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領徐錚和小邦加進屋的男人踏前一步，喝道：「坐下！」
短鬚的矮人忿忿的瞪了那男人一眼，才極不甘願的坐下。眼光轉動之際，看了徐錚和小邦加一眼，眼裡同樣流露出厭惡的神色。
深灰鬍須的矮人顯得沉穩許多，放下手裡的鍛造工具，道：「又有什麼東西造不出來？」
那男人道：「這位客人手裡有一份圖紙，你們按照他的要求把東西造出來。具體的細節你們商量，要什麼材料決定了以後再給我說。如果造得好，我會送更多的酒來。」
短鬚的矮人哼了一聲，道：「用不著以美酒做為條件。我們不是人類。鍛造之神在上，沒有哪個矮人會在打造的時候不盡心盡力。」
那男人一窒，臉上有些掛不住，對徐錚告了個罪，退去房去。
徐錚和小邦加對視了一眼，兩人都不知道該怎麼和沒見過的種族打交道，一時呆在原地，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徐錚瞧著兩個矮人身上的枷鎖，倒是有些替這兩個矮人有些不平。所謂懷璧其罪，這兩個矮人就因為鍛造工藝好，竟被抓來做奴隸，更是用對待囚犯一樣的待遇對待，手鐐腳銬上身。人類啊，真的是一個複雜而矛盾的有著極深的劣根性的種族。徐錚不禁暗暗搖頭，對自己的族群有些失望。
人類似乎總是這樣，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而欺壓其它種族的事情在整個人類歷史上屢見不鮮。徐錚前世何嘗不是這樣，科技高度發展之下，無論從客觀的生存條件，還是人類自身具有侵略性的主觀原因，人類一直在以銀河太陽系為中心向外擴張殖民地，內部更是誅多紛爭，一天也沒有個太平。直到另一個強大的種族越過宇宙的邊緣打過來，整個人類才在外力的壓迫下被迫組成星際聯盟以對抗外敵。很可笑是不是，真正讓全人類聯手合作的不是人類本身，而是強敵壓境，感覺到生存危機而不得不為之。唉，人類啊，徐錚心裡輕歎，何時才能真正團結一致，不欺弱懼強，一顯大地霸主的真風彩？
見徐錚長久垂頭不語，小邦加用手肘推推徐錚，道：「徐錚哥哥？」
「唔？」徐錚微微一驚，才自從反省的心思中醒過來。見小邦加和兩個矮人都看著自己，不禁歉意的一笑。
見是兩個人類少年，矮人們的態度也不像剛才那麼惡劣。灰色鬍鬚的矮人甚至用一種接近於平和的口氣道：「人類，你們要打造什麼東西？把圖紙拿來我看看。」
小邦加看著兩人矮人身上的粗大鎖鏈，有些害怕，身子緊貼著徐錚。徐錚笑笑，上前把圖紙遞上。
灰須矮人只看了圖紙一眼就輕聲咦了一聲，拖動粗大的鏈子一直把它拉到極限，走進陽光裡才對著離自己最近的陽光仔細看手裡的圖紙。待看到第二眼，不禁又咦了一聲。
短鬚矮人感覺事情有異，也站起來，問同伴道：「怎麼了？」
灰色鬍鬚的矮人手有顫，驚疑不定的道：「是侏儒的分解視圖！」
短鬚的矮子呼的一聲就跳起來，沖徐錚衝過來，喝道：「卑鄙！侏儒你們也抓！」他這麼一衝，氣勢驚人，整張臉上鬚髮怒張，徐錚也嚇了一步，不禁退了幾步。
短鬚矮人只沖了幾步就拉直了鎖鏈，不能再前進，只睜著一對牛眼恨恨的瞪著徐錚。
