術惟妙惟肖,梁辛正要大聲喝彩,不料曲青石面孔抽搐,好像嚇了一跳似的,身子都是一顫,跟著伸手一拍桌子,罵了聲︰“胡鬧!”

    柳亦卻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獨手挑起大拇指,大聲誇贊著︰“像極了!”

    梁辛忍不住湊近柳亦,小聲問︰“像誰?”

    “他們兄妹的親爹!”

    曲青石、柳亦二人似乎還有要事在身,一番細細囑托之後,第二天破曉就離開了猴兒谷。在他們離開前,梁辛特意向曲青石打聽,自家先祖的墳冢何在,後者卻搖搖頭,他們老曲家也不知道梁一二的墓在哪里。

    梁辛和青墨又多呆了一天,和丑娘、妖王以及一眾猢猻辭別,丑娘不善言辭,只有‘小心敵人,注意身體,別打架,常回來’這麼幾句,翻來覆去的囑托著。

    妖王葫蘆卻犯了難,他手里沒有人間修士合用的寶貝,它們是猴子精怪,偶爾采集到什麼仙枝靈草都第一時間扔進嘴巴,可分別在即,總要送給弟子點東西,猶豫再三之後,干脆裝成沒事人,大聲教導弟子不要墜了猴兒谷的威風……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7

第三十章 天策軍陣

銅川府,自古以來雄踞北境,與兩百里外的苦雁關遙相呼應,好像一對大螯,把草原上的牧族蠻夷牢牢阻擋中土域外。.

    大洪開國後,比歷朝歷代都要更重視草原之患,先後四次揮師北上,最遠一次大軍干脆擊穿了草原,一路打到極北的冰荒地,草原上各個大帳盡數臣服。

    最近的百十多年中,銅川和苦雁都沒有戰事,從軍事重鎮漸漸變成邊貿集散之地。雖然沒有江南州府靈秀,不如內陸州府繁華,但這兩座邊關也別有一番異域風情。

    馬蹄聲噠噠,一架馬車駛在官道上,梁辛駕車,曲青墨坐車。他們從苦乃山出發已經十幾天了。

    銅川府遙遙在望,坐在前面的梁辛摸摸懷里的金子,突然嘿嘿嘿的笑了起來,回過頭把聲音壓得極低,對曲青墨說︰“你知道不,二哥給我的金子……三十兩啊,那可是一筆大錢啊!”

    說完,一只手牢牢捂住口袋,樂得嘴巴都合不上了。

    要知道當時的行情,一兩銀子可以買大米二石,一石大米一百八十斤,這樣算下來,一兩金子就是三百六十斤大米。

    十兩銀子,足夠小門小戶一年的生活了,大洪幣制是一兩金等于十兩銀,三十兩金子對普通人來說,的確是一筆大錢了。

    曲青墨本來就氣悶,聽了梁辛的話之後更生氣了,嘟囔著罵了句︰“小氣鬼!財迷鬼!”

    梁辛以前從來沒用過錢,直到這次出門才知道金銀的好處,可他和兜里突然有錢的娃娃肆意揮霍不同,時時刻刻緊捂錢袋,只能用吝嗇來形容。

    說話之間,馬車進城,柳亦早就把路上的一應細節安排妥當,沒費什麼周折他們就進入了銅川府,找到客棧梁辛咬著牙租下了一個里外兩進的套間,安頓好之後,兩個人興高采烈的去逛大街了。

    青墨幻成一個胖墩墩的中年男子,滿臉都是油光,與梁辛叔佷相稱。

    這次梁辛出奇的大方,一出門就給曲青墨買了包松子糖,惹得丫頭大是開心,吃了幾顆之後才想起來自己現在是個中年胖子,這麼大搖大擺的捧著包糖逛街實在不像樣子,這才恍然大悟,氣哼哼的把糖丟進了梁辛手里……

    時值初秋,正是邊貿繁榮的時候,大街上來往熱鬧,有中土漢人、草原上的蠻漢,還有些紅發碧眼的胡人,兩個人更是看得新奇不已,時不時指指點點,交頭接耳的議論一番。

    天策門是本地的幫派,在銅川府中名氣不小,總壇坐落于城中的鐵鞋大街,正是繁華之地,梁辛還沒來得及找人打聽,溜達著就一抬頭就找到了。

    “撲,霍!”

    “提,霍!”

    “轉,霍!”

    …….一陣陣雄壯的呼喝從中傳來,院子里近百名青壯正在教頭的喝令下練拳,自有一番威武,天策門刻意招攬弟子,朱門大敞,任由外人進入、觀摩。

    梁辛一看就笑了,他們練得分明是自己的看家本領之一︰太祖長拳。

    在院子的另一側,石磚地被鋪上了厚厚的黃土,另有幾十名大漢正不停的互相撲擊,這次連曲青墨都樂了,那些天策弟子練得是梁辛的第二大絕技︰揉摔之術。

    曲青墨,對著梁辛笑道︰“再往里走走看,沒準還有修習射術的。”她的幻化是法術,從外形到聲音全無破綻。

    話音剛落,旁邊一個看熱鬧的老漢就順口搭腔︰“當然有射術,天策門教習技擊,從拳法刀劍到弓射馬術,樣樣都有,樣樣精通!”跟著老漢又對著他倆小聲道︰“看樣子,二位不是江湖上的人物,像你倆剛才那樣,對著天策門的演練指點嬉笑,可是大大的不妥。”

    梁辛不懂江湖規矩,不過被老漢一說,心里也覺得自己剛才有些失禮了,抬頭一看,果然有幾個教習模樣的人,正背手站在大院里,冷冷的望著他們,梁辛趕忙對著人家拱手賠笑,滿臉的歉意。

    老漢又笑道︰“無妨的,只要不是成心搗亂,天策門也不會胡亂傷人的,兩位下次在意些就好。”

    也許是血統問題,老頭子雖然長得是漢人模樣,但眸子發黃,因此得了個綽號叫做老貓。他家里已經在銅川定居了幾代,就住在鐵鞋大街,仗著街面熟悉給人跑和做掮客(中間人),銅川府外來人多,老貓平日里專門找外鄉人搭話,一來解解無聊,二來還可以找找看有沒有合適的差事。

    老貓是專業搭訕的,梁辛生怕找不到人說話,攀談一會之後就兩個人就熟稔了,老貓這才開口問道︰“您二位,來銅川是經商,還是訪親?”

    梁辛打從十幾天前就編好了謊話,提了兩句自己的來歷之後,說出自己叔佷想要尋個店面開飯館的想法。

    老貓黃色的眸子轉動了幾下,沉吟道︰“這條街繁華,買賣店鋪的生意大都不錯,我倒是知道一家店面,東家想回老家所以想盤出去,可價錢要的著實不低。”

    梁辛立刻沒出息的去摸懷里的金子,皺著眉頭問︰“得多少錢?”

    老貓笑道︰“我又不是東家,當然要帶著你們去看看鋪子,相中了再和人家談價錢!”話雖這麼說,人卻站在地上,根本沒有要走的意思。

    梁辛略一琢磨就明白了老貓的意思,笑著問︰“傭金多少?”

    一番討價還價之後,雙方說定了傭金的價錢,除了在鐵鞋大街上尋一處店鋪之外,官府注冊、尋覓廚子活計等等諸多瑣事也一並交給老貓去辦,銅川民風淳樸,這種小筆傭金只用口頭約定即可。

    老貓撿到了一筆生意,自然開心,立刻便要帶著梁辛去看鋪子,就在這時,天策門內突然響起一陣隆隆的鼓聲,正在門口往來的人們大都面露興奮,擁進天策門的大院子里去看熱鬧。

    老貓笑著給他們解釋︰“天策門逢初一、十五都要著門下弟子擺出軍陣演武,可著實熱鬧的很,今天恰逢十五,你們剛到本地,如果不急著去看鋪子,倒不妨去看看。”

    梁辛大感興奮,可曲青墨對這種凡人對抗卻沒有一點興趣,拉著老貓先去看鋪子了,只留下梁辛留在天策門看‘表演’。

    等老貓和曲青墨走後,梁辛又找別人搭話聊天,裝作無意的提起老貓,見眾人都說這個老頭子信譽極好,這才放了心。

    ……

    天策門動用了四百弟子演練軍陣,人數雖少,但深得陣法精髓,先是披甲陣,再是銳鋒陣,其後還有弓弩襲、拒馬襲、鉤鐮襲等等戰陣,越演練越精彩,把梁辛和一群閑人看得眼花繚亂,不停的大聲喝彩。

    到了黃昏時分,諸般陣法一一操練完畢,隨著掌期的教習一聲呼喝,四百天策門弟子轟的一聲退散了下去,梁辛還以為表演結束,可回頭一看,身邊那些本地人不僅沒有散去,反而臉上越發的興奮了起來。

    梁辛心里納悶,問旁邊的一個閑漢︰“怎麼,還有軍陣麼?”

    那個閑漢笑著點頭︰“還有最後一陣,也是重頭戲,馭獸襲!”說話之間,那些剛剛撤下去的弟子又跑回場中,每人手中都多了一張鐵網。

    掌旗的教習一揮陣旗,扎扎扎扎的機括聲響起,一座座巨大的鐵籠子,從天策門大院的地下緩緩升起,隨即百獸咆哮,聲勢驚天!

    虎、豹、豺、狼、蛇、犀……各色猛獸在籠子里左右奔走,乍一見人立刻亮出了獠牙!

    圍觀的眾人紛紛後退,給他們留出了更大的空地,又是一陣戰鼓聲雷動,有專門的弟子打開了控制籠門的機括,幾百只猛獸立刻撲出,向著四面八方咆哮狂奔。

    掌旗子教習大喝了一聲︰“襲!”四百弟子聞聲而動,三人一隊、五人一伙看似散亂卻錯落有致,一張張鐵網上下翻飛,把想要逃竄、傷人的野獸一一捕獲,動作干淨利落,足見訓練有素。

    觀眾們顯然早就見識過多少次這樣的陣勢,一浪又一浪的歡呼著,大聲為天策弟子叫好,可梁辛在最初的驚訝之後,卻凶狠的瞪大了眼楮。

    在百獸之中,有一頭身材瘦弱的小猴兒,尾巴被齊根切斷,可一身毛色湛清,兩只大大的眸子橙黃,分明就是一頭還處在幼年的天猿!天猿是苦乃山的‘特產’,它們有祖訓當頭,不許離開大山,梁辛想不明白,這個小東西怎麼會在這里?

    小天猿的表情驚慌失措,混在獸群里倉皇跑跳,因為尾巴斷了掌握不好平衡,跑上幾步就會一腳跌倒,模樣又落魄又可憐,卻惹得觀眾放聲大笑。天策門的弟子似乎刻意留著這個噱頭,不停的恐嚇、驅趕著小家伙,卻不肯直接出手抓它。

    梁辛在猴兒谷中,和天猿朝夕相處了五年,幾乎就把它們當成了同類,眼看著小東西受苦,他奮力咬著牙才憋住了出手的念頭,心里打得主意是等到今天夜里,再來把它救走。

    可小天猿跑著跑著,突然站住了腳步,仰著毛茸茸的小腦袋用力的嗅著,小臉上霍然綻放起一份找到親人的快樂、委屈、難過、欣喜若狂!猛的轉過頭,用橙黃色的眸子望著梁辛,隨即踉踉蹌蹌的,跑向了他!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8

第三十一章 無尾天猿

梁辛在猴兒谷里待了五年,天猿的味道早就烙進了他的骨子里,雖然自己聞不到,但是小天猿一下子就把他認了出來。.

    負責追趕小天猿的人看它突然發瘋似的狂奔起來,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隨即笑罵道︰“小畜生作死麼!”跟著把鐵網一收,翻手從腰間解下一支纏繞著鋼絲的長鞭,啪!淬厲聲響中,長鞭抖動,狠狠抽向了小小的天猿。

    看熱鬧的閑人們齊齊爆發出一聲歡呼,隨即眾人只覺得眼前一花,一個十七八歲的外鄉少年躍眾而出,迅捷的跳到猴子身旁,雙臂一攬輕輕的抱住小家伙,用後背替它擋住了那一鞭!

    梁辛護住了小天猿。

    歡呼聲一下子變成了驚呼,梁辛的上衫被一鞭抽碎,變成片片灰蝶四散飄落,裸露出的後背卻光滑如鏡,連道白印也沒有。梁辛根本懶得回頭看,一副心思現在全放在了小天猿身上,這個小東西正眼淚汪汪的往他懷里扎,不知是激動還是恐懼,瘦弱的身體瑟瑟發動,嘴巴中不停響起嗚嗚的哀鳴……

    “收!”掌旗教習馬上發現了這邊的異常,喝令弟子們立刻抓住野獸,停止陣法。

    沒過多長功夫,幾百頭猛獸再度被關回牢籠,小天猿仍舊在梁辛的懷里。

    梁辛一手輕摩著小東西,站起來對著天策門弟子笑道︰“這只……猴子好像跟我有緣,就把它賣給我吧,價錢……不貴吧?”

    掌期教習卻臉色鐵青,走過來上下打量了梁辛一番,冷冷說道︰“讓你家的師長出來說話!”

    梁辛嚇了一跳,心說我家師長要看見你們欺負小天猿,早把天策門拆了,笑著搖搖頭︰“我家師長不在這里……”正想再解釋幾句,不料教習猛的一揮手,冷笑著說了聲︰“沒有長輩,那便是你要自己但當了!”

    天策門以武立派,又地處漢蠻交界,幾乎每隔三五天都會有人搗亂,梁辛和曲青墨剛到的時候,看到長拳、揉摔時的嬉笑全都落進了教習的眼里,現在梁辛出手救了猴子,無形中顯露了身手,更打斷了天策門最精彩的表演。

    在掌旗教習的眼里,輕輕松松就認定梁辛是來搗亂的了。

    小天猿異常的聰明,渾身顫抖著坐在他懷里,一只爪子緊緊抱住他的胳膊,另一只爪子用力指著外面,想要梁辛快跑。

    天策門的弟子早就圍上來了,外面的觀眾們立刻來了精神,小聲議論著這次來鬧事的,到底會是被打腫了臉,還是被砸斷了腿……

    梁辛抱著小猴兒,也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問那個掌旗教習︰“能不打麼?”

    “能!”掌旗教習笑得挺開心︰“放下猴子,磕頭賠罪,天策門既往不咎。”

    小天猿可憐巴巴的抬起頭,看了梁辛一眼,然後挪動離開了他的胳膊,看樣子是明白梁辛的處境了,居然想要爬回到籠子里,把梁辛換走。

    這下可把梁辛給心疼壞了,雙手一舉小猴,讓它騎在了自己的脖子上,在猴兒谷,他的脖子每天最少被小猢猻騎四個時辰,早就習慣了。

    沒尾巴小天猿愣了愣,趕忙用小爪子箍住了梁辛的腦門,跟著自然而然的把下頜墊在了他的頭頂上。看到小猴兒乖巧,不少人都笑了。

    梁辛試著蹦了兩下,感覺腦袋上的小猴抓的挺緊,這才對著掌旗教習搖頭道︰“磕頭認錯就別想了,我還有兩位結義兄長,我磕頭,便等若他倆一起向你們磕頭,你們受不起的。”

    掌旗教習笑出了一臉的鄙夷,像這樣的大話,他一天能聽見二十次,搖頭道︰“那就別廢話了,打贏了我們,你帶著猴子走,打輸了也沒什麼,只不過要有什麼傷殘,就自認倒霉吧!”

    話音剛落,只見梁辛猛的一跳……轉身就跑!

    天策門的弟子誰也沒想到,不都說要開打了麼,怎麼又跑了……那追不追呢?

    哄,這下觀眾們有的大笑,有的嘆氣,有的啐罵,梁辛才不管那套,打贏了能帶著猴子走?不打他也能帶著猴子走,那干嘛還要打。

    可觀眾們起哄的聲音還沒消散,梁辛又急赤白臉的跑回來了,他回來的速度可比逃跑時候快得多了,也不看人,低著頭一個勁的在地面上踅摸。

    梁辛此刻光著膀子,剛才他替小猴子擋了一鞭,衣衫盡碎,身體倒沒受傷,只不過他錢袋掉了……快三十兩金子啊!

    再回一看,自己的錢袋和那包松子糖,全在人家掌旗教習的手里了。

    天策門弟子里三層外三層的圍著他,就差拿剛才抓老虎用的鐵網子了。

    普通天策弟子們都神情輕蔑,可幾位教頭的臉色卻鄭重多了,梁辛先挨了一鞭子卻安然無恙,跟著又抬腿就逃出了天策門,要是還當他是個普通的鄉下少年,這個教習就白當了。

    掌旗也收斂了笑容,把手里的東西遞給同伴,對著梁辛拱手,換上了標準的江湖腔調︰“有同道高人上門指教,天策榮幸備至,還請少俠賜下的師承,賜下名號。”

    梁辛老實巴交的回答︰“我叫梁磨刀,我師父的名諱……上葫下蘆。”說話的時候,眼楮始終沒離開過自己的錢袋。

    掌旗教習皺著眉毛,嘟囔著︰“上葫下蘆……關外的?”

    跟著教習搖搖頭懶得管那麼多,說道︰“便領教你的揉摔之技有何高明之處!”隨即對自己最得意的一位弟子使了個眼色。

    弟子會意,分開同門走進了圈子,對梁辛點頭︰“天策,劉江請教!”。說完,雙腿開立,雙臂大張,擺了個揉摔的起手式。

    劉江是天策弟子里的揉摔高手,身材壯碩的嚇人,這次梁辛終于感覺到自己眼小了,一眼望過去都看不全對方。

    梁辛也擺開了揉摔的架勢,他倒是知道自己有多大力氣,氣隨意轉之下,收起不停流轉的真元,只用平常人的力道來摔跤。

    梁辛現在已經是準三步修士,勉強踏在撢心境與聲色境交界,真要放手出力,就連曲青石這樣的武學大高手都奈何不了他,何況這些練習軍技的普通弟子。

    劉江打過了招呼之後,倏地發出一聲低吼,膀子晃動著錯步近身,雙手同時抓向梁辛的肩膀,一群師兄弟們齊齊的喝了聲彩,劉江這一招用的又快又狠,是散手快跤中最霸道的折肩摔,如果被他抓住,不僅要摔個狗啃泥,肩膀上的關節也會被同時卸掉,再沒有還手之力。

    只聽啪的一聲脆響!

    剛剛還擺著摔跤架勢的梁辛,見對方撲來之後,右手攥拳抬起來就是一個沖天炮,正砸在劉江的鼻子上……這是正經的太祖長拳中的擊沖直拳。

    劉江還等著梁辛跟他拆手折臂,換步叉腰的跟他摔跤呢,哪想到這小子中宮直入,說好大家比揉摔的,怎麼就變成練武術了,一下被實實在在的砸中了鼻子,哇哇怪叫著摔出去老遠。

    不是長拳比揉摔高明,純粹是劉江猝不及防……

    梁辛直到打出去了一拳,才恍然明白自己沒按規矩來,他在猴兒谷里天天和猴子對打練功,天猿們出招全無章法,打架的時候腦袋爪子尾巴一起上,梁辛也早就習慣不按著套路打了,反正只要能打到人就是好功夫,這一拳純粹是本能反應。

    一群天策門弟子大嘩,一群觀眾噓聲四起,只有梁辛脖子上的沒尾巴天猿啪啪的拍巴掌,樂得合不攏嘴巴,差點摔下來。

    又一個小伙子跳出來,二話不說沉腰坐馬,抬手一記一摸一樣的擊沖直拳向著梁辛的面門打去,他這拳比著梁辛剛才可漂亮的多,也迅猛的多!

    直到拳風激蕩,那個弟子才冷喝道︰“那就領教閣下的長拳……”話還沒說完,就被梁辛捉住手腕,一個背摔扔出去了……

    小天猿的腦袋轉了大半個圈,一直用視線追著這個天策弟子從沖出、到起飛、最後到落地。

    這下梁辛算是正經明白了,他現在只會打架,不會比武了。和無所不用其極的天猿打斗五年,他在不知不覺里,早把揉摔和長拳兩種最直接、也是最有效的技擊亂七八糟的捏合在了一起,配合著他被天猿訓練出來的應變、機敏,變成了一種難看但實用的打斗技巧。

    哄……天策門弟子紛紛怒罵不休,掌旗教習更是勃然大怒,大步走上前指著梁辛喝問︰“小子,你到底是要比揉摔,還是比拳法?!”

    梁辛還沒說話,沒尾巴小天猿就撇出長長的下唇,沖著掌旗教習啐了一口口水……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8

第三十二章 敬請動手

    掌旗教習在天策門的普通弟子中身份頗高,胸中多少也有些溝壑,平時處理起事情來不失穩重,可在被小天猿的口水吐中了之後,一雙眼楮陡然變得血紅,整個人變得勢如瘋魔,再也不說什麼,身形縱躍向著梁辛撲了過去!

    就連那些天策門弟子們也都自家掌旗被嚇了一跳,他的這種憤怒已經不能算是生氣了,而是中了邪!

    掌旗教習看上去神志不清,可拳腳力量卻大得出奇,結果還是被梁辛上面一拳下面一拌…….掌旗摔得砰砰有聲,怒喝道︰“殺了!”

    旋即,天策門大亂!有機靈的弟子立刻趕走了圍觀的閑人,把大門牢牢的關閉,梁辛只覺得眼前一黑一黑又一黑,不知道多少個壯小伙子一起想自己沖來,這時他頭上的小天猿突然渣渣渣的尖叫了起來,一只手牢牢的指向某處,另只手猶自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

    梁辛循著小東西的爪子望去,隨即大喜的贊了聲︰“好小子!”,小猴子手指的地方,正是拿著他的錢袋和松子糖的那個教習……

    整個院子已經亂成了一團,一條條壯漢或怒罵或痛吼,上下翻飛煞是好看,所有靠近梁辛身邊的人,要麼被他摔出去,要麼被他一拳砸飛!

    憑實力,這些天策門的弟子,比起最普通的青衣刀衛都還差著一大截,梁辛則只比曲青石全盛時略遜一籌。

    五年前,曲青石在項蟾蠻的亂陣中還能沖殺一個來回,現在梁辛對付這些天策弟子,游刃有余。只不過對方的人數,實在有點太多了,幾百人圍著一個人打,場面著實有些驚人……經常打著打著就找不到人了。

    不是說梁辛的本領,連四百人加在一起都奈何不了他,而是個體差異太懸殊,數量已經難以彌補了,就好像一千只兔子也逮不住一頭豹子。

    梁辛跑跳縱躍,腳步堅定目光更堅定,反正錢袋在哪他就去哪……

    這一架越打越大,整個天策門里亂成了一團,還有些在內堂練功的弟子根本就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也亂亂哄哄的沖進前院。

    這時先前那個倒地的掌旗,目光里的血紅色已經褪去了,站起來皺眉看著眼前的大亂,隨手抓過來一個弟子怒問道︰“怎麼回事?怎麼打成了這樣?”

    弟子挺實在,大聲回答︰“謹遵您老諭令,咱們上了!”

    掌旗滿頭霧水,似乎已經記不起自己被猴子口水吐中之後暴怒成狂的事情了,琢磨片刻之後,揚聲大喝︰“御獸!”跟著手腳麻利的登上一方高高的石台,舉起了手中的令旗。

    外圍游散亂跑的天策弟子們聞言立刻大聲回應︰“諾!”隨即取出鐵網,三五成群,在令旗的指揮下,穿插遞進,不過一眨眼的功夫,就已經替換下了圍住梁辛轟轟亂打的師兄弟們。

    而梁辛現在,也總算把錢袋和那包松子糖搶了回來,揣進褲兜里。

    小猴子又喳喳喳的叫起來,這次伸手指的是遠處高高在上的掌旗教習。

    可這次梁辛過不去了。

    越來越多的天策弟子,在教習的呵斥下亮出了鐵網,陣勢越來越大,從天空鳥瞰,梁辛仿佛已經變成一頭被困在蛛網之中的蟲。

    中土軍陣流傳了不知幾千幾萬年,不斷被奇人改進,其中暗合奇門遁甲與乾坤之力,有的還有道法暗中輔佐,威力著實不可小覷,剛剛還一盤散沙的天策弟子,在列出大陣之後立刻換了一副精神,每個人都神態沉穩,腳步從容,在令旗的指揮下來回穿插游走,隨時準備出手。

    梁辛也站住了腳步,身體微微俯低,心中琢磨著,以後無論什麼時候都要把陽壽邪弓隨身攜帶,此刻已經明顯感受到軍陣的壓力,正從四面八方緩緩凝聚、湧動。

    梁辛抬手拍了拍小猴,小東西會意,不再亂叫亂指,兩只毛茸茸的胳膊緊緊抱著了他的腦袋。

    數百天策弟子已經匯成大陣,步伐越來越迅捷,不知何時他們的腳步聲已經不再是踏踏亂響,而是匯聚成統一的頻率,聽上去,仿佛一支雄壯的軍隊正在走儀仗!

    小天猿急的呲牙咧嘴,不明白自己抱在懷里的這顆腦袋想什麼呢,為啥不趁著軍陣還未列成沖出去,梁辛的臉上也是一副咬牙切齒的猙獰樣子……他本性嗜武,心里明白現在該沖了,可還是忍不住想要試煉一下對方的合擊的力量。

    終于,掌旗教習暴喝︰“襲!”

    數百弟子高聲斷喝,無數森森鐵網,仿佛無盡的怒潮,層層疊疊向著梁辛裹去。

    而梁辛也同時發動,悶吼了一聲,選準正前方迅猛的撲了過去!

    啪啪啪啪,脆響連珠仿佛爆豆,梁辛一連沖破十余丈鐵網,終于放緩了急沖的勢子,心里後悔了。和數百壯漢之力的軍陣,對于只有真元、技擊卻沒有法術的梁辛來說,要脫困便只能殺人了,手軟必遭擒。

    梁辛有些躊躇,可天策門的弟子卻什麼都不顧,在令旗的催促下,毫不停歇的向上圍攏,就在梁辛狠心咬牙準備放手一搏的時候,突然一聲清脆的斷喝,自天策門的內院中響起︰“止!”

    一聲斷喝,正如水流轉盤旋的軍陣,突兀的停滯了,所有天策門弟子都筆直的站立,好像一根根勁銳的標槍。

    梁辛自然也收起了拼命的勢子,先一溜小跑從對方的重重包圍中跑了出來,這才站住腳步,望向內院。

    片刻後腳步聲響,一個黑袍少年從內院中走了出來,少年看上去比梁辛還要小上一兩歲的樣子,身材和梁辛差不多,但長得頗為英俊,面頰飽滿劍眉星目,黑色的長袍也裁剪的貼實修身。

    曲青石‘年輕’的時候,也是個美男子,但是面色蒼白身形消瘦,從骨子里就透著他青衣千戶的那股虐戾,而這個黑袍少年是那種英氣勃勃的氣概,和曲青石同的氣質截然相反。

    梁辛站在黑袍少年跟前,就好像把一塊土疙瘩擺到了琉璃瓦旁邊。

    黑袍少年臉上掛著一份爽朗的笑意,走到梁辛跟前抱拳施禮,認認真真的說道︰“多謝你手下留情,沒殺人。”

    梁辛笑著還禮,說道︰“天策門的弟子,果然了不起。”他是真心稱贊,這些天策門徒單打獨斗不值一提,可對軍陣轉合頗有造詣,梁辛真要拼出全力,勝負依舊是個未知之數。

    掌旗教習從高高的石台上跑下來,帶領眾多弟子對著黑袍少年躬身施禮,畢恭畢敬的說︰“見過掌門!”跟著踏上兩步,附耳低語把情況交代清楚。

    梁辛略帶意外的看了黑袍少年一眼,沒想到他小小年紀,竟然是一派掌門。

    黑袍少年還是笑著,露出兩排整齊干淨的牙齒︰“在下鄭小道,見過磨刀兄長。”跟著也不容梁辛說什麼,繼續道︰“剛剛已經謝過了手下留情之恩,現在就請動手吧!”說話之間,鄭小道仔細的脫掉了黑色長袍,露出內襯的一身黑色武士服。

    梁辛愕然道︰“還打?”

    “磨刀兄長一個人,把我門下數百弟子打得人仰馬翻,要是就這麼走了,天策門直接散掉好了。”鄭小道的表情也挺無奈,嘆了口氣繼續道︰“若是兄長贏了,天策門認打認罰;若是小弟僥幸勝了一招半式,就請……呵呵,那時你也做不了什麼了。”

    話剛出口,鄭小道一聲斷喝,揚手一拳直沖面門!毫無花俏,力道十足,更快若奔雷,一瞬間里梁辛只有一個感覺,對方把全部的力氣,全部的腦筋,全部精力,都放在了這一拳上!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29

第三十三章 你死我活

梁辛雙臂斜橫架開對方的拳頭,隨即心里一驚!鄭小道的力氣,比著他毫不遜色。

    鄭小道哈的笑了一聲,整個人一下子興奮了起來,身子倏然一矮,另一只手向著梁辛狠狠抓去,這一下無招無式,卻狠毒無比,根本不是正經的功夫,倒像潑皮的無賴打法,和他這個掌門的身份極不相稱。

    梁辛卻樂了,這招武人或許很少使用,可猴兒谷的天猿一天最少對他使八次,看也不看一腳瞪向了鄭小道的面門。

    鄭小道本就是矮身偷襲,眼看著就避不開梁辛那一腳,不料他的身體在幾乎不可能的情況下,突地又矮下去了一截,整個人都縮成一團,扛向梁辛站立的獨腿。

    梁辛好像突然失去了平衡,毫無征兆的向後一躺,獨腿掀起來踢向鄭小道的下頜……

    所有天策門的弟子都看得目瞪口呆,這兩個人都是少年,力氣同樣大的驚人,可打斗起來無所不用其極,鄭小道用胳膊勒梁辛的脖子,梁辛就低頭咬他的手;梁辛欲抱鄭小道的腰摔他,鄭小道就用頭槌頂他的胸口……這種狠毒潑辣的打法,那還是什麼武功拳法。

    掌旗教習懂得最多,提氣對著門下弟子喝道︰“都看好了!天策門出身軍伍,戰場上的搏殺,永遠只有一招,叫做︰你死我活!掌門人現在用的便是這一招!”

    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全部來自于戰場上的搏殺之術,不講拳不講術,只求殺傷敵人!鄭小道研習的,就是這一套想盡辦法只為殺死對方的技巧。

    兩個少年里,一個是和天猿打架練出來的本領,另一個是從小被酷訓出的殺人技巧,現在一交手,全都陰險到了讓旁觀者眼楮抽筋的地步。砰砰砰砰的悶響,兩個人轉眼打成了一團,不久之後便糾纏在一起,四肢相纏、頭頂肩扛,越打動作的空間越小,足足過了一炷香的功夫,沒能分出勝負反倒誰也動不了了。

    沒尾巴小天猿早就跳到一旁了,此刻正蹲在兩個人旁邊,歪著腦袋看著他們,神情躍躍欲試,看樣子很想伸手去抓鄭小道一爪子。

    兩個人幾次較力都不相上下,鄭小道終于最先笑了,氣喘吁吁的說︰“好本事,現在分不出輸贏了,放手吧。”

    梁辛也累得汗流浹背,和鄭小道一起緩緩的收力,一邊笑著一邊問︰“你的力氣,哪來的?”

    鄭小道實實在在的回答︰“天策門中有一項灌頂的法門,三代之內,內力傳承,我的力氣,實際上是師父和師祖留給我的,你呢?”

    梁辛當然不肯說實話,直接道︰“天生的!”

    鄭小道聞言放聲大笑︰“你這人真不實在,先說的就是吃虧。”說的話雖然是埋怨,但語氣卻滿滿的都是歡愉,笑聲中費力的掙扎著移動手腳。

    梁辛也同時放松,想盡快解脫出來,哥倆一起在地上蠕動著,摸樣笨拙可笑,可梁辛總是覺得有些不對勁,仔細感覺之下恍然大悟,鄭小道被自己鎖在腋下的右手,掙動的位置不對勁,按理說他若想盡快讓雙方松開,這只右手應該向後縮,可現在卻向前緩緩的探移著,一直伸到了梁辛的眼前。

    旋即,鄭小道的右手突然攥拳,只聽嗖的一聲低響,一支兩寸長的銀針,驀然從他的手背上激射而出,直射梁辛的左眼!

    這個黑袍鄭小道,竟然把能偷射暗器的機弩埋在了自己的血肉中!

    一切都得益于猴兒谷與天猿的對打,雖然天猿不像鄭小道這樣陰狠,但也常常會有類似之舉,比如打斗中突然甩頭吐他一臉唾沫。

    梁辛用盡全部的力氣,怒喝中仰頭,隨即只覺得額頭一疼,那根銀針正中自己的額角,幸好埋在血肉中的暗器,雖然防不勝防但力道不會太大,銀針只能扎破皮肉,卻射不穿頭骨,情況雖然危險到了極點,而最終的傷害卻輕微得可以忽略不計。

    鄭小道一擊未中卻又復大笑︰“天策門中傳承的,本來就是軍隊里的格殺之技,你可知道,在七百年前,前朝有過一支臂藏機括的精兵?只要戰場上出現過的,我們都學得到!”

    梁辛勃然大怒,全身蠻力再度爆發,鄭小道也不甘示弱,兩個人立刻又絞殺在一起,這次便是個不死不休的局面,正越纏越緊的時候,沒尾巴的小天猿趁著別人不注意,突然跳起來,一爪子拍向鄭小道的左眼!

    鄭小道腦子里只剩下六個字了︰現世報,來得快!他和梁辛滾成一團,根本沒機會躲避,只來得閉上眼楮。

    小天猿一爪子抓過,鄭小道只覺得一陣劇痛傳來,跟著一蓬血紅迸現,還以為自己的左眼珠已經被扣掉,心慌意亂之下,全身繃緊的力道都松懈了下去。

    梁辛趁機發力,毫不留情的折斷了鄭小道的一條胳膊,同時也由此脫身,俯身把沒尾巴的小天猿抱起來,放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鄭小道剛忙用沒受傷的手去摸眼楮,這才發現眼珠還在,小天猿年幼力小,只把他的左眼皮劃出了一道血口子,看著鮮血淋灕很嚇人,其實傷的倒不重,反而是鄭小道的右臂,都不自然的扭曲起來,骨頭斷成了好幾截。

    天策門弟子皆盡大怒,亮出武器便圍攏了上來,不料慘叫中的鄭小道顫抖著喝道︰“退下!”

    話音剛落,所有人都是眼前一花,一個臉色鐵青的老頭子自高牆之外輕飄飄的躍進來,快步走到梁辛跟前,先把裝著陽壽邪弓的盒子遞給梁辛,隨即低聲問︰“吃虧了沒……咦,天、天、那個沒尾巴猴兒!”

    來的人是曲青墨。

    曲青墨和老貓看完了鋪子,回到天策門的時候才發現這里大門緊閉,周圍人議論紛紛,稍一打聽就弄明白了經過,心里著實吃了一驚,立刻趕去客棧取了陽壽邪弓回來。她處在撢心境,是二步修士,一座普通的大門還難不住她,躍入之後看到梁辛安然無恙,先松了口氣,再看到沒尾巴的小天猿,也就明白梁辛為什麼要出手了。

    ‘沒尾巴猴’也察覺到曲青墨身上有著同類的味道,欣喜的從兩個人肩膀上爬來爬去。

    掌旗教習攥著旗子就爬回到高台上,只等掌門一聲令下便要催動陣法,他要是知道梁辛抱著的匣子里是把弓,肯定不會上去的那麼快……

    天策門的弟子虎視眈眈,數百人各持兵刃。梁辛有邪弓在手,就什麼也不怕了,邪弓雖然只能一射,但是威力可以重創玄機境的五步修士,根本不是眼前這些凡人能抵御得了的。

    梁辛皺眉看著鄭小道,問︰“還想怎樣?還要打麼?”

    鄭小道臉上披血,右臂扭曲,吃力無比的爬起來,卻還是呵呵的笑著,搖頭道︰“我輸了,天策門認打認罰!”

    這句話可大大的出乎梁辛的意料,一時間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麼了。這個鄭小道,出來的時候是個英姿颯爽的少年,打斗的時候是個出手狠辣的殺手,說笑的時候是個老實巴交的孩子,偷襲的時候是個陰險卑鄙的小人,可現在又變成了爽快磊落的豪杰?

    鄭小道站不住了,揮揮手讓弟子搬過來一把椅子,表情痛苦的跌坐在椅子上,呲牙笑道︰“我學的本事,就是千方百計干掉敵人,所以拼斗起來無所不用其極,你若死在我手上,怨不得別人,只怪你小看了天策門的手段;可一番拼斗下來,我還是輸了,那便按照先前的承諾來兌現吧。”

    鄭小道一邊說著,一邊疼的臉皮直跳,苦笑著說︰“你怎麼還不明白呢?打架是打架,承諾是承諾,根本就是兩碼子事!我要想賴掉承諾,也不會用‘肉中刺’傷你,你我纏在一起的時候,我直接讓弟子拿刀子戳你腦袋豈不痛快?所以我輸了就是輸了。”

    一名天策教習不甘心的插口道︰“掌門沒輸,是那頭小畜生出手偷襲……”

    “住口!”鄭小道低聲叱喝︰“那猴子偷襲不是梁磨刀指使的,于他于我而言都是個意外,勝負天定,願賭服輸!”

    梁辛皺眉盯著鄭小道,似乎想看出他到底是不是再說真心話,鄭小道卻呲牙咧嘴的笑道︰“有什麼道道就畫下來吧,我還得趕緊回去治傷,敢情你不疼是吧?”

    梁辛終于笑了,拍了拍小天猿︰“我把它帶走。”

    鄭小道點點頭︰“這個自然,還有呢……”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扛著小天猿,拉著曲青墨轉身走了,聞言既不停步也不回頭,揮手道︰“一時想不到其他的,等想起來的時候再說。”

    等梁辛走到門前的時候,身後又響起了鄭小道的笑聲︰“以後再想起來的,可就不算數了!”

    天策門緊閉了半晌的大門再度打開,在外面苦等了半天的閑人們見梁辛完好無損的出來,都面露驚訝,有膽子大的上前打聽,梁辛信口胡扯,護住了天策門的面子……

    在天策門中,鄭小道被手下抬到了內堂,跟著屏退眾人,只留下了幾個心腹。

    留下的幾個人並沒有急著給他療傷,而是迅速的撕開他的衣衫,隨後用一根長長竹簽,從鄭小道的天靈、胸口、丹田、雙肩窩、雙股窩這幾處要害位置,小心翼翼的輕挑,片刻後,每個要害的位置,都被挑出了一枚黝黑惡臭的蟲子。

    手下人都長出了一口氣,把怪蟲裝進特制的小盒中,隨後才開始幫他正骨、上藥、處理傷眼……

    其中一人面色不忍,猶豫了再三之後,還是開口勸道︰“掌門,這次傷的雖重,可修養一段時間便會無礙,不過那門逼發潛力的功法……您別再用了。”

    鄭小道似乎連搖頭的力氣都沒有了,氣若游絲的說道︰“我也不想用,可是……又能怎麼辦。這次……督促兒郎們,以後別鬧這種誤會了,再來一次我也真就別活了!”

    --------------------------

    梁辛抱著小天猿,和曲青墨一起返回客棧,路上把自己在天策門的經歷從頭到尾的說了一遍。

    曲青墨伸手捏了捏小天猿的腮幫子,笑嘻嘻的說︰“天猿不許離開苦乃山,這個小家伙的來歷,可奇怪的很!等回山的時候把它帶回去,問問葫蘆師父,到底怎麼回事。”

    梁辛從路邊買了幾個隻果,小天猿挑了個最大的,啪的一聲掰成兩半,左看看,右看看,選了大半的遞給梁辛,把小的遞給曲青墨。

    兩個人一起哈哈大笑,催促著小家伙快吃,天猿這才開始  大嚼,梁辛一看別人吃東西,自己的肚子也咕咕咕的亂叫了起來,當下也不再多說什麼,加快腳步趕回客棧,他訂房的時候問的清楚,客棧管飯,面條。

    到了客棧正好是開飯的時候,曲青墨吃了半碗就飽了,梁辛連吃五大碗,把老掌櫃看的直皺眉,顫顫巍巍的到他跟前,小聲囑咐︰“孩子,面條有的是,你可別撐壞了身體……”

    梁辛裂開嘴巴樂了,露出兩排牙齒︰“我再來碗面湯。”

    曲青墨早就習以為常,坐在旁邊面不變色,小天猿的眼楮瞪得溜圓,一會看看梁辛,一會看看他的肚子……

    面湯還沒上來,青墨就興高采烈的推了推梁辛︰“你怎麼也不問問我,店鋪看的怎麼樣?”

    梁辛笑道︰“問了也沒用,明天我自己去看過才作準!”

    話音剛落,啪的一聲,曲青墨從懷里掏出一張紙,拍在了梁辛的面前。

    梁辛舉起那張紙,低聲念道︰“契據……”看到最後臉色驟然蒼白,眼珠子瞪圓了,反復又看了幾遍,最後才抬起頭顫聲道︰“二十……十四兩金、金子?!”

    曲青墨笑嘻嘻的點頭道︰“店鋪的位置好得很,店堂也足夠敞亮,我怕被人搶去,就先簽下了字據,說好明天付錢!”

    客棧老掌櫃趕忙恭喜,大聲說著吉祥話,小二也湊過來詢問店鋪的面積,隨即點頭笑著連聲說合適,銅川是集貿之地,鐵鞋大街又是城中心,曲青墨這個錢花的倒是不虧,只有梁辛心疼的不知所措,最後一伸手抓住店小二,恨聲說︰“不要面湯了,再來碗面!”

    就在這時,客棧門口人亂馬嘶,有一隊人前來投宿,這些人都頭戴儒雅巾,身著書生袍,個個面露疲憊。

    不僅梁辛意外,就連店小二都覺得奇怪,銅川府里,蠻人、牧民、胡人甚至舞娘來往不息,唯獨沒有過大批的讀書人來過。

    這批書生差不多二十余人,其中有兩個人尤為醒目,一個是須發皆白,卻精神矍鑠的老者;另一個是老者身邊,長得仿佛巨靈神似的光頭大漢,身上的肌肉高高鼓起,把他的書生袍都快要撐裂了。

    老先生進了店堂之後,先微笑著掃了一圈,可在看到梁辛的時候,卻微微的愣了片刻。

    那個大漢則抗著一只比棺材也不小的巨大木箱,看上去雖然威風凜凜,但目光呆滯,滿臉傻笑,竟是個憨子。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1

第三十四章 東籬先生

小丫頭青墨用二十四兩黃金盤下一座鋪子,無論地點、店面都不錯,本來滿心得意回來邀功,可梁辛卻愁眉苦臉,還跑到客棧賬房去問先生,如果現在反悔會咋樣。

    先生笑道︰“那就按著契據上約定的數目賠錢唄,要是賠不出,就會吃官司了。”

    等回到房間,青墨抱著猴子坐在一旁賭氣,梁辛苦笑著搖頭︰“不是這鋪子買的不好,也不是咱們干不了,而是本錢押得太大……萬一要賠了,就得回苦乃山了。我本想先找個小店干起。”

    青墨恢復了本來面目,撇嘴的時候,在圓圓的臉蛋上撇出了一個酒窩︰“賠了也不怕,再找哥哥去要,你要怕丟人由我去要。”

    不料梁辛卻愁眉苦臉的搖搖頭︰“這次如果賠了,大哥二哥一定會讓咱們回猴兒谷,絕不會再給咱們錢了。”

    曲青墨被梁辛那副倒霉樣子給氣樂了,壓低了聲音道︰“又說胡話,咱們可是暗樁,要盯住天策門的,哥哥怎能因為咱花光了錢就撤掉暗樁?”

    梁辛從兜里摸出先前那包松子糖,攤在桌上,曲青墨立刻坐過來,兩個少年湊在一起吃糖豆。小天猿嘗了一顆,滿臉的不屑。

    嘴里甜了,梁辛的心情似乎也好了些,挑了個最大的扔進青墨的嘴巴,笑著說︰“其實,大哥、二哥早已放棄天策門這條線索了,暗樁……不過是個說辭,或者說是個考驗罷了!”

    曲青墨愕然愣住,抬頭望向梁辛,不明白他的意思。

    梁辛卻岔開了話題,問青墨道︰“你家在京師,世代為官,是不是也有些忠心的健僕?我說的是僕從,不是衙門里的官員。”

    曲青墨不明所以,點頭道︰“自然是有的。”跟著又得意的笑道︰“在京官府邸中,論打架我們老曲家可有一號!”

    梁辛呵呵笑道︰“這便是了,你想,大哥二哥何等的精細,如果天策門有一絲可疑之處,他們也不會放過的,真要設立暗樁,就算身邊沒有心腹,盡可以從家里調人。這五年里,他們沒在銅川設暗樁,只能說明一件事︰他們覺得天策門這條線索,沒有追查下去的必要。”

    青墨更糊塗了,問梁辛道︰“那他們讓咱來銅川干嘛?”

    曲青石、柳亦如此看重梁辛,除了他重義之外,更重要的是他心思上著實有些可取之處,這次來銅川的事情,梁辛開始也感覺重任在肩,可在路上就已經琢磨清楚了。

    既然這個暗樁沒有意義,那曲、柳二人的心意,肯定就在其他地方了。

    三十兩金子、銅川暗樁、除了必要的消息傳遞外別無支持、帶著小姑奶奶青墨……說穿了,盯梢天策門不重要,重要的是,曲青石想看看梁辛帶著青墨,用三十兩金子做本錢,到底能不能好好的把日子過下去。

    如果行的話,說不定過上一段時間,曲青石會把丑娘梁氏也送過來,如果這麼大的本錢都被兩小敗光,那曲青石一定會送他們回山。

    這番用心都被梁辛猜到了,所以一下子幾乎投光了本錢,他心疼的五髒六腑都快抽筋了。

    雖然天策掌門鄭小道的本領驚人,和梁辛幾乎打了個不相上下,但他的本領說到底還是凡人的範疇,人習武之人把功夫連到鄭小道這種水平的也不是沒有。

    也正是梁辛想通了曲青石讓他來銅川的真正用意,才敢放手與天策門弟子打了一場糊塗架,反正天策門也沒什麼好查的,打架也不怕惹人懷疑。

    聽完了解釋,青墨也明白了兄長的用心,把腦袋湊近梁辛,跟做賊似的用只有兩個人才能聽到的聲音說︰“憑著咱們倆的本事,想要弄點錢還不容易?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回猴兒谷過下半輩子!”

    梁辛一瞪眼,正色說︰“咱們倆弄錢不難,可真要做了飛賊,非把二哥氣死不可!他最擔心的便是這件事,做賊便會引起官府的注意,追查之下沒準就會洩露身份,到時候可糟糕透頂!”

    曲青墨眯了眯大眼楮,沉聲道︰“所以,不到萬不得已,咱不做賊。”

    梁辛點頭道︰“便是這個主意!”

    兩個少年又鄭重其事的對望點頭,跟著一起哈哈大笑起來,這時敲門聲響,開門一看是客棧伙計給他們送來了一份傳單。

    梁辛草草通讀,傳單寫的簡單明了,有一位叫做宣葆炯的學士,四十天之後、九月廿六,要在鐵鞋大街公開講學,請大家前去聽學。

    大洪武盛文昌,學派諸多,常常會有學者公開講學,來表達自己的處世、修身觀點,不過這種事大都在內陸那些文風濃厚的州府,還從來沒人跑到銅川來講學。

    客棧的伙計也是個愛說話的主,先告了個罪,然後搖頭晃腦的賣弄著︰“宣葆炯,字東籬,可是咱們大洪朝有名的學士,剛才住店的那批書生的首領,就是他老人家。”

    青墨早就變回胖叔叔,滿是好奇的問伙計︰“東籬先生開課的題目是什麼?”

    伙計大樂,這個題目沒寫在傳單上,他說了無數廢話才從東籬先生隨行的學生嘴里問出來,壓低了聲音神秘兮兮的說︰“鮮貨!”

    梁辛啊了一聲,詫異道︰“鮮貨?”沒尾巴小天猿抬起頭,吧嗒了吧嗒嘴唇,聽懂這倆字兒了。

    伙計點了點頭︰“不錯,正是鮮貨!您二位若是有空,等到九月廿六不妨去聽聽,反正您的鋪子也在鐵鞋大街上,方便的很……”

    活計的話還沒說完,肩膀上突然出現了一只巨大的手掌,好像拎小雞似的把他從門口挪開,書生之中的那個碩壯的憨子,好像一座山似的堵在了房間的門口。在他肩膀上,還扛著那口大箱子。

    若單看長相,大漢豹頭環眼,獅鼻闊口,這副長相再配上他巨靈神般的身材,著實威風凜冽,只可惜再怎麼剛毅威武的五官,也遮不住他臉上的呆傻。

    梁辛被他嚇了一跳,趕忙擠出了個笑容。

    憨子的眼光卻從梁辛的頭頂飄過,望向他們擺在桌子上的糖果,臉上都是饞意。

    這時候突然一個清朗的聲音,從走廊中傳來︰“十一,不得騷擾貴客,還不快快退下!”

    名叫‘十一’的傻漢子無比聽話,趕忙閃到旁邊去了,眼角卻還露出些余光,戀戀不舍的看著屋里的桌子。

    梁辛心眼厚道,趕忙轉身抓了把松子糖,塞進了憨子的手里。

    這時書生中的那個老者,緩步走到了門口,對著梁辛拱手微笑︰“我這位隨從,腦筋不太好,鼻子卻靈得很,聞見糖果香氣就走不動路了,驚擾二位了。”

    梁辛才不當回事,笑著搖頭,揚了揚手里的傳單︰“東籬先生?請進來說話。”

    東籬先生卻沒再說什麼,而是仔細的看著梁辛,過了一會莫名其妙的呵呵笑了,隨即對著梁辛一拱手︰“天色已晚,不敢打擾兩位休息,老朽這邊告退了。”說完轉身就走,叫做十一的憨子急忙跟在他身後離開了。

    梁辛和曲青墨對望了一眼,心里都有些疑惑,讀書人四方游學很正常,但隨身帶著個憨子的可不常見。

    青墨湊過來,眼楮里都是興奮,低聲攛掇梁辛︰“等夜深了,咱倆去查查?”

    梁辛趕忙搖頭︰“少惹事,反正明天咱們不在這住了。”

    青墨嚇了一跳︰“不住客棧,那咱們住哪去?”跟著恍然大悟︰“你打算去住新盤下來的鋪子?可……都還沒收拾,肯定髒亂的很。”

    梁辛咬牙跺腳︰“那就收拾收拾,總能住人。住客棧,我沒錢!”

    當天夜里,梁辛正坐外間催動心法化解真元,突然怒喝從遠處傳來,隨即一抹淬厲的光華劃破夜空!青墨立刻掠到了他的身邊,沉聲道︰“是飛劍的光華,有修士相斗!”

    可又過了良久,外面卻再沒了一絲動靜……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2

第三十五章 開張大吉

第二天一早,老貓到客棧的時候,正趕上梁辛和曲青墨退了房子,大包小包的往馬車上裝行李。老貓大吃了一驚,三步並作兩步的跑上來一把抓住曲青墨,氣急敗壞的問︰“你簽了契據還沒付錢,現在要逃跑麼?不帶這麼糟蹋人的……”

    曲青墨和梁辛哭笑不得,連連解釋,老貓將信將疑,不過這一路上,是絕不肯離開他們倆半步了。

    客棧距離青墨看好的鋪子不遠不近,老貓是個愛說話的人,走了一會之後就湊到梁辛兩人跟前,滿臉神秘的說︰“兩位知道麼,昨天夜里咱們銅川府出了件大事!有位修天的仙長死在了城里!”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沒多說什麼。

    昨夜的飛劍光華掠起後不久,梁辛和青墨就趕去查看,只見一個中年道人仰天躺倒,口鼻只見滿是鮮血,胸口深深的塌陷,早已氣絕身亡了,道人的飛劍也斷成了七八截,看樣子殺手先是一拳打碎了飛劍,又跟上一記重擊,震碎了道人的內髒。

    兩人草草檢查了一下屍體,死者是一個小門宗的長老,按照青墨對飛劍成色的估計,這個人的修為在海天境,是四步修士。

    事情雖然詭異,但畢竟與自己無關,梁辛和青墨在驚駭之余,倒也沒想太多。

    不多時等到了鋪子,原來的東家也嚇了一跳,沒見過第一天立據第二天就搬家的。

    梁辛在主人的引領下里里外外看了一遍鋪子,心里也著實滿意,這里正處鐵鞋大街的中段,距離天策門不過三百步之遙。

    這個鋪子以前是座茶樓,除了不賣酒之外,和飯館沒有任何區別,後廚、櫃台甚至桌椅板凳一應俱全,開間敞亮,隔去雅座,還能擺下十幾張桌子,幾乎什麼都不用改動,只要招來廚子伙計,跟衙門辦好手續,換上招牌就能開業。

    鋪子之後挎著一座小小的院落,供主人居住。

    茶樓左首和右首的兩間鋪子,也剛剛換了東家,現在大門緊閉正在裝修,老貓也沒能打聽出來他們是什麼買賣,只知道這兩間鋪子鋪子的東家也是外鄉人,剛到銅川不久。

    老貓覺得自己這單生意做得不錯,笑著對青墨和梁辛邀功︰“三間新鋪一起開張,到時更添人氣,老頭子先給兩位道喜了!財源滾滾啊!”

    梁辛跟拔牙似的數出二十四兩金子,和茶樓主人換過地契和轉讓契書,放了掛鞭以示慶祝,原來的東家早已經收拾妥當,雇來大車很快就騰出了院落,那些桌椅器皿干脆都送給了梁辛。

    老貓幫著梁辛安置下來之後,左手紙右手筆的湊上來問︰“老頭子這就去置辦牌匾和瑣事手續,貴寶號是……”

    梁辛馬上來了精神,笑呵呵的說︰“飯館的名字麼……每天醒過來我都是饞的,干脆就叫‘日饞’!”(好吧,這個名字是一家天津飯館)

    開飯館,看著容易其實瑣事繁多,進菜進肉的門道、大廚的心機手段、官差衙役的打點,甚至菜單定價的學問,也幸虧有老貓前後照應,諸般瑣事都有他處理了,連肉菜酒商的供貨都幫梁辛聯系到。

    其中細碎之事不提,等到七天之後,‘日饞’一切都準備妥當,青墨是掌櫃兼賬房,後廚里請的大師傅自帶學徒幫手,梁辛財迷之下一個伙計沒雇,跑堂上菜都全由他自己來……

    而這七天之中,銅川府也是風波不斷,接連有數位修士被殺,每個人的死狀各不相同,但都是在重擊下斃命。

    其中死得最慘的,是像根釘子一樣,被人活生生的拍進了地面!

    這些人身份不同,修為不同,門宗也不同,彼此之間全無聯系,看樣子似乎只是路過此處,無端的遭人狙殺。

    一時之間,銅川府風起雲湧,不少修真門宗都派遣弟子,來此處調查凶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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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鞭炮 啪,青煙氤氳起一片喜慶,梁辛的‘日饞’開業大吉!

    果然和事先料想的一樣,鐵鞋大街人流熙攘,日饞的廚子也說得過去,開業的頭幾天里,雖然不能算座無虛席,不過在中、晚飯時,也有不少顧客,總有個七八成的上座,這下梁辛的手腳再怎麼麻利,也招呼不過來了,青墨也不得不從櫃台後面轉出來跟著忙活,嘴里一個勁的小聲抱怨梁辛吝嗇,不舍得雇活計……

    轉眼過去了五天,生意越來越好,梁辛本來還擔心天策門會報復,不過這幾天過來,對方沒有一絲動靜,看來鄭小道果然信守承諾,梁辛徹底放下了一件心事,這番買賣總算做的順風順水!

    沒尾巴的小天猿比起遠在苦乃山的同類不知老實了多少倍,既不叫也不鬧,就跟在梁辛的身後來回轉悠,有時候梁辛跑堂上菜忙的團團轉,它也急的滿頭大汗,指指這桌指指那桌,跟半個掌櫃似的……

    在北方特產一種水果,味道有些像甜瓜,但口感更加清脆,形狀瘦長仿佛羊角,有個俗稱叫做‘羊角脆’,沒尾巴小天猿尤其愛吃這種水果,也就得了個‘羊角脆’的名字。

    到了第六天上午,日饞還沒到營業的時候,就進來了兩位客人。

    兩個人都是又高又瘦,並肩而行,左面的人戴黑帽,穿黑袍,臉膛也是黑黝黝的,長得細眉細眼,塌鼻闊口;右邊的人和他正相反,白衣白帽,臉上白的毫無血色,八字眉耷眼角,鼻梁高挺,嘴唇薄的幾乎都看不到。

    他們走路也是輕飄飄的,幸虧是在白天,如果晚上出來,肯定會被人當做黑白無常。

    梁辛見過真小鬼,當然不怕假無常,笑著迎上去︰“小店還未營業,兩位若是不忙,我給您沏壺好茶,您落座稍等……”

    他的話還沒說完,兩個客人各自從兜里摸出了一兩銀子,並排放在櫃台上,‘白無常’笑道︰“等會就要忙活了,煩您給張羅張羅,有什麼順口的酒菜,安排著上吧。”

    二兩銀子,足以制備一桌上等酒席,梁辛還沒說話,曲青墨就大喜道︰“快請二位貴客落座,讓後廚忙活起來!”

    不多時七八樣菜就擺了上來,梁辛張羅著給客人上菜添酒,黑白無常長相打扮雖然惹人生厭,但脾氣卻隨和的很,和梁辛說說笑笑,對菜肴更是贊不絕口。

    黑白無常正吃著,老貓突然走進了日饞,進了鋪子之後,看了看青墨,又看了看梁辛,突然對著他們深深鞠了一躬,語氣頹喪的說︰“兩位東家,老貓這次看走了眼,對不起你們!”說著,從懷里掏出一塊銀子,擺在櫃台上。

    五兩,正是先前他幫著梁辛盤鋪子時賺取的傭金。

    梁辛啊了一聲,快步走到老貓跟前,皺眉問︰“這是干什麼?什麼走了眼?”

    老貓苦笑了一聲︰“咱們這座日饞,怕是干不下去了!傭金原數退還……總之,老貓對不起兩位了!”

    曲青墨在櫃台後急的直跺腳,怒道︰“到底怎麼了,有什麼事情說出來!”

    老貓濃濃的嘆了口氣︰“我今天早上,打聽出了咱們的左右鄰居,都是做什麼買賣的。左首的店鋪,名叫不周,是家棺材鋪子;右手的鋪子名叫恭謹,是家專賣香燭冥祭的紙馬鋪子!今天午時,開業在即。”

    梁辛傻眼了,左棺材右紙馬,日饞夾在兩座喪鋪中間,以後還有什麼生意?別說生意,就是想把鋪子盤出去都難!

    正美滋滋吃菜喝酒的黑白無常卻異口同聲的咦了一聲,望向老貓笑道︰“你這老頭消息倒是靈通的很,本來我們以為開業前沒人知道我們的營生呢。”

    跟著,黑無常站起來,對著他們拱手道︰“在下莊不周,不周棺材鋪的掌櫃,小店就在貴寶號的左首,以後還請多關照。”

    白無常隨即說道︰“在下宋恭謹,在貴店右鄰開了間恭謹號,以後咱們多親近。”

    曲青墨對梁辛打了眼色,示意他去關門,繡水仙子要親自動手打人!

    梁辛苦笑著攔住曲青墨,走到黑白無常跟前,也懶得多說客氣話了,開門見山的問︰“二位,我這座鋪子不干了,低價盤給你們,不求保本,能少賠就好。”

    白無常宋恭謹搖搖頭,滿臉的誠懇︰“師父曾經指點過我們,我們哥倆八字相克,開店的話是一定不能連在一起的,否則大難臨頭,這才選了這樣一個左右相隔的店鋪格局。”

    梁辛跺腳怒道︰“你們倆八字不合?你們倆跟我八字也不合!”

    老貓這時也恢復了些生氣,走過來對黑白無常道︰“老頭子倚老賣老,說句不中聽的話,二位這麼做,實在有些太不講德行了,我們東家初到銅川,全副身家都投在這座日饞上……”

    黑白無常既不生氣也不搭腔,就那麼看著老貓,擺明了態度不管他說什麼,都和他們沒關系。

    老貓越說越怒,干脆一揮手,冷笑道︰“你們砸了我的招牌,毀了兩位東家的買賣,可你們也小看了老貓這幾十年在銅川積攢的人面,我擔保你們的買賣開不了張!”

    黑無常莊不周笑的愈發開心了,對老貓搖頭道︰“這個事情,你說了不算的。”

    老貓陰著臉,昏黃的眸子幾乎凝成了一條線,果然像極了一頭怒貓,森然道︰“若不信,就走著瞧吧!”跟著老手一揮︰“梁辛,我聽說你連天策門的弟子都打了,還等個啥……”

    黑白無常一聽說這位伙計兼東家會武術,趕忙又夾了兩口菜,加快腳步向門外跑去,梁辛低頭苦笑著,哪能真動手去打兩個普通人。

    黑無常莊不周走到門口,見沒人追著打他,松了口氣佔住腳步,回頭笑著說了句︰“我把買賣開在銅川,自然有我的道理,倒是諸位,如果銅川沒有什麼財路,不如再去別處踫踫運氣!言盡于此,告辭了。”說完,又滿眼留戀的看了一眼那一桌子還沒怎動吃的酒菜,輕飄飄的走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3

第三十六章 計將安出

老貓滿臉的怒氣,對梁辛青墨道︰“老頭子辦事不利,現在說什麼也是白搭了,更沒臉在這里待下去了!”轉過身騰騰騰的走了,看來是想辦法去報復黑白無常了。

    梁辛地頭想了一會,從櫃上拿了雙筷子,坐到了那桌酒席前。

    曲青墨愁眉不展,也抱著壺酒坐到桌旁,問梁辛︰“怎麼辦?要不咱今天晚上去燒了他們的鋪子!”

    梁辛嚇了一跳︰“他們的鋪子里除了木頭就是紙,你小心把這條街都燒光了!”他暫時也沒什麼好辦法,干脆開懷吃喝,搖頭笑道︰“先看看情況再說吧!”

    到了正午,鞭炮炸響,鑼鼓喧天,左棺材、右紙馬兩座鋪子風風光光開業大吉,結果一條街的商鋪都炸了窩,諸位掌櫃活計的眼楮里都快長出刀子了,死死盯著這兩間喪鋪。

    黑白無常卻怡然自得,不管其他人是怒目而視抑或惡語相向,全都微笑以對,也有店家找到衙門里的熟人,打聽過才知道,黑白無常早就對衙門使了大筆的銀錢,又是正常經營,衙門不肯管這件事。

    梁辛沒跟著那些掌櫃們一起鬧,從中午就出門去了,到了傍晚才回來,身後跟著幾個活計,他給日饞打了一副對聯,紅底黑字無比的醒目,指揮著那些小廝掛了上去。

    曲青墨本來郁郁的,出來一看還是忍不出撲哧一聲樂了出來,大聲的念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跟著毫不顧忌的伸手攬住了梁辛的肩膀,笑嘻嘻的問他︰“你這是招攬客人,還是自己賭氣發狠呢?”

    梁辛也樂了︰“咱先看看,銅川府里有沒有不信邪的,然後再慢慢想辦法。”

    這下三家新開的鋪子,可真成了鐵鞋大街上的一景,來往行人看到兩家喪鋪中間夾著一座飯館,先是搖頭苦笑,再看到飯館上跟賭氣似‘對聯’,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不過笑歸笑,可也沒啥人願意偏向虎山行。

    日饞的生意一落千丈,兩個鄰居開張的當天,除了掙到黑白無常的二兩銀子之外,沒再賣出去一個座位,轉眼到了轉天中午,梁辛帶手托腮坐在店鋪里,苦苦思索對策,小天猿‘羊角脆’拿著個蒼蠅拍輕輕的給他扇風,這時腳步聲響,一個粗壯的漢子走了進來。

    漢子腳踏翻毛皮靴,穿著油膩膩的皮襖,卻裂開胸襟,露出古銅色的胸膛,長得小眼楮,塌鼻子,厚嘴唇,舉手投足中都透著一股粗野勁兒,一看就是草原上的牧族商人。

    牧族漢子坐下之後,先是粗聲的笑道︰“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這幅對聯寫得有意思,燒刀子肥牛肉,快快端上來!”

    他的口音生硬,每句話的重音都咬在最後一個字上,聽著都跟感嘆句似的。

    梁辛大喜,恨不得跳過去保住他親一口,趕忙張羅著,片刻功夫就把酒菜端上來,笑著搭話道︰“您識得漢字?”

    大漢性格粗豪,點頭得意道︰“我叫甦要拉圖,譯成你們中土的名字,就是很有才學的意思。”跟著拿起酒杯看了看,喝道︰“換個大碗來,這麼小的杯子喝酒,膩膩歪歪的不痛快!”

    草原牧族也迷信,但是和中土這套鬼神之說大相徑庭,甦要拉圖根本不在乎兩旁的喪鋪,甚至可以說,要是沒有兩旁的喪鋪,他沒準還不進來呢。不久後甦要拉圖酒足飯飽,揚起熊掌似的大手, 的一聲拍在桌上︰“活計,算賬!”話音未落突然嘩啦啦的悶響,那張桌子使用的年頭長了,禁不住大漢這一巴掌,直接被拍散了,杯壺碗筷全都摔倒了地上。

    梁辛嚇了一跳,趕忙跑過來賠不是,不料甦要拉圖卻哈哈大笑,用草原土話連串說著什麼,看樣子似乎覺得自己這一巴掌拍的威風豪邁,正和心意,隨後他才帶著幾分醉意對著梁辛無比大方的擺手道︰“桌子,盤子,我都賠,算錢來!”

    等送走了‘很有才學’,梁辛正打算收拾地上的狼藉,又從門外傳來了一陣略略耳熟的清朗笑聲︰“好個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就沖這十個字,咱們也得進去坐坐。”

    笑聲中,一個精神矍鑠的儒衫老者,緩緩走進了日饞,正是不久前在客棧里和梁辛有過一面之緣的飽學鴻儒,東籬先生宣葆炯。

    那個叫做十一的憨大漢,肩膀上抗著木箱,緊緊跟在老先生的身後。

    雙方見面,都是微微一愣,東籬先生更是笑道︰“想不到,巧得很 。”跟著指了指自己和身後的大漢十一,謙和道︰“就我們兩人,不點菜了,勞煩你給安排幾個合適的菜色。”

    梁辛眉眼機靈,親自跑到後廚去安排了四色清淡小菜,給十一則烤了一只羊腿,又捧了一小壇口感醇但沒什麼力道的江南黃酒出來,笑道︰“您老能來,小店蓬蓽生輝,這酒是送的。”

    東籬先生為人謙和,但脾氣上卻不喜歡假惺惺的客氣,也不推辭,伸手就接過了酒壇,湊到鼻子跟前深深一吸,點頭道︰“還不錯!”

    等菜的功夫,梁辛沒話搭話,笑著問︰“老先生,您講課的題目,這個鮮貨……”

    東籬笑呵呵的點頭︰“不錯,正是仙禍!仙人之禍,猛于洪水。”

    梁辛這才明白,先生的題目不是鮮貨,是仙禍!

    青墨本來就是修者出身,聽明白了這個題目之後微微一愣,湊過來皺眉道︰“您的這個題目,恐怕……吃力不討好吧?”

    東籬先生灑然一笑︰“豈止吃力不討好,簡直就是……”說著,頓了片刻,仰首大笑道︰“簡直就是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

    中土錦繡,靈元充盈,修天悟道之風自古便盛行不衰,上至天子下至百姓,人人向往仙道,能夠有緣踏入修天之道的人,走到哪里都受人崇敬,即便以法治國的大洪朝,也不會管修士的事情。

    可是梁辛曾經親眼見過,南陽真人為了青墨的道心,要出手替她斷滅凡情,在大多數修士的眼中,只有天道,根本就沒有凡人的性命。

    人人向往成仙得道,可東籬先生卻逆而行之,身上的壓力可想而知。梁辛昨天剛剛掛在自家店鋪門口的對聯,恰好迎上了老先生的心境,這才進了鋪子。

    梁辛在苦乃山殺過竹五、對付過南陽,心中倒頗為認同東籬先生的觀點,笑著說道︰“這堂課,我一定會去聽聽!不過……我不明白的是,您老為啥要到銅川來講課?”

    大洪王朝統御中土,轄下不知有多少繁華的州府,銅川說到底,也不過是個要塞加大市場,這里的人要麼是兵戶後代,要麼是市儈商販,要麼是韃子胡人,在東籬先生之前,根本沒有大學士來這里開課。

    東籬先生卻沒回答他,而是笑著岔開了話題,指著地上面還沒來得及收拾的杯盤碎片,殘破方桌笑呵呵的問︰“這是怎麼回事?”

    梁辛拉過把椅子,從黑白無常到訪,一直到‘很有才學’拍桌子的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東籬先生聽到哭笑不得,憨子十一也趕忙跟著一起傻笑。

    東籬先生吃菜喝酒,沉吟不語,過了半晌之後,才再度抬頭,對著梁辛和青墨點點頭︰“你們的心思,用的可也算是不錯了,那‘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算是反其道而行之。隱隱透著股把劣勢變成特色的意思。”

    梁辛苦笑著點頭,他的確是有這麼個心思,反正天底下,開在兩座喪鋪中間的飯館,除此一家別無分號,掛上了那十個字之後,雖然效果不明顯,但至少也有了一點生意。

    “不過……力道還顯得有些弱,”東籬先生吃了塊蘑菇,吧唧著嘴笑道︰“另外,還缺了個噱頭!”

    梁辛見他有意指教,大喜之下立刻從椅子上跳起來,恭恭敬敬的躬身施禮︰“請先生賜教!”

    老先生酒喝得挺舒服,呵呵笑著一揮手︰“筆墨伺候!”

    待青墨忙不迭的把筆墨紙硯都呈上來之後,東籬先生筆走龍蛇,在紙上寫下了兩行龍飛鳳舞的大字︰

    坐棺材,騎紙馬,膽小別喝酒

    踢板凳,打桌子,勁大不要錢

    青墨倒吸了一口冷氣,喃喃的念叨著︰這是飽學鴻儒能做出來的詩?

    天下聞名的東籬先生,寫出來的東西既不合轍也不押韻,說他是對聯平仄也不嚴謹,連順口溜都算不上。

    可梁辛卻看著這兩行字愣愣出神,半晌之後終于笑著點頭,對著東籬先生作揖道︰“晚輩明白了,謝謝先生的指點!”

    東籬先生哈哈大笑,突然伸手在桌子上用力一拍,盯著梁辛若有深意的說︰“這個法子,別人未必好用,不過你……不是普通人。”

    梁辛愣了愣,再想追問,東籬先生卻一拱手,帶著十一出門而去……走的時候沒結飯錢。

    東籬先生走出去沒幾步,突然覺得長袍後襟發緊,回頭一看,‘羊角脆’自己追了出來,呲牙咧嘴的拉住他長袍的下擺,大有不給錢就別想走的架勢……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3

第三十七章 往死里拍

當天下午,‘日饞’的大門口,又掛了一副新對聯,既不工整也不對仗,平仄韻律更是不值一提,不過對聯的內容卻著實有趣︰

    坐棺材,騎紙馬,膽小別喝酒

    踢板凳,打桌子,勁大不要錢

    另外梁辛還自作主張,加注了一副橫批︰往死里拍!

    橫批的一筆一劃寫得好像刀削斧鑿一般,威風的很。

    梁辛的兩位鄰居,黑白無常看到這幅對聯的時候都是一愣,黑無常莊不周嘿嘿笑著搖頭,站在日饞門口,手指著橫批問店里的梁辛︰“您這是要拍誰啊?”

    梁辛抱著’羊角脆’,‘羊角脆’抱著羊角脆,主寵兩個笑而不語,下打量著莊不周,似乎在琢磨著拍他那里手感好……

    過往行人看到日饞又貼出‘標語’,忍不住駐足看兩眼,跟著莞爾微笑,誰都知道這家飯館算是和兩間喪鋪槓了,更有好事者來打聽,什麼叫‘勁大不要錢’,‘往死里拍’又是拍誰……

    轉眼到了晚飯光景,‘日饞’依舊冷冷清清,曲青墨坐在櫃台里,百無聊賴的把算盤晃得嘩嘩響,問梁辛︰“我看,東籬先生想出的主意也未必管用。”

    梁辛笑著回答︰“先生的主意,本來就不是立竿見影的辦法,要慢慢經營的。”

    兩個人正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響,幾十條彪形大漢龍驤虎步,威風凜凜的走進了日饞。

    青墨先是一喜,但馬就沉下了臉,冷冷的笑了。‘羊角脆’更是面露恐懼,三跳兩蹦的逃進了櫃台之後,梁辛倒沒什麼變化,還是笑呵呵的。

    進店的大漢都是天策門的弟子,正簇擁著他們的掌門鄭小道。

    鄭小道的胳膊還打著夾板、裹著紗布,進店後先下左右的打量了一番,這才走到梁辛跟前,露出了個輕松的笑容︰“我聽說,在日饞里吃飯,只要能一掌拍塌了桌子,就可以免去飯錢?”

    這就是東籬先生幫梁辛想出來的法子,現在敢進日饞吃飯的,都是膽大豪邁之徒,吃的滿嘴油膩,喝到燻燻半醉,再來一掌拍塌了桌子,惹起的更是一份痛快!

    何況能把桌子拍塌,還能免去飯錢。說穿了,這就是個噱頭。

    日饞里的酒一般菜普通,因為夾在兩座喪鋪之間,也只能做一做草原牧民和不信邪的大膽人生意,東籬先生寫下的那副對聯,用的是激將法,不來日饞喝酒,就不能算膽子大。

    這幅對聯是寫給粗人看的,自然不能駢四儷六工整對仗,只求粗俗霸道。

    激將在前,噱頭在後,假以時日認真經營,日饞未必不會紅火起來,可其中還有個極大的關鍵之處︰桌子!

    拍散了桌子就免飯錢,桌子不能太差勁,若是一拍就散,日饞就變善堂了;可桌子也不能太結實,誰都拍不散,大伙自然就失了興致。

    這里講究一個恰到好處,既能提起大伙的興趣,也別把買賣做賠了。

    最好是能有個機括設計,主人家能暗中控制。

    這件事,普通人絕對對做不來,可卻難不住曲青墨,好歹她是撢心境二步修士,在給每張桌子就加持了些法術之後,她想讓哪張桌子趴下,哪張桌子就會趴下。

    鄭小道又開始仔細研究起那些桌子,時不時還要拍兩巴掌,看看桌子是否結實,曲青墨冷笑道︰“飯後拍散了桌子,免單;不吃飯光拍桌子,挨打!”

    鄭小道哈哈大笑,對梁辛說︰“我們可不是來搗亂了,天策門不干這種自損名聲的傻事。”

    梁辛沒說話,等著鄭小道繼續往下說。

    “既然是同道,能幫就幫一下,如果以後是朋自然互相照應,如果以後是仇敵,那我們天策門也仁至義盡了。”鄭小道說完,目光開始在廳堂里游弋,最後道︰“給我選張最不結實的桌子!”

    幾十個天策門弟子分桌落座,叫喊著要酒點菜,有心急的已經開始砰砰的拍著桌子,這些弟子中不乏力大之輩,可這桌子也神奇的很,在挨過幾下之後就開始搖搖晃晃,好像隨時會倒,但是就算再砸十巴掌,也還是那副樣子。

    等到酒足飯飽的時候,乒乒乓乓拍桌子的聲音更是響成了一片,一條胳膊的鄭小道表現的尤其用力,開始青墨還有些擔心,自己的法術禁不住他的力道,不過後來發現,鄭小道拍的響,力氣卻小的很……

    日饞里響成了一片,酒令聲、大笑聲、拍桌聲,整個一條鐵鞋大街,就數這里熱鬧,後來還引來了其他幾桌豪邁客人,有當地的潑皮,也有好像‘很有才學’那樣的牧民商人。

    路過行人見里面如此熱鬧,大都會心一笑。兩家喪鋪欺負人,不過公道自在人心,尤其看到天策門力挺日饞,大伙心里都挺舒服,可棺材、紙馬鋪的兩家掌櫃,眼見天色擦黑,日饞里猶自吵鬧不休,神色里都顯得有些焦急了。

    天策門眾人一直飲到月中天,等喊結賬的時候,更是賣力的拍桌子,看樣子就差回門宗里去取兵刃回來了……到了最後鄭小道也沒能打碎自己那張桌子,倒是一個天策門的少年弟子,一巴掌拍塌了跟前的飯台,眾人又是驚訝又是好笑。

    梁辛笑眯眯的免了少年弟子那一桌的餐費,少年懊悔不已,嘟噥著︰早知道再要兩條魚了!

    鄭小道放聲大笑,一巴掌拍在那個弟子的後腦勺︰“打你個沒腦子的!”跟著結賬走人,盡興而歸。

    少年子弟還不明白為啥被打,愣愣的跟在掌門身後,剛走出大門突然覺得後腿一緊,回頭一看,羊角脆正抱著他的腿,急的呲牙咧嘴……

    梁辛趕緊跑出來把小猴抱走了,嘴里呵斥著︰“打碎桌子的以後不要錢,別追出來了!”

