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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膩】間客 ( 全文完 )

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章 小黑花

    簡水兒在親人面前可以嬌憨嗎,可以青春逼人、可愛迷人。調皮動人到渾然天成,讓無數異性神魂顛倒,甘願為了她顛沛流離,這種天然的本事大抵上有某種難以言喻的玄妙感覺。

    這是真實的她,卻並不是全部的她。另一部分的她並不願意用在一院和費城家中燻染出來的那些聰慧本事去揣摩人世間的險惡繁復,只是如今疑問揮之不去,就像是永遠籠罩在夜空里的雲霾,擋住了宇宙間灑下來的萬千星輝,讓她想讓自己一顆心保持縴淨透亮的理想狀態,也很難做到。

    此時此刻,她需要和親近的可信任的人討論一下心中那抹沉重幽深的疑惑,而在這顆星球上,毫無疑問只有那個小眼楮的男人。

    經過繁復的權限檢查,她被女軍官帶到空港地下基地深處某個大型庫房外,國民少女看著眼前的畫面,吃驚地掩住了微張的嘴。

    地下庫房很大很空曠,一台龐大的聯邦黑色MX機甲,被掛在半懸空的平台上,受損嚴重的左側機甲外殼,已經被拆卸下來,露出里面復雜到令人眼暈的機械構造,看上去就像是醫學院里的人體骨架標本,只是泛著淡淡的金屬光澤,而且由于過于巨大,對庫房里的人們生出了一股壓(強)烈的壓迫感。

    黑色MX左前方,懸空于五米高度的簡略型自動配裝流水線,正 當 當地運進許多零件。

    在流水線的下方,有六名軍官正在表情凝重而認真地記錄著什麼,手中機修記錄電子本,不停地快速閃動,詳細地記錄肉眼看到的每一個動作,左肩上的深藍色塊,表示他們是聯邦機修士官。

    一名軍官抹了抹額上的汗水,望著黑色機甲上的那個像只猿猴般沉默攀爬跳躍的家伙,震驚說道︰“我一直以為我的機修水平已經不錯,已經不錯了”

    許樂站在高高的機甲上。

    一夜戰火,千里奔波,即便是聯邦最新一代MX機甲,在帝國月狼機甲大隊不要命的瘋狂追擊之下,依然是落了個某側千瘡百孔,某些系統脆弱不堪的下場。許樂認為國防部接下來會給自己

    新的艱險任務,所以淺睡兩個小時之後,便來到庫房之中,想爭取在最短時間內,將這台黑色MX修好。

    拉了一條很長的數據線,他眯著眼楮站在黑色機甲的下方,手指輕巧地觸踫終端上面的操控器,將MX機甲的外甲卸開,並不怎麼在意身後這六名機修士官的注視,事實上,能夠有權限進入這間庫房的人,自然都有資格接近MX。

    許樂爬到了機甲的左肩下方平台,伸手掏出兩根數據線,用力掙斷,然後接入了工作台,伴隨著電機的聲音,淡銀色的自動修復臂從機甲里升了出來。

    商秋對這台黑色MX做了很多的改造,一切在她看來許樂不需要的遠程火力系統都全部刪去,但唯獨就是機甲自載的自動修復臂卻強行保留了下來,因為她知道,對于許樂這種天才機修師來說,標準化的自動修復臂,比什麼都重要。

    輕型合金構造的機械修復臂,被庫房頂部的起重駕吊離,許樂揉了揉頭發,眯著眼楮悶哼了一聲,雙手抓住修復臂的入手扣環,按動了按鈕。

    明亮的電火花從機械臂頂端噴出,早已準備好的零件構造,被驚喜地放置入破損的機甲內部,然後被一一快速焊接連通。

    “這句是廣告,真的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許樂此時穿著一件墨綠色的背心,平日不顯山不露水的肌肉,因為要操作格外沉重的機械臂,而變得線條分明,充滿了一種蘊而未發的力量感。

    他戴著墨鏡,一邊快速而準確地進行著修理工作,一邊對下方那六名機修師進行零件方面的要求。

    “標準套圖減震器。”

    “三號球狀關節傳遞桿。”

    “沒有?M52的脫節傳遞桿……麻煩你打磨至三CM口徑。”……

    ……

    他站在高高的機甲上,端著機械修復臂,噴吐著火花,就像是一位聯邦最英勇的戰士端著達林旋轉機槍,在不停地掃射。

    他所做的每一次操作,要求的每一個零件,都會讓下方那六名聯邦機修士官心頭猛震,因為他們從來沒有見過有人進行這種模式的機修。

    黑色機甲上那位青年軍官所做的每一個微操作,都是那樣的精細與妥帖,任誰也想象不出來,一個人扛著一個沉重的修復臂,居然能夠迅速的做出如此多的修復工作,而且沒有一個動作是多余的!

    更令這些機修士官們心頭恐慌崇拜的是,一開始的時候,他們根本不明白許樂做的這些修復動作是什麼意圖,直到半分鐘後,雛形漸漸攏起,他們才大致明白這些微妙到毫巔的修理思路……

    他們不得不承認,正在修復黑色MX的許樂,在機修水平方面早已超過他們,不,是超過聯邦軍方絕大多數機修師的水平太多,往常不可想象的一個人修復一台機甲的神話,在此刻竟似乎要慢慢變成現實。

    所以那名機修士官被震撼的智慧

    翻來覆去重復某句感慨,身邊的機修士官也自默然同感。

    有一人瞪著雙眼,抿著嘴唇,看著掏出小刀正在割開某條封閉線路的許樂,震驚說道︰“這種並行串線可以用三股重迭線代替嗎?教材里面可沒有這種說法。”

    “我們不明白,不代表不可行,不要忘記,MX本來就是他設計的、”

    場間議論的聲音很小,在黑色機甲上攀下爬的許樂卻听得清清楚楚,回首說道︰“現在沒材料,也只有這樣將就。你們這兒有沒有固化齒輪?”

    “有!我馬上去找!”這名軍官大聲說道。

    地下庫房內的機修士官們,看著許樂神乎其神的機修操作,早已經看傻了,竟是完全沒注意到門外間水兒的到來,如果放在往常,這些軍人看到國名少女忽然出現在身邊,只怕會興奮地暈厥過去,然而此時

    此刻,他們早已全神貫注于許樂所展現出來的機修操作之中,渾然忘懷身外諸事。

    簡水兒披著一件軍裝,雙手環抱在胸前,倚靠在門上,饒有興致地觀看著眼前的這一幕。

    她已經想起許樂本來就是一位非常天才的機修師,先前的震驚漸漸淡去,但此刻看著那幾名機修師們狂熱崇拜的目光,不知為何,她的心中竟也生出淡淡的驕傲情思。

    昨天千里逃亡,返山突襲,許樂給這位國民少女留下了無比深刻的印象,但很奇妙,偏是此刻許樂穿著緊身的軍用背心,大汗淋灕,像端大槍一般端著修理臂的畫面,真真讓她心中生出了些莫名的情緒。

    “身材倒是挺好的。”簡水兒看著正在機甲上忙碌的許樂雖不壯猛卻稜角分明的肌肉線條,下意識里想到,旋即臉頰微紅,自我解脫地聳了聳肩膀。

    ……

    ……

    黑色MX受損不是太嚴重,但因為洛丘空港里缺少大部分的專用零件,所以許樂只能用某些通用構件做為替代,這種做法固然會讓MX的戰斗力下降很多,但他能夠用那些匪夷所思的點子,讓這台黑色MX重新站起來,跑起來,已經非常地令人不可思議。

    一個階段的修復工作完成,那六名機修軍官離開了庫房,許樂擦干淨額上的汗水,輕輕地噓了一口氣,爬下了高大的機甲。

    他和一般的軍方機修師有極大的不同,不是因為他太過了解這台MX機甲,更因為當年封余大叔傳授給他的修理理念——無論是戰艦還是機甲,其實都只是人類使用的工具,和家用電器沒有什麼區別。稟承著這種理念,許樂修理機甲時根本沒有什麼畏怯心理,什麼樣亂七八糟的替代設備都敢往里面填,不論是自行清掃設備還是民用電器設備,反正他只要求這台機甲能夠動起來……

    不得不說,正是這種理念上的差別,直把黃金當糞屎的認知,才讓許樂可以肆無忌憚地瞎搞,從而搞的旁的機修師目瞪口呆,崇拜的五體投地。

    爬下機甲的他身上臉上滿是黑色的機油,臀後如少年習慣時那般掛著沉重的工具,叮當亂響,頗為狼狽,恰在此時,一回頭卻看見那一頭紫發。

    簡水兒微笑望著他,空曠的庫房內,似乎還能听到某些金屬踫撞的清脆聲音,就像是風鈴一樣。

    “你說過父親當年就喜歡帶很多工具在身後,是不是像你現在這樣?”

    “差不多。”

    許樂笑著說道,下意識里撓了撓頭,手上的黑色高細密度機甲(油)全部混在了臉上,把他的臉涂成了黑黑的一片。

    簡水兒噗哧掩嘴一笑,片刻之後,才回復了平靜,認真問道︰“國防部有新的任務給你?”

    “暫時還沒有。”許樂打開工作台,開始整理工具,沉聲說道︰“不過我想肯定不會再讓我送你回首都星圈,不論國防部交給我什麼任務,我總得先把自己的MX修好,離開這台機甲,我能做的事情其實並不多。”

    簡水兒沉默片刻,明白許樂的意思,無論是特種機甲營還是普通的野戰部隊,無論是聯邦還是帝國,所有的機師都會有自己專屬的機甲,就像是遠古神話中那些騎著駿馬上戰場的勇士一般。

    “這是你的機甲,過些天估計會在上面漆很多顆星星。”她笑著說道︰“你有沒有給它取個名字?”

    這是聯邦軍方的傳統,一名機甲戰士每擊殺一台帝國機甲,便有資格在自己的機甲左機械腿上,噴涂一顆金色的星星。昨夜至今,簡水兒很清楚,許樂至少有資格噴上六顆金星。

    許樂認真思考了半晌,抬起頭來展顏一笑,黑污的臉上白色的牙齒分明鮮明︰“我準備叫它小黑花。”

    “真是不會取名字的家伙。”簡水兒默然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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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 第三卷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一章 對話


    果殼工程部第一台試型MX機甲是銀白色的。這一台MX是黑色的。所以叫小黑花。听上去理所當然。水到渠成。瓜熟蒂路。可著實談不上什新意。

    簡水兒發現。許樂取名字的水準和他先前展現出來的機修能力與昨夜展現的機控能力完全在一個檔次上。

    然而看著面前這張是黑色機油的臉。看著那口白的有些夸張的牙齒。看著那雙不大卻顯的格外清澈誠摯。覓不到一屑雜質的眼。簡水兒的眼楮眯了起來。就像是首都上空那兩彎月兒。覺的此時此刻的他。還真像一朵小黑花。

    用朵這種量詞。用花這種名詞來形容一個男人。尤其是長相如此平凡普通的年輕男人。簡水兒醒過來後微感窘迫。眼眸微轉便轉了話題。指著許樂身後那台壓迫感十足的巨大黑色機甲。問道︰“這台MX是經過改裝的?不然怎麼這麼厲害。”

    她有些不好意思的聳肩繼續說道︰“我只知道汽車可以改。”

    這听上去有些像約會之前尋找話題或者說破題的那個階段。然而許樂微微一怔之後。卻是認真老實回答道︰“有些小修正。但和配裝的MX有什麼區別。不是學這個的。我還真說不清楚。”

    這是一句老實話。商秋和果殼的程師。為了配合許樂的操控特性。把小黑花絕大部分遠程火控系統斬釘截鐵的全部拋棄。難以避免機甲總成系統會出現什麼漏洞。除了許樂和李瘋子這種角色之外。聯邦軍方再優秀的王牌機師如果要試圖駕控這台小黑花都會非常的不習慣甚至會出現極嚴重的問題。

    听到這句老實話。簡水兒的表情有些不自然。可愛的聳了聳肩膀。自嘲的抿了抿粉嫩嘴唇。

    她自幼在費城李家長大。十二歲時便了萬人寵愛這樣的成長背景與經歷讓她在聯邦個社會里。理所當然會擁有種驕傲的氣息。

    只是這種驕傲一直深藏在她的骨頭深處。從不會在一般人面前表現出來。然則許樂雖與她談不上慣熟但親密相處這麼時間。加上還有她親生父親這層關系在。還真不能算一般人。

    在她看來。許樂用的明明就是“增強機動平台”為什麼他要瞞著自己。還說是什麼“擬真系統”。此時又說說不清。故此驕傲的國民少女自然不肯繼續追問。

    “嗯我以為你這候還在休息。昨天夜里辛苦了。”許樂感覺到了簡水兒情緒上的變化緊張的將手上的機油擦到布褲上問道。

    簡水兒醒過神來。不明白自己怎麼會因為許樂的一些隱瞞。便心神有些不寧。有些惱火的了揉頭發。仰起小臉攤手說道︰“是有些事情想問你。”

    兩個人沿著幽深的的下走廊。向房外走去。此時的洛丘空港正有無數的戰艦與軍用戰機在高密度的下降起飛絕大部分聯邦官兵都處于忙碌的戰爭狀態沒有人來理會他們。空間之中只有他們兩個人清晰的腳步聲和那些清脆的臀後工具風鈴聲。

    “我一直認為自己只是在二十三頻道出現的年頭太久大家看著我親切。那部電視劇的劇本寫的好。那個少女艦長的角色無比可愛。除此之外。我自己只是一很普通的人。除了長的好看一些。沒有任何值驕傲的的方。”

    簡水兒披著一件淡藍色的聯邦艦隊軍官服。里面穿著一件柔軟的淡灰色的薄衣。雙手攏在身前。如畫出來般的清麗墨眉微微蹙起。少女胸前的嫩也被她的手臂擠弄的更加分明。

    許樂側頭看了她一。沉默無語。心中卻想著一個女孩兒能生的如你般美麗動人。已經是最大的長處。

    “我甚至都不知道怎麼穿衣服。你以前諷刺過我。”簡水兒停住腳步。環胸偏頭認真的看著他。“我就連當一個明星都當的並不是太稱職。”

    許樂想到昨夜演唱會舞台上。少女那身讓官兵們陷入瘋狂的緊身貼臀紅裙。還有那套短到能再短的深色制服。想到機里的摩蹭滑嫩。依舊沉默。卻在內心深處吹了一聲表示驚艷的口哨。

    “總之。我想我們都應該很清楚。我並不是什麼了不起的大人物。”

    許樂驀然回首。的下走廊里的燈光闌珊。照耀在她那張清麗不可方物的容顏上。令他心中驟然生出某些怪異的念頭。他的眼楮漸漸眯起。緩聲詢問道︰“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想不明白。”簡水兒的眼眸里閃過一道雖不解卻格外堅定的光澤。“為什麼國防部會讓我來當誘餌。為什麼帝國人真的會來追我。你能想明白嗎?”

    “想不明白。你也來了?”許樂望著她問道。

    簡水兒目光微垂

    說道︰“不要忘記。我也是一名軍人。”

    許樂陷入了沉默。簡水兒的不解其實也是他的不解。昨夜連續突殺至清晨。在難的的清閑時間段內。這個疑惑早已令他感到無比怪異。他知道自己只是壯闊戰場上很不起眼的一環。本沒有能力去猜測聯邦政府和軍方的大布局。然簡水兒是大叔的女兒這個事實。終究讓他無法放下心來。

    他不知道軍神究竟怎樣判斷的。國人為什麼會像吃了春藥一般發起猛烈的攻勢。難道是帝國的皇帝陛下下了亂命。然後北方那些遠征軍借此事來發泄自己的怒火?

    很難說通。

    “這件事情大概只李元帥才清楚。”許樂望著簡水兒神情凝重的說道。

    簡水兒直視他的雙。說道︰“如果我去問老頭子。你認為他會告訴我?”

    許樂搖了搖頭。

    她沉默片刻。忽然開口問道︰“這。會不會和我那位父親有關?”她的父親。他的老師。是聯邦一級通緝犯。叛國修師余逢。在這場聯邦與帝國的戰爭之中。並不能排除這個身世在起著某些很古怪的重要。僅憑心中疑惑。便如冰雪般透亮清晰的抓住某些東西。不不說。費城李家的血脈果然天生不凡。

    听到這個判斷。許的心髒微微抽緊。沉默片刻,說道︰“我不知道。但我爭取能查出來。”

    這件事情的調查難,太大。依照他的判斷。如果真是簡水兒的身世。才讓軍神李匹夫擬定了這樣一個匪夷所思的計劃。那這個秘密說不定除了軍神本人之外。再也沒有任何人能夠知曉。

    “謝謝。”簡水兒輕致誠摯謝意。

    “不用謝。這是我應該做的。”

    許樂回答的很模式化。然而細品其間每一個字。卻道盡了從東林到西林。他與面前這位國民少女之間復雜又簡單。既遙遠又親近的關系。

    “剛才的新聞你看了嗎?”

    “看了。”“那兩顆行星處于帝國遠征軍的對控制之下。聯邦電子監控網絡一點兒都沒有保留下來。西林軍區這次是要啃硬骨頭。那兩顆行星的難度。絕對要5460更大。”簡水兒向他解釋道。

    “鐘司令看樣子是前線親自指揮。”許樂忽然起一事情。看著簡水兒。皺眉說道︰“李瘋子。”

    “他肯定也在那邊。”簡水兒秀,微蹙。輕聲回道。

    。

    。

    本以為馬上就要重新踏上滿是血火硝煙的征程。所以許樂顧不上休息。也要急著把小黑花機甲修理好。甚至不顧洛丘空這邊嚴重缺乏MX機甲的標準配件。然而整整一過去。聯邦指揮部沒有任何新的任務交給許樂。只是讓他在空港里就的休整。

    第二天依然沒有命。依然只是-息。

    第三天。同樣如此。

    這顆星球上戰火漫天。每一秒鐘都在有人死去。有炸彈轟開岩層。震起煙塵。洛丘空港也處于絕對的繁忙之中。就連那六名眼楮里泛著紅星的機修士官。也再沒時間記錄他的機修過程。被調往了前線。偏生他與簡水兒兩個人卻是無所事事。一日二十四小時混吃等死。這種感覺有些怪異。

    當天夜里。許樂對黑花進行了第三次總成檢測之後。拖著有些疲憊的身軀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白天的候。他已經與白玉蘭聯系上了。知道七組那天夜間跟隨機動營退回了大本營。大概至少要等目前這個階段的戰爭攻勢結束之後。才有可能通過陸路抵達洛丘空港。

    半夜睡不著覺。煩悶無措的心情無法哼成歌。許樂躺在床上。雙手枕在腦後。看著電視上的聯邦新聞不停發呆。

    聯邦軍隊540星上的攻勢很順利。另外兩顆行星上的戰事。則像預想中那般慘烈。以西林軍區為主體。外加第一軍區和第二軍區的十三個師。共計七十三個師全部投入到那兩顆行星之中。然而在帝國遠征軍的瘋狂火力打擊下。邦至此刻也只建立了七個的表基的。而且為之付出了極為慘烈的代價。通過新聞檢查播出來的畫面都顯的極為壯烈。

    “看來這一次西林虎真是踫上難啃的骨頭了。”

    許樂雖沒見過那位鐘家的猛人。但因為夫人與小西瓜的緣故。對方曾經幫自己仗義執言的原因。生出某種很莫名的親近感。自然不願意這位鐘司令出什麼問題。至于李瘋子這變態戰爭機器。他反而不怎麼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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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二章 有所思

    在大戰已起的日子里,每時每刻都有英勇的聯邦戰士死去,西林邊陲的三個星系早已陷入血火之中。政|府有關部門絕對不會愚蠢到讓各大電視台用黑字在熒幕不停刊登陣亡將士的姓名,相反,新聞上充斥著不斷出現的勝利戰報與嘉獎令。

    而這些戰報與嘉獎令上出現最多的名字,便是聯邦第三軍區第七機械師。

    戰爭猛然爆發,聯邦宣傳機器展開了同步的密集攻勢,只不過短短數天時間,本已被聯邦公眾漸漸遺忘,雖十年軍演不敗卻只在軍方內部享有大名的“鐵七師”以一種摧枯拉朽的氣勢,出現在整個宇宙面前。

    必須承認,鐵七師在這次勝利戰役中的表現,絕對配得上此刻所享有的榮光。5460行星上,帝國遠征軍悍然南侵,聯邦三道防線頹然欲墜,正是鐵七師在黃山嶺寂寞嶺一線的阻擊,打響了聯邦反攻的第一槍,掀起了北進的狂瀾。

    這支部隊在山地戰區內全殲帝國月狼機甲大隊,緊接著千里追擊人數近兩萬的帝國強攻大隊,然而令聯邦軍方和那位少卿師長沒有想到的是,聯邦由分界線南撤回圍的兩個整編機械師,並沒有在指定時間到達指定地點!

    “這句是廣告,真的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然而帝國強攻大隊卻已經回過神來,在落冰川高原一地,就地發起了凶猛的反擊,試圖將鐵七師的追擊之勢釘死在紅色的高原泥土中。

    戴著墨鏡的杜少卿,一連沉默地舉起右手,如一枝箭般指向北方。

    箭在弦上,不得不發!雖已疲憊卻依然沉默驍勇的鐵七師,朝著試圖收攏戰隊,就地組織反攻的帝國強攻大隊殺了過去!