灰須矮子制止道：「別衝動，這張圖紙不像出自侏儒之手。似乎－－」又仔細看了幾眼，道：「還要更加精細許多。」轉頭看向徐錚，溫和的道：「人類，這張圖紙從哪裡來的？」
徐錚道：「我自己畫的。」心裡暗暗有些期待，他就是用標準的工程機械學畫法畫的三視圖，這矮人倒是一眼就認出來了。
短鬚矮人用輕視的眼光看了徐錚一眼，道：「你們人類畫得出這種東西？得了吧，智慧的神明給了侏儒無盡的智慧，鍛造之神賜給矮人精巧的鍛造技能，人類則從混亂的信仰裡獲得了貪婪、殘暴。」
小邦加有些惱怒，膽氣生出來，大聲道：「你胡說什麼？」
徐錚拉了拉小邦加，從某方面來說，這個矮人並沒有說錯。雖然話很難聽，但確實是一語說中了人類歷史以來的劣根性。這點無從反駁。
灰須矮人制止了同伴，再次問：「人類，這張圖紙真是你畫的？」
徐錚點點頭，在鐵上撿了個鐵片，隨手開始畫。這一次，他畫的不再僅是主俯左結構的三視圖，而是一併連仰視，右視兩個視圖一併畫了出來。這兩個視圖在正規的機械製圖應用中一般都應用不到，徐錚這次為了證明圖是自己設計的，也按照投影關係畫了出來。如果不是嫌太麻煩，他甚至打算畫個斜45度的三軸立體圖。
短鬚的矮人一直看著，臉上的神色慢慢由輕視轉成驚疑不定，最後變成信服。
灰須的矮人歎了口氣，道：「這種技術一直是侏儒的獨門技藝，沒想到人類也掌握這種技術了。難怪我們這些非人類種族會一直被欺壓。不得不說，你們人類確實是最具有發展潛力的一個種族。」
聽到同伴這麼說，短鬚的矮人這次只哼了一聲，什麼也沒說，臉上的挫敗的表情卻顯現了出來。
徐錚大感愧疚，道：「這種技術掌握的人其實不多。」如果沒猜錯，這種先進的分解視圖大約也只有自己才會。
灰須矮人看著視圖，有些蒼涼的道：「你不是會了麼？相信不久，這項技術就會傳遍亞裡斯大陸的人類之中了吧。」有些淒涼的笑笑：「常握了這種先進技術的人類，不知道會變得多麼強大。我們這些非人類種族就更沒有立足之地了。」
徐錚一怔，也不禁茫然了，科技的進步究意是好是壞？他也不知道。拿前世來說，科技的進步，一方面確實改善了人類生存和改造自然的能力，另一面卻使人類的生存環境更加惡化，污染和戰爭，侵略和擴張，同樣也是科技進步的產品，並不斷隨著科技的進步也在升級。
見徐錚眼裡掠過少年人不該有的一副有所思的神色，灰須矮人有些驚訝。不過這種驚訝沒有持續多久，灰須矮人就道：「人類，既然東西是你設計的，你就說一下細節，我們看看能不能把它造出來。希望你能有侏儒那樣的智慧。我們矮人雖然得到了鍛造之神的青睞，但我們只善長加工和製造，許多真正傳世的傑作，原本的設計卻是出自個子雖然小但卻智慧無窮的侏儒一族的。」
徐錚這才定了定神，開始詳細解說自己的設計思路和要求。
兩個矮人此時發揮出了優秀工匠的本色，在喜愛的工作面前，暫時忘缺了種族間的矛盾，和徐錚討論在一起。短鬚的矮子先還在冷眼旁觀，慢慢的發覺徐錚的相關知識不僅不比自己兩個矮人差，隱隱還有超越的跡像時，也不知不覺和加入進來開始討論，逐漸顯出做為一匠人對技藝的特有熱情。
時間很快在過去，陽光的角度不斷的在變斜，三人之間的氣氛越發親近起來。徐錚趴在地上，指著複製到地上的圖樣上出酒管和蒸鍋相連的位置，道：「這裡密封會不會很難？」
