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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膩】間客 ( 全文完 )

第四卷 星光流年 第九十六章流氓與石頭的會師(二)

               
    盜明無煮的水,在杯中保持著頑固的高度,因為沒有咫洲川以不肯下降,煙缸裡的煙頭卻多了很多,焦糊扭捏捲縮彆扭地搭成了怪異的亂草,煙霧瀰漫的房間內,兩個人沉默地將現有的相關材料仔細閱讀了一遍,然後幾乎同時抬起頭來。

    這種場面對於許樂和施清海來說並不陌生,幾年前面對那位用道德大旗綁架無數聯邦民眾的麥德林議員時。他們一人留在光怪陸離的現世社會裡像石頭一樣冷眼旁觀做著砸過去的準備,另一個將身影藏匿於黑暗間循著那些過往的線索冷漠地向前追索,很少聯絡,沒有配合,卻又極富默契地迎來了最後總攻的那一天。

    今天這一幕就像是百慕大某種宗教所宣揚的輪迴,又或許只是某種簡單的重複,因為對於許樂和施清海這樣的人來說,他們的xing格決定了選擇,所以當整個聯邦都快要淡忘當年的那些暗殺陰謀和已然化作煙花的古鐘號時,他們還在尋找著事實真相,詢問著答案。

    「臨海州體育館,二軍區暗殺部之源,楊勁松自殺,二軍區死了很多人,當時我順著灰毛衣查到了麥德林,但組織這起暗殺事件的中間人。還有另一條線。」

    施清海抿著薄薄的雙唇,深深吸了一口,煙卷驟然明火,煙霧刺的他的眼睛眯了起來,隱隱可以看到那雙桃花眼裡有著疲憊帶來的血絲。

    「這件事情我對你說過,那條線出面的人是一名現役軍官,至少是少校,有一頭棕紅色的頭髮,他所代表的勢力是一位議員先生。」

    「木谷莊園裡針對那位鐘家小公主的暗殺,政府終止調查之後,我進入聯邦調查局找到了一些相關材料。那個被你攔下來的厲害qiang手和二軍區沒有關係。我現在在查這位姓陳的朋友。沒有被軍事學院開除,執行政府秘密任務之前,究竟和誰聯絡的比較緊密。」

    「最重要的古鐘號遇襲,你在帝國的一年多時間,我一直在暗中調查,現在可以確認的是,那名死在軍事監獄外圍的帝國種子,確實是帝國人,但他沒有機會接觸到這種層級的軍事機密,更不可能指引帝國艦隊找到那片太空裡的光輝陰影。」

    「有個。事情很奇怪,古鐘號的殘骸沒有依照慣例任由它在宇宙裡飄浮流浪,成為戰士的紀念碑,而是以深入調查的原因,拖回了地表,問題在於,相關部門沒有把它拖回西林,而是,,拖回了第二十三研究所,然後很快就被回爐。」

    施清海取下煙卷,舔了舔有些發苦的嘴唇,將煙卷用力地摁熄。微笑說道:「但回爐之前,我找機會去看了一眼,發現,,古鐘號的逃生系統,事先就已經被人動了手腳。」

    「這也就意味著,當時鐘司令就算沒有選擇戰死,而是選擇逃離,也沒有生存下去的希望。」

    作為青龍山**軍這些年來最優秀的情報人員,許樂不會懷疑施公子的判斷,一個有資格進入三一協會的傢伙,加上那個地方又是他做出更匪夷所思的事情。都不會令人感到震驚。「我的名單上沒有太多人。但我懷疑他們都參與了這件事情。」許樂用門牙輕輕咬著煙卷,仰靠在柔軟的沙發上,感到有些疲憊,繼續說道:「暗殺部之源,暗殺小西瓜。暗殺鐘司令,如果像你所推測的那樣,是一系列的行為,那麼」這些人究竟準備了多長時間?」

    臨海州體育館那場令許樂記憶終生的血腥戰鬥,恍然間已是數年前的往事,當時他本以為隨著楊勁松副部長的自殺,第二軍區十餘名軍官的被逮捕,軍方的激進分子已經被清洗乾淨。但後來發生的事情,說明那股力量已經隱藏的比人們想像的更深,準備的時間更久。