    到了深夜,其他幾桌客人之中,也有一撥人拍塌了桌子,得以免單,打烊後算下賬來,日饞還有小賺。

    梁辛明白有天策門幫襯,這個‘勁大不要錢’的噱頭,很快就能在銅川散播開,日饞也算有了特色,生意會漸漸的好起來,心里興奮的癢癢,招呼著曲青墨打酒端菜,兩小坐下好好吃一頓晚飯。

    其實憑著梁辛現在的本事,憑他三十歲煉化雙煞本源法力的成就,別說一座小小的飯莊,就是整座銅川都不應該擺在眼中,可這就是他骨子里的性格了,事情不在大小,如果喜歡,如果要做,就踏踏實實的把它做好。

    梁辛不是一個得過且過的人。

    隨後幾天每逢午、晚兩餐的時候,總會有天策門的弟子來梁辛處用飯,‘膽小別喝酒、勁大不要錢’的噱頭,也漸漸在坊間傳開,日饞的生意雖然還算不蒸蒸日,但也有了好轉,來吃飯的顧客里,天策門的弟子越來越少,而牧民、好漢越來越多,這座夾在兩間喪鋪中間的飯館,甚至隱隱有了些鐵鞋大街特色的味道。

    鄭小道辦事痛快,梁辛自然承下了他的人情,日饞還沒營業的時候,他就抱著‘羊角脆’到天策門里轉轉,和教習聊聊天,和弟子摔摔跤,很快就熟稔了起來。自然也問明白了羊角脆的來歷,是一個胡人商人當街兜售,天策弟子看這頭猴子聰明有趣,就出錢買了回來。

    算算日子,梁辛和曲青墨到銅川已經一個月出頭,他們的飯館也開業了二十.幾天,日饞從生意大好,到一落千丈,再到漸有起色,順便還救活了個快要經營不下去的木匠鋪……現在總算諸事平靜,距離東籬先生公開講學的日子也只剩下六天了。

    這些日子里,老貓始終沒露過面,也不知在忙些什麼。

    而隨著諸多門宗的修士來到銅川調查凶案,那個殺人凶手也更加猖狂了起來,在梁辛到達銅川的這一個來月里,除了先前被殺的四位修士之外,又陸陸續續的有十余人遇害,其中甚至有兩位‘九九歸一’的弟子。

    ‘五大三粗’隱遁世外,其下的長老會‘一線天’也極少有什麼動靜,剩下這合稱‘九九歸一’的九大門宗,就是修真道頂尖力量的代表了,門下弟子不僅修為深厚,地位也頗高,這次再銅川死了兩個,整個修真道又起波瀾。

    據說已經有人將銅川的異象呈報給‘一線天’。

    這些事情都已經在街頭巷尾傳開了,就連普通的百姓都知道,城里不停的有修道之人被殺,凶手始終逍遙法外。

    凶手猖狂,來查案的修士也就更多了,現在的銅川府內,隨處可見修真之人。

    雖然察覺不到,但是梁辛也能猜得出,自己這些天的一舉一動,都會被調查者監視,他和青墨一到銅川就和天策門大打出手,當天晚便開始有修士遇害,如果不被懷疑才怪。

    不過事情與他無關,他也不擔心,就一門心思的做生意,反正每次有修士被殺,自己都呆在店里,遲早會洗脫嫌疑。

    而青墨的繡水幻術源自隱修,從未在修真道出現過,即便是高深修士,也無法看出她的真容,也不用怕被東海乾的弟子發現……

    這天晚,梁辛打烊後收拾妥當,正想回到回到後院去練功,突然一陣打門聲傳來,門外之人的聲音慢悠悠的,挺客氣︰“掌櫃的在不?在下莊不周拜訪。”

    另一個聲音跟著道︰“還有宋恭謹,呵呵。”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3

第三十八章 靈符化灰

黑白無常進了店堂,先是客氣了一番,大贊梁辛、青墨經營有道馝馻馺馽,榑榎榍榡恭喜日饞的生意蒸蒸日上。

    曲青墨對他們沒有一點好臉色,冷冷的問︰“兩位掌櫃的深夜造訪,不是為了說吉祥話的吧,有什麼事情還請直說!”

    梁辛跟著點頭褘,‘羊角脆’則張嘴打了個大大的哈欠。

    黑白無常對望了一眼,臉上都掠過一絲尷尬的神色,莊不周習慣性的向伸手端茶杯,結果這才反應過來,梁辛青墨壓根就沒給他們預備。

    莊不周嘿嘿的笑了,搓著手心道︰“這個……我們哥倆上門,倒的確是有個不情之請。”

    宋恭謹立刻接口道︰“貴寶號生意好,我們哥倆只有跟著高興的份,不過…...日饞的客人,大都是些江湖上的好漢爺,每天從黃昏一直喝到深夜不說,還拍拍打打,這個動靜實在有些擾人了。”

    黑無常莊不周最後微笑道︰“我們哥倆上門,就是想跟掌櫃的商量商量,您看,能不能請那些貴客們說話聲音小點,盡量不要再敲敲打打的了。”

    曲青墨的眼珠子都豎起來了,從牙齒縫里磨出了幾個字︰“你們兩個,成心找事來的!”

    白無常宋恭謹似乎受了莫大的冤枉,趕忙搖頭,不緊不慢的說︰“看您這話怎麼說的,鄰里之間講究個互相照應,若是我的鋪子每天半夜時分敲敲打打做那些木匠活,您也受不了不是。”

    梁辛拍了拍青墨的肩膀,示意她犯不著生氣,這才笑著對兩個‘無常鬼’搖搖頭︰“你們左棺材,右紙馬,我們也只能打打板凳,拍拍桌子了,吵鬧的話,咱也實在沒辦法。”

    莊不周皺了皺了眉頭,最終還是笑了︰“其實說句實在話,憑著您二位的大才,在哪做生意都會日進斗金,又何必非在銅川這個地方委屈著……”

    兩位鄰居掌櫃,先是請日饞別拍桌子喧鬧,現在一看梁辛不理,干脆勸他們離開銅川,曲青墨真被兩個無常鬼給氣樂了,正想譏諷幾句,沒想到‘噗’的一聲響起,莊不周和宋恭謹兩個人的胸口,同時冒起了一陣青煙。

    莊不周和宋恭謹齊聲怪叫著,忙不迭的跳起來用手拍打著胸口,同時面面相覷,目光里充滿了驚駭與恐懼!

    梁辛看了青墨一眼,後者微微搖頭,示意不是自己施展的法術。

    莊不周本來黑黝黝的臉膛,現在已經變得全無血色,右手顫抖著,從懷里掏出了一把紙灰,宋恭謹也是一樣,手從懷里摸摸,伸出的時候,一把灰燼。

    梁辛不明所以,可青墨卻吃了一驚,這是法術被破,靈符化灰!

    兩個無常鬼的懷里各自藏著一張帶有法力的靈符,剛剛那蓬青煙,就是符上的法術被人破掉的征兆。

    隨即,一串清脆卻急促的鈴聲,從不周棺材鋪中傳來,只響了幾聲便驟然消失。

    莊不周和宋恭謹此刻都像傻了一樣,仿佛發生的事情都和他們無關,只低頭愣愣的看著手里的符灰,嘴里喃喃的念叨著︰“不、不可能,不可能的!”兩個人的額角,已經沁出了冷汗。

    而梁辛和曲青墨的臉色,也同時陰沉了下來,兩個人已經都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連倚在青墨身旁昏昏欲睡的羊角脆也驀地睜開眼楮,充滿警惕的四下張望。

    梁辛和小鬼風習習共處四年,每次風習習現身時,都會蕩起一陣陰冷。不是真的寒冷,只是一種只能意會卻無法言傳的感覺。

    就在片刻前,這種感覺突然出現,唯一不同之處僅在于,這種砸進人心的陰冷,比著風習習現身時要強烈的多。

    附近……有鬼!

    曲青墨察覺到有鬼現身,則是因為聽出了剛才的那陣鈴聲,是最普通的鎮鬼法器︰如意金鈴破碎前的哀鳴。

    梁辛轉頭瞪向莊不周的肩膀,森然問道︰“到底怎麼回事?”

    喪物現身而帶來的陰冷,如意金鈴最後的哀鳴,都來自日饞左首的店鋪,不周棺材鋪。

    莊不周麻木的點點頭,目光里飽蘊絕望的看了梁辛一眼,說︰“你們……你們快跑吧,它逃出來了,不光會找我們報仇,只要是活人就不會放過的。”

    而宋恭謹卻突然咯咯咯的狂笑了起來︰“跑?跑得了麼?厲鬼現身,哈哈,老莊,這次咱倆把生意做到自己頭上了……”

    兩個人失魂落魄的胡說八道,一股陰冷虐戾的味道,已經緩緩飄到了日饞門口,正有個陰喪的鬼物隱于空氣中,一步一步的向著他們走來。

    宋恭謹整個人都癱在了椅子上,本來就沒有血色的臉現在都蒙上了一層青灰色,喃喃的哭道︰“完了…完了……”

    反應最激烈的就是羊角脆,小天猿一察覺到有喪物不懷好意步步緊逼,立刻呲出了獠牙,喳喳怒叫著沖向門口,跑了兩步回頭一看看梁辛沒跟來,愣了愣神又趕忙跑回來,三兩下騎到了梁辛的脖子上。

    一陣森冷嘶啞的笑聲,從門外沉沉的響起,聽上去壓得人幾欲作嘔。

    莊不周也嘿嘿的尖笑了起來︰“果然誰也跑不了,他來了……”

    這時候,突然一個聽著心情挺煩的聲音,從他身後傳來︰“你別進來啊,我這是飯館,守著兩間喪鋪就夠倒霉的,再進過鬼還怎麼干。”

    莊不周愕然長大嘴巴,看表情比見鬼可驚訝多了,回過頭一看,梁辛正扛著小猴兒,皺著眉頭瞪著門外。

    曲青墨則笑嘻嘻的看看宋恭謹,又看看莊不周,學著他們先前那副不急不緩的語氣,笑道︰“兩位掌櫃的,小店打烊了,明日請早吧!”說著,作勢就要向外轟人……要不是時間緊迫,梁辛真想出去請位畫師過來,把莊不周和宋恭謹兩個人現在的樣子畫下來,掛在床頭天天看一遍,實在太解恨了。

    眼看著那團陰風就要卷進日饞,梁辛對著青墨囑咐了一句︰“看好他們兩個!”跟著身體一震,就像一頭凶狠的豹子,毫不猶豫的沖向喪物。

    梁辛這輩子,最不怕的就是鬼。

    鬼也是活的,想殺人也要靠力量,想不死更要靠力量!

    藏在陰風中的喪物,對凡人來說自然強大無比,可比起已經堪堪進入聲色境的梁辛來說,根本不值一提。

    第一拳,陰風潰散,厲鬼現身,臉色倉皇而淒厲。

    第二拳,正中天靈,厲鬼連慘叫都沒來及發出,被凌厲的土行原力砸的灰飛煙滅!

    而此刻,街角處突然響起了‘撲通’一聲悶響,一個人影搖搖晃晃的摔倒在地。

    梁辛有真氣元基,目力也精強的很,看到那個摔倒之人,略帶意外的驚道︰“老貓?”說話間已經掠過去扶起了他。

    老貓的老臉蒼白,身體好像篩糠似的顫抖著,看著梁辛勉強道︰“怎、怎麼會有鬼?”

    梁辛呵呵一笑,把他扶進了日饞。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3

第三十九章 養鬼為患

剛剛還嚇得神志不清的黑白無常,在看到厲鬼被梁辛打碎的時候,眼里居然又顯出了一絲心疼,一時顧不上多說什麼,急匆匆的趕回到棺材鋪去查看。。

    青墨、梁辛大大方方的跟在他倆身後,老貓則留在店里。

    不周棺材鋪,外堂中幾口巨大的棺材橫陳,在黑天里自有一股催魂奪魄的味道,黑無常既不看櫃台也不查錢櫃,更不避諱身後的梁辛,舉著油燈一路穿過廳堂,走進了後跨的院落,推門進屋之後,這才長嘆了一口氣︰“果然如此!”

    屋子里彌漫著一股刺鼻的血腥味,三個人躺在地面上,身下都是濃稠的鮮血,每個人的心口,都有一個血淋淋的窟窿,顯然是被喪物活生生的挖出了心髒。

    三具屍體都是夜行人的打扮,看樣子應該飛賊夜盜。

    莊不周屋子里的陳設異常簡單,只有一張床和一張桌子,桌子上供著一方花紋古怪的銅瓶,銅瓶的周圍還散落著一些符撰紙灰,另外還有幾盞碎裂的金色鈴鐺。

    曲青墨似乎想起了什麼,走過去一點不客氣的拎起銅瓶,看了看之後冷哼了一聲,把瓶子遞給了梁辛。

    銅瓶入手,沉重的很,梁辛這才發現,這只瓶子竟然是實心的,或者說干脆就是個雕花銅棒槌,可以當‘獨角娃娃槊’來使用。

    曲青墨望向莊不周道︰“無心瓶?你是鐵頭山上下來的?”

    莊不周卻有些納悶的皺了皺眉頭︰“什麼無心瓶鐵頭山……回到日饞再說吧,這里可待不了人。”

    宋恭謹則找了把鐵鍬來,在院子里挖土埋屍…….

    ---------------------

    鐵頭山不是山,而是一個邪派的修真門道,這個門宗下的弟子,最精通的本事就是︰養鬼。

    無心瓶就是他們用來養鬼的法器。

    傳說鐵頭門下弟子,養鬼、驅鬼、與鬼謀力,其中不乏踏入海天境、玄機境的高手,甚至還有個別長老突破逍遙境,成為六步修士。不過他們行事詭異,手段狠辣,在兩千七百年前,終于惹惱了當時的修真正道上最富盛名的鳴春山宗。

    一場惡戰之下,鐵頭山被蕩平,門下所有弟子均遭慘死

    鐵頭山被毀後,門下一名余孽僥幸逃脫,不知得了哪位神仙眷寵,竟然得到了天下聞名的玲瓏玉匣,七年後,這個鐵頭弟子修為突飛猛進,以一人之力挑了整座鳴春山,在屠殺一千三百鳴春弟子之後,與鳴春掌門同歸于盡。

    曲青墨說完,不僅梁辛面色驚訝,莊不周也神情愕然,吶吶的念叨著︰“這個瓶子……這麼大的來歷?”

    曲青墨嘿嘿冷笑︰“邪道余孽,人人得而誅之,你還是別驚訝,先顧著自己的性命吧!”

    莊不周兩眼瞪得溜圓,急的一跺腳︰“什麼跟什麼,我就成邪道余孽了……再說,你們見過我這麼沒用的邪道余孽麼!”

    曲青墨和梁辛最喜歡看平時成天微笑,巋然不動的莊不周這幅驚慌失措的模樣,打從心眼里覺得痛快,兩個人都哈哈大笑了起來,梁辛一邊笑一邊說道︰“你還是先說說自己吧!”

    莊不周滿臉的冤枉,他就算不懂修行之人的門道,但也能明白‘邪道余孽’這四個字足夠讓自己一天死三次,趕忙說出了事情的經過。

    莊不周和宋恭謹是平遙州人士,哥倆都無父無母,從小一起長大,浪跡江湖,他們倆膽子小手腳笨,但是因為長相怪異,很有黑白無常的氣質,被一個算命的劉半仙相中了,招來做了黑白童子。

    劉半仙在平遙州頗有盛名,但一生未娶,莊不周和宋恭謹哥倆算是他的半個徒弟,也算是他的半個兒子。

    到了晚年,劉半仙看他們兩個還算孝順,便說出了自己的秘密,老頭子算命靈驗,全靠年輕時無意中得到的一只‘實心瓶’!

    劉半仙粗通周易,在得了這只實心瓶之後,慢慢摸索出了一點使用的門道,幾經周折之下,也真的捉到了一只厲鬼飼養在瓶中,平日他算命,就靠著這只厲鬼的指點,所以頗為靈驗。

    劉半仙死後,把實心瓶和自己摸索出的養鬼法子一起傳給了哥倆,可憑著莊不周、宋恭謹的長相,要是自己擺攤子算卦,根本就沒有生意……得道高人身邊跟著兩個猙獰童子,那是排場;兩個猙獰童子自己溜達,那是造孽。

    莊、宋二人干不來算命攤子,不過他們又發現銅瓶里的這只厲鬼另外一項本事,它能指點出哪里戾氣深重,將現大劫!

    帶著師父留下的銀錢,靠著銅瓶厲鬼的指引,哥倆就做起了喪鋪生意,莊不周開棺材鋪,宋恭謹開紙馬鋪,果然所到之處必有災星降世。這次照著厲鬼的指點,他們又把鋪子開到了銅川。

    他們兩個人不得相鄰開鋪,倒也確有其事,這是劉半仙早年的囑托,不過劉半仙當初可沒算出來莊不周和宋恭謹會干起喪鋪生意,老頭子的本意是希望兩個弟子和睦相處,如果他們左右相鄰各支一個算命攤子,早晚得打起來。

    無心瓶是鐵頭山專門用來養鬼的法器,威力非同小可,別說莊不周他們養下的這只不成氣候的喪物,就是真養頭鬼王也不成問題,可劉半仙不諳使用之法,全靠自己摸索,什麼鎮鬼符、如意金鈴都是普通貨色,也幸虧瓶子本身是好東西,才能把這只厲鬼養下幾十年。

    莊不周說到這里,總算長出了一口氣︰“我們哥倆沒想到的是,您二位能把日饞經營的有聲有色,這座飯館里來往的都是生氣旺盛的漢子,到了夜里也乒乒乓乓的敲打不停,把那頭厲鬼激得無比躁動,我怕在這樣下去會出事,這才拉著宋恭謹,來勸兩位掌櫃的早點打烊。”

    跟著,莊不周又詛咒發誓的說道︰“這個銅瓶的來歷,便是如此了,我們哥倆的確是養了鬼,可根本不知道什麼鐵頭山、無心瓶,更不是邪道余孽,二位明鑒啊!”

    梁辛聽完點了點頭,轉頭望向抱著杯熱茶猶自發呆的老貓,輕聲的問道︰“那三個夜行人……是你的朋友?”

    先看到老貓,再看到不周棺材鋪里的三個死人,梁辛就基本猜出了事情的經過。

    老貓這才如夢初醒,渾濁的嘆了口氣,搖頭道︰“他們是我從關外請來的,都是做那些沒本錢的買賣的,我被兩個無常鬼毀了名聲,實在氣不過!”

    老貓本來就不是什麼本分人,一怒之下,跑到關外花錢雇來三個飛賊報復莊不周,不料三個蟊賊揭開了鎮封銅瓶的符撰。

    無心瓶上的符撰和莊、宋二人懷里的符撰是一體相連,那邊一破,這邊也跟著冒了煙……

    說完,老貓也搖頭苦笑︰“我也沒想到,二位東家能把日饞干的風生水起,早知如此我也不會跑到關外去瞎忙活了,險些釀成大禍不算,還白白害了三條性命!”

    不過這三個飛賊本來也不是什麼好人,死了也算為民除害了。

    梁辛心里無比的得意,再度望向莊不周,臉色又沉了下來︰“照你所說,銅川馬上就要出事了?”

    莊不周用力的點頭︰“肯定會出事,否則我們又何必千里迢迢,跑到這里來開喪鋪!先前我兩次勸二位離開銅川,其實也是一番好意啊!”

    梁辛沒領莊不周的情,一連串的追問道︰“什麼禍事?什麼日期?會死多少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1 15:34

第四十章 殺人凶手

莊不周老實巴交的回答︰“日期會在六十天之內,算起來的話,現在已經很近了,估摸著就在這幾天了。至于什麼禍事、會死多少人麼……銅瓶厲鬼先前指點我們去過三個地方。”

    第一個地方連降暴雨,最終引發山洪,半座縣城都被泥石掩埋,死了三千多人。

    第二個地方是地震,連莊不周和宋恭謹的喪鋪都被震塌了,死了七百多人。

    第三個地方是一場大火,燒死了三百多人,死者淒慘,都被烈火燒成了焦炭……

    說完,莊不周幾乎是氣急敗壞的一跺腳,嘟囔著說道︰“第一次死者都被埋住挖不出來;第二次我的棺材鋪都塌了;第三次死的人面目全非,苦主都無法辨認親人……三次沒開張,師父留下的那點本錢就快讓我們倆敗光了!”

    三處慘禍各不相同,傷亡的人數也沒有一點聯系,根本推斷不出銅川會有什麼大災降世。

    事情說完,莊不周苦笑著告辭而去,他們哥倆只跟師父學了養鬼的法門,卻不會捉鬼的本事,這只養鬼用的銅瓶對他們再沒有一點用處,留在身邊反而是個禍根,干脆送給了梁辛。

    老貓則留在了這里過夜,去後院安睡了。

    等一切都重新安定之後,梁辛借著燭火,仔細觀察著無心瓶,青墨從一旁撇嘴道︰“這種邪魔歪道的東西,要來有什麼用,趁早扔掉好了!”

    梁辛搖頭笑道︰“我是用不上,不知道適不適合老叔。”跟著收起瓶子,問曲青墨︰“你說,如果二哥知道了現在銅川的情勢,會不會馬上就把咱們叫回去?”

    現在的銅川,看上去依舊安靜祥和,可梁辛卻明明白白的感覺到了四下里,正有一股股暗潮,悄然湧動!

    沒尾巴的小天猿,莫名其妙的出現在苦乃山外。

    東籬先生以‘仙禍’為題開課講學,為什麼要選在根本沒人讀書的銅川。

    一個月,先是路過的修士,再是來查案的高手,前前後後死了二十余人,而凶手始終不曾罷手,仍在城中。

    莊不周養鬼,預言銅川必有大禍。

    梁辛皺著眉頭仔細的琢磨著,想要找出這些事情之間究竟有沒有關聯,終于把自己給想餓了……

    青墨眉眼乖巧,跑到後廚弄了些吃的,做到梁辛身邊,伸手一勾他的脖子,笑道︰“你又不是我哥,斷不出這宗無頭案,快吃了東西練功去!”

    曲青墨和梁辛從十二歲開始就在一起住在苦乃山里,親密的不分彼此,動作毫無顧忌,不過其間倒沒有什麼男女之情,青墨把梁辛當傻小子,梁辛把青墨當傻丫頭,挺好來著……

    梁辛跑到櫃台後面摸出了個壇子,每次有客人喝剩下酒,他都倒進這只壇子里存起來,心情好的時候自己喝,心情不好的時候賣給客人……

    坐回到桌上,梁辛笑道︰“你別說,我還真和大哥二哥學了斷案的法子。”跟著滿臉歡喜的吃了口肉,這才繼續道︰“就是找不到真相的時候,不妨大膽的……蒙一蒙!”

    青墨哈哈大笑,跟著也給自己弄了杯酒,吧嗒吧嗒的呷著︰“沒錯,蒙對了就算你賺了,蒙錯了也不賠,快說,你怎麼蒙的。”

    梁辛把腦袋靠近青墨,放低了聲音︰“從有人不分青紅皂白屠修士開始蒙!凶手殺人,全無規律可循,更沒有道理可講,那他的目的何在?”

    青墨連想都懶得想,直接催促道︰“快蒙!”

    “凶手仇視修士,所以遇到修天的就殺,這個大概是不會錯的,可為啥一定要在銅川殺?憑著他的本事,真要找到個小門宗去屠一屠,也未必做不到。”梁辛說的頭頭是道,自己也覺得道理,眉飛色舞的挺高興︰“所以關鍵還是在銅川。”

    青墨又給自己倒了杯酒,丫頭的酒量不錯,挺無聊嘆了口氣︰“能說點有用的麼?”

    梁辛也不以為意,剝了顆花生米扔進青墨的嘴里,把聲音壓得更低了︰“有用的就是,修士被殺了之後,引發的後果是什麼?我想來想去,這些修士之間毫無關聯,被殺之後引發的後果,卻有一個相同之處。就是……他們的同門都會來銅川調查!”

    正因為如此,銅川現在才聚集了眾多修道之人。

    青墨終于明白了他的意思,臉色多少有些驚訝︰“你是說,凶手隨意殺害修士,就是為了把大批的修士們引到銅川?”

    梁辛笑著點頭︰“凶手肯定在圖謀著什麼事情,這件事情,需要大批的修士來到銅川。”

    說道這里,梁辛突然岔開了話題︰“東籬先生宣葆炯,到銅川也一個多月了吧?”

    青墨點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辛道︰“東籬先生這堂課,除了‘仙禍’為題、選址銅川這些可疑之處外,還有一處極大的破綻,東籬先生從到了此處,一直到開課,為什麼要等上四十天的時間!他用這四十天來干什麼呢?”

    青墨伸了伸舌頭,嘿嘿的笑道︰“好家伙!老先生的這四十天,是等著修士們都匯聚到銅川呢!幾天後的那堂‘仙禍’之課,肯定熱鬧的緊了!”跟著又瞪大了眼楮,後知後覺的驚訝道︰“你是說……殺人凶手是東籬先生?”

    梁辛也點了點頭︰“不過……我還有一點想不明白,東籬先生能看出我的修為,自然把我也當成了修士,可他為什不不殺我?”

    青墨嚇了一跳,手里端著的酒杯一蕩,漾出幾滴醇酒︰“他殺咱干嘛!”

    梁辛現在幾乎已經確定,東籬就是殺死諸多修士的凶手。

    東籬殺修士的時候,根本就不管對方的修為、來歷,只是為了能把被害者身後的門宗勢力引到銅川。

    青墨也回想起在客棧時,憨子十一和東籬先生突然出現在房間門口的情形,很有些後怕的說︰“當時……他們是來殺咱們的?!”

    “不錯,那天我的確想殺你們!”

    話音落處,梁辛和青墨的眼前同時一花,東籬已經出現在他們身旁,這次憨子沒有隨行。

    青墨大吃了一驚,身形一振飄向櫃台,取出平時都藏在櫃台下的邪弓。

    梁辛卻紋絲不動,依舊坐在桌前,回頭對青墨苦笑︰“先生要殺我們的話,咱倆現在就已經死了。”

    東籬先生哈哈一笑搬了個板凳坐在桌前,先吃了口菜這才抬起頭問梁辛︰“是說吃完了飯之後,只要拍碎了桌子就不用給錢了吧?”

    梁辛點點頭,又趕忙搖搖頭︰“您老不用拍,我請客……至少還能剩張桌子。”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3

正文 第四十一章 仙人之禍

    第四十一章仙人之禍

    老頭挺客氣,不光自己吃喝,還不忘招呼梁辛和青墨一起.

    吃喝了一會之後,東籬先生放下了筷子,也不等梁辛開口,就直接笑道:"銅川府里的修士都是我殺的.初到客棧時,見你們兩個身負修為,倒是的確想殺了你們,不過先看你為了些錢財急的抓耳撓腮,又給十一拿了糖,便打消了念頭."

    說完,東籬先生頓了頓,才繼續道:"再後來,看你為了這份庖廚小利忙前忙後,愁眉苦臉,算是真正確認了,你這娃娃空有修為卻沒有道心,哈哈,沒有道心就不算是修士,你又不曾恃強為惡,我又何必殺你!"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目光里都藏著幾分後怕,一個月前他倆不知不覺的在鬼門關前轉了一圈,卻還懵然無知.

    梁辛還有點不服氣,小聲嘀咕了句:"我是修士……"

    東籬先生撲哧一聲就樂了:"沒有道心就會被凡情牽絆,被凡情牽絆就會眷戀人間,這樣的人力量再大,終歸也還把自己當人.我不殺人,只殺那些把自己當成天道,為禍人間的修士."

    東籬喝了口酒,又把話題拉了回來:"剛才我在客棧察覺這里有喪物出沒,好奇之下就趕來看看,順道聽聽你們斷案子……娃娃,年紀小,心眼卻挺靈活!"

    梁辛苦笑著搖搖頭:"其實也不怎麼難猜.我能想到,那些修士高人自然也早就想到了,您倒是要小心些."

    東籬先生哈哈大笑,毫不在乎的回答:"不錯,現在銅川府里的修士都懷疑我是凶手,他們想報仇,可更好奇我到底為何要把他們引來這里,全都耐下心思等我開課!"

    梁辛啼笑皆非的'啊’了一聲,已經猜出了誰是仇人,還要等仇人講完課在動手,修真道的學習風氣未免也太濃厚了些.

    東籬先生明白梁辛的疑惑,臉上還是那副笑呵呵的表情,但聲音卻陰森了許多:"急著來找我報仇的都死了.剩下的人便不敢輕舉妄動了,他們之間想來也彼此商議過,反正要等門宗里的高手來馳援,干脆就等到我開課,看看我到底要鬧什麼名堂."

    東籬先生拎起桌上的酒壇子,大笑著揚長而去,走到門口的時候,又留下了一句:"當初不曾殺你,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你的眉目氣質,依稀之間有些像我的一位故人."話音落處,人影已經消失不見,只剩下面面相覷的兩個少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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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第二天上午,梁辛准備打開門做生意,不料剛從後院走到前堂就嚇了一跳,一個年齡和自己相若的少女,坐在店堂里,兩只手掌疊在一起放在桌上,墊住尖尖的下頜,正饒有興趣的打量著自己.

    日饞還沒開業,此刻門窗緊閉.梁辛嘿的歎了口氣.這些日子銅川府遍地高人,想要潛入店堂也不是什麼難事,至少,進來一個漂亮少女,總比一早起來就看到個橫眉立目的老道強.

    一邊笑著搖頭,梁辛一邊望向少女,看了兩眼之後,忍不住又看去了第三眼……

    草原來的牧民商人,每逢酒酣就會高聲大唱,其中有一首曲子唱的是凝立于湛湛清露間的精靈,梁辛雖然聽不懂歌詞,卻也能覺出曲調的俏皮與悠揚.

    在看到這個少女之後,梁辛真就覺得,那首歌唱得就是她……

    牧民的長袍,卻赤著白皙的雙足;下頜墊在手臂上,卻惹出了唇角的一抹笑意;秀發烏黑直垂,卻映出冰晶雪白的皮膚……還有長長的睫毛,每一次眨眼間,都會輕輕的剪斷她的目光.

    好看,讓梁辛打從心眼里覺得開心.

    少女坐直了身體,兩只白玉般的小手搖了搖,說道:"我可沒偷東西,打從我進店,它就一直盯著我呢."說著,清亮黝黑的眸子一轉,望向了櫃台.

    梁辛循著她的目光望去,只見羊角脆好像一尊財神似的坐在櫃台上,忠心耿耿的盯著少女,連眼睛都不眨.

    梁辛伸手把羊角脆抱在了懷里,擺放板凳准備開門,嘴里問道:"吃飯還是有事?"

    少女也跳起來,一點不見外,忙前忙後的給梁辛幫忙,雖然是第一次見面,可語氣卻好像是老熟人似的:"你是三步修士,怎麼會在這里開飯館?"

    少女一眼就看穿了梁辛的本事,修為自然比他高出不少,梁辛知道瞞不了,干脆點頭承認,笑著回答:"開飯館也不錯,熱鬧的很."

    少女手腳麻利,一會就幫梁辛干完了活,這才說出來意:"中午我要請客,你多備材料,可別得罪了我的貴客……"說著半截,突然眼睛一亮,忙不迭的喊著:"別動別動,你身上有只蟲子!"

    說話之間,少女伸手在梁辛的脖子上輕輕一捏,梁辛只覺得好像有根刺被突然拔出來了,略帶疼痛.隨即少女打開了大門,大大的伸了個懶腰,輕輕的走了.陽光透過,襯得整條人影都有些透明了.

    大街上人來人往,頗為熱鬧,還有幾個書生,正指揮著工人搭建木台,准備六天之後給東籬先生開課使用.

    梁辛的眼睛卻始終盯著少女赤裸的雙足,直到她消失不見.

    這時青墨才溜溜達達的從後面出來,滿臉嚴肅的說道:"這個女人有古怪!"

    羊角脆鄭重點頭,梁辛卻失聲笑道:"這還用你說!",羊角脆再度鄭重點頭……

    到了中午顧客上門,和往常一樣,有一桌天策門的弟子,另外還有五六桌壯漢,除了牧民就是豪傑,一直到午時將過,少女才再度飄然而至,卻是一個人來的.

    梁辛迎了上去,笑著問:"不是說請客嗎?客人呢?"

    少女咬著嘴唇看了看日饞中正大呼小叫拍桌子砸板凳的顧客,小聲的問他:"怎麼才這麼幾桌人?"跟著又歎了口氣,嘟囔了一句:"那就是他們吧!"

    說完,少女挪動腳步,走到幾個牧民的桌前,直接坐在了空座上,對著同桌的人微笑點頭.

    見到一個漂亮女孩突然坐過來,幾個牧民都是一愣,其中一個老頭笑呵呵的問她:"丫頭,怎麼做到了我們的桌上?"

    少女聞言露出了一個愕然的表情,隨即在不知不覺里,那份愕然又變成了委屈,小聲的回答:"請客啊!"說完頓了頓,還是那麼委屈的回答:"我也不叫小丫頭,我叫琅琊."

    牧民嚇了一跳,紛紛的笑出了聲:"狼牙?小姑娘怎麼起了這個名字?"

    少女笑而搖頭,眼睛亮晶晶的:"不是狼牙,是琅琊,同音不同意的,琅琊台的琅琊."

    牧民們本來就漢語不靈,那跟得住這段繞口令,都滿臉憨厚的笑了,其中的老者直接揮了揮手道:"你要我們請客,你想吃什麼,盡管去點."

    不料琅琊又噗嗤的笑了起來,搖頭道:"錯了錯了,是你們想吃什麼,就盡管去點,我請你們吃飯!"

    這下幾個牧民徹底愣住了,面面相覷,一時間不知道該說點什麼了,琅琊費力的伸出胳膊,用春蔥般的食指,在對面的桌角輕輕一點,跟著滿是神秘的對同桌說:"拍桌子也有竅門的,拍這里,便是老板請客了.想吃什麼就隨便點."

    牧民將信將疑,其中一個人伸手敲了敲琅琊指點的位置:"就是這里麼……"話還沒說完,桌子嘩啦一聲,塌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4

正文 第四十二章 人間滋味

    其他幾桌客人都聽見了琅琊和牧民的話,愣了片刻之後立刻拍桌子打板凳的要她要來指點,琅琊巧笑倩兮,一一走過有食客的桌子,伸手在桌子上隨意一點,之後只要他們一拍,桌子便會呻吟一聲,坍塌散架!

    琅琊的這一指,不僅破青墨留在桌子上的法術,也會掉了桌子的接榫.

    最後,琅琊對著梁辛滿是歉意的笑了笑,認真的囑咐道:"下午你多備些材料,晚上,我還要請客的."

    說完,淡香飄散,赤足少女離開了日饞.

    當天晚上,琅琊如約而至,塌了九張桌子.

    再轉過天來,日饞的客人爆滿,琅琊一進門就引來了一陣歡呼……第三天,第四天……到了第五天晚上琅琊進門之後愣了愣,日饞偌大的店堂里,只擺了三張桌子,一大群客人正圍住櫃台吵吵嚷嚷,要求掌櫃的趕快把桌子都搬出來.

    琅琊笑的挺開心,走到梁辛跟前,吐著舌頭小聲問道:"怎麼?賠不起了?"

    梁辛搖頭苦笑:"不是,已經打出去的招牌不能改,想不出辦法只好干到賠光為止."

    琅琊皺起了眉頭:"你這人,怎麼這麼頑固,明擺著賠錢就別干了!"她的語氣里透著一股心疼,好像整天禍害日饞的另有其人似的.

    梁辛嗅著琅琊身上淡淡的香氣,笑的一點也不開心:"每天這麼賠,心疼的睡不著……不過咱總得知道為什麼會賠!"一邊說著,一邊認真的看著琅琊的眼睛.

    琅琊眨眼,同時剪斷了兩個人的目光,伸手一指店堂里稀稀落落的三張桌子:"不怕賠錢,你倒是把桌子擺出來啊."

    梁辛用力的一跺腳,怒道:"你當我想丟臉啊?木匠鋪忙不過來了!"

    話音剛落,正踏入門口的莊不周立刻開口搭腔:"其實……我們也可以做桌子來著."說完才迎上梁辛恨恨的眼神,愣了片刻之後擠出了一絲干笑,拽了拽身旁宋恭謹的袖子,哥倆趕忙轉身走了……

    即便如此,最後三張桌子也沒能保住,沒搶到座位的人意興闌珊,酒足飯飽的眉花眼笑,自然也少不了對琅琊一番感謝,另外還不忘催促著梁辛快去置辦桌子.

    到了深夜,所有的客人都離開了,琅琊卻沒走,跟著梁辛一起唉聲歎氣的手勢殘局,赤著白皙的雙足跑來跑去,忙得不亦樂乎,每次彎腰拾撿,長長的黑發都會從肩上滑下來,蕩起幾分清涼……

    等一切都忙活完之後,梁辛又從櫃台後面拎出半壇子'百家酒’,笑著問琅琊:"喝不喝?"

    琅琊搖搖頭,有些遺憾的回答:"我不能喝酒的,醉的很快."隨即走到櫃台旁邊,單手托腮望著梁辛,呵氣如蘭的輕笑:"我這幾天害你賠錢,你怪我麼?要不……我去把這幾天白吃你家酒菜的人都殺了,當做給你賠罪?"

    晶瑩剔透的少女,滿目驚喜的望向梁辛,仿佛自己想到的是一個絕好的主意.梁辛嚇了一跳,他倒有七成把握,只要自己一點頭,這個琅琊真會跑出去殺人,不是為了他梁辛,純粹是為了自己好玩,從頭到尾,琅琊只是在自己玩,梁辛不過是個撞在槍口上的倒黴蛋罷了!

    梁辛給自己倒了杯酒,一飲而盡之後呼出了口悶氣:"說說吧,為什麼捉弄我."

    琅琊輕輕一笑,說道:"我就是不明白,一個三步修士,殺人放火干些什麼不好,偏偏要在這里開個飯館."

    說著,琅琊挺起胸膛,有些開心的點點頭:"連著五六天,看你果然著急的不行,這才知道,原來你是真心實意的開飯館……可到底是為什麼呢,燒火做飯,跑堂上菜很好玩麼?"

    梁辛歎了口氣,他本來只想追問真相,可在琅琊面前,又忍不住想多說上幾句:"日饞從生意慘淡到顧客上門,再到有了點名氣,都是我一點一點干出來的.其中雖然耍了些小手段,但歸根結底,我家的酒不兌水,我家的菜用料鮮,沒有對不起客人.問心無愧之下,我自然在意自己的心血.它生意好我開心,它生意不好我會著急.至于你說的好玩,不好玩,沒有關系的,我既然開了這座日饞,就要把它做好,即便你天天來搗亂,我也只有再想法子,不會就那麼半途而廢.我小時候不敢做夢,更不敢奢求正經做人的滋味,可現在這些得失起落之間,便是人間滋味了,我不管酸甜苦辣,只要嘗過便是快活."

    說完,梁辛突然失聲而笑,搖頭道:"你是個斷滅凡情的修士,說了這些你也不懂的!"修士也有自己的性格,有的愛說笑,有的易發怒,有的和藹可親,也有深沉嚴肅,不過無論他們是笑是怒,心境大都不會有絲毫變化,眼前的少女總是巧笑倩兮,可她在她心里,根本就不會在意周圍發生的一切.

    隨即梁辛頓了頓,把話題又拉了回來:"你來日饞搗亂,不會就只是納悶我為什麼開店這麼簡單的,既然話已經說到了這里,就請你坦誠相告吧."

    琅琊的表情,不知何時已經變得清淡了,清脆的聲音,得好像敲彈細瓷,悅耳動聽:"我來日饞,自然還有別的原因,不過……都等明天,東籬先生講課之後再說吧."說話之間,她又開心了起來:"這場大熱鬧,可不能錯過去!"

    轉眼之間,梁辛已經到銅川一個月零十天,明日,就是東籬先生公開講課的日子!

    最後琅琊拍了拍雙手,對著梁辛,青墨點了點頭:"走了,明天來找你們一起聽課!"

    話音落處,身影已經沒入了長街盡頭.青墨晃著肩膀走過來,扛了梁辛一下,恨恨的說:"這丫頭讓咱賠了買賣,你不把她娶了就別叫梁磨刀了!"

    羊角脆鄭重點頭……

    第二天轉眼而至,銅川第一次迎來飽學鴻儒在坊間開課,此處的居民雖然大都是商人,工匠,和兵戶後代,可趕上銅川府頭一遭'被講課’,也都起了個大早,興沖沖的趕來湊熱鬧.

    還未到開課的時間,鐵鞋大街上就已經來了不少閑人,梁辛心里挺憋屈,如果不是沒桌子了,今天應該加賣一次早飯……

    琅琊腳步輕快,從長街的遠處走來,離著老遠就沖著梁辛揮手打招呼,路上的行人也談笑議論,這位'纖足少女’接連幾天在日饞'請客’,也成了銅川府的笑談,認識她的人著實不少.

    琅琊進了店堂,也不跟兩位掌櫃的客氣,跑去廚房盛了三碗粥,捧出來一人一碗,三個人就站在日饞門口,一邊喝粥一邊等著東籬先生,憨子和一群學子.

    鄰居莊不周挺有眼力價,招呼著宋恭謹一起,倆人給日饞里搬進來了張桌子,笑的挺客氣:"坐著吃,坐著吃……"說完,也自己跑到後廚去盛粥,梁辛和青墨都無所謂,羊角脆掰著爪子,都記下了.

    卯時將過,辰時即至,終于長街盡頭人群微亂,東籬先生宣葆炯,帶著一眾門下弟子遠遠走來!

    當梁辛再把目光拉回到講台附近的時候,才恍然發現,就這麼一轉眼的空子里,大街周圍,東一簇西一簇,多出了不少羽冠青袍,背負長劍的修士,正彼此微笑點頭的打招呼.

    放眼望去,到場的修士足足有數百之眾!

    琅琊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小聲對著梁辛笑道:"有不少可都是名人呢!"

    梁辛趕忙低聲問道:"有沒有東海乾的人?"

    琅琊隨口答道:"東海乾現在自顧不暇,哪還有閑心管這里的事情."

    梁辛松了口氣,同時也有些疑惑,追問道:"東海乾怎麼了?"

    琅琊充滿意外的看了他一眼:"東海乾出了那麼大的事,你竟然不知道?!"

    梁辛和青墨一起搖頭,異口同聲道:"快說!"

    "我再盛碗稀飯去."琅琊美滋滋的跳起來,跑向後廚……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4

正文 第四十三章 乾山之難

    東籬先生宣葆炯緩緩登上了臨時搭建的講台,不過沒有開始講課,而是按照中土讀書人的規矩,整肅衣衫,帶領一種弟子忙忙叨叨的布置供台,一一擺放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准備拜禮.

    憨子十一不干活,就站在東籬先生身後,肩膀上依舊扛著那個巨大的箱子.

    琅琊在梁辛不住口的催促下,慢悠悠的開口:"四年前,東海乾的高人們不知發了什麼神經,要在臨海的峭壁上修建一座望天台.這座台閣的設計無比複雜,又地處險要,普通的民間工匠做不來,東海乾便通過兩位國師,向朝廷要人來干活."

    大洪皇帝向往仙道,不敢怠慢,當即征召了大批能工巧匠和開山勞工,浩浩蕩蕩的發往東海乾,這個工程惹起的動靜,比起五年前苦乃山開山破煞也毫不遜色,只不過曲青石和柳亦從未提過,梁辛自然也不知道.

    琅琊總算把第二碗稀飯喝了個底朝天,這才心滿意足的歎了口氣,繼續道:"差不多三個月前,望天台初見規模.適逢吉日,東海乾的諸位長老率領弟子,到新台閣祭天,誰也沒想到,轟的一聲巨響,突然山崩石裂,望天台所在的整整半座山崖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愣了愣,愕然道:"怎麼回事?有敵人來襲?一個神通毀了半個山崖?"

    琅琊笑著搖頭,明眸皓齒在清秋時分搖起了一份春guang:"不是神通,是火雷……大洪火雷!事後調查推測:趁著工程之際,有精通土木之人,測出了那片山崖十幾個受力之處;有精通開洞之人,趁著工程之便鑽洞挖山;還有掌管火器的大洪官員,將大批的火雷偷運到那里!只等著東海乾眾人齊聚望天台,便點燃了引信.至于這些人具體是誰,為什麼針對東海乾,可都還沒查到."

    梁辛的心中早掀起了驚濤駭浪,東海乾的崩山,與苦乃山的礦井坍塌如出一轍.

    只要東海乾還在,青墨的頭上就永遠懸著一柄利劍,參與擊殺南陽真人的三兄弟也難逃干系.梁辛當然知道他的兩個結義兄長,都是膽大包天手段激烈之人,為了兄弟,妹妹和自己,真要策劃一場大爆炸也不是不可能,削去半座孤崖的同時,更一舉端掉了大半個乾山道.

    梁辛越想,越覺得這件事就是自己兩位兄長干的.

    青墨壓根就沒想都這些,只顧著追問道:"東海乾的傷亡怎樣?"

    琅琊眉飛色舞,好像說到了極大的開心事:"爆炸不算什麼,但引起的山崩塌陷著實可怕,乾山道這下傷亡慘重,光長老就死了三個,傷了七個,四步以下的弟子傷亡更是不計其數!出事之後乾山道掌門朝陽真人顧不得再突破玄機境,被迫出關主持大局,向朝廷興師問罪,嘿,要不是銅川府的事情古怪蹊蹺,我現在還留在皇城看熱鬧呢!"

    她剛說完,突然略帶意外的咦了一聲,笑道:"老先生干啥呢?"

    高台上,東籬先生已經擺放好了天地君親師五座神位,卻沒有跪拜,只見老先生大步上前,抬起腿一腳把'天’字神牌從長幾上踹了下去,同時嘴里大喝:"陰晴風雨全憑一己好惡,高高在上不理凡情,你懶得看我一眼,我又何必拜你!"

    東籬先生又對著'地’字神牌抬起了腳,猶豫了片刻又放下了腿,但還是伸手把這座牌位擺放到了一邊,大笑道:"你倒是宅心仁厚,來者不拒,既養出了人畜食糧,也滋生了毒蛇猛獸,像你這種濫好心,和鐵石心腸也沒什麼區別,不拜不拜."

    梁辛三人都又驚訝又好笑,走出飯館擠進人群,羊角脆動作麻利,騎到了梁辛的脖子上,爪子牢牢箍住他的腦門.此刻的鐵鞋大街已經人滿為患,除了那些修士身邊格外清靜之外,就連牆頭,房簷,樹杈上都坐滿了人,梁辛在頭前開路,總算擠到了一個好位置.

    而此刻東籬先生嘴角含笑,舉起了'君王’神牌,全不當回事的一揮手,將神牌狠狠的砸在了地面上,啪的一聲,木棱四濺,牌位粉碎.

    這下所有趕來聽課,圍觀之人都齊刷刷的驚呼了一聲,東籬先生砸天地神牌,最多大伙都當他發瘋了,但也沒人來管,可當眾砸碎'君王’神位,便是藐視朝廷,不敬皇帝的大罪,從此全天下的差役捕快都要來拿他了.

    而東籬先生還意猶未盡,指著地上的牌位笑罵:"人間帝王不思匡護人間,只一味想著修天悟道,我桀狂半世,豈會對著你磕頭,反過來還差不多!"

    他的話音剛落,人群之中已經有好幾處響起了大膽,無禮,逆賊等等叱喝,有公人打扮的官差,也有便衣探查的青衣密探,亮出官牌分開人群,向著講台沖過來,要當場緝拿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雙目一瞪,對著沖來的差人斷喝了一聲:"退下!"

    其他人只覺得老先生的嗓門挺大,除此之外沒有任何異常,可那些分散在四處的官差卻如遭雷亟,身體顫抖了幾下之後軟到在地,就此昏迷.

    東籬先生沒再動'親’'師’兩枚神牌,而是帶領著弟子,按照古禮一絲不苟的拜祭起來.有些膽小怕事之人見東籬造反,不敢再看下去,偷偷的溜走了.

    銅川民風彪悍,又明白法不責眾的道理,大多數人都還留在原地,下交頭接耳議論紛紛,都大感興奮.

    三五成群的修士們則面色清冷,站在原地一動不動.

    左琅琊,右青墨,頭上騎個猴的梁辛卻總覺得好像哪有些不對勁,細細思索之下恍然大悟,來看熱鬧的人雖多,但近在咫尺的天策門卻大門緊閉,沒有一個弟子出來看熱鬧.

    東籬先生總算做完了古禮,卻絲毫沒有開始講課的意思,而是對著身後的弟子微微點頭,輕聲道:"擺上來吧."弟子答應了一聲,從背後的書簍中取出了另一只牌位,小心翼翼的把它擺放在長幾上,東籬先生雙膝跪倒,對著這個牌位重重磕頭,沉穩而桀驁的老頭子,在跪拜時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在台下的梁辛也看清楚了牌位上的銘文,一列金粉大字赫然正中:梁公一二之靈!

    天空豔陽高照,梁辛卻只覺得陰風繚繞,他做夢也想不到,竟然會在這里看到先祖的牌位,更想不通東籬先生居然認識自家先祖梁一二,這麼算起來的話……東籬先生宣葆炯也是個活了幾百年的老妖精?

    同時梁辛也恍然明白,東籬先生說過自己的眉宇氣質,與他的一位故人相似,他老人家的故人,原來就是害的後輩淪落罪戶,幾乎永世不得翻身的梁一二!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4

正文 第四十四章 短調鏗鏘

    東籬先生還沒開始講課,可這番拜祭就已經驚世駭俗了.藏在人群里的官差都被他一聲斷喝震昏,猶自未醒,其他人則興致勃勃,低聲議論不休.

    一場大哭之後,東籬先生終于止住了悲聲,緩緩的站起來,對著台下一眾百姓拱手行禮,先自報家門,身後的一眾弟子也一一上前行禮,一番俗禮之後,東籬先生終于朗聲開口:"今日老夫講課的題目,叫做仙禍!這個題目之下,含著兩層意思.第一,老夫要說一說,仙人為禍人間,可惡可恨可殺;第二……"說著,東籬先生把目光投向在場的諸多修士,聲音低沉了許多:"諸位修仙的高人,你們即將大禍臨頭!"

    說完,又仰天打了個哈哈,好像糊弄小孩子似的,對著一眾修士擺了擺手:"你們莫著急,我先給銅川府的諸位父老講過第一重意思,再來告訴你們,壓在你們這些修士頭上的,究竟是什麼樣的大禍!"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這才知道東籬狂傲,這堂課竟然被他分作了上下兩節,上半節課講給平民百姓聽,下半節將給一眾修士來聽!

    東籬先生在說完之後,對身後的一眾弟子點點頭,輕聲說了句:"開始吧."

    第一個弟子年紀很小,不過才十三四歲的年紀,走到台前看著下面密密麻麻的人群,顯得手足無措,緊張之下身體都在微微的顫抖,嘴唇哆嗦著說了兩句什麼,台下有潑皮大笑著喊道:"說的什麼,聽不清,咱們可讀不懂唇語!"

    東籬伸出手,穩穩按在了年幼弟子的肩膀,那個孩子急促的呼吸著,終于鼓足勇氣,嗓音幾乎有些嘶啞的叫道:"我是中州人士,爹娘祖上都是農民,日子過的雖然清苦,可也其樂融融,不成想我十歲那年,兩群修士追打,把我家的村子夷為平地,爹娘用身體死死壓住我,我才得以僥幸活命,到現在,我也不知道仇人是誰."娃娃說著,眼淚噼里啪啦的向下掉,眼看就要大哭出來了.

    東籬先生對著台下淡然冷笑:"在修士眼中,凡人就是螻蟻,將心比心,你們在追逐,逃跑的時候,腳下有個蟻穴,會小心翼翼的躲過去麼?死了,活該!"

    這時第二個弟子顫巍巍的走了上來,是個滿臉皺紋的老頭,看上去比著東籬先生還要老上二十歲,一邊渾濁的喘息著,一邊吃力的開口:"我是平遙州人士,自幼讀書卻學無所成,年老時開了間私塾,每日里教娃娃讀書.市井之間的孩子,耳濡目染,難免學來些陋習……三年前,一位急著趕路的仙長路過私塾,他老人家在半空急掠而過,滾蕩著風雷著實威風,這時有個孩子不懂事,捂住了耳朵喊一句:妖怪王八蛋.那位仙長陡然止住了神通,冷笑道:這般年幼便口吐汙言穢語,長大了也是個禍害!說話之間一揮手,嘭,娃娃的頭便爆開了."

    台下本來已經漸漸安靜了下來,可聽到這里,所有人都忍不住低低的驚呼了一聲.

    老年書生慘然而笑:"我實在想不明白,仙長他老人家自己也說這個孩子年幼,既然年幼就難免無知,說髒話應該懲戒,可老朽以為,罰他不許吃午飯,再打他二十個手心,也就足夠了.嘿嘿,可仙長卻不這麼想啊."

    說著,老頭子又把話鋒一轉:"我住的那個鎮子,著實不怎麼樣,讀書人少,習武人多,是有名的刁民之地,平白無故的死了個孩子,大人們都紅了眼……跟著也喪了命,整整七十三條人命!這些人都是老朽的街坊鄰居,有的請我喝過酒,有的和我賭過錢,有的跟我罵過架,還有一個借給我三吊錢我還沒還,一眨眼的功夫啊,全都死了!"

    東籬先生再度冷冷的點評:"將心比心,你走在路上,突然看見一只螞蟻沖著你搖頭擺尾,耀武揚威,自然會一腳踩死它.死了,活該!"

    第三個弟子三十多歲,身材魁偉臉膛黝黑,說起話來嘎嘣脆:"我是東北黑龍州人,祖祖輩輩在深山老林子里挖野參,十年前我爹挖抓到一棵千年老參,那他娘的是無價之寶……"

    這個大漢唾沫橫飛,越說越跑題,從人參的價值一直扯到了怎麼挖參,直到東籬瞪了他一眼,他才恍然大悟,臉色轉眼憤怒:"我們兄弟六個,連同老爹挖到了這個寶貝,笑的合不攏嘴,下山的時候突然被人攔住,要我們把寶貝交出來,我呸!老林子里的人參客沒有好惹的,更何況我們一共七個人,他才一個人,當下我們幾個一擁而上,倒沒想著要他狗命,只想捶他一頓出出氣,沒想到他是個修士."

    說著,大漢猛的伸手裂開衣襟,在他心口的位置上赫然蜿蜒著一道猙獰的傷疤:"結果不用說,我們父子七個只覺得眼前寒光一閃,胸口一涼,全都趴下了,那個修士從我爹懷里取出人參,大搖大擺的走了,他們都死了,我沒死是因為心髒長在了右面,這才留下了條性命.老子……學生,學生想不通,他要是亮出修士的身份,我們哪敢造次,就算再怎麼不甘心,也得乖乖的把人參交給他.可他就甯可伸手殺了我們,也懶得,也不屑對我們亮出身份麼?"

    東籬先生在此點評:"將心比心,要是幾只螞蟻抗著個金元寶趕路,你還不是上去奪走元寶,螞蟻要是不服,還不是一腳踩過去,難道踩之前還要報上姓名籍貫?死了,活該!"

    第四個學生,第五個學生,第六個學生……

    東籬先生宣葆炯的弟子不多,全部加起來也就二十多人,每個人的出身都不相同,更是來自五湖四海,但都有一個共同之處:曾經深受修者之苦,身邊親友傷亡殆盡,只有自己僥幸活命.

    每個人說完自己的經曆,東籬先生都會以'將心比心’做開頭,以'死了,活該!’做結尾.

    銅川府沒有什麼讀書人,卻不缺市井豪俠,無賴潑皮,聽著這些學子一個一個報上自己經曆的慘禍,人人動容,再聽到東籬先生只能用'苛刻無情’來形容的點評,不少人都面露忿怒.

    這些人不敢直接去罵修士,可對老頭子宣葆炯卻不用客氣,終于台下有個人,在東籬先生點評的時候,指著他破口大罵:"老匹夫,你怎麼不死,你死了也是活該!"東籬先生卻放聲大笑,他的笑聲甫一出口,便陡然高漲,仿佛一陣煌煌天雷,毫不留情的夯入所有人的耳鼓.

    大笑聲中,東籬先生朗聲說道:"不錯,我也該死,因我也是個修天練氣之人,只要是在人間行走,卻不尊人間律法,恃強自重,不把凡人放在眼中的修士,便統統該死!"

    說著,老先生突然換了一副神情,抬頭之間,束住頭發的書生巾霍然炸碎,滿頭花白的長發無風而舞,聲勢駭人,伸手怒指台下的眾多修士,忿聲道:"我該死,你們更活不得!正邪修徒?五道三俗?一線天?九九歸一?哈哈,你們這些忘根忘本,自以為是的修天之徒,出身人間卻視凡人如蚍蜉螻蟻,其實你們才是狗屁一團!"

    說到這里,東籬突然將手伸進懷中,摸索了片刻後,居然摸出了一小錠銀子,隨手拋給台下的梁辛,笑道:"掌櫃的,買酒!"

    砸了神牌罵皇帝,震暈差官斥修士……開課之中掏錢買酒,東籬先生,宣葆炯!

    五斤一壇的烈酒,封泥一碎便酒香四溢,東籬先生湊到鼻端嗅了嗅,大笑道:"十五年的老白汾,不錯,不錯!"隨即微微仰頭,如長鯨吸水般,一口氣喝掉了半壇,大大的打了個酒嗝,突然放聲高歌:

    "修仙修仙,酒色財氣皆可拋,只因怕死求長生!"

    "修仙修仙,七情六欲除乾淨,父母妻兒臭皮囊!"

    "修仙修仙,修得己身忘天地,管你國破山河殤!"

    "修仙修仙,為金丹焚天煮海,為證道鐵石心腸,只為一己之私,我去他媽的凡情凡心凡人凡間,一腳踏過,你躲不開,死了,活該!"

    "修仙修仙,修的是個,唯!我!獨!尊!"

    短歌唱罷,鴉雀無聲.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5

正文 第四十五章 將心比心

    東籬先生緩緩的吸了一口氣,眼中的狂傲一掃而空,只剩下滿臉疲憊,聲音也低沉了許多:"修士,神通驚天,卻沒有一顆凡人之心.在他們眼中,只有天道.天道無情,所以修士便無情.凡人的喜怒哀樂,在他們眼中還不如一朵云彩來的好看;凡人的哭號慘叫,在他們耳中還不如一陣風聲來的響亮;凡人的生死大事,在他們心里還不如一句法咒來得重要."

    東籬先生沉默了一會,才繼續說道:"這,便是你們心里敬若神明的修士了.凡間律法在他們眼中,脆弱的還不如一根棉線.試想,這樣一群'人’,他們已經不把凡人當做同類,而凡世間也根本沒有能夠約束他們的力量,偏偏他們還與凡人共處一片天地……"

    "平心而論,"東籬先生的聲音愈發柔和了,臉上的甚至掛起了淡淡的笑容:"修士很少故意殺害凡人,大都是在爭斗中催動神通波及凡人.不過……"

    老先生在輕輕低訴中,突然又增大了音量:"無心之過,便不是災禍了麼?洪水決堤,暴雨連天,火山噴發,地震山崩,這些災難也不是誰刻意主使的,還不是一樣吞噬人命,還不是一樣攪得民不聊生?仙人之禍,修士之禍,與洪水猛獸,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

    東籬先生長長的歎息了一聲,舉起酒壇,把剩下的半壇酒一飲而盡.

    從開始講課到現在,從頭到尾說的都是大白話,既沒有咬文嚼字,也不曾引經據典,更沒有駢四儷六,只要不是聾子和外國人,全都能聽得懂他說的話,再加上那二十多位弟子的親身經曆,這堂課講到這里,已經足夠了.

    台下的百姓們個個動容,神態各異,有的皺眉不語,有的面色驚惶,更多則是在竊竊低語,議論著東籬剛剛說的話,而修士們都無動于衷,甚至有幾位修為深,地位高的老者還面露微笑.

    東籬先生喝完酒,混不成體統的用袖子一抹嘴巴,聲音與表情同時平靜了下來,對著台下的眾多修士微笑點頭:"諸位道心堅定,好像根本沒聽出來我在罵你們似的."

    修士之中一個看上去四十多歲的女人,輕飄飄的踏上了兩步,對著東籬先生冷冷說道:"又哭又罵,又笑又叫,這堂課講的倒是熱鬧,不過我有件事還不明白.四十天里,整整二十三名修士在銅川遇害,都是道友殺的吧.這些人有的是路過,有的是查案,不可能都得罪過你,亂殺無辜之人,也配在這里悲天憫人?凡人的性命是命,修士的性命便不是命了麼?"

    中年女子一走出來,琅琊就忙不迭的用手指頭捅了捅梁辛,脂玉似的臉膛上壓抑不住的興奮,小聲說:"她是羅掃!大理州羅家的四執事之一.三十年剛突破了海天境,是五步修士."

    羅家也是一個修真門宗,這二三百年里人才輩出,雖然沒能列為'九九歸一’,但實力也不容小覷.不知是巧合還是故意,這才死在銅川的二十三名修士中,倒有四個人是羅家的弟子,這些年里羅家事事爭先,想要晉升一級與九九歸一平起平坐,想不到在這次銅川慘案里,倒拔了個頭籌……

    東籬先生不耐煩道:"你這個女人實在不懂事,下面這麼多神仙都耐著性子挨我的罵,就是為了聽我講'仙禍’這第二重意思,好不容易捱到現在,我該說正題了,你卻跳出來興師問罪?"

    這時另外一群修士中,有個眉清目秀的年輕道人,對著羅掃施禮笑道:"仙姑稍安勿躁,東籬老賊今天難逃公道,倒不妨聽他把話說完."

    琅琊做解說盡職盡責,又剛忙對梁辛交代:"這個小道士叫寂滅,是鑼鼓山的散修,年紀輕輕就到了四步大成的修為,天資著實驚人呢!"

    羅掃哼了一聲,沒再說什麼.

    東籬先生點了點頭,跟著笑道:"不錯,這堂課剛講了一半,諸位要想聽下去,就別再胡亂開口了.否則,每說一字,我便殺你們其中一人!"老頭子說話的時候滿臉和藹,殺修士在他嘴里,就仿佛今天的酒淡了,菜咸了一般輕松.

    "不過……"東籬先生語氣一轉,又望向了羅掃:"你剛才問我的事情,也著實蠢笨的可以了."說完,他伸出手,似乎有些猶豫著,胡亂的指向了一名修士.

    隨著他的手指,東籬身後的憨子十一突然面露猙獰,巨大的身軀急掠而起,向著被東籬先生選中的修士一掌拍下!

    啪,一聲悶響.

    那個修士根本還不知道怎麼回事,整個人就已經被憨子一掌,像根釘子似的直直被砸進了地面……發髻與路面平齊,片刻之後,咕嚕咕嚕的輕響,血沫子輕飄飄的從縫隙中擠出來,染出了些許微紅.

    再看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身後,肩膀上猶自扛著巨大的木箱.

    東籬先生還是笑呵呵的望著羅掃,甚至有些漫不經心的回答:"我既然替凡人出頭,你們就應該明白,修士的性命在我眼里,不如一片樹葉來的更重,我想殺哪個就殺哪個,既不想跟你們講道理,也沒道理可講."

    隨即老頭頓了頓,又恢複先前點評弟子們經曆慘禍時的那副冰冷語氣:"將心比心,你們能把凡人當做螻蟻,我便能把你們看做蟲豸,哪個長得不順眼我就一腳踩過去.死了,活該!"

    被憨子一巴掌釘入地面的修士,是個小門宗掌門,直到此刻他身後的同門才反應過來,目眦盡裂的瞪向東籬,卻攝于憨子十一的狠辣不敢上前拼命,身體顫抖著嘶聲怒罵:"老賊,瘋子,羅掃問你話你卻殺我家掌門……"

    說著半截,那個喊話的修士就不由自主的放低了聲音,因為東籬和憨子十一正一起伸出手指,算著他說過的字數,最後東籬哈哈一笑,說了句:"十六個字!"

    話音落處,憨子十一再度躍起,身法快得根本無法用目光捕捉,修士們大驚失色,紛紛亮出法寶,招呼著同伴後退,可耳朵里卻不停的傳來啪啪啪啪的悶響……

    不過彈指功夫,憨子十一已經回到了東籬先生的身後,好像從未動作.

    青石鋪就的大街上,又平白多出了十余處與路面平齊的'發髻’……十幾名修士,無論修為高低,根本沒有反抗的機會,就被十一拍進了地面!殉難者中,甚至還有兩個五步高手!

    與從同時風雷滾動,劍光回蕩,修為高的修士已經催動真元高高躍起,自上而下,虎視眈眈的盯住了東籬.

    低階子弟也在師長的喝令下,取出法寶結住法陣,各個雙目赤紅,神色間卻掩飾不住的慌張:站在東籬身後的憨子究竟是什麼人,在場的修士無論修為高低,都擋不住他隨意一掌.

    隨心點選,胡亂殺人!憨子屠修士,根本沒有規律可循,完全是看誰不順眼就跳過去拍死誰,先前曾經開口說話的羅掃和鑼鼓山散修寂滅,反而沒事.

    修士們劍拔弩張,隨時都會發出雷霆一擊,可沒有一個人敢再說話!

    東籬根本就不看他們一眼,只是皺眉看著地面上那一團團黑色的發髻,回過頭對著憨子十一笑罵:"說好只殺十六個的,怎麼多殺了三個?下次數清楚."

    憨子咧嘴,做了個傻呆呆的笑容.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5

正文 第四十六章 大難臨頭

    聽課的平民們終于回過神來了,東籬先生哪還是什麼飽學鴻儒,他根本就是個專門屠戮修士的瘋子殺神!眼看著雙方修士又要大打出手,就算這些平民再怎麼天不怕地不怕,現在也被嚇破了膽子,四下里逃散而去,整座鐵鞋大街轉眼亂成了一團.

    而平民四散潰逃的時候,難免有慌不擇路之人,一頭紮進了修士們布下的法陣之中,若放在平時,必然是一道劍光人頭落地,可今天這些斷滅凡情的修者,卻都小心翼翼的避開了亂跑的凡人!

    梁辛也帶著兩個丫頭一只猴跑回了自己的日饞,扒著門縫往外看.

    他倒是不害怕會受牽連,不管出于什麼目的,東籬先生敢以'仙人為禍人間’為題開課,就肯定有把握不會殃及聽課的平民.不過平民百姓都跑過了之後,只剩下他們三個人一個猴站在兩撥修士中間,未免顯得有些太尷尬了.

    青墨的臉色很有些蒼白,低聲問梁辛:"這個東籬是不是有些太……他就是個瘋子!"

    梁辛的心里也有些不是滋味,東籬先生前面的課,講的他熱血沸騰,幾乎和所有的平民百姓一樣,都不知不覺的恨死了那些為禍人間的修士,可隨後東籬出手狠毒,他對修士的行為只能用'濫殺無辜’來形容,未免又有些太霸道了.

    梁辛有些猶豫的回答:"或許……東籬只是以其人之道,還其人之身吧?"跟著又搖了搖頭:"他殺修士,不像只是為了凡人出頭,倒更像是……給自己報仇吧."

    一會的功夫,原本人頭攢動的鐵鞋大街就變得空空蕩蕩,只剩下數百修士,和東籬先生這一行二十余名學生在對峙.

    東籬先生這才好整以暇的滿意的點點頭:"諸位既然來聽課,老朽自然不能辜負大伙,還要勞煩大伙多些耐心,盡量少開口打斷我."跟著,放開了聲音緩緩說道:"海陵黃渤郎,以身養劍三十三年,大功告成之日遭人襲殺,靈劍失蹤."

    "千丘道四位太上護法,采集萬朵'沙紅提’,釀出一壺厚土瓊,當夜四護法慘死,仙酒丟失."

    "水墨城七位畫匠,入牢山繪圖,以求領悟絕嶺之勢,至今下落不明."

    "大道堂掌門閉關十年,參悟神通,莫名其妙死在了結界之內."

    ……

    梁辛聽的滿頭霧水,忍不住問身邊的兩個少女:"他說啥呢?"

    青墨卻滿臉的嚴肅,低聲回答:"懸案,每一樁曾轟動一時,都是最近這三百年,修真道上的無頭案."

    梁辛啊了一聲,恍恍惚惚的猜到了東籬的用意,果然,老頭子連說了幾樁懸案之後,突然加快了語速:"海陵黃渤郎,死于萬劍宗掌門之手,他的靈劍現在就被萬劍宗當做護山大陣的中樞,若不信,帶上黃渤郎的尸骨去一趟萬劍宗的山門,靈劍自有反應."

    "千丘道的厚土瓊,能極大的提升修為,但飲過此酒的人,會在腳心處留下三道枯黃的印記,千丘道的諸位神仙不放去趟望空山,請那里的高人脫下鞋襪來辨別一下."

    "水墨山城的畫匠,功法自有獨到之處,雖然遇襲但死前也在凶手身上留下了幾道永遠也擦不掉的墨跡,偏巧在東海乾掌門的胸口,就有那麼一灘黑漆漆的墨印,至于他老人家為什麼要殺那七位畫匠……這便要問問東海乾的高人,究竟在牢山做了些什麼見不得光的事情."

    ……

    東籬先生口若懸河,越往下說,案子就越大,有些不僅牽扯到了'九九歸一’中的大門宗,甚至還涉及到了一線天和'五大三粗’!尤其可怕的是東籬先生不僅指出了凶手,還連帶擺出了不容辯駁的證據,只要被害的門宗稍加求證,就能真相大白.

    就連青墨都有些失神的長歎了一口氣:"這次事情可大了!"任誰都能想明白,如果這些案子的真相真如東籬先生所說,那後果會是什麼.

    梁辛把手心里的冷汗在褲子上抹了抹,隨著這些真相被一一揭開,各大門宗之間憑空增加了無數化解不開的仇怨.

    這些仇怨從五大三粗,一線天到九九歸一再到下面的那些小門宗,盡數被牽扯其間.東籬先生不管門宗,不管修為,把大批的修士引到銅川,就是為了借他們的口舌,把今天所說的事情,傳到修真道上去.

    說到底,老頭子布下的局沒什麼稀奇,但卻牢牢占住了四個字:欲罷不能!

    所有在場的修士都明白他要讓修真道自相殘殺,可又有誰能對他的話無動于衷?

    苦主是一定要報仇的,而凶手為了保命,說不定便會先下手為強.

    這一次是真正的長篇大論,修真道上四十五件懸案,竟然都被他查出了凶手,而那些和他對峙的修士們,早已經變得目瞪口呆,東籬先生所說的每一件懸案都曾引起軒然大波,不知多少修士曾經仔細調查最終卻不了了之.就算東籬先生手眼通天,想要憑借他一人之力,徹查出這些案子的真相,也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

    東籬先生把所有的案子說完,又想了想確定再無遺漏之後,輕輕的咳嗽了一聲:"諸位要是聽好了,記好了這些事情,老朽就要問一句了,"老怪物呵呵呵的笑了起來:"我說修真道要大禍臨頭,還算貼切吧?"

    這根本就是句廢話,修真道基本太平了四百多年,再加上中土修真之風甚濃,就算是小門宗,也有千八百號人.而門宗之間,也有親疏好惡,四十五件凶案,一旦掀起仇殺,很快就會變成諸多勢力的對決,到了那時候,如果八大門宗不出手彈壓,修真界的諸侯亂世便會到來.

    可八大天門自己,也被這些案子扯了進來……

    琅琊對著梁辛撇了撇嘴巴,做了個驚訝的表情,但眉目之間卻蘊滿掩藏不住的笑意:"這個老頭子,真是太狠了."

    而東籬先生卻好像覺得,自己說的這些事情還不夠分量似的,又呵呵笑著說道:"諸位啊,你們現在也身在險地,大難臨頭,想要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恐怕不容易呢."

    曲青墨躲在門後面,聽的直吸溜涼氣,轉頭瞪著梁辛道:"老頭兒要大開殺戒?殺這些修士?"

    梁辛搖頭笑罵:"胡說!東籬先生要是把這些修士都殺了,那才真是瘋了.他把修士們引來聽課,是為了把這些懸案的真相傳出去,讓修真道自相殘殺."

    這時候東籬先生對著憨子十一低聲交代了幾句什麼,憨子點了點頭,突然跳下高台,快的好像一陣急風,一頭撞進了'日饞’的左首鄰居,不周棺材鋪!

    莊不周和宋恭謹打從一早就跑進日饞中喝稀飯,現在就在梁辛身後.此刻見到釘人不眨眼的煞星跳進了自己的鋪子,莊不周也滿是意外的驚呼了半聲.

    旋即,一聲女人的怒嘯,夾雜著憨子的怪叫,從不周棺材鋪中沖天而起;同時刺眼的金光透過大門,窗欞和磚瓦縫隙直透蒼穹,仿佛有一個太陽,正緩緩從棺材鋪中升起;還有爆豆般響成一片的激斗聲……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5

正文 第四十七章 雞犬不留

    第四十七章雞犬不留

    五道:鑒火道宗,承天道宗,榮枯道宗,流連道宗,指夕道宗.

    三俗:金玉堂,離人谷,卸甲山城.

    這八大天門高高在上,地位無可動搖,正邪決戰之後,八個門宗各自派出一位弟子,共同組成'一線天’長老會,作為他們在修真界的代表.而五道三俗自身則隱遁深山,不再與其他的修士見面.

    顧碎就是一線天的成員之一,她是金玉堂的代表.玄機境大成的修為,距離突破逍遙境成為六步修士,也只差一線之隔了.她心里算計著,再有十年,至多十五年就能得以突破,到了那時金玉堂便會把她召回……

    一個多月前,銅川出了一個無名殺手,不分青紅皂白只要見到修士便殺.'一線天’本就是'五大三粗’留在世間的耳目,對這樣的事情不會怠慢,顧碎便趕到了銅川.

    顧碎的修為不錯,心思上更有可取之處,否則也不會被金玉堂派到'一線天’之中,在進入銅川之後並沒有急著動手,甚至銅川修士都沒人知道她已經來了.始終隱藏在暗中,監視著東籬先生的一舉一動.

    直到不久之前,東籬先生一口氣公布出四十五件修真道上的懸案,顧碎才大吃了一驚.她只知道三件案子的內情,東籬都說的絲毫不差!

    今天東籬先生所講的事情,只要一傳出去,修真道必然會掀起連番亂戰,這是身在'塔尖’的八大天門絕不允許的.

    修真道現在,還不能亂.

    顧碎翻手從懷中取出三只形狀相同,但卻顏色各異的木鈴鐺:一紅,一黑,一白.

    三只鈴鐺,是情況緊急時,一線天的長老與八大門宗聯系的方式.

    紅鈴:本人有難,速派高手.

    黑鈴:情勢險惡,方圓千里內所有弟子赴援.

    白鈴:大禍已出,屠滅此處,雞犬不留!

    顧碎先撿出了黑色的鈴鐺,可是在猶豫了一下之後,最終一咬牙,撿出白鈴,微微用力之下,悄無聲息的將之捏碎!她選擇了屠城,不管東籬先生究竟用什麼辦法查出了這些案子,今天只要和他接觸過,聽過他講課的人,便一個也不能活.

    修真道上門宗林立,又經過數百年的休養生息,就算小門宗之下有個千八百的弟子也不算稀奇,為了大道安昌,毀掉眼前這幾百名修士也不算什麼……至于銅川府中的凡人,顧碎根本就不曾放在心上.

    捏碎白鈴之後,顧碎再從門縫里望向外面的時候,已經換上了一種看死人的目光,白鈴傳訊,雞犬不留!

    可就在顧碎剛站起來,准備悄悄離開的時候,那個用手掌把人當做釘子拍的憨子,突然一頭撞了進來……直到此刻,顧碎才明白,東籬先生早就知道藏身此處,自己做所的一切,都被對方看到了眼里!

    顧碎想不通,東籬老頭子為什麼要等到傳出屠城訊號之後,才動手抓她?難道……直到她被憨子一頭撞碎胸口的時候,顧碎終于恍然大悟:

    東籬這麼做,是因為有把握對付五大三粗發動的屠城神通!而當最後這些修士們逃出銅川之後,散出去的消息便不僅是那四十五樁懸案真相,還會再加上一條:八大天門為了遮掩真相,不惜屠城以滅口!

    從此之後,八大天門的聲望一落千丈,千百門宗再不敢真心依附!

    可是,東籬憑什麼認為自己能擋住那些毀天滅地的大神通?他憑什麼!

    -------------------------

    片刻之後,憨子左肩扛著木箱,右手掐著個矮胖的女人,從棺材鋪中大步走了出來.

    胖女人渾身上下穿金戴銀,珠光寶氣,看上去氣度不凡,但嘴巴里一口一口的鮮血狂湧,身體篩糠般的顫抖著,已經重傷奄奄,命不久矣了,卻猶自死死的盯住東籬,用盡全身的力氣,嗚嗚的嘶吼著:"老賊,你憑什麼?!"

    棺材鋪子的老板莊不周,腦袋搖晃得能把撥浪鼓氣死,一個勁的念叨著:"這女人我不認識,我不知道她藏在我鋪子里……"

    琅琊好像誰都認得,馬上把顧碎的身份告訴了梁辛,而梁辛在融會貫通,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也冒出了與顧碎同樣的疑問:東籬先生,你憑什麼?

    梁辛能想到的事情,在場的修士中也有不少人想到了.同樣,梁辛的困惑,也是這些修士的困惑.

    東籬先生智珠在握,一切都在他的算計之中,微笑著對修士們說道:"這便是層次了,哪個層次都有自己的眼界,凡人不把螻蟻的性命當回事,你們這些修士不把凡人的死活放在心上,而五道三俗比起你們更是高高在上,自然也不會珍惜你們的性命.剛剛我說的四十五樁懸案,你們已經聽到了耳中記在了心里,他們便不會再容你們活下去.我現在才殺這個婆娘,就是為了讓你們看看,你們敬若神明的五道三俗,殺你們的時候連眼睛都不會眨一眨."

    說著,東籬伸手一指天空,滿不在乎的笑道:"來了,很快!"

    一蓬火紅色的邪云,正從天角盡頭,飛快的撲向銅川城,只不過眨了眨眼的功夫,梁辛便能看清楚,天上的火云,由是無數頭身長愈丈紅色巨大怪鳥組成!

    利爪,尖喙,翎毛流火!

    怪鳥撲到銅川的上空,盤旋片刻之後,陡然振起一陣尖銳刺耳的長鳴,隨即雙翅一斂,仿佛一陣滅世的流星火雨,向著鐵鞋大街俯沖下來.

    修士們的臉色盡數蒼白,有些心志脆弱的人已經忍不住顫聲哀號:"鑒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

    東籬先生又恢複了狂態,漫天銳鳴依舊遮不住他的狂笑,大袖一抖,厲聲喝道:"這一陣由我來打!"隨即雙手結印,雙手結印,吐氣開聲暴喝道:"冰銳斗!"

    話音落處,空氣猛然跳動起來,一道百余丈的巨大冰凌凌空而現,自下而上,斜挑火鳥的陣勢!上流火,下延冰,兩股巨力甫一碰撞,便爆發出一連串驚天動地的嘶鳴!而此刻即便是最鎮甯的修士,也忍不住發出了嘶啞的低吼,就憑這一道冰錐神通,東籬先生的修為便穩穩踏在六步,逍遙境內.

    火鳥的碎尸,滾燙的血液,噼里啪啦的從半空中摔落,修士們或撐起法寶,或催動神通,拼命抗住著一陣火雨.

    敢來銅川查案的修士,修為大都不低,其中也不乏玄機境大成的五步修士,可級別之間,越往高出差異就是越大,六步修士的力量,與五步比起來,一個是天一個是地,如果不是東籬先生出手,在場的修士絕對扛不下這道離離翔羽殺陣.

    這一陣,以冰禦火,難分高下,而天角盡頭,又炸起滾滾風雷,一塊看上去比著銅川府也不小的巨大原石,轟轟烈烈的砸向了鐵鞋大街.

    所有的修士都面露驚駭,承天道宗的'青山壓頂殺陣’!

    東籬先生傾盡全力對抗者漫天火鳥,早已臉色蒼白,見巨石襲來嘴里又大喝了一聲:"十一!"

    憨子甕聲甕氣的答應了一聲,把已經被他捏死的顧碎隨手一扔,卻仍舊扛著他的木箱,同樣裹挾起一陣風雷,轟轟烈烈的沖向了半空中的巨石!只聽到轟然一聲巨響,憨子十一竟然以血肉之軀,硬生生的撞碎了那塊堪比堪比城池的大石!