短鬚矮人道：「有難度，主要是因為折角比較大。但如果在鑄造原料中加入純銅，材質的韌性就會增加，就比較容易彎折了。反正這個部位不要求太高的強度，是可以的。鍋底我建議用鐵邊和赤銅的結構，這樣更容易傳熱。」
徐錚點點頭，把它記在羊皮上。對這個世界的材料他不那麼熟，遠不如矮人瞭解得多。
灰須矮人道：「你所說的那個球閥我沒有把握制得好。我以前幫侏儒造過另一種閥，你看能不能用那個替換？」說著，開始解說侏儒設計的那種結構要簡單許多，但可靠性較差的那種閥。
徐錚聽明白了，覺得可行，就用這種閥替換掉自己原先的設計。
短鬚矮人又道：「我不太贊成密封蓋頂的設計。一個東西被制做出來，能使用多次才算合理有效。如果密封蓋頂，會對清洗和維護造成困難。應該考慮用可拆解的蓋替換。」
徐錚考慮到橡膠並沒有出現，便道：「用軟性的鉛做成圈，頂上加蓋用扣緊固，怎麼樣？鉛雖然有毒，但可以用銅皮外包，應該沒有問題。」
「倒角扣還是指壓扣？」
這個工藝徐錚並不瞭解，便叫兩人畫出來看看。最後選定了指壓扣。
兩個矮人點點頭，都覺得不錯。這個方案又定了下來。
幾番商量下來，徐錚原來的設計由於工藝達不到，而被簡化了了許多，四層複式蒸餾直接被簡化成兩層；單密封替換成雙密封；塔式外形被改成直筒柱狀，簡化了工藝；為了達到要求，把內水傳熱改成把鍋內二次注入熱水形成雙熱水導熱。總之，改變不少，配合現在的工藝，以盡量不影響出酒質量為前提，盡量簡化工藝。三人一直討論了近整個下午，最後才敲定整個設計。
看著最後得到的設計圖，徐錚很是滿意。他很喜歡這種氣氛，一群人在一起平等的交流，各抒所長，為了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矮人真不愧為一個善於加工和製造的種族，就像是他們的身體裡，真正流動著鍛造之神賜給他們的創造力量，在面對圖紙和加工工藝的時候，是那樣的認真，認真到可以忘卻對方是敵對種族，可以經過共同製造東西消除兩者之間的隔閡。在這個時候，他們真的是把徐錚當成了工作夥伴，平等交流，共同探討。這樣的品性是極其可愛的。
而這種質樸而純良的種族也有人用鎖鏈把他們栓起來當作奴隸，何其殘忍。徐錚的眼光凝在兩個矮人的鐵鏈上，突然之間心裡怦怦亂跳。
努力嚥了一口因緊張不斷加速分泌的口水，徐錚強自平靜的道：「幾天能做出來？」
灰須矮人思考了一陣，道：「利刃裡材料不缺，有些現成的模具也有。而且這個蒸鍋體積不大，就是細節比較多，但總體來說工作量也不大。如果是我們兩個，兩天就能造好。如果利刃裡的人類配合我們，只用一天！」
短鬚矮人也點點頭，臉上露出對自己手藝自信且自豪的表情。
看著那兩張因工作而忘我的臉，徐錚一陣熱血上湧，突地脫口而說：「那就兩天，你們別叫幫手。假如我能再畫把鑰匙的調計圖出來，你們有沒有把握能造得出？」
兩個矮人一怔，對徐錚突然跳躍的思路摸不得頭腦。小邦加卻聽懂了，大驚失色的道：「你要造反啦？偷放私人所屬的奴隸是要出事的！」
徐錚抬起頭，定定的看著小邦加，道：「你贊成養奴隸這種做法？我記得卡洛叔叔說起矮人時，你也對他們充滿了嚮往和好奇，說自己也想去大山裡看看這個神奇的種族。把他們像狗一樣鎖在這裡，你能心安？」