    一觸即爆,英勇的聯邦戰士與冰雪磨礪出鋼鐵意志的帝國遠征軍官兵,在紅色的高原地帶,再次混雜絞殺在了一處,剛剛成形的編制再次被打亂了,鐵七師依然冷酷地繼續狂亂而凌厲的追擊。

    這一場慘烈的追擊戰從深夜打到清晨,從清晨打到黃昏,不知有多少鮮血噴涂上天空,讓晚霞紅的無比妖艷……

    是夜,紅霞如血時,鐵七師取得了最終的勝利,然而他們也付出了極為慘重的代價。

    ………………

    ………………

    帝國遠征軍堅守了數十年的堅守待援戰略,忽然間冰消雪融,就像是這顆行星三千年一次的流凌那般。楓林聯隊存在了許多年的家底,為了皇帝陛下的一次亂命,安布里老將軍遠離故土的一次戾狠甚至有些絕望的恐怖決斷,而全部砸了出去。

    帝國遠征軍所有的重型武器,秘密陸基導彈基地,電控微型飛機庫,軍力布署乃至最真實的部隊實力,都全部暴露在聯邦軍隊的面前。

    以鐵七師的慘烈勝利為發端,聯邦開始由南至北的快速反擊,無論是指揮部,還是西林軍區,抑或是遠在首都星圈的國防部,都不會放過這樣一個天賜的良機,深謀的戰果。

    聯邦總數近三千四百台的M52機甲,在這顆行星的南北分界線上便扔了三百多台,就像無數冰冷的鐵稜石,混夾在自動化的機械部隊之中,向著北方前進。

    還有幾十台黑色的妖異的MX新式機甲在山野間時隱時現。

    帝國楓林聯隊的決然如潮水,聯邦軍隊追擊的狂烈如林火,漫卷而去,直讓星球變做一片火海。

    ……

    ……

    帝國遠征軍楓林聯隊由九個陸軍大隊和一個機甲大隊組成,加上基地里的後勤與相關軍官,總計二十一萬八千余人,待他們退後北半球冰雪覆蓋的中程導彈安全區域時,已經丟下了六萬余具尸體在南方的土地上。楓林聯隊從各陸軍大隊抽調了十七個裝甲團,承擔起第一線的強攻任務,最終能夠保存建制完整撤回的,只剩下五個。

    更致命是,在聯邦空中力量與密集遠程導彈的打擊下,帝國軍隊很難再將自己的重火力裝備運進冰川掩蔽的庫房之中,持久戰被腰斬一刀,再難持久。

    聯邦國防部計劃完成了三分之一,帝國遠征軍前面龜縮于北半球的冰雪之中,再無生機,至此5460行星大勢已定。

    帝國那位軍事指揮才能並不遜于聯邦同行的安布里老將軍,其實並沒有犯錯,他雖然在開始的時候並不認為這是聯邦的圈套,卻做好了破圈套的準備,只是沒有想到聯邦在這和大圈套下又悄無聲息地送了另一根黑沁沁的絞索所謂大圓環套小圓環,帝國老將軍輸得其所,輸在源頭,輸在皇帝陛下的那道亂命之上。

    蒼老的面容如身周冰雪般嚴寒,疏雜的眉毛混著冰渣的安布里老將軍,站在冰雪覆蓋的基地頂層,老手拍不斷鋼鐵的欄桿,心生無限感慨與震驚,聯邦為什麼就能猜到皇帝陛下的亂命?還是說聯邦的間諜已經寧忍難以置信地滲入了帝國的核心地帶?

    與5460行星勝利的煙花不停綻放景象不同,國防部其余三分之二的計劃,進行的並不如何順利。

    聯邦主力艦隊必須一直停泊在加布里走廊和晚蠍星雲,哪怕枯守十萬年,也要防範著帝國艦隊的一秒出現,那是聯邦人最害怕的場景。國防部的計劃以國民少女簡水兒為誘餌,引爆一場局部戰爭,然後以局部戰爭誘發一場行星戰爭,再以這場行星戰爭誘使帝國遠征軍唯一的那支艦隊離開荒蕪星域。。。

    將那支帝國艦隊誘離,那麼國防部暗中準備已久的——對另外兩顆淪陷星球的大登陸作戰,便可以獲得高貴的安全外太空環境。

    這個計劃本身並沒有什麼問題,出來聯邦沒有想到安布里老將軍竟是直接接著聯邦的計劃,直接開始了一場慘烈的行星戰爭,出來他們沒有想到,帝國遠征軍居然花了十幾年時間,在那兩顆淪陷星上布置了如此密集而狂暴的躍層火力!

    在西林大區邊陲的這兩顆星球上,聯邦的公式雖然談不上愁雲慘霧,卻陷入了某種令人心寒的僵局,每時每刻,都有無數頗具西林本土色彩的軍人姓名被打上黑框,便是他們的死亡……

    ……

    ……

    新聞上,議會剛剛通過了對鐵七師的嘉獎令,同時拿兩支延誤軍機的整編師師長被就地去職,押回首都星圈軍事法庭受審,許了眯了眯眼楮,然後關上了電視,開始閉目思考某些問題。

    那兩個師都是西林軍區的直屬部隊。

    七師不停上新聞,不停受嘉獎,許樂並不覺得奇怪,杜少卿帶出來的部隊雖是頭遭上前線,卻是打出了剽悍的鐵血意志,戰功卓著,表現突出,受到嘉獎理所當然。

    問題是西林軍區擔任主攻任務的那兩顆淪陷星卻始終打不開局面,聯想到西林鐘老虎意志打壓杜少卿和七師的傳言,想到那兩名被逮捕的西林師長,許樂感覺有些怪異,心有所思。

    當然西林鐘家那位子期二郎真的很二,那些鐘家的權貴親戚確實很令人厭憎,但許樂的屁股依然坐在西林鐘家這邊,因為那是小西瓜和鐘夫人的家。

    就這般漫無頭緒的猜想著,許樂沉沉睡去,空港基地的窗外不時轟鳴響起的戰艦起降聲,嘈雜的引擎暴破聲,整齊而肅然的軍人腳步聲都無法將他從睡夢中驚醒。

    因為這是一個美夢。

    夢中他緊緊地抱著商秋,伏在在豐滿彈圓的胸前,像研究藝術品一樣研究那道白嫩深影線條的弧度,然後下意識里張開雙手十指,化為某種浩劫前神話動物的爪子,猶疑而緊張興奮的輕輕抓了下去。指間陷入不知底的綿軟之中,很舒服,卻也很慌張,他愕然扭頭,不想自己去看商秋如射線一般的眼楮,因為他總覺得在商秋的眼光中,自己就像是一台機甲,被解剖的一干二淨。

    然而回首卻見窗邊站著一位白裙少女,下光的光線從船外透了進來,將少女薄色紗裙中的青春身軀映照的縴毫畢現,曲線畢露,最令他心動的則是裙下那雙與她身高比列不如何相符,從而(更顯得)修長緊繃光滑的有些夸張的腿……

    少女沒有回答,但夢中的許樂知道她是誰,因為她有一頭紫色的短發。許樂覺得自己在褻瀆一幅藝術家的油畫,戀戀不舍卻又心慌意亂地轉回頭來,卻見身下的商秋已經變成了那位容顏秀麗的南相家千金。

    被他強壯身體壓著的南相美身上穿著一件深綠色的高領仿毛衣,緊閉著雙眼,黑色的睫毛微微顫抖,似是醒的,卻不肯睜眼,似乎在期待什麼,臉頰上滿是羞澀的紅暈,溫婉之中帶著一抹不忍侵犯的純潔。

    偏在這純潔之前,他卻生出了些許暴戾的興奮意味,抓住深藍色毛衣的下擺,猛地向上掀起,讓南相美如白玉般的赤裸上半身暴露在眼前與空氣中。

    許樂只覺一片溫濕軟嫩,凝脂般的肌膚上微粒栗起,似是空氣有些冷。

    有些冷?門房里確實有些冷,船外的梨花園里還在飄著雪。

    他興奮卻又惘然地抬起頭來,看到了那幅黑框眼鏡,只是鏡片下的那雙眸子並沒有什麼正義凜然的味道,只是無比的誘惑清純,女孩兒的頭頂還戴著那對紅色的惡魔角,就像是一個笨拙抵模仿小妖精的精靈……

    渾身是汗的許樂猛然醒來,怔怔地在床上坐了半晌,怔怔地看著自己的雙手,然後垂頭喪氣地走進洗手間,擰開水龍頭,開始清洗衣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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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三章 思有邪

    特濕漉的內褲晾在了暖風架上,擰動開關,讓冰冷的水賺八力降,許樂用力地搓著皮膚,直至後背一片赤紅,洗澡的時間比長往日長些,在冰冷的水中,他怔怔地舉起自己的雙手放在眼前,看著指腹上那些泡出來的白皮,暗想自己的這雙手應該是用來開機甲的,雖然機甲確實可以把飛機打下和,“他不明白為什麼會做這場春夢,想到前幾天腦中泛過的那些桃花燦爛想像,不禁有些自驚于自己的道德水準下降太多,而體內再雅性激素水平卻上漲了太多,卻完全沒有想到,實際上這顆行星上的戰爭與死亡,本身就是激發性欲,打碎一切精神規則的無上利器,雙手扶在冰冷的瓷盆邊,他看著鏡中那個有些陌生的年輕面孔,浴室內沒有熱霧,所以鏡上也沒有迷霧,不需要用手去抹掉,然而為什麼那張臉看上去有些陌生?

    俊直挺拔的雙眉依然安份地平伏在眼眶之上,就像是兩把未出鞘的飛刀,許久未曾刮過眉心的細毛,兩條濃墨竟似要連在一處,卻生不出什麼強悍乖戾的感覺,與下方那雙小眼楮一配,直讓人覺得這張臉很值得人信任,可還是陌生,因為那雙眼眸顯得太過平靜了些,許樂看著鏡中的自己,想到幾年前,在東林鐘樓大街嚇退了那人後”“自己也是在浴室鏡子里沉默緊張,那人叫炮龍濤吧?怎麼都快要忘了他的名字?

    許樂發現自己逃離東林大區之後,變得愈發沉默平靜起來,而這種沉默平靜在他看來,卻和淡薄有些相似的不良氣息,他並不認為這是自己的本性,也不喜歡這樣的外延變化,所以他盯著鏡中的自己發呆,聯邦的計劃究竟是什麼,他不懂,簡水兒說西林軍區主攻那兩顆淪陷星很艱苦,鐘家老虎的日子很難過,他不懂,帝國的猛烈進攻,決然後退,聯邦縝密而奇妙的軍事布置,他不懂,什麼戰爭的指揮藝術他完全都不懂,該章節由發布歸根結底在波瀾壯闊的宇宙戰爭中,他是一個不起眼的小角色,他只有沉默回頭修機甲,然後高速穿行于山林之間,這才是他的最大綺仗,然而他已經開始殺敵,那些爆炸于眼前身後的帝國機甲,那些死不瞑目,身體扭曲變形的尸體,不停刺激著他的大腦,在東林的時候,他對帝國人完全沒有任何認知,直到麥德林,醫里的聯邦重傷員,墓地上那些黑色的石碑,他才對帝國人有了最直觀的認知,更新手打手打章節,速度最快!

    許樂殺過不少人,小時候雨夜垃圾場液壓管尖滴過血,臨海地下停車場里槍管冒過火,基金會大樓內部死尸滿地,他是個好人,好人也能殺人,殺人時還可以不眨眼楮,更何況是殺帝國人,只是戰場上的人太容易死去,生命在這里顯得太過廉價,深夜,被戰爭氛圍狠狠撞了一下青春勁腰的許樂,感覺精神狀態有些惘然,他走出了自己的居室,听著空港生活基地外嘈雜紛亂的緊張聲音,沉默低頭向安靜的走廊盡頭走去,小黑花機甲在那頭安靜地等待。

    在戰爭這張冷漠危險復雜巨大的網中,個人的實力再如何強悍,也只不過是個被死死粘在網里,垂死掙扎的昆蟲,每時每刻都可能被吞噬,無生機,他必須把自己的專屬w修好,這樣才能多一套甲殼,多幾只鋒利的砍刀,將來在網中掙扎時,也能鬧出大些的動靜,幽靜的長廊里有軍用衛星電話,許樂沉默思考剎那,轉過頭來,拿起電話終端掃描儀放在頸後掃描了一下,通過權限認證後,按下了一串,是施清海的電話,電話接通的速度很快,從這個細節中,許樂知道他已經來到了西林,心情不禁變得更加沉重一些,“聯絡官做的還好吧?”許樂靠在了冰冷的牆壁上,對著電話那頭的好友微笑說道,“我這邊大局面沒有什麼問題,只是局部依然有危險,不過國防部一直沒有命令過來,我就在空港里混吃等死”,電話那頭傳來施清海爽再迷人的笑聲。

    許樂笑了笑,開始講述自己第一次上戰場的感覺,語氣有些淡淡的沉重與憂慮一一聯邦與帝國之間的戰爭,就像是兩個岩石巨人的搏斗,每一記沉重的拳頭可能不會傷到彼此,但落下來的那些石屑卻,必死無疑,停頓片刻後,許樂想到先前的那個夢,臉頰微熱地講了下,然後緊張地啞聲問道︰“我是不是應該談戀愛了?可我怎麼能同時喜歡四個?”電話那頭的施清海忽然問道︰“你是不是最近受了女人的刺激?”

    許樂搖了搖頭,很妙的是,遠在異星的施清海似乎看到他的動作,微諷說道︰

    “我現在的工作雖然忙,但也會看新聞,你和那位國民少女的緋聞鬧那麼久“雖然你丫戴了一個蛤蟆墨鏡。難道以為就能瞞過小爺如電般的神目?”

    ,阿許樂默然。

    電話那頭的施清海沉默片刻後,認真說道︰“我想,你應該找女人了”,該章節由發布許樂回答道︰“難道不是一個意思?”

    “戀愛不見得能上床,但可能要結婚,找女人肯定不會結婚,但一定要上床”,施清海嘲諷說道︰“這是天差地別的兩件事”,“你是說,…發泄?”許樂拿著電話,壓低聲音疑惑道︰“這事心,…就真那麼有意思?”

    “小爺啐你一臉,沒意思你做夢干嘛?”

    “我只是問問,你發這麼大脾氣做什麼。”許樂有些惱火,看了一下電話上的剩余時間,忽然間認真說道︰“你要保重。”

    青龍山反政府軍一屬正式歸入了政府軍編制,前來西林前線做戰,想必再過一些時間,這些士兵便會投入到戰場之上,許樂很清楚,這里面不知會夾雜著多麼凶險復雜的妥協與利用,施清海擔任聯絡官的角色,非常危險。

    電話那頭的施清海沉默片刻後說道︰“你也保重。”

    “過分高調的道德,只能培養出來偽君子,在我看來,咱家那個年輕的頭目,雖然一向沒把道德兩個字放在唇邊,卻一直頂在腦袋上,恨不得讓所有人都看見,這究競是大偽似真,還是真金白銀?”

    戰火已經蔓延至北半球的冰川森林之中,帝國遠征軍的遠程火力被壓制到了崩潰邊緣,這條行經黃山嶺寂寞嶺一線的公路回復了安靜,便在此時一個由數十輛軍車和民用裝備車組成的車隊緩緩行駛過來,轟鳴的發動機聲打破了此間的寂寞,而一輛軍車後廂內部,這些酸刻無比的話語,卻比發動機聲顯得更加刺耳一些,白王小蘭低著頭打盹,卻無法阻止身旁蘭曉龍的念念叨叨,秀氣的眉毛忍不住擰了起來。

    蘭曉龍叨著一根煙卷,眯著眼楮看著窗外山體上焦黑的彈著點,看著那些四周散落的金屬殘骸,暗自評估著那天夜里,這里發生的阻擊戰慘烈到了什麼程度,嘴唇皮子一翻,卻是根本沒有停止嘲諷發言,閱讀最新章節請到“他老人家倒是好,帶著國民少女跑了,保住了那個營,瀟灑不?風光不?可咱們呢?上了前線一槍不發,雖然沒有當逃兵,卻,當了一回剩兵,被他扔回了指揮部,小說屋更新手打手打章節,速度最快!

    蘭曉龍嘴唇上的煙頭上下晃動,看上去極為有趣,唇邊的嘲諷之色卻是個足︰“第七戰斗小組,一場仗不打,這馬上就要被調回西樓,…說來也”所有的仗都讓咱們的主管大人一個人打了,我們當然也就只有跟著他屁股後面看戲的份兒”,“咱們干嘛來嘀?旅游啊?”

    車廂內熊臨泉一直在細心保養那把沉重的旋轉機槍,听著蘭曉龍的話,臉色變得有些難看起來,其余的第七小組士兵也差不多生出相同的感受,他們當然不會對許樂主管有什麼意見,只是想著大戰已起,他們這些本來很生猛的角色,卻因為擁有一個更生猛的主管,而無法做出什麼事來,實在是有些憋屈,“你原來又不是我們七組的人”,白玉蘭終于輕聲細語地開了口,“我一直不明每,師里派你過來做什麼。”

    蘭曉龍將煙卷扔到窗外,帶著速度的煙頭落在焦黑的榴彈基台上,濺起一點火花,他說道︰“當然是要保護聯邦瑰寶,我們的許樂中校”,白玉蘭眉尖一蹙,心道,哪有派個少校來保護中樓的道理,更何況這家伙軍事素質相當一般,倒是在港都8砌部隊呆了多年,不三不四的軍痞風格相當鮮明,蘭曉龍沒有理他,對車廂里低頭無語的七組漢子們說道︰“咱家主管上了機甲,咱們當然跟不上,但你們得想想,他已經是中校了,總不可能一輩子開台w冒充小兵四處廝殺。”

    “在西林在帝國,在山區在草源,不停殺進殺出,玩化進七出的英雄主義,最後力竭而死,走進末路?我呸!”

    “他總得當部隊主官,比如什麼團長師長之類的,但咱們都知道,那家伙雖然前幾個月天天抱著一院的指揮教材在讀,但要說起指揮領兵,可真是沒什麼前途,比人杜少卿那種牛人差了幾千條街,你說到時候,咱們這些親兵能幫他做些什麼?”

    “顧惜風,劉佼,熊臨泉“…你們都得好好想想”,蘭曉龍像個流氓一樣指手劃腳,一直低頭無語的白玉蘭卻是心頭一凜,想到國防部直接把這家伙從十七裝甲師調進自己組里,想到自己的七組怎樣也無法消除掉的十七師背景……白玉蘭漸漸品砸出來一些味道,被細細發絲隔著的雙眼里,驟放一道明亮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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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四章 曾經生死難紈褲


    白玉蘭細長眼眸里的光芒漸漸斂區,低著頭,看似無心卻極為認真听著身旁蘭曉龍不停地嘮叨。此時他心里已經有了某些判斷,在听蘭曉龍這些看似痞勁兒十足的頹廢文藝腔話語,品咂出來的那些味道越來越濃。

    這片宇宙里的風光者,大人物,每每都從孤寒時,無名時,身處基層時,便開始打造屬于自己的團隊。

    如今聲震聯邦的杜少卿當年初入鐵七師時的下屬都已成長為他最忠誠的伙伴與命令執行者;軍神李匹夫在幾次大戰中帶出來的手下,今日已變身為軍方各路豪杰大佬;就連深得眾人尊敬的帕布爾總統,當年做窮律師當公益公司時的女書記員,現如今也是官邸秘書處的長官……

    在這一年中,聯邦政府、費城李家、國防部那位鄒部長,重新組建第七戰斗小組,將這支戰斗力驚人的小組送進作訓基地,毫無疑問是試圖讓許樂擁有一個專屬于他的班底團隊。

    然而令白玉蘭感到淡淡悲哀的是,許樂似乎對于建立班底,日後擴展影響力這種事情沒有太大的興趣----雖然經過畢業日軍演和這幾個月的相處後,七組的核心人員已經認同了這位年輕中校的能力與性情,但他自己卻沒有成為一名領導者的自覺。

    “這句是廣告,間客吧真的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相反倒是這位來意古怪的蘭曉龍少校,幾個月中一直在替許樂敲邊鼓,替那位像石頭一樣的年輕中校,啟發七組成員的自覺性,潛移默化地將這個團隊置于許樂的影響力之下。

    白玉蘭的臉上泛起一絲微笑,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根香煙,塞進微干的唇里,極為享受地深深吸了一口。

    老板的將來或許會當十七師的師長,再更遙遠一些的將來會做什麼呢?一個新的元帥?七組這些家伙只要能從戰場上活者回到家鄉,一定會有非常不錯的日子。

    .......

    .......

    車隊駛入了洛丘空港,經歷了戰場洗禮的演出會團隊以及聯邦電視台的轉播團隊,看到不停起降的大型軍艦,還沒有來得及松口氣,變被離開生死戰場,回到和平後方的強烈沖動控制住了心神,有的女性職員更是激動地留下了眼淚。

    對于桐姐來說,近一百個小時都不在小姐的身邊,是這七年里從來沒有發生過的事情。

    她的心情早已緊張到了極點,對于許樂不經過她同意,便擅自帶著小姐離開冒險的舉動,則是憤怒到了極點。然而當她看著從空港營房並肩走過來的這對年輕男女時,心中的憤怒瞬間變成了一股淡淡的悵然。

    簡水兒的身上披了一件淺色的短風衣,像一只溫順的小鳥般依偎在許樂的身邊,表情平靜而寧和。

    這句不是老貓的︰間客吧朵朵女王最漂亮,遠勝簡水兒。

    看著這一幕,桐姐有些不自在地確認,當天夜里的逃亡,已經讓小姐對這個小眼楮的軍官生出了絕對的信任,孤男寡女處于狹小的座艙之中,會發生一些什麼?桐姐不願去想,而且她馬上想到,他們……本來就是相親的對象,聯邦緋聞的核心。

    沒有經過任何休整,所有人全部登上了國防部特別調發的戰艦,離開了這座充滿了血與火的星球。

    戴著墨鏡的許樂,站在闊大的舷窗邊,眯著眼楮望向漂浮在黑色宇宙里的那顆多彩星球,想到那天夜里的戰火硝煙和那些戰死沙場的士兵,堅毅的唇角微微抿了抿,相信自己用不了多長時間便會回來。

    白玉蘭走到他的身後,遞上一杯新泡的綠茶,輕聲細語說道︰“剛剛收到公司的指令,護送簡水兒小姐的任務,到西林主星為止,接下來七組就地休整,等待下面的任務。”

    想到什麼,什麼便來了。許樂接過茶杯,到了聲謝謝,微澀一笑,馬上就要與簡水兒告別,而星辰間真正的戰場在等待著自己和七組的漢子們。

    舷窗上方指示燈想起,艦身甲板準備閉合,輕型戰艦開始加速,為進入回明走廊扭率通道做準備,窗外的流光被拉成一道道如葉子般的異光圈。

    許樂收回目光,低頭看看玻璃杯中與青湯中沉浮的綠葉,沉默不語。

    西林主星落日州,長風軍事基地。無數面積廣闊的起降平台,就像是一方方湖泊般密布于原野之間。

    勝利演唱會團隊初抵西林時乘坐的戰艦便是停泊在長風軍事基地之中,只是今日的基地比當時要顯得緊張繁忙太多,大戰已起,無數自都星圈運送來的武器和資源,

    都要經由這座最大的軍事基地,轉運至前線。

    許樂依舊帶著墨鏡,站在簡水兒的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目光從她的肩頭掠過,看著正從戰艦下方駛出的車隊,尤其是屬于自己的那輛黑色汽車。

    今日會去金星酒店暫住一夜,然後簡水兒和她的團隊便會回到首都星圈,雙方正式分離。

    許樂的心里並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因為大叔的緣故,他與她之間有太多的故事需要

    西林主星落日州,長風軍事基地。無數面積廣闊的起降平台,就像是一方方湖泊般密布于原野之間。

    勝利演唱會團隊初抵西林時乘坐的戰艦便是停泊在長風軍事基地之中,只是今日的基地比當時要顯得緊張繁忙太多,大戰已起,無數自都星圈運送來的武器和資源,

    都要經由這座最大的軍事基地,轉運至前線。

    許樂依舊帶著墨鏡,站在簡水兒的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目光從她的肩頭掠過,看著正從戰艦下方駛出的車隊,尤其是屬于自己的那輛黑色汽車。

    今日會去金星酒店暫住一夜,然後簡水兒和她的團隊便會回到首都星圈,雙方正式分離。

    許樂的心里並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因為大叔的緣故,他與她之間有太多的故事需要

    西林主星落日州,長風軍事基地。無數面積廣闊的起降平台,就像是一方方湖泊般密布于原野之間。

    勝利演唱會團隊初抵西林時乘坐的戰艦便是停泊在長風軍事基地之中,只是今日的基地比當時要顯得緊張繁忙太多,大戰已起,無數自都星圈運送來的武器和資源,

    都要經由這座最大的軍事基地,轉運至前線。

    許樂依舊帶著墨鏡,站在簡水兒的身後,警惕地注視著四周,目光從她的肩頭掠過,看著正從戰艦下方駛出的車隊,尤其是屬于自己的那輛黑色汽車。

    今日會去金星酒店暫住一夜,然後簡水兒和她的團隊便會回到首都星圈,雙方正式分離。

    許樂的心里並沒有太多的離愁別緒,因為大叔的緣故,他與她之間有太多的故事需要

    一頭明麗的紫發如絲綢般安寧柔順,簡水兒平靜地看著前方,不曾回頭,卻也知道身後那個男人的余光正在看著自己,想到他是父親惟一的學生,家里安排的相親對象;想到這些日子的相處,想到他說自小看自己長大,想到他說知道自己的年齡生日甚至是那些私密的數據,她明明想笑,但美麗的臉頰上卻出現幾絲紅暈。。。。。

    正當她準備回身和這個很有意思的家伙認真說幾句話的時候,卻有一束極鮮艷的玫瑰花來到她的面前。打斷了她剛剛生出的某些莫名情緒。

    .......