    巨石被撞得紛紛碎碎,爆碎成整天蔽日的煙塵,憨子也摔回到地面,胸口急促的起伏著,哇哇哇連噴三口鮮血,重重的摔倒,木箱卻完好無損,依舊被他牢牢抱住.

    梁辛哪見過這樣的斗法,徹徹底底的被驚呆了.而修士們還沒來得松一口氣,一陣鏗鏘的金屬交擊聲,再度響徹天地,由千萬支飛劍彙聚而成的劍龍咆哮而至,直指鐵鞋大街!

    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

    此刻就連道心最堅定的修士,也忍不住破口大罵:"五大三粗,豬狗不如!"而四步以下的低階弟子已經淚流滿面,放聲大哭!他們不是怕死,而是徹底被這八大天門連番喚出的殺陣嚇破了膽,嚇失了神,嚇丟了魂!

    劍龍咆哮,搖頭擺尾,眼看就要毀滅所有生機的刹那,正抵擋著火鳥的東籬先生再度斷喝:"天策,刀無量,殺!"

    嘭!一聲震裂乾坤的巨響.

    霍!一陣雄壯威武的怒吼.

    始終緊閉大門的天策門,高高的圍牆轟然崩塌,全部七百弟子,身著白袍,臂紮紅巾,正列成一個北斗大陣,只有掌門鄭小道,自己孤零零的占住北極星位.

    所有弟子都揚起手中的長刀,向著天上的劍龍,一刀,虛斬!

    整齊劃一的劈斬之下,仿若神明顯靈般的,一道淬厲得足以斬斷今生來世落花流水的勁銳刀鋒,忽然出現在鄭小道的掌中,氤氳著森森冰冷,對著萬劍朝宗,席卷而去!

    神劍,哀鳴.刀鋒,璀璨.

    無數柄金玉飛劍爆碎成刺目的寒光,劍龍肉眼可見的被層層擊碎,而天策門的刀陣,也同樣層層崩塌,一排排天策弟子好像突然被抽干了精血,膚色蒼白,軟軟摔倒!

    梁辛幾乎瞪掉了自己的眼睛,他無論如何也不敢相信,天策門竟然有這樣威力磅礴的陣法,如果四十天前他和人家動手的時候,天策門擺出這座刀陣,他只有魂飛魄散的份.

    就憑著這些凡人弟子,合力之下竟然能擋住一道來自天門的殺陣?

    劍龍段段散碎,刀陣層層崩潰,直到最後鄭小道一口鮮血狂噴,也如他門下弟子般軟到在地,半空里最後一把飛劍也隨之粉碎.幾乎與此同時,東籬先生也回蕩冰錐,擊潰了漫天火鳥……

    東籬,憨子,天策弟子,連擋悟道三俗三道決絕殺陣!

    銅川府的天空,終于又歸于平靜,就在所有人都顫抖著松一口氣的時候,東籬先生發出了一聲冷笑:"還差一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殺陣."

    五大三粗,八大天門之中,有四個門宗擁有遠程襲殺的道法,分別是已經現身的鑒火道宗,離離翔羽殺陣;承天道宗,青山壓頂殺陣;金玉堂,萬劍朝宗殺陣.還有一樁襲遠殺陣:枯榮道宗,柳暗花溟.

    事出倉促,這四道殺陣也來不及蓄力就草草出擊,威力大抵相當六步修士的全力一擊,其中已經被化解的前三個殺陣,不過只有六步中游的水平,而最後的柳暗花溟,卻足以轟殺逍遙境大成的宗師高手!

    規律是永遠不會改變的,來的最遲的,便是最凶狠的!

    另外那四個天門,雖然實力不弱于同伴,但不擅這種萬里之外的轟殺.

    此刻三陣已過,只還差一劫.

    日饞之中,琅琊嬉笑,露出了一排編貝般的細齒,點頭應和道:"這個老東籬,早就算准了一切!"

    梁辛點點頭正想說什麼,天空中突然飄起一陣草木淡香,隨即天突然黑了下來.

    天空里不知何時飄來一片厚重的烏云……這次,是貨真價實的雷雨烏云,遮住了所有的陽光,把銅川府都籠罩在沉甸甸的黑暗之中.

    東籬先生臉色幾乎有些透明了,巨頭看著天上的烏云,神情里似乎有些期待,喃喃的說了句:"第四陣,該你了."說完之後,仿佛想起了什麼,急匆匆的走回高台,看到梁一二的牌位並未損壞,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擦拭了一番之後,小心翼翼的收到了懷中.老先生渾身上下都氤氳著森森的冷暈,梁辛還以為他又在凝功做法,琅琊卻看出了端倪,皺眉道:"東籬先生剛才凝化的冰錐消耗太大,連本源法力都用上了,現在真元散亂,有些溢出體外……老先生修習的精冰道法?"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5

第四十八章 柳暗花溟

烏雲壓頂,銅川城內一片寂靜,空氣仿佛也變得濃稠了起來,緊緊裹住每個人的身體,讓人恨不得拼命地大口喘息。

    猛然,一連串紫弧閃過,強光之下眾人驚愕發現,天上那一團濃雲,赫然是片柳葉模樣,而正在其中猙獰而舞的閃電,便是這片葉子的脈絡!隨即悶雷滾動而過,大雨!瓢潑大雨!

    就在淋灕的雨水砸在地面的瞬間,冥冥中陡的炸起了一聲嘶嗥,隨即青磚崩裂土石翻滾,無數巨大的藤子仿佛噴湧般從地下鑽出,搖頭擺尾好像惡龍怒蛟,向著一眾修士狠狠的撲了過來。

    而東籬先生的臉上,此刻只有興奮,在癲狂中嘶聲的大吼︰“宋紅袍!”話音落處,一聲淒厲而尖嘶的大笑沖天而起,一個身披紅袍的大頭矮子從天策門中一躍而出!

    而梁辛此刻被驚得徹底呆住了,這個矮子就是宋紅袍,自始至終藏在天策門中?

    東籬隨身帶著梁一二的牌位;宋紅袍是梁一二的仇人;東籬和宋紅袍是並肩而戰的朋友?

    宋紅袍是個侏儒,頭大如斗,身體細小,四肢短粗,五官更是擠成了一團,丑陋到讓人不想再看第二眼,可偏偏穿著一件顏色鮮艷,只有新郎官、狀元郎才會身著的大紅袍,更顯得丑惡猥瑣!

    宋紅袍甫一現身,立刻在空氣中彌漫出一股劇烈的惡臭,一頭扎進了無邊的藤海!

    梁辛的眼中,只有一道火紅色的的身影,如電般在藤海中穿梭,所過之處,一根根比著參天古樹還要更粗大的長藤寸寸枯萎……再仔細看,藤子上密密麻麻的爬滿了一層嫩綠色的肉蟲,一轉眼蟲子就吮干了長藤中的汁液。

    曲青墨瞪大了眼楮,看著密密麻麻的蟲子,腦門上跑過一溜雞皮疙瘩,駭然道︰“這是什麼法術……”

    瑯琊的額頭上也正頂著一派雞皮疙瘩,打著激靈回答︰“這不是法術……是蠱!”

    暴雨依舊,長藤搖擺,可自從宋紅袍現身之後,先前天地中的厚重便被一掃而空,身著紅袍的大頭矮子,仿佛一把腥臭的刀,輕輕一劃便撕破了所有的窒悶。

    雖然被那些綠色的肉蟲攪得心思翻騰惡心不已,但所有人都定下心來,誰都看得出,宋紅袍定能破掉最後的殺陣。

    梁辛眼神閃爍,心里猶豫著,是不是要出去和東籬先生相認,可就在這一失神的空子里,外面突然爆發出一陣驚呼,剛剛還宛若蠱神轉世,淬厲暴虐的宋紅袍,倏地一個跟頭重重摔落在地,幾次掙扎著想要爬起來都沒能成功。

    已經被打得萎靡不振的長藤,見敵人一下子失去了力量,立刻興奮的抖動起身體,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奔襲而去。

    本來面色平靜的東籬先生乍見變故,不敢置信的驚叫了一聲,雙手迅速盤結,一連捏出了十幾道法印,拼出全身最後一點力量,喚出一片璀璨冰錐,一路擊碎暴雨迎向長藤。

    十一雖然是個憨子,但此刻也反映極快,飛快的縱躍而去,在冰錐的掩護下拼命救出了宋紅袍。

    柳暗花溟殺陣在稍稍受挫之後,再度化作毀天滅地的木法神通,暴雨更濃,除了鐵鞋大街之外,一條條長藤從銅川府的各個角落里開始蜿蜒鑽出,如果再沒有高手阻止,銅川城必將毀于一旦……

    宋紅袍滿身泥水,身上仍散發著濃濃的惡臭,臉色卻蒼白的發灰,無力的躺在十一的懷中,對著東籬先生慘笑著搖了搖頭︰“不行了,和我想的……不一樣,你的如意算盤現在打不響了,逃命去吧。”

    本以為能夠打一陣的宋紅袍,只打了半陣就敗了……

    修士們盡數大嘩,不約而同的望向了東籬先生。這個老頭子一身修為,更算無遺漏,今天所有的事情都在他的掌握中,特別是一口氣抵擋了三場決絕殺陣,不知不覺里那些修士已經把他當成了主心骨。

    可很快,所有人都失望了,東籬先生根本就不曾看他們一眼,臉上掛著滿滿的頹喪,連身體都有些微微的佝僂,仿佛一瞬間蒼老了幾十歲。

    周圍,天崩地裂,土石翻飛,張牙舞爪的長藤匯聚成綠色的洪流,所過之處灰飛煙滅!東籬先生卻連頭都不抬,只顫抖著雙手,自十一的懷中接過了宋紅袍,顫聲問︰“你還好?”

    宋紅袍翻起了怪眼,滿面虐戾的看看周圍,突然嘆了口氣,咳嗽著笑道︰“好個屁!”

    數百名修士開始還困守在東籬等人身旁,現在總算明白,始終把一切捏在手心里的東籬先生,竟然敗了,敗在了最後一刻。他留在最後才使用的一把刀,毫無征兆的斷了。

    一時間法咒嘹亮,劍光回蕩,修士們結成大隊落荒而逃,想要依仗神通沖出‘柳暗花溟’的籠罩範圍,片刻後所有人的身影,都湮滅在無邊的綠色怒潮之中。幾乎與此同時, 的一聲悶響,日饞的大門碎裂,梁辛背著邪弓,挎著包袱,扛著羊角脆,左手莊不周右手宋恭謹,身後跟著兩個少女,一起沖出了店鋪。他家店鋪中,也鑽出了無數青藤,蜿蜒瘋長,再晚走片刻就會被徹底纏住。

    梁辛也同樣臉色倉皇,一路縱躍著直奔東籬先生跟前,頓足怒道︰“還不逃走?”說話之間,飛起一腳,把一根斜橫揮至的長藤踢碎。

    東籬先生很有些奇怪的看了梁辛一眼,仿佛他在說胡話似的,咧嘴做了個僵硬的笑容︰“逃走?殺陣已成,而我們幾個盡數脫力,嘿嘿,銅川府完了,誰也活不了!”

    宋紅袍則瞪了梁辛一眼,聲音干澀的罵道︰“滾蛋,少在這里羅嗦!”

    憨子十一還是那副無動于衷的樣子,把巨大的木頭箱子緊緊的摟在懷中,嘴巴里喃喃念叨著誰也聽不懂的話……

    梁辛二話不說,放下黑白無常,跨上前伸手‘搶’過宋紅袍,往自己的後背上一搭,跟著左手攙著東籬,右手撐著憨子,大吼道︰“走,走走走!”

    不料東籬和身後的大頭矮子一起笑了起來,矮子陰陽怪氣的問東籬︰“宣葆炯,你從哪認識的傻小子?”

    東籬則對著梁辛笑道︰“走?誰也走不了。殺陣之下,生機已斷……”

    話音剛落,眼前突然人影晃動,前後一共九個戴著金屬面具的灰袍人,奮力突破長藤殺陣,圍住了他們!梁辛還沒來得及反應,少女瑯琊就素手一揮,沉聲道︰“咱們走!帶上他。”隨即又一指梁辛。

    九個灰袍子齊聲應諾,其中一個人上前就來抓梁辛,不過一看他左手一人、右手一人、背後一人、頭上還騎著個猴,一時有些發呆,不知該怎麼下手了。

    青墨則一臉的詫異,即便周遭情勢險惡,也忍不住從心眼里往外拱出來的好奇心,問瑯琊︰“他們都是你的手下?你到底是誰?”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6

第四十九章 灰袍鐵面

九個能夠穿越藤海,一路殺到鐵鞋大街的灰袍鐵面,不用問也是了不起的高手,卻全都聽少女瑯琊的指揮。

    梁辛猜不透瑯琊的身份,更猜不透瑯琊為什麼始終跟在他身邊,試著耍青皮,道︰“他們不走我不走。”說著,用下巴劃了一圈,把周圍的人全都圈了起來。

    瑯琊似乎挺大方,雖然清秀的眉目之間已經掛起掩飾不住的焦急,還是微微一揮手,對著九個鐵面手下道︰“把他們都帶上,一起走!”

    宋紅袍急忙嘶啞著嗓子大吼︰“還有小道,帶上鄭小道……”

    人影晃動,幾個重要人物都被灰袍鐵面負在了背後,連黑白無常也一起佔了便宜,隨後九個高手踏住位置,三三輪替,催動著神通向著關外一路殺去。

    天上地下,到處都是擇人而噬妖藤,或纏卷或揮砸,而九個灰袍子仿佛也有用不完的真元,一道道法術毫不停歇的打出去,始終壓住陣法,腳下縱躍如風,竟真的從無盡的長藤之中,硬生生的開了一條道路出來。

    東籬先生越看越是驚訝,皺眉問被九個灰袍子牢牢護在中間的瑯琊︰“你們究竟是什麼人?”

    東籬的修為,早已踏入了玄機境,雖然還沒到大成的地步,但也處在中游,一眼就能看穿普通修士的修為,這九個灰袍子之中,有七個是五步大成的修士,另外兩個更加驚人,已然堪堪跨入了六步修士的行列!可即便如此,他們能否沖出殺陣,也只是佔了個五五之數。

    面對東籬先生的詢問,瑯琊卻抿嘴一笑,搖頭不語。

    整個銅川,此刻已經盡數被綠野湮滅,眾人所過之處,滿眼都是染血的青藤!

    先前逃竄的修士早已不見了蹤影,梁辛心里明白,憑著那些人的修為,在銅川府中絕沒有生機可言了。修士如此,更何況城中的平民百姓……人們哭鬧喧嘩著四處逃散,可歸根結底,他們是從一根藤子逃向另一根藤子,銅川城內根本就沒有了活路!

    宋紅袍趴在一個灰袍鐵面身後,不停的翻著一雙凶眼,四下里打量著周圍的慘況,時不時伸出黑紫色的舌頭,舔一舔嘴唇,最後把目光落在了梁辛的臉上,嘿嘿的怪笑道︰“小子,你是誰,大呼小叫的要救我們?”

    東籬先生也有此問,跟著一起點了點頭。

    梁辛問東籬道︰“記得不久前,你曾說過我和您老的一位故人長得有幾分相似,您的那位故人,就是梁一二梁大人吧?”

    東籬先生愣了愣,反問道︰“你怎麼知道?”

    梁辛大笑︰“先生,您老認識梁風習習麼?”東籬還沒說話,宋紅袍就怪聲搭腔︰“那個小鬼麼?臉上好大一塊金錢斑,當年跟在大人身邊的那個梁風習習?”隨即大頭侏儒加重了語氣︰“小子,你到底是誰!”

    東籬先生的應變奇快,兩句話的功夫已經連續轉了七八個念頭,臉色陡然驚愕︰“你是……你也姓梁,你是梁大人的……”

    梁辛笑著點了點頭,同時心里也挺郁悶,也不知道自家先祖當年的人緣到底是好還是不好,這些高人一提起梁一二,就滿臉欽佩,可誰也沒想著去罪戶大街救自己出來,還是老叔最好!

    這時候,一行人已經沖到了城關邊緣,周遭的長藤也愈發密集了起來,銅川府的厚重城牆爬滿了猙獰的裂紋,妖藤搖頭擺尾的從縫隙中鑽出來,拼命的拱動著身體!

    九位高手都被越來越洶湧的藤海壓住了速度,暴喝里一道道足以穿金裂石的神通砸出去,卻只能豁開一條小小的縫隙。

    每一步都走得艱難無比,好在出城在即,這座殺陣的威力,大都在城池之內。

    梁辛、青墨、黑白無常等人正咬牙切齒,跟著灰袍子一起使勁的時候,天空中的悶雷音量驟然增大,宛如一頭亙古惡獸嗷嗷咆哮著,從九天之上一路跑進了眾人的耳鼓深處!

    以梁辛三步修士的修為,都被這道炸雷震得氣血翻騰,再看青墨更是臉色蒼白。

    九個灰袍子不約而同的停下了腳步,好像嗅到了危險的狼。

    在沉默了片刻之後,整座大地都簌簌劇烈抖動起來,似乎有什麼可怕的怪物正在沖破桎梏,從地心深處撲出來。九個高手也想到了什麼,彼此間突然發出了一連串急促的呼哨聲,每個人都高聲喝唱道法真訣,奮起全身的修為,拼命的轟擊長藤,只求能夠快一步離開此處。

    東籬先生見多識廣,澀聲笑著︰“這便是柳暗花溟的可怕之處了,長藤滾蕩之後,便是坐化春泥,殺陣籠罩之處盡數化作塵土飛灰。”跟著又望向大頭矮子宋紅袍︰“就是因為這一場最難打,所以才請你出手。”

    宋紅袍嘿嘿冷笑,而其他人都已經顧不上多說什麼了,九個灰袍子全力出手,可速度還是提不上去,瑯琊走在他們中間,輕輕咬了咬嘴唇,素手一番亮出了一把長長的銀針,隨即身形晃動,把銀針分別了九個鐵面人肋下!

    長針入體,九個灰袍鐵面同時爆發出一聲淒慘的長嗥,而痛苦的嘶吼之下,每個人的氣勢都在瞬間暴漲,喚出的道法神通,威力又何止大了一倍有余!

    東籬先生無比驚訝的咦了一聲,望著瑯琊道︰“邪術?!”

    瑯琊盈盈一笑,莫名其妙的答了句︰“彼此!”

    篩糠般顫抖的大地、震裂蒼穹的炸雷、下瘋了的暴雨、道法神通的鳴嘯,還有凡人百姓臨死前的哭號慘叫……梁辛心里不是滋味,卻不知道究竟應該把這一切,歸罪于修真道、八大天門,還是歸罪于策劃這一切、最後卻功虧一簣的東籬先生。

    終于,身邊的壓力霍然一輕,眼前的景色也明亮了許多,一行人終于擊穿了長藤的阻隔,沖出了銅川府。瑯琊的臉上卻沒有一絲的輕松,不住口的催促著屬下繼續狂奔。

    脫離了鋪天蓋地的長藤,九位灰袍鐵面同時做法,凌空虛度疾飛如電,奮力想要遠離銅川府,梁辛只覺得兩耳生風,眼前的景象飛快掠過,在大約半柱香的功夫之後,遽然一聲震天價的大響,從他們身後傳來,回頭望去,只見一座邊關重鎮,此刻正爆起沖天的煙塵,肉眼可見的巨大氣浪向著四下里橫掃而過,轉眼就追上了眾人……

    淒厲的風聲,幾乎扯斷骨頭的大力,隆隆的巨震……

    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身不由己的隨著狂風的打著旋子,也許下一刻就會被撕扯得粉碎……

    不知過了多久,天地間終于再度恢復了清寧,眾人也早都自半空里摔落到地上,梁辛緩了緩神,急忙去看青墨……青墨也被狂風旋得夠嗆,連幻形的道法都被打散了,現在又變回了面團團的甜丫頭,兩只大眼楮現在還有點對不上焦,看著黑無常說︰“梁辛,你別晃……”

    黑無常斷了腿白無常折了手,哥倆都疼暈了過去,鄭小道猶自沉沉昏迷,十一還在緊抱著自己的木頭箱子,東籬和宋紅袍倒是沒什麼事,九位青袍鐵面盤坐在地,瑯琊正背對著梁辛,低著頭不知在鼓搗些什麼。

    梁辛看到大伙都還活著,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跟著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兩只手忙不迭的在身上摸索,陽壽邪弓還在,跨在包袱里的養鬼無心瓶還在,可頭上的羊角脆卻不見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01:46

第五十章 九龍搬山

這下梁辛急的只想跳腳,幸虧瑯琊及時轉過身來,羊角脆正口眼歪斜的躺在美少女的懷里……當神通的余波襲來時小家伙一下沒抱穩,眼看著就要被卷入氣浪,瑯琊手疾眼快,一把揪住了它。

    回頭眺望,偌大的銅川城已經化為烏有,恐怖的神通也盡數消散,只有浩浩蕩蕩的煙塵浮土,在半空里飄蕩,被風兒趕著掠向了遠方。他們是向著出關的方向逃跑的,此刻已經身處草原的邊緣,不過梁辛現在對綠的東西可沒有一點好印象。

    大頭矮子宋紅袍費力的湊到鄭小道身邊,用竹針從他的關節要害中挑出怪蟲,收進特制的盒子,這才長長的吐出口濁氣……

    九個灰袍高手都被鐵面遮住臉,看不到神情,不過從微微顫抖的身體看來,他們正承受著巨大的痛苦,瑯琊小心翼翼的幫著他們拔掉肋下的銀針,隨即九個足以開宗立派的神秘修士就像洩了氣的皮球,立刻癱軟著倒在了地。

    瑯琊卻好像沒事人似的,收起銀針,對著梁辛笑道︰“這是門霸道的法子,能短時間內激發修士的元力,不過事後輕則重傷,重則斃命。”

    這九個人是他們的救命恩人,雖然冷冰冰的一言不發,梁辛也照樣對他們充滿感激,關切的問道︰“那他們……不會死?”

    瑯琊輕笑搖頭︰“不知道!”語氣里滿是淡漠,根本就不把這些人的生死放在心。

    梁辛皺了下眉,他厭極了這種神情,就在這短短的一天工夫里,到處都是這種混不把別人性命放在眼里的神情!修士對凡人的,老東籬對修士的、還有八大天門當做兒戲般的屠城!

    青墨的注意力卻放在了‘邪術’,很有些吃驚的看著瑯琊︰“你是邪道中人?”

    銀針奪引,裹蕩真元,這門邪術在幾百年前,曾經讓正道修士吃盡了苦頭,論起名氣,恐怕比著‘天下人間’的魔功也小不了多少。

    瑯琊笑著點了點頭!

    這四百年里,正道得以休養生息,而邪道也在暗中壯大,單就銅川府中這次現身的九個灰袍鐵面,實力便足以讓天下修士大驚失色了。

    梁辛和青墨對望了一眼,兩個人的目光都是既驚訝又迷惑,不明白瑯琊為何會找他們。瑯琊此刻似乎還不想多說,臉轉眼撩起一份明媚的笑意,對著青墨道︰“這里的邪道妖人,可不止我們這十個人。”說著,竟把目光望向了東籬先生。

    東籬先生則報以微笑,緩緩的開口︰“正道邪道,都是你們這些中土修士的說法,與我們無關的,當年你們聯手殺盡了我的門人,現在落魄了,把我們往邪道劃,嘿,宣葆炯才懶得理會這些!”

    梁辛的腦子又被他們攪亂了,聰明人都愛說半句話,不知是打哪傳承下來的毛病……

    瑯琊卻嘻嘻一笑,不再理會宣葆炯,對著梁辛說道︰“你們先敘舊,等你們說完了,我還有事找你。”說完自己溜達到遠處,看風景去了,跟著好像有想起了什麼,興高采烈的跳進了長草之間……

    九名灰袍鐵面,現在也恢復了一點力氣,費力的站起來,緩緩的離開了,自始至終,他們也沒開過口,說過一言半語。

    東籬矍鑠,紅袍丑陋,不過兩個人在望向梁辛的時候,神情里都透出一股親切,下下,仔仔細細的打量著,尤其宋紅袍,越看就越開心,到最後干脆嘎嘎的笑了起來︰“別說,這小子好真有點像大人!”

    隨即宋紅袍的丑臉,又凝起了一片虐戾,凶狠的盯著東籬︰“姓宣的,這麼多年里,你都沒管梁爺的後人?”要不是侏儒現在沒有力氣,看樣子現在就要跳起來動手了。

    東籬先生苦笑著搖頭︰“我又怎麼知道!快三百年里我始終不曾入世,就根本不知道他老人家的後人的情形!”

    宋紅袍還是不依不饒,又瞪著三角眼盯了東籬先生半晌,最終才一揮手,恨聲罵道︰“算了!你先把你這邊的事情給娃娃交代清楚,然後我再說我這邊的。”

    東籬嘿了一聲,神情之中也是無比的懊惱,干脆也不再辯解,而是轉過頭問梁辛︰“你聽說過摩羅院麼?”

    梁辛當然聽說過!七百年前,正邪唯一一次聯手,就是為了剿滅得到玲瓏玉匣、深處極北冰原的邪教摩羅院。

    而這位東籬先生宣葆炯,就是七百年前那一役的漏網之魚了。

    七百年前的宣葆炯,是摩羅教中最出色的少年高手,但少年輕狂,不小心釀出了一場大禍,被摩羅教除名之後趕出山門,卻由此躲過了不久之後正邪聯手的撲殺,保住了性命。

    摩羅教地處偏荒,無論修行還是法術,都與中土流派大相徑庭,其中最重要的一個區別便是,他們的修煉也和梁辛一樣不需要道心。按照中土修士的境界劃分,即便宣葆炯的修為翻了天,他沒有道心也悟不出天道,遲早會走火入魔,根本就不能算作修士。

    雖然被趕出了摩羅教,宣葆炯在得知門宗被毀之後,還是決意報仇,可憑著他一人之力怎麼可能挑得動中土修真道,宣葆炯也只能搏殺一些落單的普通修士洩恨,直到多年後他遇到了梁一二。那時洪太祖已經平定天下,梁一二正籌備建立九龍司。

    說道這里,宣葆炯突然頓了頓,隨即笑問梁辛︰“九龍司下屬四個院子,其中實力最強的便是搬山院,梁辛,你可知道,搬山兩字,有什麼隱喻麼?”

    宣葆炯伸出手指,在地劃出了一個大大的‘仙’字,臉的神情卻著實的興奮,笑道︰“仙字,去山,便是人了。搬山搬山,搬的不是山,而是仙!搬山之意,便是要將神仙趕出人間!!”

    說著,宣葆炯揮掌把‘仙’字旁邊的山抹掉了,只剩下一個大大的人字旁,繼續道︰“當年洪太祖為人桀驁,不信鬼神不拜天道,他言︰人間帝王,便要匡護人道!梁大人更是不滿修士禍害人間,便成立九龍司,其在其轄下設了搬山院。搬山院只有一個職責︰管你神仙鬼怪,敢讓凡人受苦,便必殺無赦!而搬山院的訓誡只有八個字︰大道朝天,各走一邊!說的就是人間不會去干擾仙道鬼境,那些妖魔仙神也別來禍害人間,大家各行其道,互不干涉。”

    這時候一直旁聽的宋紅袍也忍不住怪笑著插嘴︰““俗話言︰做神仙打架,凡人遭殃。沒有搬山院之前,那些修士和妖魔誰也不理會凡人的死活,一番爭斗下來,山塌地陷殃及無辜,還有煉魂的妖人專門收集世人精血。可九龍司搬山院立世之後,誰敢在人間撒野,大人便會統御手下就殺門去,砸塌了他的洞府,活撕了他的神獸,不打到那群王八蛋形神俱滅誓不罷休!看哪個還敢恃強自傲,不把別人的性命放在眼里!”

    大洪王朝九龍司轄下搬山院,管的不是凡人俗事,而是專門對付修士的機構!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6

第五十一章 一拍即合

梁辛用力呼出一口悶氣,他見過苦乃山中的猴子青衣,親身經歷過搬山院司所針對修士法寶的禁制,再加上今天東籬先生今天講的‘仙禍’,已經基本猜到了些端倪,此刻得知了‘搬山院’的來歷,倒也算不上太驚訝。.

    但宣葆炯、宋紅袍兩個人說得豪氣干雲,梁辛又怎麼能不動容,哪個修士敢在人間撒野,先祖梁一二便要他永世不得超生!

    宣葆炯又接過了話題,神情興奮︰“三百多年前,我修為有成可終歸勢單力薄,也只能挑一些小門宗,這種報復于我來說,也只能算是打發時間,聊以自慰。”

    有一次,宣葆炯在襲擊一座小門宗的時候,正好趕上梁一二也對這個門宗出手,兩個人也由此結識。

    宣葆炯矢志復仇,恨不得殺光中土所有的修士;梁一二恨修仙之人和妖魔鬼怪不把凡人的生死放在眼里,也欲除之而後快。而兩個人又都有手段、神通,幾乎是一拍即合,就此聯手。

    說到這里,宣葆炯莫名其妙的笑了,淡淡的說︰“宣葆炯這一輩子,少年得志,青年頹喪,中年之後滿心仇恨,從來沒有過朋友,唯獨梁一二!”感慨之後,也不解釋什麼,繼續向下說著當年的事情。

    梁、宣二人聯手了之後,梁一二就制定了一個計劃,隨後宣葆炯進入了九龍司,可是卻什麼也不做,整整五年里,他只學一件事︰查案!跟隨青衣之中破案高手,學習如何查案。”

    直到五年之後,梁一二才開始使用宣葆炯這枚奇兵!

    “這便是梁一二的高明之處了!”說到這里,宣葆炯突然哈哈一笑,重重的贊嘆了一句,隨即又望向了梁辛,目光里盡是鼓勵,卻不肯再開口了。

    梁辛可沒想到宣葆炯也和曲青石一樣,逼著他動腦筋自己往下想,伸手抓了抓頭發,地頭思索了片刻,這才猛地抬起頭︰“你是說……先祖派你去察這些案子?這個局,是他老人家三百多年前布下的?”

    宣葆炯收斂了笑容,緩緩的點了點頭︰“不錯,我今天所做的一切,都是老梁在三百年前交代過的!梁辛,你可知道,修天之人,最令人憎惡之處是在哪里麼?”

    梁辛想也沒想的回答︰“修士無情,眼中只有天道,卻不管旁人的死活。”

    宣葆炯卻搖了搖頭,鄭重道︰“修天之人,之所以令我唾棄,是因為他們舍棄父母妻兒,只為獨善其身!不是最最自私之徒,修不了天!”說完,老頭子笑了笑︰“這句話是梁一二三百年前對我親口所說,你要牢記。”

    天道是是什麼?具體到每一位修士的身上,天道就是提高修為!靈丹、異寶、仙草、神兵……只要能提高修為的資源,就是他們眼中的一切。

    梁一二篤定修士的心性自私,也由此確定,修真道遲早會因為爭奪資源而橫生殺戮,但因為八大天門的存在,這種爭奪殺戮必然是在暗中進行的。

    所以他才布下了這個局︰讓宣葆炯幻化行蹤進入修真道,一俟凶案發生便仔細追查,找出凶手掌握證據……慢慢積累真相,直到宣葆炯認為掌握的真相,已經足夠讓修真道內亂,才能回到人間。

    從那時起宣葆炯便埋名幻影,切斷了與梁一二和凡間的一切聯系,游走于修真道各個門宗之間……

    那時的宣葆炯就已經修為頗高,再加上他修習的也是水行冰法,深諳幻形之術,只要不跑到八大天門里去鬧事,幾乎沒人能看破他的行蹤!這一趟潛伏,便是三百年,其間他扮過散修、當過小門宗的供奉,也曾經在‘九九歸一’這樣的大門派里做弟子,功夫不負有心人,最終宣葆炯查出了整整四十五件大案!這些懸案的真相,足以讓修真道四分五裂,彼此仇殺。

    四十年前,宣葆炯帶著沉甸甸的真相重返人間,也是那時候才知道,梁一二早已身死,搬山院也煙消雲散。雖然震愕悲憤,但為了祭奠梁一二的在天之靈,更為了自己的血海深仇與三百年的隱忍,宣葆炯還是要為當年梁一二親手布險局收官!

    今天梁辛所經歷的一切,甚至包括故意引‘五大三粗’出手屠城,以挑撥普通修士和八大天門之間的關系,全部都是梁一二設計的。其中的變化也僅僅是,在最初的計算中,‘這堂課是要在京師重地來講的,而那四道殺陣,也都是由梁一二自己來接下!

    宣葆炯把講課之地挪到銅川,是因為他需要宋紅袍和天策門的幫助,來抵擋那四座殺陣。

    梁一二已死,但宋紅袍還在,宣葆炯在四十年前就找到了這個大頭矮子。

    梁辛明白,事情的復雜程度,遠遠超過自己的想象,宋紅袍從刺殺梁一二的殺手,變成現在梁一二忠心耿耿的手下,其中必然還有緣由,在略略猶豫了一下之後,暫時壓下了這個疑問,等東籬先生說完,宋紅袍自然也會把他的事情交代清楚。

    宣葆炯說了半晌,神色更加疲憊了,喘息了一會之後,才繼續道︰“四十年前,我找到宋紅袍的時候,他正在煉化厲蠱為自己增長實力,四十年之內都無法出手。”

    宋紅袍修煉的是一門邪戾的蠱術,大功告成之後功力猛增,而他又在銅川經營多年,暗中有巫術陣法助他更添威力,所以兩個人約好,四十年後,九月二十六,在銅川完成梁一二圖謀的大事。

    宣葆炯隱忍查案、引來修士公布真相、誘八大天門出手摧毀聲望……籌備了三百多年的必勝之局,最終卻因為宋紅袍突然散功,而功虧一簣。

    本來面對四道絕絕殺陣,宣葆炯最有信心的,就是宋紅袍這一陣,不料偏偏就是這一陣出了事。宣葆炯濃濃的嘆了口氣,臉上神色黯淡的都有些青灰了︰“我自作聰明,可還是功虧一簣,事情敗了,人都死了,更搭進去了一座銅川府!”

    梁辛不知道該說什麼,宋紅袍皺眉冷笑,青墨卻搖了搖頭︰“這筆賬,不應該算到先生身上。”

    說著,青墨頓了頓,才娓娓道來︰“齷齪事是他們做的,真相是他們藏的,先生說出實情,他們便要屠城滅口,他們種下了孽因,卻要所有人來嘗這個苦果,無論怎麼算,這滿城人命,都要算到五道三俗、一線天和當初做下案子的凶手身上。”

    宣葆炯搖頭︰“不管怎麼說,他們總是因我而死,我以為算無遺漏,可還是出了岔子,老梁要還活著,便不會有這場劫數了!這件事,總要著落在我的身上。”

    跟著老先生又搖了搖頭,岔開了話題︰“四十年前我便重返世間,等待宋紅袍出關的日子里,是我難得的清閑,便游走塵世,讀書取樂,也博得了一個學師的名聲。因為有‘仙禍’這件大事要辦,所以我也不敢太露鋒芒。”

    以宣葆炯的見識、靈智,讀書讀出名氣根本不是難事,他引誘修士積聚銅川,本來也用不到公開講課,不過為了替梁一二出一口氣,為了當面痛罵中土修真道,還是弄了這麼個噱頭出來。

    和曲青石的先祖一樣,宣葆炯對梁一二滿心敬仰,如果論起這些年付出的心血,比著曲氏一脈也不遑多讓,可即便他沒有道心、同情凡人,畢竟也是個擁有逍遙境神通法力的人物。所有人都一樣,一旦高高在上,就很難再把眼皮垂下來去看一看腳下的泥土,所以這位老學究,壓根就沒想起來去尋找梁一二後人這碼子事……

    梁辛和宣葆炯對望著,爺倆都有點尷尬,嘿嘿的干笑了幾聲。

    宣葆炯終于把自己這邊的事情全部說完,轉頭望向宋紅袍︰“該你說了!”

    這時,突然一股濃濃的烤肉香氣,鑽進了眾人的鼻孔,梁辛饞得差點把舌頭卷起來吞下去,忙不迭的回頭一看,遠處的瑯琊不知何時已經架起了一堆篝火,美滋滋的烤著兩只兔子。

    兔肉噴香,一滴滴琥珀色的油脂顫在金黃色的肉皮上,掙扎片刻後,滴落火堆,冒起茲的一聲輕響……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6

第五十二章 青衣游騎

梁辛幸福的都快飄起來了,瑯琊遠遠的笑道︰“還沒好,再等等,烤好了喊你們!”一邊說著,素手輕搖,把架的兔子換了個位置,繼續灼烤著,時不時私下一小塊肉皮放進嘴里,品嘗一下味道。

    宋紅袍嘟囔了一句︰“可惜只有兩只兔子,不夠塞個牙縫的!”說話的時候,眼楮在猶自昏厥不醒的黑白無常身反復打量,一揚大頭吞了口口水。

    梁辛嚇了一跳,單看宋紅袍的長相,說他喜歡肉可一點也不稀奇。

    宋紅袍咧嘴一笑,也不再廢話,指了指還在沉睡中的鄭小道,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小道的本事,遇到二步修士或許還有機會逃命,如果遇到三步修士必死無疑。可他在四十天前,卻和你打了個平分秋色,你可知道是為什麼嗎?”

    跟著不等梁辛說話,宋紅袍就自己給出了答案︰“蠱!靠蠱術!七星蠱,能讓人在短時間內提高極大的力量。不過……蠱蟲陰戾,每次施術之後,都要修養一陣。”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追問道︰“天策門的七百弟子,也是靠蠱術提升了力量,再配合軍陣合擊之法,所以擋住了萬劍朝宗殺陣?”宋紅袍的神色一黯,他對天策門的感情極深。

    宣葆炯拍了拍他的肩膀,輕輕的說道︰“生離死別,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

    宋紅袍晃了晃大腦袋,把躊躇甩了出去,繼續道︰“不止是蠱術和陣法,每隔七年的九月二十六,不知為什麼蠱蟲都會越發暴戾,這個日子施蠱的威力會大增,我們把日子定在今天,也有這個原因的。”

    跟著,宋紅袍岔開了話題,臉又恢復了原先那副陰狠丑陋的神情,說道︰“西蠻蠱,北荒巫,也算是人間的兩大奇術,天策門真正的本事,其實是蠱術!”

    中土西側,苦乃山的另一邊,有一支侍奉戾蠱的蠻人,他們靠著蟲蠱奇術提高力量,還有各種匪夷所思的陰狠法術。在數千年前,西蠻被戾蠱吞滅了心性,毫無道理的發兵襲擊中土。

    因為有蠱術作祟,他們的軍隊幾乎橫掃天下,當時的朝廷被打得全無還手之力,中土兵禍橫生,最終還是分散在四方的中土天眷高手,自發的集結成一支精兵,在正面與西蠻蠱人硬踫硬的打了幾仗,舍命拖住了西蠻進軍的速度。

    而蠱蟲的反噬極大,西蠻人被拖住後就開始大規模的自相殘殺,中土精兵借著這個機會才翻身大勝。

    中土精兵跨過苦乃山,一路攻入西蠻領地,最終徹底摧毀了敵人的老巢,所有有關蠱術的記載也被付之一炬,蟲蠱之術就此失傳、絕跡。

    天策門修習的軍法,只要戰場出現過的手段,他們大都會有所了解,雖然西蠻早就被滅掉了,但是還是有一部分蠱術,被天策門中的人學會了。”

    在外人看來,天策門修習的只是軍隊戰法,其實真正的鎮門秘技,是源自西蠻的蟲蠱奇術!

    這時候宋紅袍從懷里摸出一塊青衣的命牌,塞進梁辛手里。

    這塊命牌和他以前見過的不同,命牌既沒有標明院子也沒寫出姓名,只是刻著︰九龍司轄下青衣游騎

    曲青石和柳亦曾經仔細的介紹過九龍司的各種職別,青衣游騎是影子,官職不比各大院的大掌櫃小,也不比最普通的青衣兵衛大,游騎不屬任何人管轄,只聽奉九龍司總指揮使的命令。

    大頭矮子咧嘴一笑,像鬼更比像人多些︰“我本來就是青衣,只聽梁大人一個人的話,搬山也好,殺人也罷,反正他讓我干什麼,我便干什麼。”

    這時曲青墨從一旁嘆了口氣,忍不住喃喃的念叨了一句︰“梁大人究竟是什麼人?”

    曲氏先祖歷經數代,只為了幫他翻案;六步修士,大宗師境界的冰原邪修,只為他一句話就去臥底三百年;還有眼前這個滿臉戾氣的侏儒,恐怕見到佛祖都會破口大罵,卻只聽梁一二的差遣。

    宣葆炯呵呵笑道︰“這就是梁大人的本事了,只要和他一起相處一段時間,時間長了都會佩服他!”

    梁辛心中向往,可是腦海中還是勾勒不出先祖的風采,笑著隨口道︰“祖爺爺有大神通,自然令人折服。”

    不料宣、宋兩個人卻一起搖頭,宣葆炯更是肅容說道︰“梁大人讓我欽佩的,不是神通法力,也不是胸中溝壑,而是他那份……那種不服強、不信天,對敵心狠手辣對自己人視如手足的傲氣、義氣,和什麼都敢想、都敢做的瘋勁。”

    宋紅袍也點頭,大笑著應和道︰“他就是個瘋子,他從不問能不能,只看該不該!所以跟著他做出來的事情,都是應該去做,但是看去卻絕不肯能完成的任務,宋紅袍跟著他,便只有兩個字︰過癮!”

    過癮!

    梁辛眉飛色舞的笑了,他開日饞、算計銀錢,又何嘗不是為了品嘗人間滋味,為了過癮。

    中土人杰地靈,除了武者、修士之外,還有另外一類擁有強大力量的人︰天眷神力。當初在礦井遭遇項蟾蠻突襲的時候,梁辛就見到九龍青衣之中不乏此類高手,這些人有的喚獸、有的神打、有的擁有烈火臂……他們的本領林林總總各不相同,力量也大小不一,不過相比之下,與修士的神通還是要差得太多。

    宋紅袍就是天眷之人,而他的本錢卻是︰天賜蠱身。

    別人練蠱,進境緩慢,還會被反噬;宋紅袍煉蠱,不僅速度奇快,而且沒有一點危險。

    當時放眼天下也只有天策門中還有些殘留的蠱術典籍,所以梁一二就把他送入了天策門。

    對于煉蠱而言,鄭小道只能算中之資,施術之下還能和梁辛打成平手,更毋論天賜蠱身的宋紅袍,他在天策門學藝二十年,實力幾乎是縱雲梯似的暴增,從一個凶狠陰戾的凡人,變成連普通修士都要退避三舍的凶徒。可是這種質的飛躍,對于普通人而言是不可思議,但是對付高深修士,依舊力有未逮。

    當時的宋紅袍,修煉到了極致也只能勉強對付五步修士,這樣的進境即便放在修真道也是驚世駭俗了,可是對梁一二肩負的重任而言,卻用處不大。宋紅袍心里著急,也就愈發的賣力去鑽研天策門中殘存的蟲蠱之術,忙來忙去,最終還原了一份殘缺的蠱術了︰奪蠱。

    奪蠱,能夠奪旁人之力化為己用,可前提必須是被奪力的人,三魂不全、七魄不整,有心無智,蠢而不笨……

    宋紅袍琢磨了琢磨,把全中土的傻子都加在一起,估計也不夠讓自己在提升一級的。

    可沒想到的是,不久之後,梁一二竟然真的給他找到了一個心智缺失,但體內真元澎湃之人,悄悄送到了天策門中!

    此刻梁辛也明白,指著始終抱著大木頭箱子的十一,滿是驚訝的問︰“是他?”

    宋紅袍緩緩點頭︰“這個人的身份背景,梁大人也不清楚,是他手下的精銳青衣在山溝里發現的野人。只知道自己叫十一,抱著口箱子從來不許別人踫一踫。”

    說著宋紅袍也苦笑搖頭︰“我要用蟲蠱之術奪他的力氣,本來就已經愧對她了,那個箱子他視若性命,我自然也不會逼他打開來看看。”

    自從有了十一,宋紅袍的功力又有了新的進境,開始向著五步大成的境界逼近,直到幾年之後,梁一二再度來到了天策門,親自給了他一道密令。

    此刻的宋紅袍,臉多出了一股迷惑的神色,和天生的虐戾糾纏在一次,變成了無法形容的可怕︰“大人給我傳下密令,他要我每次功力有所進境之後,都去刺殺他一次,貨真價實的刺殺!”

    梁辛在恍然大悟的同時,也是一頭霧水,老叔梁風習習說宋紅袍是刺客,便是由此而來的,可梁一二為什麼要這麼做?

    宋紅袍的聲音變得低沉了許多︰“這其中自然有大人的一片苦心,我問不出緣故,便心甘情願的照做!嘿,梁一二啊,他說什麼,我便會做什麼!”

    十一的生前不知是什麼背景,體內蘊含的真元淵若大海,宋紅袍守著一座金山,奈何口袋太小,每次也只能取走九牛之一毛,雖然一切順利,可是想一口吃個胖子也絕不可能。

    在宋紅袍的印象里,連累風習習的那一戰,是倒數第二次刺殺。

    不久之後,他最後一次暗算了梁一二,依舊未能成功。當時梁一二面色憂慮,擊敗宋紅袍之後,沉聲說道︰“兩個月之內,你再來殺我一次,如果能把我殺了,就去苦乃山搬山院司所找靳難飛,他會給你一只玉匣,你打開一看便會明白,便知道該怎麼做了。若果你還是沒能超越我的話,就幫我做另外一件事,這件事麼……到時候再說。”

    梁辛的兩條眉毛,已經快要纏成麻花了,宋紅袍見他神情有異,略帶納悶的問他︰“怎麼了?”

    梁辛把自己這邊的經歷,也原原本本的告訴了兩位前輩,最後才苦笑著搖頭︰“那個玉匣里,只有一顆干枯的人頭,根本沒有只言片語。”

    宋紅袍瞪大了三角眼,愕然之下說的話也不靠譜了︰“你是說……梁大人給我留了顆人頭?這、這算是獎品?”

    而宣葆炯卻突然怒喝了一聲,用盡全身的力氣,伸手一掌拍在了宋紅袍的大頭︰“是不是獎品我不知道,不過我倒是能猜出來,如果最後一次你刺殺不成,梁一二要你做的事情會是什麼︰他會讓把家眷護送到猴兒谷去!宋大頭,宋矮子,宋丑鬼,你害的老梁死都不踏實!”

    咕咚一聲,宋紅袍一頭栽倒在地。

    梁一二確有此意,可他琢磨著,宋紅袍最後一次如果刺殺未遂,到時候再托付家人也不遲,但是包括宋紅袍在內的所有人都沒想到,這個大頭矮子,兩個月之內卻並未再現身。

    因為宋紅袍……把自己給困住了!

    說到此處,宋紅袍突然哭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7

第五十三章 惟命是從

豆大的眼淚,順著宋紅袍的丑臉彎彎曲曲的趴下來,落在地摔得粉碎,大頭矮子人丑、心狠、手辣,可眼淚也是一樣那麼透明的漂亮……

    宣葆炯一生狂傲,卻引奉梁一二為摯。宋紅袍更是把梁一二視作父兄!

    他的天賜之力需要修煉才能體現,幼時也只是個普通的娃娃,所有人都憎恨他丑陋,只有爹娘疼他愛他。可天道無情,一場大火燒死了爹娘,燒光了小侏儒本就少得可憐的那一點依靠。

    如果不是梁一二恰巧經過,宋紅袍活不了。

    如果不是梁一二教他做人,宋紅袍渾渾噩噩。

    如果不是梁一二送他學藝,宋紅袍沒有出頭之日。

    宋紅袍心狠手辣,宋紅袍殺伐決斷,宋紅袍陰戾狠毒,宋紅袍天不怕地不怕,可他做的所有的一切,都只有一個前提︰惟命是從。

    惟梁一二的命,是從!

    可是梁一二交給他最後的命令是︰刺殺自己。

    敬他愛他,所以殺他害他,宋紅袍想不通,問不出,卻不能不聽。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這是我舍掉性命,也要你做的事情。”梁一二舍掉性命要他做的事情,他更要舍掉性命去完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我知道,委屈你了,拜托,用盡全力。”他用盡了全力,這次再沒有功力精進後的喜悅,每一步接近成功,就會把那顆和臉膛同樣丑陋的心撕開一條口子。

    因為梁一二笑著說︰“你這孩子,哭哭啼啼的像個什麼樣子。”

    這三句話,都是在最後一次見面時,梁一二說給他的,當時的宋紅袍已經年近四十,功力直逼五步大成,殺過數百人…….卻和現在一樣,涕淚橫流。

    這些事情,都發生在宣葆炯潛入修真道查案之後七八年。

    回到天策門之後,宋紅袍繼續練功,可心里只有兩個字︰絕望。

    矛盾到無以復加,所以宋紅袍最終選擇了一個決絕的辦法︰厲蠱重法,一次性奪過十一的全部真力!如果成功足以殺死梁一二,如果不成功便爆體而亡,死他個球的!

    宋紅袍天生就是蠱術的奇才,進入天策門修煉久了,對蠱術也有了自己的見地,‘奪蠱’只能一點一點的抽取憨子的真元。他強行用自己的方法,將‘奪蠱’的威力擴大的無數倍。

    強行施法的結果,卻大大的出乎了宋紅袍自己的意料,他沒能成功,也沒死,而是在施術的剎那就重重的昏死了過去,等他再醒來的時候,已經是兩百多年之後了;同樣他也沒能把憨子的真元全部奪走,只得到了大約七成的力量。

    即便醒來也無法稍動,吸斂到身體中的厚重真元還無比散亂,要慢慢歸攏。

    再後來,宣葆炯來找到了他,兩個人商量好,宋紅袍出關之日,宣葆炯召開‘仙禍’之講,隨後兩人聯袂出山,再把修真道這鍋渾湯子攪一攪,這輩子打到哪算到哪!

    而值得一提的是,憨子在被奪走大半功力之後,雖然還是不懂世事,但頭腦比著原來情形了許多,聽得懂話,會走會坐會傻笑。

    也許是因為兩人‘分享’真元,宋紅袍對憨子倒有些眷顧了,不忍看他這麼行屍走肉般的陪著自己,讓宣葆炯把他去游走花花世界去了。

    就在今天,宋紅袍大功告成,破土出關,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自己的霸道方法有著重大缺陷,雖然沒有反噬,但只爆發了片刻之後就突然散掉了功力,不僅讓所有的計劃都功虧一簣,更讓宣葆炯和憨子在乏力之下,為了救他而身負重傷……

    事情說完了,雖然跨度三百多年,可過程並不復雜,不過即便如此,梁辛還是聽得心潮起伏,宣葆炯是暗棋、宋紅袍是暗棋、天猿青衣是暗棋,甚至葫蘆和猴兒谷也算是暗棋,先祖究竟布下了多少暗棋?

    這些暗棋有的已經煙消雲散,有的還在影響著現在,而所有的這一切,疊加在一起最終只有兩個字︰搬山!

    ‘仙’字去山,便是人。搬山搬山,要搬的不是哪做山,而是仙!先祖要做的事情,便是要將仙趕出人間,還凡人一個清靜,一個自在,一個屬于自己的大道。

    宣葆炯看梁辛低著頭愣愣出神,笑著喚醒了他︰“在想什麼?”

    梁辛的神情很有些古怪,似乎有些慷慨,還夾雜著些無奈,而更多的則是猶豫。宋紅袍耐不住性子,怒道︰“快說!別像個娘們似的!”青墨翻起大白眼珠子瞪他……

    “我就是覺得……”梁辛終于咬著牙開口了︰“搬山應該是不會錯的,可是、可是……”

    梁辛的聲音,莫名其妙的低沉了許多︰“可是為什麼搬山,卻要搞清楚。”

    宋紅袍怪笑道︰“你到底想說什麼?吭哧半天我也不懂。”

    宣葆炯卻突然大笑了起來,伸手一拍宋紅袍︰“矮子,這孩子的意思我明白了!咱們對梁老大講義氣,所以把他的事情當成了自己的事情,可你我卻都沒有梁一二、洪太祖那份匡扶人見和心疼百姓的心思。”

    宋紅袍用三角眼瞪著老先生︰“都是搬山,有區別麼?”

    宣葆炯點點頭︰“有區別!而且區別很大!你我是為了梁老大才搬山,他已經死了幾百年,咱們也沒打算再多活,所以咱們行事全無顧忌,有六七成的勝算,就會去做!”

    說著,老先生頓了頓,聲音愈發的洪亮了︰“可梁老大是為了那些平頭百姓才去搬山的,如果這件事是他來做,沒有十成十的把握,他便不會再銅川開課……銅川府自然也不會毀于一旦。這其中的差別就是︰你我在算計的時候,豁出去了自己的性命,更不會去顧及別人的死活;而老梁卻把百姓的性命放在第一位!”

    梁一二當年的計劃,是自己獨力抵擋四座殺陣,他既然敢這麼設計,就有十足的把握;而反觀東籬先生在銅川的計劃,除了自己那一陣有些信心之外,憨子和天策門弟子對抗殺陣的勝算,也不過是在七成左右……如果是梁一二的話,也許就會取消計劃。

    這便是其中的差別了。

    宣葆炯的神情卻並不太懊惱,只是對梁辛點頭笑道︰“這一層,我沒想到,你能想到,很好。”

    梁辛滿頭的大汗,如果不是因為銅川的禍事太慘,他絕不會把這點點透……他是罪戶出身,從懂事的那一天起,就明白今生幾乎毫無希望,可即便如此,罪戶們還是活著,還是做夢,大人還是拼命的疼愛孩子…...

    也正是因為如此,重獲自由與希望的梁辛,才會比其他人更珍惜性命,自己的性命和別人的性命,在他眼中都是寶貝。

    宣葆炯無所謂的一揮手︰“世事便是如此,你敬愛之人,未必不會做出讓你傷心之事,我不和你計較,更懶得和你去辯其中的道理,有自己的想法,無論對錯都不能算是壞事。”

    說完,他頓了頓,岔開了話題︰“我的元基散亂,矮子的功力盡喪,要找地方療傷,這就走了,以後自有再見之日,十一的真元恐怕也只剩下半成不到了,你替我照顧好他。”

    即便這個半成不到,只足以打得普通修士抱頭鼠竄,宣葆炯的用意再明顯不過了,梁辛嘴巴動了動,可對方卻果斷搖頭,不許他多說什麼。

    宣葆炯走到十一跟前,低聲細語的囑托著什麼,又伸手指向了梁辛,憨子癡癡呆呆的望向梁辛,半晌之後,咧開嘴巴傻笑著點點頭。

    宋紅袍也對著梁辛說道︰“鄭小道,算是我半個徒弟,本來胳膊就有傷在前,這次又脫力,總要調養一陣才能恢復,我現在顧不得他,也拜托給你了。”隨即又費力的伸手,指了指梁辛手里的命牌︰“你在人間行走,有這塊牌子方便些,就先借給你用了。”

    兩個怪物囑托了一番之後,互相攙扶著,向著草原深處走去,直到他們消失在視線中,始終不曾再回頭看一眼。

    青墨這才輕輕的嘆了口氣,扯了扯梁辛的袖子︰“咱們現在怎麼辦?是不是……先去苦雁關找柳亦報個平安?”一提到柳亦,青墨的小臉又顯出那份氣哼哼的神情︰“銅川府都沒了,我是怕哥哥會擔心,可他所在州府距離有太遠。”

    梁辛沒太在意青墨的神情,笑著回答︰“報平安是一定去的,不過現在的事情可還沒了結。”說著,抬頭望向了遠處的瑯琊。

    瑯琊站在篝火旁,亮晶晶的眸子正望著梁辛,淡淡的笑道︰“兔子烤好了,快過來……”

    梁辛把剛剛騎到自己脖子的羊角脆抱了下來,塞進了青墨的懷里,說了聲︰“在這里等我。”隨即邁開大步,走向了瑯琊。

    憨子十一也跳起來,緊緊跟在了梁辛身後。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7

第五十四章 意外之喜

兔肉噴香,梁辛吃的滿嘴流油,十一的修為已經大成,不需要這種凡間的飲食,但是吃幾口也無所謂,他看梁辛吃的香甜,也給自己搶了個兔子腿來啃。.

    抱著羊角脆禈,遠遠躲在後面的青墨簡直懷疑,梁辛不讓她上前是因為這兩只兔子。

    不過還好,片刻後梁辛舉著最後一只兔子腿,回過頭對她笑道︰“這個是給你留的!”說完也不管衣服骯髒,直接把兔腿塞進了懷里,這才抬頭望向始終在身旁殷勤侍候的瑯琊,問道︰“你是竹五的同門吧?”

    瑯琊清俏的臉上,顯出了一份驚訝,不過還是點點頭,反問︰“你怎麼知道?”

    梁辛胡亂在衣服上抹了抹滿手的油漬,開口道︰“修士中,只有兩個門宗和我有些關聯,一個東海乾,一個就是竹五的派系了。竹五是邪修,你也是邪修,身後的實力也遠遠超過東海乾,不難猜的。不過我不明白,你是怎麼找到我的。”

    瑯琊也不隱瞞,口齒清脆的回答︰“竹五臨死前,在你身上種下了一根‘銘心刺’,方圓十里之內,只要有我們的人,就會察覺到這根刺的存在。”

    ‘銘心刺’不會對中招者產生任何危害,唯一的作用就是留下個標記,十里之內的同伴不用運功就可以察覺到它的存在,這是竹五重傷時種在梁辛身上的,用來告訴同門,究竟是誰殺了他。

    另外,銘心刺極為隱蔽,其他的修士根本察覺不到,就連妖王葫蘆也沒發現。

    梁辛苦笑,很快想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宣葆炯在銅川開課,鬧得聲勢頗大,把邪道上的妖人也引來了,一旦雙方近身十里,人家就有了察覺。對于瑯琊而言,自己純粹是個意外收獲。

    跟著瑯琊又好像表決心似的,用力搖頭道︰“我可不想替竹五報仇。”

    梁辛嗯了一聲︰“這個我倒是知道,否則你也等不到現在,更不會救我們。”

    瑯琊的表情一下子委屈了起來,看了在遠處依舊不明所以的青墨一眼︰“那你不讓她過來,以為我會害你們?”

    梁辛有些不耐煩的搖頭︰“只是以防萬一罷了,快說吧,你找我究竟要做什麼,說完便要分手了。”

    瑯琊一笑,神情變得鄭重起來,直接道︰“我只問你一件事︰在苦乃山里,究竟發生了些什麼,那條石脈怎麼會化為烏有。我救了你們所有人,就只為換你幾句實話。”

    說完頓了頓,瑯琊又繼續道︰“初見之時,我就已經替你拔除了‘銘心刺’,從此我那些同伴,還有竹五的幾個兄弟,再不會知道你就是殺人凶手。除了我之外,絕不會再有邪道中人知道你的下落,你說出真相,大家各走各路,竹五的事情就此抹掉。”

    最後,瑯琊又笑了︰“我的手段你也見過,真要用強,你們沒有機會的。”說完,對著憨子笑著點了點頭,憨子則咧嘴報以傻笑。

    苦乃山的凶根石煞,于朝廷而言是個厄運的象征,只要除去就無妨了;修真正道干脆就不把它當回事;可邪道妖人卻重視的很。

    梁辛再琢磨了片刻之後,還是緩緩開口了,他說謊話的本領是和柳亦學的,大段的是真話,只在關鍵之處換上假線索,前後的經過都大致相符,但接引玉石雙煞相搏的,被梁辛說成了是一個青衣,最後這個不存在的青衣自然是死了。

    瑯琊在得知苦乃山里竟然還有一塊玉璧惡煞之後,在沉吟了一會之後,又追問道︰“玉璧和石脈,打起來了?被人一連接就打起來了?”

    梁辛裝傻,說的含含糊糊,把自己當成了第三者,簡單描述了一下當時驚天動地的場景之後就說自己昏厥了……

    石脈與玉璧同歸于盡,就算再怎麼重要,現在也消失了,瑯琊的眉宇間,掩飾不住的失望,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可還沒等把濁氣吐出去,她的眸子就明亮了起來,抬頭大笑了一聲︰“險些被你騙過去。”話音落處,身形一飄,揚起素手就向著梁辛的胸口按去。

    梁辛大吃了一驚,顧不得去想究竟是哪里出了破綻,忙不迭的撤身後退,幾乎與此同時,始終呆呆而立的憨子霍然大吼,邁上一步,伸出大手擋住瑯琊。

    憨子手大,掌心老繭掌背青筋,五根手指都好像小棒槌;瑯琊手小,瑩潤如玉,春蔥般的縴指並攏……兩只絕不應一起出現的手,在踫撞的剎那里,就轟然炸響了一道驚雷!

    殷紅的血色滑過瑯琊的臉膛,一閃之後便告消失,而少女的臉色轉眼從水嫩的白皙變成了虛弱的蒼白。

    清脆的叱喝連連,瑯琊的身形上下翻飛,幾次想要突破憨子的的防御, 里啪啦的對掌聲連成了一片,最終瑯琊發出了一聲不甘的低吼,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

    憨子仿若一座大山,傲然肅立,身形沒有半分晃動,臉上仍舊是那份傻笑。

    就這麼一緩的功夫,梁辛已經摘下了背挎的陽壽邪弓,開弓引箭,指向瑯琊。

    瑯琊連連退了好幾步,還勉強站住,望著梁辛道︰“接引玉石雙煞的人,就是你!否則你一身土行真元從何而來?說謊可惡……”正說著半截,縴弱的身體突然顫抖了起來,哇的噴出了一口鮮血。

    瑯琊的目光驚駭,望著憨子喃喃道︰“你究竟是什麼人,怎麼會厲害到這種地步?”

    青墨一看這邊動手了,立刻趕了上來,她懷里的羊角脆呲出了獠牙,青色的絨毛都乍了起來,不知道是嚇得還是氣的……

    邪弓飽滿,細箭上金光滾動,穩穩對準瑯琊,梁辛見十一足以壓制住對方,這才皺眉開口︰“不是說不報仇麼?怎麼忍不住動手了……”

    話還沒說完,梁辛就閉上了嘴巴,神色間恍然大悟……竹五那一門的邪修,對苦乃山里的凶煞石脈志在必得,現在石脈雖然已經消失了,但一部分本源法力卻殘留在自己的身體里。

    換個角度,從五年前開始,梁辛就變成了‘石脈’!

    對于瑯琊而言,的確無意為竹五報仇,她一直跟著梁辛,主要還是為了探知當年苦乃山石脈為什麼會消失。不過瑯琊先前也沒想到,現在的梁辛就是當年的‘石脈’,否則她絕不會有耐心等到現在。

    這個意外的大收獲,讓瑯琊的心頭狂喜,目光隨之明亮,笑容也愈發的飽滿了,襯在一望無際的碧草之間,輕靈而俏麗,又有誰能把她當做一個妖女︰“東籬和大頭矮子,他們兩個人功法玄奇,等他們傷愈回來,正道修士恐怕要倒足大霉,我們想要翻身,自然不能丟掉這麼強的助力。所以到了這里我便遣散手下的高手,兩個老鬼便對我更放心了些,等他們回來,發現你們都死了,也只會把凶手當成正道中人。”

    說著,瑯琊簡直笑的合不攏嘴了︰“我救了你們,現在又殺了你們,有趣得很呢!”

    話音剛落,憨子十一突然發出了一聲大吼,皮膚下好像爬滿了蚯蚓,正拼命的蠕動著,隨即一顆顆細嫩的小草頂奮力頂了出來……只一眨眼的功夫,憨子全身都長滿了妖邪的小草,整個人都變成了綠毛怪物。

    十一不知不覺就中了暗算,奇癢難耐之下那還顧得上對付敵人,一只大手拼命的在身上撓著,嘴里發出嗷嗷的怒叫,另一只手卻仍然牢牢抱住自己的箱子,不肯有一絲的放松!

    情勢詭異而突兀,梁辛心里一突,跟著眼前人影晃動,瑯琊趁著他疏神的瞬間欺身而近,白皙水嫩的縴手,輕輕印在了梁辛的胸口上。

    一股洪浩的力量,就像頭暴躁的凶獸猛地扎進了梁辛的胸口,梁辛只覺得天旋地轉,護身的土行真元被盡數擊散,一頭栽倒!

    瑯琊笑聲響亮,唇齒之間卻還殘留著鮮血,長長的頭發隨著她的縱躍迎風而舞,根本不等梁辛再爬起來,右手捏出了一個手印,向著他的小腹丹田重重的叩了下去,即便如此,妖女的神情里依舊是那份乖巧與靈動。

    只要手印按中梁辛的丹田,凶煞石脈的醇厚土元就會被抽離出身體!

    瑯琊早已過了撢心境,可此刻還是忍不住興奮的全身都有些燥熱了!就在她的手印,堪堪擊中梁辛的剎那,突然耳邊響起了一聲叱喝……一聲和自己一摸一樣的叱喝。

    隨即,瑯琊就看見,另一個‘瑯琊’咬牙切齒,模樣凶狠的撲向了自己!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7

第五十五章 兒女情長

任誰在沒有鏡子的地方,突然看到另一個自己都會嚇一跳,修為高深的瑯琊也不例外,雖然很快就明白,這是曲青墨幻化而成的,可手還是慢了一個瞬間。。

    梁辛勉強凝力,奮力躲過躲過對方的手印,手挽邪弓閃身躍起,隨即只看見瑯琊一腳踹中了‘瑯琊’!

    慘叫嘶啞,‘瑯琊’遠遠的向後摔去,口中鮮血湧出,人還在半空,幻化之術就已經失效,顯出了青墨的真身……梁辛眼前的一切,盡數被青墨的鮮血染成了血紅,天地山河、青草仇敵!

    瑯琊重擊青墨,正要再去對付梁辛,卻聽到了一聲穿雲裂石的怒嗥︰“你要石脈,我便給你石脈!”

    燦燦奪目的金光,邪箭破空呼嘯,向著瑯琊的那張精巧美麗的臉膛狠狠叮去。

    妖女的眸子神情里滿是譏誚的笑容,揮手自半空中喚出一道乙木屏盾,正想開口說什麼,不料啪的一聲脆響,屏遁炸碎成一蓬齏粉,而邪箭的光彩沒有半分減弱,依舊向著她迎面射去,瑯琊的俏臉都被映襯一層詭異的金光,妖嬈而邪異凜然!

    直到此刻瑯琊才知道,在梁辛手里,邪弓不吝于五步修士的全力一擊,臉的譏誚轉眼被恐懼滌蕩得一干二淨,再也沒有躲避和抵擋的機會……

    怒響沉悶,宛若一道悶雷賁烈!

    妖女瑯琊就像一只斷了線的鳶子,在天空中無力的翻轉著,遠遠的摔了出去……

       ,三聲悶響連成了一串,從瑯琊偷襲到中箭,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的瞬間,三個人幾乎同時摔落在地!

    妖女瑯琊氣急敗壞的怒叫了一聲,她能不死全賴身帶著一件特殊的寶貝︰地藏慈悲印。

    寶印無法增加功力,也不能喚出神通,卻有一個能令所有修士都為之瘋狂的的功效︰它可以替主人死一次,只一次。此刻懷里的寶印已經徹底粉碎,變成了凡石。

    可即便有寶印護身,修為剛到海天境大成的瑯琊,也被這催魂奪魄一箭震傷了五髒六腑,七竅都沁出了粘稠黑血,全身真元散亂成一團,再不敢耽擱片刻,踉踉蹌蹌的向著遠方逃逸而去。以她現在的重傷,別說是梁辛,就是個二步修士也能輕易置她于死地。

    瑯琊不知道,梁辛動用邪弓之後就會動不得,當然更不知道,梁辛的邪弓已經無法再用,否則也不用急著逃走。

    石脈的元神被邪弓奪走,本源法力散亂溢出,梁辛又像次一樣,身體陡然沉重,重重的摔回地面,就連眼楮也只能直直望向半空,他拼了小命,也無法移動半分……

    鄭小道、黑白無常還在昏迷,憨子正奮起真元破除瑯琊留在他身的木行妖法,青墨生死不知,沒人能幫梁辛。

    只有羊角脆徒勞的在眾人之間奔跑,小猴子,大眼楮,淚水漣漣。

    梁辛拼命壓下心里的煩躁的,按照‘土行心法’緩緩行功,努力歸攏著體內散亂的真元,好在玉璧與石脈本來就是同宗同屬,都是天生的土行精怪,兩股真元幾乎沒有區別,彼此間可以無礙融合……

    從黃昏時分,一直到天現黎明,梁辛從不能稍動,到手指微顫,最終歸攏了大部分真元,一躍而起跑向俯身遠處的青墨。

    淒淒長草間,梁辛追著那一路血跡斑駁,嘴里只在反復的念叨著︰“別死,別死,別死…….”

    青墨雙目緊閉,唇齒間的鮮血已經干涸了,變成了紫色暗痕,梁辛坐倒,小心翼翼的把她抱在懷里,將土行真元緩緩度入她的背心。

    大約一盞茶的功夫,卻比那十年的罪戶童年還要難熬,青墨的眼皮微顫,吃力的睜開了眼楮。

    昨天還一清二白、靈動奕奕的眸子,已然渾濁暗淡了……

    以撢心境的修為,硬抗四步瑯琊的重擊,青墨此刻雖然還活著,但生機已斷!梁辛不知該說什麼,只能緊緊的抱著她,生怕黎明時草原的風,會吹熄了懷里這盞隨時都會消失的生命之火。

    有生之年,梁辛從未像如此的心疼過!

    這時憨子也終于沖破了妖法,一顆烏青的種子,被他的真元從手心中逼了出來,摔落在地,全身的青草也隨之化為青煙。

    瑯琊對付憨子的時候,動用的不是法術,而是法寶,這棵種子叫做‘原草’,專做偷襲之用,是兩人交手時被種下的。

    青墨揚起臉,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胸口,想笑卻無力讓嘴角抿出一絲笑紋。

    梁辛趕忙放松了些,低下頭還沒說話,眼淚就摔碎在青墨的臉,這時胸口的衣襟一松,撲通,掉出了一件事物︰油膩膩的烤兔腿。

    青墨的眼楮笑了,手指微微勾動,想要伸出去撿……在旁邊早已涕淚橫流的小猴子趕忙捧起兔腿塞進她的手里,可青墨卻抓不住,抓不住!

    青墨好像嘆了口氣,放棄了徒勞的努力,而是把螓首更深的扎進了梁辛的懷里,口氣呢喃,清淡︰“梁辛,我……想他。”說話間,眼角滑出一連串的淚水。

    梁辛努力讓她躺的舒服些,青墨卻恍然未覺,依舊夢囈般的說著︰“我出身名門,所有人都對我恭恭敬敬,只有他滿不在乎,一見到我就胡說八道的開玩笑……還趁著哥哥不在的時候,捏我的臉,笑話我長得……圓?”

    說著,青墨眸子轉動,望向梁辛問︰“我長得圓麼?”

    梁辛笑了,青墨也笑了,真正的笑容︰“再後來我被乾山道的修士看中,整個京師都為之轟動,這下旁人不光是恭敬,甚至還有些敬畏了,他卻還是老樣子,甚至還跟我小聲嘀咕,讓我別修仙去,說一修仙就沒人味了,我沒理他。”

    “從小我就喜歡他,不知道為什麼,他總和別人不一樣,還兩面三刀的,哥哥在時他滿臉老實,哥哥不在他就張牙舞爪。”

    “大了一些之後我便不理他了,我對誰都笑,唯獨對他沒有好顏色,又煩他,又想看他。”

    “看他手腕碎了,我心疼的,可他還是滿臉壞笑的。”

    “現在快死了,卻想他呢,還有哥哥,爹爹,娘親……”

    青墨綣起了身體,好像個嬰兒,恨不得把自己全部擠進梁辛的懷里,她冷。

    梁辛沒有道心,放眼天下,真正對他好的人,不過這麼三五人,青墨無疑是除了丑娘之外,和他最親近的人。平時不知道,可一個死字寫在了眼前,寫在了青墨身,梁辛心疼到無以復加!

    梁辛不是豪杰,不是丈夫,根本憋不住自己的眼淚,卻不敢放聲大哭,抱著青墨跳起來,咬著牙笑道︰“我帶你去找老大!媽的,我也想他了!”隨即招呼著憨子背著鄭小道,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向著苦雁關撒腿跑去。

    小猴子手腳麻利,早就跳了梁辛的脖子。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8

第五十六章 七蟲七星

狂奔不久,青墨就沉沉的昏睡了過去,鄭小道卻甦醒了過來,看到眼前的情景大吃了一驚,正想追問怎麼回事,突然從身後傳來了一陣壓抑低沉的嗚嗚聲。.

    眾人回頭一看,只見視線的盡頭,正彌漫起一蓬黑色的風暴,速度奇快向著他們追了過來。與此同時,一個晦澀的聲音,自遠處滾滾回蕩而至,說的是草原上的蠻話,梁辛根本聽不懂。

    鄭小道卻臉色驟變,不住口的催促道︰“快跑快跑,草原上的巫士,肯定沒好事!”。跟著,又恨恨的說了句︰“怎麼會惹上他們!”

    西蠻蠱,北荒巫。只不過當初的西南蠻人,人人侍蠱,最終被蟲子吞噬了心性,引兵作亂,在幾千年前就被前朝蕩平。

    而北方關外的草原上,只有極少的一些人修煉巫術,巫師們不僅不與中土往來,就連草原上的牧族也很少見到他們。

    真正讓北荒巫出名的,還是七百年前正邪聯手,趕赴極北冰原剿滅摩羅院的時候,路過草原引起了巫師的誤會,雙方小規模的接觸了幾仗,後來雙方的高人出面才澄清了誤會。

    和摩羅院一樣,草原上的巫士們,雖然人數很少,可勝在詭異凶狠,巫法也自有霸道之處,至少那幾場小架打下來,巫士雖然沒能佔到便宜,但是也沒吃太大虧。

    北荒巫術,主要以喚鬼驅喪為主,一經施展便是陰風慘慘!

    用不著鄭小道催促,梁辛就連聲召喚著十一,拼命的奔跑起來。

    十一一發力,立刻把梁辛遠遠的甩在了後面……

    黑色的颶風,鋪天蓋地席卷而至,速度來的奇快,不多時就撲湧而至,梁辛只覺得眼前一暗,跟著鬼哭狼嚎直往耳朵里鑽,身體四周裹滿了滑膩膩的粘稠,仿佛突然落入了泥潭,每往前一步,都走得困難無比。

    巫士躲在黑風中,嘴里一連串的呼喝著什麼,梁辛則暴跳如雷,破口大罵,抱緊懷里的青墨,拼命的向外沖去,就在這時,腳下突然一緊,一只慘白的手,牢牢抓住了他的腳腕,隨即破土聲接踵響起,放眼望去齊膝的芳草間,正有不知道多少只或慘白、或青灰、或陰紅的手伸出來,正隨著青草一起搖擺……

    梁辛的膽子再大,此刻也覺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腳下用力一拔,果不其然,拉出了一條手臂,腳下泥土稀松,梁辛仿佛都看見了正有稀疏的頭發,從下面拱出來。

    不僅僅是毛骨悚然,更讓梁辛難受的是,當自己被陰喪巫風裹住之後,心里說不出的憋悶,眼前都是暗紅的血色,耳中充滿轟轟的血液激蕩聲和擂鼓般的心跳…...這種感覺梁辛似曾相識,當年在發現猴子青衣的荒谷里,梁辛吃過生肉之後,就是這般的難受!

    越來越多的鬼爪子扒拉著、摸索著,興高采烈的抓上了梁辛的腳,梁辛有傷在身,奔跑雖然無礙,可是難以震開這些鬼爪子,用力向外拔的話,只會把鬼東西全部來,正急的咬牙切齒的時候,身前勁風激蕩,十一又跑回來了,臉上的憨笑里透著幾分不好意思。

    梁辛二話不說,直接把懷里的青墨塞給了十一,嘴里連串的催促︰“走走走,帶她去苦雁關,找青衣千戶柳亦!”

    十一卻搖了搖頭,不肯離開,一雙大腳猛踩,地面下的慘叫驟然響亮,抓住梁辛的鬼爪子都被十一踩斷了。

    鄭小道嘆了口氣︰“十一的力氣已經小的很了,既然回來,就沖不出去了。”

    梁辛勃然大怒︰“那你們還回來作甚!”

    鄭小道比他還生氣,死乞白賴的抓著十一的肩膀︰“你以為我想回來?憨子自己回來的,怎麼勸都沒用!”

    自始至終憨子的表情也沒有變化過,就像個陀螺似的,不停的圍著梁辛打轉,他們附近的鬼爪子一一踩斷,可任誰都看得出,他的動作越來越吃力了……以僅剩的三成真元,破解青山壓頂法陣、自長藤間救下宋紅袍、最後又被瑯琊的法寶暗算,現在的憨子只是強弩之末了。

    巫士已經不再說話,換而桀桀的冷笑,夾雜著一陣陣清脆鈴聲,時遠時近。

    梁辛的五官都有些抽搐了,對著十一招呼道︰“把小道給我!”

    十一異常聽話,肩膀一震,直接把鄭小道拋進了梁辛的懷里,鄭小道可傻眼了,他做夢也想不到看上去是個樸實少年的梁辛,臨死之前不抱姑娘,而是要抱著自己這個小伙子……

    梁辛哪知道他胡思亂想,有些急促的說︰“給我種蠱!那種能讓力量暴增的蠱!”

    鄭小道愣了愣,遲疑道︰“種蠱的都是門中的長老,我以前只是接蠱……要不我試試?把你種死了可別怪我!”說完手腳麻利的從懷里取出盛放蠱蟲的盒子。

    梁辛則對著十一囑咐道︰“再撐一會。”

    十一憨笑,腳下不停……

    鄭小道讓梁辛躺在地上,吩咐道︰“真氣歸元,千萬別用力!”說完,用一把小小的金刀輕輕一刺,戳破了梁辛的左肩窩。

    金刀燦然,鋒銳上凝結著一滴殷紅的鮮血,鄭小道口中念念有詞,打開了盛放蠱蟲的盒子,盒蓋一開,立刻彌漫起一股惡臭,一共七只黑色的丑陋甲蟲,正一動不動的趴著。

    鄭小道把金刀鋒銳上的血滴在了一枚蠱蟲身上,蟲子似乎打了個機靈,身體隨即膨脹、收縮、膨脹……仿佛笨拙而臃腫的呼吸著,片刻之後那滴鮮血就盡數被它收斂進身體,在蟲子的後背上顯出了一張白色人臉……仔細看的話,就是梁辛現在的模樣,眉頭微蹙,雙目緊閉。

    鄭小道有些緊張的吞了口口水,把金刀換成竹簽,挑起那頭蠱蟲放在了梁辛肩窩的傷口上,同時低聲的囑咐道︰“會有些疼,要忍住,千萬不能出聲。”

    蠱蟲用短短的觸須踫了踫梁辛的皮膚,笨拙的爬進了傷口。

    梁辛的身體猛的一跳,幾乎咬碎了牙齒,才沒發出那一聲慘叫!