小邦加一時語塞，嚅嚅嘴，半晌才道：「要捅出來事的。」
已經決定要怎麼做了，徐錚反而平靜下來，微笑：「我們是不是朋友？」
小邦加肯定的點頭。
徐錚道：「那就好。我不要求你幫我，你只用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當作什麼也不知道就行。再說了，辛多諾那頭肥豬那麼討厭，給他製造點損失，也是一件樂事。」
小邦加瞪著徐錚，只覺得他膽大包天之極，想笑，卻又笑不出來。內心很是恐慌，但又夾雜著一種莫明的興奮，心亂不已。
聽到這裡，兩個矮人才後知後覺的知道徐錚打算做什麼。短鬚矮人難以置信的看著徐錚，激動的道：「你的意思是，要幫我自己逃跑？」
徐錚狡黠的笑：「不是，我只是給你們創造條件，你們自己想辦法脫身。造鑰匙要些什麼材料？」
「鉛、西洛鐵素，還要少量赤金。」灰須矮人道：「材料控制得很緊，這三樣東西都是貴重品，不可能有多的。」
徐錚微微一笑，道：「我記得這口蒸鍋都要用到這三種材料是對不對？」
兩個矮人都點點頭。
徐錚拿起筆，在羊皮上鍋的內部又畫了一個灰須矮人說到的那種侏儒折角閥。
灰須矮人看著徐錚畫下去，皺眉道：「多此一舉，這個用不－－」
徐錚打斷他，道：「確實多此一舉，不過呢，不做這個閥，用做它的材料做成兩把鑰匙不是更好？如果我沒猜錯，你們身上的鎖鏈肯定是相同的鑰匙，開門的是另一種鑰匙，也就兩把鑰匙而已。」
短鬚矮人恍然大悟，心喜的看著灰須矮人，又回頭來瞧徐錚，道：「你們人類就是狡猾。」這一次，狡猾兩字已經沒有了貶意。
「謝謝誇獎。」徐錚笑道。沖小邦加使了個眼色。小邦加猶豫了一陣，最終還是走到門外，張望了一陣，小聲而又緊張的道：「沒人。」
徐錚這才迅速走到兩個矮人身邊查看兩人身上的鎖，然後又去研究鎖門的鎖。最後得出一個簡單的結論，這兩種鎖的結構相當簡單，中間只有一個轉軸和三個滑槽。兩個矮人就讓這麼個東西困在這裡，徐錚不禁大搖其頭。
短鬚矮人一陣緊張，道：「怎麼？是不是很難？」
徐錚搖頭道：「只要明白了原理，以你們矮人的鑄造技術，要做把鑰匙實在是很簡單的一件事情。」用指滑動鎖頭證實自己的想法沒有錯後，當下折返回來，畫了一個長柄三齒的鑰匙，叫兩個矮人記住了才用腳擦掉。
兩個矮人激動不已，都拿感激的眼光看著徐錚。
徐錚正要說話，匆聽外面小邦加大聲道：「哦，你來了，我們也商量也差不多了。」話音一落，小邦加陪著先前帶領兩人進來的那個男人自房外進來。小邦加畢業是小孩子，臉上雖若無其事，眼光向徐錚瞟來時，手指卻下意識的絞在一起，額頭微微見汗。
徐錚當即一笑，道：「是啊，都差不多了。什麼時候能造好？」背轉身體檔住那個男人的眼光，左手則在腰間伸出兩個手指。
灰須的矮人心神領會，道：「兩天吧。」
徐錚轉過身，故意皺起眉頭，道：「兩天啊？有點慢。」
那男人道：「我請人來一起幫忙，應該會加快速度。」
徐錚搖頭道：「不用。我這個東西對工藝要求比較高，還是只讓這兩個矮人製造吧。」說罷，領著小邦加轉身要走。
「等等！」灰須的矮人叫住徐錚，凝神看著他，道：「人類的長相對於矮人來說，都很接近。你－－叫做什麼？」