    西林鐘家在這個大區果然擁有一般人難以想象的權勢地位。鐘子期這位深受鐘司令寵愛的佷兒,居然在如此緊張地戰爭時刻,還可以輕松自如地進入軍事基地保安區域。

    “我有通行張。”

    捧著鮮花的鐘子期,並沒有對表情微凝的間水兒說什麼,反而是搶先對他身後的許樂開口說道︰“你必將前途無量,我也不想得罪老爺子看中的人物,但我只是來送一束花,想必你不會有太大意見。”

    鐘家的車隊剛剛出現在視野中,七組的武裝人員便已經做好了安控設施,只是許樂一直沒有發話,所以眾人保持著平靜。

    鐘子期望著許樂說道︰“上次酒店里,李瘋子已經替你把臉都掙了回來。這次我決定不給你任何打我臉的機會。”

    這句話說的很真實誠懇,自從知道了許樂的背景來歷之後,鐘子期已經斷了短時間內找他報復的念頭,然而看著新聞上沸沸揚揚關于許樂和簡水兒的緋聞,他的心就像是被人捅了三百刀,又揉了兩罐海鹽一般難受說不出口,于是他今日帶著誠意而來,帶著風度而來......

    "我要和你公平競爭."鐘子期笑了笑,那張還算得上英俊的面容,卻因為有些大的鼻子微皺,而顯得有些可惡.

    他只知道許樂是惹不起的人物,卻不知道簡水兒的來歷,溫和有禮說道:"簡水兒小姐,請收下我的花,也請不要誤會我實在騷擾你.""小妖無處不在"

    "要知道席勒大師曾經說過:我愛你,與你何干?"

    簡水兒俏皮地挑了挑雙眉.看著身前的鐘子期,問道:"你確定你愛我?"

    鐘子期的眉頭皺了起來,想了很久後說道:"現在還談不上,以前只覺得你是一塊瑰寶,將你收入懷中感覺肯定不錯,現在卻是帶著一份敬意的喜歡."

    從這句話中可以想見,聯邦國防部此次勝利軍事行動的發端隱秘,並沒有瞞過這位鐘家少爺。

    此時自承談不上愛,倒讓簡水兒心頭的隱怒淡了少許,少女甜甜一笑說道︰“既然與我無干,那和我又有什麼關系哩?”

    此時那輛黑車悄無聲息地滑行到眾人身邊,蘭曉龍推開駕駛室的門,走到許樂的身後,帶著一絲促狹之意,輕聲說道︰“許樂中校,我一直以為你應該學習一下怎樣爭風吃醋扮紈褲。”

    蘭曉龍見他沒有反應,聳了聳肩,對身後的白玉蘭一干人說道︰“他不會搞,你們也應該幫著搞。”

    白玉蘭低著頭,心想我們是軍人,又不是替少爺主子去強搶良家婦女的狗腿子。

    便在這個時候,簡水兒很認真地對鐘子期說出最後一句話︰“我允許你暗中默默遙遠地喜歡我,只要你不要我知道。”

    “這句是廣告,間客吧真的是比煙花還要寂寞。”

    這句話很平靜淡然,內里卻含著某種很妙很尖刻的嘲弄。種子期的臉色漸漸有些蒼白,雖然因為,國民少女的身後許樂而沒有發作,心中的怒火想必卻會一直燃燒很久很久。

    ……

    ……

    許樂一直在沉默,因為他在想心思。

    透過墨鏡鏡片看著長風基地中在眼前在天邊無數頻繁起落的戰艦和運輸艦,他自然地想到5460行星上的硝煙血火,那兩顆淪陷星上慘烈的登陸作戰。

    著這樣戰爭時刻,像鐘子期這種世家子弟,居然還有閑情玩爭風吃醋追明星的戲碼,此時在戰艦下方爭鋒相對斗氣幾分鐘,在前線恐怕已經有許多聯邦戰士倒在沙場之上,再也無法站起。

    這種強烈的對比讓他的心情有些沉重而煩悶。

    難道又要玩那種你不知道我的後台是誰,所以欺負你一下,我這邊笑著看著,然後搬出後台來反欺負你一下,然後一旁觀者拉出更牛逼的後台,再來欺負眾人一下,爽一下……的戲碼?

    這樣倒是挺能打發時間,拉長無聊人生中無聊故事的長度,然而樣的人生他並不願意過。

    也許是煞那間,也許是第一次戰場經歷的生死慘狀,尸體殘骸,墓碑潰膚,終于在此刻變成了某種能夠具體化得精神實質,許樂墨鏡後方的那雙小眼睛亮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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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五章 鋒利

        不曾雄赳赳,只是沉默的掠過一次戰場,見著幾叢硝煙,幾處模糊血肉,並不足以撼動或改變許樂這塊東林石頭太多。只是如磐石不可移動的內心,在真正見慣了生死之後,早已再次重回東林。當年在鐘樓街跟著一幫孤兒廝混時,誰曾有什麼家世後台,只不過是比誰的刀子更快,腦子更靈活。

  此時他隔著那叢花看著鍾二郎,郎心不如鐵,他的目光卻如鐵,冷且強硬,竟似要把鼻樑上的寬幅墨鏡片都震出裂紋來。

  鍾子期正憤怒於國民少女的嘲諷,忽然感受到這一雙目光,無來由地感到渾身一寒。片刻後,他毫不示弱地緩緩抬起頭來,冷冷地直視許樂的雙眼。

  在很多人看來,甚至是在他自己看來,依仗著鍾家那頭老虎的寵愛,毫無疑問他是西林鍾家唯一的繼承人,這種身份讓他有太多驕傲與狂妄的資格,當日在金星酒店,就連李封這個真正的瘋子,都不敢把自己一槍崩了,更何況是面前這個年輕的中校。

  那日之後,鍾子期十分用心地查了一下許樂的來歷,確認了他與費城李家之間的隱秘關係,卻並不怎麼忌憚,更何況他今天身邊還帶著鍾家的直屬安全部隊——七名面色沉厲的黑衣保鏢沉默地站在鍾子期的身後,他們都是西林軍區退役的特種尖兵,實力異常強悍。

  有這樣一群厲害保鏢在身旁,鍾子期並不擔心自己的安全,反而有些羞愧於先前被許樂的冷冽目光震住,表情微沉盯著許樂,冷冷說道:「許樂中校……」

  許樂根本沒有聽他的說話,瞇著的眼眸裡亮光漸漸斂去,上前牽住簡水兒的手,乾淨利落地轉身,向著黑色汽車走去。

  鍾子期臉色劇變,這種被無視的羞辱,實在已經到了他以及他的家族無法承擔的程度。

  打開黑車的後門讓簡水兒坐進去,許樂轉過身來,看著那叢鮮花之後的鍾家少爺,緩緩取下墨鏡,很認真的說道:「如果你再來騷擾她,我會打到你叔叔都認不出你是誰。」(全文字小說閱讀,許樂不是裝酷的人,他這句話也並沒有刻意從牙縫裡逼將出來,帶著落日州的風,只是很平直簡單地敘述一個道理,因為簡單而顯得格外可信。

  人有名字,樹有影子。換成是一位普通的聯邦中校說出這樣一句話來,鍾子期只會覺得荒謬到極點,放肆的捧腹大笑,然後面色一肅把這名中校整治到生死不知。

  然而說出這句話的是許樂,於是這句段位極低,極沒有趣味的粗俗威脅,從薄薄的雙唇裡吐出來,瞬間變成冷冽到極點的5460極北冰川陰風,呼嘯著在闊平的停機起降坪上刮過,讓所有人都感到了無窮寒冷。

  許樂此人擁有與李瘋子抗衡的個人戰鬥力,又有像林半山一樣不守規矩的惡名。首都星圈那些千世家族的主事者們,之所以一直不願意他從黑獄中出來,之所以對這個單獨任務投注那麼大的警惕,不外乎便是因為他敢殺人,他能殺人,明明這個世界將他逼到了極處,他便敢毫無道理地抱起殺人,比如麥德林。

  因為憤怒而面色巨變的鍾子期,聽到這句威脅之後,臉色頓時變得蒼白起來,因為他知道許樂說出便一定會做到。就連他身後那些沉默的,出自西林軍區特營的強悍保鏢們,一想到許樂中校曾經做出來的那些事跡,也不禁面色微變,小意謹慎地靠近鍾二郎的身邊。

  鍾子期蒼白的面容上泛起一絲怪異的紅暈,盯著黑色車旁的許樂說道:「好,好,好……但我必須提醒你一件事情,這裡是西林,這不是一個靠拳頭混飯吃的世界。」

  「我已經給足了你面子。」他沉聲說道:「既然你不肯還我這張臉,那我把話也放在這裡,只要她還在西林一天,我便會追求一天。如果你認為這是騷擾,你盡可以來打我。」

  說這句話的時候,鍾子期毫不退縮地向黑車旁走了兩步,嘲諷笑道:「事實上,我這時候就準備繼續騷擾,我很想知道,你會怎麼打我。」

  他身後那些黑衣保鏢也跟著走了上來,警惕地注視著四周七組的戰鬥人員,有幾個人的手已經伸進了黑色正裝裡面,伸手的動作很自然尋常輕鬆,就像是摸煙一樣。

  場間眾人誰都知道這些人摸的肯定不是煙,而是那些銳利的殺人武器,偏生他們沒有刻意遮掩,只是面無表情地做了出來,一股足夠的震懾力,就隨著伸手入懷的簡單動作噴薄而出。

  聯邦嚴格管制槍械,除了西林鍾家這種土皇帝或者軍閥,聯邦嚴格管制槍械,除了西林鍾家這種土皇帝或者軍閥。誰敢名(明)目張膽地在軍事基地裡動槍?七組所有人的表情沉凝,注視著這些老辣的職業軍人,沉默地等待著後續的事情發展。

  鍾子期的底氣便在於此,雖然再憤怒的他,也不可能堂而皇之調兩個營來把許樂滅在當場,但自幼成長於軍區大院裡的剽悍性格,卻讓他有了在許樂面前拔槍的衝動。

  他眼神冷戾地看著許樂,那神情似乎是在說,你來揍我,你來揍我。

  …………來的不是許樂的拳頭,而是一把秀氣的軍刀。

  一隻秀氣的手就像拈著一朵花般,輕輕握著黑色聞香木做的流線型刀柄,倏乎其來,橫割來長風基地充滿了風聲的空氣,帶起一道更淒厲的風聲。

  嗤的一聲,刀鋒閃過,將鍾子期身前的鮮花瓣從中剖開,然後刀身一擰一絞,如一道閃電般輕輕擱在了他的咽喉上。

  好快的刀。

  西林鍾家那些黑衣保鏢面色劇變,用一種令人瞠目結舌的速度拔出手槍,瞄準了握著刀的那個人,然而卻沒有扣動扳機,因為那把秀氣的小刀一直安靜地放在鍾子期脖頸的動脈上,顫都沒有顫一絲。

  十分穩定的刀鋒,一絲不顫其實比不停顫抖要更加可怕一些。

  被切碎了的紅色花瓣簌簌落下。

  四週一陣密集的上膛撞擊聲響起,清脆之中夾著無窮的肅然,七組的漢子們早已端起了手中的卡宴輕機槍,冷冷地圍住了那些鍾家的保鏢們,槍管黑洞洞的,透著股令人心寒的殺意。

  更恐怖的是一陣嗡鳴聲,熊臨泉站在人群外側,肌肉稜角分明的兩隻強壯手臂提著一把重型卡林旋轉機炮,瞄準了鍾家的所有人。

  白玉蘭的右手捏著那把秀氣的小刀,空著的左手輕輕撥開在眉前輕蕩的黑色髮絲,望著四周舉槍瞄準的鍾家保鏢們,輕聲細語說道:「至少現在,槍也是我們的多,我勸你們最好把槍放下。」

  七組配備的都是戰場使用的重火力,隨意一梭子彈過去,鍾家這些訓練有素的職業軍人,也只有血泊滿地的下場。

  鍾子期臉色慘白,昂著頭顱一言不發。自父親死後,他的頭顱一直高高昂起,不曾落下,不過那時的高昂代表著他的尊貴和家族的榮光,此時的高昂卻代表著一種屈辱與恐慌。

  恐慌來自頸上那把冰冷的秀氣軍刀,來自四周響起的槍支上膛聲,達林噬魂的高速旋轉聲,他怎麼也想不明白,這些僱傭軍明明知道自己是誰,怎麼還敢把槍舉起來,他更想不明白,身前這個看上去像娘們兒一樣安靜的男子,為什麼敢把鋒利的刀鋒對準自己的要害。

  「有種你殺了我?」

  「我們是在執行軍事任務,如果你再騷擾間水兒小姐,我會親手殺了你。」

  白玉蘭把許樂先前的威脅又加深了一分,他安靜地看著鍾子期慘白的臉,說完這句話後便再也沒有開口。

  餘光裡看到許樂已經關上了車門,這位秀氣的男子唇角翹起兩道好看的弧線,手指微微用力。

  鍾子期白皙的脖頸上現出一道血痕,本因憤怒而恐懼現於肌膚表面的血管,頓時被那道寒意與痛楚逼回了皮膚下,他雙腿有些發軟,嘴唇一陣酸麻,根本說不出任何話來。

  白玉蘭緩緩收回小刀,重新揣入褲兜中。看也沒看身前拿著槍對著自己額頭的鍾家軍人,輕輕伸手將槍管撥開,向自己的軍車走去。

  「真是一場好戲。」蘭曉龍微笑看著這一幕,心想七組的傢伙們終於明白要提頭兒出頭,應該要擺出怎樣的陣勢,而國防部那些大老們一定很喜歡今天這場略顯俗套的劇目。

  「收隊。」他收斂心神,笑著向鍾子期敬了一個軍禮,揮手示意端著無數把大槍,時刻準備開槍的七組隊員們離開。

  煙塵在風中瀰漫揮散,鍾子期捂著肚子,怔怔地看著遠去的車隊,臉色蒼白,想到那些端槍的漢子,想到先前脖子上的那把刀……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先前如果真的發生衝突,那把刀真會把自己的頸動脈割開,而那些卡宴機槍和那把達林真的敢開火!

  鍾家少爺的後背湧出無數顆細小的寒粒,忍不住打了一個寒顫,原本的憤怒與復仇的心態,被那股寒意擊碎的滿地都是。

  這是一群瘋子,身嬌肉貴的他,怎麼會願意拿自己的生命來和一群瘋子賭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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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六章 銷魂者,別而矣

        星酒店頂層豪華套房內。稀疏的水花聲消失幾分鐘,水兒挽濕發於頸後。穿著一身粉白的浴衣。低頭擦拭水珠走出來。浴衣下方那雙赤足輕輕踩在名的毯上。留下幾個微濕的腳。

  許樂從沙發上站了起來。目光在少女那雙有如玉雕般的小腳上一掠而過。拿起自動乾髮包遞了過去。然後順便回身將煙掐熄。

  簡水兒很自然的接了過來戴在了頭頂。看上去就是戴了一頂小巧的帽子。配著那張清水般的小臉。美若畫出來般的五官。的十分清麗可愛。

  房內沒有別的任何人。兩個人獨相處。沉默遞物接過。顯格外自然親密。隱隱透著絲家人的感覺。而在很多人來。他們已經是一對情侶。就連桐姐都不在房內。

  簡水兒坐在沙發上。縮起雙腿。偏頭輕輕用棉簽蘸著耳朵裡的水。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和鍾家的關係親密。但這樣的罪鍾家未來的繼承人。總不是太好。」

  柔韌的粉色棉簽進出時。偶爾會碰到少女軟嫩的耳垂。晶瑩一片微微顫動。許樂瞇著眼睛看著。心裡泛起很多莫名的情緒。當年夢中的國民少女。如今居然能夠像親人一樣在面前展露最私人的一面。這世事的遭逢實在有些令人感慨。

  聽著簡水兒微帶擔心的話語。他笑了笑。沒有解釋什麼。事實上正是擔心明天分離之後。那位西林鍾家的少爺會不不饒的擾簡水兒。今天在長風軍事的裡他才會顯的如此強硬——尤其是在簡水兒不願意讓世人知道自己真實家世的情況下。

  對付一名佔有慾太強家庭背景太生猛的紈褲。許樂只能用絕對的死亡威脅壓滅對方的野望或**。

  發現許樂並不在意自己的話語。簡水兒輕輕歎了一口氣。漂亮的小臉上泛起一絲黠靈的味道。望著他說道:「國防部會護送我們回首都星圈。你不用擔心什麼。」

  許樂點了點頭。

  簡水兒取下小帽般的干發袋。揉了揉蓬鬆的紫色短髮。就像一個可愛的小獅子行過清溪之後。用力的在陽光下甩頭。有一種充滿生命力的美感。

  毫無預兆突如其她斜靠在發上撐著自己的下頜。認真看著許樂說道:「我有件事情。需要你的意見。」

  許樂一怔回望著沙發上的她。明知道這位國民少女十二歲的時候。便能毅然決然離開城李家。哪怕打了一個跨日持久的官司。也硬生生讓軍神李匹夫做了讓步。這樣一位堅定的女孩兒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計劃。什麼事情還需要自己的意見?

  「我打算把頭髮留長然後染回黑色。」簡水兒眨了眨眼睛說道:「你覺怎麼樣?」

  許樂心情一鬆。原來是這種小事情然而緊接著他的心裡生出強烈的不。這一頭明麗的紫。是多少聯公民的集體回。是自己過往年歲的痕跡。她居然要…變成黑色「呃。看你自己喜歡什麼。」有些尷尬的撓撓頭頂的黑髮。說道:「如果要問我意見。我當然是喜歡你現在的頭髮顏色。」

  這句話說完。許樂忽然怔住。馬上聯想到了一些別的事情。用吃驚的眼光看著沙發上的少。

  簡水兒微微一笑安靜的看著他。其實她也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做出這個決定前。要詢問許樂的意見。難道僅僅是因為他是父親唯一的學生。所以覺的親密?還是說這段日子的相處。她已經習慣了信任他?而此時許樂的反應讓她確他這張誠懇面容下。果然有一顆聰慧的心。

  「這是我的最後一次演唱會。我和二十三頻道的合同馬上就要到期。我不會繼續出演那部電視劇。」

  國民少女簡水兒即將終止自己的演藝生涯。在這個充滿了戰爭新聞的時期。想必也是最震撼的消息。而樂。則是這個宇宙裡除了她本人之外。第一個知道這個息的人。

  許樂吃驚的看著她。許久說不出話來。

  「小時候離開費城首都。是因我想過不一樣的人生。當一位明星可扮演不同的角色。很多人生。而到後來我現我什麼樣的人生都過不了。」

  簡水兒可愛的吐了吐舌頭。說道:「我不能演壞女人。我不能拍吻戲。我不能拍裸戲。就算我想。電視台和編劇也不敢寫。」

  許樂的眉梢痛苦的抽搐了一下。想不說費城那老爺子的影響力。如果編劇真敢寫。視台真敢播。自己以及聯邦無數的觀眾。只怕都會惶恐傷心的不敢。即便看也要蒙著雙手。開著指縫。羞澀無比。

  他苦笑一聲後說道:「過。你已經從一院戰艦指揮系畢業。但你清楚。老爺不會允許你真的上前線。如果你上戰艦。所有的操作人都光顧著看你。很容易出事故的。」

  「不說這個了。」簡水兒眼簾微。長長的睫毛覆在細膩的潔白肌夫上。長長的浴巾覆在細膩的潔白雙腿上。「你自己在前線要多加小心。上次我們說過的情。如果不好查。你就不要查了。」

  許樂沉默不語。在-丘空港裡。他與簡水兒心頭的那絲疑惑需要一個答案。然而目前看來。那個答案似乎只在軍神李匹夫或者是下亂命的帝國皇帝心中。要找這個答案確實十分複雜。

  「上次在那裡時。我沒有問關於父親的一些事情。」簡水兒緩緩抬起頭來。隔著落的窗著黑夜中傳濤聲的銀灘方向。

  那雙大大的眼眸裡透著一絲悲傷念。尖俏的下巴上帶著一抹大概李家人特有的冷傲不屑。而片刻後這些悲傷想念和冷傲不屑融在一起化成了某些堅定。

  她回頭瞇眼看著許樂。不可愛卻執著。認真說道:「我很想知道父親真正的故事。我很想道他為什麼會變成一個叛國賊。你想知道嗎?」

  「我比任何人都想。」許樂的眼也瞇了起來。「放心。如果哪天我知道了這些事情。我會馬上通知你。只要我還活著。」

  第二天。勝利演唱全體團隊乘的車隊。再次來到長風軍事基的。雖然眼下前線激戰正酣。部隊任務十分繁重。然而聯邦軍方很清楚這位國民少女和這次演唱會在此次勝利軍事行動中的重要性。所以還專門舉辦了一個小型的送儀式。