    雖然早有準備,可他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會這麼疼,鑽進身體的哪是什麼蟲子,分明是一頭熊、一頭犀牛、一頭大象!整個身體都仿佛要爆炸了似的,這種感覺就好像有人在自己的傷口中插進了一把油紙傘,然後猛的撐開……

    身體都快要爆炸了似的,額頭上的青筋,也仿佛被砍掉腦袋(尾巴?)的蚯蚓,拼命的蠕動著……

    鄭小道額頭冒汗,手上卻毫不停歇,又用金刀戳破了梁辛的右肩窩、滴血、辨主、種蠱,繼而天靈、胸口、丹田、股窩……在種下了最後一條怪蟲之後,鄭小道大笑道︰“七蟲七星,北斗降龍,大功告……”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爆發出了一聲撕心裂肺的慘叫!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8

第五十七章 北荒巫術

慘號淒厲,甚至壓過了風聲,把混沌中的青墨都驚醒了,小丫頭費力的張開迷糊的眸子,再看到梁辛的慘狀之後,無力的哭了一聲︰“你…怎麼了……”話還沒說完,又復昏厥了過去。

    梁辛的上衣盡數炸碎,的胸腹胳臂上,到處都是高高鼓起的粗大血管,布成了可怕的蛛網。鄭小道看著梁辛痛不欲生的模樣,心里琢磨著︰完了,第一次種蠱,就把人給種死了……

    念頭還沒轉完,鄭小道猛的瞪大了眼楮,七條剛剛進入梁辛身體的蠱蟲,就好像被吐出的瓜子皮似的,都被梁辛的傷口‘吐’了出來。

    不僅如此,那七條蠱蟲,現在全都被吸干了精血,只剩下白的幾乎透明的兩層皮……鄭小道只覺得頭皮發乍,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情,蠱蟲是虐戾之物,只有他們去吸允宿主精血的份,怎麼可能被梁辛抽成了‘干屍’。

    而梁辛怪笑了幾聲,從地面上一躍而起,七只蠱蟲雖然已經逃出了身體,可是在他胸口上,卻赫然顯出了七枚黑色的蟲形印記!

    蠱術陰戾,施術之下不可思議的事情極多,可鄭小道從未見過這麼詭異的情形,驚訝之下,手腳並用的向後爬開,遠遠的躲開仿佛變成鬼怪的梁辛。

    放眼望去填滿了視線的鬼爪子,也好像突然發現了天敵似的,一只只都忙不迭縮了回去!

    隱藏在黑風中的巫士見狀又驚又怒,一口咬破了自己的舌尖,鮮血潑灑飛濺,盡數沾染在手中的銅鈴上,刺耳的鈴聲陡然高漲。

    鈴聲催促,漫天黑風就像一群聞到了血腥味的食人魚,驟然收縮了陣勢,從四面八方撲向梁辛。

    梁辛只覺得一股陰慘而厚重的巨力,狠狠裹住了自己,全身的骨骼都發出  的悶響,恐怕堅持了不了多久,就被活活擠碎成一灘肉醬。

    十一正呲牙咧嘴的踩著死人手,一眨眼的功夫,手全沒了,黑風凝聚起來,好像個黑色的大蠶繭似的裹住了梁辛。

    憨子有些茫然,舉目四望中一眼就看到不遠處,一個穿著油膩膩的皮袍巫士,嘴角溢血手舞足蹈的搖晃鈴鐺,嘴里還念念有詞。

    憨子大怒,把青墨往鄭小道的身旁一放,舉起拳頭就撲了過去。那個草原巫士正竭盡全力施術攻擊,突然看到一座‘扛箱子的鐵塔’嗷嗷怪叫著撲過來,心里叫苦不迭,可手中的法術不又不能停……巫士反應也挺快,一邊搖晃著鈴鐺一邊撒腿就跑。.

    梁辛自己看不到,當黑巫重壓席卷而至的時候,他胸口上的七蟲印記突然活了起來,飛快的游弋、穿梭。

    他體內那些還沒來及煉化為己用的玉石真元,立刻化作了七路,在蟲印的帶領下滾滾流動,按照天星北斗的星圖運轉不休,穩穩抗住了黑風的重壓!

    黑袍巫士似乎後力不繼似的,梁辛只覺得自己的力量越來越大,而巫風的壓力越來越小,肉眼可見的,濃稠的黑風顏色漸漸淺淡,從濃黑變作暗灰,繼而變得透明清澈,最終 的一聲悶響,巫風炸碎化于無形,梁辛怒喝一聲,和十一一起追向神情驚駭的巫士。

    巫士的法術被迫,巫鈴震裂,不過腿腳卻輕便的很,梁辛和憨子倆人都追不上……

    梁辛哪還顧得上跟他糾纏,招呼了憨子一聲,兩個人各自抱起青墨和鄭小道,也不再理會巫士,繼續想著苦雁關的方向疾奔。

    不料那個巫士,被追得雞飛狗跳之後,看敵人走了卻不肯罷休,撒開雙腿又追了上來。

    梁辛這下氣的暴跳如雷,腳下不停兩眼瞪得溜圓,怒罵道︰“再擾我我便……”

    不等他說完,巫士就嗚哩哇啦的說了一段蠻話,鄭小道久居銅川,懂得蠻話,略帶意外的咦了半聲,對梁辛翻譯道︰“他要你歸還慈悲弓……”

    梁辛愣了愣,很快明白曲青石留給他的陽壽弓,恐怕和巫士之間有什麼關聯,不過嘴里還是干脆的罵了句︰“滾蛋!”

    巫士繼續嗚哩哇啦,鄭小道不停的翻譯著。

    “他說你不還神弓,草原上的巫士會盡起而至,追殺于你。”

    “不還神弓,巫士將聯絡帳,興兵血洗中土。”

    “不還神弓,他就不走……”

    “他說好話呢,央求咱們……”

    “他說邪弓咱們一用就死,不好使,用別的寶貝跟咱們換…….”

    鄭小道一邊翻譯著一邊呵呵的笑出了聲,這時巫士又說了句什麼,他的神情突然一怔,立刻對梁辛道︰“巫士說女娃娃生機已斷,只有去求大司巫出手,才有可能活下去!”

    梁辛猛的佔住了腳步。

    鄭小道繼續道︰“大司巫是草原巫士的領袖,神通通天徹地,只有他才能救女娃娃,如果歸還神弓,他就帶著咱們去求見他老人家,但是大司巫肯不肯出手,他不敢肯定。”

    翻譯過巫士的話,鄭小道又補充道︰“應該可信,我也聽說過大司巫之名,而且草原人重諾,一旦答應下來的事情就不會反悔。”

    梁辛沒有絲毫的猶豫,伸手解下邪弓遞給巫士︰“帶路!”

    黑袍巫士一見邪弓,臉上霍然升騰起一股喜色,但是卻沒接過邪弓,說了句什麼之後,對他們一揮手,示意跟在自己身後。

    鄭小道笑道︰“他說,等到了大司巫那里再把邪弓給他,跟上吧!”

    --------------------------

    曲青石的先人,也只是在無意中得到了這把邪弓,也並不知道它真正的來歷……

    自古以來,越是人煙稀少的地方,鬼祟邪物就越猖獗,草原荒涼,陰盛陽衰,常常會有游魂肆虐,附體傷人,牧民深受其害。

    有一位巫士不忍牧民受苦,施展大咒,凝練出這把弓,取名‘慈悲’。

    這把邪弓,根本不是為了殺人,而是為了救人!被鬼祟沖撞之人,只要引弓一射,邪弓就會奪走鬼祟的魂魄,病人也得以還陽。

    若非如此,誰會去打造出一把一箭就會殺了自己的弓子!

    論威力,其實邪弓也算不得多厲害,但這是一把功德器,在巫者之間有著極高的地位,不過在千多年前,這把慈悲弓遺落中土,機緣巧合之下被曲氏先祖撿了去當傳家寶了。

    不久前,梁辛與瑯琊拼命,動用了邪弓,而黑袍巫士的洞府就在附近,感受到邪弓的氣息之後又驚又喜,可他當時正在練功的關鍵時刻,再怎麼著急也動彈不得。

    等到收功之後,黑袍巫士立刻趕來,總算追上了梁辛等人,結果雙方惡戰了一場,可讓巫士想不通的是,別的不說,就自己最後的那道黑風巫,論威力的話,相當于海天境大成的四步修士全力一擊。

    梁辛就算沒受傷,巔峰狀態下充其量也只能算三步修士……還是沒有神通的。

    就算他把玉石雙煞的真元全部化為己用,也不過勉強踏入四步海天境,他憑什麼抗下了巫師那最後一擊?

    巫士不明白,梁辛比他還納悶……

    這時巫士回過頭,咧開嘴笑了笑,又說了什麼。

    鄭小道這個翻譯做的盡職盡責︰“他說,大司巫無所不知,咱們肯歸還慈悲弓,就是草原上的貴客,有什麼不明白的到時候盡可問他老人家。”

    梁辛恩了一聲,關于功法的疑問倒還在其次,最主要的是,大司巫究竟肯不肯、能不能救回曲青墨!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8

第五十八章 黃金帳篷

狂奔。。

    其間青墨又醒來了一次,眸子里依稀透出了回光返照的光彩,淡淡的對著梁辛道︰“如果趕不及,也沒關系的……”

    不久之後,應該是已經跨入了其他巫士的轄地,隨行的黑袍巫士一邊跑著一邊開始手舞足蹈的做法傳訊,不久之後,七八團黑色的疾風從草原深處鼓蕩而至,在嗚哩哇啦的溝通之後,趕來的巫士催動黑風包裹起眾人,一下子速度快了很多。

    越往草原深處走,黑色的颶風就越多,到最後匯聚成鋪天蓋地的一大片,浩浩蕩蕩,聲勢驚天。

    在趕路時,梁辛把鄭小道昏迷之後發生的事情,原原本本的告訴了他。

    鄭小道在聽說銅川被毀、雞犬不留之後,眼楮一下子變得通紅,牙齒咬得咯咯響,能擋住哭聲卻止不住淚水,梁辛正想安慰他幾句,鄭小道卻深吸了一口氣,抹掉淚水,露出了個還有些不太協調的笑容︰“銅川城里到處都是我的熟人,天策門下每一個都是我的兄弟,他們死了,我哭破了天也沒用!”

    說著,鄭小道真的仰起頭,透過灰蒙蒙的黑風望向天空︰“這筆債有的算了。”說完,竟然就恢復了常態,再不肯多蹉跎,更不去咒罵。

    一行人風馳電掣般的在草原上掠過,過了不知道多少時候,身邊的黑風突然消散,此刻聚攏而至的巫士足足有上百人,全都收斂了巫術,面色恭敬垂首肅立,對著眾人不遠處一座毫不起眼的小帳篷。

    最早的那個黑袍巫士對梁辛打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將邪弓交給了他。

    黑袍巫士把邪弓雙手高舉過頂,躬身走到帳篷之前,大聲說著什麼。

    片刻之後,帳篷的皮簾一挑,一個山羊胡子的老者出現在門口。

    老者一現身,所有在場的巫士全都弓起了身子,認真行禮,不用說必是大司巫無疑。

    梁辛從來沒見過誰會老成這個樣子……

    大司巫的臉上沒有皺紋,因為他太瘦了,就好像一具干屍,皮膚都緊緊扒在骨頭上,因為皮膚全無光澤,所以老頭子就不帶一絲生氣,根本就不像個活人,只有深陷的眼楮,在轉動中顯出了少許的生機。

    鄭小道偷摸的吞了口口水,山羊胡、干巴瘦、活死人、穿著個髒乎乎的羊皮袍子好像挑在竹竿上……這一連串全不搭調的特征組合出來的,就是草原巫士的首領,法力通天徹地的大司巫。

    大司巫伸手接過了‘慈悲弓’,用翻著油光的袖口把弓子仔仔細細的擦拭了一遍,隨即目光轉動,掃過在場的所有人,猛的揚手把弓高高舉起!

    ……

    巫士們都低著頭,誰也不敢看大司巫,誰也沒看見他的歡欣鼓舞,自然也就沒有歡呼聲,老頭子眨巴了兩下眼楮,老實巴交的把慈悲弓抱在了懷里,對著梁辛僵硬的點點頭,開口道︰“隨我進來。”

    大司巫說的是漢話,語氣略帶生硬,聲音卻圓潤好聽,仿佛草原上的牧民歌者的嗓音,蒼茫卻柔和。

    梁辛大喜,趕忙抱著青墨,快步走了過去,鄭小道猶豫了一下,也扎手扎腳的從憨子身上爬下來,跟著梁辛一起走進了帳篷。

    一進帳篷兩個人只覺得眼前珠光寶氣,霞彩彌漫,外表看上去比個墳包也大不了多少的帳子,內中別有天地,簡直大的一眼望不到頭。

    不僅如此,帳篷里根本沒有別的陳設,放眼望去,到處都是黃金,各種各樣的黃金……金磚、金幣、金沙、金雕……最璀璨奪目的,是一個粗大的黃金樹,遍體流光,逼得人幾乎不敢直視。

    大司巫一生侍弄巫術,但惟獨喜歡金子,不管什麼樣式,只要看到金燦燦的顏色就挪不開眼神,這一輩子收集的金子,全都被他放在帳篷里,無論他做什麼,只要身邊有金子,老頭子就覺得打從心眼里高興。

    梁辛顧不得別的,抱著青墨踏上了兩步,還沒來得及懇求說話,老頭子就先開口︰“女孩子,有救。”說完,深處右手,用食指和拇指在空氣中一掐,憑空就捏住了一道黑色的氣息,隨即往青墨的額頭一點。

    黑氣一閃,沒入了青墨的額頭,就此消失不見。

    青墨的呼吸,立刻就平穩了下來,雖然臉頰依舊蒼白得嚇人,可眉宇間的痛苦卻減輕了不少。大司巫做了個手勢,梁辛會意,在屋子里踅摸了踅摸,小心翼翼的把青墨擺放在一張黃金榻上。

    大司巫的嘴角不易察覺的一跳,在心疼他的寶貝黃金榻,好像青墨能把這麼一大塊金子給躺沒了似的。

    梁辛見青墨睡的安穩,心情一下子輕松了起來,畢恭畢敬的對著大司巫躬身施禮︰“多謝……”

    大司巫卻一揮手,打斷了他︰“我只是說有救,卻還沒答應出手,你要想她活下去,需答應我一件事情。”說著,停頓了片刻,又岔開了話題︰“這個女娃娃的傷被我鎮住,三十天之內不會死。我要你在三十天之內……把你師父的人頭帶回來。”

    梁辛先是大驚失色,跟著怒極而笑︰“你瘋了是吧!”

    大司巫還是那副干屍的樣子,臉上沒有一點表情,也看不出他是生氣還是憤恨,聲音雖然悅耳好聽,可語調僵平,全沒有抑揚頓挫︰“你不殺他,他遲早會吃掉你。說到底,你只是他養的一件補品,你去殺了他,既可以保住自己的小命,我又解了心頭之恨,還能救回這個女娃娃的活命,一舉數得的事情,與大家都有好處。”

    梁辛舉得有點不對味了,他葫蘆師父嘴饞、嗜酒,但是不喜歡葷腥……

    果然,大司巫繼續道︰“那頭老蝙蝠以蠱飼人,再吸人精血,他的一身功力都是這麼來的,你心性不壞……”

    說到這里的時候,梁辛算是徹底踏實了,打從心眼里送了一口氣,搖頭笑道︰“前輩誤會了,晚輩的老師可不是蝙蝠。”

    “當然不是蝙蝠,我是說他的樣子。”

    “樣子也不是蝙蝠。”

    大司巫挺矯情,不依不饒的說道︰“高深修士,幻化形影不過是舉手之勞,他作惡多端,又惹下了我這個仇家,要是還敢用原來的樣子招搖倒奇怪了!”

    梁辛嘿了一聲,也不再跟他一問一答,一股腦的說出自己的師門來歷,大司巫這才閉上了嘴巴,過了片刻之後才喃喃道︰“要是他自己變成只猴子……倒也有可能,不過要再變出一山谷的猴子,就有點不對勁了。”

    梁辛哈哈大笑,搖頭道︰“不是不對勁,是壓根就不對,我師父是苦乃山天猿妖王,錯不了的。”

    大司巫的神情總算松動了,神色間有些迷惑︰“不是老蝙蝠的弟子?我聽烏力罕說了你們交手的經過,你的蠱術從哪里來的?還有你身上的蠱蟲印!”說著,伸手指了指梁辛胸口上的靜靜趴伏的七枚蟲印。

    梁辛也知道,自己這次‘接蠱’情形詭異,蠱蟲變成了蟲干,胸口上的蟲印,扣合星圖的真元,還有打完仗之後,自己既沒有脫力也沒有萎靡,更沒有受什麼反噬,眼下青墨暫時沒事,干脆把當時的接蠱的事情從頭到尾說了一遍。

    大司巫一邊聽著,一邊不住的插口詢問,不僅詢問當時的情形,還有梁辛的功法、元基等等,到最後梁辛干脆把自己在苦乃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玉石雙煞和葫蘆的傳功等等一樣沒落下。

    等梁辛絮絮叨叨的說完所有的經過,大司巫終于露出了個笑容︰“明白了。”

    跟著老頭子閉上了眼楮,居然不再理會他們,更沒有出手去救青墨的意思。

    梁辛和鄭小道面面相覷,等了半晌之後,兩個少年誰都忍不住了,同時開口,梁辛小心翼翼的問道︰“大司巫,我妹妹的傷……”

    而鄭小道問的是︰“您老到底明白啥了?”

    大司巫面無表情,不理不睬,看上去仿佛已經死了一千年……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8

第五十九章 惡土之力

梁辛深吸了一口氣,再度開口,語態誠懇︰“大司巫,請您大發慈悲,救我妹妹。。”

    大司巫終于有反應了,眼皮撩開了一道縫,淡淡的說︰“她能救,卻不好救,你們要我出手,總不能光靠嘴說。”

    鄭小道有些沒想到,這種世外高人救人也要報酬,苦笑著插口︰“我們不是把神弓給您了麼?”

    大司巫緩緩搖了搖頭︰“慈悲弓本來就是草原之物。”

    說完,活死人老頭子又頓了頓︰“況且,我已經給她續了一個月的性命,還不夠麼?”跟著又寬宏大量的一揮手︰“看樣子你們惹到了厲害仇家,我許你們留在這附近避難。沒人敢在這里傷人的,足以回報你們送回神弓的恩德。”

    梁辛當下就在心里盤算著,青墨還有一個月的性命,如果送回猴兒谷的話,葫蘆有沒有把握救人,大司巫仿佛看穿了他的念頭,露出了個譏誚的神情︰“女娃娃生機已絕,仙草靈丹不受、真元道法無用,你的那個葫蘆師父雖然厲害,可救人卻不靈。放眼天下,能救女娃娃的,只有兩種人,一種是修為達到嫦娥境的七步修士,另一種便是……”

    說著,大司巫深處枯柴似的手指,指了指自己的鼻尖︰“我,巫法大成之人。”

    梁辛又氣又恨,卻不敢發怒,努力壓下心里的煩躁,直接問道︰“要怎樣,你才肯救青墨?”

    鄭小道同時開口︰“你愛黃金,我們這就去給你弄金子去!”

    大司巫突然笑了,僵硬的臉皮沒有一絲笑意,但身體卻顫抖著,從喉管深處發出一陣咕咕咯咯的怪響︰“如實相告,要救這個娃娃,就要折損我三成的巫力。你們兩個不妨算一算,要都少金子才能值回這個價錢?我喜歡金子沒錯,可就算給我搬來一座金山,要換我三成巫力,我也不會換的。”

    鄭小道愣了愣,不用問也知道,大司巫是了不起的高手,要折損三成功力救人,這個代價任誰也接受不了,皺眉問︰“那你到底要什麼?”

    不料話音剛落,大司巫陡然睜開了眼楮,語氣里已經充滿了不耐煩︰“我要什麼?我要老蝙蝠的腦袋,你們給的了麼?問了半天純屬廢話!你們若能尋來值得我出手的東西,我便會出手,至于是什麼,我懶得去想,你們看著辦!”

    鄭小道還欲說什麼,梁辛搖頭打斷了他,對大司巫道︰“我這就去尋訪靈寶,一個月之內回來,這段時間……”

    話沒說完,大司巫就打斷道︰“不用囑咐,我已經給了女娃一個月的命數,你記得回來就好!”說完揮揮手,把兩個少年轟走了。

    此刻梁辛心里的主意就是馬趕回猴兒谷,先問問葫蘆師父能不能救人,如果不行的話就請天猿幫忙,務必從苦乃山里找出些靈芝仙草來。

    兩個人一出帳篷,先前和他們動過手的黑袍巫士烏力罕就湊來,神情關切的嗚哩哇啦一番,梁辛沒理會他,招呼著十一和小猴子準備動身,鄭小道趁著這個功夫,和烏力罕說了幾句,神色里或有領悟,對他點頭致謝之後,又跑回梁辛的身旁,說道︰“那個巫士說,他們的修煉基本都是喚鬼驅喪的陰法,咱們要想打動大司巫,最好也能找來這種功用的寶貝……”

    正說著半截,梁辛的臉色就變了,從焦急變成了有些希望,但又仿佛信心不足似的,琢磨了片刻之後,把從日饞中來的包袱塞進了鄭小道手里,低聲道︰“你在這等我片刻,看好這個包袱!”

    包袱沉甸甸的,看形狀好像裹著個花貓大小的棒槌……

    門簾一挑,梁辛又回來了,大司巫臉皮干干巴巴,皺眉的時候,仿佛額頭的皮膚隨時都會繃開似的。

    梁辛也不等對方開口,直接問道︰“大司巫聽說過鐵頭山麼?”他想到的寶貝,當然就是棺材鋪老板用來養鬼的無心瓶,巫士喜歡弄鬼,這只瓶子也算投其所好了,只不過在梁辛有些擔心,這個瓶子現在雖然罕見,但在幾千年之前,人家鐵頭山弟子幾乎人手一只,論威力的話肯定不會太大,大司巫這種檔次的高人未必看得眼。

    大司巫點了點頭,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梁辛的信心略略漲起了些︰“以前鐵頭山弟子驅鬼養鬼……”

    大司巫不耐煩的搖頭︰“直接說正題!”

    “我能找來一只養鬼用的無心瓶!你救青墨……”

    啪的一聲悶響,突然打斷了梁辛的話,大司巫手中正在把玩的一塊金磚爆碎成齏粉,變成燦燦的金沙,順著老頭子的手指縫流了下去。

    大司巫也注意到自己的失態,沒再說什麼,但是雙目已經盡數睜開,目光死死的盯住了梁辛。

    梁辛點頭,加重語氣重復了遍︰“我能找來無心瓶,你幫我救人。”

    大司巫霍然大笑,這次是真正的笑容,老臉都皺成了一團︰“好!你若找來那件東西,我便出手救這女娃的性命!還有,發生在你身的蠱術功法,我也盡數告訴你!”

    老頭子笑聲滾滾,從帳篷之中遠遠傳出,附近的巫士們只要是懂漢話的,都知道大司巫已經做出了承諾。

    梁辛大喜,轉身跑到出去拿回包袱,跟著又折回帳篷。他心眼小算計人,最開始生怕一亮包袱,大司巫會直接出手搶奪,現在已經當眾立誓,自然不會再反悔。

    大司巫哪想到梁辛這麼快又跑回來了,真正不耐煩的想要開口怒斥了,不料梁辛一把扯掉包袱皮,咚的一聲,把無心瓶放到了自己的面前!

    這次大司巫的神情沒有絲毫的變化,把無心瓶捧在手中,只看了一眼,就對梁辛點了點頭︰“很好!女娃娃能活,放心。”說著,雙手一揮,也不知道使了什麼法術,就此隱去了無心瓶,跟著用蠻語對著外面大聲的吩咐了幾句。

    外面侍立的巫士們紛紛應和,紛紛裹動黑風,四下里散去了。

    大司巫這才對梁辛解釋道︰“要救女娃娃,我需要做一項術,他們下去準備去了,大約十天之後,我會施法救人。”說著,隨手在帳篷里指點了兩下,示意梁辛和鄭小道座下。

    現在的待遇就好得多了,兩個人一落座,外面就有人進來奉奶茶。

    梁辛心里還惦記著自己被種蠱之後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催促,只好一邊吸溜著奶茶,一邊耐心等待……

    大司巫在措辭了一陣之後,終于開口了,說的事情卻有些莫名其妙︰“物極必反,萬物都分劃陰陽。土,也有善惡之分的。善土滋養萬物,任由人畜蟲草從它那里汲取養分,生長繁衍;而惡土卻凶戾狠毒,不僅不滋養生物,反而還會奪生靈的精血,用以壯大自己。”

    說著,伸手點了點梁辛︰“當初被你進入你身體的玉石雙煞,就是從惡土中修煉成形的精怪,它們的本源法力,也是惡土之力。”

    玉石雙煞,一個吞人皮骨,一個吸人精血,都是靠殺人來汲取養料。梁辛當年得到的這兩份土行元基,是土行之力中至惡至戾的力量。

    “只不過,你修煉的土行心法中正平和,在煉化玉璧真元的時候,其中的惡性已經被抹除了。”大司巫淡淡的說。

    梁辛那本‘土行心法’的作者,連神通都不曾去研究,只求升仙卻根本沒有爭強之心,可見其人本性樸實,這樣的人鑽研出的功法,當然也是醇和正氣的。

    大司巫隨手抓過了一把金沙灑在羊皮毯,先平分成兩份,跟著把其中一份又分成了兩份,望著梁辛一笑。

    梁辛也笑了,他早習慣高手都喜歡打謎語了,指著面前的金沙笑道︰“這就好像我身體里的土行真元,這四分之一是我已經煉化的,另外那四分之三,還是凶惡的土行原力。”

    大司巫點點頭︰“不錯,你身體里,還有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沒有被煉化……”說著,突然岔開了話題,問他︰“你可知道,當初你從礦洞逃到了荒谷中,吃過一點生肉之後為何會胸悶憋氣,幾欲作嘔?”

    跟著也不等梁辛回答,大司巫便徑自向下說道︰“其實道理很簡單,因為生肉激發了你身體中惡土的凶性!如果那個時候,你要是咬人的話,被咬中之人,多半會瞬間被抽干精血。”

    梁辛咳了一聲,呵呵的笑道︰“那時候我還沒在猴兒谷學藝,輕易不咬人……”正笑著半截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若有所思的點了點頭,明白了大司巫的意思。

    北荒的巫術喚鬼驅喪,一經施展之下必然是陰風慘慘,鬼哭狼嚎,梁辛被烏力罕的巫術困住時,身體里的那四分之三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又被激起了凶性,所以當時他才會覺得氣血翻騰心悸胸悶。

    惡土凶性還未退去,梁辛為求突圍,讓鄭小道強行種蠱……雖然梁辛沒像大司巫說的那樣用嘴去咬蠱蟲,不過那七枚蠱蟲從傷口爬入他身體,也同樣是直接和他血脈交融。

    結果便是,吸允搶奪生靈的惡土之力,一下子奪走了七枚蠱蟲的精血,所以蠱蟲變成了‘干屍’。

    梁辛一邊琢磨著,一邊無比吃力的措辭、把事情說出來。鄭小道聽的滿頭大汗,根本弄不清楚怎麼回事,大司巫則緩緩點頭︰“不錯,總算還不傻。”

    鄭小道挺有點騷眉搭眼,坐在旁邊嘿嘿嘿的樂了。

    梁辛把事情的前一半弄清楚了,伸手又指了指胸口的蟲印,大司巫點頭會意,淡淡的說︰“莫急,事情雖然不算復雜,可解釋起來也要廢一番口舌。現在便要開始說說蠱蟲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8

第六十章 七蠱星魂

大司巫頓了頓,這才繼續道︰“西蠻被蕩平之後,高深的蠱術幾乎失傳蒯蓂虥虡,蒪蓐蓊蒶時至今日,覺我所知天下只還有一個施蠱的高手。

    鄭小道恩了一聲,像語氣里卻多少有些不服氣︰“您說的是那個‘老蝙蝠’?不過我門中長輩宋紅袍,天賜蠱身,這些年修為精進,如果不是出了意外的話,絕對是第一流的高手。”

    大司巫滿是意外的哦了半聲,隨即追問宋紅袍的蠱術來歷,鄭小道一點不客氣的說把宋紅袍大大的誇獎了一頓,大司巫倒是少有的開心起來,咕咕的笑道︰“這個宋紅袍倒是個奇才,憑著一些皮毛記載,硬生生的摸索著修煉,有機會倒要見一見他!”

    笑過之後,老頭子又把話題扯了回來︰“蠱術,自然離不開蠱蟲,現在蠱術都幾乎失傳了,自然也就沒有人知道,施蠱用的蟲子,在最初,還有另外一個名字,叫做︰望星蟲!這種蟲兒天生靈瑞,借應星斗而生,或三五成群,或七八為伍,每夜里都參照著星圖吐納。”

    鄭小道聽的目瞪口呆,他從小長在天策門中,對蠱蟲的飼養也多有了解,正如大司巫所說,飼養蠱蟲最重要的一個環節,就是在晴夜中放出它們,蟲子們便會仰望星空‘一通亂爬’。直到此刻,他才明白這其中的道理。

    大司巫知道鄭小道啥也不懂,都懶得看他,接著向下說︰“望星蟲每夜感受星斗移轉之力,久而久之,便會養出‘星魂’,在施展蠱術的時候,先以血術讓蠱蟲認主,再將其植入身體,他們便會引導人身的力量,按照星圖來運轉,這等若什麼?”

    大司巫越說越激動,聲音也漸漸洪亮了起來︰“這等若,一個人的力量,被植入身體的諸多蠱蟲分散牽引,按照星斗移轉,從而形成了一座陣法!所以被種蠱之人,力氣便會暴增!”

    中土歷史悠久,從江湖門道的劍陣、到士兵們的軍陣再到修士們的法陣,流傳下來的陣法不計其數,陣法施展之下,三五人往往可以爆發出數十人的力量。

    而蠱術的基本原理,就是用蠱蟲將宿主的力量分成多份,然後讓這一股股的力量按照星圖運轉起來,形成陣法,從而大大的提高宿主的戰力。

    現在連梁辛都被大司巫給說傻了,他當然知道蠱術玄奇,可做夢也想不到,竟然和星星扯了關系。

    大司巫這時放緩了語速,微微的笑著︰“所以說,蠱術,其實就是星術,用奇特蟲子來實現的星術!”

    望星蟲也不是每夜里隨便跟一顆星星就開始亂轉,這種蟲子靈性十足,每一頭都會跟定住一顆星星,所以最早的煉蠱之人,按照星圖的分類,將蠱蟲也分作五宮二十八宿,按照大司巫的分析,宋紅袍用來汲取十一原力時使用的‘奪蠱’,所用的蠱蟲應該就是貪性最大、切最善生長的‘奎木狼’。

    也就是說,施展‘奪蠱’的蠱蟲,在飼養時每夜里天天盯著白虎七宿之首,奎木狼星宿來轉悠。

    “而你平時用的蠱,則是最能夠提高個人力量的七星蠱。”大司巫拎著塊金磚,指了指鄭小道︰“七星蠱蟲獨守中宮,不在二十八宿之內,這七只蟲子,每夜里跟隨的星星,是北斗七星!”

    這一課,徹底把兩個少年講暈了,萬幸的是大司巫終于說完了基本原理,把話題又扯回到梁辛的身︰“種在你身體里的七星蠱蟲,被抽走的不僅是精血,還有它們辛苦修煉出的星魂!嘿,更有意思的是,你身體里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失去了本來的元神,可還沒被你煉化,所以變成了無主之力,而蠱蟲雖然身化干屍,但星魂未滅,這下便一拍即合了!”

    體內四分之三的惡徒之力,被蠱蟲的星魂瓜分了……

    現在梁辛的身體里,又多出了七枚蟲子辛苦修煉出的星魂,每一枚星魂,現在又都擁有一份惡土之力。

    不過蟲魂失去了身體,也就相當于變成了梁辛的附庸,或者說是奴隸,不僅不會噬主,還會在他發力的時候自行運轉,按照北斗星圖來合成陣法,助他御敵。

    在梁辛身體內的七蠱星魂剛剛成型的時候,身體里惡土之力游走,這是玉石雙煞的本源力量,且不論力量有多大,單單那股暴虐陰戾的氣勢便不是一般的喪物能夠抵御的,所以當時烏力罕喚出的喪物,都縮回到泥土中,不敢再出來傷人。

    有得便有失,那四分之三的惡土之力,現在有了新的主人,梁辛再也無法將之煉化成自己的真元了。

    不過梁辛想了想,惡土聽‘蟲子’的,‘蟲子’是自己的,而且‘蟲子’還會自己跑陣法,怎麼算怎麼是賺了。尤其妙的是,他的機遇等若省去了十幾年的功夫,直接讓玉石雙煞的本源之力變成了自己的真氣。

    不知不覺的,梁辛就咧開嘴巴樂了,高興歸高興,他的腦子還在不停的轉動著,問道︰“七星蠱蟲,只瓜分了我體內還未及煉化的惡土之力,為什麼沒動我自己的真元?”

    大司巫回答道︰“你自己的真元,自然由你的元神統御著,蠱蟲指揮不動的,所以蠱術只對凡人有效,對那些修天之士來說,即便身體中被種了蠱,也沒有半分的效用。宋紅袍施展奪蠱,必須要找魂魄不齊之人,也是這個道理的。”

    現在的梁辛,已經能夠穩穩抗住四步大成修士的全力一擊,比起他一個多月前他從苦乃山出來的時候,更強悍了不知道多少倍,唯一美中不足的,是他依舊沒有法術,要和修士對打的話,只能冒著神通法寶往沖,近身之後來個過肩摔……

    隨即梁辛又想起了一件大事,忙不迭的追問大司巫︰“那您老看,我的功力,還有更進一步的可能麼?”

    大司巫不置可否,皺眉片刻之後,淡淡的說︰“容我想一想,要是想到了什麼,便告訴你。”

    梁辛大喜,同時心中驚詫,自己那只無心瓶,在大司巫的眼里,恐怕不是一般的重要,否則倚著老頭子的性格,才不會管他這些。

    這時鄭小道也從一旁開口問道︰“晚輩還有件事情想不通,就是……您老怎麼對蠱術如此精通?”

    “精通?”大司巫挑了挑光禿禿的眉毛,干枯的臉升騰起一種古怪的神情,沉聲道︰“我既不會養蠱,更不會種蠱,不過是了解這門奇術的原理罷了。我知道這些,是因為……巫、蠱,本是同根同源,在千萬年前,根本就是一家!”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9

第六十一章 帝星紫薇

大司巫似乎不願在這個話題上多說什麼,伸手一指沉睡中的青墨,語氣里又恢復了原先的清淡︰“十天之後,我會施巫救人,如果她還有親人的話,最好在我施法前趕來,和她見上一面。。”

    梁辛立刻就急眼了,老頭子的話聽起來,好像對救青墨根本沒什麼把握。

    大司巫冷笑了一聲,繼續道︰“你好歹也是個修行之人,當知道,不管什麼樣的法術,都存在著失敗的可能性!”跟著老頭子又擺了擺手,示意梁辛稍安勿躁︰“救她的這個法術,我以前用過一次,也是有些把握的,我要你找她親人過來見面,不過是以防萬一,是番好意。”

    梁辛也不再耽擱,立刻告辭起身,羊角脆和他寸步不離,鄭小道和十一卻都還萎靡的很,不宜再繼續奔波,梁辛拜請大司巫暫時代為照顧,後者痛快的點頭答應。

    梁辛帶著羊角脆就此啟程,剛走了不久,後面就又一團巫風追了上來,一個看上去身份頗高的老年巫士趕過來,對梁辛道︰“大司巫吩咐,由我護送你們在草原來去。”說話之間,巫風一卷將梁辛包裹起來。

    黑風里,還藏著個鄭小道。

    梁辛先是大喜道︰“請前輩送我們到苦雁關。”跟著才問鄭小道︰“你怎麼也跟來了?”

    鄭小道笑嘻嘻的回答︰“你已經奪了我的七蠱星魂,好人做到底,干脆我再送你一樣寶貝……”

    護送他們的巫士修為了得,巫風速度快得驚人,只用了大半天的功夫,就把梁辛從大司巫的住所送到了草原的邊緣,視線盡頭,重鎮苦雁關巍峨聳立。

    老年巫士收斂巫法,對梁辛道︰“便到此了,我在這里等你回來。”

    鄭小道神情委頓,坐在長草間沒有起身的意思,無力的揮手道︰“我跑不動,你早去早回……”

    梁辛點點頭,向著苦雁關趕去。一邊跑著,心里一面默算時間,天黑前就能找到大哥柳亦,青衣之間自有傳訊的手段,再等二哥曲青墨從州府趕來,也不過耽擱三天左右,時間完全趕得及。

    不過青墨的父母家人大都遠在京師,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在十天之內過來的……

    銅川府毀于一旦,苦雁關也受到了波及,往來的行人大都臉色倉皇,生怕這無妄之災不知什麼時候就會落在自己頭上,梁辛的心里百味雜陳,對凡人而言,仙人之禍固然可恨,可東籬為了毀掉修真道,釀出慘禍卻更可怕!

    搬山本身沒有錯,可為了搬山去搬山,和為了百姓去搬山,根本就是兩回事了……梁辛沒有先祖的雄心博愛,腦子里只有一團漿糊……

    問路,找青衣千戶所自然不在話下,不多時就找到了地方,可到了人字院在苦雁關的衙門,自然不容一個鄉下小子亂闖,梁辛跟做賊似的,偷摸把宋紅袍留給他的那面‘青衣游騎’命牌亮了亮。

    果然,見到游騎命牌的青衣衛立刻變了臉色,緊跟著說出了一個讓梁辛異常驚怒的消息︰千戶柳亦,在七天之前被京里派來的人抓走了!

    現在的千戶衛中,新官還未上任,大小事宜都有一名百戶暫時代理,具體柳亦犯了什麼事,被抓到哪里,百戶根本不知情,更不敢過問。

    梁辛的眉角都在輕輕的跳著,略一琢磨之後,讓本地青衣備車,他要去州府鎮寧。

    柳亦七天之前就出事了,曲青石不可能沒有動作,梁辛心里明白,此刻二哥要麼正在籌劃著救人,要麼干脆……和柳亦一起被抓了。無論怎樣,這趟州府是一定要去的。

    趁著本地青衣幫他備車的空子,梁辛跑回草原找到送他過來的巫士,可對方面無表情,不肯入關去幫忙,鄭小道現在根本就幫不上忙,只囑咐梁辛萬事小心。

    梁辛沒辦法,回到苦雁關,就此出發,坐著馬車趕往州府。

    州府鎮寧城,距離苦雁關七百里之遙,梁辛本來有傷在身,全力奔跑之下反倒還不如奔馬來的更迅捷。這才安排大車,一邊趕路一邊運功療傷。

    游騎身份特殊,苦雁關的青衣不敢怠慢,行程上安排的妥妥當當,馬車從外表上看上去普通,內襯也談不上豪華,但行駛途中卻異常的平穩。每隔八十里便會有驛站換馬。柳亦的事情,現在根本沒人能夠說得清,梁辛也不再多想,收攬心神專心致志的運轉土行心法,盡力療傷。

    修行之人療傷的過程,實際上就是催動真元沿著經脈游走,以真元之力來修補受損身體的過程。

    現在在他的身體里,真正被煉化、能夠與他的身體契合用來療傷的真元,也只有自己這五年里以‘土行心法’煉化的那四分之一,所以梁辛沒敢招惹七蠱星魂,只是催動著自己的本源之力,可他萬萬沒想到,自己的本源之力一動,七蠱星魂就好像突然被刺激似的,各自帶領著惡土之力,追著他的本源力亂跑……

    一時間七蠱星魂在他身體里四處亂竄,梁辛嚇了個滿頭大汗,可他的修為淺薄,一旦催動心法,就非運行下一個圓滿的大周天不可,半路里強行收功會被真元激蕩,受傷更重。

    額頭上掛起一滴滴豆大的汗珠,梁辛卻恍然未覺,此刻在他心里,只有一個感覺︰轉!

    一切都在轉︰每一只星魂都自己都在轉;七只星魂之間互相圍轉;七蠱星魂繞著他的本源之力團團打轉……

    這八道真元無論怎麼打轉,彼此間都絕無交匯或者觸踫,可要命的是,七蠱星魂在游轉之間,會產生出奇怪的引力,幾次都險些將梁辛的本源力引入歧途,要不是梁辛及時控制住,非釀成大禍不可。

    梁辛就感覺,自己駕馭著一只小舟,在四下里都是漩渦的激流中行駛,稍不留意就會粉身碎骨。想要活命,就只有不斷的試探著,使用全身的力氣穩住小舟。

    梁辛不敢有絲毫的懈怠,把全部的力量都放在引導真元上,一寸寸的緩慢行進,本來一個時辰就要能運轉一個大周天的心法,這次被他足足運行了大半個晚上,才最終行功完畢。

    再睜開眼時,梁辛才發現自己身上大汗淋灕,好像剛從水里撈出來似的。再看羊角脆,小猴子在車廂里待得無聊,跑到外面看車夫趕車去了,車夫每吆喝一聲,羊角脆就跟著咧嘴傻樂……

    梁辛微微皺眉,翻身躍到車頂,仰望星空。

    天將破曉,正是繁星最璀璨的時候,梁辛找了半天,最後還是在車夫的指點下總算找到了北斗七星…….一邊盯著中宮北斗,梁辛的手指一邊在車頂上輕輕的指點著,同時的體會身體里的星魂之力。

    看了一會,梁辛指著北斗七星正對著的一棵明亮的大星問車夫︰“那顆星星叫啥?”

    車夫抬頭看了一眼,笑著回答︰“那是星魁紫薇,又稱帝星!北斗七星便是圍著紫薇打轉的。”

    梁辛哦了一聲,盯住天空若有所思……

    直到天色破曉,梁辛才再度回到車里,從座位下面取出青衣早就預備好的食盒,胡亂吃了些東西,隨即又閉上了眼楮,開始第二次運轉土行心法。

    想救人,就有可能打架,要打架就得先養下力氣,別說搗亂的只有七蠱星魂,就是三萬八千四百六十九蠱星魂,梁辛也要再運功療傷,柳亦在等著他去救。

    第二個大周天、第三個、第四個…….在第六個大周天之後,身上的傷已經好了大半,同時梁辛也發現,自己的本源之力比著從前也略略強大了那麼一絲。真元是每一個修煉之人的根本,即便發生了一絲一毫的變化,主人也能立刻察覺。

    隨即梁辛就想明白了怎麼回事,七蠱星魂的搗亂,讓原本順行流暢的真元元轉變成了逆水行舟,雖然過程變得艱難而凶險,可對自己的本源之力而言,又何嘗不是一種鍛煉。

    梁辛也不知道是該發愁還是欣喜,低下頭再去摸食盒……

    正吃東西的時候,執韁的車夫回過頭道︰“大人,鎮寧城已經在望,我們到哪里。”

    梁辛想也不想,直接吩咐道︰“人字頭,鄞州鎮撫司!”

    馬車奔馳,自苦雁關出發後第三天的黃昏時分,梁辛終于趕到了鄞州的州府,鎮寧城。

    即便在心里求了一千遍佛祖,一萬遍神仙,梁辛最擔心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曲青石也被抓走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9

第六十二章 真假游騎

曲青石被抓,與柳亦在同一天,抓捕者都是直接從京師派來的。.被抓之後去了哪里,沒有人知道。

    他不用腦子也能猜出個大概,曲青石和柳亦都是膽大狠辣之人,四個月前東海乾被炸多半與他們兩個有關,否則誰還用大洪火雷去對付修士。這件案子做的驚天動地,說不定兩位兄長留下了什麼馬腳,被朝廷追著蛛絲馬跡查到了他們身上…...

    可是沒有人知道,曲、柳二人究竟被押往何處,梁辛要救人,是該追向京城,還是直接去探東海乾?

    在人字院鎮撫司中,梁辛暴跳如雷,啪的一聲把跟前的四方條案拍了個粉碎,厲聲問︰“誰能查出來,人被抓到哪去了!”

    圍在梁辛面前的,大都是鎮撫司中的重要人物,青衣游騎的身份特殊,甚至可以說,梁辛的每一句話,都代表著九龍司總指揮使的意思,幾個高級青衣各自苦笑搖頭。

    羊角脆騎在梁辛的腦袋上,也跟著揚起下頜,雙眼微閉,擺出了一副大人很生氣的模樣。

    突然,梁辛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盤踞在胸口上的七蠱星魂緩緩的轉動了起來!

    梁辛不會神通,但五年的修煉,也讓他的感覺異常靈敏,就在剛剛,突然一股凌厲的殺機籠罩住了他,感覺上就好像有一把出鞘的利刃,正抵在他的眼前。羊角脆是天生的妖獸,此刻也大大的瞪起眼楮。

    周圍幾個青衣官員卻懵然無知,一個個都在搖頭苦笑。

    跟著一個聲音,仿佛一條流淌的沙線,緩緩的灌入梁辛的耳鼓深處︰“速速出來,我有線索。”說話之間,殺意略略弱了一些。

    這種傳音入密的功夫,梁辛的二哥曲青石也會,不過距離至多也就在三五丈左右,離得太遠便做不到了。

    梁辛略略猶豫了一下,也沒再多說什麼,快步離開了鎮撫司。

    邁出大門之後,殺意便消失于無形,跟著一個掌櫃模樣的中年白淨胖子笑呵呵的走過來,一拍梁辛的肩膀,說道︰“先別問,跟我來!”

    梁辛跟在他身後,開始心里還有些狐疑,胖子長得白白淨淨的,怎麼看也不想能催動凌厲殺氣、自鎮撫司外施展傳音入密的樣子,可在走了一段路之後,梁辛親眼看見,胖子趕路時一腳踩在中一只螞蚱,可再抬起腳來,螞蚱卻沒有一點損傷,雙翅一振跳跑了。仿佛剛剛掠過它身體的只是一片落葉!

    轉過了兩條街,胖子領著梁辛走進一家客棧,直接上二樓回到房間。房間沒什麼稀奇的,只不過貼著牆壁,擺放著一個不小的物件,被紅布蓋著看不出是什麼。

    梁辛這才沉聲問道︰“你是誰?找我什麼事?”

    胖子先舉起茶壺咕咚咕咚一通牛飲之後,跟著出了一口氣,笑道︰“給我看看你的命牌!”說著,他自己也翻手亮出了一塊命牌。

    梁辛一看,臉不自由自主的就紅了……胖子的命牌和自己這塊一模一樣,這次假青衣踫上真游騎了。

    胖子在仔細驗過腰牌之後,笑著問︰“在下高健,兄弟怎麼稱呼?”

    “梁磨刀!”

    “……好名字……”高健的笑容假的很,搓了搓手心之後,表情突然莊重了起來,低聲喝道︰“梁磨刀,你好大的膽子!”

    梁辛惦記著曲青石和柳亦,沒什麼好心情和胖子磨牙,翻起了白眼珠子,一點不客氣的瞪著對方。

    白胖子的眼楮狹長,毫不示弱的回瞪梁辛,呵斥道︰“這件案子大人交派給我,你在鎮撫司里大喊大鬧,還亮出了身份,真要壞了事,到時候算誰的!”

    游騎都是與九龍司指揮使單線聯系的,彼此之間從沒有過交集。胖子高健並沒有懷疑梁辛的身份,而是怕梁辛胡鬧壞了他的事情。

    一聽到‘案子’兩個字,梁辛又翻臉了,青墨受了重傷在前,要是柳亦和曲青石也出了事,他就真要殺人了!

    高健一見梁辛神情陡變,立刻飄身後退,皺眉道︰“你這孩子怎麼這麼沉不住氣!還想跟我動手不成。”

    梁辛伸手輕拍羊角脆的,小猴子會意,趕忙伸手緊緊抱住她的腦袋,梁辛這才沉聲道︰“曲青石到底被帶去了哪里?”說話之間,身子微微前傾,七蠱星魂陡然流轉,全身蓄力一觸即發。

    胖子高健卻愣了愣,罵道︰“我要知道這些,還查個屁!”

    梁辛的身子都快撲出去了,這才猛地領悟了高健的話,忙不迭止住勢子,愕然道︰“你也不知道?”

    高健滿臉狐疑,上下打量著梁辛,在猶豫了片刻之後,最後還是信任了他的命牌。

    游騎這個職位,並沒有固定的數量,所以自九龍司成立以來,一直是任命一名游騎,便會鑄造一面命牌。游騎退役命牌必須追回並銷毀,而不是直接傳給下一任,這中間沒有倒手的環節。

    每一面命牌,何時派發、何時收回並銷毀,都記載的清清楚楚。可宋紅袍是梁一二真正的暗棋,根本就沒上卷宗。

    除此之外,在游騎命牌的鑄造,都是由大名鼎鼎的煉器公冶家來負責,鑄造時都會融入游騎的精血、加持法術,平時這塊命牌水火不侵堅硬無比,可一旦游騎身死,命牌便會崩裂,在無法使用,所以只要持有命牌的人,必然是游騎無疑。

    在梁辛的催問下,胖子高健緩緩的開口了︰“這次抓走曲、柳兩位大人的,是司天監的人。”

    梁辛啊了一聲,他就算再怎麼孤陋寡聞,也知道司天監的職責是責觀測天象、推測氣象、推演歷法,司天監就不能算是個衙門,根本沒權力抓人,更何況還是抓九龍司的人。

    高健卻搖頭道︰“你還不知道,半年前國師奉聖旨入主司天監,為大洪推衍氣運,只要克主妨聖的事情,司天監有專行獨斷之權。”

    這次來抓人的,就是司天監中的人,而且還帶了皇帝御賜的龍符。

    可這件事,一直到曲青石和柳亦被抓走,九龍司才得到消息,至于具體的罪名、被抓到哪里去,九龍司指揮使和所有人一樣,都懵然無知。

    說到這里,高健咧嘴一笑,細眯眯的眼楮里卻寒光閃爍︰“自從梁一二大人起,三百多年里,咱們九龍司就一直護犢子,即便有青衣忤逆,也是咱們自己抓自己審自己殺!”

    梁辛以前也聽曲青石這麼說過,當時他還詫異,要是這樣九龍司豈不是沒人能管的了了,朝廷怎麼可能允許這樣的一個這麼重要的衙門獨大,無人制裁。

    當時曲青石笑道︰“也不是那麼簡單,每一件案子都會有大理寺、都察院、刑部三司監審和復查,每一件都是鐵案,就是在形式上變了個花樣,不過這個花樣一變,咱們九龍司的面子可就大了!”

    可這次九龍司從頭到尾都被蒙在鼓里,直到人被抓走了,鎮寧與苦雁的人字青衣亂成一團,上面才剛剛得到消息,指揮使大人如何能夠不怒。

    而司天監的人也沒給出任何解釋,九龍指揮使一邊把事情告上朝堂,另一邊則千里傳訊,調派附近的青衣游騎高健,暗中追查這件事。

    梁辛不僅咋舌︰“這件事關系到國師,大人也敢查?”

    高健無所謂的聳了聳肩膀,笑道︰“我不管這些,反正大人讓我查我就查唄,不過……你急赤白臉的跑來鎮寧,倒是為的什麼?看樣子你要是追到了曲大人的下落,拔出刀子就得去救人!”

    說著,高健走上了兩步,正視著梁辛的雙眼,表情似笑非笑︰“小子,你要殺官劫囚?造反了麼?”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19

第六十三章 聞風聽地

梁辛恩了一聲︰“曲、柳二人于我有恩,人我是一定要救的,不過,劫囚只是萬不得已時的下下策。

    高健挑了挑眉毛︰“怎麼說?”

    梁辛如實回答︰“司天監動用了龍符,絕對是件大案了。真要辦下來,不光曲、柳兩人要問斬,恐怕連他們的家人也會連坐。劫囚救得了他們兩個,卻救不了他們的家人。最好的辦法是證明他們的清白……可歸根結底,我……咱們要先弄清楚,他們的罪名是什麼,司天監為什麼要抓人,又把人抓到哪去了!”

    說完,梁辛頓了頓,又對著高健淡淡的補充了一句︰“人是一定要救的,說什麼也要替他們兩人翻案,這樣才能狠狠扇司天監一記耳光……咱們九龍司的人,又豈是別的衙門能辦的。”

    高健嘿嘿的笑了起來,給梁辛回了一句︰“後面的話純粹畫蛇添足。”

    梁辛訕笑了兩聲,也不想再繞圈子,徑自問道︰“現在查到什麼了?”

    高健卻沒回答,還是那麼似笑非笑的看著梁辛︰“你可想好了,這趟差事本來是我的,你擅離職守,跑到鎮寧來插上這麼一槓子……大人那里賞罰分明。”

    梁辛明白他的意思,滿不在乎的搖搖頭︰“差事辦成了,都是你的功勞,我就沒出現過;差事辦砸了,你便把黑鍋扔給我,無妨的。”

    高健哈哈大笑,這才緩緩的點了點頭。

    這件案子牽扯了龍符,情形險惡且詭異,九龍指揮使也不敢大張旗鼓的查案,只派了游騎高健暗中查訪。

    高健比著梁辛早到了幾天,到現在為止,也沒能查到什麼太有用的線索,只是隱隱感覺著,這件事恐怕和五年前的苦乃山慘案有關。

    梁辛立刻就洩氣了,心里甚至已經開始躊躇,是否現在就動身趕往京都,先把青石、青墨的爹娘親人救出來再說

    高健為人精明,看梁辛的神情,居然隱隱猜到了他的想法,冷笑著說︰“老曲家世代為官,光在京城里的本宗就不下數百人,憑你一人之力救的出幾個?趁早掐死這個念頭,想想怎麼才能把案子查清楚是正經!”

    跟著,高健又笑道︰“雖然我沒能查出什麼,不過……今天早上,司天監倒把一條線索送上了門!”

    梁辛霍然大喜,急忙追問端倪。

    在今天下午,一只金眼胡鴉掠過天空,從城外一直飛進了青衣鎮撫司,高健雖然是游騎,但手下也有兩個心腹高手,其中一人時刻不停的監視鎮撫司,由此也發現了這頭怪鳥。

    看著梁辛還是滿臉的糊塗像,高健皺眉道︰“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咱們九龍司用雪尾雲雀傳訊,兵部以麻鷹遞送緊急軍情,刑部喜歡用椋鳥通緝要犯。這金眼胡鴉,就是司天監里養的畜生,專為國師傳遞仙諭而用!”

    梁辛這才明白,當下壓低了聲音問高健︰“這麼說的話,鎮撫司里有國師的人?”司天監要讓九龍司辦事,要麼請動龍符,要麼帶著聖旨,否則青衣才懶得抬眼皮看他們一眼,這種胡鴉傳訊也只是用于自己人之間的聯系。

    高健略略頷首︰“這些年里國師深得聖上寵信,得以廣招門徒,咱們九龍司里被他們滲透些人也不奇怪,只要關鍵位置由我們自己人把握住就好了。”

    梁辛懶得去問這些爭權斗力的官事,徑自追問︰“這個人是誰?胡鴉要他做什麼…….”

    不等他問完,高健笑著搖頭︰“稍安勿躁,我正在查呢!”

    梁辛上下打量著他,意思不言而喻︰你倒是出去查啊,跟這呆著算啥…….

    高健大笑︰“等著就是了,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回信了!”說著,站起來大大的伸了個懶腰,岔開了話題問道︰“該晚飯了,餓了麼?”

    梁辛和羊角脆一起鄭重點頭……

    吃過晚飯,梁辛和高健各自閉目養神,也不多交談什麼,又等了一陣之後,門外終于傳來了一個稚嫩的童聲︰“爺,咱們回來了。”

    話音落處房門大開,兩個年紀不到十歲的小廝笑呵呵的,並肩走了進來。

    左面的童子手里還攥著半根黃瓜,濃眉大眼國字臉,可是卻長了一只朝天鼻。

    右面的童子長相普通,但是雙耳長得極大,而嘴唇卻薄得幾乎看不到了。

    高健笑著點頭,伸手一指旁邊的梁辛︰“這位梁爺是我的同行,都是一家人。”

    兩個童子各自踏上幾步,一起跪到梁辛的跟前,握著黃瓜的朝天鼻娃娃聲音清脆,笑道︰“小人黃瓜拜見梁爺。”

    另一個薄嘴唇大耳朵的孩子,說起話來好像是從牙縫往外擠出來的聲音︰“小人磨牙,拜見梁爺。”

    梁辛趕忙伸手扶起他們,同時愕然而笑,自己這個‘梁磨刀’的諢號,和黃瓜、磨牙一比,絕對算是好名字了。

    兩個娃娃卻跪的腰板筆直,任憑梁辛怎麼攙扶就是不肯站起來,這時胖子高健一扳臉,叱喝道︰“不起來,還想要見面禮不成?小梁,莫理他們,就讓他們跪著,看他們能跪多久。”

    白胖子的叱喝沒有一絲嚴厲的味道,眼角眉梢都是壞笑。

    兩個娃娃也不以為意,一起笑嘻嘻的看著梁辛。

    梁辛一下子傻眼了,他現在身上就一個猴,別的啥也沒有。

    羊角脆不等梁辛把自己送人,就扎手扎腳的從他頭上趴下來,蹲到童子黃瓜身邊,滿臉饞像,伸抓踫了踫他手里的黃瓜。

    ……

    一會功夫,四個人的笑容全都僵硬了,梁辛笑的灰不溜秋,吶吶的說︰“這個……來的倉促,什麼都沒帶,下次,下次補齊。”

    兩個童子騷眉搭眼的爬起來,不過黃瓜還是把手里的半截黃瓜送給了羊角脆。

    梁辛假裝沒事人,轉頭望著高健,有些納悶的問︰“這就是你說的,手下的兩個高手?”

    高健滿臉得意,胖大的腦袋上下晃動︰“不錯,他們拳腳功夫還不錯,更難得的是,都是他們都有天眷神力之身。”說著,對兩個娃娃一揮手。

    這次薄嘴唇大耳朵的磨牙先開口,雖然是滿臉的笑容,和說話的時候還是咬牙切齒的,好像恨不得咬上誰幾口似的︰“小人擅長聽地,只要我往地上一趴,方圓十里之內,咱都能聽得清楚。”

    黃瓜伸手抹了抹自己的鼻子,跟著笑道︰“我這鼻子,比獵狗還要好使一百倍,這有個名堂,叫做聞風。”

    梁辛大吃了一驚,有這兩項本事,還有什麼案子破不了,難怪九龍指揮使會派高健來鎮寧查案。

    高健得意而笑,裝模作樣的揮手罵道︰“梁爺是天下有數的高人,你們兩個這點本事趁早少顯擺,說案子吧,胡鴉的事情查得怎麼樣?”

    黃瓜清脆的答應,笑著說道︰“那金眼胡鴉不是一般的畜生,居然懂得收斂自己的氣味,我偷摸著在鎮撫司中好一通聞,胸肺都快抽筋了。”

    自從今天發現胡鴉的進入九龍司之後,高健就派手下兩個童子潛入其間去追查,自己在外面小心接應,後來梁辛趕來,在司衙中大吵大怒,高健生怕會連累自己的手下,這才引動殺氣,跟著又用傳音入密把他喊了出來。

    黃瓜繼續道︰“我這一路嗅著,磨牙則時時刻刻跟在我身後,趴在地上爬著……”

    說著,磨牙自己沒心沒肺的笑了起來︰“忙活了一天,總算找到了胡鴉的下落,它是被佟兵郎收去了!”

    梁辛眉頭微微皺起,覺得佟兵郎這個名字有些耳熟,思索之下終于恍然大悟,今天在鎮撫司,負責管事的幾位青衣長官都來接待自己,佟兵郎赫然便是其中一人。

    高健低聲冷笑︰“原來是他!”跟著雙手連揮,啪啪啪的幾聲響里,將幾張古怪的靈符打在了自己的腿上,這才一拍梁辛的肩膀︰“走吧,去找他!”

    兩個真假游騎,誰也不用換夜行衣,各自一點頭,從窗子里魚貫躍出,展開身法向著鎮撫司潛行而去。

    梁辛緊緊跟在高健身後一路急行,臉上卻掩飾不住的驚訝,種符之後的高健,奔行的速度快若疾風,如果不是七蠱星魂助力,梁辛根本就追不上他。

    而高健比著梁辛卻更震駭,這個不起眼的鄉下小子竟然能跟住自己的神行符,不知不覺間就收起了小覷之心。

    兩個人剛剛趕到鎮撫司所在的大街,突然呀呀的門軸響動,百余騎青衣縱馬而出,風馳電掣般掠過長街,隆隆馬蹄轉眼把靜夜砸了個四分五裂!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0

第六十四章 親傳弟子

青衣在半夜時分出任務,是在平常不過的事情,梁辛和高健誰也沒在意,直等這一隊青衣徹底消失在夜色中,才再度震蕩身形,好像一對蝙蝠,悄無聲息的躍入了人字院的鎮撫司。。

    因為有機關禁制輔助,鎮撫司中戒備並不算太嚴,高健熟悉機關,時而之字小跑,而是蹦跳前進,梁辛就跟在他身後,瞅準他的落腳處之後再踏足而。

    其間兩個人捉到一名青衣,同時亮出了游騎的命牌,被抓著的青衣也不傻,明白他們是為了曲青石的案子而來,臉立刻升騰起一份喜色。

    在高健的詢問下,青衣指明了佟兵郎的宿舍所在,隨即兩眼緊閉,伸出了脖子,高健低聲笑道︰“讓兄弟受苦了!”說著伸手在他脖子的大筋一擰,對方悄無聲息的軟到在地,昏了過去。

    不多時他們就潛到了一排黑色的房子前,此處就是青衣長官在鎮撫司中的宿舍了,按著青衣的指點,兩個人數到左首第三件房,高健伸出手,輕輕按在了房門之,運功之下,他的胖手悄無聲息的沒入了木門。

    高健的動作小心翼翼,片刻之後,身體微微一頓,只聽啪的一聲輕響,門拴斷了。

    隨即兩個人同時發動,推門撲入屋中,這時佟兵郎才剛剛從床坐起來,眼神里還是惺忪一片,根本沒來及反應,便被高健一掌擊昏,梁辛站在旁邊,感覺挺無聊的……

    高健隨手把俘虜扔給梁辛,在屋子里翻騰了片刻,沒找到任何有用的東西,這才低聲笑道︰“找個地方,審他!”話音落處,兩個人再度化身夜梟,奔騰縱躍,轉眼離開了前衛府。

    兩個人沒回客棧,而是在高健的帶領下,抓著佟兵郎來到了城中一個荒僻的大宅院中。

    把佟兵郎丟在地之後,高健總算長出了一口氣,對梁辛道︰“弄醒他!”

    梁辛眨巴了眨巴眼楮,心里猶豫著不知道掐人中管用不管用,不料就在此刻,始終軟成一團的佟兵郎突然發出了一聲冷笑,就在兩個人的面前,嗖的一下子沒入了泥土之中!

    高健神色驚變,低聲喝道︰“遁地,他會法術!”

    佟兵郎繼續冷笑著,聲音來自地下,位置游移不定︰“我乃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一,憑你們兩個小鬼兒,差得遠了!”

    兩個人只以為佟兵郎是個普通的內鬼,卻沒想到,他竟然是個貨真價實的修士。

    一方是國師的弟子,一方是九龍司的游騎,這番較量是在暗中進行的,誰都不想驚動其他人,所以佟兵郎才會心甘情願被高健、梁辛抓來此處。

    方圓數十丈的地面,突然輕輕的震動了起來,周圍的碎石瓦礫,都隨著震動簌簌翻滾,凝成了一條又一條石脈……佟兵郎正催動神通,蓄勢待發!

    高健長長的吸了一口氣,又翻手亮出幾枚符撰, 里啪啦的打在自己身,其中一張甚至貼在了額頭,隨即肥胖的身體就像一個充滿氣的皮球似的,輕輕的飄了起來。身為青衣游騎,高健當然是個厲害角色,除了一身武藝戰力驚人之外,他還精通打符的奇術,而他最得意的,卻是查案的本事。

    高健懸在半空,狹長的眼楮里精光閃爍,死死盯住身下的地面,同時低聲對梁辛道︰“他以土行妖法傷人,你想辦法離開地面,否則……”

    他的話還沒說完,梁辛猛的低吼了一聲,仿佛化作一頭矯健的豹子,斜斜的撲躍而起,抬手一拳,狠狠砸在了地面!

    轟然悶響,地面並未被轟破,而是好像被砸入了一塊石頭的池塘,蕩起了一層層痛苦的漣漪……

    一拳之後,梁辛並不停頓,而是繼續竄出,第二拳、第三拳、第四拳……每砸一拳,便換一個位置。

    高健也是大有見識之人,自半空鳥瞰中驚訝的發現,地面的幾處被梁辛擊出的‘漣漪’,勾勒起的赫然是一份北斗星圖!

    最後一聲暴喝,第七拳轟轟砸下,七星列位,北斗成形。

    七處漣漪霍然擴大,彼此間勾連在一起,在狠狠的震顫中,滿園泥土霍然化作了一個滔天的濁浪,轟的一聲炸裂開來!

    正藏身土中不停游走,祭起神通準備擊殺兩位游騎的佟兵郎,只覺得一股無法抗衡的巨力浩蕩襲來,重重擊碎了他的護體真元,狂奔著鮮血就炸出了地面,在天空翻了幾個跟頭之後,好像一條死魚似的,直挺挺的摔在地面。

    游騎高健把細眼瞪得溜圓,呆呆的看著梁辛,過了半晌之後才哈哈大笑了起來,落回地面大力拍著他的肩膀︰“好小子,難怪大人選你做游騎!”

    梁辛自己也滿臉喜色,這個打法是他福臨心智,臨時想到的。

    七蠱星魂既然能引領惡土之力在他體內結陣,那是不是也能用于身外?所以他每一拳都動用一只星魂,按照星圖列位之後,果然七股力量勾連成陣,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一舉攻垮佟兵郎的防御。

    這個佟兵郎充其量也只是個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唯一可慮之處也僅僅是他的土行法術玄奇,但以力量而論,現在的梁辛根本就不把他放在眼里。

    剩下的事情便全不用梁辛操心了,高健刑罰逼供的手段,比著五年前的柳亦也至高不低,看的梁辛只覺得渾身發軟。

    開始佟兵郎還咬牙堅持,不久之後開始痛哭流涕哀求,再後來只求一死,最終還是被高健逼出了實話!

    在國師的七位弟子之中,佟兵郎排行最末,以前也只是埋頭修行,並不參與太多的世俗事情,直到五年前,曲青石與柳亦從苦乃山脫險歸來,佟兵郎便被國師安排了青衣的身份,編入九龍司。

    在更高級的內鬼策應、提攜之下,佟兵郎屢立大功迅速升遷,直到最後,被編入曲青石的麾下,來到鄞州當差。

    說到這里的時候,高健冷冷的問道︰“九龍司里,還有誰是國師的人?”

    對此佟兵郎卻並不知情,他雖然是國師的親傳弟子,但是為人木訥,了解的事情並不多,當青衣的這幾年里立功升遷,都是從正常渠道發展而來的,具體在面有誰來幫他他自己也不清楚。

    佟兵郎調任鄞州的時候,在人字青衣中已經是高位長官了,而國師也終于交派下了任務︰時刻監視曲青石,掌握他的一舉一動。這個任務看似簡單,可佟兵郎以三步修士的修為,居然沒能完成……曲青石是什麼樣的人?為人機警干練,一身武功比起三步修士毫不遜色。

    佟兵郎和他的戰力差不多,可論起行事方寸,曲在天他在地!這兩年里他根本跟不住曲青石,所掌握的也僅僅是每隔三五個月,曲青石就會消失一段時間,具體去了哪里,他一次也沒能跟下去。

    倒不是曲青石發現自己被監視,而是他始終心存警惕,每次去苦乃山探望梁辛,都會故布疑陣,繞路迷蹤,佟兵郎跟在後面被繞的五迷三道,最終丟了目標。

    梁辛忍不住笑了,打從心眼里覺得自豪。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0

第六十五章 滑竿御風

估計國師也嫌這個弟子太笨,抓捕曲青石的事情,佟兵郎也並不知情,不過就在幾天之前,他又接到了國師的命令︰查出這幾年里,每個曾經隨同曲青石出城執行過公務的青衣。。

    這是小事一樁,正常而言,青衣每次任務都會記錄在案,佟兵郎查閱了卷宗,在曲青石任職期間,先後共有一百三十七名青衣衛隨同他出城公干。

    梁辛有些疑惑,不明白國師要查這些人做什麼。

    佟兵郎繼續道︰“今天我接到師父的胡鴉傳訊,要我調派這一百三十七人出城,去百里之外的兔幾山,我便隨便編排了一個任務,把他們派了過去。”

    高健和梁辛對望了一眼,雖然還猜不到國師究竟想做什麼,可這一百多位青衣,不用說也凶多吉少,跟著又喝問了句︰“這些青衣什麼時候動身的?”

    “就在你們夜探青衣衛前不久……”話還沒說完,兩位游騎同時恍悟,先前他們遇到的那隊青衣,就是被佟兵郎甄選、派出的。

    高健沉住氣,又詢問了幾句,見他也實在說不出什麼了,猛的一揮手,一支尺余長的鋼錐霍然釘進了佟兵郎的眼楮,貫穿腦海!

    佟兵郎連慘叫的力氣都沒有了,手腳抽搐著,就此氣絕身亡。高健面色不變,在屍體的衣服上抹淨血跡之後,將鋼錐收回袖中,地頭默默算計了片刻,沉聲道︰“那些青衣已經離開了快一個時辰,跑得快點,應該還能趕上,先回客棧帶上我那兩個娃娃。”話音落處,肥胖的身子飄然而起,向著客棧掠去。

    等回到客棧的時候,羊角脆正端坐在兩個童子的對面,眉花眼笑的啃著一棵黃瓜……

    高健吩咐道︰“出發,兔幾山!”說著,雙手連揮,把幾道符打在了兩個童子身上。

    黃瓜和磨牙跟隨高健多年,早就習慣了說走就走,同時答應了一聲,跑到屋子的一側,伸手揭掉那塊大大的紅布,梁辛愕然,紅布下籠罩的,居然是一只被印滿了符撰的滑竿。

    高健哈哈一笑,對著梁辛道︰“這個東西可是寶貝!”跟著身子一飄,坐到了滑竿上,磨牙和黃瓜把大紅布收好,跟著一前一後,扛起滑竿躍出窗外。

    羊角脆嘴里咬著黃瓜,手腳麻利的跳到梁辛脖子上,坐穩之後用下頜頂了頂梁辛的頭頂,示意可以出發了……

    兩個不滿十歲的小娃娃,抬著個二百斤以上的胖子,跑的居然健步如飛,所過之處都掠起一陣疾風,乍一看就好像是小鬼抬判官,說不出的詭異。

    梁辛跟在他們身旁,也不知道是該驚訝還是該苦笑,高健卻笑得怡然自得,就是到了城門附近的時候,他們被衛戍的士兵當成了真鬼,一時間吱吱的弓弦攪動聲大作,梁辛趕忙搶上前亮出命牌,這才安然出城。

    兔幾山,位于鎮寧以東百里,雖然叫做山,但實際上只是個小小的凸丘,高不過五丈,長寬不及百步,因為形狀酷似一只縮頭趴伏的兔子因而得名。

    出城之後,幾個人真正放開了腳程,這時梁辛才真正驚訝了起來,黃瓜和磨牙扛著個胖子,奔跑的速度竟然毫不遜色于他,這未免也太匪夷所思了些。

    還是高健看著梁辛滿臉的古怪,實在覺得難受,笑著解釋道︰“這柄滑竿不是凡物,上面的符撰,和我打在兩個娃娃身上的神符彼此呼應,現在與其說是他倆扛著我跑,倒不如說是滑竿帶著他們跑。”

    大耳朵磨牙咬牙切齒的笑道︰“如果放下滑竿,我們哥倆反而跑不動了。”

    在前面扛滑竿的黃瓜一直沒說什麼,只是不停的仰起頭,分辨著空氣中的味道。

    梁辛一邊跑著,一邊和高健討論著,國師著落佟兵郎尋找這些青衣,並把他們派出城到底是什麼目的。

    說來說去,高健最終冷笑了一聲︰“司天監,是狠下心要把曲大人的案子辦成鐵案!”

    梁辛沉沉的點頭,事情不難想,這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都曾經追隨曲青石出城公干,設想︰如果他們都死了,那曲青石這幾年里,每次出城干什麼去了,就沒人能夠證明。

    兩個游騎都是有心人,臉色都陰沉了起來,這一百三十七位青衣,是被派去送死的。同樣的道理,恐怕苦雁關那邊,也有不少青衣要被滅口。

    這趟追過去,不僅是要救青衣們的性命,還要擒住來滅口的高手,以便詢問內情,了結曲青石和柳亦到底犯了什麼案子。

    不管怎麼說,都要救人抓凶手,司天監就算有龍符在手,也不可能調動州府軍馬,毫無理由的屠殺青衣,來的人肯定是國師座下的修士高手。

    全力奔馳之下,他們的速度快于奔馬,越跑,七蠱星魂的流轉便越快,梁辛只覺得渾身上下都有用不完的力氣,不過卻不敢動用自己那份本源真力……他的本源之力一動,七個星魂立刻開始胡跑亂鑽,實在太危險。

    距離兔幾山越來越近,兩個游騎又低聲商議了幾句,梁辛微微一點頭之後,奮力又加快了些速度,超過滑竿,好像一陣疾風似的,向著兔幾山方向掠去。

    高健沉聲吩咐道︰“磨牙,聽地尋路,咱們從隱秘處潛過去!”

    梁辛的‘游騎身份’已經敗露,干脆直接去和青衣匯合,高健則帶著兩個童子從側路迂回,暗中接應他。

    天邊已經露出微白,好像個大墳包似的兔幾山終于遙遙在望,而青衣們在山下歇腳。

    這時負責戒備的青衣也發現有人急速接近,立刻厲聲警告︰“止步,報上來意,否則殺無…….”

    話還沒說完,帶隊長官就一巴掌扇在了他的腦袋上︰“閉嘴,是自己人!”

    這位帶隊的青衣長官,職別上是千戶,不過他平時都跟在曲青石身邊辦事,並不帶兵,昨天傍晚也和佟兵郎等人一起接待過梁辛,對游騎大人脖子上的猴子印象尤為深刻,現在一眼就認出來了。

    兩句話的功夫,梁辛已經跑入了青衣陣中,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對著迎上來的青衣千戶笑著點頭︰“很好,很好!”跟著,附在千戶耳邊,輕輕交代了幾句,點明他們正置身險地。

    青衣千戶自然對游騎無比信任,聞言之下一線猙獰從他臉上一閃而過,先對著梁辛點頭道︰“承情,大恩不言謝,一切唯梁大人馬首是瞻!”隨即對著麾下的青衣連連做出了幾個手勢。

    本來輕松游散的青衣們見到手勢,大都面現驚怒,紛紛將馬背上的重弩取下、絞弦、上箭,隨即三五成群,看似散漫實際已經布下了御敵的陣勢。

    另外還有七八個青衣,輕聲吆喝著,給所有的戰馬都蒙上了眼罩與護耳,將它們歸攏到一處。

    青衣衛訓練有素,片刻後就已經列陣成形,表面上還是那副輕松愜意的樣子,可目光中布滿警惕。

    領隊的千戶這才再度開口︰“兒郎們已經準備好了,大人還有什麼吩咐。”

    梁辛能有什麼吩咐,笑著說道︰“等著吧……你們帶吃的了沒?”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0

第六十六章 嫵媚和尚

不久之後天色大亮,即便青衣訓練有素,在一夜間縱馬狂奔百里,也有些吃不消,臉疲態畢顯。。

    這支青衣此行的任務,是到兔幾山來接應一個重要人物,所以只要人未到,他們就要等,對于即將到來的殺手而言,時間倒是從容的很……

    梁辛身負七蠱星魂,精神還好得很,和青衣千戶隨口閑聊著,這些青衣平時都被曲青石帶在身邊,雖然不若柳亦那樣是貼心的親信,但下間的關系也頗為親密,在提到曲青石的案子時,千戶和附近能聽到他們說話的青衣,大都顯出憤怒的神情,那位千戶更是冷冷的說道︰“當時曲大人只要說一句,咱們便會抄家伙動手!”說完,又長吐了一口濁氣,對著梁辛淡淡的說︰“替曲大人翻案,您費心了,如果有用到我們的地方,只請吩咐。”

    語氣雖淡,可眼神堅定。

    當年,一群青衣圍在曲青石身邊力抗蠻族,雖弱卻不亂,雖敗卻不亂,雖死卻不亂!今天這位千戶也是如此,寥寥的三言兩語,心意卻盡在其中,梁辛喃喃的說了句 ︰“我這位二哥,天生便有收服人心的本事。”隨即他也忍不住笑了,別人是這樣,自己又何嘗不是如此,柳亦和曲青石出了事,他梁磨刀就要拼命了!

    在閑聊中,梁辛愕然獲知,身邊這百多名青衣中,竟然又快二十個天眷神力之人,其余的也都是戰力強橫的高手,在州府當差的青衣,比地方的青衣精銳些,這些人有都是曲青石親近的手下,自然就更強了,這個比例倒也不算稀奇。

    說說笑笑中,日頭已經高高的升起,終于,一陣古里古怪的歌聲,從遠處傳來。

    大路的盡頭,一個人甩著袖子,踢踏著鞋子,搖搖晃晃的走過來,他的腳步看似緩慢,可幾個彈指間就來到了青衣陣前十余丈處。

    梁辛皺了下眉頭,來的人是個年輕的和尚,這倒沒什麼稀奇,可讓人覺得別扭的是,這個和尚的長相,比著女人還要更嫵媚!

    柳葉細眉桃花眼,目光明亮卻迷離,眼角微微挑,和尚還自眼角處引出了一條眼線斜飛。

    小巧卻高挑的鼻子,嬌嫩純紅的小嘴,皮膚更是細嫩的仿佛隨時都會滴出水來。這幅長相如果放在女人中,任憑哪個男人看到都會吞口水,可一個和尚長成這份模樣,便只剩下兩個字了︰邪異!

    嫵媚和尚手里掐著一支粉紅色的海棠,口中哼著一個古怪的調子,目光流轉中,打量過一眾青衣,突然咦了一聲,似乎有些納悶的皺了皺了眉頭,跟著呵呵的笑了︰“一百三十八人?怎麼多了一個。”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梁辛臉。

    那個青衣千戶佯裝沒事,對著和尚說︰“請問大師如何稱呼。咱們奉命在此接應……”

    不等他說完,和尚就點頭道︰“貧僧法號海棠,身為國師座下七大親傳弟子之首,你們要接應的人便是我了。”他說話的時候,目光始終打量著梁辛,在沉吟了一陣之後,終于露出了個恍然的神色,笑道︰“難道你們知道我是來殺人的?這可麻煩了!”