    至於那些人擁有怎樣恐鼻的實力,許樂沒有發出任何感慨與疑惑。敵人無論強大還是虛弱,只要是敵人,那便要戰鬥。

    「我查過當時聯邦管理委員會的所有議員名單,按照適合條件進行梳理,加上我的渠道傳來的情報。理了一個名單,而這個名單中,有能力影響到軍方的人並不多。」

    施清海指著許樂名單上的第一個名字,說道:「副總統拜倫,毫無疑問是嫌疑最大的一個,當時他與帕布爾搭擋之前,是聯邦管理委員會軍事預算主任議員,在更早的年頭。他曾經擔任過聯邦第三軍區參謀部主任,少將。」

    「很少有軍方嚴將脫下軍裝,投身政界,並且能夠獲得成功,但副總統先生偏偏做到了。

    「三軍區?」許樂想到出身三軍區的那位聯邦名將,眉尖忍不住皺的極深,沉默片刻後又點燃一根香煙,沙聲說道:「沒有聽說過少卿師長和副總統有任何私下的往來。而且有時代差,拜倫當參謀部主任

    「不要管那麼多,我們先把最終的名單定下來,然後調整一下方向施清海把滿頭黑髮揉亂,卻不知暴露了腦後幾根白髮,沉聲說道:「副總統拜倫,憲章局局長助理崔聚冬,軍事研究所相關部門負責人,已經病死的前副議長,第二軍區全機械集團軍,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

    聽到這裡,許樂舉起右斷說道:「我暫時沒有證據可以支持對杜少卿的懷疑,雖然他和老虎一向敵對,但我總以為這個人做不出對準他人後背開qiang的事情。

    「難道名單上其他的人,你就有證據?」施清海盯著他的眼睛說道:「如果你現在有證據指證聯邦副總統涉嫌謀殺前線總司令,那你就不會坐在這裡,而是去總統官邸了。」

    「這個名單上的人名,我沒有有司法意義的證據,但有讓我相信他們參與這件事情的證據。」

    這句話有些拗口,因為涉及到聯邦中央電腦的數據庫到溯定位,許樂也沒辦法解釋的太清楚。

    「好吧。」

    施清海攤開雙手,說道:「對於杜少卿和他的鐵七師,我沒有證據。但我有,直覺

    「這個。問題暫時不討論。」許樂的神情有些憂慮,問道:「你查了這麼久,有沒有查到那些大家族插手到這件事情裡面?」

    「不知道該說是豐運還是不幸。現在沒有這方面的影子。」施清海平靜說道:「不過這很好理解。為了利益,七大家可以和任何勢力合作。甚至我懷疑將來他們可以把帝國皇帝當作可靠的交易對象,但是他們絕對不會和軍隊裡的激進派合作。」他望著許樂,輕聲說道:「當掌握了聯邦行政權力的政客得到了軍方激進派的效忠,或者更可怕一些。當軍方激進派掌握了聯邦大權。是七大家最害怕看到的局面。因為這將動搖這些家族生存下去的基礎

    「能夠將這些家族用千萬年時間營織的盤根錯節的利益關係,和那些看似不容撼動的基石完全摧毀的。只有暴力,絕對的暴力,失控的暴力

    「那從這個角度來看,你們青龍山應該讚賞這些激進派?」許樂微諷說道。

    「不同的道路通向同一個目的地,但正因為道路選擇的不同,也許當人們走到那個目的地時,並不是同一個季節,山腰間的花景顏色相差極大

    「你是間諜,不是詩人。」

    「身處這樣令人興奮激昂的歷史轉折時刻,暴力的鮮血,卑劣的陰謀。很容易激發每個人內心的詩意

    許樂沒有理他,自顧自怔怔地望著那份名單,從上至下數著那些顯赫姓名,思考著這些姓名所代表的勢力,驟然間感到身體有些冷,下意識裡低聲說道:

    「聯邦,,從上到平都快爛壞了。」

    「聯邦政府從上到下早就爛壞了。」

    施清海嘲諷望著他,指間夾著煙卷。「這是青龍山一直試圖告訴人們。卻沒有人願意相信的事情。」

    許樂沉默,忽然很認真地望著他說道:「這次和麥德林那件事情不一樣,這是聯邦政府內部的問題。和你沒有太大關係。我知道你現在的狀況並不好,青龍山委員會似乎根本遺忘了你這個聯絡官,也沒有給你任何支持,你不要再冒險調查下去。」

    「一個優秀的情報人員,應該並且只能習慣一個人工作。」施清海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表情變得有些落霎,低聲說道:「這是那個傢伙說過的話」聽說他快要病死了,過些天我要回一趟你如果有時間。陪我去。」

    「好許樂回答的很迅速。然後沒有忘記自己最擔心的事情,繼續盯著他的眼睛,神情凝重說道:「雖然我不是專業的,但這件事情我來查更合適,而且更安全,你必須答應我,不再管這件事情

    施清海沉默了片刻,展顏一笑。微笑裡藏著一絲怪異的情緒。

    他盯著許樂的眼睛,同樣無比認真問道:「我確實一直認為沒有誰比我更專業,但我花了一年多時間,才查出了這些東西,你」網從帝國逃回來沒幾天,就搞出了這麼一份名單,實在是令我感到無比驚訝。」

    「除非你是憲章局局長候選人。不然真的很難解釋這一切

    許樂沉默無語,不知該說些什麼。就在這個時候,他的電話響了起來。光幕上沒有顯示任何號碼。

    電話那頭傳來布林主任沒有什麼情緒起伏的聲音。

    「許樂上校,總統先生要見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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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七章  站在總統身後的一日

  某年的某新年某酒吧,他們兩個人曾經端著烈酒。對著螢幕上那個穿著風衣走下老式運輸機舷梯的男人背影,於萬眾狂歡間輕聲敬道:「敬......我們的總統。」

  今天在望都公寓沙上,許樂和施清海互視一眼,端起桌上清水一飲而盡,陷入了短暫的沉默,沒有開口。知道彼此心裡在想些什麼,他們曾經嬉笑歸為自己的總統,可以信任嗎?

  「冷靜一些。」施清海將水杯放到桌上,打破沉默說道。

  許樂點點頭,雖然他們並不是被政治權謀培養長大的人,但見過了太多戰場上的生死,自然早就不會是那種頭腦一熱,便能將全副身家投到賭場上隨意一個看似忠厚人身上的熱血青年。

  「但這畢竟不是麥德林那件事。」他皺眉盯著桌上的材料,說道:「剛才就說過,這是聯邦內部出現了大問題,我們需要幫助。」

  「總統先生應該值得信任,而且不要忘了,他一直很欣賞你。」他抬起頭來,望著施清海微笑說道:「敢欣賞你的人可不多。」

  「但我們從來不會因為某些人的欣賞就感激涕零。」施清海微笑回答道:「或許說。我們本來就不需要任何人的欣賞。」

  許樂站了起來,走進臥室去檢查黑箱中的工作台,聲音從門後透出有些回音,十分認真:「不要忘了我先前說的話。」

  嘀嘀輕響,有淡藍色的光,許樂平伸雙手接受嚴苛的安全檢查。等待監控網絡的權限確認,這幢代表聯邦最高權力的建築他已經來過很多次,早已沒有了最初的興奮激動和那一絲絲的惘然,平靜到甚至有些麻木。能夠有多餘的精力讓目光穿透玻璃,望向官邸外方不停飛舞的雪花

  完成安全檢查後,他被特勤局安全人員帶往橢圓辦公廳,然而腳步剛剛踏上辦公廳側廊名貴的毛毯,前方那扇充滿古意的大門便被人推開。十餘名聯邦政府高級官員將膚色黝黑的總統先生圍在正中。快向走廊那頭走去,行走的同時。官員們還在不停進行地匯報,總統先生的腳步沒有一絲停滯,時不時輕輕點頭表示同意。

  許樂疑惑不解地望著那處,如果總統先生有事情需要處理,那什麼時候見自己,難道自己要在總統官邸裡等上一天?