「徐錚。」徐錚頭也不回的往前走，有意無意的和身邊的閒聊著，道：「這口鍋是原野酒館所用，雖然我們是下城區的居民，但也不容許圖樣流傳出去，過兩天我來取，連圖樣一起，這中間不能外傳，好嗎？至於酬金的問題，我們……」
交談的聲音逐漸遠去，灰須的矮人看向同伴，露出自成為奴隸以來最開朗的笑容，道：「很有趣的人類是不是？」
短鬚的矮人道：「叫徐錚。下城區原野酒館，我記住了。」
接下來的兩天缽缽雞和鐵板串燒依然持續熱賣，原野酒館的名聲不脛而走萓蒨菛萣，槏榽榦榯每天下午開始，門前總是客人絡繹不絕嫨嫠嫣嫗，銛銘鉸銓眾多的下城區居民都衝著美味而便宜的缽缽雞和鐵板串燒而來。徐錚的名字作為這兩樣新生事物的創造者也廣為流傳，一時之間戫截戩摫，瞃睯瞍瞂下城區沒有人不知道原野有這麼一個神奇的黑髮少年的。
兩天以後，徐錚和小邦加再次去利刃去取定做的蒸鍋犗犓犕獄，獑獃獍獌這次的架車的仍然是休斯，像是心有靈犀般的早早就在原野門外候著了。只說了一句話不用花錢，徐錚就樂顛顛的自動爬上馬車，也顧不得它抖得有多厲害，興奮的呼喝著就指揮兩匹角馬開路。
到了利刃，領了蒸鍋支付掉酬金後小邦加忍耐不住就要旁敲側擊打聽兩個矮人的去向。徐錚制止了他，平靜的領著小邦加從利刃鐵匠鋪離開。
回到原野，小邦加才心急火燎的問：「你怎麼不讓我打聽？誰知道他們逃掉了沒有。」
徐錚道：「最後和他們接觸是我們。你這樣問，別人會起疑的，沒有人是傻子。」
小邦加道：「可是我想知道他們究竟逃掉了沒有啊。我蠻喜歡那兩個矮子的。現在回想起來，當初如果我不幫你，我肯定會後悔一輩子。」
徐錚瞧了小邦加半天，因為他的善良純真而輕笑起來，道：「矮人天性直爽熱情，不像人類肚子裡總有那麼道彎。這可不代表他們是傻子，假如他們逃掉了，肯定會想辦法向我們報信。」停了停，對小邦加道：「去請你爺爺和巴洛爺爺過來，我們要開始出第一批酒了。」
老邦加和巴洛這段時間幾乎一直守在原野，聽到小邦加一說徐錚要蒸酒，全都過來了。看到修斯半拖半抱的從馬車上弄下一個古裡古怪的東西，巴洛一陣愕然，道：「用這東西搾酒？」
徐錚笑咪咪的道：「不是搾，是蒸。」
蒸？巴洛不解道：「蒸了之後酒不是都跑光了麼？」
徐錚笑道：「這個您放心，絕對跑不了。帝都的釀酒工藝一向都是發酵後進行搾汁獲得酒液對不對？對於酒的濃度，你們一般用什麼標準來衡量？」
老邦加說了個量詞。
徐錚覺得拗口，就道：「在我的家鄉，酒的濃度是用度來作為衡量標準的。大至的意思的就指一定量的酒液裡含有多少純酒。你們都知道的，酒液中大部份成份都是水，真正決定味道就是除開水的那部份。」向兩位老人具體說了一下酒精濃度這個概念，看兩人都點頭理解了後，徐錚才道：「以露西娜阿姨賣的兩種酒的度數來舉例，差不多有6~7度的樣子。度數實在很低。這就是壓搾工藝的缺點。通常而論，如果酒中含水過多，喝起來水味就會過重，大幅度削減了酒的香純。除非是果味酒，通過是果汁的果味和糖份可以調節酒味，不然味道不會很好的。而通過蒸餾，可以大幅度去除酒液中水的成分，提高酒的度數。今天我就用這個蒸鍋給兩位展示一種全新的工藝，這種工藝，就是蒸酒。」
聽到是全新的釀酒工藝，老邦加和巴洛極為興奮，也不顧自己是老胳膊老腿，上來開始幫徐錚的忙。