    青衣千戶應變極快,一看對方挑明來意就知道什麼都不用說了,怒喝了一句︰“殺!”話音落處,淒厲的破空聲炸響,一百三十七名青衣,寡婦勁弩三射,數百只勁弩全部對準和尚暴射而出。

    海棠和尚的臉顯出了一個古怪的神色,似乎有些無奈,也好像有些覺得可笑,眼看著勁弩堪堪便要刺穿自己的身體,突然低吼了一聲,雙手手腕相對,十指微張宛若一只盛開的鮮花,跟著雙手一扭,空氣中陡然傳來一陣被撕裂、扭斷的哀嚎!

    肉眼可見,那漫天箭雨,都隨著和尚這一扭手腕,盡數被古怪的力量牽引,凝聚成一條黑色的長鏈,搖頭擺尾的沖向天空,隨即又是猛的一轉,再度炸碎成數百只破甲弩箭,兜頭蓋臉向著百余名青衣砸了下來。

    梁辛大驚失色,就連當年的竹五也沒有這樣的修為,這個和尚怎麼可能如此厲害!

    青衣們在弩襲之後便拔刀在手,正要趁勢沖鋒不料漫天弩箭半空陡轉,向著自己射來,驚駭之下根本就沒機會躲避,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箭簇那一點鋒銳,狠狠劃斷自己的目光。

    就在此刻他們的耳中突然傳來一聲低吼,梁辛的身形如電,接踵七拳,拳拳轟在兔幾山,七星列位,漣漪震蕩,轉眼勾連成陣!

    梁辛傾盡全力,小小的一座山丘轟然炸碎!一蓬碎石泥土沖天而起,自下而,挾著滾滾風雷應向漫天箭雨!

    箭雨被噴湧的泥石極打的歪歪斜斜,失去準頭四散摔落,所有人都被梁辛的拳力震心神渙散,還沒能回過神來,耳中卻又響起了海棠和尚的朗朗大笑︰“好家伙,修為不低呢!”震耳欲聾的笑聲中,一陣勁風裹蕩,和尚的身形高高躍起,全身都綻放出凜然的金色光芒,手腕已經並攏著,雙手如花,遙遙對準還未回氣的梁辛。

    就在這時,笑聲突然變成了驚呼,一個肥胖的身影快如疾風,掠過長空猛的撲中了和尚,旋即叱喝聲、拳腳交擊的鈍響連成一片……眼看著梁辛危殆,高健立刻出手!

    論武功,高健比著曲青石還要高出一截,再有打符的異術相助,一擊之力足以擊殺普通修士,海棠和尚不防還有高手潛伏,猝然遇襲之下,來不及再施展他的神通,只得以拳腳御敵,心意流轉身體中真元激蕩,每一拳都蘊滿本源法力,毫不留情的擊向高健。

    兩個人糾纏著,一起從半空中摔落,其間已經硬踫硬的對撼數十拳,在落地前高健大聲慘叫著,重重摔向一旁,口中不停有鮮血湧出!

    海棠和尚的嘴唇驚艷的紅著,笑聲里滿是無奈︰“什麼東西……”話音未落,眼前的天空突然暗了下來,梁辛又已合身撲至。

    啪,悶響!梁辛一拳,重重砸在了和尚的臉,那一剎那里,仿佛又一陣來自幽冥的勁風卷過海棠那張嫵媚的臉,眉、眼、鼻、口還有白皙水嫩的面頰,都被刮得扭曲而丑陋,兩個人同時爆發的怒吼,遮住了‘啵’的一聲輕響,海棠的左眼,被瞬間脹起的巨大壓力生生震得爆碎開來,還有幾枚碎裂的牙齒,和著鮮血在半空里痛苦的翻轉......

    可梁辛在一擊得手之後,卻沒能再發出第二拳,身體詭異的顫抖了一下,隨即就像一個被巨人隨手拋棄掉的爛桃,嘶聲慘叫著遠遠摔飛了出去!就在他一拳擊中和尚的同時,海棠的手腕又復相抵,花一般的手印正扣中了他的胸口!

    梁辛真真就覺得,一座苦乃山都在自己被手印擊中的瞬間,狠狠夯進了的胸口,七蠱星魂拼命的流轉,卻最終抵不住無法想象的巨力,無法守住星位從而變得散亂一團,整個身體都仿佛要爆碎開來了,明明在長聲慘叫,耳朵里卻只有呼呼的風聲。

    海棠和尚那張嫵媚的臉被打歪了,卻還在笑著,站在原地,轉動獨眼,看了看高健又看了看梁辛,嘿嘿嘿的嘶啞笑道︰“你們,究竟什麼人?九龍司里還有你們這樣的好手麼?以前小看了,小看了!”

    就在和尚說出‘九龍司’三個字的時候,青衣千戶突然怒罵了一聲︰“操!”

     的一聲衣袖炸碎,一層石繭迅速蔓延轉眼雙臂爬滿累累岩石,比著原來粗大了兩倍有余,隨即千戶揮動雙臂,第一個向著敵人沖去,其他的青衣也怒聲咆哮,天眷者的喚起神力,平凡人則抽出繡春刀,緊跟在長官身後!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0

第六十七章 眼瞎耳聾

海棠的確沒想到,竟然會遇到這樣扎手的敵人,那個鄉下小子看上去,充其量也只是個初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可他那一拳中蘊含的力量,卻足足的相當四步大成者的全力一擊!

    還有用神符遮蔽氣息的白淨胖子,不過是個凡人武者,可如果是普通修士,一旦被他纏上,根本就沒有逃命的機會!

    海棠的眼疼,臉疼,身體也疼,心里卻並不怎麼憤怒,十五年前他就突破了海天境,晉身五步修士,又怎麼會為了一只眼珠子和幾顆牙齒嗷嗷怒叫……當它們是別人的唄,這麼一想,海棠笑的更開心了,雙手間盤結的花印不變,身形如風飄蕩掠過,輕輕的按中了第一個沖上來的千戶。

     !

    一條生龍活虎的大漢轉眼炸碎,絳紅的鮮血噴濺,石臂也隨之散碎……石頭炸裂,爆起的卻是紅艷艷的血肉,這讓海棠和尚覺得很好笑,隨即把他手印對準了一個渾身卷蕩著熊熊烈焰的青衣,準備看看火苗下竄出鮮血的景象,可就在這時,一條胳膊突然箍住了他的脖子!

    和尚光禿禿腦袋不由自主的向後仰起,白胖子高健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爬起來,他有神符遮掩,直到撲中海棠,對方才剛剛察覺。

    海棠雙手翻轉,擊中高健的雙肋,高健一口熱血噴在了敵人的脖頸間,借著這股力量嘶聲怒吼︰“梁磨刀!”話音落處,應該已經重傷倒地,無力再戰的梁辛,竟然再度撲躍而至,後發先至超越了所有的青衣。

    梁辛還能動,全拜七蠱星魂所賜。

    海棠的那一記手印力量霸道,但也只是沖散七蠱星魂的陣法、重創了他的身體,可梁辛還有一份本源之力不曾使用,也沒有受到太大的沖擊。

    即便全身劇痛,只要還能動,便要將最後的這份力量打出去……

    拳風撲面,海棠皺起了眉毛,神色里似乎還有些不滿意,這一拳的力量,勉強也就是個三步初階,對他根本沒有一點傷害,而他的雙手,此刻已經洞穿高健的皮肉,震碎了他二四六八顆肋骨,再稍稍用力就能扭下那顆熱氣騰騰的心髒。

    卻不料,梁辛的拳頭,眼看著就要砸中和尚面門的時候,突然詭異的一震,彈出了一根食指,閃電般扎入了海棠的右眼之中……這是猴兒谷的打法。

    海棠和尚根本不曾想到這個變化,直到此刻他才明白,瞎子的眼前,並不是無盡的漆黑,而是光怪陸離各色強光,交織成一片,其中尤以他鐘愛的血色為最!

    海棠顧不得再擊殺高健,雙手一翻,要先把身前這個連毀他兩只眼珠的敵人扯碎,沒想到高健卻嘿嘿冷笑,兩只胖手收回來,拼勁全力按住了和尚的手腕,就任由敵人的雙手,在自己的胸肺之間掙扎扭動!

    梁辛趁著這個空子,雙手一分,使出太祖長拳中最簡單的一招︰雙風貫耳。

    招法平淡無奇,可就在雙拳堪堪抵住敵人耳根的瞬間,梁辛的小臂上的肌肉一緊,兩道細細的銀光猛的從他手背上破皮而出!

    ‘肉中刺’,在從草原深處趕往苦雁關的途中,鄭小道幫梁辛種下的小機關,梁辛當時也是覺得好玩,一邊吸溜著涼氣喊疼,一邊欣然接受的,就連他自己也沒想到,竟然這麼快就派上了用場!

    兩只牛毛細針,鑽進了海棠的耳道,輕輕戳破了他的耳鼓......

    海棠突然停止了所有的動作,整個人呆立當堂,眼前萬道強光閃爍,耳中呢?原來聾了也不是深沉的寂靜,而是浩浩蕩蕩的各種巨響,遮蔽了來自外面的所有聲音!

    不用敵人再動手,梁辛和高健便各自軟倒,摔在了坑坑窪窪的地面上。

    梁辛的五髒六腑都受到了嚴重的損傷,強撐著攻敵之後,再也沒有一絲力氣了;高健比他還要慘得多,嘴里、傷口中,鮮血都咕嘟嘟的向外噴湧著,狹長的眼神卻依舊明亮,似乎想要放聲大笑,最終卻只換來身體的一陣抽搐!

    海棠從瞎到聾,梁辛從奮起余力到徹底無法動彈,高健從偷襲敵人到雙肋盡碎,一切都發生在短短的幾個瞬間之中,直到此刻,後面的青衣才剛剛沖到近前。可第一個發動攻勢的,竟然不是青衣,而是一只猴子,沒有尾巴的猴子!

    小天猿羊角脆的呲出了還不怎麼鋒銳的獠牙,陡然從梁辛的頭上躍起,亮出爪子,閃電般的撓向了海棠那張依舊嫩白嫵媚的臉膛,海棠變成了瞎子聾子,但神識還在五感未喪,腦袋微微一側躲開了羊角脆的攻擊,不料小猴子在伸出爪子的同時,又把一口唾沫啐向了相反的方向……

    ‘啪’海棠和尚躲避猴爪,卻正好被羊角脆的口水啐中。

    梁辛想笑卻沒有力氣咧開嘴,只能從胸肺間發出咕咕的怪聲,他心知肚明,雖然重創了敵人,可海棠和尚的戰力猶存,足以殺死在場的所有人,修士有了靈識護身,即便沒有了眼耳,也能分辨周遭的情形,今天戰場仗怕是一敗塗地了。

    可讓梁辛沒想到的是,當海棠被小猴子的口水吐中之後,嫵媚的臉陡然抽搐了起來,幾根粗大的青筋,從和尚的脖子上高高賁起,突突突的跳動和,臉頰、額頭上也鼓起了黑色的血管,仿佛蚯蚓似的扭曲著,旋即一聲穿金裂石的嘶聲長嘯,一直都不知憤怒為何物的和尚,仿佛在一瞬間里,把自己百年修行中所積壓的怒吼全部爆發了出來,好像一只怪鳥似的,一飛沖天!

    長嘯鏗鏘,驚天動地,雙目赤紅只想拼命的青衣們,一個個都被震得臉色蒼白,捂住雙耳痛苦的倒在地上。隊伍中的幾個高位青衣在苦忍了片刻之後,心里已經明白,用不了多久他們都會被這催魂奪魄的淒厲嘯聲震成白癡,最終伸出手,咬牙對著身屬下連續打了幾個手勢。

    即便摔倒在地,青衣們依舊在等著長官的命令,看到手令之後,眾青衣翻手亮出兩枚長長的銀針,毫不猶豫的將其刺入耳道。

    所有的青衣,都將自己刺聾了!

    失去聽覺的青衣們,神色立刻恢復了清明,依舊趴伏在地盡量蜷縮著身體,以免被敵人亂打的神通波及,目光卻都冷冷的盯住歇斯底里的海棠和尚。

    而現在的海棠和尚,變成了個瘋子,口中聲嘶力竭的  怪叫,雙手盤印發出一道道威力極大的神通,漫無目的的轟砸著空氣、天空,每一擊都是他拼盡全部修為而發出的……

    神通爆碎在空氣中,炸起奔雷似的巨響。

    梁辛渾身劇痛,臉上的神色更加驚訝駭然,看看在天空中狂怒發瘋的海棠和尚,又看了看正眼淚汪汪盯著自己的羊角脆。

    他還依稀記得,快兩個月前,在銅川府天策門初遇羊角脆的時候,這個小東西對著掌旗教習啐了口口水,結果教習也當場暴怒成狂,最終釀出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大架。

    在猴兒谷的時候,梁辛每天被大小天猿啐的口水,都夠洗澡用的了,也從未有過什麼異常……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1

第六十八章 四樣寶貝

神通轟鳴,和尚的臉色迅速的蒼白了起來,不久之後就連紅艷艷的嘴唇也失去了血色,變得灰紫難看,雙眼被打爆,雙耳被刺聾,看去傷的雖重,但對五步修士而言,也不過是損失兩三成的戰力罷了。.真正讓海棠和尚迅速虛弱的,還是羊角脆的一口口水。

    失去了理智的海棠,每一擊都皆盡了全力,完全不保留不回氣,本源真氣轉眼被消耗掉了十之。這場暴怒持續了大約一炷香的功夫,海棠和尚的身體猛的一顫,神情又恢復了清明,從半空跌落在地,隨即勉強著站起來。

    海棠的雙眉緊皺,側著頭站在原地,似乎根本就不記得剛才究竟發生了什麼。這時候,突然一陣衣袂震動聲響起,一百多名青衣翻身而起,毫不猶豫的撲向了他!

    沖鋒中,沒有一個青衣開口。

    抓賊時,他們是虎,縱嘯山林威風八面;可拼命時他們卻變成了狼,殺敵前絕不開口!

    海棠和尚本能的手腕相抵雙掌扣印,隨即卻發現自己的真元消耗的太厲害,甚至都不足再催動神通,略帶詫異的咦了一聲,隨後大袖晃動,同樣決絕的迎向青衣。

    他的身體被靈元真氣錘煉百年,豈是普通人可比,就算法力不夠,憑著他自己的力量,也要殺光這些青衣!

    雙方甫一踫撞,立刻鮮血噴灑,依然沒有一名青衣能擋住海棠的一擊,可晃煌煌霍霍的繡春刀,也同樣毫不留情的斬在和尚的身…….一場沖鋒,不過幾個彈指的功夫,一百多名青衣被四散沖倒,其中多半喪命、重傷。

    變成了血葫蘆的海棠卻依舊站立著,厚厚的血漿披滿全身,在料峭秋風中還氤氳著絲絲裊裊的熱氣!分不清是笑還是在哭,和尚的喉嚨里發出了古怪的聲音,不知是嘲笑還是怒罵。

    這時一聲冷笑,真真切切的壓住了和尚的怪叫,還有一個青衣,在海棠發瘋時他也刺聾了自己的雙耳,卻始終未曾加入戰斗,他在照顧馬群……

    三丈蟒鞭,揮舞如風,青衣高高躍起,在啪啪啪的抽打聲中,催動了那一百三十七匹戰馬!

    青衣多以步戰為主,馬匹主要用來代步,可他們卻有一道用戰馬沖鋒的殺陣!每個青衣百人隊中,都有一位專職的馬倌,被同伴戲稱馬王爺。戰馬沖陣就要靠馬王爺來發動。

    戰馬長嘶,在馬王爺的催動下揚撒四蹄,向著海棠和尚兜頭沖去!

    最後一戰了。

    一匹匹駿馬被打的腦漿迸裂,巨大的屍體栽倒在地,沖起一蓬和著鮮血的泥漿,而海棠和尚的身影,最終被馬群淹沒……

    當一輪沖鋒過後,戰馬只剩下少半,海棠的身體趴伏在泥血中,篩糠般的顫抖著,四肢都詭異的扭曲著,好像被孩子刻意扭折卻未斷開的木偶。

    梁辛、高健、一百三十七名青衣高手;偷襲、打符、勁弩、肉中刺、戰陣、馬陣……即便如此,如果沒有羊角脆的那一口口水,青衣等人還是沒有活命的機會。

    一戰之下,還活著的青衣也只剩下三十余人了。

    以前梁辛用邪弓重創南陽,又看東籬、十一擊殺修真高手,還真就不把五步以下的修士看的太重了……直到這一戰,總算明白了,一個五步修士究竟意味著什麼。

    這時一個青衣走過來,因為已經耳聾,所以說話的語氣也無比別扭︰“和尚的四肢盡斷,脊椎也折了,腦袋也被踩踏了一塊,活不了多久,怎麼審還請大人示下。”

    梁辛隨口就回答︰“問他曲大人和柳亦的案子…….”話還沒說完就想起對方聽不到,忍不住露出了個苦笑。

    不料那個青衣卻回答道︰“明白!”隨即回過頭,對著幾位正注視著他的同伴動了動嘴唇,幾個同伴一起點頭,轉身向著和尚走去。

    梁辛這才恍然大悟,以前曲青石說過,唇語這門本事在執行隱秘任務的時候有大用處,青衣們大都學過讀唇。

    跟著梁辛又納悶了起來,青衣會讀唇,可和尚現在眼瞎耳聾,怎麼審?

    躺在一旁的高健卻不當回事,青衣的手段層出不窮,只要人還活著,他們總有辦法撬出口供!對著正幫他處理傷口的青衣斷斷續續的說道︰“別瞎忙活……林子里有兩個孩子,把他們弄醒帶過來。”

    海棠和尚甫一現身的時候,高健就知道這場仗要死人,先把自己的兩個童子擊暈,這才跳出來拼命。

    梁辛就那麼四仰八叉的躺在地,側頭問身邊的高健︰“你先前就看出這個和尚厲害了?”

    高健的胸肺間血肉模糊成一片,說話無比吃力︰“我有神符助長目力,這個和尚一露面我就知道他惹不起。”

    梁辛扭著腦袋,翻了高健一眼︰“那你還跳出來打?”

    論交情,高健和梁辛不過認識了一天不到,和那些青衣更是素未謀面,梁辛拼命是為了曲青石和柳亦,高健拼命是為什麼?

    高健咳嗽著,啐出口血沫子,他的血順著彎彎曲曲的往下流,因為角度問題,所以看去總好像是在笑著︰“我總不能看著別人殺青衣……另外,我知道和尚厲害,可也沒想到厲害成這樣。”

    梁辛想笑,結果胸肺間一被震動,都變成了撕心裂肺的疼,笑聲還沒出口就變成了痛呼。

    很快,黃瓜和磨牙被其他的青衣救醒,慌里慌張的跑過來,看到高健的樣子兩個童子都被嚇了一跳,黃瓜忙不迭的從懷里抽出一塊大紅布,正是不久前在客棧用來遮擋滑竿用的,兩個人一起使勁,用紅布把高健層層包裹了起來。

    沒一會功夫,高健就被裹成了一只大蠶蛹,只剩下顆胖胖的腦袋。

    這塊紅布頗有神奇之處,高健被包裹住之後,精神很快就健旺了起來,對著兩個童子吩咐道︰“先別都裹住,等問明白了和尚再說!”跟著,又轉過頭對著目瞪口呆的梁辛笑道︰“我的這塊紅布也是件寶貝……”

    擅長聽地的磨牙心疼主人,從旁邊‘咬牙切齒’的替高健說道︰“這塊紅布有個名堂,叫做陰眼遮,是咱們爺從太古貴族的墓中找到的,配以打符之術,有活死人肉白骨的奇效。”

    黃瓜從旁邊用力點頭︰“恩,原本是塊裹屍布來的……”跟著小家伙抹掉臉的淚珠子,聲音還哽咽著,就已經開始吹牛了︰“我們爺有四樣通天徹地的寶貝,滑竿代步來去如風,裹屍布療傷能遇敵不畏生死。”

    梁辛眨了眨眼楮,樂了︰“還有兩樣寶貝,是你們兩個?”

    黃瓜和磨牙同時點頭,羊角脆也趕忙跟著一起點頭……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1

第六十九章 膽大妄為

青衣們救護重傷者、就地掩埋死者,幾個擅長審訊之人把垂死的和尚拎到一旁去逼供。.

    高健現在好像個大號嬰兒,裹在紅布里閉目養神,呼吸雖然虛弱,但是也還算平穩。

    梁辛也運功療傷。他中了一記手印神通,五髒六腑皆盡收到重創,可惜裹屍布只有一塊,否則他也恨不得爬進去歇歇。

    海棠和尚已經踏入了玄機境,是五步初階的修士,手印神通之下,如果不是七蠱星魂的北斗陣法阻擋了絕大部分力量,梁辛早就炸成一灘碎肉了。

    此刻七蠱星魂變得虛弱不堪,但梁辛的本源之力還在,當下勉強坐好,催動著自己的真元在靜脈中游走,開始療傷。沒想到的是,他的本源之力一動,已經半死不活的七蠱星魂也跟著動了起來,勉強列為七星,追著本源之力笨拙的打轉。

    梁辛知道本源法力和七蠱星魂之間,存在著某種聯系,不過具體是什麼,還得等機會去問高人。

    七蠱星魂單獨運轉的時候,並不會引發本源之力的躁動;但是如果催動本源,卻會引來七蠱星魂的‘亂轉’,而這八股真元一起轉動的時候,就會產生古怪的引力和斥力,互相影響彼此搗亂。

    梁辛暫時摸不透這其中的關系,就專心的駕馭本源,小心的不讓它被七蠱星魂引入岔路,可讓他目瞪口呆的是,這次本源之力竟然對自己的意志產生了極大的抗拒,硬生生將力量分成了八份……其中一份本源依舊護著梁辛的身體,另外七份則分給了七只星魂!

    梁辛心里著急,卻沒有一點辦法。

    七只星魂得了本源之力的相助,立刻精神了許多,彼此壓住星位,在梁辛的經脈之中迅速游走,收斂著剛剛被打散的惡土之力,梁辛的身體也隨之僵硬,不能稍動……過了不知多久,七蠱星魂竟然將所有的惡土之力重新收集、聚攏,又變得生龍活虎。

    七蠱星魂在盡數回復之後,又將本源之力釋放,本已八分的本源再度匯聚,隨著梁辛的心意到處,立刻開始運轉……

    一個大周天下來,梁辛歸攏真元,七枚星魂全都趴伏回他的胸口。

    梁辛長出了一口氣,對本源和星魂之間的關系,認識又更深了一層,七星羸弱時,本源會以己身之力接濟它們,助它們收斂散落的法力,從而得以迅速回復,這倒不是壞事,就是不知道,如果本源之力殘損,七蠱星魂會不會來幫忙。

    梁辛睜開眼楮看看周圍,青衣還在審訊著海棠和尚,羊角脆和兩個童子成品字把自己和大寶寶高健包圍在中間,看上去忠心耿耿,不過他們 嚓 嚓嚼黃瓜的聲音響亮得很。

    第二個大周天,本源甫一運轉,回復元氣的七蠱星魂立刻跳出來,生龍活虎的開始搗亂,梁辛甚至覺得,本源之力就是個傻小子,星魂就是七個人販子,湊在一起一會出一個花樣,傻小子嘿嘿樂著就要跟人家走……

    和上次療傷一樣,梁辛拼上全部的精神,才總算控制住本源,再睜開眼楮的時候,天色已經黑了下來。幸存的青衣或坐或臥,紛紛圍攏在他身旁,不遠處一堆篝火熊熊燃燒,不停的爆出一蓬蓬火星, 啪的亂響……

    最初的千戶已經陣亡,現在的青衣首領是個方頭環眼的中年漢子,見到梁辛回醒過來,大漢踏上兩步,語調依舊古里古怪,既抓不住重音,也找不到轉折︰“和尚死了,問出了些事情。”

    高健從沉睡中被驚醒,疲憊的笑了笑,道︰“說說看!”

    三個多月前,東海乾被人用大洪火雷炸了個稀爛,門下弟子死傷大半,東海乾掌門親自率領門下弟子趕赴京師興師問罪。這件案子惹得天子大怒,朝堂震蕩,幾乎所有的衙門都忙活了起來,抽調精銳好手趕往東海乾調查。

    這些被派去的好手與其說是去查案,倒不如說是想方設法替朝廷洗脫罪名,可連日的調查下來,最後的結果卻讓朝廷無比的失望,所有的線索都指明,炸山的人來自朝廷征調去干活的工匠勞役。

    查案的過程始終伴隨著血腥,辦案之人追查到哪里,相關之人就被滅口,不久之後就陷入了僵局。東海乾可不管那套,掌門朝陽真人揚言如果不能找出真凶,便要在京城里‘做出一番大事’。

    而朝廷也不像想象中的那麼沒骨氣,天子被逼得緊了也翻了臉,連著幾道聖旨傳下去,各地選派高手入京壓陣,同時毗鄰東海的冀州兵馬調動,隱隱對乾山做出了攻擊之勢。

    後來還是兩位國師前後奔走,總算請動‘一線天’出面緩和了局勢,東海乾收兵回山,朝廷則承諾六個月之內破案、交出凶手。

    當然,這個凶手不能是隨便找個人去交差。雙方約定以六個月為限,朝廷交上凶手,由一線天、東海乾和朝廷三方會審

    最後,兩位國師不知怎麼,竟然查到了曲青石和柳亦的身上,根本不曾通過九龍司,直接請出龍符到鄞州把人給抓走了。

    對于這件事的內情,海棠和尚也不是很了解,只是隱隱的知道,柳亦和曲青石去炸東海乾,和五年前他們的苦乃山之行、南陽真人的死有關。而曲青石和柳亦到底被押解到哪去了,國師沒說,海棠也根本就沒問過。

    梁辛長長吐出了口濁氣,雖然先前他已經猜出了些端倪,可心還是沉了下去,苦乃山的舊事被翻出來了,到底該怎麼才能救人......尤其讓他心煩意亂的是,忙活了半天,竟然還是沒能打聽到曲青石、柳亦被押解何處!

    聾子青衣用詭異的語調,把審訊得來的口供盡數復述了一遍,對著梁辛略略一躬身,帶著同伴們退開了。

    高健的臉色鐵青,在不遠處的篝火映襯下,忽明忽暗更顯陰戾了。

    短暫的沉默之後,高健緩緩的開口說道︰“這次麻煩大了!”隨後轉頭望向梁辛︰“你還要去劫囚麼?”

    梁辛笑了笑,懶得回答。

    高健也笑了,但語氣卻低沉森嚴︰“小子,你可曾想到,如果你把曲青石和柳亦劫走,朝廷交不出人來,乾山道宗便會聯絡同道門宗發難,說不好便會開戰!這麼大的禍事,你也要惹?”

    梁辛搖搖頭︰“堂堂朝廷,又怎麼會為了交出個凶手這點小事難住,沒了曲柳二人,不管是國師、九龍司、三司甚至隨便一個縣城衙門,照樣都能找到‘新的凶手’。”

    高健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剛笑了兩聲又劇烈的咳嗽起來,無比辛苦的道︰“這句話說到了點子上!交凶手這事,對朝廷來說是小事一樁,大牢里的候斬死囚有的是,找個機靈的調教上幾天,他就是炸東海乾的凶手了!什麼三堂會審,我們要是連個凶手都調教不出來,九龍司也就甭干了!”

    所謂六個月交出凶手的約定,不過是個過場了,能找到真正的凶手自然最好,可如果抓不到人…….于官而言,抓不到人和交不出人根本就是兩回事。所以誰也都不把這事放在心上了。

    皇帝似乎也在刻意的淡化這件事,只叫刑部繼續去追查凶手,其他諸大衙門各司其職,不用去管這事。可就連九龍司指揮使都沒想到,朝廷這次是外松內緊,暗中命國師親自來追緝凶手。

    高健的呼吸終于平穩了些,這才繼續道︰“就算曲青石和柳亦真正的凶手,國師要抓人也要先通過咱們九龍司,可這次他們突然出手,直到事發時,咱們指揮使大人還懵然無知,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了!”

    即便梁辛沒見過市面,對這種政治斗爭完全沒有概念,現在也能明白高健的意思了︰“國師想要借這個機會,扳倒九龍司?你們……咱們和國師有仇?”

    毋庸置疑,只要曲青石、柳亦兩個人炸掉東海乾的罪名被敲定,九龍司馬上就會迎來一場大地震,最終的結果不言而喻,九龍司的權力被大幅削弱,同時各級青衣官員被清洗。

    高健的神情虛弱,細長的眼楮里卻還是精光閃爍,沉聲道︰“國師這麼做,哪是為了應付乾山道,根本就是為了對付咱們九龍司!”

    “想要抓咱們九龍司的把柄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高健語氣里充滿了擔心︰“天底下頂尖的破案好手,有一半都是咱們九龍司的人,要想硬栽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國師敢抓曲青石和柳亦,就說明他們哥倆身上確實有問題!”

    高健為人精明,很快就濾清了事情︰東海乾的案子就是曲、柳做的,被國師掌握了鐵證。而國師則趁著這個機會毅然出手,來扳倒九龍司。

    這時高健的聲音突然嚴厲了起來︰“曲青石和柳亦膽大妄為,竟然去炸了東海乾!”話音剛落,他有好像個瘋子似的,突然再度大笑了起來︰“不過話說回來,九龍青衣哪一個不是膽大妄為之輩!”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3 19:21

第七十章 談何容易

九龍司在世人眼中,是堪比閻羅殿的恐怖衙門,可梁辛卻對它打從心眼里覺得親昵,他家的先祖、鬼僕老叔、兩位結義兄長、掉袋的葫蘆師父、桀驁不馴的東籬和宋紅袍,甚至眼前這些剛剛和他並肩血戰、自刺雙耳都不皺眉頭的大漢們……從他八歲開始,所經歷的每一件大事,都和九龍司有著脫不開的干系。

    有時候梁辛甚至有種錯覺︰他正走在先祖梁一二當年走過的血路之。

    梁辛揉了揉都快麻木了的眉心,伸手指了指遠處的那些幸存的青衣︰“那國師要殺他們……”

    高健冷笑︰“這些兄弟不過是邊角處的小卒,他們死了,能把曲、柳的案子敲得更死;可如果活著,也沒能力替曲青石脫罪。國師殺了他們,也不過是以防萬一。說穿了,他們的死活無關大局的。”

    這時黃瓜從旁邊插口道︰“也不是啊,海棠和尚是國師的大弟子,今天這個私刑截殺朝廷差官的罪名做實了,也足夠國師喝一壺了!”

    高健搖頭︰“咱們告國師派弟子殺青衣,國師也會告咱們青衣偷襲海棠,這種官司只會扯皮,沒用的。”

    黃瓜還有些不服氣,正想再分辨兩句,突然仰起頭,好像只狼崽子似的用力鼻子嗅著什麼,片刻之後喜道︰“爺,有雀子!”說著,用兩根手指壓住下唇,打了個響亮的呼哨。

    片刻後,夜空中振翅聲響起,一頭通體鵝黃唯獨尾巴雪白的雲雀快若閃電,飛到眾人頭頂,在盤旋了一圈之後落到了黃瓜的肩膀。

    梁辛前不久剛聽高健提過,雪尾雲群不僅速度極快,而且沒有夜盲,經過訓練之後專門被九龍青衣用來傳遞訊令。

    黃瓜手腳麻利,從雀子腳解下一只小小的羊皮卷,看過之後苦笑了起來,對高健說︰“大人給您傳令,說情勢險惡,要您萬事小心……”

    高健也樂了。

    “大人又派遣了一名游騎來助您,應該已經趕到了附近,要咱們注意接應。”說著,黃瓜笑嘻嘻的望向梁辛。

    梁辛嚇了一跳,趕緊搖頭︰“肯定不是我,我、我是偷著跑來的,大人不知道我來了,而且……我就是有把傻力氣,腦子不好,這個差事大人肯定不會交到我頭。”

    黃瓜無所謂的聳聳肩膀,繼續道︰“最後,大人還寫了兩個字︰翻案!”很顯然,指揮使那邊此刻也基本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

    高健哈的一聲,笑了,對著梁辛道︰“要救九龍司,要救曲青石和柳亦,歸根結底還是要幫他們翻案!只要能證明他們兩個不是凶手,咱們青衣衛不僅安然無恙,還能反過來狠狠咬那兩個妖人國師一口!”

    黃瓜還是個娃娃,腦筋單純的很,皺著眉頭納悶道︰“剛剛爺才說過,國師敢這麼做,肯定是握牢了證據,曲、柳兩位大人就是凶手,既然是真凶又怎麼翻案?”

    高健笑道︰“這就要看咱們的本事了,就算曲青石是凶手,咱們也得想辦法證明他的清白,否則九龍司就完了!”說完,目光炯炯的望向了梁辛。

    梁辛低頭沉思了片刻,最終長嘆了一口氣,搖頭道︰“我盡力而為!翻案……又談何容易。”

    在擊殺了海棠和尚之後,梁辛已經明白,憑著他的本事,根本就沒能力從國師手中‘劫囚’。

    要說他認識的高人到不少,但師父葫蘆不能出谷、大巫師絕對是見死不救的人、東籬和宋紅袍自身難保、十一重傷未愈,瑯琊……躲她還來不及了。

    高健的神情很古怪,側頭看著梁辛︰“你還在想著劫囚麼?一個海棠和尚,就險些殺了這里所有人,你又憑什麼劫囚?”

    梁辛笑了︰“死在一起,也是件快活的事情。我有個朋說過,來世,還有一場好相見的。”

    高健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鮮血突然毫無征兆的從高健的耳、眼、口、鼻中爬了出來,在篝火的映襯下顯得異常駭人,梁辛大吃了一驚,一時間都亂了方寸。

    高健卻恍然未覺,依舊笑道︰“別的不敢說,但論起查案,我若認第二,九龍司恐怕沒人敢當第一,可惜……關鍵時刻卻使不出力了。梁磨刀啊,我始終在等你跟我吐露實情,可你卻一直在裝傻,嘿,嘿嘿!”

    高健是什麼人?天下頂尖的查案高手,尤擅察言觀色!早就發現梁辛對他有所隱瞞,不過他先前未曾料到事態如此嚴重,念在青衣之間與生俱來的那份義氣,便沒多做追問,現在知道自己時間不多了,這才出言點破︰“對我隱瞞也就罷了,新來的游騎,想必也是查案的好手,千萬要對他說清楚你所知的一切,也許就能成為翻案的關鍵。如果實在沒辦法,你再想劫囚,我也懶得管你。”

    梁辛此刻滿臉的焦急,高健卻搖搖頭,語氣安詳的勸慰著︰“莫慌,沒事的。回頭你替我回復大人一聲,我現在心有余力不足,我的差事就由你來替下。這兩個娃娃你也幫我照顧幾年,他們的本事應該能幫得到你,不過打仗之前記得先把她們倆弄暈了,要不盡幫倒忙。”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悲戚,眼淚 里啪啦的往下掉,拼命的咬住嘴唇,生怕大聲一哭就會打斷高健的話。

    高健皺起眉頭,又想了一會之後,終于長出了一口氣,搖頭笑道︰“沒什麼可說的了。”跟著,揚起腦袋費力的望向兩個童子,猛的叱喝道︰“還不趕緊把我包起來!真要看我死?!”

    倆童子立刻脆生著答應,手腳麻利的很,用富裕出來的紅布把高健的腦袋包裹了起來,現在的高健徹底變成了一只大蠶蛹。

    梁辛的哭聲都擠到喉嚨了,結果變成了一聲‘呃……’費力的吞了口口水︰“你……死不了?”

    “死個屁!少說喪氣話!”高健的怒罵,甕聲甕氣的從大紅包袱里傳了出來……

    黃瓜替主人回答道︰“咱們爺死不了,不過得昏睡修養一陣了!”隨即兩個童子也不顧別人的滿臉驚駭,嘴里念念有詞,圍著大紅包袱游走轉圈,最後同時大喝了一聲,各自把一道神符打在了包袱。

    紅布包裹猛然一震,無數古拙的金色篆字層層隱現,隨即肉眼可見的,軟囔囔的紅布寸寸變硬,最終變成了一個通紅通紅的硬繭子。

    磨牙和黃瓜這才長出了一口氣,隨便找了個剛才惡戰時被砸出的土坑,把繭子往其中一丟,跟著埋泥土,拍拍手,黃瓜又從懷里摸出了根黃瓜,撅成三截,自己、磨牙、羊角脆一人一截……

    梁辛真格傻眼了,看看磨牙,又看看黃瓜,結巴著問道︰“這…這就完事了?”

    磨牙樂得‘咬牙切齒’,牙齒縫里都是黃瓜綠︰“可不完了,這塊裹屍布要接引地氣,所以才會埋在土里,等過一段時間,爺的傷勢好了,自然會爬出來,不用擔心。”

    跟著,磨牙和黃瓜對望了一眼,同時踏一步,恭恭敬敬的對著梁辛躬身施禮︰“爺把我們兄弟托付了給梁爺,有什麼事情您盡管吩咐!”

    梁辛大窘,忙不迭的搖手笑道︰“我比你們大不了幾歲,梁爺聽著別扭,我行三,你們叫我三哥便好了。”

    此刻,天邊已經露出了魚肚白,先是拼盡真元、隨即又耗盡心力的一夜終于結束了,梁辛站起來活動了幾下,用力之下身體疼痛難忍,他被和尚那一記手印打得太慘,一時間也難以恢復。

    梁辛走到了那些青衣跟前,青衣們見他過來,紛紛對他面露微笑,點頭示意,這天底下沒有什麼比並肩浴血、生死與共更來得親密的事情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5 00:51

第七十一章 青衣規矩

梁辛找到為首的青衣,問道︰“你們有什麼打算?”

    現在青衣的首領是個大漢,叫做熊大維,聞言露出了個黯淡的笑容,回答道︰“職責所在,必須要回去復命的。

    梁辛卻搖了搖頭,翻手亮出了自己的游騎命牌,道︰“眾青衣聽令!”青衣游騎,緊迫時有調用同門之權。

    青衣們先是一愣,隨即全部挺起了胸膛,迅速編入隊列,對著梁辛低喝︰“請大人示下!”因為他們都是聾子,所以回答的參差不齊,卻依舊鏗鏘有力!

    梁辛學著曲青石的口吻,沉聲道︰“征召你等追隨本官,助我差辦要務,見令如錦繡!”說著,把手中的命牌高舉。

    梁辛可不放心讓他們再返回鎮寧府,一來國師還有可能再派殺手,州府青衣的實力,還難以對抗修士;二來,這些人雖然不重要,但說不定就會對曲、柳脫罪產生幫助,時刻帶在身邊,說不定什麼時候就能用。

    一眾青衣又何嘗不明白梁辛的意思,眉宇間的黯然一掃而空,紛紛點頭領命,但有幾個重傷員無法隨隊,梁辛也只好命人把他們送回鎮寧。余下的青衣,一共還剩下二十三人。

    這邊在安頓青衣的時候,黃瓜和磨牙早把滑竿抬來了,笑呵呵的問道︰“梁爺……三哥,咱去哪?”此刻坐在滑竿的,當然是賊眉鼠眼一臉愜意的羊角脆……

    梁辛可有些躊躇了,心里明白應該和來接應高健的青衣游騎踫面,再商量下一步的行動,想辦法給兩位義兄翻案,可他哪知道怎麼聯絡同伴啊。梁辛忍不住抬頭看了看還站在黃瓜肩膀的雪尾雲雀,心里琢磨著,實在不行就在雲雀的腿拴根繩,然後把雲雀放到天去,來的游騎追著這鳥就能找到自己……

    正胡思亂想的時候,突然一個切金斷玉般的聲音,冷冰冰的從他身後傳來︰“誰是高健?”梁辛趕忙轉過身,回頭一看,一個十六七歲的少女,不知何時已經到了自己身後七步之處,正冷冷的打量著所有人。

    少女一襲白色長裙,脖頸和臉頰的皮膚若冰雪般白俏,頭發卻烏黑光亮,長長的垂順下來,直披腰際。眉毛雖細但卻是挑起了兩梢劍鋒,清涼的眸子里也沒有一絲溫度。

    相比之下,曲青墨的美麗,是粉嘟嘟的好像個瓷娃娃;瑯琊的美麗,俏皮多變仿佛草原的精靈;而眼前的白衣少女的美麗,更像一支透明卻鋒銳的冰錐!

    梁辛心里驚訝,雖然他身負重傷,但身體對外界的敏銳感知還在,平常人想要悄無聲息的靠近他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少女右手一翻,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和高健一樣她也是青衣游騎,聲音依舊冰冷清脆的問道︰“誰是高健,還請相見。”

    梁辛有些詫異,沒想到這次派來的游騎,竟然是個冰雪少女。

    黃瓜和磨牙趕緊撂下滑竿,走幾步你一句我一句的把事情的經過說明,同時梁辛也把自己的命牌遞給少女查看。

    羊角脆看看沒人抬它了,老大委屈的從滑竿跳下來,爬了梁辛的脖子。

    少女始終沒做聲,直到聽完了事情的經過,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報了自己的姓名︰“小汐。”說著,伸出右手對黃瓜肩膀的雲雀一招,鳥兒聰穎,立刻跳了過來。

    少女小汐取出一小張羊皮紙,用指甲在面迅速劃了幾個字,隨後將其綁在雲雀的腿,鳥兒振翅高飛,轉眼消失不見,自始至終,她居然都是只用右手,左手一直籠在長袖中,不曾露出來。

    咕嚕,梁辛吞了口口水,做賊心虛的問小汐︰“剛才……寫的啥?”

    小汐淡淡的答道︰“沒能和高健接應,需將此間的情況稟告大人得知。高健療傷前說過,要你暫時替他?”

    一個梁辛兩個童子一只猴一起點頭……

    這麼滑稽的情形,小汐依舊沒有一絲笑意,說道︰“再新的訊令到來之前,你我配合,翻案。”

    梁辛自然是用力點頭,跟著還是有些不放心,追問了句︰“你給指揮使傳訊……提到我了沒?”

    小汐略略皺眉,打量了梁辛一眼,點頭道︰“當然。”

    梁辛這下算是踏實了,情不自禁的抬起頭仰望天空,心里打定主意,最近要提起精神,看見白尾巴雲雀靠近,先出手把它打下來……

    少女小汐雖然冷冰冰的拒人于千里之外,但黃瓜和磨牙哥倆臉皮厚,對望了一眼之後,各自踏一步,齊刷刷的跪倒在小汐跟前,大聲說︰“小童兒拜見仙子!”

    小汐側身,讓過了他們的跪拜,淡然說道︰“不用拜見,起來。”

    兩個小廝當然不肯起來,黃瓜還用眼神對梁辛示意,這時候需要有人罵他們一句︰要啥見面禮兒啊!梁辛不理,假裝沒看見。

    黃瓜跪了一會,眼看著小汐根本不理會他們,還是灰溜溜的爬起來了,快步湊到小汐跟前,沒點心肺的笑道︰“爺曾經對我們說過,青衣游騎都有一技之長,咱們爺擅查案,梁爺一身橫功夫,仙子您老有什麼……”

    小汐緩緩的在不久前的戰場移走著,似乎在驗證著剛剛梁辛等人說過的惡戰,聞言頭也不回的回答︰“殺人。”

    磨牙現在也湊過來了,張開嘴正想搭腔,聽見小汐的話立刻閉了嘴巴。

    而梁辛卻苦笑了起來,心里已經有些明白了,如果小汐說是真話,那陰錯陽差之下,事情不對頭了!

    高健是查案的頂尖高手,所以指揮使最先將他派來鄞州;跟著指揮使也發現事情危急,其中更有大險惡,又把戰力最高的小汐調過來支援高健。這下兩位游騎一文一武,配合起來自然是珠聯璧合天衣無縫。

    可指揮使也沒算到,高健這麼快就做繭去了,現在剩下一真一假兩個游騎,全都是打手出身……說不得,為了兩位義兄,梁大人也只能勉為其難,打架的時候不後退,動腦筋的時候更要大步向前了。

    梁辛想了想,走到小汐跟前,把他和高健分析到的情況,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

    果然,少女小汐只是哦了一聲,完全是一副關我何事的模樣,過了片刻之後她還怕梁辛不明白,又補充了句︰“殺人,我來,其他的事,莫煩我。”

    說完之後,小汐頓了頓,又輕聲補充了一句︰“另外,指揮使的意思,當翻案不可為、曲青石和柳亦必死無疑之時,九龍司幾百年的規矩不能壞在他的手。”

    梁辛一時沒反應過來,追問道︰“什麼意思?”

    “九龍青衣,就算真犯了彌天大罪,也輪不到別人來行刑!”

    梁辛皺眉望向小汐,最終還是沒說什麼,只是點了點頭。

    如果真的要死,曲青石和柳亦一定會選擇死在自己人手中,這便是九龍青衣了。‘自己人,自己殺’,這是梁一二定下的規矩!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5 00:51

第七十二章 取道鎮山

梁辛現在一肚子苦水,就算想按照高健囑托的那樣,把他們三兄弟苦乃山對抗南陽,因而與東海乾結仇的隱情說出來,現在也沒人聽了。。無奈之下梁辛只得再問小汐︰“指揮使那邊,還有沒有什麼特別的消息?要翻案,光憑著我手頭的線索不夠!”

    小汐的臉閃過了一絲不耐煩,不過最終還是開恩似的點了點頭︰“大人已經探知,柳亦和曲青石,分別由兩位國師押解,另外還有皇家內廷的高手隨行,兩隊人馬應該已經匯合一處,正趕往鎮山浩蕩台。”

    兩位義兄既沒有被押解京都,也沒有被送東海乾,他們給抓去了位于內陸的鎮山。

    鎮山,並不算多險峭雄偉,也沒有太多的靈氣盤繞,但是它的位置,距離京師不遠,正好坐落在中土中央。當年洪太祖開國之初,就在鎮山修建了一座浩蕩台,以示大洪國運宏昌,永享天下。皇家每有重大禮儀時,皇帝必會御駕出行,趕往鎮山浩蕩台祭天,久而久之浩蕩台就變成了祭神謝天的所在,也是皇家尊敬神仙、修士的象征。

    東海乾和朝廷當初便約定,在浩蕩台共審罪犯。

    梁辛總算得到了些有用的消息,心里微微松了口氣,既然是共審,那這段時間里,兩位義兄的性命總算無礙了。

    這時小汐突然轉過身,看著梁辛冷冷的說道︰“你最好對我的實力有個底,免得配合起來麻煩。”說著,伸手指了指海棠已經和血肉爛泥沒什麼區別的屍體,繼續道︰“我發揮倒極致,也只能和他同歸于盡。”

    梁辛本來沒指望她能怎樣,倒是聞言之後,心里著實吃了一驚,愕然問道︰“你能和海棠戰成平手?”海棠已經踏入了玄機境,就算放在修真道,也能排名高手之列。

    小汐卻搖了搖頭,面無表情的回答了句︰“不是平手,是同歸于盡。”

    梁辛也不再多問什麼了,這個女孩子長的晶瑩剔透,可說起話來太吃力,跳到滑竿大手一揮,大聲道︰“出發,取道……鎮山!”

    磨牙和黃瓜各自答應了一聲,啪啪啪的給自己打神符,扛起滑竿就走,他們兩個跟隨高健日久,自然也學到了打符之術。

    一眾青衣也紛紛馬隨行。小汐也給自己選了匹戰馬,衣袂飄飄跟在眾人身後三箭之地,並不肯混入隊伍。

    兩個小廝抗著滑竿,把速度壓在眾人齊行的程度,黃瓜在前面,跑了一段路之後,忍不住回頭問梁辛︰“三哥,咱們追過去干嘛?還是要劫囚?”

    梁辛搖頭,他現在也是一腦袋糨糊,全沒什麼計較,只是苦笑道︰“先趕過去再說,看看有沒有什麼機會!”說完,屏氣凝神,又開始運功療傷。

    中土廣漠,自西北鄞州至內陸鎮山,全途共計四千七百里,按照他們現在的腳程,全力趕路之下也需要二十天左右的時間。梁辛本來要在十天內趕回大司巫處,可現在也全顧不得了,只在心里祈求老天垂憐,保佑大司巫能夠救回青墨。

    滑竿本來是件了不起的寶貝,全力催動之下能夠日行千里,可必須有高健親自主持,黃瓜和磨牙的打符之術火候不夠,最多只能發揮出滑竿的三成速度,算起來比青衣快馬也差不多。

    一行人就此路,兩個小娃娃扛著滑竿在前,二十多騎虎狼般的青衣緊隨其後,最後則是個冷若明冰霜的白衣少女,所過之處引人側目……

    梁辛也不管那套,抓緊時間運功療傷,和以前一樣他的本源一動,七蠱星魂就立刻忙活起來,仿佛不把本源引到岔路就不肯罷休似的。

    一個白天轉眼過去,晚在青衣的引領下,他們進入九龍司特設的驛站修整。小汐不肯進入驛站,自己在外面休息。

    兩個童子跑了一天,撇著嘴不停的叫苦,這時候梁辛抱著羊角脆,笑嘻嘻的湊過來問道︰“先前高爺跟我誇過,你們兄弟倆的拳腳功夫也頗有可取之處。”

    黃瓜滿臉得意,晃了晃蘆柴棒似的小胳膊,笑道︰“這可不是我們爺胡亂誇口,別看我們哥倆年紀小,可一般的練武漢子,四五個別想近身。”說著,也不用梁辛再問,跳起來打了一套鐵線拳,拳腳到處霍霍生風,果然有幾分架勢。

    磨牙從旁邊看的心里癢癢,也笑著跳出來︰“黃瓜,來讓哥哥打一頓!”兩個娃娃插招換式,就在房間里大打出手,乒乒乓乓的拳腳聲大作。

    這兩個孩子手腳靈活出拳老辣,要說能對付三五個壯漢或許有些誇張,但一兩個大人,還真難以制服他們,梁辛從旁邊看著,正想誇兩句,忽然周身一冷,一股淬厲的殺意轉眼彌漫!

    梁辛大吃了一驚,可還沒來得及出言提醒,遽然一陣刺耳的嘯叫聲劃破夜空,耳朵里只聽到轟的一聲巨響,整座驛站都炸碎開來!

    一條白色身影,身後襯著一輪剛剛挑起明月,仿若天外飛仙,向著早已嚇傻的童子們飛擊而至!梁辛驚駭交加,振聲怒吼中橫身擋在兩個小廝跟前,顧不得身負重傷,探手應向了敵人。

    跟著梁辛只覺得手里一冷,對方與自己交擊的瞬間,突然卸去了力道,白色的衣裙飄擺,靜靜的站在了他的面前。

    直到這時梁辛才看清,出手突襲的居然是小汐。

    小汐皺眉,看了看梁辛和兩個童子,冷冰冰的說︰“半夜不睡覺,動起拳腳來,很有意思麼。”說著,從梁辛的掌中抽出右手。她的左手依舊藏在袖中。

    黃瓜和磨牙兩個人抱在一起,眼淚在眼眶里打轉,嘴唇哆嗦著半天也說不出一個字。

    梁辛驚魂稍定,一指自己身旁的羊角脆︰“本來我請兩個童子試試小猴的口水……”說著,舉目四望這個驛站都已經崩塌了,一跺腳苦笑道︰“就算真有危險,你也不用把房子炸了!”

    小汐聞言,面露不解,有些納悶的看了小猴子一眼,梁辛從旁邊抱起羊角脆,把它前後兩次用口水吐人之後引發的反應講了一遍。

    兩個童子一聽就來了興致,也不嫌骯髒,湊到梁辛身邊踴躍報名,非要小猴子啐自己一口不可,黃瓜還顛顛的把自己的包袱翻出來,摸出一個黃瓜塞給羊角脆。

    羊角脆大喜,接過黃瓜,撅嘴向著磨牙吐了口口水……

    磨牙被一口啐中,果然像梁辛預料的那樣,小臉立刻變得猙獰起來,打從喉嚨深處發出了一聲咆哮,抬手一記沖天炮打向身邊的黃瓜。

    黃瓜反應極快,雙手一架,正想像往常那樣一腳踢回去,不料胳膊一股大力湧了過來,比著磨牙的應該有的力氣大了不知道多少倍,驚呼中四仰八叉的向後摔去。

    磨牙雙眼赤紅,呼呼的喘著粗氣,一拳打飛了黃瓜之後,雙拳亂舞成一團,眼前看到誰就打誰。

    梁辛立刻搶,接下了磨牙的亂打,一會功夫之後磨牙就恢復了清醒,一坐在了地,只覺得手足酸軟,力氣被消耗掉了十之,可是卻卻無論如何也想不起剛剛發生過什麼事了,他最後的記憶,是猴子揮舞著黃瓜啐了自己一口……

    這下就連小汐都面露驚訝,望著梁辛問道︰“你這猴子……什麼品種?”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5 00:52

第七十三章 望風而逃

梁辛拎起羊角脆,左看右看,它除了沒尾巴,長得和苦乃山天猿沒有絲毫的區別。.羊角脆倒是很享受梁辛的擺弄,肚子腆得老高,示意主人給撓撓……

    這時候青衣衛們也饒有興趣的圍攏了過來,羊角脆在梁辛的指點下,又‘啐’了兩名青衣,和磨牙的反應一樣,這兩名青衣也神智全失卻力氣暴增。

    現在算是徹底肯定了,一旦被羊角脆的口水吐中,上到五步修士,下至稚童少年,都會變得瘋狂起來,同時力氣也會變大,但持續的時間並不會太長,恢復清醒後便會疲勞脫力。至于其中的原因,也只有等兩位義兄的事情了結,返回苦乃山去問問葫蘆師父了。

    而羊角脆在啐出四五口口水之後,也變得精神萎頓,連身上的皮毛都黯淡無光了,可把梁辛給心疼懷里,心里琢磨著明天如果路過城鎮,一定給它買幾個羊角脆吃,光吃黃瓜沒營養……

    第二天黎明,眾青衣再度啟程,向著內陸鎮山趕去。

    對修士而言,身體的傷害即便再嚴重,只要本源根基未曾受損,便不是什麼太大的事情,海棠和尚的手印只是將七蠱星魂擊潰,並未傷及梁辛的本源。

    每一個大周天,受損的內髒就會被修復一些,路上梁辛把全部心思都放在療傷上。雖然因為七蠱星魂的搗亂,讓他運轉心法的速度慢了不少,但是身體也康復的比較迅速。大約七八天之後,他的傷已經復原了五成。

    這天正趕路的時候,走在前面的黃瓜揚起了鼻子,使勁嗅了嗅,回頭笑道︰“三哥,有雀子。”

    梁辛一時間有點發懵︰“什麼雀子……”話還沒說完就反應了過來,嚇得一下子從滑竿上跳下來,仰著頭拼命的在天空里踅摸著,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把這鳥抓在手里,羊皮紙上寫的啥誰也不給看。

    黃瓜滿臉古怪的看了梁辛一眼,咯咯的笑道︰“還遠呢,總要過一會才能飛過來。”

    正說著白衣小汐催馬趕上來,兩根縴縴細指壓出了下唇,打出了一個響徹雲霄的清亮呼哨!

    梁辛全身蓄力,撒腿跟在小汐身後奔跑,同時後臀坐低隨時準備跳起來去抓鳥,乍一看好像只蛤蟆站起來跑步似的。

    而此刻黃瓜突然止住了笑聲,眉心鎖成一團,不停的嗅著空氣,小臉上的疑惑之色漸漸濃重,過了一會之後猛的變成了怒色,對著梁辛道︰“雀子動不了,不是飛的……三哥,咱們家的雀子被人捉了!”

    話音落處,駿馬長嘶,所有人都勒住了坐騎。磨牙不用吩咐,立刻趴在地面上,閉起眼楮仔細傾聽了起來。

    梁辛等人正馳騁在官道上,西側是一望無際的沃土良田,密密麻麻種滿了高粱;右側則是無名的連綿小山,時值正秋,滿山紅葉正綻放的絢燦,遠遠望去仿佛一抹落于凡塵的紅雲。

    過了一會,磨牙終于捕捉到了敵人的聲音,跳起來伸手指著東側的山嶺大聲道︰“這邊,七里處,應該是一個人!”

    話音落時,白色身影如電掠起,小汐撲躍而起,向著磨牙指點的方向掠去。梁辛手疾眼快,一把抓住了小汐的胳膊,低聲道︰“一起去,誰也不得掉隊!”

    說話的功夫眾青衣已經舍掉馬匹,快步沖下官道,三人一組彼此掩護著急速潛行。小汐身上都冒著寒氣,垂下眼皮看了看梁辛正抓著自己胳膊的手。

    梁辛趕忙放開手,嘿嘿訕笑著也不敢多說啥,追著青衣們而去。小汐冷哼了一聲,跟在了梁辛身後,沒再單獨去追。

    青衣彪悍,雖然不像小汐那般縱躍如飛,但行進的速度也絕不慢。

    小山連綿,但並不算陡峭難行,在行進了三四里之後,磨牙又復聽地,這次他的臉上也現出了迷惑︰“對方沒走,就留在了原地,好像刻意等著咱們……就一個人,錯不了的!”

    而黃瓜則皺著眉頭︰“一股花粉香氣,是女的?”

    又追了一段之後,在紅葉密林之中,突然出現了一片畝許的空地,兩個童子示意敵人就在其間,眾青衣不用吩咐,散做半月之形,緩緩向著前方包圍了過去。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各自屏氣凝神,走入了空地中。

    赤足玲瓏,白皙水嫩,正從一根老樹枝椏上垂下來,一蕩一蕩的……一個素衣少女,正坐在樹上望著梁辛,妖女瑯琊!

    梁辛只覺得氣血上湧,蓬勃的怒氣直沖胸肺,一點也不掩飾自己的憤恨,目光死死盯住正撅起紅紅的嘴唇、有些委屈的瑯琊,口中問小汐︰“她的修為應該是海天境大成,你殺的了她麼?”

    瑯琊清澈的眸子一轉,下下開始仔細打量小汐,表情愈發的委屈了,她手中擺弄著一頭雪尾雲雀,雀子不停的掙動著翅膀,徒勞的努力著,想要逃脫桎梏。

    小汐的身體微弓,好像一只正要獵食的白貓,嘴里淡淡的回答︰“四步大成?和她同歸于盡還是沒問題的。要殺麼?”

    梁辛恨恨的說道︰“我幫你,她應該還有傷。”

    小汐突然笑了,一個笑容之下,遍布的冰冷仿佛瞬間被擊碎,對著梁辛道︰“那便好辦了。”

    躲在暗處的磨牙和黃瓜卻對望了一眼,兩個童子都是一頭霧水,這位游騎小汐,對上五步海棠能同歸于盡,對上四步妖女也是同歸于盡?

    瑯琊坐在樹上好整以暇,望著小汐問道︰“同歸于盡?除非你有什麼了不起的寶貝。”說著,她也笑了,俏皮的模樣立刻躍然而出,甚至潛伏在周圍,心性早已磨練得淬厲陰狠的青衣們,也差點忍不住回應著她來咧嘴笑一下。

    跟著瑯琊又滿是好奇的追問︰“到底有沒有,是什麼寶貝?”

    小汐又恢復了先前的冰冷,脆生回答了六個字︰“死時便會知道!”

    瑯琊咯咯而笑,用眼角夾了小汐一下之後便不再理她,轉頭望向梁辛,挑著眉毛問道︰“她是你的女人麼?長得一般,脾氣更不好,比起面團團的粉娃娃差遠了。”

    她的話剛說完,梁辛遽然做了個撤退的手勢,同時暴喝了一聲︰“大伙快跑!”一拉躍躍欲擊的小汐,撒腿就跑!

    乍見妖女時,梁辛滿心憤慨,可稍作冷靜之後一顆心便沉了下去︰瑯琊是邪道中大有來頭之人,她帶在身邊的九個灰袍鐵面,只要有一個人在,只要這個人恢復了三成的力氣,在場眾人就全都要死!

    磨牙的聽地雖然犀利,可高深修士想要瞞過他的耳朵,也不會是什麼難事。

    梁辛不怕拼命,可青墨應該死不了,兩位義兄卻還等著自己去救。

    哄……九龍青衣,陰戾如狼迅猛如鷹,隨著梁辛一聲令下,跑的也快如流星閃電……

    妖女瑯琊仿佛被一百個臭雞蛋同時砸中似的,本來笑嘻嘻的表情瞬間僵硬,張著小嘴愕然愣住,眼看著一群人越跑越遠,終于哭笑不得的喊道︰“我想辦法救曲青石啊!還有柳亦!”

    梁辛驚呼了一聲,立刻兜轉了回來,小汐寸步不離他的身邊,其他人則被梁辛留在了原地。

    瑯琊依舊晃著自己的嫩足,見梁辛回來,拍著胸口長出了一口氣︰“嚇死我了,真怕你就這麼跑了。”

    梁辛不和她廢話,開門見山的問道︰“你能救他們?”

    瑯琊一笑,神情好像在向大人顯擺自己得意的玩具︰“我的能力你知道,救他們雖然有些麻煩,但也不是做不到呢。”

    梁辛一伸手,抓著瑯琊的渾圓的腳踝,直接把她從樹上給拽下來了︰“怎麼救?”

    瑯琊先是驚呼了一聲,隨即咯咯的笑成了一團,伸手推開梁辛,笑道︰“癢……”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5 00:52

第七十四章 天下人間

笑了一會之後,瑯琊才站直身體,卻沒直接回答梁辛,而是伸手一指面無表情的小汐,對梁辛道︰“救人之後,我要殺她。

    “放屁!”梁辛的唾沫都快噴到妖女的臉了。

    而小汐卻同時道︰“你要能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我便給你殺也無妨。”

    梁辛略帶驚愕,看了小汐一眼,後者淡淡的說︰“翻案,便是救了整個九龍司,我願意換。”

    妖女瑯琊根本就不看小汐,滿是失望的望著梁辛︰“既然你護著她,我便不會殺她,但是這件事情做起來很難……”說話的時候,她的食指始終在輕輕的轉著,每次轉滿一周,都會點向梁辛。

    梁辛不耐煩和她這麼繞彎子,不等她說完就點頭︰“能翻案,我隨你怎麼擺弄都成!”梁辛心里明白,妖女做作這麼久,歸根結底是要奪自己的‘石脈’。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妖女不調用高手直接把自己抓走,不過這筆‘買賣’無論怎麼做,最終的價錢還是他自己。

    瑯琊大笑點頭︰“我一直說你是個聰明男人呢!”

    梁辛突然覺得開心了起來,笑了。

    妖女未必可信,可至少是一線希望,一想到柳黑子的眉飛色舞,一想到曲青石那張長滿了老年斑的臭臉,梁辛真就笑出了聲,還有曲青墨經過了一圈生死輪回,再見柳亦時,不知是會流眼淚,還是依舊不理不睬,媽的,活著真好!

    瑯琊看著梁辛笑,俏臉都是納悶,情不自禁的看了小汐一眼,小汐面無表情,卻聳了聳淡薄的肩膀。

    梁辛也懶得解釋什麼,笑著把話題拉了回來︰“可我不明白……”

    正說著半截,就被瑯琊搖頭打斷了,妖女親昵的拍了拍他的肩膀,說道︰“現在咱倆合伙,我自然會讓你知悉根底,可別人要聽麼……也無妨,不過聽了之後便要死的。”

    小汐轉身就走,冷冰冰的留下了一句︰“大路等你們,梁磨刀,記得雲雀的傳令!”一行人都隨著她撤了出去。

    林子里只剩下了梁辛和瑯琊。

    瑯琊揚手,把先前從雲雀腳解下的羊皮卷遞給了梁辛,吐出粉紅的舌頭笑道︰“那個白衣服的女娃子厲害的很,我可救了你一命,你怎麼謝我?”

    羊皮卷只有三個字︰假游騎

    梁辛雙手一搓,羊皮紙化作飛灰,目光炯炯的望著瑯琊︰“說說,到底怎麼回事。”

    瑯琊放飛了手中的雲雀,舒舒服服的坐在了地,還是那副笑吟吟的樣子,也不再兜圈子,直接說出了自己的身份︰“我師父,是邪道的三大首領之一,銅川府里的那些灰袍鐵面,都是我師父的手下,不是我的人。”說著,雙手抱起膝蓋,把臉頰貼在了貼在了膝蓋,淡淡的說道︰“你也是修行之人,當知‘斷滅凡情’這四個字。”

    梁辛點點頭,也坐了下來,不料瑯琊突然挪動身體湊了過來,和他並肩而坐,螓首柔柔的枕在了他的肩膀︰“事情簡單的很,我從小心性虐戾,卻天賦極高,師父收了我做弟子,順便把我的爹娘‘斷滅凡情’掉了。”

    “現在我早已過了撢心境,自然不再覺得父母還有什麼值得依戀,不過……我只明白一件事,我的東西,不許別人去踫的!殺我父母,和扔掉我的布娃娃沒什麼區別,踫了我的東西,便犯了我的忌諱,會死人的。”說著,瑯琊突然抬起頭,調皮的沖著梁辛的耳朵吹了口氣,跟著笑道︰“我就是這樣的人,你最好能記清楚!”

    妖女的聲音清脆而恬靜,梁辛卻覺得渾身都乍起了雞皮疙瘩,心中苦笑著,修士斷滅凡心本來已經匪夷所思了,這些邪道中人更是偏佞到了極處。

    天天想著肉好吃、酒好喝的梁辛,根本就沒法去理解。

    瑯琊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不妥,笑道︰“我師父也知道他得罪了我,不過他修為了得,我還不是得盡心盡力的給他辦事?邪道就是這樣了,人人之間都有些仇怨,但是面有老大約束著,沒有好機會便要忍住,呵呵,如非如此,當年邪道又怎麼會一敗塗地。”

    梁辛搖搖頭,還是不理解,也不想去理解他們。

    瑯琊的眼楮亮了起來︰“不過我命好,尋到了一個機會,自然要好好把握住!這個機會,便是苦乃山的那條石脈了!”

    說到這里,瑯琊突然岔開了話題,問梁辛︰“你聽說過‘天下人間’麼?”

    梁辛皺起了眉頭,覺得這四個字似曾相識,尋思了片刻之後恍然大悟,這事還是五年前在猴兒谷的時候,小丫頭青墨講給他的。

    當年正邪惡戰,一個老魔頭融合了‘生、老、病、死’這四門絕技,創出‘天下人間’的大神通,曾一度殺得正道門宗人仰馬翻,後來老魔頭將這門神通傳給了弟子謝甲兒,而謝甲兒又將其發揚光大,改命叫做‘天人間’。而老魔頭則看破天下,遁世逍遙去了。

    最後謝甲兒被十三蠻合力狙殺,邪道由此沒落,可老魔頭卻還活著。

    最近這幾百年里天下太平,正道休養生息,邪道也在生根發芽,現在一共分成了三支人馬,瑯琊的師父就是其中一支的領袖。邪道中人天性虐戾,還沒對付正道,三支力量便開始互相傾軋,雖然沒有大規模的火拼,但是也絕談不團結。

    瑯琊的師父想要統一邪道,于是窮盡數十年,竟然真的被他找到了當年創造‘天下人間’的老魔頭隱居的洞府。這下瑯琊的師父大喜過望,只要能得到‘天下人間’的神通功法,他的實力必然暴增,邪道眾人以強為尊,勢必人人歸心。

    老魔頭應該早已不在人間,但是守洞法陣依舊犀利有效,瑯琊的師父想盡了辦法也不能通過法陣,不過他也發現,想要破陣便需要至純的惡土之力。

    再後來的事情,梁辛便能融會貫通了,苦乃山凶根石脈現世,瑯琊的師父派竹五來苦乃山,只等罪戶們挖到石脈盡頭,他便會出手殺敲走一塊凶煞石根……

    這時梁辛皺了下眉,有些不解︰“這個凶煞石脈這麼重要,你師父就不親自去,至少也要調遣高手坐鎮,怎麼就派了個竹五來?”竹五的修為雖然不錯,但是和那九個灰袍鐵面比起來,連人家的頭發絲都不如!

    瑯琊答道︰“三個邪門互相牽扯,互相監視,師父要是調派高手,其他兩個邪門便會有所察覺,反而會把事情弄糟。”

    苦乃山的凶根石脈,並沒有引起其他修士的注意,在當時的情形之下,一個能夠統御蠻族的竹五,足以辦好這趟差事了。而竹五只是個小腳色,他的行動不會引起其他人注意,可沒想到陰錯陽差之下,石脈被梁辛給吞了,竹五則身遭慘死。

    不過竹五臨死前,也給梁辛種下了銘心刺,給同門留下了線索!

    梁辛拍著自己的腦袋,這次算是徹底明白了,對著瑯琊點了點頭︰“你的野心,也不小啊!”

    瑯琊嘻嘻一笑,做出了個無辜的表情。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5 00:52

第七十五章 大慈悲調

瑯琊的野心,自然不小!

    在銅川府,她意外的感應到了竹五留下的‘肉中刺’,這才來到了日饞,並在見到梁辛之後,出手幫他拔掉了這個法術。

    這下就連她的師父都不知道,梁辛就是尋找苦乃山石脈下落的關鍵。從那時起,瑯琊就已經準備‘獨吞’梁辛,甩開師父自己去老魔頭的洞府,尋找‘天下人間’的功法。

    梁辛想清楚了其中的關鍵,站起伸了個懶腰,借勢離妖女遠一點,走開幾步之後這才回過頭道︰“所以你要對付我,只能自己動手,不能調用你師父的力量。”

    在草原上,瑯琊要從梁辛處得到石脈的下落,自然不能讓師父的灰袍鐵面在側,所以她才遣開那九位高手,同時也取信了宋紅袍和宣葆炯。妖女機關算盡,最後卻還是忽略了青墨敢于拼命的狠辣和梁辛的邪弓……

    瑯琊略略調養了幾天之後,生怕就此失去梁辛的蹤跡,顧不得傷勢未愈,急匆匆的出來尋找梁辛,隨即發現他正要去救兩位義兄。

    這時梁辛突然大笑了起來,臉上盡是愉悅︰“你這麼急著現身,是怕我冒冒失失的去劫囚?”

    瑯琊點點頭,神情有些委屈,幽幽的說道︰“以你的修為,要是去劫囚的話必死無疑,我又怎麼舍得看你被那些正道中人殺死呢。”梁辛身上系著‘天下人間’的絕世魔功,瑯琊自然不能讓梁辛死掉。

    瑯琊被梁辛一箭擊中,傷的著實不輕,不僅戰力大打折扣,而且在短時間里也無法動用那道奪取惡土之力的手印。最開始的時候,她還想著追上梁辛之後先把他制住、抓走,等自己傷愈之後,再奪他的‘石脈’。可她對白衣小汐頗為忌憚。

    她看不透小汐的根底!

    隨後,瑯琊又打算動用師父的力量,想辦法將曲青石和柳亦兩個人劫走,再用曲、柳二人來要挾梁辛。但是在派人打探之後,她又打消了這個念頭。

    說著,瑯琊伸出軟軟柔柔的手指,敲打著自己的眉心︰“事情遠比你們想的要嚴重,這次三堂會審,會有真正的高手壓陣,來自五大三粗的高手!”

    梁辛吃了一驚,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楮。

    瑯琊的臉上也顯出了迷惑的神情︰“我也不知道,區區一個東海乾被炸,怎麼會把八大天門都驚動了。正道中人嚴陣以待,想要劫囚,就必須去求師父派遣心腹高手來相助,這樣一來的話,以師父的心智,一眼就能看透我這點小私心……”

    瑯琊岔開了話題︰“不過,如果想翻案的話,應該還有機會的,我心里有個計劃……”說著,她閉上了嘴巴,抬起頭眼巴巴的看著梁辛。

    梁辛無奈,又走回到她身旁,蹲下,和她四目相對︰“說!”

    瑯琊笑的好像一條漂亮的小狐狸,壓低聲音,一邊在地上劃拉著,一邊說出了自己的計劃。

    梁辛的表情先是驚訝,跟著變成了喜悅,最後又開始皺眉沉思,和妖女一起在地上劃拉著,仔細研究著其中的可行性,小心的填補著其中的漏洞,遠遠望去,一對少年男女湊在一起竊竊私語,讓人說不出的愜意。

    半晌之後,梁辛終于站起身來,大大的伸了一個懶腰,隨即又對著瑯琊點頭道︰“拜托了!”

    瑯琊的眸子清澈明亮,素手一揮擺出了一副豪邁的樣子,粗聲道︰“包在我身上!”

    言罷,兩個人同時大笑了起來。

    笑過之後,梁辛的心里輕松了許多,又問瑯琊道︰“還有件事我不明白。”

    瑯琊陰戾狠毒,但心地冰雪聰明,明白梁辛想要問什麼,開口道︰“我敢與你做這筆交易,自然不怕救人之後你會反悔。等翻案之後,你自然會知曉為什麼。”

    說完,妖女站起身,向著林子之外走去,走了幾步之後又站住了,回頭笑道︰“其實,只要我願意,大可以只奪力,不殺人,你要乖才好。”隨即,在連串的笑聲中,瑯琊縱躍而起轉眼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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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算下時間,此刻距離‘三堂會審’還有兩個多月,時間上完全來得及,翻案的事情,梁辛暫時幫不上什麼忙,前面都交由瑯琊去處理。

    兩位義兄的案子突然出現了轉機,梁辛的心里說不出的舒服,回到官道上時,看見一眾青衣連日趕路之下都面露疲憊,梁辛面露愧疚,快步走到大伙跟前,笑了笑說︰“趕路辛苦,找個地方大家修整兩天,咱們養好精神再出發!”

    兩個小廝立刻大聲歡呼,青衣首領熊大維看懂了梁辛的唇語,走上來對他說︰“咱麼炯弟還能僵直……”梁辛琢磨了一下,這才明白對方說的是‘咱們兄弟還能堅持。’他們盡數耳聾,聽不到自己的聲音,這些天下來,腔調愈發的古怪了。

    梁辛心中暗嘆,搖頭道︰“聽我的便是了,不用多說。”

    熊大維也不再說什麼,對著梁辛點點頭,露出了個粗獷的笑容︰“多切!”然後回頭對著手下做了幾個手勢。青衣們全都面露輕松,他們大都有傷,這些天里日夜兼程的趕路,都辛苦的很了。

    小汐也沒多說什麼,她只管對付厲害敵人,其他的都交給梁辛去安排。

    一行人也放慢了速度,沿著大路緩緩而行,小汐催馬趕上,先問了問雀子上的傳令。梁辛當然不敢說實話,瞎扯了幾句指揮使囑托完事小心雲雲。

    小汐皺著眉頭看了梁辛一眼,似乎有些懷疑,不過最終也沒多說什麼,而是伸出手向著西南方向一指︰“再往前走幾里會有條岔路,通往一個叫做‘解鈴’的小鎮子,你要想修整便去那里吧,是自己人的地方,會放松些。”

    梁辛痛快的答應,兩個童子尤其興高采烈,圍著小汐問解鈴鎮的緣由,小汐不搭理他們。

    正說笑的時候,磨牙突然閉上了嘴巴,大耳朵微微的跳動,跟著手腳麻利的往地上一趴,只聽了片刻就跳起來,伸手指向他們的身後,對著梁辛道︰“大慈悲調,有人唱著大慈悲調趕路!”

    青衣們全都臉色一變,百戶熊大維一揮手,兩名青衣翻身下馬,隱入官道下的長草間,向著來路方向潛伏而去。

    其他人也都嚴陣以待,連寡婦勁弩都端在了手里。

    梁辛雖然不知道大慈悲調是什麼,可也明白遇到了敵人,和小汐並肩走到隊伍最後,凝神望向遠處。

    不久之後兩個去查探的青衣回來了,走到幾位首領跟前低聲稟報︰“司天監大隊人馬,看樣子只是路過,不像沖著咱們來的。”

    小汐冷哼了一聲,沒說什麼。

    又過了一會功夫,一陣古里古怪的調子,隱隱從大路的盡頭傳來,聽上去就好像咬住了舌尖,嘴唇不停嗡動而發出的聲音,歌聲明明拗口難聽,可聽得時間稍長卻讓人心底清寧。古怪的歌聲越來越響亮,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歌聲已經從遠遠的呢喃變成了漫天回蕩的轟鳴!

    梁辛也愈發的覺得這歌聲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聽過,片刻猛的想起,不久前在兔幾丘,海棠和尚就是哼著這樣的調子來殺人的。

    只不過,海棠哼得調子很收斂,可現在的梵唱簡直變成了炫耀!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1:40

第七十六章 鴉雀相爭

大慈悲調雖然古怪卻是朗朗梵唱,久聽之下清心扶氣,可再怎麼廣博浩然的調子,如果唱成煌煌天雷,也會讓人覺得心煩意亂……

    一支司天監的隊伍,終于出現在大路的盡頭,梁辛遠遠望去,滿心的驚訝!

    不是因為對方人多,也不是看見了什麼可怕的敵人,讓梁辛駭然的是這支隊伍,相比于他們的人數而言,排場實在太大了。.

    二十名紅袍大漢趕在隊首,不停的催動法術引水潑街;二十名紅紗少女素手翻揚,白色花瓣洋洋灑灑,隨風飛舞;二十名紅袍僧人面露微笑,嘴唇嗡動,不見怎麼用力卻把大慈悲調唱的驚天動地!

    六十人之後,是一頂比著屋子也不小的赤紅大龕,其中端坐著一個白袍子老僧,看去六七十歲的樣子,正閉目養神,龕下橫六縱九一共十五根長槓,每槓由四名童子扛住。

    隊伍的最後是一支百人馬隊,騎士們全都身穿白袍,腰挎長刀,額頭梳著發箍,馬隊中豎起幾十面大旗。

    秋風過,旌旗滾蕩,發出撲啦啦的烈響,盡數都是司天監的旗號。

    梁辛就是個沒見過市面的山溝娃子,哪見過這樣的陣勢,被人家驚得目瞪口呆,不僅一點不嫌司天監的人惡俗張揚,相反還攢了滿心眼的羨慕,琢磨著有一天自己發達了,也要這麼大張旗鼓……羊角脆也把眼楮瞪得溜圓,和它主人一個心思,看看老僧的大龕,又看看人家暫時借給他們的滑竿……

    梁辛看的津津有味,低聲問小汐︰“這個老和尚,別就是國師,這麼大的場面。”

    小汐搖頭,她認得這個和尚的︰“他是國師座下,七位親傳弟子中的第三位,法號琉璃,這個妖僧天性喜歡擺排場,司天監中就屬他的名氣最大,不知為什麼來了這里。”

    龕中的老和尚白面無須,眉宇間盡是慈祥,在他的隊伍靠近眾青衣的時候,老琉璃緩緩睜開了眼楮,對著梁辛等人微笑著點了點頭。

    兔幾丘的惡戰,是九龍司與司天監暗中的較量,平時相見時,大家都還是朝廷差官,自然不能直接把刀子殺過去。

    青衣們錯動腳步,讓開了半條道路,琉璃笑的更慈祥了,對著熊大維點頭說了句︰“多謝了!”