  因為上次新聞事件緣故。許樂有站在簡水兒的身邊。而是悄無聲的躲在人群中。

  他看著前方沐浴在光燈下的簡水兒美麗身影和她身後低眉順眼的白玉蘭。心間微動。希鍾家那位少在自己的威脅和白玉蘭的鋒利小刀下。好好的安分幾天。

  軍事記者們擁有比一般新聞從業者更敏銳的眼光與更深層的消息渠道。那場5460始爆發的戰爭與簡水兒之間似乎有些麼隱密的關係。他們絕對不相信聯邦軍方的勝利軍事行動與這場勝利演唱會僅僅是名字相同。

  無數大聲的提問在基的起降平台上響起。閃光不時亮起。然而在西林軍區文宣部軍官的阻止下。沒有人敢把問題的太明白。於是簡水兒便可以用招牌的無敵少女笑容。無聲的將這些問題擋了回去。

  「天生的明星。如果不當明星還做什麼呢?」樂在人群之中。沉默的看著那處的熱鬧風光。一面想著昨夜少女頗有信任感覺的宣告。一面暗自慶幸於沒有記者發現自己的存在。

  起降平台上的輕型艦早已完成起飛的準備。晶態引擎特有的低沉嗡鳴聲。漸漸掩蓋場間的提問聲與嘈雜聲。

  大風起兮將別離。便在此時。被人群包圍的簡水兒臉上忽然閃出一絲莫名黠靈的笑容。清麗生動裡夾著俏皮。不知吸引了多少記者的目光。

  於眾人驚愕的目光。這位國民少女回身向人群裡走去。

  人群自然的分開一條通道。

  穿著淡色風衣的她。到了許樂的身前。輕輕的擁抱住他僵硬的身體。溫柔的貼在他的胸前。用只有二人才能聽到的聲音笑著說道:「不要忘記我們是相親的對。我總要給費城家裡一些交待。」

  記者們和人群不可思議的看著這一幕。瞬間有人反應了過來。大聲喊道:「是許樂中校。」

  「原來他躲在這裡。」

  許樂低著頭。快的掏出那副寬幅墨鏡戴在臉上。然而下一刻。無數閃光燈就在他的身周亮起。就像是無數萬顆太陽。試圖想將他此時僵硬石的身體裡每一滴水都蒸發出來。

  簡水兒微笑著抱著他。靠著他。輕聲說道:「忍一忍。下次我們再見面的時候。也許我已經是一名記了。」

  許樂一怔。低頭看著懷中少女的美麗容顏。說不出話來。

  「在前線幫我照顧一下李封。」水兒站直了身體。輕輕牽著他的手。望著他認真說道:「這個侄兒很可憐的。

  」許樂此時早已聽不到身周記者們的提問。眼中也沒有閃光燈的艷影。只有面前這張清麗人的臉。他的臉卻是無比僵硬。甚至快要抽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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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七章 非毅者,不金星(上)

        像神話裡說的那般,十二歲上前線,操控著機甲開始浴血遊戲,在百慕大邊緣礦星和空間通道外圍,宰了一百多名帝國王牌機師,整出個打遍軍中無敵手的凶名,性格暴戾張狂到了極致,憑著實打實的戰績,晉陞成為聯邦有史以業最年輕的中校……許樂實在無法想明白,李瘋子這個傢伙究竟有什麼地方需要自己照顧,有什麼可憐的地方。這個問題一直困惑他到洗澡的時候,密集的水珠披頭蓋臉的噴下來,卻也無法將他那絲疑惑清洗的淡然一些,因為他知道簡水兒並不是表面上那般嬌憨可人,少女所說的每一句話自然有其道理。

  擰上水龍頭,拿起毛巾胡亂地在臉上用力地搓了兩下,把臉搓的微紅,他抬頭看了一下浴室,確認這裡應該沒有什麼監控的設備,於是便緩緩地閉上了雙眼,身體微微下沉,蹲了一個標準的馬步,在瀰漫的霧氣間,開始早已習以為常的練習。

  東林礦坑邊的顫抖此時早已扎入了肌膚之下,沒有人能夠看得到他緊繃皮膚下方的怪異痕跡,只有他自己能感覺到清晰的灼熱線條,在順著那些不怎麼瞭然的線條緩緩運行,從每一對肌肉雙纖維甚至是每一個細胞壁的摩擦裡擠出能量,逐漸蔓延到身體的每一個部分。

  熱霧之中,許樂緊閉著雙眼,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用生物鐘確認蹲馬步的時間已到,右腳離開了地面,像一隻收鞘的劍般放在了左腿的膝蓋後方,同時兩隻手離開身體,向兩邊分開,形成一個似w的形態,整個身體的重心全部落在了左腳之上,然而他的動作顯得那樣的自然隨意,皮膚之下的肌肉線條隱現,堅硬而彈韌。

  保持這個姿勢五分鐘之後,他改變了自己的動作,將頭朝下,右手撐著濕漉漉的地面,左膝微蹲,左手彎向後背扶在自己的腰窩,同時右腳向後抬起,整個身體變成一條直線,這個姿勢看上去很尋常,然而要長時間保持,卻是格外艱難。

  又是五分鐘之後,許樂又開始改變姿勢。

  …………從少年時期開始的十個姿勢,許樂非常細緻地一個一個做完,沒有一秒鐘的延誤,每一個動作按大叔要求的那樣做到了極致,身體裡的肌肉和經絡被拉扯扭曲到了人體能夠承受的極致。

  當年在礦坑旁要完成這十個古怪的姿式,對於他來說是天大的難題,然而這麼多年過去,這些姿式已經變成他身體本能裡的一部分,做起來格外順暢自然。

  十個姿式做完之後,他輕輕吐出一口濁氣,感受從頭頂到腳心,除了微微酸麻之外,生出一抹清爽自然的感覺。

  許樂看著鏡中模糊的自己面目,撓了撓頭,忽然間那雙濃濃的墨眉裡卻多了一絲憂慮之意。

  他不知道這個宇宙裡有沒有天才,但至少他自己很清楚,所謂的天才不過是超乎常人所能承受的努力,從很小的時候開始,只要時間允許,他從來沒有停止過這十個姿式的鍛煉----能夠擁有令七大家感到震撼的個人武力,能夠使用擬真系統操控軍事機甲大殺四方,其實都歸功於他沉默而堅定的日復一日的修練。

  然而這次在5460行星上的戰鬥,戰鬥最後他身體的虛弱及飢餓,讓許樂想起了前面好些次生辣的捨生忘死的殺伐,他發現自己的能力有一個最難以解決的缺點——那就是每當他仗著體內的奇異力量,劈山砍海不能阻霎那之後,他的力量流失的會非常快,以至於每每只是燦爛一時,最後便會陷入無以為繼的困境這個並不難以解釋,作為一名信奉科學道理的機修工程師,許樂雖然不能解釋大叔教給自己的那些玄妙本事,卻很容易解釋這種現象——能量總是守(衡)恆的,自己在極短的時間內,爆發出極大的力量或者說能量,那麼自己身體肯定會快速地陷入虛弱的狀態之中。

  平常生活爭風吃醋打架鬧事裸裎殺人,這個問題並不大,大不了便是捲起袖管或脫了衣服尋一痛快,事後不去理會,然而如今是在西林前線戰場上,面對著那些殘忍可怕的帝國軍人,這個問題便顯得有些令人頭痛,總不可能在戰場上秒殺數台機甲,然後便只有等著被人痛扁至死,或是難堪地等著下屬或友軍來營救……怎樣才能解決這個問題?許樂瞇著眼睛盯著鏡中面色微白的自己,尋找不到任何答案。或許去問一下那位老爺了,或者是李封,也許能夠找到大叔這一系列古怪本領的根源道理,然而老爺子太高太遠,李瘋子卻對自己沒什麼好感。

  浴室間的熱霧漸漸從天花板處吸納而處,空氣回復清明,許樂打開冷水管,緩慢地搓洗自己的臉,冷靜自己的心,將心頭的折抹醉深層的隱患壓下,沉默片刻之後,就像一個通神的神棍般,微起雙唇,無聲無息,對著自己的大腦深處說道:

  「老東西幫我盯一下鍾子期的動靜。」

  戰事正酣,聯邦中央電腦負責前線戰事的具體計算與建議過程,因為害怕打擾到中央電腦的緊張工作,他已經很久沒有與那位偉大存在進行主動聯繫,然而此時卻不得不破例。

  左眼之中閃過一串潔白的字符,許樂雙手扶著水池,低頭沉默不語,只要老東西一直盯著鍾二郎的動靜,相信他不會有機會去騷擾簡水兒。

  …………走出浴室,一直守在門外的白玉蘭遞過綿軟的浴巾。許樂用力地**著濕漉漉的頭髮,問道:「國防部還沒有計劃過來?」

  他們已經在金星大酒店呆了兩天時間,外圍的記者早已經無趣的撤退,然而國防部一直沒有給這個奇妙的小組發佈新的命令。

  白玉蘭搖了搖頭,走到窗邊泡了一杯茶。

  七組帶許樂加白秘書整整二十名戰鬥人員,都恨清楚他們留在西林,肯定是要 執行國防部的特殊命令,然而這份命令一天不到,他們的心裡便沒有什麼底。

  許樂接過茶說了聲謝謝。

  白玉蘭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在秋鳴山別墅裡那個人是利家的大少爺。」

  許樂剛剛做到沙發上,聞言沉默片刻。鐵算利家繼承人利修竹追求間水兒,在 一般的民眾消息面上當然是絕密的事情,然而七組負責保護間水兒如此之久,卻 非常清楚這件事,問題在於這和自己又有什麼關係?

  白玉蘭倚在窗邊,低頭輕聲細語說道:「你和張小萌的事情大概不會有什麼問 題,但……鄒部長家那位千金怎麼辦?我不知道事情真相,但如果有人想搞事情也許這是個麻煩。」

  許樂濃眉一挑,明白白玉蘭究竟想提醒自己什麼,大概在所有人看來,那位國民少女已然將芳心投予自己,雖然自己知道那並不實情,卻無法阻止那些關心自己的人的關心。

  不知道該如何說如何處理,甚至他都不清楚鄒郁那漂亮到極點的婆娘在臨海州風雪裡呆(待)的過於無聊會對記者開怎樣的玩笑以玩弄自己這段日子的遭逢以譏諷國民少女的存在……所以他放下茶杯站起身來,對白玉蘭老老實實說道:「我要去修理機甲。」

  白玉蘭愣了愣,便老老實實地取出那個黑色的工作台箱子,跟在他的身後,向酒店地下戒備森嚴的庫房裡走去。

  …………整整一夜之後,「虹膜標記已經確認。」白玉蘭揉了揉酸澀的眼睛,看著手中的微型光幕,點了點頭然後抬起頭來,看著牆壁邊上那台高大的MX機甲,輕聲細語說道。

  站在機甲座艙外,正在進行數據連線的虛了輕輕吹了一口哨,然後皺起眉頭看向遠方,因為庫房入口處,走來了一群軍官。

  「許樂中校?」一名穿著西林軍區制服的少將溫柔地望著機甲上的年輕人說道。

  許樂點了點頭。

  「因為你在勝利軍事行動間的突出表現,國防部授予了你二級紫金勳章。」少將從身旁下屬的盒子裡取出了一枚勳章,微笑望著剛剛爬下機甲的他,壓低聲音說道:「你也知道,這是秘密行動,所以授勳也只能秘密進行。」

  許樂低頭看著軍服左側那枚閃閃發光的勳章,默然心想自己已經拿了一枚紫星,一枚最高級的紫辰,如今又拿了一枚紫金???????然而除了最低級的紫星外,好像其餘的勳章就只能放在家裡自我欣賞,這事情未免有些令人不爽。

  似乎猜到他在想什麼,西林軍區的那位少將提醒道:「至少你的專屬機甲上面????可以漆十顆金星。」

  摧毀一台帝國機甲,便能漆一顆金星,這事聯邦機動戰士最大的榮耀。許樂微微一怔,才明白自己在5460上的戰績已經被國防部確認。

  他還來不及感慨什麼,身後機甲腳下的白玉蘭已經扔掉了嘴裡的煙頭,微笑著舉起手中噴槍,開始仔細而用心地描繪那一顆一顆奪目的金星。

  也許就在同一時間,在遙遠的西林前線,在那顆充滿了黑色迷霧與漫天防空炮火的淪陷行政星上,淒淒森林與蠻荒原野之間,聯邦軍隊建立的最大登陸基地前方巖山上,一聯邦最新式的的黑色MX,正緩緩收回塗抹著血水的合金鏈式刀。

  基地剛剛打退一波帝國軍隊的狂暴攻勢,四周無數官兵用熾熱而崇拜的目光盯著這台黑色MX,因為就在先前的戰鬥中,這台MX暴戾而狂放無比的消滅了十一台帝國機甲。

  這台黑色MX粗壯的左機械腿上,漆滿了無數的金星,燦爛奪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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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八章 非毅者,不金星(下)


    非艦隊登陸部隊,絕大部分來自西林軍區,第一波登瓦在太空戰艦奢侈到極點的光能主炮支援下,付出了數千名聯邦官兵死亡的慘重代價,終于頂住了行星表面帝國遠征軍一浪高過一浪的瘋狂進攻,沉重喘息中覓著了稍事休息的的盤一一聯邦軍隊在行星東南方向的丘陵地帶建立了七個登陸基地,帝**隊絕對不能允許這七個登陸基地如梅花一般綻放在自己的腹部,不然待太空中那些冷眼等待的聯邦主力部隊憑借這些登陸基地降至行星表面,孤守無援的帝國遠征軍必然會迎來失敗的下場,所以這些天里,這七個登陸基地迎來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恐怖攻擊,頂著帝國導彈強行降落的西林運輸艦不斷補充著兵員及武器物資,然而即便這樣,也快要跟不上聯樓軍隊傷亡的速度””,,漫山遍野的帝國月狼三代機甲,呼嘯蔽日的中程導彈,聯邦的七個登陸基地修了又毀,毀了再修,死亡重生,鮮血尸體,不停地重復又重復,基地外圍的自然山丘竟被帝國的火力生生削去了大半截,由此可見戰爭激烈到什麼樣的程度,秋林基地看上去很簡陋,四十七台巨型工程機甲構造的鋼鐵堡壘上瘡瘦一片,焦糊處處,就算不停歇的修補,依然無法讓每一處工事都處于完好狀態。

    這里個于七座基地的最前鋒處,迎接著帝**隊最強悍的攻擊,短短十天時間內,士兵戰損便已經達到了恐怖的百分之四十,好幾次帝再的機甲群都已經突入到了基地內部,眼看著便要失守,卻因為太空中的艦隊主炮而獲得了喘息的機會,基地前方有十七個巨形的深洞,融化的岩漿凝結之後,變成了一道道密織的線條,在傍晚冰冷的空氣里猶自冒著熱氣,這些便是聯邦戰艦主炮所留下來的痕跡,“帝國黑桑聯隊的機甲大隊已經撤離,估計要一個小時之後才會再次進攻”,一名西林參謀軍官盯著雷達上的顯示,大聲報告道,基地主官的肩上掛著少將軍餃,事實上堂堂將軍很少有機會親臨前線,尤其是像秋林基地這樣前線之中的前線,然而他不得不來,聯邦軍隊和帝國遠征軍都清楚梅花般的七個登陸基地意味著什麼……司令大人都已經來到了強力的大氣層外,他正在戰艦上冷漠地看著自己,自己這個將軍當然要來第一線,最前線!

    不知道艦隊的主炮能量配額還能支持多久,不知道帝國遠征軍這些瘋子還會不計死亡地攻擊多久,難道他們就不知道認輸?

    少將表情沉毅地盯著基地上方的金屬缺損口,看著那台沐浴在夕陽之下的黑色機甲,心想如果不是他在這里,如果不是他讓軍心一直未散。或許這個基地早就已經被攻破了,如少將一般想法的還有很多人,大戰之後硝煙未散,秋林基地三百台uq機甲和十台ux機甲開始打掃戰場,位于基地下方的參謀軍官開始評估戰損,工程機甲開始嗡鳴著對鋼鐵基地進行修補,醫療兵專注的在醫療台上替傷兵粘合傷口“”然而所有的這些人,都會時不時地抬起頭來,看一看夕陽中,那個缺口處,聯邦官兵的眼中有震撼,才崇拜,才狂熱,不一而足,先前帝國遠征軍的密集導彈攻擊,將基地西北角炸出了一個缺口,黑桑大隊的集合機甲群就像是一條黑龍般,咆哮著試圖從那個缺口處殺進來,鋼軼洪流與地面的踫撞聲是那樣的清晰驚人,就在最危險的關頭,那台漆滿了金星、傲然不可一世的黑色機甲,率領著他的機甲營,來到了缺口處,一來便站定于此,半寸土地不肯退,就像一顆風吹不動,浪打不翻的鋼軼壁障,那台似乎挾著某種魔力的黑色機甲瘋狂地出擊,趨避,射擊,壯烈剛烈無以倫比,競生生把帝國的機甲群攔了下來!

    每干掉一台帝國機甲,殺死一名帝國機師,便可以在自己的機甲上噴繪一顆閃閃發光的金星,如果完全摧毀一台帝國機甲,卻讓座艙內的帝國機師活了下來,那金星的外線則必須是虛線,這是三十七憲歷聯邦軍隊不成文卻異常強大的習慣,在西林前線無數硝煙大作的陣地上,經常能夠看到那些驕傲的機動戰士沐浴在陽光中,炫耀著機甲上醒目的金星,這是很直觀的戰績展現,機甲上面的金星越多,代表這台機甲的主人立下的戰功越多,絕大部分聯邦機師在真正的戰場上,都會將機甲表面的金星想些方法遮住,因為機甲上的金星越多,意味著他殺的帝國機師越多,帝**人在戰場上看見這些金晃頗多的機甲,就像是見著殺父仇人,奪妻白臉,渾身上下生出股不要命的奪命沖動,不計代價也要進行撲殺“聯郟機師不會畏怯,但也不想因為驕傲的緣故,糊里糊涂,冤屈無比地死在帝國一次絕對浪費的導彈攻擊下,二十年間,敢于帶著滿身金星,驕傲狂放登上戰場,不屑帝國人噴火目光與集中打擊的機甲不多一一這就好比一個全裸的少女沖入三年不見母豬的軍營之中花枝招展揮紗輕舞,太過危險,危險到隨時都有被輪暴再暴,暴了再暴的恐怖可能,傳聞中,當年西林軍區特種機甲大隊的某位田姓大隊長是這種牛人。而且他是唯一如此風騷上戰場後還能活下來的家伙,而如今又多了一個人敢滿身金星,立于暮色之中,冷看帝國機甲如雲而不退半步,因為他是軍神的親孫,他是李封中校,因為他是那個號稱打遍軍中無敵手的少年瘋子,基地幽暗的角落里,沉重的黑色機甲伴著噴氣的聲音,座艙緩緩打開,李封跳了下來,重重地拍了拍機甲粗壯冰冷的機械腿,看也沒有看圍過來的三名專屬機修工程師,沉著臉往臨時駐地里走去,他身後那台黑色機甲,身上滿滿地噴繪著金星,如繁花一般盛放,于幽暗中依然奪目無比,一時間競根本數不清有多少顆,“鐘叔,我是一名軍人,我的任務是在前線作戰”,李封身材魅梧若一棵大樹,清俊面容上帶著一絲青春期未去的稚氣,眉宇間更多的卻是傲然不可一世的戾意,他對著通話器皺眉說道︰

    “我會注意自己的安全,但我不可能離開秋林。”

    秋林的戰爭很危險,他雖,西林前線這些年里最強悍的戰士,然而他也有一個世人皆知的身份,那個身份讓他有資格以一名機甲營營長的身份,與太空艦隊里那位前線最高指揮官保持此時的密線聯系…,但這個身份也讓這個機甲天才有些喘不過氣來,因為他所經歷的直屬長官,都不敢把他放到最前線,最危險的地方一一讓軍神大人唯一的孫子死在自己的部隊之中,讓費城李家有可能斷子絕孫,誰敢承擔這種責任和聯邦億萬公眾的怒火?

    只有鐘司令這頭真正的西林老虎才敢用李瘋子,然而即便是他,親眼目睹了行星表面慘烈的戰斗,看見無數次李瘋子的機甲在更瘋狂的帝國機甲群中快要被湮沒的景象,也動了將他調回太空的想法,關閉了通話器,李封抿著紅潤的少年薄唇,想笑卻習慣性的沉默冷厲,只有鐘司令才敢頂著強大的壓力用自己,敢把自己派到真正危險的前線,他很清醒地認識到這一點,所以他對這位照拂自己、看著自己戰地青春的叔父非常感激,自十二歲被老爺子派到了前線,他就一直住在緯二區三十六號鐘家的府邸之中,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是鐘家那頭老虎一手調教出來的。只,這一點,連他那位在一院當院長的親生父親或許都沒有太深刻的認知,佔地七平方公里的秋林登陸基地里,最重要的就是大型運輸艦起降平台,基地里的聯邦官兵浴血迎戰帝國遠征軍的攻擊,連閉眼的功夫都沒有,自然不會講究什麼生活措施,但李瘋子畢競是特殊的,他擁有自己單獨的房間,還有一個循環用水的沐浴房,任由冰冷的地下水沖洗著疲憊的身體,李封低頭扶著牆壁,身體疲憊地微微顫抖,連續這麼多天的極端戰斗,讓他軼鑄般的身體都感到了極限的到來,水花中,少年中校強壯的身軀上肌肉稜條分明,每一道肌肉里似乎都蘊含著非人的爆炸性力量,看上去夸張無比,與身體相比較他的頭顱便顯得有些小,洗完澡後,他看了一下時間,確認還有二十幾分鐘,毫不遲疑地取出自己的壓機箱,連通了電源,將電極貼到了赤裸的肌膚上,電流貫通入少年的身體,他悶哼一聲,汗水如漆布狂流,無盡的痛楚,將粗壯的靜脈血管激發的快要鑽出銅紙般的肌膚,身體每一塊肌肉都開始被動地擠壓磨擦,酸楚與痛苦沿循著某種固然的通道,不停延展……從很小的時候,李瘋子就開始這樣自虐一般地練習,若沒有毅力忍受人世間罕見的痛苦,又怎樣能夠獲得人世間罕見的力量?又怎樣能在自己的機甲上漆滿金光燦爛的金星?