  就在這時,帕布爾總統忽然停住了腳步,對身旁的布林主任沉聲問了句什麼,然後霍然回盯著走廊那頭的許樂,大聲說道:「跟上來。」

  隨著總統先生的目光和他的這聲命令,忙碌有如菜市場的官邸內部驟然靜了靜,所有官邸職員都望向了許樂所處的牆角,待他們看到是那個軍官是許樂,臉上流露出了悟的神色。

  許樂有些驚訝,提著黑色的工作台趕緊走了過去,圍著帕布爾總統的工作人員們趕緊讓開了一條道路。

  等他到了近處,偏生總統先生沒有對他下達任何指示,甚至連寒暄都沒有,遙直帶著眾人向官邸外走去,只留下簡單至極的一個字:

  「走!」

  「去哪兒?」許樂看著總統先生的肩頭,下意識裡喃喃問道。

  「議會山。」布林主任在他身邊面無表情說道。

  上午打了一場熱熱鬧鬧的監護權官司,然後和施公子重逢,灌了瓶烈酒,又湊在一處咬牙切齒像小報記者那樣誓要從糞堆中扒出聯邦大人物們的小道消息來,接著便被一個電話召到了總統官邸,開始提著沉重的黑色皮箱,跟隨總統先生去了很多地方,見了很多人,大腦裡還有酒精殘存影響的許樂一時間有些反應不過來,很多年後他還記得憲歷七十一年深冬這一天的忙亂沉默和惘然。

  整整七個小時的時間裡,許樂陪帕布爾總統參加議會山軍事預算委員會的閉門激烈爭吵,參加兩次無法推辭的下午茶,與環山四州基金會的企業成員們進行了富有成效。卻始終沒有得到具體金額的談話,又參加了一次由老兵協會起的晚餐會。在會上總統先生表了熱情洋溢的講話,對聯邦部隊在帝國前線的表現表示了充分的讚賞和強烈的信心。入夜時,總統先生進入國防部大樓,開始聽取軍方做的最新戰況匯報,

  整個過程中,許樂一直站在距離總統先生不足兩米的地方,替代特勤局安全職員的位置,有些不適應的瞇眼警惕望著四周謅媚的笑容,熱情的民眾,寫著一臉老謀深處的議員。起立狂熱歡呼的老兵。議會山,流風坡會所,西山賓館,國防部大樓,車隊匆忙地往返其間。帕布爾總統所到之處,一片起立肅靜,所有人低頭致意,而很多人也注意到了總統先生身後的許樂。不經意間,也有無數大容奉上。注意到這點的人們心中生出無限疑惑,不明白總統先生會帶著許樂上校出席這些場合。

  這樣的場面太多,走的路程太多。多到連許樂都覺得腳脖有些泛酸。身上筆挺的上校軍服開始濕漉。沒有什麼表情的面部肌肉開始僵硬。

  看著身前依然精力飽滿,與每一位聯邦軍官握手都格外有力,說話聲音依然渾厚響亮的總統先生,許樂不禁生出很多感慨,自己沒有什麼表情都覺得極累,總統先生又是如何能夠保持整整一天的開朗笑容?

  站在國防部最機密的戰事廳內,站在總統先生的身後,許樂雙手負在身後,站姿極為標準,他沒有理會玻璃門後方軍官們疑惑不解的目光。墨鏡後的雙眼微瞇,盯著帕布爾總統黝黑的頸處和那刺眼的幾絲白髮。

  時間確實是最可怕的東西,當年那個憑借個人魅力贏得全聯邦民眾支持,從一個小律師變成聯邦總統的男人,進入總統官邸數年,終究還是被忙碌的政事和時間摧的有些疲憊滄桑。

  在猜忖總統先生帶著自己到處行走的真實用意同時,許樂注意到總統先生的變化,他變得更瘦了些。從而顯得眉角更加高挺清晰,同時。帕布爾先生當律師和議員時是最犀利的雄辯家,如今成為總統後,相對而言變得溫和冷靜很多,雖然時常沉默,卻給人一種非常有力量的感覺。