    他一開口,梁辛只覺得後頸好像被人吹了口涼氣似的,再看身邊的小汐,白淨光潔的額也冒出了一溜雞皮疙瘩,這個老和尚的嗓音,赫然是個脆生生的童子音。

    熊大維聽不到對方的聲音,臉沒什麼表情,點頭回禮之後回到了梁辛的身後。

    就在這時候,黃瓜又提著鼻子嗅了起來,還沒來得及說話,天空之中就傳來了一聲惶急的鳴嘯聲,一只雪尾雲雀從遠處奮力拍著翅膀,搖搖晃晃的飛著。

    現在的梁辛目力驚人,雖然相隔甚遠,但還是能看清楚,這只雀子的毛色不純,雖然也是雪尾雲雀,但不如自己以前見到那些漂亮,也不是剛才瑯琊放走的那只。

    梁辛平時見到的,都是指揮使大人專用的雪尾雲雀,自然不是凡品,現在天的這頭,則是普通青衣之間用來聯絡的。另外這只雀子羽毛凋零,飛的歪歪斜斜,好像還受了傷的樣子。

    黃瓜皺眉,不明白這頭雀子怎麼會如此狼狽,立刻打了個響亮的呼哨召喚它,雀子聽見哨聲,立刻精神一振,正要俯沖下來的時候,空中突然又傳來了一陣嘎嘎的難聽叫聲,四頭黑色的大烏鴉從遠處電射而至,向著雲雀抓去!

    烏鴉的個子極大,雙翅展開足有兩尺,比起鷹隼也毫不遜色,磨牙和黃瓜眼尖嘴快,異口同聲的驚呼道︰“金眼胡鴉!”

    論體型,雲雀根本不是胡鴉的對手,但雲雀的身形更加靈活,又知道救星盡在眼前,一時間力氣大增,在空中左右輾轉,險而又險的躲避著攻擊。眼看著就要沖出包圍的時候,突然又是一聲嘎嘎的怪叫,又一頭胡鴉猛的從琉璃和尚的身邊沖天而起,一頭撞了雲雀的肚子。

    另外幾只胡鴉飛快的趕來,揮動利爪,小小的雀子發出了一聲哀鳴,身迸出了鮮紅的血花!

    白衣小汐遽然爆發出一聲清冽的怒叱,縱躍而起,宛若一只決絕的白燕,向著琉璃和尚撲去。

    而梁辛從青衣衛手中搶過一把繡春刀,暴喝里七蠱星魂滾滾運轉,抬手將刀子奮力擲向天空!

    刀光如電,淒厲鳴嘯著劃破長空,可準頭實在差勁,歪了足有幾丈的光景,不過即便如此,也足足嚇了五只胡鴉一跳,扁毛畜生身處高空,可沒想到竟然還有人會有能力傷及它們,而雀子則趁著它們一疏神的空子,雙翅並攏從高空直接向著青衣衛俯沖了下來。

    再說小汐這邊,毫無征兆的向著和尚發起突襲,司天監的隊伍絲毫不亂,護在大龕後面的馬隊中,同時躍出七八個人影,各自亮出長刀應向小汐。

    就在敵人的長刀堪堪劈到的時候,小汐低吼了一聲︰喪!

    話音落處,一道白色精芒從她右手間急閃而出,宛若一道精準而犀利的閃電,飛快的從幾名敵人之間掠過,又回到了小汐的袖中。青衣們只覺得眼前紅白燦爛,敢向著小汐出刀的人,全都被精芒炸碎了腦殼,只剩下一排腔子猶自撲躍著,又飛了幾尺之後才   的摔落在地!

    雖然一擊搏殺了幾個敵人,小汐沖襲的勢子也隨之受阻,身子一蕩落到了旁邊。

    幾乎與此同時,雀子也俯沖而至,梁辛高高躍起,小心的把它接住,他雙腳剛一落地,琉璃老僧龕前的那二十名紅衣僧人數,突然錯動腳步,無聲而迅捷的將他包圍了起來。

    這些和尚隨時都會翻臉動手,可嘴里依舊高唱著大慈悲調,吵得梁辛頭大無比。

    而二十三名青衣也擺好了沖擊的陣型,只待梁辛一聲令下,他們便要殺入敵陣!

    先前還歌舞升平,轉眼劍拔弩張。

    梁辛看了看手里的雲雀,鳥兒的脖子軟塌塌的,脛骨折斷眼見活不成了。

    大龕中的琉璃老僧終于皺起了眉頭,臉的慈悲之意卻更盛了,側頭望向小汐,尖聲道︰“不過是些不懂事的畜生互相糾纏,你卻想殺我?”

    小汐毫不避諱,認真的點點頭,聲音清冷得很︰“九龍司的雀子死了,也是要償命的。”

    琉璃愣了愣,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隨即尖聲大笑了起來︰“九龍司果然霸道啊!只不過霸道的久了,眼界也就狹隘了,忘了頭的天了!”

    老和尚的笑聲清脆的毛骨悚然,一邊大笑著,一邊給手下做了個手勢,示意他們可以動手殺人了!

    在琉璃眼中,面前的青衣不過都是些普通人,只有那個鄉下小子修為,也不過是個勉強踏入聲色境的三步修士,這樣的對手,當然不值得他親自動手。

    可沒想到的是,他的手下還沒動,鄉下小子突然躍起,輕輕松松的就沖出了他座下二十名弟子的包圍,揮舞著雙拳向他撲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1:41

第七十七章 左手睚眥

論修為,琉璃比著他大師兄海棠要差得遠了,不過也穩穩的站在四步、海天境上。。

    面對梁辛的迅猛撲擊,琉璃單手擎天,口中念出了一個字︰障!

    話音落處,一蓬濃烈的金色光芒從天而降,牢牢籠住了他的巨龕。隨即琉璃輕輕的嘆了口氣,目光慈悲的望向梁辛,好像再看著一只馬上就要撲入火堆的飛蛾。

    梁辛的身體與金光甫一接觸,立刻發出了一聲怪叫,忙不迭地翻身後躍,只見他身體與金光障接觸的地方,都冒起了裊裊青煙,衣服化作枯灰,可皮膚卻還是黑里透紅,健康的很。

    梁辛驚駭交加,要不是七蠱星魂及時運轉,替他化解了金光的力量,現在他的身體有一半都該變成焦炭了。

    琉璃見梁辛沒被燒死,也略有些意外,可讓他更沒想到的是,梁辛吃過了金光障的苦頭之後竟然不退反進,接踵七拳,打在了他的金光屏障之上。

    每一拳都輕飄飄的,力道沒有一絲稀奇,只不過在金光障上蕩起了一層不起眼的漣漪,可七拳之後,七道漣漪彼此勾連在一起,蕩漾出的赫然是一道北斗星陣,旋即巨力爆發,足以抵擋三步修士任何神通的金光障轉眼散碎!

    漫天金光就像個肥皂泡似的碎裂于無形,而一聲清冽叱喝卻沖天而起︰喪!

    小汐飛撲而至,右手再度放出白色精光,向著琉璃的光頭激射而去。

    琉璃森然冷笑︰“不自量力!”單手一探,自刻不容緩之間竟然捉住了那道精光,隨即‘精光’發出了吱吱的怪叫,奮力的扭曲起來,原來是一條通體批滿銀色鱗片的小蛇!

    在捉住銀甲小蛇的同時,琉璃的另一手五指相結,捏成神通手印,揮動間裹挾著滾滾風雷,毫不留情的向著小汐的面門扣了下去。

    小汐表情突然變了,好像有些譏諷,又有些興奮,雙唇輕輕並在一起,低聲吐出了一個字︰“奪!”旋即,始終籠在袖中的左手,伸了出來!

    五根手指,縴長而柔軟,好像剛剛綻放的花蕾,曼妙的一展一轉,捂住了對方的手印。琉璃的眼中露出喜色,可臉上還沒來得及擠出一絲笑意,就猛地爆發出一聲歇斯底里的慘叫!

    琉璃踉踉蹌蹌的向後退去,一旁的梁辛則愕然瞪大了眼楮,一時間都忘了出手追擊敵人。

    片刻之前,小汐的左手微轉,好像摘桃子似的,就把老頭子的手,從他的手腕上摘了下來!

    鮮血自斷腕出瘋狂的噴湧,琉璃疼的亂跳亂叫,銀鱗小蛇趁機掙脫桎梏,尾巴搖晃著又撲回小汐的袖中。

    而小汐的動作不停,趁著敵人心神散亂的片刻,又奪下了琉璃那顆圓滾滾的光頭!

    --------------

    梁辛和兩個童子不知討論過多少次,小汐為什麼要把左手藏在袖子里,黃瓜猜她的左手只是削鐵如泥的鉤子,磨牙猜是一只蓮蓬口的暗器,梁辛猜不出只好說小汐六指……

    這一仗,幾乎還沒打就結束了,一個照面之下妖僧便被兩位游騎合力擊殺,其他的人哪還敢抵抗,有馬的催馬,沒馬的撒腿,哄的一聲四散而逃。

    小汐扔掉了手里的人頭,揚起左手,對著梁辛把五根手指一一捏起,握成拳頭再度收攏回袖中,冷冰冰的說︰“數清楚,不是六指。”

    梁辛臊紅了臉蛋子,趕緊岔開話題,指著琉璃和尚的屍體,苦笑道︰“倒是留下活口啊!”

    小汐搖頭︰“我只會殺人!”隨即又問到︰“雀子傳來的是什麼事情。”

    梁辛這才想起正事,趕忙撿回雲雀的屍體,取下羊皮卷一看,上面的字跡潦草︰解鈴鎮,十萬火急,援!後面則是個梁辛看不懂的古怪印記,應該是青衣身份的象征。

    小汐一看之下,神情驟然變得虐戾起來,揮手道︰“隨我去付援,解鈴鎮!”說著翻身上馬,眾青衣齊聲喝應,立刻催馬疾馳,緊緊跟在小汐的身後。

    事情再清楚不過了,不遠處的解鈴鎮上,有青衣陷入危殆,所以放出雲雀,期盼著能搬來救兵。而攻擊青衣的人也不言而喻,定是國師麾下的司天監。

    司天監的高手見到雲雀飛天,便放出胡鴉去追……這個琉璃和尚,如果沒猜錯的話,應該也是趕往解鈴鎮的。

    打這樣的仗,對梁辛而言沒有任何意義,可九龍司的事情,他總舍不得不管,這幫子身著青衣惡名昭著的人,可個個都有曲青石和柳亦的影子!

    解鈴鎮並不算太遠,距離他們只不過十幾里的路程,梁辛也不再坐滑竿,快步奔到小汐的身旁,問道︰“你說過解鈴鎮是咱們自己人的地方,怎麼回事?”

    小汐也不隱瞞,直接對梁辛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事情。

    十年前,小汐還是個小女孩,跟隨著指揮使來過此處。據她所知,九龍司將一個重要人物,隱藏在這座小鎮上,同時也有不少青衣高手,隨著這個重要人物一起到小鎮隱居,以便貼身護衛。

    除了普通的青衣高手之外,指揮使還專門指派了一名青衣游騎常駐小鎮,足見他們要保護的人有多重要!

    小汐知道的也只有這麼多,說完之後,冷冷的說︰“司天監不知道打得什麼主意,不過這麼重要的人,決不能落進他們手中的。”

    梁辛點了點頭,一邊琢磨著一邊開口︰“對國師而言,現在的頭等大事應該是曲、柳二人的案子,可他們還調集重兵,來惹解鈴鎮的麻煩。我尋思著,這里的事情,應該和東海乾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小汐沒理他。

    梁辛這才想起來,這個少女是用來殺人的,不是用來談論案情的,呵呵笑著又緊跑了兩步,指了指小汐籠在袖中的左手︰“你的左手……怎麼回事。”

    小汐有些不耐煩的瞪了他一眼,梁辛趕忙辯解︰“待會免不了又是一場惡戰,我總得弄清楚你的戰力,還有……殺人的習慣。”

    小汐這才開口︰“我的左手,是睚眥爪!”

    梁辛愕然,試探著重復了邊︰“鴨子爪?啥意思?”

    睚眥,龍之七子,生性剛烈,嗜殺好斗。

    睚眥爪,也是一種天眷神力,不過比起烈焰、石拳、手刀之類的力量要強大的太多了。

    小汐便是身負睚眥爪之人,從出生起,她的左手就力氣極大,而且抓到什麼都會奪下來,小汐自己根本就無法控制它。

    等到小汐大了些,睚眥爪的力氣愈發的恐怖起來,後來還是指揮使發現了她的天眷之力,千方百計尋來秘法,用一道已經失傳的哭困咒,封住了睚眥爪的大部分力量,小汐這才能勉強用自己的左手。

    梁辛點了點頭,又伸手指著小汐右面的袖子︰“那條小蛇……”

    小汐怒道︰“你煩不煩!”

    梁辛樂了,愈發覺得小汐長得,果然是極美的……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1:42

第七十八章 解鈴小鎮

馬蹄如雷,一路馳騁,沒用多少時間,解鈴鎮就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盡頭,黃瓜提起鼻子,磨牙趴在地上,兩個童子把自己的能力發揮到極致,隨即兩人的臉上都顯出了迷惑的神情。

    磨牙先開口︰“沒聽到敵人的蹤跡,倒是鎮子上敲鑼打鼓唱大戲,歡笑嘈雜熱鬧的很,好像在趕集或者節慶。”

    黃瓜也點頭道︰“烤肉香、苞谷香、燒酒香,不像有敵人襲擊的樣子……”說著,娃娃一拍腦門,笑道︰“今天是十月初十,秋收之末,大豐節啊!”

    中土內陸的習俗,每年十月初十為慶祝豐收的大豐節,這一天就宣告一年的辛苦農耕終于結束,農戶們將收拾農具、攏好牲口,準備度過冬閑時節了。

    小汐冷哼了一聲︰“敵人應該已經到了,否則那幾只胡鴉從何而來,大家都小心些,咱們進鎮!”說著,一抖韁繩走在最前,帶領眾人進入了解鈴鎮。

    青磚灰瓦的民居,樸實卻干淨的鋪子,高高的牌樓和公德杯,這里和普通的北方小鎮沒有一星半點的區別。不過因為大豐節的緣故,人人臉上含笑,忙碌了大半年,接下來的三四個月即將安逸閑散,圍著爐火斗小牌,喝著燒酒吹牛皮,到了晚上外面寒風呼嘯,婆娘們被自己的漢子抱上了床……這樣的日子讓人想一想就忍不住開心。

    鎮子的大道變成了臨時的集市,本地的花布、南方的胭脂水粉、北地的皮毛燒酒……這可是年前最大的節集了,不少小販都風塵僕僕的趕來,狠狠的賺一筆之後,好攢下本錢再準備春節時的大集。

    小鎮熙攘,熱鬧,大人說笑孩子亂跑,根本沒有一絲險惡的跡象。

    一眾青衣都滾鞍下馬,牽著馬匹緩緩而行,臉上也是笑呵呵的神情,但目光里的那一絲銳利卻不論如何也掩飾不住。

    不止集市熙攘,小鎮上處處都有熱鬧,兩個小娘子在台上依依呀呀的唱著戲文;虎背熊腰的大漢正呼呼生風的打著太祖長拳;滿臉橫肉的屠戶,把養足了秋膘的牲口當街宰殺,叫賣鮮肉;還有潑皮們張羅的賭檔、賣神仙藥的江湖騙子、把幾十只不停飛上天的雜耍班子……

    梁辛目不暇接,不停地東張西望,張著嘴一路傻笑著走了過去,黃瓜和磨牙也看的興高采烈,不過他們比梁辛強,還沒忘了自家的任務,磨牙低聲問同伴︰“怎麼沒人來接應咱們?”他們幾個人雖然是便裝,但二十三名青衣可都穿著官袍。

    黃瓜滿臉鄙夷,撇了他一眼︰“沒聽小汐姐說麼,這里的青衣都是暗樁!暗樁,懂不?見到自己人也假裝看不到。”

    這時小汐用肩膀輕輕撞了一下梁辛,低聲道︰“發訊號吧,通知鎮上同僚,咱們是接到求救後趕來的。”

    梁辛神色不變,淡淡的說︰“你發!”

    小汐斜忒了他一眼,也沒再多說什麼,右手從袖中取出了一片綠油油的樹葉。這片葉子,還是剛剛她在路上隨意摘下的。

    朱唇輕並,扣在濃綠的樹葉邊緣,說不出的好看,隨即,一個簡單、悠揚卻又古怪的調子清揚而起。片刻後,不遠處的戲台上,鑼鼓家什突然猛地大響了幾聲,小汐飄目望向戲台子,認認真真的看了一會戲,這才對著梁辛微微一點頭︰“行了,我們過去!”

    說著,小汐在頭前引路,向著鎮子的中央位置走去。梁辛緊緊跟在她身後,他沒發現的是,自從小汐吹響了葉子,小鎮上的許多人,都有了些微妙的變化︰

    戲台上的兩個小娘子轉身下台,換上了個黑臉老生;正大吼著買定離手潑皮伸手狂抓頭皮,接連做出了幾個隱秘的手勢;殺豬的屠夫換了一把刀;正湊在酒肆前喝酒的閑漢打了酒嗝,把手中的酒碗扣在了櫃台上,他的手指修長、干淨、有力……

    小汐的腳步不停,本來熙攘的人群隨著她的到來,有意無意的讓開了一條道路,不久之後,眾人便來到了一座還算威武的大宅門前。

    大宅上頂著一面金光匾額︰鎮北鏢局

    鏢局的看門漢子正倚在石獅子上,百無聊賴的嗑瓜子,見到一群青衣衛大步走來,忙不迭的扔掉手中的瓜子,賠上笑容客氣的問長問短,看上去和普通的鏢局子沒有任何區別,既想弄清楚官差們的來意,又不敢得罪了人。

    熊大維踏上一步,伸手把漢子堆了個跟頭,梁辛剛忙想去扶,被小汐直接捏住胳膊拉進了鏢局。

    漢子摔倒之後,露出了個憤憤不平的表情,拍拍爬起來,撒腿追趕眾人……

    鏢局院子里,正有不少人正舉石鎖,練刀槍,見到大群青衣突然闖入,一時間都有些傻了眼,情不自禁的停住了手上的動作,小汐連眼神都錯動一下,繼續大步前行,二十三名青衣衛則停下腳步抽刀側立,沒再隨著小汐進入內院。

    看門的漢子一路小跑著,躬身哈腰,不停的賠笑著搭話,直到進入內院之後,他好像突然換了個人,臉上的笑容一掃而空,換而沉穩陰戾,翻手亮出了自己的命牌,同時說道︰“請兩位大人示下命牌!”

    小汐和梁辛沒都說什麼,把自己的命牌遞給了他,看門漢子驗過之後,眼圈突然紅了,對著他們認真點頭,沉聲道︰“請隨我來!”說著,揮手對著空氣里做出了一個手勢。

    梁辛莫名其妙,小汐卻知道,如果沒有這個手勢,她們再往前走一步,便會迎來毫不留情的襲殺!

    穿過跨院進入廳堂,其間彌漫著一股奇怪的味道,聞上去就好像有個蹩腳廚子,正把一只腌了幾年的鹹魚放在篝火上燒烤,鹹腥中裹雜著一絲惡臭……

    越往里間屋走,這種味道就越強烈,直到眾人快步走進內堂,磨牙和黃瓜來兩個少年異口同聲的驚呼,小臉瞬間煞白!

    內堂之中,太師椅上,端坐著一名身材魁梧的壯漢,只不過,他全身都已經被燒灼成焦糊一片,五官幾乎已經黏在了一起,重傷的皮肉大面積的潰爛,正有惡心的膿水不停身處,在大漢的胸肺間,更敞著一個血肉模糊的大洞。

    大漢聽見有人來了,搭在椅背上的手微微動了動,吧嗒一聲,命牌從他的指間跌落在地,小汐立刻強上兩步,俯身撿起他的命牌,略作查驗之後,回頭對著梁辛微微點頭。

    隨後,永遠都白衣若雪的少女,絲毫不嫌骯髒,用仔細的縴手握住了大漢那只滿是潰爛濃汁的手,領著他摸索查驗她的游騎命牌,淡淡的說道︰“我們來了,請你放心!”

    咕咕咕……大漢的口中,泛起了一陣吃力而難聽的笑聲,嘶啞的回答︰“還好,等到了!”

    梁辛站在旁邊,臉色青佞。他不敢想,一個已經傷成了這樣的人,究竟是靠著什麼樣的念頭,才能強撐著不死。

    九龍司,青衣啊!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1:42

正文 第七十九章 麻雀老號

大漢微微點了點頭,脖頸之間發出了喀喀的鈍響,仿佛再稍稍用力,腦袋便會掉下來,引著眾人進來的青衣搶上幾步,對著他低聲道︰“爺,一共來了兩位游騎,還有大隊的兄弟們,這趟差事絕不會辦砸的,您安心修養……”

    大漢的身體突然開始劇烈顫抖,用盡了所有的力量,奮力把已經粘連、粘合的眼皮撩開了一條縫隙,渾濁的眸子轉動,看了看小汐,露出了一個只能用可怕來形容的笑容,嘶聲笑道︰“哈哈,原來是個漂亮女娃娃,辛苦你……”話還沒說完,一股惡臭的濁氣從他的喉間松散涌出,就此氣絕身亡!

    小汐腳步輕移,取出一方白帕,蓋在了大漢的臉上,默默的悼念了幾句之後,才轉過身,問道︰“到底怎麼回事,仔細說清楚。”剛剛引路的青衣名叫趙慶,官拜青衣百戶,他本來是個副手,但現在主官身亡,解鈴鎮上的青衣由他指揮。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緩緩開口︰“十年前,咱們兄弟一共三百四十人,隨著黎總鏢頭調派此處……”說道這里微微頓住,搖頭苦笑︰“是千戶,黎角大人,咱們這些年里一直以總鏢頭相稱,一時改不了口。”

    小汐搖頭︰“無妨,總鏢頭即可,你繼續說。”說完之後仿佛又想起了什麼,追問了句︰“你家主官名叫黎角?!”

    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自豪,點頭道︰“不錯,就是黎角!”說著,轉頭望向了焦糊的大漢尸體。梁辛也覺得這個名字耳熟,隨即想起,當年在和柳亦閑聊的時候,後者提到過這個名字。

    黎角,在最近幾十年里,幾乎可以算作九龍青衣中的傳奇人物,二十歲時,他單槍匹馬殺入江南十二連環塢,力斃十二名賊首,一戰成名從此一發不可收拾。

    北關惡匪驚馬堂、平遙邪教領路門、百色妖山上的吃人廟、南海流寇追雲島……十幾年間,黎角連破大案,親手誅殺無數巨寇妖人,在同僚中威望極高,又得指揮使大人的器重,就連皇帝都常常提到此人。

    指揮使有意培養他成為三大院之一的掌櫃,可黎角卻不願被朝堂束縛,做到千戶之後說什麼也不肯再往上走了,始終游走在地方,再後來此人隱形潛蹤,漸漸淡出了眾人的視線,想不到被指揮使派到這里來做了暗樁。

    除了戰功卓著之外,黎角還有一個身份︰黎家機關術傳人。他是設計機關的大行家!

    梁辛和小汐對望了一眼,一個功名爍今的暗樁,還有一個潛伏著的游騎,三百四十位精干青衣……在解鈴小鎮上歸隱的,到底是個什麼人物!

    青衣力士趙慶繼續說道︰“要保護的人,是‘麻雀’老號的程掌櫃,這個老頭子究竟是什麼人,總鏢頭不曾提過,咱們也沒問過。”

    麻雀老號是做商鋪,大米白面、衣料五金、茶葉藥材,林林總總什麼買賣都做,表面上看商鋪與鎮北鏢局關系密切,每有大筆貨物需要運送,程掌櫃都會托付給鏢局。

    在暗地里,所有青衣的布置,也都是圍繞著麻雀老號而展開的,這十年來始終平安無事,直到昨天晚上,‘總鏢頭’黎角的蟈蟈死了。

    梁辛一再警告自己要沉住氣,要學小汐那樣泰山崩于面前而不變色,結果在听到這里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發出了一聲︰呃?

    羊角脆趕忙配合主人,瞪眼張嘴擺出了副吃驚模樣。

    趙慶被游騎和猴子逗得哭笑不得,搖頭道︰“總鏢頭的蟈蟈不是凡品,它有個名堂,叫做‘知天命’。這種蟲子能夠預測災禍,據說是指揮使大人特意尋來,配給總鏢頭的。”

    這種怪蟲具體怎麼來使用,梁辛不得而知,不過想來應該和莊不周的養鬼瓶有異曲同工之效。

    蟈蟈一死,小鎮上必有重大災禍,黎角不敢怠慢,傳令手下嚴加戒備,他自己則帶著趙慶等一干手下出鎮去查探。

    說道這里,趙慶的臉上露出了一份古怪的表情,恐懼、憤怒、無力和真真切切的狠毒!

    “甫一出鎮,我們便陷入了敵人的埋伏,對方用的是妖術……”

    從開戰到逃回小鎮,趙慶根本沒能看到對方的樣子,他們是被一座妖陣困住,四面八方殺來的,都是手執木刀、不懂疼痛的稻草人藤甲兵。

    惡戰中的凶險不必多說,青衣一個接一個被殺,黎角迫不得已中引出了藏在身體中的天眷離火之力,以神火破陣,這才逃回到鎮子里。

    黎角渾身的焦糊,是因為以身為媒,引火退敵而傷的。

    梁辛點了點頭,大抵明白了,司天監的人在小鎮之外布下了妖術陣法,只許進不許出,所以他們進鎮的時候一路暢通。想到這里的時候,梁辛忍不住一挑眉毛,今天是大豐節,附近的商販、村民紛紛涌進小鎮,按照司天監的設計,這些人豈不是誰都無法離開這里了?

    趙慶等人護著奄奄一息的黎角逃回來,立刻放飛雲雀向外求援,梁辛等人也因此與國師三弟子琉璃惡戰了一場,隨後趕來。

    梁辛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又皺眉問道︰“鎮上的游騎是哪位?”

    不料趙慶卻吃了一驚︰“鎮上還有游騎麼?”

    即便在青衣中,游騎的身份也是絕大的機密,別說趙慶只是個普通的青衣衛,恐怕就連他的主官黎角都不知道,鎮上始終還有一名游騎在暗中策應。

    跟著,趙慶又顯出了一個恍然大悟的神情,對梁辛等人說了一件剛剛發生不久的事情。

    黎角重傷,敵人要進攻小鎮,今天又適逢大豐節,進鎮的外人很多,青衣們分成多支小隊暗中刺探外來者的身份,不久之後,便有一支小隊失蹤了。

    小汐皺眉︰“失蹤了?什麼意思?”

    梁辛倒是反應的比較快,已經想明白了其中的緣由︰“這支小隊發現了奸細,但是奸細的手段厲害……”

    趙慶點了點頭︰“不錯,這些兄弟發現了可疑之人,在跟蹤的時候,被對方滅口了。”

    青衣們立刻發動起來,全力尋找混入小鎮的奸細,可是在他們找到奸細的時候,愕然發現對方已經被人殺了,死相慘烈,全身都被人打成了篩子。

    說著,趙慶從懷里掏出來一份度牒,梁辛看不懂上面彎彎曲曲的篆字,直接遞給了小汐。

    小汐看了一眼,面現驚奇︰“是國師的五弟子,白毫和尚。”

    國師的五弟子,至少也是三步修士,解鈴鎮中能讓其伏誅的,便只有那位暗中策應的游騎了。

    趙慶的神情似乎輕松了一些,于普通的青衣衛而言,有三位游騎坐鎮,再險惡的情勢也足以應付了。

    小汐點了點頭,說道︰“既然他不肯露面就算了,情形危急時總會出手的。”隨即又岔開了話題︰“敵人已經包圍了小鎮,為什麼還不攻進來?”

    趙慶吐出了一口悶氣︰“遲早的事情,先圍後打,等他們布置好攻勢,便會出手了。”說著,他又冷笑了一聲︰“咱們在這里經營了整整十年,機關埋伏隨處都有,貿然攻進來,就算是神仙也得先吃上幾個大虧。”

    小汐看了梁辛一眼,梁辛趕緊開動腦筋,一邊思考著一邊開口︰“差不多,司天監沒急著攻入小鎮,應該是在等琉璃的增援,結果誰也沒想到,琉璃被咱們給殺了,有這個變數在,最後誰輸誰贏還說不好 !”

    小汐想了想,明白了,梁辛的話乍一听有道理,細一想其實是廢話……

    趙慶從一旁問道︰“那現在,咱們是守鎮還是突圍?”

    梁辛笑了,搖搖頭沒回答,而是對著趙慶招手道︰“帶我們,去找程掌櫃。”

    趙慶答應了一聲,頭前引路。

    隨著梁辛一起來的青衣見他們出來,也想跟上,梁辛卻搖頭制止,對著熊大維道︰“你們留在此處,多加小心。”

    現在已經是黃昏時分,小鎮上依舊熱鬧著,麻雀老號距離鏢局近的很,走不多遠就到了。

    麻雀老號的門臉不大,櫃台後面坐著兩個年輕活計,看上去無聊的很,偶爾還低聲抱怨兩句掌櫃的苛刻,大豐節也不給放假……

    梁辛等人直接來到內堂,落座等候,自有裝扮的青衣進去通報,片刻後,一個呼嚕呼嚕的水聲響起,一個白胡子老頭,抱著個水煙壺,溜溜達達的走了出來,對著梁辛和小汐微笑點頭︰“老朽程不嵐,見過兩位大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1:43

正文 第八十章 石破天驚

麻雀老號,程掌櫃,程不嵐。

    老頭子清瘦,須發皆白,但腰板挺直精神矍鑠,特別是一雙眼楮靈活的很,一看就是個精明之人。他身上穿著團花馬甲,左手大拇指上套著一個碩大的翡翠扳指,水煙壺雖然泛出些舊色,可其間瓖嵌著幾個爍爍發光的貓眼寶石,很有些富貴氣。

    梁辛又有點羨慕了,覺得程掌櫃氣派……

    小汐開門見山,直接問道︰“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什麼在此隱居。”

    程不嵐笑了,露出了微微泛黃的牙齒︰“想知道老朽的身份,回去問你家指揮使!”

    趙慶苦笑,梁辛皺眉,磨牙黃瓜瞪起了大眼珠子,小汐到時無所謂,居然還點了點頭,好像挺認同程老頭的話,又問道︰“你有什麼本事?”

    程不嵐把水煙壺放在桌上,雙手一攤︰“廢人一個!”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句︰“我若有本事,也不用你們來保護了!”

    小汐依舊點頭,對身邊的趙慶吩咐道︰“如果援兵不能及時趕到,迫不得已需要突圍時,把他敲暈。”

    程老頭吹著胡子瞪住小汐,小汐毫不示弱的回瞪,一雙俏目能把普通人凍死。

    趙慶被夾在中間難做人,低頭咳嗽了一聲,忙不迭的岔開話題︰“咱們……還能有援兵麼?”

    梁辛微笑著接過了話題︰“會有!需知解鈴鎮上,還隱著一位游騎!”趙慶這才恍然大悟,從昨夜開始情勢突變,黎角釋放雲雀,暗中的青衣游騎肯定也發出了他的求援訊號。

    鎮上青衣的任務一下子明確了起來,盡力死守,待援!

    小汐和程老頭比賽瞪眼楮,贏了,乘著大勝之勢又問道︰“你可知解鈴鎮上的游騎是誰?”

    程不嵐哼了一聲,又抄起水煙壺,咕嚕咕嚕的吸著,根本不回答。

    小汐還是滿臉的無所謂,說道︰“程先生,從現在起,你不得離開我身邊三步遠。”

    說著,她突然笑了,這是梁辛第二次看小汐展露笑顏,白衣素面冰雪冷漠中,這一笑卻驚艷四方︰“若有違,我便敲掉你的膝蓋。”

    程不嵐手一顫,被煙嗆到了,費力的咳嗽了起來,最後終于倒出了一口黏痰,啪的一聲吐到了地上。

    仿佛冥冥中自有默契,隨著老頭子的痰落地,天空中遽然炸起了一聲悶雷般的大吼!

    小鎮上不只有青衣,還有普通的鎮民和來趕節的村民、小販,四下里異響大作,一時間所有人都愣在了當場,仰起頭茫然、毫無目的的尋找著什麼。

    一個悅耳動听的聲音回蕩而至︰“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

    緊跟著,一個蒼老而雄壯的聲音怒喝道︰“國師座下,四弟子,鏗鏘!”

    第三個聲音是稚嫩的童音,親熱和友善,還蘊含著一股笑意︰“國師座下,六弟子,歡喜。”

    梁辛咋舌,算一算,短短幾天里,他先後摻和著,殺了大弟子海棠、三弟子琉璃、小弟子佟兵郎,老五白毫也被鎮上的游騎狙殺,國師座下一共七位親傳弟子,剩下的三個竟然全到齊了。想著想著梁辛就樂了,要是這一仗打勝了,國師可就‘絕後了’。

    二、四、六三人先是報名,隨即頓了片刻之後,齊聲斷喝︰“這便進入解鈴鎮了,凡人叩拜吧!”

    話音落處,大慈悲調大作,就好像一萬只蚊子,哼哼唧唧的湊到一起,拼命往著大家耳朵里鑽!

    趙慶回手握刀,神情驚怒︰“雜碎們要強攻!”說著,跨步沖到院落中,從懷中掏出一只竹筒似的事物,揚手拋向空中。

    竹筒迎風,啪的一聲爆碎開來,一蓬璀璨的焰火綻放開來,在昏黃的天色中顯得分外刺目,隨著這道炮令,青衣衛在解鈴小鎮中的十年布置盡數發動!

    事情再簡單不過,司天監的援兵已經被梁辛斬殺,而青衣的援兵遲早都會趕來,國師的弟子們自然不肯再耗下去,臨時布置了一番之後,就此發動猛攻。

    炮令、梵唱、煌煌怒喝、百姓驚呼……梁辛看了小汐一眼,後者對著他微微點頭︰“這里由我守著,你放心去外面增援。”

    梁辛也不再廢話,快步走到街上,只見人流慌亂,大人孩子四處亂跑,熱鬧的小鎮已然亂成了一團,可細看之下,每條‘亂流’中,都會有些強壯的漢子正奮力控制著局勢,努力把眾人引入街邊的店鋪、民居……

    梁辛翻身上房,站在高處仔細的查找敵情,跟著眼前人影一晃,趙慶也躍了上來。

    這個片刻前還驚怒交加的青衣漢子,在釋放炮令之後已經鎮靜了下來,手里居然還拎了壇老酒,對著梁辛晃了晃︰“先喝酒看戲!死一個混蛋喝一口酒!”說著,伸手拍開封泥,深深的吸了一口氣,笑道︰“這是程老頭的寶貝,我愣搶的……”

    話還沒說完,遠處呼哨聲驟然大作,梁辛目力精強,凝神望去,正有數百人縱躍如風,向著小鎮沖來。

    看打扮,這些人都是司天監的護衛,人人嘴唇嗡動催動咒法,細看中他們周身都漾著微微的綠色光芒,顯然都有真元護體,小鎮中的青衣衛們,卻只顧著疏散、引導人潮,根本沒有列陣迎敵的意思。

    梁辛疑惑的看了趙慶一眼,低聲提醒︰“這些人修為雖然淺薄,可也都有真元相護,單靠激弩埋伏恐不易抵……”

    他的話還沒說完,天空里突地劃過一道道巨大的陰影,同時滾滾的風雷激蕩,梁辛抬頭一看,忍不住啊的驚呼了一聲!一只只比起小房子也不遜色的巨大石塊此刻正震裂長空,仿佛天崩地裂般,向著敵人兜頭砸下!

    趙慶放聲大笑︰“這是咱們的第一道機關,石破天驚!”

    一共七十七台投石機,並不是在小鎮之內,而是設立在小鎮之外五里處,被小心的隱藏、保養。投石機早已校對的精準無比,開動之下只要敵人觸踫機括,巨石便會從天而降,封住入鎮的道路!

    轟、轟、轟!巨大的石塊從天而降,毫不留情的夯入正通過大路進鎮的敵人之間,第一撥敵人也不過是些一步、二步的低階修士,如何能扛得住巨石轟擊,轉眼間鮮血潑灑,殘肢碎肉四下紛飛,恍惚間梁辛仿佛听到國師弟子正在尖嘯怒罵,搞不清住,怎麼會有這種攻城鏖戰時才會被用到的大家伙。

    趙慶笑的淚花翻涌,伸手指著轉眼被蕩平、埋葬的敵人,大吼道︰“用死人下酒,好的很啊!總鏢頭在天上也得笑抽了肚子!”言罷,仰頭痛飲三大口,把酒壇子遞給了梁辛!

    第一次接觸毫無懸念,司天監派出的百余人,盡數變成了肉泥……

    解鈴鎮位于田野之間,並沒有城牆、衛河,不過想要進出鎮子,也只有正東和正西兩條大路,其他的地方都是荒草荊棘,普通人難以通過。不用說,這些荊棘荒地之下,早就被青衣布下了可怕的禁制,敵人如果不走大路,只會引發新的機關,死的絕不會不被巨石夯在更好看。

    巨震之後,小鎮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靜,所有人都被引入了店鋪中,青衣肅穆備戰,百姓們則驚恐的瞪大了眼楮,全不明白發生了什麼,卻不敢發出一絲聲音。

    老鋪里的磨牙也被剛剛的場面驚呆了,坐在地上連吞了幾口口水,這才回過神來,忙不迭的趴回地面仔細傾听,一直听了半晌,才皺起了眉頭︰“水聲?”

    幾乎與此同時,突然一連串的激流崩裂聲轟鳴,屋頂上的梁辛放眼望去,小鎮之中,數十口水井幾乎同時炸住沖天的水柱!

    水花四濺中,一個個身著水靠,斜背長刀的水鬼縱躍而出,伸手揭掉遮掩在口鼻上的避水咒,彼此呼哨著,沿著長街急行,向著麻雀老鋪沖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1

正文 第八十一章 舉火燒天


    梁辛身體微微弓起,手腳各自用力扣住瓦楞,只等水鬼靠近他便要撲下去打這一陣!

    身邊的趙慶也臉色凝重,但是卻沒有動手的意思,懷里依舊抱著酒壇子,凝神望著敵人越沖越緊,嘴唇嗡動仿佛在念叨著什麼。

    “十四步、十五步、十六步……”他在數著對方的腳步……直到第‘三十三步’之後,趙慶低聲輕吼︰“定!”

    話音落處,只見沖在第一個的水鬼首領,好像被施展了定身術似的,猛然僵立在原地,而他身後的大隊水鬼們,也都和首領一樣,在三十三步之後,全都動彈不得。

    水鬼們被莫名其妙的‘定’在原地,個個面容猙獰,用盡全身的力氣掙扎著,眼看著他們身體,又開始微微的動了起來。

    趙慶的神情更緊張了,身體微微前傾,狠狠盯著不遠處的水鬼們,嘴里一個勁的低聲念叨著︰“出來,出來,出來……”

    終于,水鬼中修為最高的首領,在一聲怒嘯之後,身體猛震,隨即……正如趙慶念叨的那樣,他‘出來了’。

    他的骨頭出來了。

    梁辛久經惡戰,詭異若苦乃山礦井、慘烈若銅川府屠城、險惡若草原激射妖女……可他從未見過如此血腥和不可思議的場景︰大群的水鬼,在奮力掙扎之後,他們的骨頭竟然掙脫了皮肉,一具具血淋淋、還掛著碎肉血管的骷髏張牙舞爪的繼續沖向麻雀老號,而他們的血肉之軀,就好像一具具臭皮囊似的,軟塌塌的趴伏在地。

    ‘骷髏水鬼’在沖了幾步之後,才發現自己已經和皮肉分了家,臉上全都顯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長著大嘴想要慘叫,卻只能從喉嚨間發出  的摩擦聲,片刻後紛紛倒地,摔碎了……

    梁辛只覺得頭皮發炸,牙齒都咬得咯吱咯吱響,趙慶大力拍著梁辛的肩膀,放聲狂笑︰“咱們在地下水脈中早有布置,想從水脈偷襲的人便只有這個下場!這道機關叫做︰水土不服!”

    水脈中,早被青衣藏了裝滿劇毒的機關,發動之下劇毒流入水中,在短時間內整整一條地下水脈都變成了可怕的毒液,沾染之人,三十三步之後全身僵硬,如果是普通人倒無妨,過上一炷香的功夫毒性就會消解,即可恢復如初;可如果是力大很大的修士或者武者,奮力掙扎之下,會讓骨肉分離,就好像眼前死成了一片的水鬼一般。

    趙慶再度舉壇豪飲,臉上都是歡喜的神色,最後又笑罵了句︰“該殺!”說著,把壇子塞給了梁辛,梁辛淺淺的喝了一口,這酒里的血腥氣太重,喝不下去了。

    死人下酒,听起來豪氣干雲,可味道實在太可怕了些。

    趙慶明白梁辛的意思,收斂了癲狂的神情,有些疲憊的笑了一聲,淡淡的說︰“我跟了總鏢頭十年,現在看他的仇人一片一片的死在他精心設計的機關下,開心的忘形了。”

    梁辛一笑,回手拍了拍趙慶的肩膀,將心比心,如果死在鏢局里的那個是曲青石,此刻他梁老三恐怕比趙慶還要更瘋更癲!

    第二戰,國師弟子的手下,盡數死在里劇毒之下,解鈴鎮青衣依舊沒動刀兵,四下里又陷入了一片死寂之中,夕陽似乎也不願在多看此處的血腥,迅速的沉入了地平線,只留下一蓬殘紅,無力的對抗著夜幕的擠壓。

    梁辛側頭提醒趙慶︰“我曾經和國師弟子交手過,他的七弟子精擅遁地的法術,說不定他們下一陣,會有人遁地。”

    趙慶笑而搖頭︰“不會,這個小鎮地點特殊,下面壓住了一片豐饒的銅礦,若想土遁潛入,踫他個頭破血流!”

    不知不覺的,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

    今夜星月慘淡,散出的光華根本不足以照亮大地,高空之上始終有幾只胡鴉在盤旋穿梭,偶爾發出一聲不耐煩的嘶啞怪叫。

    麻雀老號之內,磨牙依舊趴在地面上,仔細的傾听著,過了良久依舊沒能發現遠處的敵人有什麼動靜。

    黃瓜等得無聊,盤腿坐在他身邊,不住口的催促……終于,磨牙開口了︰“大群的敵人,順著大路狂奔,好像沖鋒前的助跑。”

    黃瓜一愣,隨即笑道︰“大路都被巨石封住,他們還助跑,還沖鋒?撞頭很好玩麼……”

    話還沒說完,磨牙猛的跳了起來,小臉上掛滿了莫名其妙,結結巴巴的說︰“沒、沒了,這些人跑著跑著,突然沒了動靜……”

    听地大法,顧名思義,只能听到地面上發生的事情。

    屋頂上的梁辛一躍而起,皺眉道︰“來了!不是遁地,是飛天!”

    一句話的功夫里,破空聲遽然大作,只見一道道人影從封堵小鎮的巨石之後沖天而起,梁辛目力精強,已然看清楚,這一波敵人的身後,都背著一副薄薄的黑翼!

    趙慶卻樂出了聲音︰“司天監,還真有錢啊!”

    這種黑翼設計巧妙,掌握了使用方法之後,雖然不能像鳥兒那樣自由翱翔,但是可用于短途滑翔、盤旋,使用起來靈活方便。

    不用說,它的造價昂貴無比,即便是九龍司也只配置了幾十副,普通的青衣也只是听說,根本連樣子都為見過。這一輪攻擊里,司天監一下子動用了上百對,應該是也算是拿出了全部家當。

    呼呼的振翅聲連成了一片,仿佛一道烏雲飄過,夜襲的敵人黑衣黑翼,臉上也沒涂滿墨汁,幾乎與夜色融為一體,一會功夫便掠過了巨石阻隔。

    敵人也是久經殺陣的好手,明白如果著陸時落了單,便是被敵人圍住亂刀捅死的下場,此刻並不急著下來,而是在首領的帶領下,緩緩的盤旋著,準備一起落地。

    天上昏黑一片,就算有強弓勁弩,普通青衣也瞄不到準頭,梁辛又把拳頭捏的嘎巴嘎巴響,準備等敵人落地之後跳出去動手了,不料身旁趙慶依舊舒舒服服的笑著,對著鎮子里吼道︰“太黑了,掌燈吧!”

    話音落處,火光微現,一個早就隱藏在角落處的青衣翻手摘下長弓,將一道火箭射向了半空。毫無準頭可言,梁辛甚至懷疑下面引弓的青衣,是閉著眼楮射出這一箭的,火箭歪歪斜斜的升上了天……

    肉眼可見的,當火箭飛至十數丈時,沉夜中的空氣猛的震蕩了起來!先是一層淡藍色的輕炎,以火箭為中心,仿佛一道漣漪般的,一層層向外涌動著,轉眼蔓延開來,旋即 的一聲悶響,藍色的火焰轟然化作一蓬燒天的烈火!

    遠遠望去,一道燦若蓮花的烈焰,轟轟烈烈的綻放在距離小鎮十數丈的天空中。

    天上,著了火!

    趙慶長長呼吸,吞吐著焦熱的空氣,對梁辛道︰“這一道機關,叫做︰舉火燒天!”

    晃晃天火,把他的眸子燒得雪亮。

    ‘燒天’,嚴格的說,應該也算是風毒的一種,釋放之後,會靜靜懸浮于地面之上十三丈處,輕易不會消散,這種風毒無色無嗅,沒什麼危害,但惟獨不能見火。遇明火,‘燒天’便會被引燃,好像西域火油般熊熊燃燒起來,只不過這火,是在半空里著起來的。

    ‘燒天’,把天都燒紅了,更毋論正處烈火中心的黑翼殺手了。

    不僅是身外之火,他們在飛進小鎮上空的時候,也吸入了大量的‘燒天’,見火之下內外一起燃燒了起來,振翅聲變成了淒厲的慘叫,百多人在瞬間里就被烈火灼成了焦炭,紛紛摔落在地,青衣們早有準備,每個敵人甫一摔落,兜頭就是一桶冷水,隨後人形的焦炭碎裂開來,再也看不出樣子了……

    解鈴鎮,司天監攻,九龍司守,三個回合你來我往,每一道都是奇兵,每一次都是絕殺,梁辛有些發呆了。

    一直以來,他都以為青衣的戰力不過爾爾,直到現在才明白,在猝不及防的時候,青衣或許並沒有什麼了不起;可在準備充分的時候,他們便成了陰司中的索命惡鬼!

    梁辛看著半空中的妖嬈火蓮,也跟著吐出了口濁氣,喃喃的嘟囔了句︰“等下一陣吧。”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1

正文 第八十二章 草木皆兵


    皇帝篤信仙術,兩位國師在中土百姓的心中,地位自然是極高的,這些年里,國師座下的七位弟子廣收門徒,其中也不乏資質優秀之人。現在的司天監,足以比肩‘九九歸一’之下任何一座修真門宗,剛剛三陣中,結隊攻打小鎮的,大多都是低階的修行之人。

    事先沒人能夠想到,這一戰竟然會打成這樣,區區一座解鈴小鎮,已經交代了數百名修士的性命,而九龍青衣卻無一傷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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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鎮正西,七里處,三個和尚並肩而立,正是國師座下,二弟子鈴鐺,四弟子鏗鏘和六弟子歡喜。

    歡喜看上去只有七八歲,是個白白淨淨的小沙彌,手里正把玩著一只螞蟻,過了一會,才抬頭望著著解鈴鎮上熊熊燃燒的天火,哭喪著臉道︰“五師兄肯定是出事了,這座小鎮里有高人。”

    老五白毫,修為已至聲色境大成,事先被派到鎮中,準備雙方開戰時暗中接應,現在國師弟子連折三陣,始終不見他出手,外面的師兄弟便明白他已經凶多吉少。

    這時,三個僧人腳旁的泥土微微一震,一個黑矮子鑽出來,對著他們躬身施禮︰“稟告師父、師叔,鎮子下面是一個熟透了的銅礦,土遁根本過不去。”

    跟著,另外一個弟子跑過來回報︰“封住鎮子的石頭上都有劇毒,難以攀爬。”

    老四鏗鏘正想開口大罵,老二鈴鐺揮手制止了他,問那個弟子︰“咱們還有多少人?”

    鈴鐺看上去三十多歲的年紀,身材高挑健美,面貌中帶著些女相,和已經死掉的海棠有些相像,只不過遠不如海棠那麼嫵媚。

    那個弟子回答︰“還剩一百二十六個人。”

    鈴鐺眼角一跳,臉色黑了許多……

    他們七位師兄弟中,大師兄修為最高,老七則最不成才,這次國師下令,命他們攻擊解鈴鎮,捉拿青衣保護之人,本來是由大師兄海棠主持的,老二到老六只是幫忙搭下手的角色,可沒想到幾天之前,已經達到五步修為的海棠,竟然死在了鄞州。

    這下鈴鐺變成了首領,他也知道這座小鎮被青衣經營了十年,恐怕不好打,臨時抽調了大批的門徒。除此之外,國師還親自賜下了一座名叫‘草木皆兵’的玄妙法陣,用以封鎖小鎮,只需進不許出。

    解鈴鎮的青衣首領黎角就是陷入了‘草木皆兵’法陣,落得個重傷慘死的下場。

    鈴鐺天性謹慎,把這樁任務當做一場仗來打,可讓他沒想到的是,即便他以為足夠重視九龍青衣了,可實際上還是輕敵了︰

    鎮上的青衣有佔卜的手段,在他們還沒來得及布置妥當的時候,就發現了危險;老三還沒來得及匯合,就被‘厲害的青衣’殺掉了;進鎮臥底的老五莫名其妙的失蹤;他們一共召集了五百手下,個人戰力高,人數也佔有,可三陣下來,幾乎落了個全軍覆滅……

    老四鏗鏘天性脾氣暴躁,眼看著攻勢受挫,連五師弟白毫都折損在里面,急的走來走去,終于嘿了一聲,頓足道︰“讓小的們撤下來吧,咱們兄弟親自進去……”

    話還沒說完,老六歡喜就咯咯笑了︰“要是能進,二師兄也不會派那些手下去打前站了,這座鎮子機關重重,要憑著個人修為去硬闖,也只有大師兄才有這個本事,咱們要進去,死路一條。”

    老四恨聲道︰“那該怎麼辦?攻不進去,就等著青衣的援兵趕來,把咱們打跑麼!”

    歡喜聳了聳肩膀,撇著嘴巴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而半晌不曾出聲的老二鈴鐺,終于開口了︰“唯今之計……只有、只有變陣了!”

    此言一出,他的兩個師弟都愣住了,片刻後,歡喜皺起了眉頭︰“二師兄,會死很多人,你也會喪命。”

    老二鈴鐺笑了,伸手在歡喜師弟那個圓溜溜的光頭上摩挲了兩下,淡淡的說︰“我死不足惜,師父的大事不能耽擱的,剩下的事情,拜托你們兩個了。”說完,大袖一抖,背過手快步向著東方走去。

    ‘草木皆兵’法陣,只能困不能攻,可解鈴鎮上的青衣也只守不攻,國師弟子們空有一座威力磅礡的法陣,卻沒有一絲用處,現在鈴鐺要做的,就是改變陣圖,讓‘草木皆兵’由圍困變作圍攻。

    陣法是國師傳下來的,以鈴鐺四步大成的修為,想要變陣,只有一個辦法︰以命祭天,拼出本源之力,改困為攻!

    歡喜和尚笑不出來了,伸手抓住四師兄鏗鏘的手,眼淚 里啪啦的往下落,哽咽道︰“二師兄要死了,五師兄也夠嗆,就剩我們兩個了,你、你可要好好活著……”

    此刻,解鈴鎮中的梁辛等人,正靜靜等待著敵人的下一波攻勢。

    天空中的烈焰已經熄滅,小鎮上到處彌漫著一股焦糊的味道,肉香中回蕩著惡心的感覺……

    半晌之後,敵人依舊沒有動靜,梁辛有些擔心,問身邊的趙慶︰“三陣之後,還有其他的禁制麼?”

    趙慶笑的得意而狂妄,扳著手指點頭道︰“除了石破天驚、水土不服、舉火燒天之外,咱們還有洪水猛獸、如日中天、閻王點兵、赴湯蹈火……”

    梁辛咋舌,有些驚駭的笑道︰“恐怕京師皇宮的禁制,也就是這個樣子了吧!”

    趙慶搖搖頭︰“皇宮應該有術士的陣法匡護,威力自然是了不起的……不過單以機關禁制而言,皇宮未必比咱們解鈴鎮來的更犀利。”

    良久之後,一道白色的曼妙身影掠過,小汐飄身上房,在她們身後還跟著兩個童子和幾個青衣,程老頭被一個青衣背著。

    小汐對梁辛道︰“我們去鏢局,大家匯合在一起,彼此還能有個照應。”說著,一揚手,把一塊臘肉拋給了梁辛,隨即衣裙飄擺,向著鏢局縱躍而去,片刻後,她的聲音又從夜空中傳來︰“這麼長時間敵人都沒再來,下次發動恐怕不好應付,你小心點,要是撐不住就回鏢局,一切有我。”

    梁辛樂了,大聲的回答︰“你也小心些!”

    “顧好你自己吧……”小汐的聲音,總是那麼冷冰冰的好听。

    梁辛啃了口臘肉,只覺得唇齒生香,味道咸鮮著實好吃,趙慶從旁邊笑道︰“麻雀老鋪里的好東西著實不少,等打退了敵人,要使勁敲敲程老頭的竹杠。”

    兩個人有一搭沒一搭的閑聊著,司天監始終再沒發動攻勢,不知不覺間天上的星月隱沒,東方又泛起了魚肚白,清涼的晨風拂過,帶來了陣陣青草香氣,梁辛情不自禁的深深呼吸,笑著正想說什麼,突然瞪起了眼楮,低聲道︰“不對!”

    十月中旬,除了紅葉燦燦之外,其他的草木都已經開始枯萎,這種青草香,是春夏才會有的味道。

    隨即,沙沙的異響從四面八方開始蔓延,鎮上的青衣各自警惕,卻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從天空鳥瞰,小鎮四周的麥田,正迅速的翻起層層新綠,一根根嫩綠的草芽鑽出地面,見風即長,不片刻就沾滿了地面的所有空隙,草芽變成小草,變成蒿草,卻還在繼續長著,一直長到一人高!

    秋風拂過,亂糟糟的長草也隨之搖擺,彼此糾纏著,擠壓著,扭曲成了一個個大個的瞎疙瘩,雖然依舊是綠色,可現在的綠濃的讓人惡心。

    又過了一陣之後,一望無際的‘草堆’突然搖晃了起來,仿佛變成了洶涌的海浪,一層追著一層,從四面八方,向著解鈴鎮撲涌而去……當長草涌到鎮子邊緣時,爆起了一連串撲稜撲稜的怪響。一個接一個濃綠色的草團滾了出來,隨即草團綻裂。

    每個草團之中,都站起了一個身穿藤甲,手執木刀的稻草人,稻草人藤甲兵在略略分辨了一下方向之後,撒腿向著封堵著大路的巨石沖去。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1

正文 第八十三章 榆木腦袋


    歡喜小沙彌和鏗鏘和尚並肩而立,雙掌合十,低聲念誦經文,在他們身邊,二師兄鈴鐺的尸體橫躺在地。

    超度之後,歡喜擦掉臉上的淚水,長出了一口氣,喃喃說道︰“二師兄已經往生極樂,不用惦記了。”說完,小臉上又恢復了那副歡喜的神情,抬起小光頭問身邊的鏗鏘和尚︰“四師兄,曲青石和柳亦的案子搞得天下大亂,這個節骨眼上,師父卻要咱們來抓人,這個人到底有何用處?”

    鏗鏘和尚人如其名,雖然蒼老但滿臉怒相,好像個猙獰韋陀似的,搖頭道︰“我只知道這個人關系極大,具體有什麼用處,師父不曾說,我們自然也不敢問。”說著,他也如其他幾位師兄那樣,伸出大手在小和尚的頭頂摩挲了兩下︰“二、三兩位師兄和五師弟皆因此人而死,你我更要提起精神,抓他回去見師父,否則師兄弟們可就白死了!”

    歡喜和尚有些苦惱的伸出雙手,揉了揉小臉蛋︰“這個是自然的,二師兄改了法陣,解鈴鎮堅持不了多久的,可憐鎮上的人都要死了。”

    鏗鏘臉色一變,怒道︰“鎮上的人可憐,你我的師兄弟,還有那些慘死的弟子們便不可憐麼!”

    小歡喜嘆氣道︰“自然也是可憐的,可……是咱們先打過來的……”

    鏗鏘勃然大怒,舉起大手對著歡喜那顆光溜溜的小禿頭,最終還是沒舍得打下去,氣哼哼的說了句︰“你這榆木腦袋!”

    小歡喜雙手抱著自己的榆木腦袋,愁眉苦臉,卻不肯就此閉嘴,還在嘟嘟囔囔的說著︰“死人總是可憐的,敵人總是可惡的,可師父也不說清楚這個人到底有多重要,到底重要在哪,總讓我覺得這場仗打得莫名其妙。”說著,又拽了拽師兄的袖子,刻意壓低了聲音︰“師兄,你說,萬一要是師父搞錯了,那大家不是白忙活了?”

    鏗鏘怒斥︰“閉嘴,不許再說話!”

    不止司天監的人馬,梁辛和一眾青衣同樣疑惑著,沒人知道程不嵐究竟掌握了什麼秘密,可這一仗還是要繼續打,直到分出勝負為止!

    解鈴鎮上,所有的青衣都神情森嚴,梁辛和趙慶也並肩站起,眯起眼楮仔細盯著把進鎮大路牢牢堵塞巨石……此刻,小山似的巨石堆,正在微微的顫抖著,不停發出令人牙酸的吱吱怪響。

    他們看不到外邊的情形,在巨石的另一側,越來越多的稻草人藤甲兵,正把草扎扎的手掌按在巨石上,它們是草木之身不畏劇毒。綠色的光芒一閃即逝,無數顆細小的種子自藤甲兵的手上鑽入石隙,繼而生根發芽,看似柔弱的嫩芽奮力生長著,生冷堅硬的巨石,肉眼可見的,被撕開了一道道猙獰的裂璺……

    巨石之間,漸漸泛出了青綠之色,趙慶翻手結下腰間挎著的短角,鼓起腮幫子吹動號角,正隱在四下里的青衣們乍聞號角,全都是一愣,隨即面現陰戾狠辣,也從身上解下號角嘟嘟吹響。

    一時間,飽蘊殺伐之意的號角聲,響成整座解鈴小鎮!

    趙慶已經猜到,即將攻入小鎮的究竟是什麼了,就在昨天,他才剛剛與藤甲兵苦戰過。

    號角回蕩中,巨石堆猛的爆發出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隨即轟然崩塌,放眼望去,無數藤甲兵縱躍如飛,仿佛一道濃綠色的激流,浩浩蕩蕩沖入小鎮。

    啪的一聲脆響,趙慶一把捏碎了手中的短角,厲聲嘶吼︰“發動!”

    喝令之下,在接二連三的攻擊中始終巋然不動的解鈴小鎮,突然變得猙獰起來,奇人黎角在十年之中,布置下的所有禁制,都在藤甲兵涌入的瞬間發動。

    平整的大路突然變成了一塊巨大的蹺蹺板,足有數十丈的路面猛的翻轉了過來,碎石飛濺、塵土飛揚,將大片的藤甲兵被拍成了草甸子;

    數以萬計的老鼠吱吱怪叫著,從地下竄出來,這些畜生不僅不怕敵人,反而對著藤甲兵沖了過去,前僕後繼之下,不知多少草人被湮滅;

    一只只大染缸不知從哪滾了出來,仿佛被無形的手推著,費力、笨拙的骨碌到藤甲兵附近,隨即轟然炸裂,慘綠色的火焰沖天而起,哪怕只沾染上一個火星,整個人都會轉眼化作枯灰;

    還有數不清的勁弩咆哮,火雷轟鳴,釘陣破土……小小的鎮子,仿佛變成了一頭被困萬年終于在此刻掙脫桎梏的饕餮怪獸,瘋狂的吞噬著每一個闖入者!

    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浮在半空,望著不遠處的小鎮,老臉上掛滿了驚駭,嘴里喃喃的念叨著︰“二師兄說的沒錯……”如果海棠還在的話,以他的五步修為,或許還能闖一闖這座人間煉獄。

    至于其他的國師弟子,一旦踏入解鈴鎮,絕無生機。

    大片大片的藤甲兵倒下,可國師的陣法在被催動之下,方圓百里之內草木瘋長,無數新的稻草人被制造出來,繼而毫不猶豫的投入戰場。而小鎮上的諸般禁制,已漸漸力竭。

    這些藤甲兵,都是被法術催生的,並不畏懼普通的凡間火焰,要殺它們,便只有砍下那顆沒眼見沒鼻子沒嘴的頭!

    越來越多的藤甲兵涌入小鎮,隨著禁制漸漸失力,已經開始有青衣出手狙殺敵人,趙慶回過頭,對著梁辛做了個艱澀的笑容︰“守不住了,準備突圍吧!”說話之間,抬手一刀將一個整要竄上屋頂的藤甲兵劈成了兩截。

    梁辛也不廢話,貼在趙慶身後,一路縱躍著趕向鏢局……

    藤甲兵沒有嘴,不會吆喝也不會慘呼;青衣衛在搏命的時候,就變回陰戾的狼性,張口呼吸,閉嘴殺人!小鎮上,處處上演著無聲的殺戮,常常會有刀光滾動,將一片藤甲兵攻殺,也有青衣小隊陷入敵人的包圍,鮮血飛濺中轉眼喪命……

    等他們回到鏢局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準備妥當,磨牙和黃瓜更是把手里的刀子耍的呼呼生風,程不嵐早沒了先前那副目中如人的樣子,兩眼里都是恐懼,軟綿綿的趴在熊大維的後背上。

    外面已經開始有藤甲兵想要攻入鏢局,好在還沒形成規模,只是三五成群的沖來,青衣們還應付的住。

    一回到鏢局,趙慶就連聲吆喝著,一連串的傳下命令,屬下的青衣立刻忙活了起來,扎扎的機括聲中,一道道鐵柵升起,把整座鏢局都圍成了銅牆鐵壁,同時一道道號角響起,給外面的同伴發訊號,示意突圍在即,要大家盡快過來匯合。

    隨即,鏢局中的青衣們,手腳麻利的擺弄機關,院落的地面片片塌陷,顯出了十余個井口大小的窟窿。這些密道,與外面青衣的藏身之處相連,趙慶沉聲傳令︰“點香!半柱香後,不管回來多少兄弟,我們都要突圍!”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1

正文 第八十四章 暗道玄機


    在等待青衣返巢的時候,趙慶莫名其妙的笑了起來,不是怒笑,不是苦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神采飛揚,對著一眾屬下斷喝︰“換裝!十年暗樁,今天還我本來面目!”話音落處雙臂猛震,啪啪的裂響中,外衣被他層層震碎,露出了內襯的青衣戰袍︰墨魚袍!

    暗樁青衣們個個面露喜色,手上沒事的,全都一窩蜂的跑進了內廳,再出來的時候,每個人都身披墨魚袍,腰挎繡春刀,臂橫停風盾,背上搭著艷陽遮大帽,一副威武彪悍!

    小汐眯起了眼楮,看了看周圍,也腳步輕輕的走進了一間廂房,不多久便回來了,赫然變成了個冰冷俏麗的青衣衛。梁辛大笑,青衣裝束配上了少女那副三伏天凍死人的神情,果然妙極了。

    小汐看梁辛沖她咧嘴傻笑,皺了皺眉︰“你不換裝麼?”

    梁辛讓趙慶領著,也鑽進了內堂,磨牙和黃瓜對望一眼,忙不迭的怪叫了一聲︰“我們也換……”說著撒腿追進了屋子。

    片刻功夫,鎮北鏢局之內,除了沒尾巴的羊角脆之外,盡數都是煞氣騰騰的青衣衛,就連程老頭也被胡亂套上了件墨魚袍。

     … … ……

    藤甲兵已經包圍了鏢局,正在沖擊著大門,悶鈍的撞擊聲,一下又一下的砸在眾人心里。

    半柱香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密道中沒有一個青衣回來。

    小鎮上的廝殺並沒有停歇,被派駐在外的青衣,用行動向主官說出了自己的想法︰他們要截殺敵人,減小突圍的壓力。

    趙慶的眼楮紅了,抬起一腳把小小的香爐踢了個四分五裂,狠狠罵了句︰“都是群蠢貨!”

    這時候程老頭嘴唇發顫,哆哆嗦嗦的小聲道︰“咱、咱快跑吧……”

    趙慶深吸了一口氣,穩定住自己的情緒,揮手喝令︰“隨我,突圍!”

    梁辛早就等他這句話了,他自忖自己的戰力比起其他人要強的太多了,這個頭陣義不容辭要由自己來打,邁開大步走向了鏢局大門。不料青衣們誰也沒跟他走,盡數轉過身,向著後院跑去了。

    磨牙和黃花比較有良心,一起對著梁辛揮手︰“三哥,這邊走……”

    梁辛騷眉搭眼的又跑回來,追上其他人,磨牙笑著跟他說道︰“突圍的事情,黎角大人活著的時候早就安排好了,有暗道的!”

    解鈴鎮遍地機關,設計精妙,自然有暗道可供逃遁。

    趙慶接過話題,一邊走一邊給梁辛解釋道︰“這條暗道一直通往鎮子邊緣,不過敵人包圍的範圍太大,出了暗道之後,肯定還會有一場險惡廝殺,才能逃出生天。”

    密道的出口在敵人的包圍圈之內,這也是趙慶沒有急著突圍的原因之一。

    梁辛點點頭,同時還有些不解︰“當初為何不把暗道挖長一些?”

    磨牙早就和青衣問明白了這些事情,得意洋洋的說道︰“這才是黎大人的心機之處!”

    暗道是黎角給解鈴鎮設計的最後一道保險,自然要機密隱蔽,可天下能人何其多,遠的不說,就在梁辛身邊,便跟著個擅長听地大法的童子。

    所以黎角在修建這條暗道是煞費苦心,距離、角度、轉折每一樣都經過最精密的計算,當幸存者進入暗道之後,無論是說話、奔跑,都不會產生絲毫的共振與露音,而現在的長度,也是保證隱秘性的極限了,暗道再長出一寸,便很容易被地面上的高人發現了。

    磨牙已經試過,青衣暗樁在密道中奔跑說話的時候,他在地面上施展听地之術,察覺不到一絲異常,這才真正的對黎角心服口服。

    梁辛也黎角的機關算計的本領折服,而趙慶的表情卻有些古怪,夾雜著自豪、沮喪、傷心難過,還有些梁辛看不懂的神情。

    暗樁青衣們訓練有素,撤去偽裝、開動機括,片刻後梁辛已經隨著大隊人馬走入了暗道之中,後面自然還有人留下來負責關閉入口、斷後等事情。

    最終,梁辛帶來的青衣,和解鈴鎮的暗樁,進入暗道的兩隊人馬加在一起,一共七十余人。

    進入暗道之後,不僅僅是梁辛,就連小汐、熊大維等人也露出了驚訝的神色,這里根本就不是他們想象中的狹小坑道,而是寬敞、舒適的平整大路。上下左右都由厚厚的石板鋪就,暗道中的采光不是燭炬火把,而是自然發光的磷藻燈,遇風不熄見水更明。

    不僅如此,石板上都還篆刻了精美的花紋,黃瓜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笑道︰“逃生的密道還要雕花篆刻,這也太……太講究了吧?”

    趙慶苦笑著搖搖頭,顯然他也不知道黎角為什麼要如此設計。

    磨牙則若有所思,一邊走著,一邊用手指輕輕摸索著石壁上的花紋,不久之後恍然大悟,對著其他人說道︰“這些花紋,都有減少聲音震動的功效!”

    暗道寬敞,但是整體的走形彎彎曲曲,經常會有極大的轉角,走不多久就把眾人搞得頭昏眼花,這種古怪的建造方式,想來也是減小、消弭聲音的設計。

    在行進一段之後,趙慶走到梁辛身邊,開口道︰“暗道的另一端,也有精兵守護,萬一被敵人發現了出口,他們會發出訊號,同時開啟機關把咱們直接送上地面,總之.,大家隨時要準備廝殺。”

    說完,趙慶頓了頓,突然站住了腳步︰“梁大人,下官有個不情之請。”

    梁辛還沒答話,不遠處的程老頭就急惶惶的喊道︰“別傻站著耽擱時間,一邊走一邊說。”

    趙慶再度邁開腳步,口中繼續對梁辛道︰“總鏢頭留下的禁制已經盡數發動完畢,後面的事情便是廝殺、突圍了,而我心緒已亂,想要……想要交出指揮權責,甘願做一個沖鋒陷陣的青衣刀兵,還請大人成全。”

    說著,趙慶竟然哭了,眼淚好想斷了線的珠子, 里啪啦的往下掉。

    解鈴小鎮是趙慶生活十年的地方,此刻正生靈涂炭,饒是青衣長著一副鐵打的心腸,此刻也心思凌亂,變得沖動嗜殺了。

    梁辛還沒說話,不遠處的小汐就輕輕嘆了口氣,轉頭望向緊跟在她身後、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說道︰“熊百戶,接下來的事情由你指揮。”

    熊大維讀懂她的唇語,愕然道︰“可系我的耳,隴。”耳聾人,靠著記憶發音說話,又怎麼能清晰傳令?

    小汐一笑︰“無妨,能听明白的,不用多說了。”

    趙慶交出了指揮權,好像整個人都解脫了許多,伸手抹掉眼淚,對著兩位游騎輕輕說了句︰“多謝。”

    程不嵐卻顯然更信任趙慶一些,見他卸任,老臉上掛滿了擔心。

    一行人步伐矯捷,可暗道修建的實在太繞人,距離出口還要走上不短的一段時間,正行走間,正在隊首的梁辛和小汐好像同時發現了什麼,不約而同的一揮手,所有人立刻站住了腳步。

    兩個游騎輕輕移動,向前走了幾步,互成掎角之勢。

    一眾青衣也無聲的抽出了繡春刀,將刀鋒壓在盾下,以防露出刀光,比狸貓的腳步還輕,轉眼結成陣勢,把背著程不嵐的熊大維護在了中央。

    不大的功夫之後,一陣凌亂的腳步聲,從暗道的另一端傳來……腳步聲越來越清晰,其間還伴隨著粗重的呼吸聲,梁辛微微放松,既然會呼吸,便不是稻草人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2

正文 第八十五章 照明環境


    片刻之後,兩個漢子從前面的轉彎處拐了過來,梁辛迅速的撲向對方,兩個漢子還沒來得及反應,梁辛的雙手就已經穩穩按住了他們的心口,低聲喝問︰“什麼人!”

    兩個漢子根本沒想到會遇襲,驚駭之下本能的揮拳擊向梁辛,梁辛雙手勁力微微一吐,兩人齊聲悶哼,軟綿綿的坐在在地,只覺得胸口氣血翻涌手足酸軟,一點力道都用不出來了。

    趙慶的聲音也從梁辛的身後響起︰“慢動手,自己人!”

    兩個漢子的額頭滿是大汗,臉色蒼白的嚇人,在看到趙慶之後,立刻松了口氣,臉上現出了安慰的神色。

    趙慶沉聲問道︰“你們怎麼過來了?出口出事了?”這兩個漢子也是暗樁,他們所在的小隊專職負責看守暗道的出口。

    兩個漢子卻沒回答趙慶的問題,而是皺起了眉頭,好像剛剛得過 癥似的,互相對望著,眼神都迷茫了起來,就在這時候,青衣陣中的黃瓜抽動著鼻子,努力的嗅了嗅,旋即惶急的大叫︰“青草香!”

    驚呼剛起,梁辛便清清楚楚的看到,兩個漢子之中的一個,在他的雙眼間不易察覺的掠過了一絲青青之色,就好像有一根極細的藤子,從他的左眼游到了右眼。

    小汐也發現了兩個漢子的異常,清聲叱喝中身形飛揚,右手一翻精芒乍現,  兩聲,銀鱗小蛇快如閃電,毫不留情的撞碎了兩個漢子的頭殼。直到兩具無頭尸體倒地,身後與他們熟識的青衣才發出了一聲低呼。

    兩個腔子歪歪斜斜的躺在一邊,卻沒濺出一滴血液。他們的頭殼碎成了七八片,頭顱中空空如也,什麼都沒有,就好像個摔碎的人行陶俑似的。

    情形無聲而詭異,剛剛被任命的主官熊大維毫不猶豫,立刻傳令︰“招(燒)尸!這(撤)!”

    所有人都明白他含糊不清的口令,幾個青衣趕上來,將密封的火油罐子砸碎在尸體上,跟著拋出火種,大火一起,眾人立刻轉身折返原路!

    只有趙慶,神色間滿是不敢置信,喃喃的說著︰不可能,暗道是總鏢頭全部心血的所在,不可能被敵人發現的……

    雖然不懂那兩個漢子到底被種下了什麼法術,密道的出口都肯定被攻陷了,駐守的青衣甚至沒來得及發出訊號、更沒來得及引動機括把暗道中人送上地面,就已經喪命了。

    眾人才剛剛轉身,兩具被烈焰包裹的腔子突然爆發出一陣吱吱慘叫,這就好像被熱油燙到的活鴨,奮力的跳起來,在暗道之中亂跑亂撞,兩個童子嚇得差點背過氣去,梁辛趕忙躍過來,一手一個把他們扔到了隊伍中,大聲的催促眾人︰“不用管它,快走……”

    話音未落,嘶嘶怪響忽然充斥耳鼓,無數比著頭發還細的青藤,扭曲著潑灑而出,沿著暗道四壁飛快的瘋長,轉眼爬滿牆壁,向著眾人沖來,小汐的怒斥聲剛起,整個人就被無盡的細藤吞沒。梁辛目眥盡裂,可還沒等他去撲救小汐,頭發似的細疼就已經攻過來,把他層層裹住。

    梁辛只覺得那些細藤好像水蛭,耳朵、眼楮、鼻子、嘴巴甚至皮膚毛孔,只要有空隙的地方,它們就要拼命的鑽進去。身體遇襲之下,他的七蠱星魂立刻運轉,七道惡土之力壓住北斗星圖,一遍遍從他的四肢百骸滾過。

    這些‘頭發藤’雖然惡心恐怖,可力道一般的很,對上梁辛足以媲美四步真元的星魂惡力,紛紛嘶叫著被崩斷。

    梁辛見藤子奈何不了自己,明白應該也不是小汐的對手,放心了不少。同時生怕它們再去追襲凡人青衣,也顧不得渾身雞皮疙瘩亂竄,伸手抬腿,一個人佔住了半個暗道,拼了小命的把自己往細藤上纏,然後在層層崩斷。

    青衣們也沒有再逃,全都站住了腳步,瞪大眼楮看著面前的怪斗……暗道之中,一半被梁辛佔住,牢牢阻住了藤子的進攻。

    而另一半則是小汐,青衣少女正在飛快的旋轉著,所有妄圖經過身旁的細藤,都被她旋繞到了自己身上,藤子越纏越多,小汐卻依舊飛旋著,好像個綠色的紡錘似的,直到半晌之後,‘紡錘’中突然凸出了一個手掌的形狀……左掌!

    清澈的叱喝︰奪!

    啪的爆響,所有的頭發藤被睚眥爪之力所奪,盡數炸碎,斷藤萬千,長不逾寸。

    小汐的神情不變,靜靜站在原地,梁辛還像個陷入麻線堆的狗熊似的,哇哇怪叫著,一把一把的把藤子薅斷……

    這些藤子是以那兩名暗樁為土壤養分而滋生的,它們生長出來之後,奪不到新的人體,很快就將養料消耗干淨,不多時便死掉了,梁辛總算抖落著死藤碎末,囫圇個的出來了,看到小汐還那麼俏生生的站在原地,笑的挺開心。

    小汐眯起了眼楮,望向出口的方向,低聲道︰“不用跑了,準備打吧!”

    話音剛落, 的一聲悶響,磷藻燈盡數熄滅,暗道中轉眼一片漆黑。梁辛苦笑著跺腳,說了句誰都听不懂的話︰“又來!”情形何其相似,他立刻就想起了五年前在苦乃山礦井里遇到的吞人玉璧。

    而青衣主官熊大維,似乎覺得梁辛的話還不算難懂,他接著用森嚴莊嚴的語氣,說了句更讓人摸不到頭腦的命令︰“豬貓喝酒!”

    本地青衣盡數愕然,誰也不知道主官說的是啥,黃瓜反應最快,嘰的笑出了聲,替熊大維翻譯道︰“照明環境!”

    大伙這才恍然大悟,正要有所行動的時候,梁辛又沉聲傳令︰“不用了,紅泥封身,各自躲好,沒有我的、我們的命令,誰都不許出手。”

    那些聾子青衣听不見號令,解鈴鎮的暗樁就用手心寫字的法子傳令……

    青衣們立刻取出隨身攜帶的紅泥,涂抹在身上封鎖氣竅,即便他們的動作再輕,也難免發出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音。

    可等眾人抹過紅泥,護著程老頭趴伏隱蔽之後,悉悉索索的響聲,卻並沒有停歇。

    從他們的腳下、身邊、頭頂……輕聲的怪響,漸漸彌漫到了四面八方,兩個童子手拉手的蹲在一起,拼命控制著不讓牙齒打顫,擅嗅的黃瓜在磨牙的手上輕輕的寫著︰草腥味,濃的很。

    磨牙也不管同伴能不能看見,哭喪著臉點點頭,抓過黃瓜的手寫道︰悉悉索索,是草木生長聲,你小心一會屁股底下長草。

    黃瓜抓回磨牙的手︰你寫的啥?

    兩個游騎背背相抵,靜靜傾听著,尋找敵人的蹤跡,梁辛總也靜不下心,小汐看上去冷若冰霜,身體越緩和的很,也很軟。

    絕對的漆黑中,一條條植物的根須,悄然掙裂石板,鑽了出來,好像警惕的蛇子一般,左右搖擺著,探索著生人的氣息。

    眾青衣們都以特質的紅泥封身,除了頻率極低的換氣之外,已經和土石融為一體,倒是梁辛,現在心跳加速……

    根須終于確定了最明顯的目標,有些費力的彎轉起來,笨拙的向著梁辛和小汐所在的地方爬移過去。

    暗道中,用來照明的磷藻此刻也活了起來,無聲的游弋、匯聚,越聚越多……

    當年黎角特意采用這種不懼風、水,幾乎無法熄滅的植物磷藻用作照明,可饒是他窮盡算計,也猜不到今天的敵人,使用的是如沐春風、草木皆兵的奇門法術,在這道法術之下,只要是植物,就會被驅使、就能化作刀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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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2

正文 第八十六章 真身法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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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解鈴鎮,處處殺機,藤甲兵毫無感情,陣法開啟之下見人就殺,即便兩個國師弟子有心放生,也無能為力,他們根本控制不了這座大陣。

    當初國師傳下陣圖的時候,只做困鎮之用,也有少添殺戮之意,可現在已經被鈴鐺變陣,藤甲兵在殺光小鎮之後,便會四散而去,所過之處必然血海滔天。

    散落在鎮里的青衣還在做著最後的抵抗,至少,有他們在的地方,身後總還有些平民擠成一團,活著,但是等死!