眾人合力之下，將四缸九天前發酵的峰蜜和麥麩的混和物拖出來。徐錚揭開蓋往裡一看，發酵物已經凝結成塊，說明發酵過程進行得很良好，也不枉他耐著性子，讓它們多發酵兩天。這種發酵物如果是用高效酒麴，其實3~4天就差不多了，在中心星的冬季氣溫比較低時，也只要6天左右，但考慮到老邦加拿來的酒麴不可能有前世的酒麴那麼高效，所以徐錚硬是耐著性子等它們多發酵了兩天。
把凝結成塊的發酵物拿出來，今天沒有卡洛叔叔在，所以由修斯為主，全體人一齊動手，將之砸碎，放入蒸鍋。
就在徐錚打開蒸鍋蓋子的那一刻，徐錚眼尖的看到蓋子刻有兩個淺淺的圖形。不仔細看還以為是蓋子材質本身的花紋，仔細一看才看出是兩幅圖。第一幅圖是兩個粗壯的矮個子戴著枷鎖坐在地上。第二幅圖畫有兩個月亮，月亮下上一幅圖裡的兩個矮個子中的一個正在拉開門，另一個緊跟其後，手裡拿著一把打開的鎖。兩幅圖線條粗糙，顯得刻畫時極為匆忙，但表現的內容卻很傳神。
徐錚微微一笑，算是放下心。揚聲叫小邦加過來，悄悄把兩幅圖指給他看。小邦加看了一眼就看明白，驚喜的叫道：「呀，逃掉了！」
徐錚連忙摀住他的嘴，把發酵物裝進鍋裡，扣上蓋子。
知道兩個矮人已經成功逃脫，小邦加興奮得上竄下跳，卻偏偏又不敢說，一副滿腔激情找不到地方發洩的樣子。徐錚見這小子實在過於激動，只好把他攆開，和修斯合力往蒸鍋裡注入水，把它抬到廚房裡蒸。
由於是雙隔熱的結構，徐錚也不擔心會溫度過高，只管使勁燒火，讓蒸鍋速度熱起來。
隨著蒸鍋開始被加熱，很快的，一股濃郁的酒香就飄了出去。老邦加用力吸了吸通紅的鼻頭，讚道：「好濃的香味！一聞味道，就比我釀過的任何一種酒都好！」
巴洛則沒有說話，一直凝神看著徐錚的全部動作，直到酒香四溢時才吸著氣，臉上露出動容的表情。
蜂蜜和麥麩的混合發酵物在酒缸裡拿出來敲碎的時候酒味還不濃郁，只能聞到淡淡的酒香，老邦加和巴洛還擔心發酵失敗。因為蜂蜜和麥麩混合發酵，兩人從來沒有見過，就一直守在酒缸邊，全程守護。一連九天都沒有聞到足夠的酒香，兩人雖然知道徐錚不會空口說白話，但心裡還是有些懷疑的。那知道這東西經徐錚造了個古裡古怪的蒸鍋放上去一蒸之後，情況就完全改觀，酒香飄散出來時，簡直濃郁得像是凝而不散一般，縈繞在鼻端，揮之不去，趕之不走，只覺得光聞味道都有一股醉意直逼心頭。
小邦加本來還在一邊為兩個矮人的事激動不已，聞到酒香後便跑過來，也學爺爺那樣吸了吸鼻頭，頓時一陣頭暈，忙用兩個手指捏住鼻頭跑了，邊跑邊叫：「哇，好烈！爺爺你不是說造不出烈酒麼？我看這酒就猛得很。還是徐錚哥哥更強。」
看徐錚手忙腳亂的控制不好火候，修斯早接手了徐錚的工作，讓徐錚專心的查看蒸鍋的情況。此時聞到酒香撲鼻，禁不住又拿古怪的眼神打量徐錚。這小子，不僅有一身古怪的馴獸師天賦，又會一身稀奇古怪的技能，要不是他今天看他抱個怪東西回來，當時立斷的決定停業一天跟到原野來看看，就見不著他這項本領了。
這時已經快到出酒的時候，酒香濃郁的程度幾乎達到頂點，連露西娜都忍不住從外間進來，讚道：「實在好香！賣酒這麼多年，第一次聞到這麼香的酒。」見幾個人都守在徐錚所謂的蒸鍋那個怪東西前，露西娜喜道：「是不是馬上就有新出品的酒可以賣了？我都等了好多天了。」