  回到草地飛雪包裹的總統官邸時,已近深夜。

  鋪著裹金手織花布的餐桌上。簡簡單單擺著幾份食物,兩碗熱豌豆湯,和牆壁上那些價值驚人的油畫以及食物旁華貴的銀製皇朝風食具比起來,這些食物顯得格外寒磣。

  帕布爾總統和許樂坐在餐桌的兩頭。兩個人極沒有儀容的大口啃著麥包,嘩啦啦喝著不知道加熱了多少次,從而帶著股怪異黃肉味道的豌豆湯。

  侍者收走餐具,帕布爾總統說了聲謝謝,然後滿意地拍了拍胸口,取過滾燙的熱毛巾用力地擦拭著眼角。忽然間開口說道:「有什麼感想?」

  潔白滾燙的熱毛巾覆在總統先生黝黑的臉龐上,對比的格外鮮明,這突然其來的問話,從冒著白色熱霧的毛巾下方滲了出來,聽上去音調有些怪異。

  「有些感想,但我不知道是不是您想要的。」許樂拿熱毛巾擦著嘴,很誠實地回答道。

  「現在的局面很好,非常好。」帕布爾總統放下熱毛巾,隔著餐桌遠遠望著他,平靜說道:「但事實上好與壞永遠只是一線之差。」

  「政府現在需要錢,需要更高的權限。需要更多的,更廣泛的支持。前線的部隊集要一個穩定的不可動搖的後方。」

  帕布爾總統的目光很寧靜,沒有什麼壓力,但不知道為什麼,許樂卻不想被他直視,下意識裡低頭看著手中緊握的熱毛巾,看著那些熱霧緩緩散開。

  「政府的壓力很大,軍隊的壓力很大。我的壓力也很大。」帕布爾總統繼續緩聲說道:「議會臨時軍事預算法案,不知道什麼時候能夠通過,如果前線不能保持一直勝利。如果X3星系的資源回收不能加快。我真懷疑這屆政府會不會破產。」

  「當然,這是一個笑話。」總統先生笑了笑,露出了一口明亮的白色牙齒,然而眼角的皺紋顯示,這個笑話實際上令他很疲憊。

  許樂緊緊握著熱毛巾,感受著溫度正在一度一度消失,沉默很長時間後,終於艱難地開口說道:「我明白。但正如您在大選時所說的那些話,任何選擇都不能以損害他人利益為前提。」

  帕布爾總統點了點頭,平靜說道:「我也明白,但我必須提醒你。聯邦的司法進程,不應該受到人為干擾。」

  「我沒有想過,也沒有能力去干擾聯邦司法進程。」許樂抬起頭。認真地解釋道:「我是利益相關方,而且我認為鍾司令的女兒應該有權利拿回屬於她的東西。」

  帕布爾總統神情凝重地看了他一眼,沉聲說道:「可你並不是一個普通人,你的言行會影響到很多人的看法,甚至影響到法官的判決!你不僅是深受民眾愛戴的聯邦英雄,更在某種程度上代表元帥的意志,所以你必須慎重!」

  沉默片刻許樂低頭回答道:「席勒說過,英雄同樣需要吃飯別牙上廁所,還有性交,這是我的公民權益,我不會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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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十八章  開始調查

  「再說了。」不知道為什到餐桌對面那個膚色黝黑,明顯有些疲憊的中年男子,想著這些年裡發生的那些事情,想到自己對總統先生寄予的願望,許樂的情緒有些不妥當,昂著頭生硬說道:「真正想要影響司法進程的另有其人,和我倒沒有什麼關係。」

  帕布爾總統將已冷的濕毛巾用力扔到桌上,強抑怒氣大聲批評道:「這算什麼?不平之音?難道說你認為我,或者是官邸裡的誰,給法院施加了任何壓力?」

  「您沒有,不代表您的下屬沒有。」許樂想到布林主任那張在陰影裡陰晴不定的臉,想到那些在法庭上旁聽的家族代表,強硬繼續說道:「更不代表那些家族沒有,不然那位卷頭髮的女法官怎麼會做出那麼弱智的判斷?。

  他抬著頭,毫不退縮地望著總統先生那張略顯清瘦的臉,沉聲說道:「至於您和這座官邸,沉默......本身就是一種態度。」

  沉默是默認是漠然是旁觀,帕布爾總統和官邸這一年多時間,對西林事務保持著沉默,對於那場審判沒有表任何意見表意見,這對於分食西林鍾家產業的鯊魚們來說就是最好的意見,而這卻是許樂最難以接受的問題所在。