    他如此,許樂亦是如此,凡大毅力者,必建大功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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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二十九章 傳說中的老爺兵

        許樂如此辛苦而執著堅毅地活著,原因很簡單,因為他想活著,他要努力瞪圓那雙瞇著的小眼睛,看這世上一切的不平處,以方便自己隨時去挖上兩鋤,踹上兩腳。

  而青春暴戾的李封中校活的如此辛苦的原因,卻並不僅僅在於自身的所謂理想,更多在於要維繫家庭的榮光。他是費城李家的獨苗苗,小小年紀震落一地眼球與牙齒來到軍營,他的戰地人生便已經被固定在某種範圍之內。

  ——可以死,但不能敗,更不能逃。

  強勁的脈衝電流就像是無數把小刀在刮弄著他的骨膜、挑弄著他的肌肉纖維,酸與楚,痛與苦達到一種恐怖的層(程)度,然而這種極端的生理刺激,才能讓他更清晰地把握身體內那股奇妙力量的走向與痕跡,也讓他的大腦變得更加清醒。

  李封木然寞然默然地坐在床邊,身體劇烈的顫抖,淡而薄的少年嘴唇邊滲出血跡,那雙慣常飽含暴力意味的少年眼眸裡泛著幾滴珠花般的水光,畢竟還是痛的,畢竟不是真的鋼鐵身軀,他畢竟只是一個未滿十八歲的少年郎,然而痛與脆弱的一面,永遠只在自己的單獨營房內,黑暗中……時間到,壓機箱內的脈衝電擊設備自動關機,少年中校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抹掉眼角的微濕,臉上生出自我厭惡的神情。

  聯邦最強大的少年機師很清楚自己擁有絕對的操控機甲的天賦,然而很可惜,自己並沒有完全繼承爺爺在修行方面的能力——他怔怔望著自己粗壯有力的手臂,看著那些銅紙肌膚下的強悍肌肉,心想家族在修行方面的變態能力,似乎隨著血脈的淡化變得越來越弱了——事實上,他父親李在道院長,在這方面更是一點兒感應也沒有。

  那種神秘的力量,便是軍神李匹夫縱橫戰場不曾一敗的真實底氣,真是費城李家傲然世間,冷看七大家的資本。如果這種本事能讓聯邦所有的軍人都學會,那帝國人又算什麼?然而李封很清楚,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不是自幼便接受電流的刺激,也許自己根本無法像爺爺那樣,找尋到人類身體最深層次的那抹顫抖灼熱力量。

  他隱約知道,帝國皇室有些真正強大的機師,也擁有一些極為強大的能力,只不過那些人數極少,而且身份尊貴,都必須固守本土,拱衛皇庭,留在那顆天京星上,所以他這名聯邦最強大的戰士並沒有機會見識。

  想到此節,李封的眼眸裡爆出一絲精光,嘴唇緊緊珉起,身體四周無風而凝,生出強烈的戰意。

  那些帝國真正的高手,那位傳聞中與自己一般天才,小小年紀便過了六級的帝國公主……可堪一戰?

  秋林基地裡的防空警報響起,他往窗外望去,眼眸裡的精光漸漸淡去,轉而化為某種疑惑,在此刻他想到一個人,自己要學會家族秘傳的功夫,都要付出如此大的代價,叔爺他……又是怎麼把那個傢伙教會的?

  想到許樂,李封的情緒變得有些複雜。他站起身來開始整理自己的軍服,沉默不語間,內心卻有些羨慕那個傢伙這些年的故事,那個傢伙不是一個職業的軍人,可以憑自己的性子亂來,這亂來便是何等樣值得羨慕的自由啊……世事發展至今,李封殺許樂的心早就淡了,不是因為那聲小叔,不是為了傳奇的叔爺,也不僅僅是因為木子小姑與許樂的關係,而是因為一種叫做惺惺的情緒,畢竟在聯邦這片上傳宇宙之中,只有他們這兩個年輕人擁有某種能力與秘密。

  然而李封想起了爺爺在傾城監獄裡的那句話,不禁皺著眉尖搖了搖頭,拖起壓機箱,推開房門,向著那台漆滿金星的黑色機甲走去。

  …………李瘋子受折磨然後思考疑惑備戰的時候,許樂也在思考疑惑備戰然後感到折磨。

  他盯著軍營裡散落四周的那上百名軍人,那兩把刀般的濃眉終是忍不住皺了起來,不明白國防部為什麼把這些狗屎糊到自己的臉上,也不知道這是便宜岳父鄒部長的安排,還是那位老爺子的突發其(奇)想。 他及七組二十條漢子在前線的存在有些奇妙,名義上是果殼公司下轄的僱傭軍,許樂這個頭目卻是總裝基地的現役中校,偏生就連西林軍區都無法對他們發號施令,他們直接接受聯邦國防部的命令,只是國防部最新的這條命令,實在是有些亂七八糟。

  三天後,許樂便要帶領自己的隊伍進入163淪陷星球,為聯邦部隊完成一項複雜而凶險的戰地測繪任務。對於擅長特種作戰的七組和身負聯邦軍方數位大佬厚望的許樂來說,對於新任務的危險性,他們早有心理準備,只是沒有料到,在如此緊張的備戰時刻,國防部居然還扔了上百坨狗屎到自己的面前,要求自己帶著這堆狗屎一起上路!

  怎麼上路?安心上路,送這些傢伙一個一個去死?不止許樂這般想,向來沉默安靜的白玉蘭,性情豪爽的熊臨泉,七組裡所有的漢子都這般想。

  他和七組此時依然在西林主星落日州,只是已經搬離了金星酒店,來到了一片山區間的軍營裡。

  「從象徵。」

  「到。」

  「錫朋。」

  「到。」

  許樂身邊,白玉蘭正在輕聲細語地點名,在他們的面前,有一百多名軍人有氣無力地回答。

  這些軍人坐沒坐相,站沒站相,有的增之一分則胖到可以壓垮機甲,有人減之一分則可以被行星上的風吹到太空裡,有的是面色慘白的不良少年,有的則是在部隊裡混了好些年日子的無良大叔。

  這些軍人是來自首都星圈港都警備區八三八四部隊的現役軍人。國防部安排他們前來西林支援七組,作為外圍戰鬥人員,然而看到這些傢伙憊懶無賴模樣,許樂和七組漢子們不禁心想,這些人究竟是來度假還是來做什麼的?

  八三八四部隊是一支具有光榮傳統的部隊,他的前身正是軍神李匹夫一手打造出來的十七裝甲師。自軍神解甲歸湖,聯邦為了保證這支光榮之師的永續,將十七師調回首都星圈,放在了聯邦最大城市港都之畔,本是好意,卻不料十幾年的功夫,港都的繁華夜景蝕骨奪魂而來,卻將這支鐵師消磨的只剩了當年之名,如今的粉紅庸鈍之軀……事實上七組的漢子們都出自十七師,只是很早以前便被調到了白水公司,如今更是成了各自部隊裡的王牌,他們瞠目結舌地看著這些後輩,不禁有些後怕——如果這些年自己一直呆在港都,會不會也變成這種狗屎?

  …………點名結束之後,許樂站在前方一言不發,沉默地看著這些屬於自己的新兵,大部分的士兵癱軟地靠在椅上,根本不顧忌所謂軍容與紀律,更是沒有人把他這個最高長官放在眼中,甚至有些人已經開始抽起煙來。

  而在人群後方,則有幾名看上去剽悍的軍人正冷冷地盯著自己,眼光裡充滿了冷傲不馴。

  許樂沉默望著這些人,沒有訓斥什麼,壓低了軍帽,正了正鼻樑上的墨鏡,對身後的蘭曉龍說道。

  「我記得在作訓基地的時候,你就說過,老爺子很希望我把十七師重新帶起來,但我怎麼也想不到,老爺子當年的部隊會變成這副模樣,只是坐戰艦來一趟長途旅行就累成了無數條癱狗……我不是職業軍人,卻也知道這種樣子談不上什麼戰鬥力,你說我能怎麼帶?還有國防部的大佬們是不是腦筋出了什麼問題,在戰場上練這些傢伙,只能把他們練死,哪裡能練成鋼鐵。」

  「我能不能不接收?」

  慣常話多尖刻的蘭曉龍少校今天特別沉默,因為他是七組裡唯一一個現役八三八四部隊的軍官,看著這些抽悶煙閒聊甚至摳腳丫子的老兵爺,他都覺得很丟臉。

  他一臉苦笑,要知道許樂向來很擅長控制自己的情緒,然而今天卻惱火地說出來這麼長一段話,很能說明一些問題。

  白玉蘭收好了電子記事本,看著前面那些軍人,即使是他也忍不住寒聲說道:「師裡怎麼變成這個樣子了?」

  他是十七師的人。

  蘭曉龍聳了聳肩,歎息說道:「雖說警備區天天在港都混著很幸福,但戰鬥力和紀律也不至於差成這個樣子,依據我的瞭解,這次被國防部派過來的傢伙,也是八三八四部隊當中的極品。」

  他接過白玉蘭的電子記事本,在許樂身邊輕聲指著說道:「尤其是這些傢伙,包括玉蘭油剛才點到的從象徵和錫朋,還有其他幾個人……」

  一邊說,蘭曉龍一邊指著軍營裡那些軍人。那些被他指到的軍人卻一臉冷漠驕傲挑釁,還夾著一絲焦躁與憤怒,似乎根本都不在意他在與那位戴著眼鏡的中校說些什麼。

  「什麼意思?」許樂問道。

  「從象徵,梨花大學從校長的兒子。錫朋,錫安副議長的侄兒。」蘭曉龍認真回答道:「這一百多個人裡面,有一個州長的兒子,五個州議員的兒子,兩個聯邦議員的兒子……我必須提醒你,這很不好折騰。」

  許樂一怔,沒有想到居然(應該沒有這兩字)那個正叼著煙卷大聲罵娘的年輕人,居然是老校長的兒子,更沒有想到那個像流氓一樣四腳展開癱在椅上,用挑釁目光望著自己的卷髮青年,居然是錫安副議長的侄兒。

  沉默片刻後,他望著這群大有背景的真正公子哥們,開口問道。

  「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老爺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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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三十章 聯邦軍方的一把刀(上)

    西林今天的天氣有些陰沉,軍營的氣壓和許樂的聲音有些低沉,蘭曉龍微低著頭,苦笑一聲,算是默認了這個不怎麼好听的稱呼。

    懶散的老爺兵們後方有七八個明顯氣質不同的家伙,那些人明顯沒有被長途旅行的疲憊所擊倒,正在那些訓練器械上展現自己的水準,和身體每一處若雞蛋般隆起的夸張肌肉。

    這些人一邊將沉重的訓練器械玩的虎虎生風,一邊冷冷的盯著眾人前方的許樂及七組成員,鼻孔雖然沒有向天噴白霧,但是那充滿荷爾蒙的不馴目光和略帶挑釁的掃視,足以說明這幾名強壯的軍人內心深處正在嗷嗷叫著,準備發生一點兒什麼事情來打法這無聊的時光。

    透過墨鏡看著那邊,許樂的眼鏡眯了起來,問道︰“那些家伙又是什麼來歷?國防部的健美先生?”

    “他們也是我們十七師的。”蘭曉龍聳聳肩說道︰“大人物們的公子哥,最喜歡進十七師鍍金,但這畢竟是老爺子當年一手帶出的部隊,所以國防部還是挑了一些尖子塞了進來。”

    “是八三八四。”白玉蘭在旁邊輕聲插了一句話,明顯這位秀氣但深含銳利的男子,絕對不願意承認身前這些老爺兵或者是那些四肢發達的蠢貨是自己部隊的後輩。

    蘭曉龍沒有理會他,望著許樂說道︰“這些家伙專門用來代表本事參加國防部的各項考核,如今十七師就靠這些人掙臉,加上沒有人管他們,所以這些家伙性情都有些驕傲暴躁……嗯,他們認識我,不然估計這時候早就鬧了起來了。”

    不是大有背景的老爺兵便是毫無紀律的兵油子,許樂忽然覺得自己的眉毛有些癢,伸出右手食指輕輕撓了一下,環視軍營四周,出乎所有人意料,一句話都沒有說,轉身便向自己的房間走去。

    這一百多名來自十七師的軍人,看著那個明顯是自己最高長官的中校大人就這樣轉身離去,並沒有意想中暴潮一般的喝斥,不禁感到有些詫異。

    癱坐在椅子上的從象征心里早已經做好了被上司痛罵,然後借勢鬧事的準備,誰知到所有的心理建設全部撞到了一堵沉默的牆上,反而被憋的有些難受,癱坐的姿勢都有些僵硬起來。

    梨花大學是聯邦除四大軍事學院外,與軍方關系最深切,唯一有資格進行機甲教育的院校,他身為從不知校長的獨生子,自入伍以後便備受優待,不然也不至于敢像現在這樣,明著不給長官一絲面子。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只知道現在我們在西林前線,但為什麼會讓我們來?這是什麼部隊?我們究竟什麼時候能回去?”

    他無比惱火地問著身邊的同伴錫朋。錫朋是聯邦管理委員會副議長錫安的佷子,按道理來講,國防部有什麼秘密調動,應該不會瞞過他的眼目,然而此刻這位公子哥也是一臉茫然與恨悶。

    這一批一百多名老爺兵,其實此刻的心情都異常低落憤怒且茫然,不然不可能在長官點名時,故意做出如此不守軍紀的應對。因為他們根本不知道為什麼國防部,會讓自己這些警備區的大兵前來恐怖而血腥的前線……

    大概在半個月前,這些正在港都郊區生夢死的八三八四部隊大兵們,忽然被上級緊急調往軍事空港,同時所有的通訊設備都被沒收,然後莫名其妙地上了戰艦,經歷了十幾天告訴到令人暈眩的太空旅行,糊里糊涂就來了西林!

    “我要回去。”

    錫朋咬著牙狠狠說道︰“等我找到電話,馬上打給大伯,國防部是不是瘋了,把我們拉到前線來,難道不知道這里會死人?”……

    ……

    在過往的數萬年漫長歲月間,軍隊在聯邦社會內部的地位向來不高,因為聯邦在宇宙間根本沒有什麼強力的敵人。其時的社會政治架構,在聯邦最高法院之外,最主要便是聯邦政府、管理委員會和隱在歷史陰影間七大家的制衡共存。

    然而隨著帝國侵略者的出現,無數次慘敗慘勝生生死死之後,短短六十幾年間,聯邦軍方的地位被罡風一吹扶搖直上。

    無論是在聯邦億萬名民眾心目中的崇高形象,還是現實的生存需要,政治需要,都讓軍隊成為聯邦社會里最特別也是最重要的一環。

    聯邦軍隊大幅度擴編,地位上升,權力加大,根據憲章統帥聯邦軍隊的總統,也自然連同他的政府一同變得更加強勢,與之相比較,聯邦管理委員會和沒有軍事力量的那些家族,則漸漸失去了光芒。

    在這樣的大背景大氣候下,聯邦形成了以軍隊為榮的風氣,無論是政客還是經濟大鱷,都想盡一切辦法要與軍隊拉上關系。七大家之一的鐵算利家,都一直在進行這方面的努力,更何況是其余的人。

    但聯邦上層的大人物並不是真的願意,讓自己的家族,自己的子女,為了聯邦的生存而去流血犧牲,他們需要的不過是去軍營駐守在港都郊區的八三八四部隊——這支由軍神一手打造出來的雄師,後來卻再也沒有上過前線輪戰的“安全部隊”,毫無疑問成為了這些大人物們的首選。于是……當年戰無不勝的十七裝甲師,變成了如今充斥著權貴庸碌憊懶氣息的不三不四部隊。

    通過蘭曉龍語氣低沉的介紹,許樂大致明白了一些歷史背景,只是還沒有想明白,國防部這種安排真正的意圖。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個適合帶兵的角色。單槍匹馬去殺個七進七出,這種勇氣與魄力對他來說並不是難事,然而要把一對狗屎變成鮮花,卻完全和他的性格不符。

    然而從這一年的歷程看來,費城那位老爺子似乎下定決心要看自己的好戲,他迫不得已下了決心,必須要把七組的這些家伙們帶出來,一方面是因為他總不能學大叔虎軀一震,收了這些小弟便不再管他們的死活前途,更重要的原因是,雖然七組一直沒有機會在戰場上展現出真實的戰力,然而長期相處間,許樂看過他們的訓練,知道他們的專業、紀律和真正軍人的榮譽感……

    而那些老爺兵?

    他一個人坐在房間內,打開工作台,發現軍用加密郵箱里有商秋的回信。他並沒有急著回信,因為最近這半年,他經常和商秋姑娘在機修方面進行交流,他輕輕敲打觸式鍵盤,開始給遠在臨海州的鄒郁寫信。

    半個小時後,代表回信的哨聲響起。

    ……

    ……

    這兩年里,但凡遇著需要進行政治分析或者說是權謀計算時,許樂總是習慣性首先想到這位喜歡穿一身艷紅的媚麗少女。這種習慣從在望都公寓開始,一路至今,未曾改變,因為許樂很清楚自己的天才大腦更適合機器語言,而對人類之間繁復的勾心斗角並不擅長。

    他的朋友邰之源肯定也擁有絕對值得信任的權謀手段頭腦,然而他並不願意這段友情之間夾雜著這些,最關鍵的是,這位太子爺經常玩失蹤。

    鄒郁的回信很快,這位少女媽媽極為冷靜地用極簡單的語言,替許樂分析了一下他所面臨的情況,以及國防部把他拿成一把刀的真實原因。

    聯邦與帝國的戰事開幕,聯邦一片震撼亢奮之外,依然難以避免地出現了反戰的呼聲,尤其是由麥德林青年軍分化出來的一支喬治卡林學派分子,不知道從什麼途徑,拿到了軍方後勤部隊的人事名單,並且通過首都特區日報刊登了出來,聯邦民眾們震驚憤怒的發現,這些不需要上前線的後勤部門中,竟是充斥著聯邦政客與有錢人後代的身影。

    在郵件中,鄒郁用極嘲諷的口吻諷刺了一下聯邦的大人物們,甚至連自己的父親都沒有放過,因為如今的國防部長正是這些年來聯邦實際上的後勤主管。

    在聯邦政府與上層社會的全力壓制下,這個消息被壓制了下來,然而帕布爾總統則是命令國防部展開了抽樣調查,憤怒地指示,一定要查清楚,聯邦軍隊的危險程度是不是與富裕程度成可恥的反比.....

    也許正是因為這樣的背景,也許是因為費城那位老爺子早就已經看不下去十七師如今的模樣,所以才有了這次令公子哥們驚恐憤怒的太空旅行,才有了今天西林軍營里的這一幕。

    平民子弟的軍人,在西林前線拋頭顱,灑熱血,這些大人物的公子們,卻是躲在洪都郊區過著生夢死的日子—讀完這封信,許樂眯著眼楮沒有變得寒冷,反而平靜了下來。

    他早知道聯邦潰壞到了某種程度,只是沒想到有些大佬會試圖用自己這把刀子來割爛肉,沉默之余,他沒有留意到,鄒郁在郵件最後用憤怒的表情符號,讓那個流氓不要再來騷擾自己……

    ……

    ……

    許樂走出房間,來到陰沉天空下的軍營中,看著那些像爛泥一樣的老爺兵,戴上了墨鏡,說道︰“集合。”

    沒有出現無人听招呼的場面,因為這畢竟是在軍營之中,他是此地最高軍事長官,只是集合的速度顯得有些慢,那些來軍營鍍金的公子哥們像是患了軟骨癥。

    許樂看著面前這一百多名軍人,很清晰地從很多家伙的臉上看到了所謂優越感和有恃無恐的姿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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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三十一章 聯邦軍方的一把刀(中)

       許樂誘過墨鏡,看著面前的這些人,表情平靜沉著。

  和這些上層社會的公子哥們比起來,他只是一個來自東林的孤兒,出身貧寒,出生時嘴裡也沒可能含著金匙或寶玉,然而……他擁有強大的實力和堅硬的骨頭,他的腦子裡與人類社會最古老也是最偉大的那個老傢伙一直在糾纏廝混,即便面對萬民敬仰的軍神李匹夫,他都能硬著脖頸,心神不搖。在他的面前體現優越感?這是一種笑話。

  沉默片刻後,他開口對面前的眾人說道:

  「也許你們很多人還在想,為什麼國防部會把你們派到西林來。

  其實我也很疑惑這個問題。因為要訓練你們我也不知道該從何練起,本來就是一堆土珂垃,就算在高溫融爐裡煉上幾年,大抵也只會變成易碎沒用的陶瓷片,而不可能變成軍隊真正需要的鋼鐵材料。」

  「本身的材料,決定了你們的可能**。如果你們是一灘**,上前線後被帝國人的吼叫子彈嚇的**了褲子,那就會變成一灘稀屎,這樣糊在我們七組的褲子裡,會讓我非常不舒服,非常憤怒。」

  在1作訓基地裡,戴著墨鏡的許樂,已經扮演過很多次冷酷教官,這一套做起來已經駕輕就熟。那些聯邦軍隊真正的佼佼者,都曾經在他刻薄羞辱之下滿臉通紅,心情憤怒而暴躁,更何況此時他面前這群來自十七師的老爺兵,這群一生從未受過此類羞辱的公子哥們兒。

  ,還是稀的,土坷垃不可能煉成鋼鐵。軍人們聽著這些羞辱到極點的詞彙,看著隊伍前方那名被墨鏡遮住大半張臉中校軍官的嘲諷欺凌,臉色早已變得異常難看,很多人眼裡流出了恨怨的神色,有些人開始面色陰沉地議論起來。

  許樂沒有理會這些明顯違反紀律的表現,他低頭看著電子記事冊上的名單,說道:「但國防部既然把你們交到了我的手中,總統先生既然信任我,我也只好勉為其難做些事情。」

  「實話告訴你們,十天之後,我們就要空降到163行星執行一項風險極大的任務。相信我,這個任務完成之後,你們活下來的機率並不大。」

  除了那幾名強悍的兵痞之外,大部分軍人臉色劇變。如果說先前許樂的話讓他們憤怒,而此刻揭示的任務,則是讓他們感到了無盡的恐懼。

  許樂並沒有說謊,按照部郁那封郵件裡的分析,聯邦政丨府為了讓那些喬治卡林分子和已經開始準備借勢的青龍山方面沉默,必須做出某些應對。

  出身平民的帕布爾總統無論是因為自己憤怒還是要平息民眾的憤怒,都必須要讓這些傢伙上真正的前線,接受真正的血火考驗,而他……就是帕布爾總統手中的那把刀。

  認清這個事實,並不讓許樂感到多麼沉重惱火,他一向敬仰欣賞帕布爾這位……施公子口中所謂「自己的總統」。

  這位總統先生把他從監獄裡撈了出來,總統先生一直在表現與政客們完全不一樣的操守品德,總統先生是聯邦政治史上的一位另類,是值得像許樂這種人真心守護的另類,所以他願意努力完成總統閣下交付的使命。

  至於這些聯邦大人物的公子們,如果想活著,就必須改變自己的人生態度,如果他們**了,許樂相信自己不會有太多的眼淚去流。

  他看著人群後方那幾名毫不遮掩冷傲狂放之色的強悍兵痞子,眉頭皺了起來,這些十七師的門面健美先生,看上去就像杜少卿手下的兵一般冷酷,然而卻完全沒有學到鐵七師的紀律感,著實令人有些生厭。

  「顏丙燕,柳青松……」他將那幾個人的名字點了出來,說道:「你們留下,其它的人開始跑圈,一直跑到我喊停。」

  這是一個半解散的命令,此刻正陷入震驚恐慌憤怒情緒之中的軍人們,卻沒有依令前去跑步,而是用快要噴火的目光盯著許樂,似乎想要把他臉上那副冷漠的墨鏡燒融。

  「我們不去!」有人大聲喊道。

  錫朋冷聲說道:「我們要求有通訊自由。」另一名參議員的公子憤怒地喊道:「為什麼要我們上前線?警備區什麼時候能夠異地作戰了?你得給我們一個解釋,不然我們要國防部給我們一個解釋!」

  從象徵一想到要去和那些野獸一般的帝國人做戰,臉色都嚇的慘白起來,他痛苦地揪著頭髮,完全不理解眼前發生的一切,他無法通知自己的父親家人女友,難道就要這樣糊里糊塗地上前線?