    兩個國師弟子站在小鎮邊緣,歡喜小和尚墊著腳尖,皺眉看著不遠處的一片殺戮,再也歡喜不起來了。

    老四鏗鏘雙目緊閉,似乎在靜靜感受著什麼,過了良久終于睜開了雙眼,對師弟說︰“我這就下去了!”

    歡喜牢牢抓住了他的手,忙不迭的搖頭︰“讓藤甲兵下去就好了,你……你別去送死。”

    老四發了一輩子脾氣,此刻也被歡喜給氣樂了,罵道︰“胡說八道,什麼送死!師父要咱們捉活的,如果放藤甲兵下去,不殺干淨它們不會罷手。”

    歡喜還是搖頭,不依道︰“來支援的三師兄死的不明不白,進鎮策應的五師兄死的莫名其妙,青衣里有真正的高手。”

    鏗鏘和尚放緩了聲音,安慰道︰“放心好了,我以真身入法陣,實際是用身體牽引陣力去對付他們,敵人就算有高手,也絕不是我的對手。”說著,他又笑了笑,繼續道︰“你用螞蟻找到了敵人的暗道,回去我會稟明師父,記你大功一件!”

    歡喜低頭,把玩著手中的螞蟻,聞言嘆了口氣,絲毫沒有開心的意思。

    鏗鏘不再多說什麼,片刻後他的腳下突然蔓延起一片濃綠色的苔蘚,轉眼爬滿了他的身體,隨即綠色的光芒大作!

    當光芒消斂之後,鏗鏘和尚憑空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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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道中,梁辛和小汐的頭頂上,已經密密麻麻的鑽出了無數條根須,兩個游騎卻依舊不動,只相背靜立,羊角脆自然更不敢動,緊緊抱住梁辛的腦袋,生怕一松手腦袋就會跑了似的。

    根須輕輕的生長著,卻不再向下低垂,而是斜斜的岔開,從梁辛、小汐的頭頂上斜過,扎入了一側的石壁之中。

    那面石壁上,正盤踞著大團大團早已收斂光芒的磷藻。

    磷藻得了根須的滋養,立刻瘋狂的生長起來,它們已經不再滿足只沿著石壁蔓延,開始從中央處鼓起。

    漸漸的石壁上拱出一張臉,隨即是頭、肩、胸……拱出的人形高大威風,綠油油的臉上盡是怒笑,既有韋陀般的金剛威怒,更有藻苔怪物的妖冶詭邪!

    正是國師的四弟子,鏗鏘和尚!

    就在鏗鏘剛剛拱出上半身,但雙手還還未成形的剎那,梁辛和小汐同時怒喝,一起撲向了敵人!

    小汐左手揚起,出手如電,猛的扼向敵人的脖子,低吼︰奪。

    就在她攻至跟前的時候,鏗鏘猛的睜開了綠油油的眸子,悄無聲息的伸出粗壯的大手,穩穩抵住了她的睚眥爪,旋即兩股巨力相較……

    一直以來遇敵從容、出手必殺人的小汐,臉色陡然蒼白,淡薄的身體篩糠似的顫抖著,她的睚眥爪不僅沒能奪下敵人,反而被鏗鏘的大手緊緊握住,掙脫不開!

    小汐咬牙叱喝,右手隨即揚起,袖中的小蛇嘶嘶怒吼著撲向鏗鏘面門,可在擊中敵人之後小蛇卻猛的爆發出一聲慘叫,銀白色的身體轉眼被濕綠苔蘚爬滿,摔在地上痛苦的抽搐了兩下,就此不動。

    同時,惡心的苔蘚,也自和尚的身上,迅速的蔓延至小汐的左手!苔蘚晦暗,左手白皙,交融之下驚起一片刺眼的疼。

    在她身旁,梁辛的雙拳如雷,毫不留情的轟擊在鏗鏘身上,可敵人卻仿佛銅澆鐵鑄的一般,絲毫不為他的重擊所動,只是伸出一只手,死死抓住小汐不放。

    苔蘚已經爬上了小汐的左臂,她的身體顫抖的更加劇烈了。

    梁辛氣的幾乎咬斷了牙齒了,眼看著自己的攻擊毫無效果,倉皇下再顧不得多想,伸出雙手抓住鏗鏘的手,暴喝道︰“松開!”全身發力掰扯,想要先把小汐救下來。

    梁辛有七蠱星魂相助,全力發動之下,就算一塊頑石也會被他扯斷,可這次,他握住的仿佛是銅精鐵髓,任憑他如何用力,也始終無法撼動分毫!

    不僅沒能救下小汐,梁辛只覺得手上一冷,隨即一股鑽心的癢,再低頭一看,苔蘚也爬到了自己的手上。

    七蠱星魂發瘋般的運轉著,拼盡全力想要抵抗苔蘚的侵襲,可力有窮竭時,梁辛的力量根本無法與苔蘚的力量抗衡,接觸之下七蠱星魂節節敗退!

    現在的鏗鏘和尚,以法身引動整座‘草木皆兵’的大陣,方圓百里之內,所有的草木生靈都在為鏗鏘和尚提供力量,憑著了梁辛和小汐的修為,這一仗絕沒有勝算。

    苔蘚已經漫過了兩個游騎的肩膀,正緩緩爬向他們的脖子。

    這時鏗鏘和尚突然悶哼了一聲,看著梁辛和小汐,緩緩的開口︰“女娃娃的左手,負睚眥之力;男娃娃身體里七股力量,本來微不足道,卻能以北斗星位列陣,以聲色境的真元發出四步修士的力量!”鏗鏘引動陣法,與兩位游騎較力,接觸片刻就已經把他們的力量摸清楚了,

    頓了片刻之後,鏗鏘再度開口︰“兩個人都身負奇學,死了可惜,我只問一遍,可願拜入國師門下?”國師自有大神通,只要梁辛和小汐投降,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他都能抹去兩人的記憶,只留下一片忠心耿耿。

    梁辛想樂,又一想自己可能快死了,就樂不出來了。

    羊角脆已經蹲上了主人的頭頂,眼看著那些苔蘚在梁辛身上生長著,小猴子皺起了眉頭,似乎覺得梁辛怎麼這麼差勁,連‘草’都打不過,恨鐵不成鋼的低下了頭……啪,羊角脆的一口口水,穩穩貼在了梁辛的腦門上。

    梁辛的雙眼陡然血紅!一條條粗大的血管,好像蚯蚓般扭曲著,爬上了額頭、臉膛,梁辛只覺得無法想象的蓬勃怒氣,從四肢百骸里鑽出來,一起轟向他的腦海,轉眼湮滅了所有的意識,眼前的一切都變得鮮血淋灕,殷紅一片。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2

正文 第八十七章 七條鏈子


    梁辛看不到敵人,不知身處何處,唯一能感覺到的,也只有伴隨著憤怒而起的力量,他的本源之力!

    羊角脆的口水能激怒任何人,被它啐中的人,力氣瞬間增大,梁辛也不例外

    不過梁辛的身體里一共有八道力量,嚴格的說,七蠱星魂和他是附庸、合作的關系,只有本源之力是他自己的力量,所以被怒火激發、壯大的,也只是他的本源之力。

    土行本源瞬間暴躁,和以往一樣,當本源之力開始在身體中四下游走的時候,七蠱星魂也隨之激動,好像一群追光的飛蛾,瘋狂的轉動著、追隨者本源四處游弋……

    而這次的本源被狂怒所激,比著以往要強大許多!

    原來,七蠱星魂強,本源弱,星魂會影響本源的運轉,遇敵時為了避免走火入魔,梁辛只用七蠱星魂;

    現在,七蠱星魂弱,本源強,星魂無法再影響本源,引斥之力卻依舊存在,不停被改變位置的變成了星魂自己。

    本源之力就想一頭暴躁的犀牛,向著仍舊不斷生長的苔蘚沖去,七蠱星魂看似散亂、實則進退有度,始終以七星之位滾滾旋轉、跟隨。

    梁辛的意識只消失了片刻,當本源力與七蠱星魂按照新的規則開始運轉的時候,他又恢復了清醒。

    梁辛反攻!

    ‘苔蘚’猝不及防,轉眼枯黃散碎,開始節節敗退,鏗鏘和尚心里一驚,他能清晰的感覺到梁辛的力量比著剛才,有了可怕的變化︰在七股交織成北斗星陣的力量中,突然又多出了一道大力。

    一股新添的力量,便是一個新的星位,七蠱星魂也隨之重新列位,化作了新的陣圖。

    鏗鏘的怒喝中,帶著無論如何也無法壓抑的驚愕︰“北斗拜紫薇!”

    七蠱星魂,是為北斗;本源之力,是為帝星紫薇。梁辛身體的八股力量,正對應著星空上中宮里的八顆鎮星,列陣聚力,滾滾運轉。

    新的星陣列位,讓梁辛的力量直逼五步修士!鏗鏘雖然驚訝于梁辛暴增的力量,可心里卻還是篤定的。五步修士之力固然可怕,但是也強不過他身後的一座玄奧法陣。

    鏗鏘和尚深吸了一口氣,正要再加力先把梁辛毀掉,面前那個一直不曾吭聲苦苦堅持的冷面少女,突然笑了。

    小汐的第三個笑容,沒有戲謔,沒有嘲諷,只有真真切切的開心,她是對著梁辛笑的,好像一個等待了許久終于如願以償的孩子,甚至有些歡天喜地,對梁辛道︰“一直在等你發力!”說著,她的右手伸出,在自己的左肩上連戳,每一下都毫不留情,淡薄的肩膀轉眼鮮血淋灕。

    隨著血液的潑濺,還有一縷黑色的氣息陰郁而出,小汐毀掉了睚眥爪的封印,同時再度清叱︰奪。 的一聲悶響!臂上苔蘚,四散崩碎,可露出來的卻不再是蓮藕般嫩白的手臂,而是黝黑發亮的鱗甲!

    北斗拜紫薇陣下的惡土之力。

    徹底破除封印,即便小汐也無法再控制的睚眥爪。

    兩個游騎在一瞬間里,力量同時提高了整整一級,從溪水變成了怒潮,從石塊變成了高山,從篝火化作了噴薄的岩漿!鏗鏘和尚長聲慘叫,手掌中骨骼盡碎。

    自從現身、出手開始,鏗鏘一直不能將全部的法陣之力引來,畢竟他身體的承受能力有限,如果一次引來所有的陣力,他也會深受重傷,而此刻面對兩位游騎的犀利反攻,和尚再也不顧的別的,嘶吼之下,‘草木皆兵’的大陣之力,從他的手上盡數爆發。

    方圓百里內的草木之力盡數凝結,向著兩位游騎洶涌撲至!

    這樣斗下去只有一個結果︰和尚重傷,梁辛和小汐斃命。即便兩個游騎現在都已經用出了只屬于玄機境的力量,可依舊擋不住整整做作大陣。

    而此刻,身邊的梁辛突然扯開嗓子尖聲大叫︰“程不嵐,你還不出手!”

    話音落處,他們身後霍然炸起了一陣滾滾大笑,始終半死不活的程老頭子,仿若夜梟般撲躍而起,兩條胳膊抽風般的舞動著,口中暴喝︰“鏈子!”

    瞬間里銳響破空,寒光大作!

    青衣們情不自禁的瞪大了眼楮,只見程老頭手舞足蹈,幾根銀晃晃的長鏈在被他牽引著,正圍著鏗鏘和尚猛攻。

    梁辛距離鏗鏘最近,也看得最清楚,老頭子那幾條銀鏈都是由鋒銳的短錐串成,施展之下,並不像普通的鞭法那樣抽打纏繞,而是好像毒蛇捕食一般,不停的吞吐竄刺。

    一共七根銀鏈,彼此交錯,梁辛馬上就驚訝的發現,無論程老頭的鏈子如何變化,最終落在敵人身上的七個攻擊點,始終不定不動!

    眉心、喉結、肩窩、羶中、臍門、丹田,就這七個位置,七根鏈子上下翻飛,互相移換,可最後,總有會有一根鏈子,擊中這七大要害之一。

    即便自顧不暇了,梁辛還是覺得頭皮發麻,程不嵐的攻擊只是以利器襲擊要害,可實際絕不簡單,他不是打一下就算了,而是不停的竄刺,每個彈指間,一個要害最少要被落足十余擊。

    水滴石穿,就算修士的身體結實堅固,在連續的銳擊之下也遲早有被攻破的時候。

    而且銀鏈在鋒銳處各有不同,有梅花刺、有螺旋刺,有三菱刺等等,輪番竄刺之下,力道各不相同,組合相擊威力倍增。

    鏗鏘和尚把全副精神與力量都用來對付梁辛和小汐,在第三位高手的奇襲,沒能堅持多久,頭上、身上都濺起了血花,片刻後猛的發出了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叫,丹田要害被程老頭的銀鏈洞穿,梁辛只覺得對方手上傳來的勁力突然紊亂,趕忙一拉小汐,趁著這個機會逃到了後面。

    鏗鏘和尚丹田氣穴被毀,真元立刻亂成了一團,大陣之力進入身體後無法再有序的流轉、送出,橫沖直撞之下,轉眼摧毀了他的內髒要害!

    剛剛響起的慘叫聲戛然而止,暗道之中突兀的安靜了下來……

    噗通一聲悶響,鏗鏘和尚的尸體,自石壁中摔落,臉上猶自掛著最後的震怒。

    地面之上,小鎮邊緣,小沙彌歡喜突然哇的一聲大哭了出來,兩只小胳膊緊緊抱住胸膛,痛苦的蜷縮倒地,嚎啕大哭,直到半晌之後,才爬起來,伸出滿是泥土的袖子擦拭眼淚,片刻功夫就把自己抹成了一個小花臉,撒開雙腿一邊抽抽嗒嗒,一邊遠遠的跑走,離開了小鎮……

    暗道中,程不嵐雙手一抖,七條銀鏈消失不見,回頭望著梁辛問道︰“怎麼樣,會死麼?”

    強敵喪命之後,狂暴的本源之力也隨之削弱、萎靡,梁辛只覺得心胸憋悶,全身酸軟使不出一絲力氣,而懷里的小汐早已昏迷了過去,左臂的鱗片消退,又變作了少女肌膚的白嫩。

    梁辛探了探,小汐呼吸還算平穩,這才長出了一口氣,搖頭苦笑︰“還好,死不了。”

    別人被小猴子吐中口水之後,就會發瘋亂打,直到脫力才恢復神智,可梁辛卻很快就清醒了回來,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一時想不通,也不顧上去想。

    在眾人的攙扶下,梁辛費力的站起來,程不嵐暫時顧不得再追問什麼,囑咐梁辛抱著小汐的時候,一定要躲開她的左手。

    小鎮業已失守,逃生的暗道也被敵人發現,權衡之下,程不嵐力主繼續向著出口走,老頭子臉上一掃平時的尖酸、倔強,而是換做一派豪邁,笑道︰“前後都有稻草人,既然沒區別,何必去走回頭路!”

    等忙活完了,程不嵐才邁步走走到梁辛跟前,問道︰“哪里露出了破綻,讓你發現我就是游騎?”說著,伸手亮出了一塊命牌,老頭子就是解鈴鎮上隱藏的青衣。

    梁辛還沒來得及說話,黃瓜和磨牙一左一右,快步搶上跪在地上,齊聲喊道︰“小童子黃瓜(磨牙),拜見程爺!”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2

正文 第八十八章 腹背受敵


    梁辛哭笑不得,對著程不嵐道︰“他們哥倆是跟著高健的童子,高健正療傷,把他們托付給我了。”

    程不嵐哦了一聲,大笑︰“高胖子又做繭子去了?這兩個娃娃都有意思的很,我見過你們的本事!起來吧,不用多禮!”說著,伸手扶起了兩個童子。

    黃瓜和磨牙滿臉的喜色,爬起來之後,哥倆的手心里各自躺著一塊漂亮的翡翠。

    梁辛又坐上了滑竿,小汐橫在他的懷中,被兩小抬著,這才把話題扯了回來︰“您老沒有破綻,倒是趙慶有些不對勁。”

    梁辛看出趙慶不對頭,還是因為他的兩位兄長。

    曲青石和柳亦,性格差異極大,前者陰戾刻薄,後者大驚小怪,可骨子里都烙印著一份真正的沉著。面對強敵時,他們會拼命會咆哮會忘乎所以,但絕不會亂。

    說到底,即便血液沸騰了,但他們的心是靜的。在兔幾丘相識的青衣首領,也是如此。

    到了解鈴鎮上,趙慶卻沒有這種素質。

    屋頂上一邊喝酒一邊指揮指揮戰斗,看上去雖然豪邁,可實際卻是混蛋透頂,烈酒刺激之下,一個指揮不當,就不知道會害死多少人。當時在屋頂上,如果把梁辛換成曲青石,趙慶早就挨上一串大嘴巴了。

    還有在鏢局中發脾氣耽擱時間,在暗道中因為壓力太大甘願交出指揮權……以趙慶的表現,他根本就不是一個合格的青衣長官。

    解鈴鎮如此重要,以至指揮使要調派大名鼎鼎的黎角擔當主官,又怎麼會給黎角配個差勁的副官。

    趙慶的這些小毛病或許微不足道,並不能太說明問題,可梁辛看在眼里產生疑慮之後,又發現了更多的破綻。

    說到這里,梁辛頓了頓,對程不嵐道︰“將心比心,我要保護一個人,自然是時時刻刻將他帶在身邊,寸步不離他左右,就像小汐寧可敲掉你的膝蓋,也不許你亂跑。”

    程不嵐笑的挺和藹︰“這個女娃娃,橫的很 !”

    梁辛大笑,繼續道︰“而黎大人卻把保護的人扔出了幾條街那麼遠,自己開鏢局,你老去開商鋪,看上去配合默契,可如果真有什麼意外,應變起來的總要浪費些時間。更何況黎大人隔三差五的還要離開鎮子去押鏢行路……”

    應該被保護的人被扔在鎮子里沒人管;沒有青衣素質、不該出現在這個崗位上的副官,黎角活著的時候,時時刻刻都把他帶在身邊。

    想通了這兩點,梁辛就猜出了真相︰趙慶就是黎角要保護的人。

    趙慶是保護目標,那麻雀老鋪里的程老頭又是個什麼角色?因為程老頭的身份,所以緊急時能跟著青衣進入暗道……梁辛的心眼還算靈活,自然想到老程就是暗中的游騎了。

    其實趙慶不堪壓力,也是因為他才是真正要被保護的人。先是相處十年,親若父兄的黎角慘死,再看著生活十年視若家園的小鎮被摧毀,更有大群的青衣兄弟浴血苦戰,一切慘禍都是因他而起,趙慶的心防再怎麼堅強,也難以承受了,這才在暗道中提出卸任。

    梁辛的猜測絲毫不差,轉頭望向趙慶,正想說什麼,程老頭突然大笑了一聲,吆喝道︰“暗道的兩頭,都有有藤甲兵下來了,娃娃們小心點,咱們要沖了!”

    鏗鏘和尚以法身入陣,最終被三個游騎合力狙殺,可‘草木皆兵’的大陣並沒有被擊潰,就在小鎮附近,還有成千上萬的藤甲兵,正在追逐著活人的味道瘋狂砍殺。

    這些藤甲兵,力氣比起普通人要大一些,毫無痛感只知道瘋狂嗜殺,此刻已經沖下了暗道,于青衣們而言,便只剩下廝殺了!程老頭在前,眾青衣在後,梁辛、小汐、兩個童子和趙慶被護在中間,一行人全速前進,向著出口沖去。

    只有沖出去才有機會逃命,也僅僅只是有機會!

    這時梁辛突然響起了一件事,大聲問道︰“程爺,你有沒有向外面請援?”

    程不嵐頭也不回的答道︰“這個自然,黎角一出事我便向外求援了,不過……我的援兵,來的會慢些,咱們還得再撐上一會!”

    青衣們奔跑如風,不久之後,擁擠的聲音、擦擦的怪異步伐漸漸嘈雜,正面中,無數藤甲兵擁擠著,揮動著手中的木刀,一窩蜂似的撲了上來。程老頭哈哈大笑,手中的七條子鏈揮舞成一團燦燦銀光,所過之處草屑四散,竟以一人之力,頂著大群的藤甲兵,帶領著青衣們,一步一步向前邁進!

    過了一陣,現在的青衣主官熊大維威嚴的叱喝︰“追兵到!”說著,果斷的一揮手,在他身後的一個青衣小隊,立刻停住了腳步,將停風盾護在胸前,繡春刀斜斜上指,肩並肩把暗道牢牢堵住。

    大隊人馬在程不嵐的帶領下,越走越遠,而留守的十名青衣,根本不曾回頭看一眼!

    轉過了不知幾道彎,第一隊斷後的青衣早已消失在視線中,熊大維卻再度重復︰“追兵到!”

    又是十名青衣越眾而出,堵住後路……

    隊首處的程不嵐突然擠出了一聲陰狠的怪叫︰“都是好孩子,給老子再撐一會!”

    都是好孩子!

    每一步,都是斷後的青衣用性命換回來了,程不嵐的呼吸漸漸粗重了,而銀鏈的飛舞的速度卻更快了,尖銳的破空聲撕裂著所有人的耳膜,梁辛全身乏力,可熱血沸騰,一時之間,他突然覺得有些遺憾,只遺憾,這些稻草人不會慘叫!

    在熊大維第四次喊出‘追兵到’之後,程不嵐終于發出了一聲大笑︰“出口到了!”他背對眾人,青衣們看不到,此刻的老頭子已經臉色蒼白,再大笑之後,嘴里無聲的涌出了一口鮮血。

    梁辛奮力抬頭,向著前方望去,出口盡在眼前,可他看不到外面的光線泄入暗道……所有的縫隙,都被稻草人填滿了!

    程不嵐眼里,只有出口根本沒有敵人,手中的七條銀梭舞動,傾注全部修為不停的殺著,殺出一條血路……殺出一條草路,想到這里,老頭子突然笑了,哪個游騎不是縱橫人間的厲害角色,可唯獨他最倒霉,十年里,一共殺了兩個和尚,一大堆草靶子……

    終于,眼前猛地一空,程不嵐憑借一人之力,硬生生的打通暗道,領著一群小字輩殺上了地面。

    而此刻,梁辛的身邊只有三十余人了,可眾人還沒來得松一口氣,就被眼前的陣勢驚呆了。暗道的出口,位于一片小小的土窪之中,放眼望去,無數稻草人正把手中的木刀呼呼的飛舞,縱躍著,擁擠著,從四面八方向著他們沖來!

    從天空鳥瞰,數千藤甲兵,匯聚成綠色的潮水,眼看就要將幸存的青衣淹沒。

    空氣中彌漫著濃濃的草腥味,青衣們列成圓陣,把傷者和趙慶圍了起來,趙慶不甘心,也亮出繡春刀,想要和同伴們並肩死戰,不料程不嵐抬起一腳將他掀翻在地,瞪著他狠狠的說道︰“我們受命,要護你的性命,你給我記住,你就是死,也要最後一個再死!”

    磨刀和黃瓜對望了一眼,放下滑竿,走過來對著梁辛道︰“三哥,我們倆也上了!”說完,好像生怕梁辛會跳起來去捏他們脖子上的大筋似的,一溜煙的鑽進了青衣的戰陣,一手刀一手盾,片刻後哥倆又扔掉了盾牌,兩只空出來的小手拉在了一起……

    藤甲兵至。

    殺戮,沒有吶喊,只有利刃斬斷草木的怪響,梁辛突然走神了,這種聲音听上去,很像他小時候在罪戶大街,一群罪戶孩子們湊在一起,幫著他們的丑娘劈劈柴……

    圓形的戰陣越來越小,梁辛甚至能感覺到,自己腦袋頂著人,自己的腳丫子也頂著人,黃瓜覺得自己快死了,一邊揮舞著刀子,一邊吧嗒吧嗒的掉眼淚,哽咽著問一直在戰斗中照顧他倆的程老頭︰“程爺,咱家的援兵不來了吧?”

    磨牙哭的比他兄弟還要厲害的多,鼻涕都已經流到了下巴上,還不忘插嘴說︰“這陣勢,援兵來了也救不了咱們……”可話還沒說完,突然瞪大了眼楮,怪叫道︰“馬蹄,馬蹄……”

    片刻後,從大路的方向,揚起驚天的塵煙,隆隆的馬蹄聲仿佛要踩碎天地,整座地面都顫抖了起來,任誰都能看得出,正有一支規模龐大的騎兵,浩浩蕩蕩的向著鎮子沖來!

    程不嵐猛的爆發出一陣大笑︰“援兵,來了!”

    所有人有些發懵,任誰也想不到,程不嵐請來的援兵,是貨真價實的兵,騎兵!

    蹄聲如雷,號角連天,轉眼湮滅了所有的聲音;旌旗蔽日,刀槍如林,填滿了目光中每一個空隙,當鋼鐵的洪流列陣沖鋒,夯入藤甲兵的陣中時,眾青衣都在放聲大笑!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3

正文 第八十九章 趙家祖墳


    程不嵐請來的,是貨真價實的正規軍,大洪鐵騎……

    藤甲兵是法術催生的精怪,不懂疼痛不畏生死,可也不會列陣不知陣法,雖然人數不少,但在真正的騎兵沖擊下,很快就崩潰了。被困的青衣也在第一時間就被救了出來。

    一隊隊騎兵在長官的帶領下,穿插、沖擊,毫不留情的斬殺著藤甲兵。

    藤甲兵追著生氣殺人,根本就不知道逃跑,這倒讓官兵省了不少事,饒是如此,這一仗也從下午足足打到了半夜。

    幾乎所有的精怪都被斬殺,解鈴小鎮也化為灰燼,最終活下來的青衣,只剩下十幾個人。

    十年之間,刻苦經營解鈴鎮的不止黎角千戶,游騎程不嵐也始終在活動,附近幾座兵馬大營的主官都曾受過他的幫助。當敵人來襲,程不嵐立刻向最近的大營求救。

    于公,官兵守土有責,青衣傳書說小鎮鬧了‘匪患’,他們責無旁貸。出師有名之下,大營的主官自然樂得還上程老頭的恩惠。

    這就是程不嵐老謀深算之處,國師也算是朝廷的人,他的弟子再怎麼跋扈,當大隊兵馬趕來的時候,也不能再出手屠城。

    不過程老頭也有兩處沒算到,第一是小鎮上機關重重,卻只堅持了一夜,援兵差點沒能及時趕到;第二是會有藤甲兵之禍,騎兵們剛好能大顯身手……

    與領軍的將領應酬了一番之後,騎兵收隊而去,程老頭這才轉回來,劇戰之後他也受傷不輕,老臉慘白,不停的咳嗽著,回來問梁辛︰“你們還有事情要做?”

    梁辛也不懂得瞞著點,直接把指揮使‘交給自己的任務’說了出去︰“去鎮山,幫曲青石和柳亦翻案!你呢?”

    程不嵐從懷里取出一塊絲帕,擦拭著胡子上的血跡,回答道︰“我帶著趙慶回京師,去見指揮使。”

    方向一致大家同路,這樣最好,彼此還能有個照應。梁辛又轉頭望向不遠處的趙慶︰“我還有事情要問你……”

    程老頭皺了皺眉頭,低聲問梁辛︰“你可是要問,他為什麼會隱居?”

    梁辛點頭,曲、柳的案子尚未了結,國師卻抽調心腹好手,甚至把弟子們全都派來抓趙慶,這其中的緣由才是梁辛最關心的。

    程老頭卻搖搖頭︰“指揮使把趙慶藏在此處,肯定牽涉著重大的隱秘,不能問的,別說你,就連我都不敢過問……”

    不等他說完,梁辛就便搖頭,神情堅決︰“事關重大。”

    程老頭尋思了片刻,突然兩眼一番,暈了過去。

    梁辛嚇了一跳,隨即明白了老狐狸的意思,忍不住樂了,轉頭望向趙慶。

    趙慶不是個孬種,相反,這個人不畏生死,自有豪邁可愛之處,只不過他不若青衣那般精干沉著,相比之下,更多了些江湖的熱血義氣。根本就沒打算隱瞞,走過來對著梁辛道︰“我們找個偏僻處去說。”說著伸手去扶梁辛。

    梁辛正要站起來,覺得褲腿發緊,地頭一看又笑出了聲,程老頭子躺在地上裝暈,老手卻牢牢抓著他的褲腿,意思再明白沒有︰要听大伙一起听。

    幸存的青衣們都是精明角色,見狀個個苦笑著,彼此攙扶著四下去溜達,兩個童子也蹦蹦跳跳的離開了,梁辛打從心眼里松了口氣,他真怕一眾青衣也集體哎呀一聲,倒地裝暈。

    趙慶措辭片刻,這才開口問道︰“梁大人,你懂風水麼?”

    梁辛茫然搖頭,羊角脆鄭重點頭,趙慶樂了。

    趙慶家學淵源,對星象、周易這些玄術有很高的造詣,尤其擅長風水之術。而趙家的子孫也不是游走江湖的先生、術士,他們世代為官。每一代都在司天監中任職。

    以前的司天監,只是負責天文、歷法、節氣,在國師沒有進駐前,還不是個衙門。

    說到這里,趙慶的臉上顯出了幾分得意,笑道︰“中土靈秀,大洪天佑,奇人能士隨處可見,不過要說道風水術,姓趙的說一句,我們是天下風水第一家,也不算吹牛。”

    梁辛搖頭而笑,他出身連民間都不如的‘罪戶間’,最听不得這種官家第一的調子,忍不住回了句︰“民間里大有人在,你們趙家替朝廷看風水,肯定本事不小,不過要是天下第一,恐怕也未必。”

    本來就是隨口搭腔的話,趙慶卻深深的皺起了眉頭,滿臉的不高興︰“你是外行人,不明白的!”

    其實趙慶的話雖然狂妄,但也算貼近事實,朝廷的風水官員,得到的資源支持要比著民間先生強大的多。比如民間的風水先生在勘測時,山有多高、水有多長只能大概估計,可司天監之下,會有專門的測繪部門,為他們提供精準的數據,這樣一來雙方算出的結果自然顯出差別;同時在精確數據的幫助下,也讓老趙家對風水的研究、認識更上層樓,祖輩積累,趙家的風水術比著民間流傳的方法,要先進了不少。

    憑著家學,趙慶的父親就在司天監中任職五官正之首,專職負責推歷法、訂四時,足見他的‘學術地位’之高。

    在大約三十年前,趙慶的父親回家祭祖,愕然發現,因為地震,一條裂隙穿過了祖墳所在之地。

    這種事在普通人眼中也沒什麼稀奇,可老趙卻滿腹的疑惑,他家祖墳的選址自然不簡單,依照周圍大山的走勢,趙氏祖墳所在之處正是方圓百里之內最大的福地,有個名堂喚作‘鐘鼎山林’,蘊含富貴隱逸之意,除此之外,這種穴位還有個重要的特征︰牢固萬年。

    從風水上來看,這附近就不會發生地震,一道地裂穿過穴位,那更是不可能的事情。

    可裂隙就擺在老趙眼前,那便只有一個原因了︰祖墳附近方圓百里之內的山勢、水勢因為某種原因被改變了,風水也跟著變了,所以才會發生地震。

    老趙是個認死理的人,在想明白了緣由之後,又請出祖上以前繪制過的這附近的風水圖,開始對照著仔細查探,果然找到了改變風水的原因︰祖墳西北十五里之外的大清河,水面比著以前低了三尺三分。

    正所謂牽一發而動全局,河水的水位降低,便會導致林地縮減,林地縮減又會讓土壤沙化,積年累月之下山勢也悄然改變……由此影響到了趙氏祖墳。

    而水位降低,則是因為官府築壩。

    自古以來,風水就與土木工程相依相輔,好的風水先生必須要懂些建築常識,老趙也不例外,在他看過大清河上游的堤壩之後,又有了新的疑問︰這座大壩會降低下游的水位,但最多也就影響一尺左右,不會一下子削減了三尺三那麼離譜。

    繼續追查之下,原來大清河上游的水土之勢也被改變了,水位本來就降低了些,再加上堤壩,剛好湊足了三尺三。

    老趙繼續納悶著,又去追查大清河上游的水土為什麼會被改變

    其實那個時候,老趙已經重新選好福地,把祖墳遷了過去,他追查風水變化,純粹是學術性的,可趙慶的父親就算做夢也想不到,他的這一番追查,引出的卻是個天大的秘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16 22:13

正文 第九十章 風水格局
    趙慶越說,梁辛就越餓,秋寒料峭里,梁辛的腦門上都餓出汗了。

    趙慶笑而搖頭,尋思了片刻之後︰“這麼說吧,看風水,探得其實就是山高水橫之下,天地靈氣流轉的方式。所謂福地,是在環境的影響下靈氣流動緩慢、在某處變得濃厚了。而天下的靈氣,彼此連接,你可以把它想成一條彎彎曲曲的大河,來自九天之上,流經中土各處,滋養生靈,最終又返回天際。”

    看梁辛抹汗、點頭,趙慶才繼續道︰“後來有人在這條大河周邊,找到了一連串的關鍵位置,在這些位置動過手腳之後,大河的航道就被改變了,雖然還是從天上來,回天上去,可它滋養的位置改變了,原來的福地變得平凡了,而原先的貧瘠之所,卻變作了靈秀洞府。”

    趙慶的父親用了整整二十年,也只查了趙氏祖墳方圓千里的範圍,每個會有影響風水的關鍵位置,便會有一處官家的工程,或築壩、或修路、或堆山造景、或推山還田……

    就在這一連串的改變下,那千里之內的風水格局已經徹底被改變了!

    到這時候,梁辛總算听出了些端倪,驚訝的目瞪口呆,想問又不知道該怎麼去問。

    趙慶繼續道︰“改變風水格局,其實就是改變天地靈氣的流動方向,就我父親的勘測來看,暗中主持這件事的人,不僅才智通天,而且還心懷天下,他是在做造福于民的大好事!”

    對于凡人而言,靈氣太濃郁了其實也沒什麼大用處,就好像你吃一碗飯就飽了,老天爺非要給你一缸米飯,而其他地方的人或許連半碗飯都吃不上。

    官家對風水的改變,很大程度上是把福秀之處富裕的靈氣,分出來去輸送給貧瘠之所,而最近這些年里,中土果然草木豐盛,糧米豐饒。

    梁辛也听的挺開心,點頭道︰“這是好事啊。”

    趙慶苦笑︰“對天下是好事,可對我爹來說……就有些不妙了。”

    不知怎地,趙慶父親調查風水格局的事情走漏了消息,結果很快就有殺手找上門來,老趙家一不是武官二不通江湖,一夜之間被屠滅滿門,趙氏父子本來也難以幸免,但關鍵時刻,九龍司指揮使親自趕來相救,他們爺倆這才保住了性命。

    原來最近這十幾年里,九龍司也在暗中調查這件事情,青衣的出發點很簡單︰所有這些改變風水的工程,看上去是由各級官員提報,理由充分所以才開工的。但究其根源,這些工程都有一個共通之處,主持工程的官員,都和大洪朝的兩位國師有著某種聯系,他們有的是國師的門下信徒,有的是國師的親信心腹,也有的是國師弟子的至交好友。

    指揮使不信任國師,所以這才出手相救,目的就是要借重趙氏父子的風水青烏造詣,繼續勘測風水變化,來看看國師的這番作為,到底是為了造福人間還是另有圖謀。

    不久之後老趙就去世了,小趙則被隱藏在解鈴鎮,這十年間,趙慶常常跟隨黎角去走鏢,實際就是接下父親的工作,繼續去調查風水變化,隨著調查範圍的增大,趙慶已經隱隱感覺到,國師要改變的,是整座中土的風水格局。

    但截至目前,趙慶和他爹的判斷是一致的,風水被改變了之後,對百姓的影響利大于弊。

    梁辛總算弄明白了事情的經過,皺起眉頭低頭不語。國師心懷天下也好,暗藏心機也罷,他都不怎麼關心,他想不通的是,國師動了大手筆要在此時抓走趙慶,究竟和兩位兄長的案子有什麼關聯。

    梁辛想了一會,最終還是搖搖頭,暫時把這件事放到了一旁,好在他和瑯琊早就訂好了幫兩位兄長洗脫罪名的辦法……

    一連串的凶險搏殺,一連串的陰謀算計,現在終于告一段落,听完了機密程不嵐也不再裝暈了,坐起身算了算時間,距離天亮也只有不到兩個時辰了,干脆傳令下去,大家各自休息,等到天亮再開拔上路。

    梁辛長出了口氣,把這些煩惱事情都拋到了一邊,躺在地上仰望星空,出神了片刻之後,開口問道︰“趙慶,你也懂星象之術吧?”

    趙慶恩了一聲︰“這個自然。”

    梁辛坐起來,跑到趙慶身邊,並肩躺下,喜滋滋的道︰“我先跟你說個事,你幫我琢磨琢磨!”跟著,梁辛連比劃帶說,把自己身體里的七蠱星魂、本源之力這八股真元,在運轉時的關系,仔仔細細的講了一遍,這下不光是趙慶听的目瞪口呆,就連兩個童子,外加程不嵐,全都跟著唏噓感嘆。

    趙慶也不簡單,天象星術是他自幼家學,到了解鈴鎮之後,又跟著黎角習武學陣,在用心琢磨了一番之後,果然說出了些道理。

    梁辛的本源之力,與七蠱星魂統御的惡土之力,全都來自于玉石雙煞,只不過前者被梁辛煉化了,而後者還是‘原生態’,兩種力量同根同源,從天性上便有所聯系。

    按照星術來說,紫薇為君,北斗為臣,臣繞君而轉。所以北斗七星無論如何運轉,斗勺始終對著帝星紫薇。

    趙慶伸出手,扳著指頭給梁辛數道︰“第一,星魂和你的本源法力,本來就是同根同源,而且七蠱星魂平分四分之三,你的本源獨佔四分之一,你的本源是八股真元中最強大的。”

    “第二,八股力量共處一體,其中七道星魂都是附庸,本源則是你自己的力量。天上的星圖也是這般,中宮之內,紫薇為主,北斗為輔。”

    “第三,七蠱星魂繼承了北斗七星的特性,天性便是要追逐、圍繞紫薇帝星的。”

    趙慶一一解釋之後,語氣突然加重了起來,幾乎是斬釘截鐵的給出了答案︰“本源一動起來,星魂便會追逐盤繞,究其原因,就是因為七蠱星魂把你的本源,認作成帝星紫薇!這是順理成章的事情,八股力量都存于你的身體中,你的本源又是最強大的,七蠱星魂自然奉本源為君!”

    說到這里,趙慶放聲大笑︰“在你的身體里,藏著兩套陣法,第一套陣法,本源不動,七蠱星魂只是單純的‘北斗七星’,調用的時候,這七股力量按照北斗星陣運轉,會將你的力量提高整整一個等級。這道陣法,不妨叫做北斗轉圜之陣!”

    “第二套陣法,本源流轉,七蠱星魂盤繞追隨,八股力量呈星宮之中的北斗拜紫薇之勢,嘿,它的威力,絕不是北斗轉圜陣能比擬的!”

    按照星圖對應,梁辛身體中的本源法力,便是帝星紫薇;七蠱星魂是北斗七星。

    本源為君,率性而為可以任意行動,無論本源走到哪里,星魂都會壓住七星陣位與之相隨,所以梁辛的八道真力一俟運轉,永遠都會應和住星圖中宮之內的北斗拜紫薇的陣圖!

    梁辛還沒來得及樂出聲,趙慶又開口提醒道︰“不過……你本源之力現在的狀況,還是略顯羸弱了些!”

    七蠱星魂在追逐本源之力的時候,每一分移動都嚴格的按照星圖運轉,期間會產生巨大的引力或者斥力,這就要求梁辛的本源之力必須足夠強大,不能被引力斥力所影響。

    仰觀天象,從來都是紫薇不動,北斗亂轉,所以才叫做北斗拜紫薇。

    如果變成了北斗亂轉,紫薇也跟著瞎跑,非星空大亂了不可,那就變成‘北斗戲紫薇’了。

    梁辛被小猴子的口水啐中,本源之力暴增,運轉之下便是北斗拜紫薇的陣法,可以讓梁辛達到五步修士的力量;

    可如果平時御敵的時候,梁辛調動本源又沒辦法專心駕馭,就會變成北斗戲紫薇的格局,結果只有一個︰梁辛走火入魔,噴血而亡。

    所以對于梁辛來說,想要提高自己的力量,再躍進一步,就要讓身體里的‘紫微星’強大起來。只有紫薇強大了,才不會被‘北斗’影響,才能施展北斗拜紫薇的可怕陣法!

    怎麼才能讓本源強大?

    梁辛樂得合不攏嘴了,太簡單了,運功療傷唄!

    專心致志駕馭本源之力,在七蠱星魂的影響下,每運行一個大周天,他的本源就會強上一絲,眼下強敵不在,距離鎮山三堂會審還有兩個月的時間,梁辛打定主意,什麼也不做,只專心練功,鍛煉本源!

    梁辛仰望星空,死死盯住了帝星紫薇……柳亦和曲青石大禍臨頭,雖然他和妖女達成協議,暫時有了對策,可就算有再好的算計,也不如真正強悍的實力來的更妥當。

    當看到自己有機會達到五步玄機境的時候,梁辛大喜過望。在有了希望的時候,梁辛才恍然發覺,自己竟然如此的渴望力量!

    強,活己活親人。

    而自己這套真元陣法的名頭,也著實響亮威風︰

    北斗,拜,紫薇!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29

正文 第九十一章 逆水行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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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黎明,眾人再度啟程,向著京師的方向趕去,隨行者之中,解鈴鎮暗樁只剩七人,梁辛從兔幾丘帶過來的聾青衣也還剩六人。

    梁辛心懷愧疚,他把熊大維一行二十三人帶在身邊,本意是想護住他們,不成想卷進了解鈴鎮的惡戰,反而害了大多數人的性命。

    程老頭已經知道了前因後果,笑的有些無奈︰“天底下的事情都是如此,好心,有時會辦壞事!”

    熊大維也明白梁辛的心意,找了個機會,走到梁辛跟前,淡淡的說了一句︰“職蟄(責)爍(所)在,與你無關。”

    行進的線路,由程不嵐親自安排,多是鄉野間的小路,雖然崎嶇難行但勝在隱秘,不用擔心司天監的人再追上來,不過照著梁辛估計,司天監也無力再和他們為難了,兩個國師要看押曲、柳兩人,七個親傳弟子已經死了六個,只剩下一個老六,就算來了也不是程不嵐的對手。

    時間從容,他們走的並不算太趕。在解鈴鎮暗道中與鏗鏘和尚之戰雖然險惡,不過梁辛倒沒受傷,只是被小猴子的口水吐過之後造成了脫力,過不多久就恢復了。

    此刻梁辛身上的傷勢,還是十余天前在兔幾丘被海棠和尚重創造成的。

    在第三天的時候,小汐醒來了,臉色蒼白精神萎靡,可眸子卻依舊清冷明亮,眾人皆盡歡喜,就連羊角脆都呲出了還不怎麼尖銳的獠牙,喳喳怪叫著拍手大樂。

    小汐對著眾人微微點頭,隨即望向程不嵐,掙扎著想要坐起來,程老頭直接把梁辛推了過去,後者趕忙扶起了她。

    小汐露出了個啼笑皆非的表情,靠著梁辛的胳膊坐直,這才對著程不嵐道︰“晚輩見過程七鏈子前輩,多謝了。”

    程老頭先是愣了愣,隨即哈哈大笑,擺手道︰“想不到,還有人記得老頭子這個綽號!”他的老臉上都是歡暢自豪,顯然這個綽號大大的有名。

    小汐一笑︰“見過您老七根銀鏈出手,要再想不起您的名號,便不能算是青衣游騎了。”說完,小汐又看見梁辛訕訕的跟著傻笑,略略皺眉︰“怎麼,你不知道程老爺子?”

    不等他回答,程老頭就笑道︰“原來是這個傻小子孤陋寡聞,搞得老頭子還以為江湖已老,被人忘了!”

    小汐看著梁辛,眼楮亮晶晶的︰“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說話的時候,她的眉頭皺得更深了,看的梁辛恨不得伸手幫她捻開。

    程老頭開口對著兩個小字輩的游騎道︰“咱們游騎是九龍司的官差,彼此同職,不過三百多年里咱們也都還留著些江湖氣派,職位上平起平坐,可還是要分個入門早晚,老頭子倚老賣老,論起來,我先入門,便佔了個尊長位。”

    這是九龍司里不成文的規矩,小汐和羊角脆一起點頭,梁辛趕緊跟著點頭。

    程老頭還是笑著︰“既然我為大,便要交派任務了。梁磨刀,這一路上你便照顧著小汐吧,其他的青衣都粗手笨腳,兩個童子更靠不住。”

    梁辛答應的興高采烈,一點也不掩飾,小汐看看程老頭,又看看梁辛,輕輕撇了下嘴角,沒多說什麼。

    小汐甦醒之後,只是渾身乏力,沒法再動手,但簡單的行動無礙,梁辛的照顧範圍也就是遞水盛飯,到了夜里幫小汐蓋好長衣。

    只不過老頭子只要一看到梁辛自己溜達,就會把他趕回到小汐身邊,梁辛倒是也挺高興。小汐不是纏人的丫頭,在梁辛療傷、練功的時候,她只是默默的望著天空發愣,只等梁辛休息的間歇時,偶爾說上幾句話。

    也許是並肩御敵共經生死的關系,梁辛總覺得,這次小汐醒來之後,雖然還是清冷淡漠,可比起以前要生動得多了。

    這一路行程緩慢但平安無事,轉眼大半個月過去了,小汐的精神健旺了些,行程起居都不用人來照顧了,但是架不住梁辛熱心腸,每天依舊端茶遞水,晚上要來看三次她有沒有蓋好長衣……

    梁辛的舊傷也已痊愈,每天里,除了必要的休息之外,他就是練功,身體中的‘紫薇’一動,‘北斗’就會立刻追上來,在盤轉中不斷的產生古怪力道,梁辛只能集中全副精神去控制,才能保證‘紫薇’正常行走。

    就修真而言,梁辛的天資普通,身體無法感受天地靈元,更毋論將外界的能力吸斂為己用,當初妖王葫蘆就曾經斷言,梁辛的修為,在全部化解了‘玉石雙煞’之力後,便會就此止步。就算想再修煉,不能吸收靈元入體也是白搭。

    可現在,梁辛的‘紫薇’本源,用這種仿佛‘逆水行舟’的方法來修煉,與北斗的干擾中強行運轉,每個大周天,都變成強強較力的錘煉。不過其中的凶險與辛苦,也只有梁辛自己才能體會,好在他罪戶出身本就不怕吃苦,又天生有股子執拗勁,堅持不輟中,進境雖然很慢,但確確實實的實在一點點強大起來!

    就算葫蘆貴為妖王,見多識廣,要是知道寶貝徒弟現在的情形,肯定也會摸著下巴掉上一句不倫不類的書袋︰“不可思議……天造之合!”

    如果按部就班的來,梁辛用土行心法煉化掉‘玉石雙煞‘之力,最好的成就也只是初窺四步海天境。但是機遇之下,梁辛現在就已經擁有了四步之力,等有朝一日,體內的紫強到不受北斗影響,新的‘北斗拜紫薇’星陣成形,就算遇到五步修士,也有能力一戰!

    當然,只是蠻力……梁辛一點法術都不會,連陽壽弓都送給了大司巫,遇到敵人梁辛也只能一拳一腳再加一個背口袋。

    此時已經到了十月下旬,中土大地日漸寒冷,早霜夜露間,都涂抹出一層冬意。

    三堂會審之日,被定在臘月二十,距離現在大約五十天左右。

    一路上,指揮使始終也沒在給他們傳遞什麼命令,這倒讓梁辛有點不踏實了。解鈴鎮的惡戰,程不嵐早就通過青衣的情報系統層層上報,指揮使當然知道隊伍里還混著個冒牌游騎。

    距離鎮山也不過一天的路程了,這天正趕路的時候,前面帶隊的程不嵐突然冷哼了一聲,對著眾人打了幾個手勢,一眾青衣迅速散開,磨牙趴下听黃瓜仰頭聞,梁辛身子一晃,躍到程老頭身旁,低聲問︰“怎麼?”

    程不嵐狠狠瞪了他一眼,低聲叱道︰“給你手勢要你看好小汐,怎麼上來了,滾回去!”

    衣袂一震,梁辛行動如風迅若鷹隼,騷眉搭眼的跳回到小汐身邊。

    小汐破解封印,動用全部睚眥爪之力後,始終沒能恢復體力,現在正軟軟的靠在滑竿上,看到梁辛跟逃荒似的跳回來,唇角難以察覺的抿出了一線笑紋,問他︰“應該知道的事情,你全都不懂……梁磨刀,你真的是青衣游騎麼?”

    梁辛伸手往頭上一指,小汐順著他的手指向上看,只見騎著梁辛脖子的羊角脆正鄭重點頭,小汐再也忍不住,撲哧,輕笑出聲,看的梁辛滿心歡喜。

    就在這時候,遠處突然響起了一個輕靈好听的聲音︰“梁掌櫃,梁磨刀,我來了!”

    梁辛一愣,小汐皺眉,程不嵐則回頭追問︰“是自己人?”

    梁辛搖搖頭,又點點頭,說道︰“等我一會!”說完,邁開大步向著聲音的來源趕去,小汐在他身後想說什麼,不過沒發出聲音,看唇形,仿佛‘小心’兩字!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0

第九十二章 勢在必得

這個聲音梁辛再熟悉不過了,能把“梁掌櫃,三個字喊得這麼好聽的,天底下只有一個人:瑯琊。

    兩個人原本約定是十二月初,在鎮山腳下會面,現在距離約會還差一個月,沒想到梁瑯琊就找上來了,梁辛心裡明白事情肯定又有了什麼變化,皺起眉頭循著聲音的方向趕去。

    瑯琊獨立在荒野之間,赤著雙足背負著雙手,正微微揚起下頜,微笑而恬靜,任憑秋風吹拂著滿頭長髮。

    梁辛到是略感意外,他還真不太習慣瑯琊安靜的樣子,趕到身旁之後問道:“怎麼了?”

    瑯琊心事重重的模樣,連眼皮都懶得抬,聲音很小卻清晰:“南疆出事了,前不久天崩地裂的,有妖孽現世”聽說是頭大犀牛。”

    中土東臨大海,北部是廣漠草原,西陲是連綿無盡的苦乃山,南部則是大片的濕沼和雨林,被稱作南疆。南疆中也有不少蠻夷氏族和土著,不過大都自閉,不與外人來往,中土人士也沒興趣去沼澤中打滾,基本上是個互不接觸的局面。

    這頭犀牛一俟出世就四處為禍,所過之處林枯水淚,著實惹出了不少大禍。據說有幾批在南疆採藥求丹的中土修士,都死在了犀牛的蹄下。

    說著,瑯琊坐倒了地上,把下巴搭在了膝姜上,有氣無力的嘆了口氣:“師父聽說了這個消息之後,帶著心腹高手趕往南疆,除妖解禍去了。”

    除妖這種事,也許有修士會去做,但是肯定輪不到邪道的首腦去,梁辛滿心糊塗,順口問了句:“你師父老家是南疆的?”

    瑯琊嘻的一聲就笑了,像轟蚊子似的對著梁辛甩甩手,撩起一片驚艷的白暫:“以我師父的修為,早都忘了自己姓什麼了,什麼老家不老家的。這頭犀牛是天生地養的精怪,雖然極難對付,可全身都是寶貝,任誰都會眼紅!你當那些被犀牛殺掉的修士,都是偶遇之下被踩死的麼?還不是他們自不量力,被犀牛身上的寶貝迷花了眼。”

    梁辛不知道這頭犀牛的價值,所以滿臉的無所謂。

    瑯琊繼續說道:“這次去南疆打獵的修士不止我們一家,另外兩個。邪道的首領也帶人去了,估計五道三俗也會插手,這麼多高手去爭奪,而那頭犀牛自己也厲害的很,這番熱鬧可大得緊了。”

    本來妖女越說越開心,可說到這裡,突然又變回了先前那副厭厭的神情,側頭望向梁辛:“這頭犀牛身具五行之力,金行蹄,木行身,水行心,火行尾,土行角。”

    梁辛無論如何也沒法從腦子裡勾勒出來這頭怪物長得什備樣 忍不住笑道:“真的假的,這還能是件東西麼?”

    瑯琊的眸子清亮,瞪著梁辛又用力的重複了一遍:“土行角,土!行!角!”

    梁辛愣了愣,猛的明白了瑯琊的意思!

    妖怪犀牛長著一只土行獨角。瑯琊的師父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要奪這蘊含惡土之力的犀角,用以開解老魔頭的洞府,得到“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要知道他和妖女的交易,就是瑯琊幫他救人,他用自己的惡土之力助瑯琊通過老魔頭的洞府禁制若是瑯琊師父得到了犀牛角,梁辛一下子就不值錢了,瑯琊自然不會再去幫他救人。

    梁辛立刻就笑不出來了,沉聲道:“你也說了,這麼多高人去搶,犀牛自己又是頂尖的精怪,你師父未必能礙手。”

    瑯琊連眸子都黯淡了,搖頭道:“以他的手段,嘿,你最好還是別抱這樣的僥倖了,如果他要打掉整頭犀牛或許不容易,但他只求一角,勝算很大的。這次他幾乎把所有的高手全都帶去了南疆。”

    修真,修的是資源,洞天福地、仙草靈石、祕籍功法、神兵利器等等都是爭奪的對象。從大陣營來看,現在所有的資源,都被正道所佔。

    邪道發展的異常艱難,正道壯大的順風順水,此消彼長之下,拖得時間越久,邪道就會被甩得越遠,瑯琊的師父胸有大志,不肯也不能再等下去,所以這次勢在必得,要奪犀角求神通,先統一邪宗,再求與正道抗衡。

    這其中的道理梁辛不怎麼關心,徑自追問:“時間呢?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瑯琊坦言:“也許一個時辰。也許一年,他會被犀牛耽擱多久,這個誰也說不准。”

    梁辛也坐了下來,和瑯琊面對面,盯住她的眼睛:“那現在你怎麼想的。”

    瑯琊坐直了身體,神色中少有的鄭重,認真回答:“和以前一樣,只不過要變化一下順序了。你先幫我進入洞府,我再幫你救人!”

    梁辛看住瑯琊的眼睛,很奇怪的感覺,洗惚間他仿佛不認識瑯琊了。

    他以前就有過這樣的感覺,如果盯住一個字時間稍長,就會覺得自己不認得這個字了”瑯琊的眼神也沒有絲毫的錯動,口中仍淡淡的說著:“時間不多,我就這一個機會,不會錯過的。我答應事成之後幫你救人,你要信我。”

    梁辛做了個輕鬆些的表情,對瑯琊道:“說說吧,我憑什麼信你。”

    瑯琊一笑,飛揚跳脫:“我去“偷神通”這件事沒的隱瞞,只要做了就一定會被師父發覺!我已叛出師門,為了自保我也要去鎮山千秋閣。你應該明白的!”

    在先前兩個人設計的救人之計中,最根本的環節,是要將乾山的慘禍栽贓到邪道頭上。成功之後。正道便會傾盡全力去打擊瑯琊的師父,瑯琊的師父猝不及防之下,肯定會收縮防禦,暫時顧不上老魔頭的道場,瑯琊和梁辛則趁著這個機會去破解法陣“偷神通”

    可現在,事情的順序變了,本質卻沒變,如果瑯琊偷了她師父勢在必得的“天下人間”要想逃過隨之而來的追殺,還是要藉著正道的力量去打擊師父。

    其中所差的,不過是些細節上的操作。

    於瑯琊而言,救人不過是順手而為,真正的目的還是要在“三堂會審。中,當著“五大三粗。和一線天的面前,把她老師的底子揭出來!

    梁辛點點頭,他對瑯琊的心性再了解不過,當然不敢就那麼信了她。心裡琢磨著,在偷神通的時候,要尋個機會要挾住她才好。

    不等他再說什麼,瑯琊又繼續道:

    肌一、的切我都凡經安排妥當。只要我們能從老魔頭的酒冊才安歸來,曲青石和柳亦就不會被定罪

    梁辛突然樂了,毫無道理的岔開話題問道:“上次你在草原上受的傷,還沒好吧?”

    瑯琊大笑,響亮而清脆:“當然沒好,還不能施展奪力的手印,否則哪還用低聲下氣的和你商量,直接奪了你的惡土之力便走了!”

    梁辛也跟著一起笑出了聲,知道自己在妖女眼裡,不過還是三步初階的修為,有了這道保障,誰知道此行最終的結果,究竟是與虎謀皮還是扮豬吃虎!

    曲、柳二人的性命就是梁辛的天,瑯琊早就知道梁辛肯定會答應自己,此刻也不願再等,催促著他就此上路。

    梁辛卻搖了搖叉,給她留下一句:“去去就回,在此等我!”說完撒腿如風,又向著青衣的隊伍跑去,總要回去和那般與他生死與共的戰友交代一句。

    小汐見過瑯琊,見梁辛要和她去辦事,微微皺起了眉頭,不過最終也沒說什麼,只和他約好,在三堂會審前,於鎮山腳下見面。

    磨牙和黃瓜和粱辛帶來的那幾個聾青衣,暫時託付給了程七鏈子,開始梁辛還怕兩個童子會不高興,沒想到兄弟倆手拉著手興高采烈的就跑到程老頭身後去了。

    彼此間又囑託了幾句,梁辛也不再耽擱,匯合了瑯琊就此離去。待他的背影從視線中消失之後小汐的眼簾低垂,一個眨眼間,剪斷了自己的目光。

    程老頭笑的好像個剛吃飽晚飯的鄰家老爺子,走到小汐身旁,動了動嘴唇剛想說什麼小汐就搖了搖頭,盈盈輕笑:“還能再見面的,不用擔心。”

    程七鏈子呵呵一笑,伸出大手拍了拍小汐的肩除,,

    瑯琊有傷在身,實力只剩下平時的兩成,別說引動法術凌空虛度,就連跑的時間長了都堅持不住,她早就雇好了大車,只等梁辛回來便就此啟程,向著西方而去。

    梁辛和她共處一車,鼻端總是縈著一抹清涼的淡香,上路之後,梁辛這才問她老魔頭究竟的洞府究竟布下了什麼樣的陣法。

    不料瑯琊卻搖頭笑道:“這些年裡我一直在打探,可我那師父小心的很,到現在為止我也只探出了兩件事,一是那洞府的所在,二是只有依靠惡土之力才有機會破除法陣,至於其他的一概不知道!”

    梁辛嚇了一跳,苦笑著說:“什麼都不知道,你就敢聳著我去破陣?這不是趕著去送死麼

    似乎是怕梁辛不高興,瑯琊伸手從座位下一摸,右手一小壇酒,左手一個油紙包,好像哄娃娃似的,一起遞給了梁辛:“來,吃東西!”

    打開紙包,油清清的一只脫骨扒雞,一拎骨頭嫩肉便自行脫落,粱辛眉花眼笑。

    瑯琊看他吃的津津有味,自己也挺開心:“於我而言,“天下人間。絕不容錯過,只要有一成的希望,我也會出手;於你而言麼”憑你自己,救人就是送死,與其明知必死還要去千秋閣,到不如跟我去拼一拼這一成的機會。”

    說著,她也伸出手小心翼翼的撕下一條肌肉放進嘴裡,一邊咀嚼一邊做出了個,滿是愜意和享受的表情,隨即上身前傾,幾乎與粱辛四目相對,笑道:“我要運功療傷。一起?”

    梁辛頭也不抬:“你先,我吃飽了再說!”

    在路上,瑯琊絲毫不避諱梁辛,就大大方方的在他面前閉目入定,運功療傷。

    梁辛卻不敢練功,生怕妖女警覺,發現了自己的七星陣法之力,四步修為是他保住性命的關鍵,實在要小心的隱藏。

    好在瑯琊的心底邪佞,可長得實在好看,梁辛這一路看著個漂亮姑娘,倒也挺高興。

    一路馳騁,直到五天之後,馬車駛進了一座不算巍峨,但有些險峭的山裡。兩人下車,瑯琊輕車熟路,帶著梁辛一路蹦蹦跳跳,七拐八繞之後,來到了一座廢棄的山神廟門前,放開聲音喊道:“臉婆婆,瑯琊來了!”

    跟著又小聲對梁辛道:“臉婆婆是不出世的散修,性子古怪的很,待會你莫出聲,只看著便好了

    梁辛這纔明白,他們現在還沒到老魔頭的洞府,正想詢問,突然一陣渾濁的咳嗽聲響起,一個老太婆,佝僂著身子,低著頭,從山神廟裡顫顫巍巍的走了出來。

    時值深秋,山神廟早已破敗了不知多尖年,兩座原本威武的朱漆大門爬滿裂紋,歪歪斜斜勉強掛在框上,門庭前更是疏於打掃,鋪滿了厚厚的枯葉。

    可這個臉婆婆一走出來,地上的枯葉仿佛突然活了似的,就像遇到天敵的蟲子一般,悉悉索索,爭先恐後的向著四下里退去,不多時地面上只剩下一大片斑駁的青磚。

    臉婆婆彎腰低頭,走的無比辛苦,偏偏兩隻手還背在腰後,看著好像隨時會一頭栽在地上。粱辛除非躺在地上,否則根本瞧不見她的模樣,只能看到在她的頭頂上,稀疏的掛著些枯草似的長髮,卻根本不足以遮掩她光禿禿的頭皮。

    氣氛詭異,瑯琊卻笑的無比乖巧,搶上兩步攙扶著老太婆。

    臉婆婆一路都在咳嗽,終於清空了喉嚨,笑著說了聲:“乖囡!”跟著,啪的一聲,一口濃痰吐到了梁辛腳邊。

    瑯琊趕忙笑道:“這是我的同伴,一直對我很好呢!”一邊說,一邊對梁辛使了個眼色。粱辛依著晚輩見長輩的規矩,長身施禮:“晚輩,苦乃山梁磨刀,拜見婆婆。”

    老太婆沙啞的笑了起來,一副殷殷囑託的語調:“要真的對瑯琊好,那你也是乖的。”說著,臉婆婆費力的抬起頭,望向了梁辛。

    一看之下,粱辛只覺得遍體生寒,這個臉婆婆的”根本沒有臉!

    一座蠟像,突然遇到瞭高溫。臉正被融化到一半的時候,又得以冷卻、定型,臉婆婆的臉,就是如此了。

    這樣的臉,卻明顯的笑著,臉婆婆似乎在努力的擺出一副慈祥的模樣!

    臉婆婆轉過身,在瑯琊的攙扶下,又向著山神廟走去,一邊費力的喘息著,一邊時瑯琊說:“你要的東西,我準備的差不多了,進來看看吧,哎,時間還是有些緊迫,養得不算太好,不過應該還能將就著用”

    瑯琊輕笑著答應、道謝,梁辛跟在她們身後,一起走進了山神廟。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0

第九十三章 東北口音

酸澀的味道撲面而來。破廟蘭中蛛網橫陳。灑地出共與骯髒的污清,金上的幾位神君早已金身不在,各自手執兵刃依舊擺著威猛的勢子,可它們的臉,也都被抹平了。

    剛走了兩乒,腳下吱的一聲響,一個圓咕隆冬的小獸,笨拙的跑過,梁辛地頭一看,終於再也沒能忍住,啊的一聲怪叫了出來。

    正跑過他腳邊的,是一頭灰老鼠,並沒什麼稀奇,可這只老鼠卻頂著一張真人般大小的臉,有五官有鬍鬚,還有表情,這個。“中年大漢,正哭喪著臉,對著梁辛咧了一下嘴巴!

    身體人臉大,老鼠只能儘量仰著頭才能移動。

    走在前面的臉婆婆嘿嘿嘿的笑了,笑聲裡盡是得意,帶著他們繞過神金,穿過跨院,一直來到了內堂,短短的幾十步路,走的梁辛頭皮發麻,長著人臉的老鼠隨處可見,它們見到梁辛之後,有的皺眉煩躁,有的面露恐懼,也有的會停下來和外來者微笑著打個招呼”

    噗通一聲,羊角脆終於被嚇暈了,一個跟頭摔進了梁辛的懷裡。

    到了內堂之中,臉婆婆招呼著他們稍等,又轉身離開了,梁辛這才長出了一口氣,瞪著瑯琊:“怎麼這麼邪門

    話還沒說完,只覺得香風撲面,一只柔軟的小手摀住了自己的嘴巴,瑯琊的臉上都是惶急,低聲道:“不可胡言亂語!”

    見梁辛點頭,瑯琊這才長出了一口氣,輕聲給他解釋道:“臉婆婆是真正的高人,極少與外人接觸,自然也不是我師父的手下,我也是機緣巧合,幫過她一次,後來有空就來看看她,走動的多了也就熟捻了

    說著,妖女又笑了:“她對我好得很,你可別欺負我,否則她老人家一怒出手,你有八條命也沒用。”

    梁辛最恨、最無奈的,就是瑯琊總能高高興興的岔開話題,沒點好臉色的搖搖頭:“說正事!”

    埃!瑯琊興高采烈的答應了一聲,這才繼續道:“臉婆婆的修為高絕,照我估計,總不會比銅川府的東籬老頭差,除此之外,她還有一樣了不起的大本領!”

    說到這裡,瑯琊閉上了嘴巴。美滋滋的上下打量著梁辛。

    梁辛無奈苦笑,捧艱著:“什麼大本領?”

    “養臉!”

    梁辛還待追問,瑯琊卻搖搖頭,只是笑著說:“一句兩句說不明白,一會你自然知道

    幾句話的功夫,臉婆婆又回來了,這次在她身後還跟著一個體型修長的男子,但是在男子的頭上,好像新娘子似的,被蒙了一塊大紅布。

    男子的腳步遲緩,好像夢遊似的。

    一直走到兩個少年身邊,老太婆才啪的一聲,揭掉了修長男子的“紅蓋頭”

    梁辛全身戒備著以防再被嚇著,不過看清楚修長男子的長相後,不由得長出了一口氣,只是一張清瘦的、中年人的臉,正閉著雙眼。

    中年人長相普通,帶著些文弱的書生氣,唯一有些異常的地方就是,他的雙眉太平直了,無鋒無尾,更沒有一點起伏或者弧度,就好像拿尺子比著,用蘸飽了墨汁的筆畫出來的似的。

    可就是這因為這對眉毛,看的稍久,就會讓人感到一股”一股橫氣!決不能惹的混橫氣!

    梁辛不明所以,瑯琊卻湊到近前,仔細的看著這張臉,過了片刻猛的歡呼了一聲,回過頭絲毫不嫌臉婆婆的骯髒和醜陋,一把抱住老太婆。又笑又跳,大聲的稱讚道:“根本就是一個人,錯不了的,實在是神術!”

    臉婆婆的笑聲裡也盡是開心。咳嗽著說:“你師父修煉的是木行法術,要養出他的臉,就必須找個木行的妖怪來做胎模,別的都沒什麼,就是抓這頭小木妖,著實費了些手腳。現在這個樣子,還滿意麼?如果可以,我便把這張臉錄下來了。”

    瑯琊忙不迭的點頭,眸子裡都是興奮和快樂,一個勁的說:“滿意,滿意!”等笑的累了,才又對粱辛道:“咱們要去的地方,有師父的手下看護,硬攻是絕不可能的,我請婆婆幫我養了一張師父的臉,一會給你種上,到時候由你冒充。又有我跟在身邊,擔保過關

    梁辛大概明白了怎麼回事,看了看那個被用來做胎模的木妖,皺眉道:“用法術幻形便能解決的事情,何必弄得這麼麻煩”

    瑯琊大笑著打斷了他:“師父派去的看守是六步修士,什麼樣的幻術能瞞過他們?!而且婆婆的養臉神術,又豈是幻術那種小技能比擬的說著,瑯琊靠近了她,壓低了聲音道:“幻術是道法,假的;而婆婆養出的臉,卻是真的”。

    這邊正說著,臉婆婆倏地低吼了一聲,一掃老態龍鍾的頹廢樣,身體躍至半空,圍繞著木妖瘋狂打轉,運掌如風,把一個個手印接踵擊打在對方身上,最後十指如鉤,揪住了對方的下巴,猛力一揭!

    梁辛純粹是本能的反應,怒吼道:“住手!”身子一弓就像撲出去救人,可跟著卻長大了嘴巴,滿是驚訝的咦了半聲。

    中年人的臉,躺在老太婆的手裡,睜開眼睛四下里看了看,又不耐煩的閉了起來。

    而那個體型修長的木妖,也沒像梁辛想像的那樣,被揭掉臉皮後變成血肉模糊,只見他的臉上一片平滑,好像被塗抹了一層蠟殼,肉眼可見的,“蠟殼。慢慢融化,在空氣中一點點揮發,露出了木妖的本來面目:

    面白唇紅,鼻直口闊,雙眉斜集,比起鄭小道要更凌厲些,

    瑯琊的眼睛更亮了,嘴裡嘖嘖稱奇,笑道:“原來是個俊俏的精怪!”

    臉婆婆手裡把弄著“臉”聞言笑道:“你若喜歡,我便把他留下。

    瑯琊似乎嚇了一跳,楚楚可憐的望向梁辛,堅決搖頭:“不要!”

    梁辛哭笑不得,比戎 著口型,對妖女無聲的說:“少來這套!”

    瑯琊再度哈哈大笑,看來心情著實不錯。這時,青年木妖的身體猛震,甦醒了過來,目光有些迷茫的掃過眼前的三個人,臉色漸漸的青佞了起來,最終瞪向臉婆婆。沉聲問:“老妖婆,你捉我來做了什麼?”

    木妖的記憶,還停留在不夫前,他在深山中被臉婆婆一個手印擊昏的那一刻。

    臉婆婆根本都懶得看他,只顧著小心的撫摸著手中的“臉”頭也不抬的說:“滾吧,給我做過胎模的人,我不會當場殺掉。”

    木妖知道自己遠不是對手,猶豫了片刻之後,對著臉婆婆朗聲道:“你無緣無故捉我,傷我,這個仇遲早要報!”話音落處,一道綠色光芒閃爍,眼看著就要消失,不料臉婆婆咳嗽了一聲,揮手冷笑道二“滾出我的山神廟,再施展你的狗屁法術!”

    綠光被擊碎,木妖一路翻滾,哇哇怪叫著,被臉婆婆扔到山神廟之外,,

    梁辛本來對這個邪門老太婆心有牴觸,不過見她並不胡亂殺生,到是松了口氣。

    這時,老太婆又抬起頭望向了他,做出了個讓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娃娃乖,莫亂動,我這便給你種臉,”

    梁辛什麼都沒問清楚,哪敢讓她“種臉”萬一種上去以後拿不下來了怎麼辦,可還沒來得及說話,只覺得一股絕對無法抗拒的巨力,猛的將自己籠罩住,全身都無法稍動,只能眼睜睜的看著老太婆獰笑著一路走過來,踮起腳尖費力無比的伸出胳膊,把那張臉扣在了自己的臉上!

    瑯琊還在一旁小聲的安慰著:“別怕,沒事的”

    一股奇癢傳來,梁辛真真切切的感覺到,中年人的臉,正伸出無數條觸鬚,沿著自己的毛孔一路蔓延而入,不疼,但那種噁心、滑膩的感覺撩著他的五臟六腑都翻滾了起來,這時,梁辛又聽到身邊的瑯琊嘆了口氣,說道:“婆婆,別讓他這麼難受著了,打昏算了。”

    隨即,梁辛只覺得腦殼一疼。就此失去了知覺”

    沉沉的昏迷之中,梁辛不停的做噩夢,身邊的人不停的變來變去,曲青石正給他講案子,突然變成了抱著金磚的大司巫;小汐和他並肩禦敵,打到關鍵處猛的變成了擠眉弄眼的莊不周,,

    等梁辛再甦醒過來的時候,麻癢和不適的感覺都已經消失了,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卻是一片模模糊糊,跟著一聲驚叫,“模模糊糊,迅速後撤,拉遠了視角,這才看出來原來是瑯琊。

    瑯琊正垂頭仔細觀察的時候。梁辛猛的睜開眼,這下也把妖女嚇得夠嗆,小臉都發白了,看上去想要發脾氣,不過最終還是苦笑著說:“婆婆說你七十一個時辰之後會醒,你還真準時!”

    梁辛回了回神,想起之前發生的事情,趕忙翻身跳起,運力之下,“紫薇,和“北斗,都在,先放下了一半的心。

    瑯琊善解人意,笑著說道:“你稍等啊!”轉身跑了出去,片刻後再回來的時候,雙手抱著一面巨大的銅鏡,喜滋滋的說:“快照照看!”露出一股混橫氣的中年人!

    梁辛勉強壓下心裡的驚駭,說道:“這事整的”剛一開口,他猛地伸手摀住了嘴巴,雖然只有四個字,可絕不是自己的聲音!

    新的嗓音,粗啞低沉,還帶著濃濃的東北口音,臉婆婆的“養臉種臉,之術,改變的不光是相貌、身材、氣質,就連說話的聲音都改變了。

    瑯琊似乎知道他在詫異什麼,自銅鏡背後清脆的笑道:“我偷了師父的三根頭髮、一根睫毛、兩片指甲、一滴口水,請婆婆養出了他的臉,種在你身上之後,除了功法修為之外,你的一切都會變成我師父,只要不動手,就算大羅金仙也分辨不出來!”

    修為雖然無法改變,但即便是“端茶境,的活神仙,如果不出手,單憑靈識探查,也看不出二者的區別!

    “若非如此,我又怎麼敢當臉婆婆這個稱呼!”渾濁的呼吸聲中,老太婆彎腰駐背,慢吞吞的走進了屋子。

    梁辛誠心誠意的對著老太婆鞠躬施禮,操著自己都聽不太懂的東北口音,問道:“那啥,前輩啊,以後這玩意還能換下來不,這傢伙”不會我以後都這樣了吧?”說著。情不自禁,脫口感嘆了句:“你說這整的啥事"

     嘭!瑯琊一把扔掉銅鏡,摀著肚子笑得直跳:“太像了!”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0

第九十四章 都挺忙的

時間倉促,這張臉養的並不算太好。”臉婆婆費力的喘息著,從喉管裡發出呼呼的雜聲:“所以它活不太長,只有一個月的壽命,到時候便會從你的頭上脫落,還你本來面目,放心好了。”

     梁辛松了口氣,摸著自己的臉,苦笑著嘆了句:“婆婆的養臉之術,果然神奇啊!”跟著只覺得背後發緊,羊角脆已經手腳麻利的攀上了他的脖子。

     小猴子天生靈異,現在粱辛從裡到外變了個人,它卻還能辨認出來。

     這倒讓臉婆婆吃了一驚,抬起頭,瞇著怪眼,死死盯住了羊角脆。

     瑯琊倒無所謂的,反正他師父派去的看守不是天猿,在細心檢查確定沒有破綻之後,這才對著臉婆婆點點頭:“婆婆,我們這便要過去了。”

     老太婆哦了一聲,醜陋的老臉上轉眼瀰漫了一層濃濃的不舍之色,瑯琊笑的親暱而認真,走上前抱住她的胳膊小聲道:“等辦好了這件事,我再來陪您住上一陣!”。

     臉婆婆卻搖搖頭,嘶啞的笑著:“小娃們都心比天高,有自己的事情做,不用太顧及著我這個老家夥,走吧,我送你們過去!”

     話音落處,粱辛只覺得周遭灰色的氣息大作,跟著身體一輕,再低頭看時,他們已經置身半空,正凌空虛度,向著東北方向急行而去。

     瑯琊依舊站在粱辛的身邊,低聲對他解釋:“這是婆婆的法寶“焚雲”,我怕時間不夠,請婆婆出手送咱們一程。”

     跟著,瑯琊開始對粱辛囑咐了一些他師父的習慣,又抬手把小猴子抱了下來,笑道:“我師父可絕不容什麼東西騎在他頭上。”

     羊角脆聰明,挪動著屁股,從瑯琊的手上坐進了梁辛的懷裡……

     他們自傍晚時分出發,飛馳了整整一夜,直到黎明時分,駕駐著“焚雲”的臉婆婆才開口道:“清涼泊就到了。”

     從內陸偏西的無名小山,到中土赤北的清涼泊,相距四千餘裡,饒是臉婆婆修為精深,一夜急行之下,臉色也有些灰白,護著兩個晚輩落地之後,咳嗽問瑯琊:“或者……我和你們一起進去吧。”

     瑯琊搖頭,拉著梁辛一起,恭恭敬敬的施禮,卻沒再多說什麼。臉婆婆嘆了口氣,說了句小心,駕駐著焚雲轉身而去。

     看著焚雲消失在視線盡頭,瑯琊才轉過頭。對著粱辛微笑:“不是你想的那樣。”

     梁辛本來在心裡想,臉婆婆修為精深,瑯琊卻舍去這個強援,寧可自己進去冒險,想必是怕臉婆婆會和她搶“天下人間”。此刻被瑯琊一語點破了心思,呵呵笑著搖搖頭。

     瑯琊佔住了腳步,臉上掛著少有的倔強,瞪著梁辛道:“我師父的勢力,雖然比不了五大三粗,可若要出手,絕不是一兩個人能夠抵擋的。我不想拖她下水!”

     梁辛做出了副無所謂的表情:“你們的事,與我無關的,我只求救人。”說完,往前走了兩步,回頭一看瑯琊還站在原地,不禁怒道:“磨嘰啥呢,走吧,趕緊的!”。

     噗嗤,瑯琊笑出了聲,臉上又恢復了平時那副俏皮模樣,腳步輕快的走了上來……

     清涼泊,坐落中土東北,方圓百餘裡,山不高、水不闊,但卻彼此連環相套,因為環境特殊,清涼泊只受春光、不渡寒風,域內四季長春。

     論景色,清涼泊絕對是北方翹楚,可自古以來此地便險惡詭異,擅入者十去九不還,而這裡又沒什麼靈毛、寶貝,修士不予理睬,凡人更是避猶不及,積年累月之下,清涼泊攢下了厚重的兇名,算是中土疆域之內的一處險惡地

瑯琊和梁辛當然不在乎這些,一前一後大步而行,時不時還指點下周圍的風景,可不久之後,粱辛越走越顯得腳步僵硬,終於忍不住低聲問道:“那些看守呢,什麼時候出來盤查……”

     話才說了一半就惹來瑯琊一陣歡笑:“一時看你聰明,一時又覺得傻氣沖天!看守是用來防止外敵的,現在“師尊”親至,他們跳出來幹啥?除非你傳訊召喚,他們才會來見你。”說著,妖女翻手亮出了一只木鈴鎖:“要不,我把他們喚出來請您老看看?”