徐錚道：「應該可以了。」見好像差不多了，擰開折角閥，只見酒液開始往外滴落，便叫道：「快，快，快！出酒了！」
老邦加見這情況，火燒屁股一樣的跳起來，衝到院裡拖了一口空酒缸就進來塞到出酒口下。
只見出酒處酒液像白露一樣的凝結，然後向下滴掉。開始還只是一滴滴的往下滴，到後來出酒速度開始加快，最後結成一條細線，聲音清脆的落進缸裡。
整個過程持續了大約一小時，直到出酒口不再滴掉酒液，徐錚才關掉折角閥，把蒸鍋移開，接酒的酒缸裡此時已經接了近半缸酒液。
老邦加和巴洛壓抑不住激動，湊近細看新工藝製造出來的酒。只見一缸酒液清澈見底，就如同一缸液體琥珀。微微晃動間，水光反耀，儘是清亮微光折射，說不出的好看。不晃時，液面明亮如鏡，清晰得可以照出人臉來。
老邦加歎道：「光看酒液，就已經知道是極品。我只覺得詞窮，找不到合適的詞或者句子可以形容它的樣子。小邦加，給爺爺拿來碗來。」
小邦加捏著鼻子，拿了只碗來。老邦加彎腰舀了一碗，只覺酒液到了碗裡以後，越發顯得清澈透明，簡直就像是透明的頂極光系晶石一般，不帶半分雜質。微微晃動手裡碗，酒液就活了起來，沿著碗壁流動，晶瑩閃亮，動人之極。
徐錚笑道：「這就蒸餾酒的另一個好處，不經過壓搾，沒有半點雜質沉澱。酒形和酒色混然天成，已經是上上品。」
老邦加和巴洛點點頭，看到酒液的樣子，已經深刻領會到蒸餾酒的好處。
巴活從老邦加手裡接過碗來，垂頭看了一陣子，又仔細聞了酒香，一張老臉不禁皺紋全都舒服的展開了，低頭就打算試喝一口。
徐錚連忙叫道：「等等！」
巴洛不解的看著徐錚。
徐錚呵呵的笑，道：「我建議還是讓修斯大叔先試。修斯大叔，你酒量好麼？」
修斯不明所以的點點頭，道：「還可以，喝得十來斤的不是問題。」
「十來斤不是問題，嗯？」徐錚竊笑，道：「那好，你嘗嘗這個。先說好，不許吐。」
沒看懂徐錚臉上詭異的表情，修斯接過碗，湊到嘴邊，習慣性的仰頭就是一大口。
這一喝可不得了，酒液一入口，頓時就如同吞下一大火焰，一路狂燃了進來。修斯哪想到這酒會這麼烈，頓時面紅耳赤，一大口酒包在嘴裡吞也不是吐也不是。
「不許吐！」徐錚大笑。
修斯心一橫，硬著頭皮將酒液吞下肚去。那道火焰立馬由嘴轉移陣地，一路盡顯狂情烈焰的風彩，肆虐所有的感官，點燃所經之處。到它落到胃裡，更是怒火熾熱，一陣瘋狂之後，才轉為柔和，溫暖舒服的感覺由胸腔散發出來，傳遍全身，泛起一種難言的快感。
修斯仰著頭，先是大聲嘶叫，然後一陣猛喀，最後握緊拳頭在牆上用力砸了一拳，大吼：「好***烈！爽！這才是男人喝的酒！喝了這酒以後，其它的東西全他媽都是水！」忍不住又猛喝了一口，這口一進嘴，簡直感覺張嘴就能噴出火來，卻有一種快意在心裡不斷增長，只覺得欲罷不能。修斯一贊再贊，反反覆覆結成一句話：「除了這個，以後再以不喝其它酒了！」
見修斯樣子，老邦加和巴洛驚喜交加。巴洛拿過碗，仰頭欲喝。徐錚忙道：「慢慢來，慢慢來，你們身體經不住。」
巴洛才將信將疑的喝的一小口。酒一進嘴，立馬和修斯反應一模一樣，臉也紅了，脖子也粗了，額頭頓時冒出汗來。不過他和修斯不一樣，前者不知有詐，灌了一大口進去，後者只是小泯。所以等酒的威力一過，無窮的味道便顯現出來。巴洛在嘴中仔細一品，只覺酒香濃郁，酒味綿甜醇厚，深遠悠長。吞下肚裡後，立即升起一股溫暖往四肢百骸蔓延開，只覺懶洋洋的說不出的愜意。