  人群在各式各樣的情緒作用下,開始變得激動起來,大聲文憤怒地心抗議著閣,根本沒有離開的意思,反而圍在了許樂和七組眾人的身邊。他們木來就不能算真正的聯邦軍人,忽然間發現自己馬上面臨著鐵血戰火,求生的*望和被遺忘的恐懼,加上對許樂表現出來態度的仇恨,混在了一起,變成了某種亢奮的潮水。

  …………白玉蘭看了許樂一眼,用目光請示是不是需要執行一下彈壓。許樂搖了搖頭,用食指將墨鏡向上頂了頂,朝著人群後方走去。

  老爺兵們沒有在解散之後去跑圈,而那幾名被他點名的強悍軍人,也沒有遵命留下來,而是毫無紀律、十分放肆地回到了那些訓練器械旁邊。

  他們又開始展現自己的肌肉疙瘩,沉默而不屑地噴灑激素的味道,以作無言的示丨威及抗議。

  沉重的訓練器械不停碰撞,發出沉悶的金屬響聲,看書就去飛庫站穿著緊身背心的壯漢們身軀上滿是汗水,他們看著走過來的許樂,全然沒有起身的意思。其中那名叫做顏丙燕的少尉軍官,更是挑釁地望著許樂微諷一笑,出滿。白牙,並不陽光,一味狠厲。

  顏丙燕,十七師三年來多項訓練紀錄保持者,負重十公里越野跑對這個怪物來說,就像是散步一般輕鬆,此刻他所使用的電子定位負重訓練儀上顯示的重量,已經達到峰值,然而他依然能夠在笑容中輕鬆展嘲諷的味道。

  訓練器械邊的這些軍人,聽到要上前線,並不像那些老爺兵一般恐慌,反而有些隱隱興奮。只是在港都散漫無紀律慣了,更關鍵是他們被國防部的雷厲手段弄得有些憋屈,又被許樂的態度所激怒,所以表現的格外**。

  「我讓你們留下,不是要你們來練這些負重器械。」許樂望著器械邊的這些傢伙,開口說道:「你們是貪玩的小孩兒?還是說你們是專門練健美,然後去泡貴婦的男**?不然為什麼一刻都離開不這些東西?」

  噹的一聲悶響,顏丙燕面色鐵青地從器械上下來,沉重的壓重鐵狠狠地砸在承接器上,那根約有三根手指粗細的鋼把手被震的上下顫抖。

  其餘幾名壯漢也從器械上下來,站到了顏丙燕的身後,冷冷看著許樂和他身後的人。

  「長官,我想最好收回這句話。」顏丙燕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我當然不敢威脅您,但軍隊使用的器械被你說成男**的手段,我覺得這是我不能接受的羞辱。」

  「當然,您也許並不擅長這些東西。」顏丙燕微諷望著他,「但我想不論是什麼部隊,強者總是應該接受一定的敬意。」

  「很好,尊敬強者,我們至少有了一樣共識。」許樂看著他,忽然開口說道:「大熊,把你的傢伙給這位強者拿一下試試。」

  作為七組槍械師,熊臨泉巨蠻無比的力量,既便在整個聯邦軍方都能排進最前列。聽到這句話,白玉蘭幾人頓時明白主管想做什麼,唇角微微翹起。

  熊臨泉當初是最不服許樂的人,然而在作訓基地裡相處之後,在畢業日軍演之後,他卻是最佩服許樂的人,聽到命令後,毫不猶豫地跑步向後,半分鐘後,他提來了自己最喜歡的那件武器。

  訓練器械旁那些壯漢,看著熊臨泉手中那把文沉重無比的心閣達林旋轉機炮,臉色頓時變得極為難看。在聯邦軍營裡,能夠單人使用機甲及戰機專用的達林旋轉機炮的猛人,不止不多,事實上,每一個都可以說是傳說,而面前這個傢伙居然提的如此輕鬆,難道這真是他的標準武器……「不要勉強。」熊臨泉小心翼翼將手中沉重的機槍遞給顏丙燕,誠懇說道。他當然不會同情面前這個傢伙腕骨會不會啪的一聲折斷,只是擔心這個看上去有些強悍的傢伙會不會摔壞了自己吃飯的傢伙。

  顏丙燕的臉色有些難看,又有些凝重與倔狠,他深吸一口氣,手臂上肌肉線條崩出,將達林機炮接了過來。

  能夠單手提起達林機炮,說明這位十七師的王牌兵痞,確實有過人的實力,然而他的臉色有些漲紅,右肩有些顫抖,如果要在戰場上使用達林四處掃射,很明顯無法做到,從這一點來看,比熊臨泉要差很多。

  兩秒鐘後,熊臨泉一把將達林機炮搶了過來,搖著頭轉身離開。

  顏丙燕的臉色依然一片通紅,除了用力過猛之外,更多的是有些羞躁,然而他並不服氣,因為在軍營中,並不是力氣大便能通吃天下。

  許樂不用去看這個壯漢臉上的表情,便知道他在想些什麼,向白玉蘭伸手說道:「把衣服給我。」

  白玉蘭毫不猶豫地脫下了軍服。

  許樂走到先前顏丙燕訓練的負重訓練儀前,認真地將白玉蘭的軍服卷在了純鋼製的扶手上。

  他看了一眼上面顯示的峰值負重值,知道是顏丙燕留下來的,沉默無語。

  場間所有人都以為他要展示一下自己的力量,七組的漢子們開始聳肩,顏丙燕和他身後的人臉上卻流出了猜疑的神情,他們總覺得這名中校雖然年輕的有些過分,然而看那身軀,怎麼也不可能有這麼大的力氣。

  出乎所有人意料,沉默片刻後,許樂並沒有坐上器械,而是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狠狠一掌向著鋼製扶手上砍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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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三十二章 聯邦軍方的一把刀(下)

     喀喇一聲輕響,聲音非常輕微,幾乎同時,又有兩聲喀嘶的聲音蓋了過去,以至於場間大部分人都沒有聽見前面那聲響,只有許樂知道,肯定不可能是自己的掌骨發出的破裂聲音。

  他身上軍服右腋迸開了一道大口子,層層裹在鋼製扶手上的白玉蘭的軍服也被撕開了兩片。

  許樂收回手掌,低頭看了一眼右腋處的破損,對身旁的白玉蘭苦笑說道:「兩件軍裝好像都壞了。」

  白玉蘭點了點頭沒有說什麼,心情卻和身邊的人一般震驚。他和七組的漢子們,早就習慣了許樂超乎常人的實力,當然能夠想到他這一掌下去,不可能是為了震破兩件軍服,目標必然是軍服下裹著的純鋼扶手。

  問題是……那可是近三指粗的純鋼扶手,許樂卻空手去劈,他真以為自己的手掌是超強合金做成的一把刀?

  白玉蘭和七組漢子們雖然無比信任許樂的能力,看著這一幕依然難掩吃驚,更好奇那件破損的軍裝下,那根純鋼扶手變成了什麼模樣。

  顏丙燕和那些「健美先生」們,卻不知道這些人臉上的震驚是什麼意思,他們瞪著雙眼看著許樂,不明白這位年輕的中校軍官,為什麼要做出這個動作,難道他有拿肉碰鐵自虐的愛好?

  許樂看著顏丙燕和這幾個人平靜說道:「我給你們安排的訓練內容是立正四個小時,然後進行正步隊列訓練,因為你們嚴重缺失的紀律感,讓我這個入伍不到一年的傢伙都有些看不下去了,訓練計劃五分鐘之後開始。」

  顏丙燕冷哼一聲,準備說些什麼,許樂卻不理他,說道:「你說過強者要受到尊敬。只要你能做到我剛才做到的事情,我就允許你們有天天練健美的自由……」

  顏丙燕和眾人一怔,不明白他想說些什麼,然而此時許樂和七組成員們已經離開了器械處,蘭曉龍和熊臨泉還一直忍不住回頭去看那件裹在鋼製扶手上的軍裝,或者是軍裝下面的鋼製扶手,目光裡充滿是(了)強烈的好奇與興奮。

  正是因為這些目光,器械旁強悍的兵痞子們,忍不住回頭望向負重儀處。

  那名叫做柳青松的近戰好手,終於承受不住場間怪異的沉默氣氛和內心的疑惑,走上前去,將裹在扶手上的軍裝撕扯了下來,隨著最後一層軍裝被撕掉,他的右手為之一僵。

  看著那處,器械旁強悍的傢伙們表情頓時變得極為精彩,顏丙燕的眼瞳劇縮,臉上流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眼角被眼前的畫面刺激地急促跳動起來。

  約摸三指粗細的純鋼鐵手,兩端連在設備上,而中間部分……卻是橫生生斷開!

  堅硬的鋼棍,此時看上去就像是柔嫩慘淡的柳條,在軍營的微風中似乎在不停搖晃!

  肉掌斷鋼管,還是實心的那種,以前軍隊裡出現過這種場面嗎?顏丙燕與柳青松面色慘淡地互視一眼,看出了彼此眼眸裡的震駭驚懼。

  看來四個小時的立正和枯燥的正步訓練是逃不脫了。顏丙燕快速跳動有(的)心臟裡這般想到,下意識裡抬頭望天,想確認一下這是不是一個真實的世界。

  一抬頭便看到陰雲散開,烈日當空,稍後的訓練想必無比辛苦。

  …………「斷了!斷了!」

  「我丨操,真斷了!

  蘭曉龍看著那邊的動靜,興奮地重重一拍身旁的熊臨泉,壓低聲音興奮說道。

  熊臨泉看著身前的許樂,覺得自己的頭皮有些發麻,他本身就是一位掀水泥板砸人的猛士,然而自從跟了許樂之後,才發現這位看上去身材勻稱,並不奇異的主管大人,原來才是真正的生猛。

  白玉蘭跟在許樂的身邊,沒有回頭,已經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淡淡黑髮絲間時隱時現的細長雙眸裡泛過一絲亮澤與震撼,對著一根三指粗的實心鋼管,老闆居然敢用肉掌去砍,這完全是瘋狂般的境界及自信。

  許樂聽著七組漢子們的震驚議論,薄薄的嘴唇邊角微微翹起,現出一絲痛楚。他揉著有些紅腫的掌緣,暗中想著,想當年小爺是敢腳踹機甲的瘋子,更何況只是一根鋼管……只是鋼管確實很硬,手……很痛。

  …………十七師的老爺兵們沒有去跑圈,他們站在軍營前方憤憤不平地大聲抗議,而包括錫朋在內的那幾名大人物公子,則是眼珠快速地轉動,試圖在這片封閉的軍營中找到與外界聯繫的方式,這些公子哥堅信,只要讓家里長輩知道自己在承受怎樣的羞辱與危險,他們一定有辦法干涉軍方這次莫名其妙的瘋狂舉動。

  「為什麼不去跑圈?」許樂走到他們面前,問道:「你們應該很清楚部隊的規矩,我不想第一天就對你們做出處罰的措施。」

  年輕的紈褲軍人們憤怒地盯著他,一言不發。

  他們沒看到先前器械旁發生的那一幕,並不知道這個戴著墨鏡的中校擁有怎樣恐怖的實力,相反只是習慣性地按照在首都星圈上流交際圈中打磨出來的識人本事,將大部分的注意力,放在許樂的年齡上。

  ——透過那幅寬大的墨鏡,似乎能夠確認這位中校十分年輕。

  如此年輕便成為軍隊裡的高階軍官,肯定這人大有來歷背景,不知道此次被國防部調去前線,會不會牽扯到政界的某些隱性風雲。然則要比拚家世背景,這些紈褲軍人絕對沒有認輸的必要。

  錫朋沒有回答許樂的質問,臉色陰沉說道:「我們是被綁架來的,在沒有弄清楚緣由之前,我拒絕服從命令,而且至少你們應該讓我們擁有每個公民或軍人都應該有的通信自由。」

  「為什麼不去跑圈?」許樂像是沒有看到這個人的臉,聽到這個人的話,目光藏在墨鏡之後,毫無滋味地輕聲問道。

  沒有得到任何回應,錫朋臉色更加難看,非但沒有去跑步,反而是緩緩坐回椅上。

  他伸手在空中一舞,便有幾人以他為馬首,大刀闊斧,氣定河山地坐了下去,想要給人群前的許樂和七組漢子們無言的難堪。

  沉默壓抑緊張的十秒鐘之後,沒有人回答許樂重複第二遍的問題。

  他看了一眼零散坐在椅上的紈褲軍人們,回頭對白玉蘭輕聲說了一句話。

  白玉蘭那雙柔順的眉剎那間挑了起來,若春日飛花,柔漫之中夾著絲絲生澀與凝重。

  聽到許樂的吩咐,即使是冷戾如他也覺得有些吃驚與困難——面前這些老爺兵與器械旁的「健美先生」完全不一樣,他們的父輩都是聯邦裡聲名赫赫的大人物,即使是國防部都無法完全抵抗來自這些家族的壓力。

  七組固然是僱傭軍中的牛叉者,然而一遭面臨著首都星圈的壓力,那些大人物們的怒火,他們只不過是很普通的一些軍人,怎能抵抗……白玉蘭將右手揣入了褲兜,他很清楚這件事情牽涉到帕布爾總統和聯邦政丨府,或者還牽扯到費城那位老爺子,然而他們所針對的對象,是構成聯邦體系的那些政客巨商們,事情似乎很複雜。

  然而小老闆的命令,卻是如此的簡單。

  白玉蘭臉色陰晴不定,越發深切地感受到,自家主管 這個叫許樂的男人,似乎最擅長的事情便是把複雜的事情簡單化……所以他緩緩走上前去。

  紈褲軍人們表情冷漠地坐在椅中,羞辱著許樂的命令,然而看著越來越近的那名秀氣男人,似乎能夠感受到一股驚慄的氣息正在瀰漫,眾人不禁心頭略感惘然驚慌。

  錫朋盯著白玉蘭揣進褲兜的右手,問道:「你想做什麼?」

  白玉蘭沉默著走上前去,從褲中取出那把秀氣的軍刀。

  毫無預兆,全無預警,那把秀氣的軍刀掠過一道麗光,割裂空氣,輕輕鬆鬆地插入錫朋的右肩。

  撲哧一聲,鮮血飆起。

  …………錫朋沒有呼痛,面色慘白的他,愕然看著右肩上那把秀氣的小刀,似乎被這荒謬的畫面震撼的不知如何言語。

  有人敢插丨我?

  那個人插了我?

  居然……有人真的敢來插丨我?

  一聲慘嚎響起,紈褲軍人們臉色慘白看著倒在地上的錫朋,渾身顫抖,有幾個膽子大的趕緊衝了過去,把錫朋抱在了懷裡,同時回首憤怒地盯著白玉蘭和許樂,尖聲叫嚷到:「你們瘋了?」

  「不聽命令,你們去163也是一個死字。」許樂望著正在流血的錫朋,很自然地想起那位曾經在流風坡有過一面之緣的大人物,輕聲說道:「再給你們一分鐘的時間,如果還不去跑圈,我不介意讓這位白秘書再插丨你們兩下。」

  從象徵緊緊抱著鮮血橫流的錫朋,憤怒恐懼的渾身顫抖,狠狠盯著許樂,大叫道:「我要向法務處投訴,我一定要把你送上軍事法庭。」

  許樂沉默片刻,忽然開口說道:「忘了告訴你們,這裡是果殼公司白水第七戰鬥小組,我們是……僱傭軍,並不是聯邦部隊,軍事法庭管不了我。」

  紈褲軍人們臉色慘白,眾人間的錫朋拚命捂著流血的傷口,瘋戾地盯著許樂,大聲咆哮道:「你丨他媽的是誰?蘭曉龍,你告訴這個王八蛋,我是誰!」

  蘭曉龍悄無聲息地躲到了許樂的身後,用餘光看了一眼場間亂嘈嘈的景象,心臟微微抽搐,實在不明白許樂究竟憑什麼敢這樣做,然而至少在此時此刻,他知道這位副議長家的寶貝兒,絕對不可能把場子找回來。

  遠處器械旁顏丙燕那些壯漢已經開始表情難看地進行烈日下的立定訓練。

  許樂望著面前的這些因憤怒驚懼而咬牙切齒的公子哥們,沉默片刻,摘下鼻樑上的墨鏡,說道:「我不管你是誰,但我想應該讓你們知道我是誰。」

  「我是許樂,你們的最高長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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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三十三章 名如烈日

  還是那句聯邦諺語,人有名字,書有影子。

  許樂這個名字很尋常,他身後那抹斜斜的影子也並不如何肅殺刺人,然而場間這些紈褲軍人聽到這兩個字,看到隨墨鏡依指尖而走露出的那張平凡無奇的面龐,瞬時間內感覺到一股生冽到了極點的氣息籠罩了軍營四周,壓向自己慣常驕傲矜持的心臟。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許樂已經是聯邦裡的大名人。民眾們不知道他曾經殺過多少(人),做過多少大事,國防部文宣處和新聞媒體配合,卻借助與國民少女那椿緋聞,將他放到了聚光燈與放大鏡之前,這個名字如今從薄唇裡噴吐而出,再也難以輕飄飄地落下,一旦降至堅硬的地面,一定會鏗鏘有力地砸出幾個大坑。

  場間的紈褲軍人們,終於明白了為什麼這個相貌普通的傢伙,如此年輕便已經是聯邦的中校,終於明白為什麼在自己這些人的優越感與家世背景之前,他依然能如此平靜狠厲,甚至比他們縱情去設想的還要更狠一些。

  因為他是許樂,他是軍神李匹夫和帕布爾總統青眼有加的年輕天才,聯邦軍方重點培養的目標人物。無論是比拚背景靠山還是心智實力手段,這位戴著墨鏡的聯邦中校,至少在這個孤立遠離繁華的軍營中,擁有壓倒一切的優勢。

  錫朋和他身邊最親近的幾個公子哥,不是那些有個幾億資產的父親,便開幾輛跑車吹幾聲口哨,在各個州府裡橫行無忌的紈褲,而(是)真正處於首都星圈頂層圈子的真正公子哥,所以他們恰好知道一些關於許樂這個名字的內幕。

  所以他們的反應比其他的人更為強烈。

  右肩鮮血如注的錫朋眼眸裡驟現驚恐,被這個名字震撼地以一種毅然決然的方式轟然向後倒去,帶著那幫臉色瞬間慘白的朋黨傾覆的異常迅速,慘不忍睹地摔倒地上,亂成一團。

  …………在首都星圈那個華美精緻的上層圈子裡,年老沉(陳)腐或中年頗具城府的權貴們,對於許樂這個突兀崛起的任務有過一個公認的感慨評價:這是一個冷靜的瘋子。

  他曾經拿著太平斧砸了果殼研究所,然後又悄無聲息地幫果殼機動整了台MX,把聯邦科學院那位老人拉落凡塵,狠狠扇了幾個猩紅的耳光,最後這個年輕人卻出乎所有人意料,捨了莫愁後山的如畫江山,離開那位令人尊敬的夫人繪就的如花繁途,悄無聲息遠赴S2,穿著運動衣,提著一袋子槍丨械,闖入某幢大樓,殺了那位令無數人頭痛忌憚的議員……在那些大人物的眼中看來,許樂的性情沉穩開朗,然而卻做出了這麼多在他們 所習慣的規矩開來瘋狂的行逕,尤其是最後的捨棄與殺伐---說明此人並不是靠 著一時的情緒亢奮來支撐自己的冷血手段,而是經過認真縝密的思考後,依然狠 狠地一頭向著某處鐵壁上撞去,不在乎自己會頭破血流,卻也要將鐵壁撞開一道 口子,或者只留下些許血痕,他也在所不惜。

  這種人很可怕,一個冷靜的瘋子,比費城李家那個小瘋子更可怕。李瘋子即便 敢衝進議會山大打出手,也絕對不敢做出這些事情。

  基於那個圈子裡對此人的評價,和傳說中某位議員的死,躺在地上的錫朋,看 著面前這個表情平靜誠懇的軍官,不禁感到渾身發冷。

  縱使對方在陽光下笑出花來,靜若水去,他彷彿依然能嗅著血腥味道,看見那 惡魔的角。

  麥德林被許樂和施清海二人聯手殺死一事,是聯邦最大的秘密之一。然而正如 喬治卡林曾經嘲諷指出的聯邦信息不平等,所謂秘密,本來就是上層那個圈子獨享的果實所以錫朋知道,他身邊這些州長或議員的公子也知道。

  錫朋的大伯是資更深聯邦議員,如今的副議長錫安,與那位死在許樂手中的麥德林議員比起來,因為經營日久的關係,或許隱藏的實力人脈更為深遠寬廣一些,但在表面上總是不及麥德林曾經擁有過的風騷。

  要知道那時候的麥德林雖然已經退出了總統大選,但並不是如今人神共憤的壞人,依然備受民眾支持,聯邦政丨府和政治圈,甚至是七大家這樣恐怖存在也必須做出某種妥協,而面前這個傢伙,就這樣毫無道理,蠻橫無比地將他殺了。