  餐桌上的瓷盤銀叉早已被侍者收拾乾淨,中間燭台上孤單的火苗在昏暗的房間裡跳躍,裹金花餐布上留著些許湯水的殘痕,聽到許樂極富勇氣的質問後,帕布爾總統先生一直盯著那些污痕在認真地觀看,似乎是在觀看自己最真實的內心。

  伴隨沉重木椅角在明磚地面拖動的聲音,總統先生站了起來,他走到窗邊,雙手向下扶在腰後,疲憊酸澀的身體微微上仰,帶動他的目光透過玻璃,望向那些在路燈照耀間片片落下的雪,沉默了很長時間。

  「有一個很庸俗的問題。」總統先生沒有回頭,依舊怔怔望著窗外這片景色,說道:「自從成為聯邦總統以來,我所看到的風景,都是被特勤局審查之後,可以被允許看到的風景,這種失去了自由味道的風景,是不是好風景?」

  隱約間,許樂從略嫌沙啞的聲音中捕捉到了他的那絲真實想法,右手攆著冰冷的濕毛巾緩緩站了起來。望著窗邊精瘦而依然雙肩極硬的中年男子身影。

  「還有一個更庸俗的發問方式。」鏡上倒映著帕布爾總統模糊的臉。他的唇角微微抽搐,自嘲一笑,說道:「你是......我的人嗎?」

  這個,問題確實很唐俗,無論是從問題的內容還是提問的方式,都透著股俗勁兒,大抵東林混的最慘的黑幫分子才會用這種口氣收小弟,誰能想到整個聯邦最有權力的總統先生。居然完全沒有當年做律師時的雄辯風範,就這麼硬梆梆地扔了句大俗話出來。

  所以許樂愣了愣,片刻後他下意識裡瞇起了眼睛,站直了軍姿,右手平抬過眉梢。沉聲說道:「身為聯邦軍人,我當然會服從您的命令。」這應該不是帕布爾總統要的答案,但也不是最差的答案,所以窗中的總統微微一笑,帶著很深沉的感慨悠悠說道:「我就把你當成是我的人說些話......關於西林的這場官司,我能理解你的憤怒,因為很多時候,我也很憤怒。」

  帕布爾總統靜靜望著窗中的自己,片雪中的自己,燈光中的自己,低聲說道:「我憤怒於自己的無恥和卑劣......這種無恥卑劣在於,我清晰地認識到,鍾司令的死亡,對於聯邦來說是一件非常好的好事,我必須承認,每當想起此事,我甚至覺得非常慶幸。」

  他緩緩轉身,深陷的眼窩裡藏著疲憊,望著許樂緩聲說道:「有時候在深夜,我甚至還想過更加瘋狂的事情,如果鍾司令,老虎他還活著,手裡依然抓著強悍的幾十個機械師,堅持不做先鋒,只在西林,冷眼看著聯邦部隊遠擊星河......我會不會推動政府和軍方,用非法的手段去殺死他。」

  許樂沉默,他很清楚西林對於聯邦的遠征來說意味著什麼,也非常清楚總統先生說的都是真的,鍾司令活著,對於聯邦來說沒什麼好處。而他的死,卻能給聯邦帶來無盡的利益,事實上編織這場陰謀的軍方激進派和那位政府大人物,想必也有這方面的考慮。

  然而他從來沒有想像過。總統先生居然會承認自己也會如此去想。他有些愕然地抬頭,望著窗邊帕布爾總統的身影,想著這些年來他對自己的真誠關懷和庇護,想到他先前的感慨,又或許只是因為窗邊總統先生的身影太過單薄。