巴洛捏著碗，閉著眼回味，最後才慢慢睜開眼，歎道：「喝了這酒，就感覺以前是白活了，釀的酒也是白釀了。這酒無論酒形、酒色、酒香、酒味，無一不是極品。如果放到外邊，100個金幣一杯，我看也有人會搶破頭。」
見兩個試喝的人都如此評價，老邦加心急的搶過來也喝了一小口，長久無語之後只問了句：「叫什麼名字？」
徐錚微微一笑，道：「玉冰燒。」全名是玉冰燒酒，他把酒字去掉，聽起來更上口。
「這就是玉冰燒麼？」老邦加喃喃的道：「純結如玉，透明似冰，又是火一樣的酒性。名符其實啊。」忽然一垂頭，一滴眼淚掉進碗裡，再歎：「確實像巴洛所說，嘗了這酒後就感覺以前的酒白釀了。世間的酒，原來也是可以濃香到這種地步的。」
見氣氛有些傷感，徐錚忙道：「什麼叫白釀了。兩位爺爺別說這種喪氣話，我不外乎仗著家鄉的釀酒技術要發達一些，才能釀出好酒來。我這裡法子多得很呢，改天都寫出來，你們幾十年的釀造經驗，接觸到新的釀造工藝，肯定能觸類旁邊，釀出絕世好酒來！」
老邦加強自一笑，道：「是。你小子不寫出來我還不饒你。等學會你的新技法，肯定比你強。」
徐錚忙笑道：「那是，那是！」
巴洛見老友傷感，也笑著岔開話，道：「老朋友，活一世學一世，今天不是開了眼界麼？徐小子還在這裡呢，我們兩個老頭子可不能小輩笑話，要向他多學才是。我們不是要尋求自我突破麼，眼前就是機會。」
老邦加才呵呵一笑，道：「對。我還沒服過誰，對徐小子現在是心裡服了，嘴上卻不服。哈哈哈。小子，這酒就算好了？」
見老邦加展開笑顏，徐錚也笑，道：「沒呢。這酒現在確實可以喝了。但味道還不夠醇厚悠遠。」
修斯大驚：「還不夠？我覺得已經是好得不得了了！」
徐錚又將蒸鍋找開，放入原料蒸第二批，口中道：「這酒一共要三蒸三釀，蒸的混和物第二加入酒麴，再次發酵以後又蒸出酒。同樣的手法再進行第三次，最後把三次的酒液混和到一起，才是最終的玉冰燒。最終生成的玉冰燒才是真正的醇厚綿長，意境無窮。只經過一蒸的玉冰燒味道過烈，而且有些生硬，不過倒是適合修斯大叔這種豪爽的喝法。」
「真的？」修斯大喜，道：「那可不可以就把這個一蒸的玉冰燒給我留一些。」猶豫了一下，又道：「我知道這酒好，估計價格很貴。要不這樣，以後你隨時隨地免費坐我的馬車。兩匹角馬任你使喚！」
徐錚大樂，笑道：「修斯大叔說這個就見外了。我蠻喜歡你的。哪，蒸出來的這半缸你全拿去。別錢不錢的。不過以後來露西娜阿姨的店裡喝酒可是要給錢的。」
修斯喜上眉梢的去找瓶子裝酒，笑道：「你這小子就是討人喜歡。怪不得人人見了你跟見寶似的。聽說你還有缽缽雞和鐵板串燒，今天一定要試試。用給錢不？」
眾人大樂，談笑開來，將餘下的酒料一一蒸過，得到一蒸玉冰燒4缸，才將蒸過的原料繼續送去發酵準備二蒸。
等全部工作作完，天色已晚，一個個的都累得腰背痛，吃徐錚手藝的提議只有作罷，老邦加帶著小邦加和巴洛、修斯等人才盡興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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