  許樂連當時的麥德林都敢殺,更何況自己只是大伯的侄子。錫朋臉色慘白,眼神遊離,卻依然能清晰地感覺到右肩處那道鋒利傷口透出的痛楚,愈發相信如果自己再繼續反抗,只怕那個秀氣像娘們一樣的男人真會一刀捅死自己……只是兩秒鐘的沉默,錫朋緊緊抿著嘴唇,困難地從地上爬了起來,對著許樂敬了一個軍禮,然後轉身向操場走去。

  因家世背景權勢金錢而強大的心智,在最簡單直接的血及死亡的陰影前,瞬間崩塌碎裂,至少在這片軍營中,他必須忍著,拖著時間,等待自己家人的回應。

  許樂低頭看表,計算著時間。

  那些紈褲軍人臉色慘白,紛紛轉身向操場上跑去。

  許樂抬起頭來,重新戴上墨鏡,對身後說了幾句,第七小組優秀的戰地醫療師侯顯東馬上反應了過來,趕到了操場上,將錫朋拉到了陰涼處,開始替他治療肩上的傷勢。

  白玉蘭的那一刀捅的並不深,只是傷口有些長,血流的有些多,看上去有些恐怖。

  他們是果殼公司的僱傭軍,似乎不用擔心軍紀或軍事法庭的存在,然而無論許樂再怎麼沉默冷厲,也不可能僅僅因為下屬不去訓練便將對方捅死,然而奇妙的是,很多人似乎都認為許樂真是一個殺人不眨眼的恐怖人物。

  向操場上跑去的紈褲軍人最後是從象徵,許樂喊住了他,沉默片刻後說道:「不要給老校長丟臉。」

  從象徵臉上青一塊紅一塊,他的父親是梨花大學校長從不知,在家中經常聽到老父講述面前這個小門房的傳奇故事。

  …………許樂沒有在軍營中受過專業的訓練,他沒有跑過負重訓練,只是跟著白玉蘭學習了一段時間的槍丨械知識和標準機甲操作,而那些戰術手冊更只是他的業餘讀物,所以這整整一百多名下屬的訓練,自然不可能由他來負責,事實上他也不懂這些。

  確認將這些老爺兵的氣息徹底壓熄之後,他便戴著墨鏡回到了自己的房間,開始通過軍事通信系統,與遠在港都的商秋,進行頻繁的技術郵件探討。

  最近這段時間,果殼工程部開始嘗試研究那位程豐實先生提出的渦輪加壓創意,正處於一種亢奮與焦躁的狀態中,工程部很想念他,他也很想念當年那種氛圍。

  訓練由白玉蘭全權負責,蘭曉龍進行輔助。那些軍事素質極差的老爺兵,在操場上接受著慘不忍睹的加強訓練,熊臨泉拿著一根帶刺的皮靴(鞭?)咆哮嘶吼著,逼迫著那些人的速度越來越快,只要有慢了或是癱倒了,便是幾鞭破風而去,留下幾抹血光艷痕。

  好在國防部對七組的後勤支援極為慷慨甚至奢侈,侯顯東醫師官熟練而又興奮地操作著那些醫療艙,給那些因脫力而昏迷的老爺兵們注射著各式藥物,絕對能夠保證這些公子哥不會留下什麼身體上的傷害。

  治好了?繼續去練去,正所謂死練活練像條狗,被人罵了也不能汪汪叫,這便是十七師老爺兵們在西林第一天的慘淡人生。

  而在操場的另一邊,顏丙燕和柳青松一干健美先生或紀錄保持者們,正在烈日的曝曬下進行軍姿和隊列訓練,長時間的僵立不動讓他們變成了木頭人,然後又被毒辣的陽光曬成了一具具乾屍,皮膚開始綻裂,飄起。

  「你知道所謂測繪任務,就是替憲丨章局潛入敵占區進行芯片安置。離出發只有十天時間。我承認你的訓練水平很殘酷,但只有十天時間,難道你能替許樂打造出來一隻真正能夠戰鬥的部隊?」

  在營房邊緣的陰影中,蘭曉龍解開領口,望著操場上被丨操練的如喪家犬般的士兵們,皺眉說道。

  「老闆只是想讓他們在戰場上少死幾個,至少逃的時候要能夠跟得上七組的速度。」

  白玉蘭吸了一口香煙,輕聲細語回答道。

  「你為什麼要捅那一刀?那個傢伙可是錫安副議長的新侄子。」蘭曉龍望著操場,憂慮說道:「你應該很清楚師裡這些老爺兵的背景。許樂有軍神背景,有總統的欣賞照看,想必不用怕什麼。但你只是一個比較厲害的臭大兵……這些大人物要碾碎你,只需要動一下小指頭。」

  白玉蘭吸了一口煙,知道蘭曉龍說的是真話,國防部都不敢亂動這些老爺兵,這些傢伙此時雖然被壓制了下去,但誰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他沉默不語。

  蘭曉龍沉默片刻,轉過頭盯著黑色髮絲間那對細長的眼眸,異常認真說道:「你一直堅持叫他老闆,難道說你真打算把命賣給這傢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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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西林的征途   第一百三十四章 瘋蘭虐月光

  白玉蘭又仔細而認真地吸了,口香煙,黑髮遮掩下的寧靜面容沒有因為蘭曉龍的突兀發問而發生任何變化,輕聲細語說道:「部裡給七組安排的任務,本來只有三天準備時間。早晨的時候,老闆往西山大院打了一個電話,在電話裡憤怒地吵了一架,就把三天變成了十天。」

  「部裡要給他面子,我捅那一刀子,也是想讓他拼了面子奪回來的十天變得更有效率一些,這些大人物家的孩子,如果真在老闆手下死的太多,就算費城和部長想護著他,也會有太多問題。」蘭曉龍望著他,繼續執著於先前的追問:「你為什麼想要替他賣命?」

  白玉蘭將煙頭輕輕摁在牆上,抹了一道深深的黑色痕跡,星火瞬熄,焦黑裡殘著絲熱氣。

  「那一年新式機甲失敗,席格總統震怒,憲(和諧)章局開始調查果殼做過的私活兒,七組被某些大人物當替罪羊扔了出去。你為了保住熊臨泉這些傢伙,一個人扛了所有的東西,被送上了軍事法庭,最後雖然僥倖脫罪,卻被永遠開除出了部隊。」

  「從那一天起,你就戒了煙,發誓一根都不再抽,說要健健康康,禍害百年的活的長長久久。」

  蘭曉龍低頭盯著他手指裡捏著的煙頭,說道:「但自從你開始跟許樂之後,你又開始抽煙。我們很清楚你的性格,知道破誓意味著什麼……離開首都星圈之前,寧和專門找過一次我,總覺得你現在的性情變得有些過於平靜冷漠,有些瘋魔的跡像。」

  正是在那位叫寧和的軍官婚禮結束後,許樂在街畔向著白玉蘭的背後捅了一刀,思及那些時光,白玉蘭細長的眼睛瞇了起來,似乎還能感受到後背處的那些生痛。

  沉就片刻之後,他輕聲說道:「這半年裡,你天天對我七組的人洗腦,恨不得讓大熊佼子這些傢伙對老闆崇拜到骨頭裡,讓他們產生抱著老闆大腿睡覺的衝動……國防部派你過來,不就是想要你幫助他先收攏七組,然後再慢慢收攏十七師?既然你的任務就是要把很多人的性命交到老闆的手中,我賣一賣命又有什麼問題?」得到了肯定的答覆,慣常尖酸刻菏文藝腔嘲諷聯邦萬水千山的蘭曉龍表情為之一凝,眼眸裡漸漸散出一絲不安與擔憂,但說出來的話還是那般尖酸。

  「咱家那位天才主管是必然要成為大人物的角色。軍神大人,國防部這一年一直在為他鋪路,我就是那灑水泥的苦力角色,問題是任何決斷總要有個分寸。」

  「做為材料墊底的傢伙如果太死心眼賣命,將來只能變成無數被生生壓碎的石頭,嵌進水泥,鋪在他的金光大道上,當他穿著锃亮軍靴踏過路面時,一路平直,哪裡還會想起腳下的碎石頭。」

  白玉蘭低著頭,靠著牆,手指鬆開煙頭,右腿屈起蹬在牆上,回答的很快很直接:「我少小參軍,這輩子殺的人多,見的事也多,替政府暗殺百慕大的商人,替軍區裡那些公子哥干走私,黑劫海盜船,我這輩子虧心的事情做的多了,心裡沒有什麼敬畏道德自哀的想法,本書轉載好壹貳三中文網不說心若鐵石,卻也是淡漠的厲害。」

  他繼續說道:「七組向來是果殼裡最囂張強悍的戰鬥小組,我身為戰鬥主管,一面為政府做些光彩的不光彩事,一面做些掙錢的黑暗事掙錢,一直以為自己過的很愉快。」

  「然而開始當許樂的秘書後,我才逐漸發現,這種日子才是最愉快的。在首都和港都之間來往還復的那一年,是我這輩子過的最輕鬆最舒服的日子。」

  白玉蘭仰起頭來,用細長的手指掀起眼前黑色髮絲,那張柔順寧靜的面容上滿是輕鬆的笑意。

  「我本以為跟著許樂只是掙錢的買賣,然而後來他出事後,我忽然發現自己的日子過的很不愉快,更詫異於自己這種冷血動物也能產生那種不愉快和不安……或許是因為這個年輕的傢伙,曾經莫名其妙給了我一些自己都不曾奢望的信任?」

  白玉蘭像許樂那樣瞇著眼睛,看著操場上那些狼狽奔跑的老爺兵,像蘭曉龍那樣聳了聳肩膀,說道:「寧和結婚那天,他捅了我一刀,我反而舒服多了這不是賤,只是知道有可能再回到那些令自己輕鬆的日子。

  他望向蘭曉龍,輕聲細語卻格外堅定說道:「和許樂一起做事,有一種腳踏實地的強大感,有種脊粱骨可以永遠直著,不怕被人戮的得意感」

  「我們曾經做的那些事情不奇險,不弔詭,也不囂張。但很硬很硬,像鋼鐵一樣硬,不怕人言,不懼自問,可以對躺在醫院裡的父母挺直胸膛匯報自己的上作成果,將來如果有可能的話,年老的我們可以對子女驕傲回顧。」

  「沒有永遠正確的人或事,但跟著許樂做些在自己看來正確的事情,這種感覺很好。」

  蘭曉龍沉就聽著,明白白玉蘭此刻輕聲細語的感慨裡,所重點描述的是何種感覺,卻愈發覺得寧和的擔心有其道理。白玉蘭對許樂沒有崇拜,但有一種瘋子沉淪般的快感投入,這種情況相當危險。

  「你知道嗎?麥德林死的那一天,我就在基金會大樓外邊的山上。」白玉蘭細秀的眼眸裡閃過一絲鋒利的意味,輕聲說道:「我當時有強烈的衝動,要和他一起發發瘋,事實上,當時我已經準備好了瘋一把。」蘭曉龍面色劇變,有些不敢相信友人此刻的話語。

  「可惜我當時在山上接到了一個電話。」

  白玉蘭微澀說道,腦海裡浮現出一張中年婦人並不出奇,卻充滿威嚴的面容,旋即他平靜地將頭仰的更高了些,說道:「所以那天我沒有瘋成,沒有盡興成,如今跟著許樂這個小老闆有了難得的第二次機會,我不想再錯過。」

  蘭曉龍輕輕歎息了一聲,不再試圖說服什麼。

  白玉蘭微笑著拍拍他的肩,說道:「我和老闆一樣,都是社會底層掙扎起來的小人物,如喬治卡林所言,我們有天然的革命性。整治這些大人物家的公子哥,打從心裡都會產生某種快感,你的家世與我們不同,自然無法體會。」

  說完很難得的長段心理剖析,秀氣的男人將手揣回褲兜,臉上笑意漸斂,柔弱閨秀低首向著操場上那些老爺兵們走去。

  蘭曉龍看著那個背影,想著這位朋友秀氣小刀下的無數亡魂與他身軀裡藏著的陰寒手段,忍不住將聳肩變成了顫抖,十分同情那些議員州長巨富家的子弟們。

  必須承認,做為不曾鋪床迭被,但斟茶遞水朝夕相處很長時間的貼身秘書,白玉蘭對許樂的心意把握拿捏的極準。後續的這些日子中,那一百多名來自首都星圈的老爺兵,被白玉蘭和熊臨泉等人收拾的無比淒慘。從白晝至黑夜,西林這間偏僻安靜的軍營中充斥著慘嚎,痛哭,崩潰的尖叫,以及更崩潰的恐懼求饒聲。

  負重跑負重跑射擊再負重跑,鞭打腳踢,藥劑還要加上明顯非法的黑市興奮劑,鮮血與鼻涕糊在破爛的軍服上,青紫與潰爛的皮膚與沙礫不停磨擦,不時有人倒下,有人虛弱到吐出膽汁,西林的太陽與明月,見證了無數慘絕的畫面發生,醫療師侯顯東看著房裡堆積的止血膠布與十幾隻空空如野的粘合劑瓶罐,看著治療艙內陷入昏迷的那幾名士兵,縱使專業冷靜軍醫如他,也不禁感覺到了一股寒意,偏生他們的長官……七組隊員心中天才橫溢,卻沉穩善良樂觀的許樂主管,在一直縱容這些事情的發生。

  不過和白玉蘭陳述的喬治卡林論調不符的是,許樂對十七師老爺兵們被折磨的過程,並沒有什麼隱隱快意惡趣,他只是按照某種嚴密的上程邏輯在做事,而且繁忙的他並沒有多餘的時間心情去享受虐待狂的精神世界。

  潔白的節能燈光下,許樂閉目調動腦海裡貯存的那些結構圖紙,思考片刻後緩緩睜開雙眼,將那封已經寫完的郵件發給了遠在億萬里之外的商秋。

  將渦輪增壓系統微型化到機甲之中,是極困難的事情。程豐實提出了一個異想天開的設計理念,更天才的商秋獲取這些材料之後,馬上將原有設計中的氫燃料基礎抹去,果殼上程部全力開動,短短幾十天的時間,項目便取得了很大的突破。

  最近這些天,許樂與果殼上程部的同事們一直保持高密度郵件聯繫,主要是因為他急於在上前線前,為攻克設計中的葉片吸入干擾環節做出自己的貢獻。

  站到窗邊,他揉了揉眼睛,沉就地看著操場月光上那些如病狗般芶延殘喘的老爺兵們,知道這些傢伙已經快要被折磨到絕望和崩潰的邊俄令他欣慰的是,在如此嚴苛的訓練下,一百多名軍人沒有人試圖用自殘來逃避什麼。也許是這些公子哥們沒有自殘的勇氣?他看著那些疲弱到極點的下屬,看著他們越來越亮,充滿了某種恨意戾意的眼眸,心中感到比較滿意。

  就在這個時候,電話響了起來,許樂拿起電話安靜地聽著,表情漸漸變得凝重,來自首都星圈上層的無窮壓力終於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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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五章 拯救聯邦大兵(上)

  以聯邦的科技水平,可以很輕鬆對做出不透一絲風的牆暗中派憲兵將十七師逾百名老爺兵押上戰艦,屏蔽了任何聯絡方式。悄無聲息。雷霆一動,便將他們送到了西林前線。更是做的滴水不漏,卻終究無法瞞過所有人的耳目。

  這些老爺兵的身份太敏感。當那些聯邦上層的大人物們愕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失蹤後,以聯邦軍方的森嚴紀律和執行力,也無法阻止大人物們的憤怒與質詢真相的努力。

  這些政客巨商們,利用自己遍織於的人脈網絡。只用了很短的時間。便觸碰到了整格事件的真相。

  面對著總統及國防部為平息民眾憤怒而採取的措施,這些聯邦大人物們知道自己的影響力,因為缺乏一個站得住腳的道德基礎,而無法進行正大光明的操作方式。自然也難以打破聯邦軍營的鐵板,然而無數家族夫人們的哭泣痛罵。讓大人物們沉思之後。開始向某些方面施加自己強大的影響力,試圖在那些公子哥們進入真正血腥殘酷的西林前線前。將他們撈回來。

  這是一場波瀾壯闊的拯救大兵行動。聯邦新聞界沒有噢到一絲風聲。普通的民眾乃至軍隊系統內部大分部人,都感受不到。那些隱藏在電波夜談之中的焦灼味道。

  聯菲議員,計議員,州長。港都大企業的董事長,這些大人物都是構成聯邦上層社會的基石,一朝憤懣地集體施加壓力。那是何等樣的恐怖。

  國防部在部應星部長的沉默表態下。頂下了一部分壓力,卻也有些焦頭爛額,至於具體實施此次計劃的果殼公司。更是已經感到了風雨襲來的陣勢。

  果殼機動毫無疑問是聯邦實力最雄厚的存在,地位超然,但這家聯邦最大的巨型企業所有權卻在聯邦,在很多方面前要受到聯邦管理委員會的制衡,一旦那些大人物查到自己的寶貝兒子,現如今淪陷在果殼公司某個叫第七小組的古怪部隊之中,所有的壓力全部傾瀉了過來。

  許樂接到的第一個電話。便來自很久不見的果殼公司總裁先生,聯邦總統的換屆,並沒有影響到總裁先生的地位,在帕布爾總統的支持下。總裁先生平靜而強大地撐控著這間巨型企業的一切一切,然而這個電話卻說明」取便是他。也快要頂不住首都星圈拯救大兵行動的力量。

  「聯邦議會馬上就要進行春季財政審核,每年我都要參見那個見鬼的聽證會,議員們都很想從咱們光禿禿的果殼上咬兩口肉下來小」如果。我是說如果,這次那幾位議員公子真的死在七組裡,我真不知道議會上會發生什麼。」

  許樂拿著電話,說道:「我明白。」

  果殼總裁的聲音有些疲憊。說道:「能給當中某些人請病假嗎?」

  許樂沒有花時間去思考總裁先生的意思,望著操場具光下那些正在享受慘淡人生的公子哥們展顏一笑。露出滿口白牙。誠懇說道:「他們沒病沒痛。」

  總裁先生聽出這個傢伙話裡隱著的執拗意思,沉默片刻後苦笑一聲。淡然說道:「我不是給你壓力,你按照國防部的命令和自己的意思做事就好,…我的親兄弟現在正在強力上面,那些議員先生們做出來的事情確實有些丑。」

  許樂微感溫暖,正準備說些什麼的時候。又聽著總裁先生說道:

  「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你。」

  叫「你手下那些老爺兵的父親們。已經知道他們在七組。果殼只是個企業。並不想替政府或軍隊。頂著這些壓力頂到吐血,所以」

  嗯「…我已經告訴這些大人物們,七組的主管是你。」

  許樂微微一怔,半晌後猶疑說道:「這是指望我頂住他們?」

  「如果連你都頂不住,聯邦裡應該沒有人能頂得住。」總裁先生在電話中微笑說道。

  總統先生和軍神大人共同培養的人物。關鍵是曾經向聯邦所謂上流杜會展現過自己的生辣狠厲,要頂住大人物們在引掀起的拯救大兵行動,非許樂莫屬。他自己也很清楚這一點。總統選擇他來做這把刀,自然是思考成熟的結果。

  「您在西林?」許樂看著手中的電話。忽然才反應過來。

  總裁微笑回答道:「當然,要為聯邦軍隊提供後勤支持,我必然在這裡壓陣。倒是你如今雖然是總裝基地的中校軍官。但如果哪天你不願意在現役部隊呆,就趕緊回果殼吧。不論是研究所還是工程部。位置隨便你挑,一級技術主管的職位一直給你留著的。聯邦將來或許會少一個最年輕的將軍,但肯定會多一個最年輕的獨立技術董事。」

  對於果殼機動公司這個巨無霸來…」年間做出最大貢獻的職員。當然是為果殼帶去了無數總,」成果的許樂,但驟然聽到這句話,他依然感到有些溫暖,對電話回答道:

  「我現在本來就還是果殼的職員,不要忘記我在帶七組。至於獨立技術董事刪他想到港都那個雨夜,那個被利家用重金收買的中年人,說道:

  「我想商秋比我更有資格一些。」

  正如果殼公司總裁先生說的那樣。引的大人物們驟然發現自家兒子所在的前線部隊長官,是,傳說中的許樂,拯救行動驟然平息。不是他們被許樂的凶名背景嚇倒。他們其實更加擔心自己兒子的生命,只是當國防部和果殼公司都極為無恥的祭出許樂這張名片後,大人物們一時間無法找到合適的手段。

  莫愁後山如畫般的風景之間。別墅傲然獨立於湖畔山間,清晨時分。有翠鳥鳴於翠谷,卻不見得是因為它而愉快,更大的可能是鳥兒看著山間積雪,憤怒於找不到尋覓果實的方法。

  沈秘書落重腳步,走到露台上。望著天光幕下正在賞雪的夫人。目光從那件黑色的招毛大衣上離開,平靜輕聲說道:「議會山辦公室機要秘書又打電話來了,語氣很焦急。」

  「錫安就那麼一個侄兒,當珍寶一樣呵護著。如今卻被國防部一手拎到了西林前線,扔進了許樂那個傢伙的部隊,當然會著急。」部夫人目視雪谷,皺眉說道:「我能體會他的心情,只是這畢竟是總統先生的意思,又是部部長在執行。」

  帕布爾總統與部應星部長在聯邦政壇的閃耀出現,都與莫愁後山這位夫人有太過深切的關係,雖然部夫人眉宇間偶現有所思之色,猜測著那位總統先生的最終目的,然而她並不願意親自出面。破壞自己盟友們的政治意圖。

  「那邊很理解這一點。」沈秘書說道:「聽他們的意思,是想直接與許樂進行對話,徵求我們的同意。」

  對於聯邦上層社會來說,那個突然崛起於首都的許樂中校,雖然曾經與莫愁後山之間似乎出現過一些問題。但基於他和太子爺的友誼。他的身上依舊刻著深深的邯氏烙印。

  邸夫人從桌上取起半截極品沉香木到鼻端輕輕吸了一口,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會阻攔「…不過在我看來,想直接說服許樂,救出他們那些沒用的子弟,這只不過是奢望。」

  沈離明白自己需要向議會山轉述的只是夫人的前半句話,低頭在工作屏上輸入命令。

  「那個小傢伙油鹽不進,生冷不忌。連自己都沒辦法收服他。更何況那些人。」

  部夫人緊了緊身上的裘衣,望著台前的寂廖湖面幾片寂廖的殘冰,在心中淡然想著。

  在夫人看來,老靳這個薄情寡義的傢伙絕情絕性至極,不可要挾。他唯一的學生許樂卻走了條截然不同的性情道路,但不知道是命勢使然,還是這今年輕的小眼睛男人真的謹慎如斯,難得幾個許樂有情有思能夠待之控制的關係不是國防部長的千金,便是自己的兒子,抑或利老七這一等油滑的世家子弟,至於緋聞中的那位國民少女,更是無法輕落指尖。

  思及此處。部夫人的目光中出現一絲欣賞與疑惑,她在回顧許樂逃離東林之後的人生,總覺得這種命途隱隱間透著家人的礦子,不然根本無從解釋。

  「許樂多情至斯。卻小心謹慎地少與平凡人交往接觸。如果這真是有意為之,我似乎還看輕了他三分。」邸夫人輕聲說道:「他的謹慎似乎還在你之上。」

  站在她身後的沈秘書眉頭微皺,眼眸裡閃過一絲複雜神色。

  「他想必是愛那些平凡人生的。他不是權貴子弟、或從前的皇帝陛下們般慨然嚮往田園人生,寧靜泉水,因為他本就是那些地方造就的小人物,如今即便已經坐在了聯邦權力寶座之畔。骨子裡依然還是個小人物。」

  部夫人微微轉身,說道:「如此謹慎遠離所好,想必活的孤單。卻能證明他的堅忍毅力。這種有大毅力。狠辣手段能力。卻有小人物氣息的傢伙」很危險。」

  沈秘書微帶感慨想到,大抵只有夫人才能如此清晰輕鬆地摸到許樂那個看似平凡傢伙的內心。

  「錫安議長就這麼一個侄兒。」邸夫人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這件事情交給阿源去辦,他也認識錫朋,總不能眼睜睜看著那個。

  小傢伙去死。」

  沈秘書默然無語,表情沒有絲毫變化。內心卻是波瀾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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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六章 拯救聯邦大兵(下)
   

    沈秘書目光不易察覺地自那塊半焦黃的極品沉香木上掠過,又掠過別墅間充滿了歷史與權貴復合氣意的陳設,不知為何品出了一絲陳腐的氣息。他早已確認,只是今日格外清晰地感覺到,莫愁後山、議會山、那些千世家族、政客與巨商在首都星圈構織了一個漂浮于雲端的陳腐***。

    就如面前這位身份尊貴卻願意時時做些家務活兒的夫人,她或他們的社會屬性永遠是站在一般民眾之上,他們可以殫精竭慮為聯邦永續長存而奮斗,但奮斗的目標則必然是讓自己的家族通過聯邦的存在而獲得更多的利益。

    這是一種天然的屬性,家族的本能,他們維持這個聯邦的存在,本來就是為了保障自己家族的利益,而帕布爾總統和國防部將那些公子哥調往西林,則是觸犯了這種根本利益,如果連自己子女的生命都無法保障,聯邦上層社會的大人物們,又是在為什麼奮斗?