  他決定說些什麼。

  「我只需要個安全的地方。」許樂檢查了一下黑色工作台的密碼鎖,向帕布爾總統建議道:「不然我不敢說那些東西。」

  帕布爾總統忍不住笑了笑,揮動著手臂嘲弄道:「這裡是官邸,你到哪裡找更安全的地方?」

  「我指的是信息安全。」許樂平靜回答道。

  帕布爾總統皺了皺眉,聲音嗡沉有力:「難道你認為有人敢監聽我?」

  「這種事情歷史上並不是沒有發生過。」許樂很執著地望著他提著黑色工作台說道:「總統先生,稍後你會發現,你身邊沒有誰可以信任。」

  總統先生黝黑的臉頰顯得愈沉凝,按下通話按鈕,命令相關工作人員做準備。

  在等待的過程中,睡到半夜醒來的第一千金揉著眼睛從樓上走了下來。一直在與疾病做鬥爭的女孩兒瘦弱地惹人憐愛,她輕柔地與帕布爾總統擁抱,然後發現了站在一旁的許樂,女孩兒那雙淡然到令人有些心悸的眼眸驟然大放光彩,卻終究沒敢上前去擁抱許樂,只是微羞低著頭蹲了蹲身子,便蒙著臉跑回了自己的臥室。

  這段有些可愛的畫面,如果是平常,肯定會成為總統先生打趣或者說警告許樂的內容,但今天深夜的氣氛有些異常,只有沉默。

  穿著黑色正裝的特勤局員工,就像是不需要睡眠的勤勞工蟻,用最快的度清理乾淨路線,然後保護著總統先生和許樂走進了官邸下方的緊急地道,順著地道走了大概十幾分鐘的時間,台階漸漸向上延展。應該是進入了某間大樓。

  「這是什麼地方?」許樂疑惑不解地望著那扇大鐵門,問道:「確認比官邸更安全?」

  「這裡是財政部全屏蔽債券數據庫。」帕布爾總統微笑轉身望著他。說道:「年輕人,歡迎你參觀聯邦政府的藏寶室。」

  就在這個時候,表情凝重的特勤局高級主管開口說道;「總統先生。我強烈反對你和許樂上校單獨進入庫房,這嚴重違反了相關條例。」

  這位高級主管冷漠地看著許樂。那雙眼睛如鷹隼般尖銳鋒利:「許樂上校,我認為你應該很明白紀律的重要性。」

  許樂沒有回答。

  「不用擔心什麼,許樂上校是我最信任的人。」總統先生微笑著拍了拍這位高級主管的肩頭,說道:「如果連他都想要殺我,那或許說明我真的已經該死了,哈哈,」

  以後這成為了一句名言。

  「以上是我的匯報,古鐘號遇襲肯定是有問題,但現在最緊迫的問題是,總統先生,您身邊的人無法信任,很容易出大問題。」

  深在地下的全屏蔽數據庫,稟承了財政部一慣的浮誇奢華風格,庫外有多達七重安全權限掃瞄,許樂跟隨帕布爾總統深入庫房,卻現庫房內顯得空空蕩蕩,只有幾台冰冷的電腦不知歲月的沉默運行,所以許樂最後的這句話竟是迴盪了好幾轉才漸漸平息下來。

  帕布爾總統一直安靜地盯著工作台光幕,就像要把光幕上那份名單和推論灼穿,聽到許樂的話後,他起身向滿是地陰籐的牆邊走去。右手伸出再根手指,沙啞說道:「麻煩給我根香煙。」

  許樂取出一根三七牌香煙,放進總統先生的手指間,然後點燃。

  帕布爾總統深吸了一口香煙,被嗆的咳嗽連連,忽然間,他對著那滿牆的地陰籐憤怒地吼叫了起來。就像是一頭被激怒了的獅王,用最惡毒的語言和最危險的姿態,宣佈著息的憤怒不可抑止。

  他霍然轉身,盯著許樂的眼睛沙啞喝道:「你要我相信我的副總統,還有這麼多聯邦柱石,都是一群無惡不作的殺人犯?證據,你必須拿出證據!」

  「證據都是查出來的。」許樂低聲回答道:「我知道現在調查古鐘號遇襲時間非常不對,但......我可以暗中查,我需要司法部的授權。」

  帕布爾總統將煙卷扔到地上,臉上的表情很複雜,悲傷憤怒裡夾雜著一些很難以形容的情緒,緩聲說道:「如果沒有授權,你就不查?」

  「有沒有授權,我都會查下去。」許樂回答道。

  帕布爾總統緩緩抬起頭來,望著面前這個年輕軍官的臉,沉默很久之後堅定說道:「那就查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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