     梁辛先是嚇了一跳,隨即轉過彎來,大模大樣的點頭:“好吧,你傳令把他們喚來,我瞧瞧順眼不。”

     瑯琊沒想到梁辛學壞了,張著小嘴愣了愣神,說了句:“還是算了……都挺忙的。”又把木鈴鎖收起來了。

     梁辛大笑,腳步輕鬆,心情輕鬆,就連羊角脆都跟著他一起輕鬆,在瑯琊的指點下尋路而行。

     看守雖然不曾現身,但暗中觀察是肯定少不了的,兩個人怕露餡,不敢放開身法縱躍山林,只能緩緩而行,心裡就算著急也沒有辦法。

     路上行走無聊,瑯琊問起粱辛最近這一段的經歷,梁辛也不隱瞞,把兔幾丘、解鈴鎮的事情大概說了一遍。

     在說到海棠和尚的時候,瑯琊明顯吃了一驚,攢起眉心道:“大洪朝的兩位國師,單以修為而論可沒什麼名氣,竟然能教五步的弟子?要是這樣算起來,那兩個和尚恐怕已經踏入六步逍遙境了!嘿嘿,真小看他們了。”

     梁辛苦笑,心頭感慨著天下高手可真多!

     在得知了解鈴鎮之戰,趙慶父子發現國師偷改中土風水格局的時候,瑯琊乾脆冷笑了起來,對著梁辛道:“六步修士,心懷天下造福黎民?你信麼?”

     粱辛一拍懷裡的羊角脆,小猴子無比機靈,滿臉不以為然的大搖其頭。

     瑯琊笑嘻嘻的伸出手,在小猴子的腦袋上輕輕撓了撓,這才繼續道:“照我看,這兩位國師啊。說不定也是邪道中人,只不過不是我師父這一門的。”

     梁辛愕然,瑯非淡淡的解釋著:“修士的門宗、洞府,無一例外會選在靈元充足之地。”

     嚴格的說,粱辛並不算修行中人。所以腦子在怎麼機靈,想法也會受到局限,此廢在妖女的指點下他才恍然大悟!

     國師改變了天地靈元在中土的走向,讓許多貧癮之地變成了魚米之鄉。凡人大都開心富足;可修士們卻愁眉苦臉。門宗或者洞府的靈氣莫名其妙的稀薄了,修行變得更加吃力,進度也緩慢了許多。

     邪道想光復門宗,就要跨過“正道”這座大山,如果國師是邪道高手,通過改變風水格局的辦法,減少正道洞府的靈氣,來拖正道的後腿,減緩他們的修行進度,這便完全能解釋通了。

     事情一下子又清晰了許多。可梁辛更頭大了,東海乾被炸掉了半座山,兩位義兄由此遭難,國師偷改風水,殺人滅口……事情本就撲朔迷離,現在又扯出了正邪之爭,整件事的格局也從一件案子一下子升級到正邪博弈、凡間被利用的高度上。

     如果真是這樣,這事只能由玉皇大帝來管,哪是九龍司、梁磨刀能處理的。

     瑯琊的心思明顯不在這件事上,說過幾句之後便不再開口,只低頭趕路。梁辛也收拾心情,即便這件案子最後被把天扯塌了,他要做的也僅僅是:救人!

     百里清涼泊仿佛巨碗,環山、環水呈螺旋線一般環環相套,雖然佔地的面積不大,可勝在圓潤均勻。仿佛是天官巧匠的精心之作。

正午已過,終於,在繞過一座山坳之後,粱辛的眼前豁然開朗,一路山水盡數被拋在了身後,身前只剩一片綠地,瑯琊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執著而認真:“便是這裡了,老魔……”說到這裡,妖女忙不迭的又改換了稱呼:“老祖宗的隱居之地,便是清涼泊的腹地!”

     放眼望去,眼前只有一片方圓五裡左右輕輕嫩草,長得茂盛而整齊,視線盡頭隱約著環山,粱辛滿心的疑惑:“只是片空地,連間房子都沒有?”

     瑯琊的臉上也滿是疑惑,緩緩的搖頭:“地方不會錯,其中肯定有些奧妙的,多小心吧!”說著,白嫩的赤足踏出,輕輕走入了青草地之間!

     梁辛抱著羊角脆,咬了咬牙,也邁步其中,兩個人在青草地中走了半晌,周圍依舊沒有動靜,既找不到魔頭的洞府,也不見有什麼陣法發動。

     兩個人一直走到了草地的中央,也沒有任何異狀,瑯琊站住了腳步,眉宇間都是思索的神色,靠近梁辛呵氣如蘭,張開小嘴似乎想要說什麼,可突然之間雙手翻揚,啪啪兩聲,將一雙符撰打在了粱辛的身上!

     這一路上,始終都有瑯琊師父派駐的看守暗中監視,試想,所有人都把梁辛當成了邪道首領,瑯琊如果出手,在看守們的眼裡便是犯上謀逆的大罪,怎麼可能袖手旁觀。

     所以梁辛根本就想到妖女會偷襲自己,猝不及防之下,已經中了她的定身符。

     瑯琊笑的仿若一只妖嬈的狐狸:“這裡是核心重地,那些看守只顧外不看內,沒有師父的命令,他們誰也不敢用靈識窺探此處,更不敢偷看上一眼!”

     說話之前,妖女右手五指盤轉,捏出了一個梁辛無比熟悉的手印:奪力!

     梁辛被定身符桎梏,但是嘴巴還能動,惶急之下一嘴東北腔:“那啥,你啥時候恢復功力了?”

     瑯琊在半空中凝住手印,清俏的挑起了眉毛:“你在山神廟裡昏睡了七十一個時辰,我這點傷,對臉婆婆而言不過是小菜一碟了!”

     梁辛事後諸葛亮,到了現在什麼都明白了,妖女要借重自己兩處,一是冒充邪門首領;二則是他身上的惡土之力。

     不過歸根結底,瑯琊還是不信任自己,利用他過關之後,還是要奪下他的惡土之力,自己去闖老魔頭的法陣,尋找“天下人間”

     眼看著瑯琊捏著手印更靠近了一些,梁辛忙不迭的再問:“那鎮山的三堂會審呢?”

     瑯琊似乎也有些感慨,露出了個淺淺的笑容:“放心好了,三堂會審我一定會去的,救人不過順道為之,就當是我奪你惡土之力的補償。你莫想著反抗,我說過,只奪力。不殺人。”

     梁辛突然樂了,點著頭道:“有了這份心,便罪不至死!”說著,抬起手對著瑯琊晃了晃,隨即就要撕去身上的兩道定身符。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1

第九十五章 它是活的

    瑯琊差點把自只的眸子瞪出來.妖女做夢也想不到,火符點下,三步修士絕對無力突破,可眼前的梁辛又點頭又抬手,竟然掙脫了符撰的舒服.

    梁辛體內本源還沒強大到可以主持"北斗拜紫薇,的程度,但七盅星魂的北斗轉圈,四步大成的掙動之力,輕而易舉便擊潰了符撰,但是就在梁辛的手指堪堪觸到符撰的瞬間,一股可怕的力量突然從他的腳下蔓延而起!

    梁辛的感覺,就好像一層無形的堅硬山岩轉眼長滿了自己的全身,手足四肢全都沒法再稍動半分,驚駭之下,心知肚明老魔頭的護山陣法已經發動,可是苦于口中難言,無法提醒琅琊.

    琅琊卻不明所以,眼看著梁辛眉花眼笑的伸手去撕符撰,可再一眨眼間他又僵硬在原地,一時間顧不得細想,口匕喝之下,奪力手印穩穩按在了梁辛的心口!

    幾乎與此同時,冥冥之中陡然暴發出一聲窒悶的咆哮,隨即大地搖晃土石崩裂,仿佛整座清涼泊都要崩塌了一般.

    琅琊眯著眼睛,狹長的眼線弧度鋒銳,勾勒出的盡是狠戾的驚豔,手印發動之下,就算腳下熔岩爆發她也不能稍動,只有在收斂了法術之後才能躲避.

    梁辛的修為在她眼中不值一提,想要奪盡他的惡土之力,也不過是彈指間的功夫!

    梁辛知道情勢險惡,急的滿臉大汗,可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那只白哲,柔弱的右手,輕輕扣中自己,隨即只覺得一股凜冽的陰寒的勁力,切入了自己的身體之中.

    陰力甫一入體,立刻炸散開來,隨即又絲絲縷縷彙聚成流,圍住妖女的轉,不片複就變成了一道陰冷的漩渦.

    七盅星魂本來正列陣激突,想要掙脫禁錮梁辛身體的巨力,可在琅琊的陰漩入體之後,立刻放緩了速度,牢牢壓住了北斗星位,開始緩緩旋轉,隱隱顯出了與外敵對峙的勢子.

    梁辛有四步大成之力,妖女則是海天境高階修為,這番卓斗一起便是一場是勢均力敵的惡戰,可周遭的情勢那容得他們相斗!梁辛心下惶急,只盼著小猴子這時候能啐自己一口.只要"北斗拜紫薇,之陣一起,便能輕易擊退妖女.

    在兩個人剛一動手的時候,小猴子還當他們兩個在要鬧,笑呵呵的就跳上了梁辛肩頭,可隨即周遭巨變,羊角脆仿佛受到了什麼刺激,立玄眯起了眼睛,神態間少有的嚴肅與鄭重,滿眼警慢的盯住四周,似乎把主人都給忘了.

    琅琊不知道梁辛體內真元複雜,仍舊一步一步聚力催動手印,殷紅的唇角微微翹起,輕聲斷喝:"起!"手印之力,徹底發動!

    陰漩的范圍霍然擴大,向著七盅星魂席卷而去,星魂形若北斗卻勢如毒蛇,在微微一頓之後."天樞,位為首,"搖光,押尾,閃電般擊向手印之力,妖女本來駕定的面色轉眼蒼白,充滿驚愕的望向了粱辛!

    陰漩急轉,七星徒轉,妖女和梁辛的真元巨力轉眼絞殺在一起!前者急攻,引著巨大的吸引之力,想要把惡土之力奪走;後者穩守,星陣轉圈之間,偶爾會發動逆向一擊.其勢凌厲,打得琅琊都覺得胸口發悶.

    而此刻,大地的顫抖的更加厲害了,從天空鳥瞰,幾里方圓的嫩草之地好像開鍋了,泥土卷翻青草,此起彼伏上下蠕動.若再仔細觀察,便又會發現,泥土的起伏翻卷看似雜亂,但實際卻錯落有序,就好像一條巨大的,盤卷著的蟒蛇,正一圈一圈的解開這自己的身體!

    梁辛的落足之處,正是這"盤蟒,的正中,此刻"巨蛇,盤旋,于正中央蕩起可怕的引力,剛好把梁辛牢牢的"吸住"

    琅琊一再催動手印,卻始終無法奪下梁辛的惡土之力,眼看著身周的泥土不斷隆起,急的幾乎咬斷銀牙,連用作護身的真元都被她集中在一起,注入手印,孤注一擲!

    手印之力驟然增強,梁辛真真切切的聽到,自己的身體里爆發出"嘭,的一身悶響,北斗轉圈的陣法轟然炸碎,七道星魂各自飛散,其中一道竟然真的被妖女給奪走了!

    這下就連琅琊都沒想到,從兩人較力開始,北斗陣法一直堅若磐石,絲毫沒有敗象,就算最終會敗于手印之力,也應該是堅持良久力竭落敗,絕不該就就那麼轟然散碎.

    而此刻,"盤蟒,已然亮出了巨大的身體,在兩人周圍,無端的聳起連綿起伏的小丘,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重的土腥氣,不過巨震已然停止了.

    突如其來的沉靜!

    狂撈身體的巨力也隨之消失,梁辛一時間重心不穩,踉踉蹌蹌的向後摔去,眼看就要倒地的時候,身邊一陣清香撩動,琅琊輕輕攬住了他.

    琅琊警懼的盯著周圍那些暗黃色的連綿小丘,口中卻埋怨著梁辛:"你的真元怎麼回事?那麼難弄!弄過來又只這麼一點!"

    她只奪走了一道星魂,梁辛恨不得掄拳打她,哪有心思和她解釋,伸手去推開琅琊手卑的同時.收斂心神,仔細檢查著自己的真元,不料稍事催動之下,琅琊突然怪叫了一聲:"梁磨刀,你搞什麼鬼!"

    散落于體內的那六道星魂,在梁辛的心念催動下,立刻生龍活虎的跳出來,各自守住自己的星位開始滾滾運轉.

    梁辛心,川二,懷以為六道星魂能踏住什麼六顆星星組成的陣圖.口女川細探查之下,它們運轉的明明就是北斗之陣,不同之處也僅僅是:少了一顆星星,同時范圍擴大了許多.

    琅琊突然怒喝,把梁辛嚇了一跳,再用心感受之下,猛然明白了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一下子連周遭的險惡情勢都忘記了,先是目瞪口呆,隨即,還是目瞪口呆!

    星魂雖然被奪去了一只,可北斗轉圈的星陣卻並沒有消失,只不過范圍更大了!

    六只星魂在梁辛的體內,一只星魂在琅琊的身中,正彼此呼應著,按照星圖滾滾運轉!

    琅琊察覺著一股"妖力,在自己身體里四處亂跑,嚇得魂飛天外,要知道此刻梁辛的手扔牢牢抓著她的胳膊,如果趁機以星陣反攻,有著這股"妖力.做內應,她立時便會重傷"惶急里拼命用力甩動胳膊,想把梁辛的手甩下去.

    梁辛靠著長拳和揉摔,在猴兒谷和天猿摸爬滾打了五年,根本就不過腦子,左手仍牢牢抓著琅琊的左臂,右手就勢伸入她腋下,隨即發力,把琅琊好像個車輪似的掄起來.

    琅琊一身法術現在一個也用不上,只覺得天旋地轉,大怒之下嘶聲怒吼:"我跟你拼"話還沒說完,梁辛突然被她放了下來,一只手扔緊握著她的皓腕  低聲道:"先應付法陣,咱倆的事一會再說".

    說著,梁辛也收斂了北斗轉圈的陣法,琅琊身體里那只星魂立刻安靜了下來.琅琊披頭散發,氣的咬牙切齒,根本就不看周遭的法陣,張開嘴巴照著梁辛的肩膀就咬了一口,恨恨的說道:"你敢再來一次.曲青石和柳亦便死定了".

    話音未落,琅琊猛的驚呼了一聲,只見梁辛臉色鐵青,毫不猶豫的甩著她又轉了好幾圈,這才把她放下來,笑呵呵的說道:"你不知道的,我和柳亦,曲青石,三兄弟一起磕頭結義,你剛才對我的要挾,我自然是看的極重,可過  ,"

    梁辛的語氣突然森冷了起來:"我自忖,若兩位兄長在場,見我被你挾持,大哥會咳出一口濃痰啐在我的臉上,二哥會揚手賞我一記耳光!他們都是頂天立地的漢子,豈能容你用他們的性命來挾持我!"

    "如果一切順利,你救他們不過是舉手之勞,你幫我,只要青墨未死,從此你便是我的恩人,上天入地,只要你吩咐一句,我便披肝瀝血.

    "說到這里,粱辛又深吸了一口氣,語氣再度輕松了許多,可說出來的話卻一字一頓:"若你不肯幫我,便是害死他們的凶手之一,梁辛在此立誓,傷我兩位義兄的人,刀山火海,我都要錄他的皮

    琅琊側頭,看著梁辛,過了片刻之後才眨了眨眼睛,做出了一個委屈的表情:"怎麼,你的真名叫梁辛麼?"越說琅琊越難過,紅紅的嘴唇都撅起來了:"認識你這麼久,還一直以為你叫梁磨刀呢!"

    梁辛早習慣了琅琊的"話題輾轉,彈指千里神通"呵呵的笑道:"梁磨刀是我的別號,不算騙人,先看看法陣吧."

    琅琊卻依舊盯著他,過了片刻突然笑出了產:"開始的時候還有點不習慣,被你甩著轉的多了又覺得挺有趣."說完,這才把目光從粱辛的身上,轉到了身邊的法陣上.

    在琅琊偷襲時,整座草坪都隨之沸騰,一座座連綿的小丘從地下拱起,之後便一直靜止不動.

    小丘都有房子大一只擠著一只,串連成串,把他們兩個人圍了起來,從梁辛的角度看過去,就好像一串巨大的念珠,把他們給包圍了.每一顆"佛珠,上,都紋著古怪的花紋,看上去不很像蟲秀,草木身上的那種天然紋路.

    法陣中,彌漫著重重的土腥味,聞上去還有些臊氣.琅琊也看不透這座法陣的奧妙,她的左手被梁辛抓著不放,只得揚起另一只手掩住了鼻子,皺眉道:"這麼重的土腥味,應該是個土行的陣法

    說著,她拉起粱辛,走到了一座小丘之前,梁辛小心翼翼的探出手,想要發力試探,不料就在他的手剛摸到小丘的時候,整"串 念珠猛的顫抖了起來,好像怕癢似的,一邊哆嗦著,一邊向後蹭了蹭,躲開了他的手.

    這串"念珠.足足占據了幾里方圓,稍稍一動惹出的聲勢便驚天動地,一瞬間里飛沙走石天昏地暗,梁辛和琅琊大驚失色,對望之下異口同聲的說道:"它是活的?"

    幾乎與此同時,坐在梁辛肩頭的羊角脆也爆發出了一聲淒厲的嘶叫,揚起爪子,對著半空里虛抓一記!梁辛和琅琊立刻抬頭,旋即駭然驚呼!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1

第九十六章 惱羞成怒

瑯琊是四步大成的修為,時時刻刻都有靈元護體,身周十餘丈之內綖緋綴緌,爾牄牓犖風吹草動立時便能察覺,可直到她抬起頭的時候,才駭然發現,頭頂三丈處,正有一只醜陋的頭顱,一直在冷冷的盯住自己。

     她根本就沒發覺那個怪物是什麼時候出現的,如果不是羊角脆示警,恐怕要等到他們被吞掉,還不知道敵人來自哪裡。

     這讓瑯琊如何能夠不吃驚,可在她認出了這頭怪物之後,先前的驚愕又一掃而空,換而……絕望!

     梁辛皺眉,打量著眼前的怪物。

     它的身體,就是那串巨大的‘念珠’,由一個個看似小丘的大疙瘩串聯而成,盤踞在地面上,一圈圈將兩個少年圍在中央;脖頸也是如此,不過比著身體稍細,頂端處的那座‘小丘’,便是它的頭顱了。

     房子大小的頭上,只有一顆比著葡萄還小的眼睛,除此之外,便是一張呲出無數獠牙的大嘴!口唇上滿是噁心的皺褶,正緩緩的蠕動著,漫天土腥惡臭,便是從這張嘴中散發的。

     只有一眼、一口的臉,卻還是有表情的,它現在……饒有興趣,正對著羊角脆滿臉笑意。梁辛正盤算著要出手試探一下,就覺得身邊的瑯琊,好像突然被抽幹了力氣似的,軟軟的靠在了自己的身上,因為無力,所以她的聲音有些低啞,帶了些誘惑的味道:“這是,‘坤’,土行尊!”

     “說得明白點!”梁辛的聲音很低,同時抬手,想要把羊角脆抱下來,可小猴子卻身體僵硬,顯然正在全身用力,根本不為所動。

     “你怎麼什麼都不知道啊!”瑯琊輕輕嘆了句,跟著,徹底把身體的重量全都放在梁辛的肩頭上,這才舒舒服服的笑道:“五行至性,各有一尊,金化鎮、木孕魈、水養龍、火生鳳,厚土之力孕育出的怪物就是這‘坤’了。替老魔頭守護道場的,根本不是什麼法陣,而是這頭惡獸!”

     梁辛不知道鎮、魈、坤是什麼東西,可就算他再孤陋寡聞,也知道鳳凰涅槃,也知道飛龍在天!

     能和龍鳳齊名的怪物,豈是他們兩個能對付的。

     這頭喚作‘坤’的怪蟲,似乎耐性極好,根本不急著攻擊,巨大的頭顱偶爾轉動一下……小眼睛裡目光閃爍,來回打量著兩人一猿,臉上的笑意愈發濃烈了。

     梁辛心裡還有一絲僥倖,回手把瑯琊扶好,低聲道:“你師父要惡土之力就是為了對付這個東西,我有、咱倆都有惡土之力,未必沒有機會。”

     瑯琊笑了,推開梁辛的手……‘不依不饒’地依靠著他:“是啊,要對付這種怪物,就要用惡土之力……因為它最愛吞吃惡土,如果惡土足夠醇烈的話,它會小睡片刻來消化。”

     梁辛的表情沒什麼變化,繼續追問:“還有機會跑麼?”

     瑯琊想也不想的回答:“如果宋紅袍、宣葆炯、臉婆婆、我師父和灰袍鐵面一起追殺咱們,咱們有機會逃跑麼?這頭土坤,恐怕比他們加起來還要強一些的。更何況,現在咱們兩個,在它眼裡美味的很呢。”

     話音剛落,梁辛就氣急敗壞的怒罵了一聲!

     終於惱羞成怒了!

     這幾年裡,在曲青石和柳亦的刻意雕琢下,梁辛有了些心機城府,可骨子裡他就是個性情中人,否則五年前也不會去拼雙煞、拼竹五、拼南陽,到現在終於明白了,自己的惡土之力原來是‘飼料’來的,不怒罵幾聲,他抹不掉心裡的惡氣。

     怒罵之後,梁辛雙手用力,強行把小猴子從脖子上抱下來,塞進了瑯琊的懷裡,跟著一翻手,又抓了瑯琊的手腕

瑯琊只覺得身體中真元鼓盪,剛剛被她搶來的那只星魂,在‘六個兄弟’的召喚下,又跑回到梁辛的體內。

     瑯都有些不明所以,皺眉看著他,梁辛笑道:“你要有機會活著回去,我那兩位哥哥的事情,還請費心。”話音落處,梁辛遽然暴喝,一個跟頭翻身而起,撲向了怪蟲!

     自己身負惡土之力,既然進了清涼泊,就再沒的活了。可瑯琊還有機會,只要瑯琊還活著,至少柳亦和曲青石就還有一線生機,這是筆賠定了的買賣,粱辛只盼著能撈回一點點本錢。

     但願這怪物在吞了自己之後,會如瑯琊所說,睡上那麼一時三刻;但願妖女能趁機逃命;但願妖女還能有些喪心,看在自己甘願送死的份上在三堂會審時依計行事……但願吧!

     梁辛一動,碩大的土坤也隨之而動,巨大的身體霍然彈起,真就仿若天龍一般,自半空裡盤掛出一條凜冽霸道的弧線,滿口獠牙開闔,向著梁辛一口吞下。

     就在這個瞬間裡,羊角脆突然也動了,猛的從瑯琊懷裡掙脫出來,搖搖緩緩姿態笨拙,但速度卻很快,最終飛身撲起,攀住了最後一顆‘念珠’,張開嘴巴狠狠將一口口水啐在上面,跟著繼續攀爬,衝向下一顆‘念珠’……

     梁辛不是打架去的,他是去送死的,可就這麼跳進怪物嘴裡,心中一千個一萬個不服氣,再也顧不上是否會走火入魔,紫薇浩蕩流轉,北斗相伴滾滾,向著一顆獠牙橫出一拳!

     打中了。

     梁辛唯一的感覺是:自己變成了一只螞蟻,一只奮不顧身一頭撞在大樹上的螞蟻。

     指骨欲碎,手腕生疼,‘北斗拜紫薇’已經發揮得淋漓盡致,可怪蟲根本沒有絲毫的反應,大嘴一張一裹,把粱辛吞了下去。梁辛能做的也僅僅是盡力蜷縮起身體,險而又險的躲過兩排獠牙,伴隨著蟲子的蠕動,翻著跟頭,滾向怪物的胃口!

     正在蟲尾攀爬的羊角脆,仿佛已經知道主人危在旦夕,爆發一聲淒厲的嘶吼,暴怒之下,全身的毛髮都滲出了淡淡的血色,速度陡然加快了許多,仿佛一條青色的箭矢,沿著土坤的身體飛縱而過,每跨過一顆念珠,都會留下一口口水!

     不久前羊角脆為了討好梁辛,連續吐出四五口口水,之後便臉色蒼白全身脫力,可見這種能夠讓所有人都發怒欲狂的口水,對羊角脆來說珍貴無比。

     而此刻,羊角脆自己已經發瘋了,眸子裡充斥著粗大的血絲,一路狂奔向上,不停的吐出口水,轉眼之間就掠過十幾只‘小丘’,可他的口水也盪漾起濃濃的血色。

     沒有人看得到,小猴子在咳血,卻依舊滿臉猙獰的衝鋒!

     再說陷入蟲口的梁辛,一路顛簸,頭暈腦脹。自從進入蟲內,什麼‘紫薇’‘北斗’,全都變成了貓鼻子下的老鼠,老實趴著一動也不敢動,梁辛一點力氣也使不出來,跌跌撞撞的滾了一陣之後,摔進一個泥沼之中。

     泥沼濕軟,卻粘性十足,梁辛掙了掙,發現絕對無法脫身,暫時停止了掙扎,泥沼之中盪漾著片片燐光,勉強照亮周圍,不出意料的,梁辛看見了幾根死人骨頭!

     除了些骨頭之外,還有一座墳包大小的、瘤子似的東西,靜立於泥沼中。生死之際,梁辛還有些納悶,按理說,像土坤這種級別的怪物,不會生病的……,

     正胡思亂想著,梁辛突然覺得周身一冷,自己體內的惡土之力沿著毛孔迅速的流逝,泥沼似乎有著特殊的力量,正悄無聲息的吸吮著他的真元!

     這條土坤雖是蟲形,可卻不是蟲子,它是應運著厚土之力而生的精怪異獸,只吸法力不吃東西,它把梁辛吞到肚子裡當然不是為了吃肉,只是要奪他的真元。

無論人畜,落入它的口中,最終都會被吸幹所有的力量,陷在這片泥沼胃液中,枯老腐爛。

     真元飛快的流逝,七盅星魂立刻運轉起來,拼命抵抗著泥沼的吸吮,但實力相差得實在太多,雖然以星陣相禦,也僅僅是減緩了被奪力的速度。而那座‘墳包腫瘤’裡,突然有人咦了一聲,梁辛愕然,脫口問道:“是誰?”

     就在此刻,猛然間巨大的震蕩傳來,梁辛立足不穩,裹著厚厚的泥漿又開始翻滾起來!他已無法開口,心中卻怒罵不休,死都不得安生,總是被搖來晃去的,可隨即發現,這條巨蟲好像在調用著所有的力量,甚至都無暇再‘吸吮’他了……

     片刻之前,剛剛把梁辛含入口中的土坤,臉上顯出愜意的微笑,但是還沒來得及享受到嘴的美味,臉色就一變,居然和人臉一樣,肉眼可見的,一條條青筋從臉皮上爆起,突突突的跳動著,唯一的眼睛也變作淬厲的血紅色,在顫抖了片刻之後,從它的喉管深處陡然爆發出一聲嘶鳴!

     五行之中,金利、木韌、水陰、火烈,土厚重,隨之而生的怪物也性格不同,而這頭土坤怪蟲,脾氣最為沉穩冷靜,即便遭遇強敵也不會動怒,羊角脆也只有拼出了自己的精血,才能把它激怒。

     時至此刻,沉著萬年的,從來不知生氣為何物的怪蟲土坤,也終於暴怒成狂!彈指之間,積儹在身體之中的土行浩力噴薄而出!

     土行真元,在蟲子的怒吼之下,轉眼化作漫天道法神通,放眼望去,整座天空昏黃一片,沙暴如銼掠過之處萬物歸於塵土,無數巨石呼嘯橫飛,全沒有方向可言,就那麼自虛空之中凝聚而起,轟轟烈烈的向著四面八方夯砸,而真正可怕的是,這整整一座百里清涼泊,都被土坤暴躁的喚醒,土石崩裂山塌地陷!

     先是梁辛被吞,隨後羊角脆咳血,跟著蟲子發瘋,厚土之力充塞了所有的空間,還沒來得及逃跑的瑯琊失神跌坐。

     土行狂暴之下,她全身的真元都被懾服,根本無法凝聚,更毋論起身逃走。

     肉眼可見的,在遠處,閃爍出幾盞炫目的光芒,急閃飛掠。

     那些都是瑯琊師父派駐此間的看守,正撐起法寶或者道法屏障,想要逃出土行法術的籠罩範圍,可過不多久,那些光芒就被一一擊破,泯滅消亡。

     和海棠、青衣一樣,土坤被小天猿激怒之後,發瘋的把自身積蓄的所有真元盡數打了出來,這片清涼泊就是它的洞府,每一寸山水都與它靈識相通。(俺竟然領完盒飯還能被提到==)

     蟲子暴怒,整個清涼泊也轉眼猙獰,這方圓百里之內的草木蟲豸、花鳥小獸,所有的生靈都化為灰燼,甚至逍遙境的六步高手也難以倖免。

     不知過了多久,怪物終於耗盡元力,最後又不甘的嘶聲長嗥,淬厲的聲音穿雲裂石,直盪蒼穹!巨大的身體一僵,摔落在地,就此陷入脫力後的沉睡,一動也不動了。

     怪物肆虐之後,山水迤邐的清涼泊消失不見,這方圓百里都變成了一只巨大的深坑,唯獨中心猶存。

     無論妖仙還是修士,在發瘋之後的亂打全都倚著本能而為,四周全都倒足了大霉,唯獨身下的一畝三分地變成了視覺死角,得以保存。

     不久前的兔幾丘惡戰中也是如此,海棠和尚一怒驚天,可藏在他腳下的青衣一個沒死。

     瑯琊也沒死,直到身邊 的一聲大響,土坤擦著她的身邊摔在地上,她才回過神來,本來清涼的眸子裡,還殘存著些絕望的神情,腿軟腳軟的站起來,四下張望了一番。

     附近什麼都沒有了,更毋論老魔頭的洞府,瑯琊看著四周,正皺眉躊躇的時候,突然‘咕嚕’一聲輕響,一團毛茸茸的事物,從巨蟲的脊背上摔了下來,正是早已昏迷的小天猿羊角脆。

     原本湛青的絨毛間,模糊著粘稠的血漿,小傢伙雙目緊閉,身體偶爾抽搐一下,顯然,即便是在昏迷中,它也依舊痛苦。

     瑯琊嘆了口氣,俯身把羊角脆抱在懷裡,趁著怪蟲一時還無法甦醒,晃動身形在四周仔細的查探了一周,依舊找不到任何有關老魔頭洞府的線索。

     跟著,瑯綁只覺得懷中微微一掙,低頭一看,羊角脆勉強撐開了眼皮,無力的伸出爪子,指著怪蟲的方向。

     瑯挪搖頭苦笑,輕聲道:“沒用的,梁磨刀死了,而且這妖孽的身體,我根本就撼不動。”

     話雖這樣說,可眼看著羊角脆滿臉的哀求,爪子顫抖著,卻始終指向大蟲,瑯琊還是催動真元,叱喝中,一道綠色光芒從天而降,一條青青藤鞭凌厲揮舞,啪的一聲脆響,狠狠打中了巨蟲。

     土坤紋絲不動,仿佛根本就沒有感覺,倒是瑯琊的身體猛震,一抹蒼白閃過臉頰。

     蟲子只憑反震之力就差點傷到她!羊角脆終於死心了,顫巍巍的合上雙眼,兩行淚水滑過,滴在了瑯琊的手上,湛湛的清涼。

     瑯都嘆了口氣,把小傢伙抱得緊了一些,小聲的勸道:“莫難過,以後你跟著我,比跟著梁磨刀強多了。”

     羊角脆裝死,不理她。

     瑯琊還不甘心,又在附近遊走尋找了半晌之後,才最終恨恨的一跺腳,施展法術破空而去!

     機關算盡,連小命都差點丟掉,卻一無所獲,可最讓瑯琊後悔不迭的是,這樣一場折騰,等師父從南疆歸來,立刻便能想到自己的反意。如果不能在三堂會審時,激五大三粗出手對付師父,以後瑯琊再無立足之地。

     還有就是,梁磨刀那個小子,挺有意思的,就這麼死了有點可惜,想到這裡,瑯琊鬱悶的咬了咬嘴唇……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1

第九十七章 兩座星陣

終於又恢復了平靜,梁辛渾身滾滿污泥不知道身在何處,心念催動下,本源和七蠱星魂都還在。土坤怪蟲用體內的‘泥沼’來奪人力量,也是要靠法力催動的,此刻蟲子徹底脫力、沉睡,自然也就沒辦法再來搶梁辛的真元。

     梁辛不知道外面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警惕的打量著四周,這才發現原來自己正趴在泥沼中的那顆‘墳包腫瘤’上。

     瘤子看上去肉筋橫亙,噁心的很,但觸手冰涼堅硬,讓梁辛情不自禁的想起高健的大繭子,就在這時,忽然從身下傳出了一個聲音:“小兄弟,還有力氣不?”

     聲音聽上去蒼老無比,但語氣卻客氣的很。梁辛腳底下一滑,從瘤子上摔了下去,裡面若然有人!

     裡面的人笑著,還帶了幾分商量的語氣:“你要是還有力氣,就幫我把這個殼子弄開。”

     哪怕臨死前有個人做伴也好,梁辛甚至都懶得去問對方是誰,北斗轉圈之下,掄拳就砸在了殼子上。

     殼子堅固,一拳之下巋然不動,梁辛略帶詫異,也不多說什麼,瞅準一點連續轟擊,一口氣十幾拳,砰砰的悶響連成一串,可殼子依舊無恙。

     裡面的人似乎在心疼梁辛的拳頭,忙不迭的喊停了他,笑道:“辛苦小兄弟了,只不過你不知我這殼子,其實是件了不起的寶貝,不管受了多重的傷,它都能在瞬間恢復,要想擊碎它就必須一次性施力,像你想的這般連看來打,打到海枯石爛它也不會碎開。”

     梁辛哪聽說過這種寶貝,愣了一會之後挺厚道的笑了:“好寶貝……就是扣住了人便別想出來了。”

     裡面的人苦笑:“是還沒能煉化好,但被這怪物吞到了肚子裡,也只有先發動了它,保住性命再說了。”

     “怎麼才能打開它?”

     “哎,你的力氣不夠,就沒辦注了,不過死之前有個人陪著也不錯……你別走啊!”

     萍水相逢,共處難境,能幫的話梁辛自然會伸手,可救不出來就耗著一起死?他還沒那麼傻。

     怪蟲的腹中,潮濕而悶熱,梁辛尋路而行……

     梁辛走後‘瘤子’裡的人嘆了口氣,嘟囔著抱怨了兩句,然後開始數數,他數的極有耐心,這一路一直數到八萬三千多,才又嘿嘿的笑了起來,說道:“回來了?”

     梁辛一屁股坐倒了瘤子旁邊,滿臉的沮喪,嗯了一聲,懶得說話。

     瘤子中的老頭子卻興高采烈,他自己都不知道在這裡被囚禁了多少年,現在有了個伴,心情好的不得了,笑呵呵的說道:“這怪物只吃不拉,根本沒有毛孔體竅,剛剛不知為何會脫力,現正嘴巴緊閉昏睡回力,你連這殼子都打不碎,又怎麼可能從它的身體裡打出去!”

     梁辛也嘆了口氣,剛剛他在怪物肚子裡轉子幾個時辰,打得胳膊都快脫臼了,怪蟲卻根本不為所動,無奈之下只得返回原地。

     跟著,梁辛好像又跳起來,晃動著拳頭,對瘤子中的老頭笑道:“我再試試看看,你後退幾步,別傷到你。”

     老頭子還在勸他:“莫費力氣,沒用的,都說過這寶貝會自愈……”話還沒說完,梁辛已經飛身躍起,接踵七拳打出!

     七星列位,漣漪盪漾旋即勾連成陣,巨力爆發!殼子遭遇重擊,雖然仍自堅固不動,卻發出了喀的一聲輕響。

     憑威力而論,北斗轉圈之下的單拳相擊,威力要遠遜於勾連成陣的‘拳陣’當初梁辛憑著拳陣,曾一舉炸碎了兔幾丘,其間爆發的力量,絕對要大於他全力轟出的一拳。

     只不過七拳連擊,比較適合耕地,不太適合禦敵,畢竟敵人也是活的,對方豈容他連出七拳打在自己身上。倒是現在的情形,正好用拳陣來攻擊。

     方才梁辛心急火燎,一時間沒想到用拳陣來砸殼子,但後來在蟲子身體中探尋出路的時候,就想到了這個關鍵。

     拳陣之下,殼子雖然有了反應,可依舊無法一次擊破,梁辛吐了口悶氣,搖頭道:“沒辦法了!”

     裡面的老頭子卻不吭聲了,仿佛在低頭沉思,過了半晌,才緩緩的開口:“老夫將岸,小兄弟怎麼稱呼?”(BOBO撒花恭喜翻先生出場!)

     “粱磨刀。”

     老頭子樂了:“這個名字有些氣勢!小兄弟年紀輕輕,就身負七蠱星魂的絕學,可喜可賀,前途不可限……”將岸突然發現自己的吉樣話,說得不怎麼應景,趕忙咳嗽了兩聲,又把話題拉了回來,笑道:“磨刀兄弟,你修煉七蠱星魂,應該熟知北斗星圖中,一共三百六十五陣,其中十二個大陣位,三百五十三個小陣位?”

     如果將岸是一個月前問他,梁辛肯定會晃著腦袋瞪目結舌的說一句:十二?三百五十三?這麼多?

     不過前段時間裡,梁辛一直和熟知天象的趙慶在一起,因而得知,天上的北斗七星,圍繞著帝星紫薇打轉,每天一個小變化,每月一個大變化,一年完成一次輪迴,所以中土人士也將北斗的星陣,按照月、日分成了十二座大陣,三百五十三座小陣。

     其中每月初一的陣位為大,其餘則為小。

     實際上,中土的曆法、日月就是按照北斗的變化來制定的。

     梁辛的腦子不錯,體內又有七蠱星魂隨時印證,這些天裡,北斗轉圈的十二個大陣位已經能夠牢牢記住,三百多個小陣位還差得遠,才剛記住十幾個。

     將岸繼續道:“你剛才以七星勾連打出拳陣,現在再試試看,能不能連續打出兩套北斗的大陣位?”

     梁辛站在原地發愣,有些不明所以。

     “七盅星魂也算是一門絕學,我在外面的時候,有一位朋友精通此道,常常在一起印證功法,由此,老夫對這門神通也算略知一二。”

將岸的耐心極好,一點也不著急,仔細的給他解釋:“你體內的七盅星魂,分別對應著北斗七星。拳陣成形的原理,便是用拳頭砸出一副北斗星圖,同時將對應的星魂之力注入星位。比如,你第一拳打的是天樞星位,調用的便是天樞星魂的力道;第二拳打的是天璇星位,就要調用天璇星魂的力道,以此類雅,將七道星力分別注入七個星位,這才能勾連成陣,爆發巨力。”

     梁辛聽他說得絲毫不差,驚訝的同時也略感興奮,當然,快死的人,再怎麼高興也笑不了多好看。

     將岸又把話題拉了回來:“星圖之中,帝星紫薇的位置亙古不變,北斗日日盤繞,你現在先畫出一月和二月的北斗大陣位,記住,兩個陣位,要對應同一顆紫薇!”

     梁辛本來還是有些迷糊,不過仔細思索了一下,也就明白了,隨便從泥沼中拎出了一顆不知名的骨頭,在‘肉瘤’上一點,以此作為紫微星位。

     跟著,按照天樞、天璇、天璣、天權、玉衡、開陽和搖光的順序,點出了一月初一的北斗星圖。頓了頓之後,又以同一顆紫薇為標,點出了二月初一的北斗星圖。

     再看上去,實際上是兩套北斗,一共十四顆星星,圍繞著帝星紫薇。

     形狀上,就是兩把勺子小角度的交叉。

     老頭子似乎能看到梁辛樑辛畫出的星圖,滿是開心的贊道:“不錯,都畫對了!”

     梁辛苦笑搖頭:“這就不用誇讚了,兩個星陣一起打的意思,就是先打一月陣,然後趁著星魂盪起的‘漣漪’還未勾連成陣的時候,再打出二月陣?”

     其實老頭子已經說的很細緻了,只要了解星陣的人都能明白領悟,可將岸卻好像無比滿意似的,放聲大笑道:“聰明啊!梁兄弟一點就透,果然是天縱奇才!”(我喜歡這老頭子==)

     快死了的天縱奇才被他誇得渾身都是雞皮疙瘩,將岸笑了半晌,這才收斂笑聲,再度提示道:“其實,把兩座星陣連起來打,最大的難度就在於 速度!你必須要趁著注入第一個星魂之力未消散之前,打完最後一個拳,否則兩陣無法相連。”

     梁辛低頭,默默看著剛剛畫出的、如兩把勺子交錯的兩個北斗大陣位,隨即長吸了一口氣,暴喝中出拳如風,接踵十四拳,拳拳壓住了星位!

     兩套北斗星圖,一共十四拳,每一拳都將一道星魂之力,注入了對應的星位之中!

     可十四拳過後,兩套星陣根本未能勾連成陣,連一絲動靜都沒有。

     梁辛吐了口濁氣,明白問題出在哪裡,正如老頭子所說,他出拳的速度太慢。

     剛剛在他落到第九拳的時候,第一拳注入的星魂之力就已經消失了。不僅如此,因為第八拳已落,干擾了前面已經成型的‘一月星陣’所以這次雖然連打十四拳,卻連一個‘七星拳陣’都沒能打出來。

     梁辛出拳的速度,還無法串聯起兩個星陣。

     要知道,星魂之力特異,單獨一道在打出體外之後,無論擊打在什麼地方,都會盪漾起一陣漣漪,以求和同伴勾連呼應。可這道漣漪看似緩慢,實際消失的極快,從盪漾到消散,前後也不過一彈指間,粱辛能在這麼短的一剎連出八拳,已經算是不錯了。

     將岸還是那副語氣,不急不躁的說:“再試試看,能不能提高些速度,要在第一拳力量未竭時,打完第十四拳。”

     第二次,梁辛不僅沒能再提速,還在匆忙中打錯了一個星位;

     第三次,速度依舊不夠,這次更離譜,直接打錯了兩個星位:

第四次,第五次,第六次……梁辛不僅沒有絲毫進步,反而越來越吃力,錯誤也越來越多。

     將岸不僅是好脾氣,還是個慢性子,滿是笑意的安慰著梁辛:“不用著急,時間上還是從容的!平心靜氣,重新來過……”

     吞掉他們的這頭土坤,是頭真正的亙古惡獸,恐怕是打從太古時就存在於天地之間,而它繼承的又是土行法力,天性喜靜不喜動,根本就沒有歲月和時間的觀念,所以在它的身體本能上,一切都是極其緩慢的,這番耗盡了力氣,恢復起來也是不是一天半日就能完成的。

     按照將岸的估計,那些泥沼想要重新凝聚成形,恢復奪人力量的功能,至少也要一兩個月的功夫。

     可再怎麼安慰,梁辛的速度也提不上去。人力有窮盡時,以梁辛現在的能力,就只有這麼快的速度,提高一拳或需要有可能,可要想完成兩座星陣彼此勾連,就要提高將近一倍速度,實在太難了!

     梁辛在瘤子上最少打了兩個時辰,將岸終於笑不出來了,幹巴巴的說道:“歸根結底,還是因為速度太慢啊!”(這老頭兒多有喜感啊……)

     梁辛餓了,抖落著都快僵硬的手腕,倚著大肉瘤坐了下來,問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多大的威力?”

     將岸也不知道怎麼就那麼高興,喜滋滋的回答:“我也不清楚,自己估摸著,總有三四倍吧!”

     梁辛更洩氣了,力量一下子提高三四倍固然驚人,或許能敲碎殼子救出將岸,可要想對付大蟲,差的實在還太遠。

     將岸仿佛明白他的意思,不慌不忙的笑道:“兩個星陣連起來,能提高幾倍的力量,若是三個星陣一起打,四個星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一起打,十二個大陣連同三百五三個小小陣一起持……嘿嘿,小兄弟,你想一想,那會是什麼樣的力量?!到那時,就算是佛祖的靈山,老君的道場,也休想困住你!”

     梁辛瞪目結舌,不由自主的跟著傻笑了幾聲,等回過神來以後,都恨不得掉眼淚了:“您老說的這些,有個屁……有什麼用啊!除非你能教我提高速度的法門!”

     將岸突然不說話了,這次沉默了良久,老頭子才嘆了口氣,語調裡沒了開心、客氣,變得清淡了:“本來我是能教的,不過你不行,因為你是老蝙蝠的門人弟子!”

     話音剛落,梁辛‘哎喲’一聲,好像被刺蝟扎了屁股似的彈起來。

     因為七盅星魂,當初大司巫就錯把他當成老蝙蝠的弟子,現在將岸也是如此。梁辛心說認識‘老蝙蝠’的人還挺多,隨即笑道:“我師父不是老蝙蝠,是老猴……那個,反正我的師承與老蝙蝠沒有半分關係!”

     將岸也滿心驚訝,愕然問道:“那是誰給你種下的七盅星魂?”

     梁辛突然看見了逃生的希望,高興的心都快從嘴巴裡跳出來了,想也不想的大聲回答:“鄭小道!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1

第九十八章 那一天裡

將岸愣住了,

在自己的瘤子法寶中眨巴著眼睛,過了片刻之後,才鄭重追問:“梁磨刀也好,鄭小道也罷,我只問你一句,你的七蠱星魂從何而來?”

     梁辛也不隱瞞,把自己的經歷原原本本的講述了一遍,將岸聽的異常仔細,時不時便會插口提問,所問的都是關鍵之處,不過梁辛說的都是真實經歷,自然處處都能解釋的通。

     將岸聽完沉默了片刻,突然笑了起來,開始的時候笑聲低沉,好像咕咕咕的鴿子叫,可越到後來就越大聲,最後甚至讓人都分不清他聲嘶力竭的,究竟是在大笑還是在大哭!

     將岸一邊怪笑著,一邊斷斷續續的說:“你不是老蝙蝠的傳人,我便沒有顧忌……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你竟然沒有道心?!你身負修為,卻沒有道心啊!”

     說到這裡,將岸的聲音猛的低沉了起來:“你這個弟子,我收下了!”說完,又意猶未盡的補充了一句:“這是天作之合!”

     梁辛先是被將岸的瘋態給驚著了,跟著又被最後這句‘天作之合’給鎮住了,情不自禁的從心裡說了句:你跟我葫蘆師父倒真是天作之合。

     將岸見他不說話,還以為他身負師承,不敢再另外拜師,馬上又換上原先那種客氣、親近的語氣:“你的師父是妖猿,這種精怪最通人性,你的心性好,你的師父更會宅心仁厚。你想,你若不拜師,我便不傳藝,那咱倆都要死在這裡,你拜師的話,咱換個角度來看,那你就是救了我的老命,為了救人所以拜師,將來我那妖猿兄弟,肯定也會大大的褒獎於你……”

     梁辛被這番七繞八繞的道理逗樂了,他倒不是迂腐之人,不過中土之人尊師重道,這是刻在骨子裡的認知,無論是江湖門派,修天道宗甚至民間書院,帶著師承拜師都是件天大的事情,以東籬先生之狂,在開課時還要拜祭親、師神位,便可見一般了。

     再說,葫蘆師父壓根就沒說過門規,粱辛真吃不准,他要是再帶一位老師回去,那位苦乃山妖王會不會被氣死。

     將岸繼續笑道:“其實也無妨,我收你做記名弟子……不,你拜我做記名師父,我先傳藝,待脫險後你我共赴苦乃山,對葫蘆師父稟明一切,他若同意,咱們再辦一場風風光光的師承大禮!”

     這便沒問題了,梁辛二話不說,按照中土禮儀,口稱師父,卻只磕一個頭,剩下的兩個頭是要等到真正成為師徒時再磕。

     將岸老懷暢慰,在殼子裡放聲大笑,對著梁辛尖叫道:“好!自今日起,你便是我的二弟子,磨刀兒!”

     不用說,將岸本領自然高絕,梁辛心裡也有些開心的,笑著說道:“磨刀是我的別號,我的本名叫做梁辛。”

     “梁辛兒?”將岸品了一下他的名字,跟著繼續笑道:“我那大徒弟,本名叫做鬍子歌,別號卸甲,到了後來天下也只記得了他的別號,沒人還記得他的本名!”

     說著,將岸又復大笑:“卸甲兒,磨刀兒,我這兩個徒弟,別號也倒真是合拍!卸甲兒,磨刀兒!”

     卸甲兒?梁辛的眉毛微微一挑,隨即恍然大悟,想起了這個曾經名震天下的名字:謝甲兒!

     梁辛的腦子裡嗡的一聲響,終於知道了,他新拜下的老師是何許人。

     當年的邪道憑一己之力,自創‘天下人間’的驚世神通的老魔頭,原來叫做將岸。

     老魔頭成了他的老師,當年的邪道第一人,身負‘天下人間’傳承,又創出‘天上人間’打得正道落花流水的謝甲兒,成了梁辛的大師兄!

只不過這位大師兄始終念著師父的好處,對外從不以本名自稱,通名時只報師父給他的愛稱,天下修士都以為他姓謝,名甲兒。

     梁辛猜到了記名老師的身份,憑著他的腦筋很快就弄明白了,從頭到尾,根本就是瑯琊把事情搞錯了!

     將岸是‘老魔頭’,天下人都以為他歸隱山林,卻不知其實他是陷在了這頭土坤的肚子裡。瑯綁的師父多年查訪,終於找到了線索,繼而發現了這個真相,只不過他也以為老魔頭早已喪命。

     修士傳承,常常會將功法記錄在玉訣之中,縱然將岸已死,玉訣也不會損壞。

     瑯琊的師父要找至純的惡土,再配以邪術煉製,簡而言之,他要煉製一味能讓土坤嘔吐的奇藥,以便尋找玉訣。這些事情都是機密,邪道首領對瑯琊也不曾提起過。

     瑯琊一直是在暗中探查,並且根據線索,最終得出了個‘老魔頭的隱居洞府在清涼泊,需要有惡土之力才能通過守護法陣’的結果。

     這個結果乍一想,和實際相差足有天地之遙,可仔細想想,其實瑯琊推測出的結論,距離真實情況也僅僅是一步之遙,只要把將岸的隱居之處替換做怪蟲土坤,便沒問題了。由此可見,這天底下的事情,只要不是親眼所見,便做不得準,任你心智縱橫,思維敏銳,也不可能把所有的事情都猜透!

     梁辛呼出了口濁氣,把這件事暫時扔到了腦後,對著將岸師父說道:“請師父傳功吧,弟子先救您出來。”

     不料老魔將岸一反常態,森冷的哼了一聲:“授業傳藝,自有我來做主,以後你少要主動開口!”跟著,長吸了一口氣,繼續道:“磨刀兒,坐下來,用心聽好!”

     梁辛早被葫蘆練出來了,也不當回事,趕忙答應了一聲盤膝坐好。

     將岸這才沉聲開口,可並沒有直接說功法:“磨刀兒,你可知為師在被困於此處之前,曾經參悟的功法麼?”

     梁辛當然知道,恭恭敬敬的回答道:“您參悟生老病死四門奇術,自創天下人間的大神通。”

     將岸恩了一聲,緩緩道:“我出身邪道,行事不羈,但唯獨看重傳承之道,所以才要先收徒再傳藝,一切按部就班,好在時間還算充裕。你已是我的記名弟子,便要知道我的神通,究竟從何而來。”

     梁辛明白,邪道中人行事偏佞,倒也沒什麼奇怪,點了點頭正想答應,卻突然想起了一件事,開口問道:“師父,有件事我要先問清楚,如果你我逃脫此劫,返回苦乃山,我的葫蘆師父不同意我另拜老師,您會如何。”

     以瑯琊的行事風格來推測,葫蘆如果不同意,說不准將岸就會出手對付天猿,殺葫蘆奪弟子。

     將岸也不隱瞞,淡淡的說道:“我看重師道,如果葫蘆不同意,我自然不會為難他,不過我會殺了你,不是我的徒弟,便不能帶著我的業藝!”跟著,也不管梁辛的反應,又把話題拉了回來,開始講述自己的功法來歷。

在邪道之中,將岸也是個宗師級的高手,不過他只求參悟神通,不理其他事物。可以說,這個老魔頭的心性偏執,但更多的是把精力放在悟道上,基本算是個~~型的邪修。(~~猜不出來是什麼字= =)

     修士修行,全都講求斷滅凡情,將岸自然也不例外,當時他的修為已經達到了六步中階,可無論他怎麼努力,功力也無法再有一絲進境。一直耽櫚了幾十年之後,將岸確定,他無法進步,不是功法的問題,而是他的身體所限!

     他身體能夠承受的力量極限,就是逍遙境中階了。若是別人的話,有他的修為可能也就滿足了,但是將岸在修煉上就是個癡子,無法進步的痛苦讓他生不如死。

     又經過了幾十年的鑽研,將岸做了一個驚人的決定:既然此生無望,他便要舍去肉身,再世為人!

     所謂‘舍去肉身,再世為人’並不是說就不活了去轉世投胎,而是要放棄肉身,以元神投入胎兒的身體重新修煉。這個念頭想著容易,可即便是逍遙境的將岸,要想實現起來也異常的困難,比如六步修為,元神無法離開了身體而獨活;即便投身胎兒,也是逆天之事,很有可能會失去原來的記憶等等。

     而且,以老魔頭當時的修為,想要奪舍,便只能選擇胎兒,否則絕無成功的可能。

     當時正邪之爭正是激烈時,邪道漸漸落到了下風,一些老魔頭既想拼命反擊,又怕魂飛魄散,而將岸正在研究的‘課題’無疑為他們提供了一條非常好的退路。

     所以邪道中的魁首們,都集中資源來幫助將岸,而將岸也不負眾望,終於被他解決了所有的難題,成功的舍去肉身,投身胎兒。從此再世為人,重新開始修行。

     梁辛聽的眉毛直跳,即便是胎兒,也是奪舍之惡。

     將岸似乎能察覺到梁辛的心情,呵呵的笑了:“我當年所為,雖然聽上去可惡,可實際上也沒那麼嚴重。”

     對於將岸來說,胎兒越成熟,他奪舍的兔險也就越大,所以在那些老魔頭的幫助下,他奪舍的第一胎,才剛剛三天,嚴格來說根本還不能算個孩子。

     梁辛皺眉,覺得又堵心又噁心,重重的喘了口粗氣。

     老魔頭開始重新修行,因為有了‘前世’的記憶,他的進境極快,可新的身體條件還不如他當年的肉身好,還沒能突破逍遙境就停滯不前了。

     所以老魔頭又開始第二次‘投胎’效果依舊不理想,第三次、第四次……將岸一共五世為人,可因為在達到極限之前,根本無法看出身體如何,所以他始終沒能比最初的修為更高。

     梁辛忍不住苦笑道:“這幾百年,豈不是白忙活了。”

     將岸笑了,沒理會梁辛的話,而是有些莫名其妙的說道:“我第一世,父親是個藩王,母親是個婢女,父親對母親極差,可疼我愛我。而我母親過的日子,簡直就是生不如死,卻還忍辱偷生,拼命尋找機會想要偷偷看我一眼,但怕耽誤了我的前程,不敢和我說一句話……那時我雖然是凡人身,但心性上早已斷滅凡情,自然是不理會的!”

     “第二世,家境貧寒,我無所謂,可爹娘卻看得重,別人家孩子有新衣,有糖果,他們寧可不吃飯也要給我置備,一年春節,我爹為了掙出我的守歲錢,冒雪送貨摔下了山崖,他到死也不知道,我無所謂的。”

     “第三世,我生在富貴之家,兄弟姐妹一大把,爹娘死得早,到了分家的時候打了今天翻地覆,嘿,我什麼都不要,本來以為能清淨了。可沒想到,從我淨身出戶以後,這些兄弟姐妹彼此之間見面就吵,卻都輪看來看我,怕我冷,怕我餓,大姐要接我去她家,二哥乾脆給我買了座小院,三哥天天帶我去妓管……我不懂啊,他們都看重錢,所以反目成仇,可幹嘛又對我好。”

  梁辛哼了一聲,忍不住插嘴道:“人情,本來就複雜的很,為錢反目可恨,可有時候,爭得卻是自己心裡那份公平。”

     “住口!我不問你,不得多言!”將岸自從當了師父,立刻就嚴厲起來了,全不像開始時候的那副老好人態度:“第四世,我總算當上了個孤兒,無親無故啊,哈哈!可走到了十六歲,有個姑娘喜歡上了我,我自去修道,不理她,後來無意間聽說,她的爹娘逼她嫁人,她就把腦袋鑽進繩套裡,自縊了。”

     “第五世,沒爹,娘是個妓女,天天算計著,究竟哪個才是我爹。”這時候,將岸又笑了,早已不再是那副冷冰冰的語調,有無奈,有感慨,甚至還有些依戀:“她生我的時候,年紀就不小了,再過幾年就更拉不到客人了,哎,她長的本來就不好看,生意好才怪!後來出了件小破事,她給自己拉客人,那人卻嫌她醜陋,抬手打了她。餵,磨刀兒,你知道妓女是幹什麼的吧?”

     “聽說過!”

     “別人以為,妓女卑賤,可她們之間卻團結的很,這叫姐妹情深!”將岸的話說的輕鬆,可語氣卻重:“那人打了我娘,結果被幾十個姑娘圍著打,龜奴、老鳩人人動手,可沒想到,那人的爹竟然頗有實力,當天晚上,官差、幫派足足來了幾百人,砸了妓院不說,還見人就打,我娘自然是那個最倒霉的,我斷滅凡情,連皇帝都看不起,更不會把一個娼妓當回事!就眼睜睜的看著她被打死,可你猜,她在臨死前,最後的一句話說的什麼?”

     “她對我說:我知道你看不起我,將岸兒,我對不起你,下一輩子我只做娘親,不做娼妓!”

     說到這裡,將岸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就這一句話,徹徹底底毀了我的道心!她是娼妓,她也是我娘!所有的人,一個也休想活!我狂怒之下,捏碎了傳訊用的木鈴鐺,一轉眼間邪道七大首領盡至小城,三萬四千一百三十一名邪修先後趕來,密密麻麻的法寶鋪滿長空,哈哈,磨刀兒,你能懂麼,當時那場面驚天動地,那威風鬼神動容,可我卻嚎啕大哭!”

     “那一天裡,我終於受不了人間折磨,道心盡喪;那一天裡,我才知道,我的眼淚也是鹹的;那一天裡,我總算明白了,修不上天,再怎麼厲害也還是個人,既然是人,就別裝著自己不是人!”

     “那一天裡,我徹悟,生老病死,天下人間!”將岸的聲音,低沉而疲憊,緩緩的說著:“修士也好,凡人也罷,都是人。青天之下即為人間,而人間事,不過三個字:來不及!”

     “百年忙碌,千年修行,到終了,回頭看:該做之事,未完;應愛之人,已死。天下人間,便只有:來!不!及!”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2

第九十九章 正好七個

將岸五世為人,最終被人情感動,道心盡喪,從此再也無法感悟天道,無論再怎麼苦修,修為也難以寸進。

     當時他只是個稚童之身,就算心思老道,但修為畢竟有限,本來在無出頭之日,可將岸是什麼人?

     天資縱橫,心智高絕,又有了這五世為人的經歷,雖然道心被毀卻沒有一絲沮喪。

     修不了天道,他便開始修行人間,一心只想參破‘天下人間,來不及’這七個字。

     別人都是看破世間斷滅凡情,從此感悟天道;將岸卻是毀掉道心入世為人,領悟人間之道!在隨後的幾十年中,將岸遊歷天下傾心入世,不斷用自己對人間的感悟,去修改、完善、融合記憶中的那些道行法術,最終竟真的被他創出了一門可怕的神通:天下人間!

     老麾頭一口氣說了許多話,聲音漸漸低沉了下來,顯然有些體力不支了,不得不放慢了語速,緩緩道:“人這一輩子啊,短短百十年,就算再怎麼努力,到了終老時依舊會心懷悔恨,恨自己做錯了這件事,忘記了那件事,可是一切都晚了!放眼天下,走遍人間,誰也逃不過這‘來不及’三個字!”

     梁辛也有些唏噓了,師父的‘來不及’其實並不複雜,如果換個說法的話,那便是‘悔之晚矣’。

     將岸一笑,繼續道:“我練成‘天下人間’之後,心癢難耐之下,便要找人來試試,當時正道邪門正打得熱鬧,有的是機會來印證我的神通。其實那時候我已經不算修士了,正邪於我而言根本就無所謂的,不過……邪道上的老家夥們幫過我不少忙,小娃娃們見了我都畢恭畢敬的行禮,拿他們來練手總歸有些不好意思。所以,那就找正道中人來打吧!”

     將岸這一‘印證’正道中人便倒足了大霉,一連串的領袖高手都死在了他的手裡,說到這裡,將岸從裡面敲了敲瘤子法寶,發出了咚咚的悶響,跟著老頭子笑道:“這個寶貝,就是從一個正道高人的手裡奪來的。

     不僅如此,我已是凡人之身,能活到現在不死,也是因為搶了不少靈丹妙藥。”

     說著,老頭子的笑聲突然大了起來:“以前做修士的時候,覺得從凡人手中搶東西沒什麼不妥,後來當了凡人,我又搶回到修真道上去,過癮的很啊!”

     將岸大顯神通,邪道也由此扳回了頹勢,將其奉若神明,更有無數邪修渴望拜他為師,這些人裡,既有高手名宿,也有後起之秀,可無論他們的資質有多驚人,悟性有多靈秀,全都學不了將岸的神通。

     ‘天下人間’不是修士神通,想要學他便不能有道心!

     倒不是邪道中人捨不得自毀道心,面是他們在斷滅凡情之後,已經無法體會人間寵辱,道心深重,根本就不知道怎麼樣重拾凡心。

     在邪道的傾力尋找下,才總算找到了一個‘怪胎’此人沒有道心,卻也勉強修行到了第三步,聲色境,他就是將岸的大弟子,本名鬍子歌,別號卸甲,後來成了名震天下的魔君‘謝甲兒’。

     後來的事情,和梁辛的猜測差不多了,將岸教導出一個好徒弟,自己卻陷落進了土坤的肚子裡,從此被困住,全靠著瘤子法寶擋住了那些可怕的泥沼,這才得以活命。

     梁辛終於把師父的故事聽完了,知道自己這番機遇曠古難尋,心裡臉上全都樂開了花,可還是忍不住好奇,多嘴問了句:“師父,您老怎麼會被土坤吞掉?”

     “住口,這件事,我死之前再也不許問起!”

     將岸一點沒客氣,直接把粱辛撅了回去,跟著又喘了兩口粗氣,這才再度開口,終於把話題落到了自己的神通上:“我參透人道,而我的創出的神通,都是被這個‘來不及逼的!我不想來不及,所以我便要對付它!我時時刻刻的想著,究竟如何才不會‘來不及’我所有的研究,都是為了這個題目。磨刀兒,我問你,要怎樣才能對付‘來不及’?”

     梁辛沉思片刻,滿臉認真的說道:“弟子愚笨,不知道!”

     “放眼天下,只有一個字才能對付‘來不及’那遍是 快!”

     將岸整個人都興奮了起來,聲音又尖又啞,幾乎是在怪叫:“只要快起來,也只有快起來,才不會來不及!你快了,一切自然來得及,你快了,敵人便只有來不及了!我的神通起名‘天下人間’,就是因為人生苦短,彈指百年,與其等到老掉牙時哭號‘來不及’,倒不少年時快起來!”

     唯快不破,是千古流傳的道理,不要說粱辛,就連三歲的娃娃也能明白,可知道要快,和能快起來卻根本是兩回事。

將岸繼續嘶啞的~~著:“當然沒那麼簡單,只有真正明白丫什麼是‘來不及’,才有機參悟‘快’的玄機,這是一門學問,而不是什麼技術、技巧,有師父的教導固然重要,可更關鍵的是要你自己領悟!”

     這句話梁辛聽明白了:“您老是說,您的本事,我還不一定能不能學得會呢。”

     將岸大笑:“不過你的條件不錯,三步真元,沒有道心,為人也還算聰明,就算悟不透全部,至少也能學到些皮毛,嘿,天下人間的皮毛,便足以橫行天下了!”

     梁辛也跟著笑,心裡卻嘀咕著:都先等咱爺倆活著出去再說吧。

     將岸終於把自己的經歷說完了,休息了一會,才再度開口,老頭子身負絕學‘天下人間’,可這門神通是要靠領悟的,遠水解不了近渴,土坤怪蟲最多沉睡兩個月便能回力,這麼短的時間裡,梁辛連‘天下人間’第一層都無法領悟,更母論提高速度。

     所以將岸準備的,是另外一套能夠迅速提高速度,幫助梁辛打出連環星陣的法門。

     梁辛這才知道,現在要學的還不是天下人間,心裡隱隱有些失望,可更多的是好奇,提高速度不是一朝一夕之功,新老師究竟能有什麼好法子。

     將岸一笑,淡淡的說道:“你身體裡的七個星魂,主掌著七股力量,可你只有兩只拳頭,用兩隻手輪流去打七股力道,速度自然大打折扣,這是其一!”

     啊!梁辛情不自禁的低呼了一聲,這個道理再簡單不過了,可如果沒有明眼人來捅破這層窗戶紙,恐怕自己一輩子也參不透。將岸不理會他的驚呼,繼續道: “而七股力道,依次輪換,縱然再怎麼嫻熟,也要佔用心力,總是會浪費時間的,這就是其二了!只要克服了這兩點,以你現在的速度,打出兩個星陣不成問題!”

     “這兩點,說起來容易,可要想實現,也是要花些功夫的!”將岸聲音低沉,他最看重的就是師道傳承,所以在剛認識梁辛的時候,語氣客氣,和藹可親,可是在拜師之後,哪怕還是記名弟子,也變得無比嚴厲不芶言笑:“人體之中,最靈活的關節也就是手、肘、肩、胯、膝、腳,再外加一個腦袋!”

     梁辛一算,滿心大喜,笑道:“正好七個!”

     “放屁!”這次不怪將岸,任誰都會勃然大怒:“除了腦袋,其他關節都是一對一對來的!”(噗= =)

     梁辛騷了個大紅臉,他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說出這種傻話,先是窘迫得無地自容,片刻後終於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來。

     新老師將岸也笑了,片刻後才重新開始講課:“這些關節裡,若要用來打星陣,最合適的順序便是:頭做天樞,雙肩做天璇、天璣、雙拳做天權、玉衡、雙膝做開陽、搖光!自上而下一氣呵成!你調用七個關節去打星陣,自然要比只用雙拳打七星要快得多!”

     剩下的事情,不用說梁辛也能明白,在心念的促動下,開始分配星魂到對應的關節位置。提前將對應的星魂之力運到位置,屆時只要動手擊打便好,不用再臨時輪換、調用,也會節省時間。

     將岸讓梁辛自己準備了一會,這才開口吩咐道:“你先用我的法子,來打一個星陣試試。”

     梁辛口中答應著,就好像個提線木偶似的活動著身體,一會提提肩膀,一會扭扭脖子,心裡默念著北斗的一月大陣位,這才大吼一聲,撲向瘤子法寶,只聽 的一聲悶響,梁辛仿佛一只勇敢的蛤蟆,四肢張開,腦袋歪斜,整個趴在了‘瘤子’上。(豆子乃好搞= =)

     將岸能感覺到外面發生了什麼,情不自禁的倒吸了一口冷氣……

     根本沒有星陣,除了雙拳的位置分毫不差,腦袋、肩膀和膝蓋全都打錯了地方。

     而且,星陣成形還有個重要的條件,就是擊打的順序,第一擊必須是位於北斗之首的天樞,第二擊必須是次席天璇……至於末尾的搖光,一定要是最後一擊才可以。

     而梁辛這次‘蛤蟆撲’不僅錯了五個位置,擊出的順序也是七出八進,全不對路。

     本來他想的挺好的,可一撲出去,就徹底亂套了,究其根由,其他的關節再怎麼靈活,畢竟也不如雙手使用熟練,初次‘協同作戰’毫無意外的打了個亂七八糟。

     不出意外的,將岸老師雷霆大怒,隔著一件絕世法寶,都險些將唾沫噴到粱辛的臉上,一場怒罵之後,將岸呼出一口濁氣,再度道:“練吧,熟能生巧……少來撞殼子,擾得我不得安寧,練習的時候,撞蟲子去!

作者: king456789    時間: 2012-2-21 21:32

第一百章 暗無天日

這次練功,看上去很像把自己活生生的往‘牆壁上’去撞。

  梁辛的苦練,只有兩個方向:一是打準星位,二是協調、順序,這些事情說起來簡單,可實際操作起來卻艱難的很,雙膝還好些,但頭和肩膀的活動範圍有限,遠不如雙拳來的靈活。

  而頭顱又是要害之處,無論是人體的本能,還是以前梁辛練功,早就養成了下意識去躲避危險的習慣,現在只能強逼著自己雙目圓整,親眼看著自己一次次往蟲子身上撞,其中的辛苦,也只有梁辛才能明白。

  土坤肚子裡暗無天日,根本不知道外面的時間,梁辛苦難出身,天生有著一副韌勁,發瘋般的苦練,只求能協調好身體,打出連環星陣,打碎,瘤子”攻出土坤,然後趕赴鎮山去救兄長!

  梁辛的元基,等若三步修士,短時間內不吃飯也餓不死,能靠消耗真元來支撐身體,但最多也只能頂到三五個月,等真元耗盡還是會死。

  沒日沒夜的苦練,不知過了多少時候,終於,梁辛在合身撲起之後,頭、肩、手、膝依次法力,盡中星位,七道漣漪勾連成串,一月的北斗大陣成形!

  梁辛至性,欣喜之下大聲歡呼,瘤子裡的將異也一反常態,滿是意外的說道:“打成了?這麼快?”

  梁辛根本沒有時間概念,呵呵笑著問老師:“我這樣的速度……算快麼?”

  將岸沒急著回答,而是吩咐道:“你再去打幾次!”

  梁辛答應著,摒心靜氣,又連打了六次一月大陣,其中成功了三次。這回不用老師再吩咐,梁辛又開始悶頭打陣,只求能夠鞏固的住,越打,成功的比例便越高,到了後來幾乎已經到了百發百中的程度,這才停下來,轉頭望向瘤子法寶:“師父,沒問題了!”

  將岸恩了一聲:“從你開始苦練,我就在計數,到現在,數到了差不多五十萬,我的速度……一個時辰大約五千數,七八天的功夫,便能打成一個星陣,很不錯了。”老魔頭在這裡被困千年,早已習慣了默默的數數來打發時間。

  梁辛用了差不多七天的時間,這樣的速度的確算快的離譜了,能若此,主要還是得益於他在猴兒谷的五年,每日裡和天猿打鬥,身體早就被錘煉的無比靈活。

  將岸本來在褒獎,可梁辛卻大吃了一驚,二話不說又跳起來撲向,牆壁”開始打二月星陣。臘月二十三堂會審,他陷入土坤身體的日子是十一月初十,梁辛只怕,來不及!

  北斗七星彼此之間的位置,是恆定不變的,所以一月大陣和二月大陣相比,只是整體位置側旋,梁辛能成功的打出一月陣,井二月陣很快也就掌握了。

  可真正最難的是,兩個陣圖的連打,成功的關鍵只有兩個字:協調!

  梁辛真的要發瘋了,可越著急,身體變越不聽使喚,最後還是被將岸怒聲點醒,努力平復心情,將所有的事情都拋到腦後……

  可以說,打一月陣,是在給自己的關節協調做基礎。梁辛有猴兒谷的經歷,開始打不好只是不能領悟竅門,到後來越打越純熟,一旦順暢了便很快得以突破。這個,基礎,表面上看,只是這七八天的苦練,可實際上,他之前在苦乃山已經練了五年。

  把北斗一月大陣換成其他的月份的星圖,只需整體上調整個方向即可,一通百通,很快就能打好。

  而兩陣連打,就是貨真價實的提高了,這其中沒有什麼竅門,只有苦練,練到讓身體的連擊變成本能!好在梁辛的基礎牢固,進境總算順利。

  從梁辛打成一月陣之後,將岸就開始重新數過,當他數過一百二十萬的時候,梁辛終於再度來到肉瘤法寶之前,恭聲道:“師父,請您向後避讓,我能打兩陣了!”

  將岸並不吃驚,打一陣用七天,同時練好了協調的基礎,打兩陣用二十天,雖然也算快,不過還不至於驚世駭俗。

只聽肉瘤裡悉悉索索的一陣響動,估計將岸把自己縮到角落裡去了,這才聽他說道:“好了!”

  話音落處,梁辛陡然大喝了一聲,飛身撲起,在衝到瘤子法寶的瞬間,他的身體迅速的抖動起來,看上去雖然古怪難看,但卻迅捷的驚人。

     的接連悶響,一道道漣漪悄然盪漾,彼此交匯,一月、二月,兩套北斗大陣,十四顆星位,在漣漪的連接之下,勾勒出兩把小角度交疊的勺形,旋即,仿佛空氣都顫抖了起來,巨力爆發!

  梁辛竟真的打出了兩套星陣!

  兩陣交匯,振起的力量比單獨一陣要強五倍有餘!只聽那座肉瘤發出了嘎啦啦的悶響,開始劇烈的搖晃起來,梁辛咬牙攥拳,一顆心都提到了嗓子叭……,

  終於, 的一聲大響,一股惡臭沖天而起,那顆瘤子終於沒能摃過兩座星陣的合擊之力,徹底碎裂,劈裡啪啦摔在泥沼中的,盡是些噁心的褐紅色碎肉!

    這件法寶關押了、也保護了將岸千年之久,時時刻刻都在對抗著土坤身體中的可怕泥沼,現在只經快要堅持不住了,如果不是因為梁辛、瑯琊恰巧趕來,讓怪蟲脫力昏睡,恐怕再過不了幾天,肉瘤就會被泥沼攻破。

  饒是如此,梁辛想要打碎它,也費盡了周折。

  只見肉瘤之中,一個鬍子頭髮徹底亂成了一團,瘦的只剩皮包骨頭的老頭子蜷縮成一團,正眯著眼睛,費力的抬起頭望向外面,不是將岸是誰!

  只不過梁辛可沒想到,曾經名震天下的老謀頭,一代魔君的授業恩師竟然會這麼狼狽,衣料早已腐爛殆盡,赤身裸體,全身的皮膚慘白,都能看得清下面密密麻麻的血管。

  土坤的身體中,一片寂靜,師徒倆彼此對望著,一時間誰都說不出話來了。

  梁辛認識新師父,前後不到一個月的功夫,當然談不上感情深厚,但是既有師徒之名,總也會有些親切的,尤其是他們兩人,一個教,一個學;一個不停指點,一今日夜苦練,連心協力之下,竟真的砸碎狂皓得以相見,這種情分,比起同生共死又弱在了哪裡?

  相見之下,恍如隔世,直到不是是誰先喘了。粗氣,一老一小才同時怪叫著哭笑著瘋癲著,亂七八糟的抱在一起,老頭子甩著瘦弱的拳頭,咚咚咚的搥打梁辛的後背,哭一聲笑一聲的喊著:“磨刀兒,我徒弟,磨刀兒,我兒子啊!”

  說著,他又搖搖晃晃的從粱辛身上跳下來,揪著亂成一團、根本梳理不開的鬍子,大聲道:“磨刀兒,現在,我便將你逐出師門,從今以後,你再不是我徒弟了!”跟著,老頭也不等梁辛驚訝,就繼續笑道:“從今日起,你便是我義子,跪下,磕頭,去他奶奶的葫蘆師父,老子收兒子不用問他!“

  將岸參悟的人間之道,平時說話聊天,客氣老實,可骨子裡早就變成了個至情至性之人,此刻得脫大難,顯出的盡是真性情。

  梁辛能有活下去的希望,都是拜將岸所賜,他才不管什麼正道邪道,娘都心地歹毒,那南陽真人也不是什麼好人,當下痛快答應,痛快磕頭,就是喊爹的時候不怎麼痛快,一時間喊不出來。

  將岸無所謂的揮揮手,笑道:“無妨了,慢慢來!”

  這番喜中含悲的歡笑並沒有持續太久,梁辛就想去打蟲子,不料將岸卻搖搖頭:“兩座星陣之力,雖然不錯,不過肯定打不透蟲子。”說著,老頭笑了起來:“就算逍遙境大成的高手,蘊足全力的一擊,恐怕也傷不到蟲子的一根毛,你那兩陣連環,才有多大力氣,差遠了,差遠了!”

  梁辛呆住了,這麼多天在他的意識裡,始終以為肉瘤和蟲子是一個強度上的怪物,以為只要能,打出,老頭,就能打破蟲子,現在才反應過來,他的,北斗雙陣”充其量也就是五步檔次的攻擊,怎麼可能對這條蟲子有效果。

  將岸讓梁辛站好,然後無比費力的爬上了他的後背,這才伸手一指前面:“先帶我去找蟲子的嘴,你現在能打出兩個星陣,我就有法子帶你出去!”

  梁辛大喜,答應了一聲,向著蟲嘴的方向跑去。

  將岸道心盡喪的時候,還只是個孩子,當時靠著先前的記憶,已經有了海天境的修為,不過那之後,真元便沒什麼太大的進步了,他能活到現在,全靠著服食以前搶來的靈藥仙丹,饒是如此,千年的消耗之下,也沒有力氣了,一時間難以恢復。現在的將岸,比起一個垂死老者沒有絲毫差別,也只能靠梁辛,代步,。

  一路磕磕絆絆,梁辛跑到了最後一截,念珠,之中,依稀看到猙獰交錯的可怕獠牙。

  將岸對梁辛道:“便是這裡了,找一處大約……大約屁股大小的地方,比起其他的地方,會略顯粗糙,仔細點,能不能出去就全靠找到這個地方了!”

  梁率答應著,立刻趴在地上開始摸索。將岸也,下地,幫著一塊摸。

  一邊照著,將岸一邊說道:“我以前見過古籍上的記載,土坤。中,天生有一塊粗皮,是它成型前接引地氣的所在。”

  梁辛哦了一聲,接口道:“那便是怪物的氣門了,擊之必死麼?”

  將岸搖頭笑道:“當然不是,論堅固,粗皮和他身體其他地方沒有區別,只不過更加敏感一些,你現在有,北斗雙陣”應該能把它打疼。

  說著,將岸頓了頓,聲音也隨之嚴肅:i,想要逃出去只有這一個辦法,找到粗皮,狠擊之,怪物吃疼便會甦醒,本能的張開嘴巴,趁著這個機會咱們逃跑。不過,它已經昏睡了快一個月,雖然那些泥沼還沒恢復功能,可怪物一定恢復了不少力氣,能不能成功跑出去,還是未知之辦…………”

  正說著,梁辛突然喜道:“找到了,便是這裡!”

  將岸笑道:“先莫出手,等我恢復一點力氣,到時候還能助你一臂之力!”

  梁辛大喜,用力點頭!

  過了有大約一炷香的功夫,將岸長出了口氣,對著梁辛道:“成了,出手打它,能逃走從此你我逍遙天下,逃不走,咱們爺倆就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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