    ……

    ……

    繼果殼總裁先生來電之後,身處西林軍營中的許樂,又接到了很多電話或是視頻郵件,但正如邰夫人判斷的那般,油鹽不進的他,面對著那些來自首都星圈的暗中壓力,那雙如鞘中秀刀般的濃眉顫都沒有顫一絲,他沒有回復那些郵件,掛斷了許多充滿了咆哮之聲的電話。

    首都星圈大人物們拯救寶貝兒子的行動,鋒利至極地刺透聯邦政府及國防部兩道鐵板,直接來到了第七戰斗小組面前,卻被許樂這塊堅硬的石頭全部檔了回去。

    無論是威脅,利誘,憤怒,哀怨,上層大人物們的百態在他面前展的無遺,卻全無用處。然而當他們發現說情的郵件電話中,竟然還包括了焦秘書、鐘夫人這兩個熟人石,心中不禁生出幾抹陰霾。

    焦秘書是國防部長鄒應星最倚重的機要秘書,鐘夫人更是西林大區的當家主母,而且這兩個人與許樂的關系也極為密切。到凌晨時分,許樂甚至還收到了來自總統官邸辦公室的一封郵件,落款居然是辦公室主任布林先生。

    他望著操場上那些接受殘酷訓練的士兵,不禁有些震撼于這些家伙父輩的影響力。

    好在這三位真正對許樂有影響力的人物,非常清楚此人的性情,只是在郵件中順便提到了一些人的名字,像總統先生那般試探了下,看有沒有可能請病假,而當他們收到了許樂直接拒絕的郵件後。便再也沒有進行這方面的嘗試。

    焦秘書是國防部長的親信,鐘夫人和布林主任更是舉手投足便有可能引發風雷的大人物,然而他們畢竟要在聯邦這個社會、那個圈子里生活,就像傲然清貴的鐘夫人,也必須考量春天馬上到來的議會預算會議,西林大區究竟能夠獲得多少資源援助的配額……

    人在江湖之中,星辰之下,總有諸多的不得已,許樂很明白這些,所以關閉系統之後,臉上總有幾絲沉重的苦笑,並沒有太多怨恨。

    他本應怨恨,因為這本來就是帕布爾總統和國防部的計劃,他只不過是那把刀而已,可眼下總統官邸和國防部卻無恥地將他拋出去抵擋那些大人物們憤怒的撈人手段,焦秘書和布林更是回頭打了一槍。

    日後回到首都星圈,將要承載多少大人物的怒火?之所以此時心情依然平靜堅固,並無怨恨,大抵是因為他從一開始的時候,就沒有在意過那些來自首都星圈的壓力、將來或許有的報復。

    他確認總統的想法是正確的,這就夠了。他自己也沒有進入所謂上流圈子的慾望,更何況戰場之上生死之事稀疏尋常,誰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著回來,既然如此,何懼之有?

    望著窗外操場上越來越淡的月光星光,看著那抹將要撕開地平線的柳木白,許樂心中有些慶幸沒有接到梨花大學從不知校長的說情郵件,雖然他與老校長並不十分熟稔,但那片盛開梨花的校園是他的發跡啟蒙之地,感情終難撕扯開來,若老校長真在電話中一把鼻涕一把淚地擔心從象征的死活,他又該如何處理?黎明前的黑暗已經散去,他看著癱倒在操場上的那些老爺兵,和他們身周同樣疲憊的七組成員和不停運轉的醫療設備,很莫名地想到前些天自己的那番訓話。

    “我是你們的最高長官,許樂。”呃。。

    在三年之前,他曾經站在梨花大學鐵門帝,神定氣閑,氣壯山河地說道︰“我是門房。”

    油然思及梨花大學的小門房生涯,許樂心中不禁有恍若隔世的感覺,如今他的身份地位已經發生了極大的變化,可喜的是性情似乎一如既往。

    ……

    ……

    當天夜里,七組一百二十餘名軍人在禮堂內全體集合,進行開赴前線前的集體會餐,會餐之前,沒有長官進行挑弄熱血的高聲訓話,也沒有光著大腿的女明星來提振士氣,只是一片沉默。身體疲憊痛苦到了極點的老爺兵們,被烈日暴曬的皮膚綻裂的健美先生們,坐在飯桌旁各有所思,一股絕望的悲哀情緒便從這些思緒中脫離出來,籠罩了整個禮堂。

    九天半的魔鬼訓練,讓這些士兵們第一次品嘗到了什麼叫做生不如死的滋味,如果不是寄望於首都星圈的父母能夠在最後時刻把自己撈出去,他們根本無法在七組的皮鞭下支撐如此之久。事實上,就連白玉蘭、熊臨泉這些負責訓練的軍官,也已經疲憊困乏到了極點,沉默地坐在桌旁一言不發。

    一頓高能量餐草草吃完,士兵們表情麻木地坐著,軍姿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但眉眼間卻充斥著死意,前往163行星進行憲章局秘密任務,誰都知道那將是一條九死一生的道路,令他們絕望的是,明天凌晨便要登上戰艦,而他們的家族父母似乎依然沒有找到拯救他們的方法。

    許樂走上了主席台,將那副墨鏡認真地戴在了鼻梁上,低頭正準備對通話器說些什麼的時候,腰間的電話卻響了起來。

    “阿源?”他有些詫異于接到對方的電話,拿著電話的手指微微一僵,默默看了很久,才接通了電話。

    阿源這兩個字從通話器中清晰地傳了出去,那些渾身死喪氣息的老爺兵沒有任何反應,只有一直緊張握著拳頭的錫朋,忽然間眼楮驟然明亮。

    就像一個將要落下懸崖的人,抓組了唯一的那根繩索,他霍然站起身來,狂喜無比地望向主席台。

    許樂拿著電話沉默的听了幾秒鐘,然後提起頭來看了錫朋一眼,令錫朋不敢置信地,伸出手指乾脆無比地掛掉電話。

    錫朋渾身一緊,不敢相信眼前一幕的真實性,瞬間被絕望的情緒沖昏頭腦,猛地推開桌椅,向主席台上沖去,尖聲瘋狂喊叫道︰“太子哥!我是錫朋!救我!”

    許樂在魔境外的濃眉一蹙,白玉蘭站起身來,當錫朋沖過自己身邊的時候,重重一腳踏到了他的大腿外緣,狠狠地將這位議長家的公子哥踹倒在地,一時半會兒根本無法爬起。

    “這十天里,有很多人給我打過電話,給國防部打過電話。”

    許樂站在主席台上,舉起手中的軍事加密電話,不願意再去看地面上痛苦翻滾的錫朋,望著台下眾人說道︰“這些電話來自你們的父母,來自首都星圈很多大人物。”

    本來極為安靜的禮堂內頓時變得更加安靜,只是先前這些士兵的安靜中充滿了悲憤與絕望,此刻的安靜卻更多的是希翼與驚喜,他們此時才知道,原來家中的父母已經查到了自己遭遇到了什麼。

    “你們很了不起,那是因為你們有很了不起的父母。”許樂看著他們,微微低頭看著手中不停震動的手機,說道︰“無數的大人物試圖拯救你們,就連國防部都抵擋不住這種壓力,讓這些壓力直接來到了七組的面前。”

    黑色的軍事電話上面顯示著邰之源的名字,一直沉默而極富壓力的響著,許樂緩緩將手負到身後,看都沒有再看一眼,自然更不會接通。

    場間這些經受了十日非人折磨的老爺兵們,並不知道錫朋先前為什麼會發瘋,用無數雙明亮和驚喜的目光盯著台上,在他們看來,只要他們的父輩出面,這個聯邦有什麼是他們所辦不到的事情?

    然而接下來他們听到的話,讓所有人的心情都從溫暖的草原直接墮入了極北有冰川地域,希望破滅之後竟是那樣的寒冷。

    許樂抬起頭來,望著場下這些新來的下屬們,停頓片刻後微笑說道︰“告訴你們一個好消息……”

    “首都星圈拯救你們這幫聯邦大兵的行動,全部失敗。”

    全場大嘩,老爺兵們驚恐悲憤的情緒宛如實質一般,將要沖破禮堂的房頂,然而受虐十天,他們心中早已生出對七組成員發自內心深處的空間,竟是沒有人敢起來鬧事。

    電話在不停地嗡嗡振動,許樂背在身後的手握的很緊,他看著台下眾人,細細地品咂著這些戰士的些許進步,信心略多了一些。

    再次沉默片刻後,他用極為誠摯的語氣說道︰“你們將難得地擁有一次不一樣的人生片段。做為果殼機動公司白水戰斗第七小組成員,你們……不,是我們,將會光榮地跟隨聯邦大部隊,投身到反抗帝國侵略的偉大事業之中。”

    多麼鼓舞人心的話語,然則此時此刻的禮堂內,終於有膽怯的公子哥們再也控制不住情緒,開始嗚嗚低聲悲泣,祭奠自己尚未能完全展開風流、卻行將埋葬在淪陷星上的紈褲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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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七章 某人做的戰斗動員
   

    一樣米養百樣人。雖說禮堂內這些紈褲大兵們,自幼便被父輩養在溫房之中,但也不是所有人都真禁不住一絲風雨,受不得幾天風寒。

    知道事態已定,死寂數分鐘後,總有些心氣稍高,心志稍硬的公子哥們回過神來。他們端起桌上今夜特別準備的大碗烈酒,微怔之後,臉上狠色漸起,一飲而盡求個豪氣。

    雖說有幾人嗆著,但嗆的也算是痛快,成功地將心中的那抹悲涼轉成了悲憤,把絕望化成了一種很難形容的狠勁兒。

    就連被踹倒在地的錫朋,明明前一刻臉上還如全家皆喪般的死灰,痛苦一陣後竟也默默爬起身來,掙扎著回了自己的座位。他用不停顫抖的手緊緊端著面前的大碗烈酒,像是瘋了般尖嚎一聲,便往嘴里灌去。

    喝完這碗酒,他狠狠抹掉嘴唇上的酒水,回頭沖著哀切哭聲起處,惡狠狠罵道︰“哭喪啊哭!”

    這一百多名老爺兵都是十七師里的極品,先天便是一個***里的人,有伙伴如此無能,上不得台面,尤其是在許樂和七組老兵的面前做娘們委屈狀,實在是讓他們覺得很丟人。

    知道了事態可能發展的途徑,帶著一絲悲壯情緒接受現實的公子哥們,被酒水刺激的有些臉紅,又羞恥于身周偶爾響些的那些哭聲,面色更紅,此時听著錫朋的痛罵,也隨之罵了起來。

    污言穢語漫天飛舞,發泄似的咒罵,終于將那幾名沒用的公子哥哭聲別了回去。

    “喝!喝到死!”錫朋抓著從象征的肩膀,眼圈里的微紅早就被臉上的紅暈掩蓋,他罵罵咧咧狠狠說道︰“反正沒人管我們了,咱們自己偏要活著回來。”

    禮堂內頓時充滿了呼酒喝肉,狠意十足的氛圍,大抵便是破罐子破摔,今朝有就近遭罪,明朝且殺幾人頭的心理作用。

    許樂感覺掌心里的手機不再震動,暗自松了一口氣,便被禮堂內的這一幕吸引住了目光。這些老爺兵們能夠如此快地從絕望情緒中擺脫出來,實在是有些出乎他和七組成員們的意料,雖說這些老爺兵看著自己的目光中毫不遮掩的充滿怨毒,但這畢竟是活著、敢于去死地求活的有力量的目光。

    他意外地看了錫朋一眼,才知道所謂世家凝華自有其道理。這些首都星圈的公子哥,們被國防部玩了一招天堂低語極速墜落,又被七組整治了十天,所以才會暴出最深處的膽怯不堪,可當這些年輕人發現事態已經無法改變時,竟能夠燃燒出某種意志,不能不說和家庭教育有某種關系。

    許樂低頭笑了笑,沒有足夠的年紀歷練或興趣去居高臨下、老氣橫秋地生出太多感慨,略定定神後便準備進行自己有生以來的第一次戰斗動員。

    只是他正準備低首向通話器之時,眼角余光卻看見禮堂門口走進來了幾名扛著微型攝像機與收音器材的軍人。

    從這些軍人的肩章上來看,應該是文職軍官,大概是個什麼攝影組。

    蘭曉龍走到台上,湊到他耳邊輕輕解釋了幾句。

    許樂的眼楮微微一咪,才知道這是總統官邸和國防部的意思。

    政|府方面為了平息民間的反戰聲潮,彌合社會間的裂痕差距,促進階層之間的和諧共存,特意派出了軍方金星紀錄片廠的優秀攝像團隊,全程跟蹤七組的這次行動,要把這些這些大人物家子女在前線英勇殺敵,與平民子女精誠合作的故事,忠實地呈現到億萬民眾的面前……

    這是政治,也是宣傳,許樂明白聯邦政|府不惜得罪上層社會也要進行此項任務,當然不會錯過難得的宣傳機會,只是明白歸明白,一時間他卻很難接受時刻有死亡誕生的戰場上,會出現這些搞文藝的家伙。

    “這就開始拍了?”許樂皺著濃眉,看著台下正在不停拍攝素材的攝像組,心想這些公子哥們縱情酗酒狂歡的場面著實不怎麼好看。“先讓他們暫時退避一下?”蘭曉龍看著許樂的臉色,不明白他為什麼如此反感宣傳七組也是自己的機會,試探著問道。

    “雖然是國防部派來的人,也不需要這麼客氣,我們只是果殼的戰斗小組。”許樂說道。我們是間客吧的戰斗小組

    “得 ,明白了。”蘭曉龍戴上軍帽,搖頭向台下走去,帶著熊臨泉那幾個猛人,毫不客氣將攝影組趕出了禮堂,完全不在乎那名宣傳官難看到極點的臉色和憤怒的抗議。

    許樂輕輕的彈了話筒,尖銳的回鳴聲響徹在禮堂內部的空間中,正自嘈亂一片的場間漸漸地安靜下來,大部分老爺兵都已經喝的有些眼神迷離惘然哀傷悲壯,然而十天來所受的折磨,讓他們中間沒有一個人敢在這個戴墨鏡的年輕中校面前再擺什麼優越感十足的姿態。

    望著這一百二十幾個人,一百二十幾張面孔,許樂忽然間忘記了自己應該說什麼,昨夜想好的那些用來振奮士氣的話語,似乎在真實的戰爭面前,變得沒有什麼真實的力量。

    台下的聯邦軍人們將將只是一個連,當然他們的裝備比一般的連隊生猛太多,七組裝備本就是果殼特供的彪悍事物,此次國防部總裝基地更是直接越過西林前線指揮部,給他們提供了整套尖端裝備。

    許樂現在是中校,如果死命往上頂一下可以到副師一級,做團長更是名正言順,然而他終究太過年輕,除了上次的機甲戰之外,更沒有什麼戰斗經驗,聯邦軍隊里那幾名真正的大徒再看李匹夫的面子,再愛煞他的性情,也不可能真正扔一個整編團讓他帶。

    于是這一百二十幾人,這一個連,便他第一次擁有了真正意義上……自己的部隊。

    什麼叫自己的部隊?那就是自己要對部隊里每一個人的生死負責。他眯著眼楮,看著這些熟悉或依然陌生的面孔,明白無論自己喜歡或厭惡他們,無論他們是議員的兒子,還是州長的公子,或者只是很普通的平民子弟,自己都必須盡可能讓他們活著從戰場上回來。

    然而終究只是一個將滿二十二歲的青年,如此沉重的責任與負擔壓在了他的箭頭,讓他說出來的話略顯沉重與艱澀。

    “你們應該知道我的一些故事。我在現役的時間並不長,但這些年確實經歷了一些事情,事實上我早就應該死了,但偏生卻一直沒有死。”

    許樂將墨鏡取下插進上衣口袋,略低下頭對著通話器說道,清楚而誠懇的聲音,回蕩在禮堂之中,台下餐桌旁的軍人們神情復雜地看著他,听著這些話。

    “你們在七組里的這些前輩也一樣,他們替聯邦做過很多危險的、不能見光的工作,然而他們中的絕大部分人終究還是活下來了。”

    白玉蘭坐在桌旁,狹長秀氣的眼眸間有異色閃過,不知道是不是想起了死在百慕大礦星上的那些戰友。

    許樂低著頭繼續說道︰“一個人怕死,其實他也就最容易死,如果你連死神都不怕,那死神往往會怕你,會遠遠地躲著你。我的年齡比你們當中有些人還小一些,只是我曾經歷過生死,知道那個滋味確實不好受,我也怕……但後來仔細琢磨,我往生死那個地方沖過去的時候,憑的並不是熱血激素沖昏了大腦,而是極為正確的本能直覺。”

    “因為,人活著總是要死的,這是必然。而世界上總有些東西是比死亡還令人討厭的,用必然的死去搏一把,其實並不算太冒險的行動。”

    “這十天晚飯後,安排你們觀看了國防部拍攝的戰地紀錄片,雖然可能你們有的人累的睡著了,但肯定還是看過幾眼。在那些紀錄片中,你們應該看到了帝國侵略者在淪陷星上屠殺我們的同胞,你們應該看到了那些城鎮廢墟間無人掩埋的白骨腐尸,甚至不知道是多少年前留下的,你們還應該看到了那些和你們差不多年紀的聯邦士兵,是怎樣迎著帝國人的炮火奮勇沖鋒,直至最後變成殘軀或者烈士。”

    “我知道你們看到了。”許樂抬起頭來,看著台下鴉雀無聲的人群,說道︰“我也知道你們有些人看哭了,這哭是恐懼還是悲憤,我不想探究,是不是怕我也不太了解,但至少你們有感覺,如果沒感覺,那你們就不是人,不是人就更不應該怕死。”

    這是並不好笑的笑話,許樂這輩子第一次的戰斗動員,只是一味平靜講述,帶著幾絲稚澀與誠懇。

    禮堂里一片安靜,他看著台下的人們,繼續輕聲說道︰“我知道你們當中有很多人很恨我,但我相信在戰場上你們不會無聊到向我的後背開槍。”

    說道這一點,他想到了杜少卿和鐵七師,想到了在黃山嶺伏擊戰中的新人,沉默片刻後說道︰“我不是優秀的指揮官,但我能夠保證你們在我的手下當不成逃兵。日後需要沖鋒的時候,我會沖在最前面,需要撤退的時候,我會留在最後面,這是我唯一能夠給你們的承諾。”

    “我不會說什麼光彩的將來,豪逸的壯語,單靠幾句話就像打消你們的恐懼,讓你們嗷嗷叫著變成鐵血戰士,這不是奢望而是細稚。”他繞頭認真說道︰“但既然已經確定要上戰場冒險,何不挺起胸膛,瀟灑走一回?如果結局是命中注定,至少在走向結局的路上,能不能擺出稍微爺們一點兒的姿式?“

    “想活著回到首都星圈?你們就必須勇敢,並且我相信你們能夠勇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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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八章 除爭
   

    戰前動員結束。正如許樂自己說的那樣,台下逾百名軍人當然不可能僅僅因為這些不咸不淡的話便幡然悔悟。靈光乍現,集體變身成為像他這樣的三有青年,但大抵總有那麼一部分人會有所感觸。

    勇敢一些不見得就不會死,但將絕望的悲傷留給自己也不可能便多幾分活著回來的希望。禮堂內的沉寂抵觸悲憤情緒漸漸松動,桌椅移動聲、咳嗽聲、低聲言論聲響了起來。

    國防部金星紀錄片廠的攝影組終于被允許進入禮堂,許樂則是悄無聲息地從側門處走了出去,站在西林夜空下,他點燃了一根煙,想到其實還有一些話沒有說,不過說那些真沒有太多的必要。

    一直握在他手中,沉默了很久的軍事電話,終于再一次倔強地響了起來。他看了很久之後,終于摁下了接通的按鈕。

    “已經確定了出發人員?”電話中傳出那位太子爺平靜而充滿了復雜意味的詢問。

    “嗯。”許樂回答道。

    “你知道我在聯邦中除了你之外,沒有什麼真正的朋友,長大之後的郁子都不能算。錫朋也不是,但我必須提醒你,他身份不同。”

    許樂緊握著電話,一言不發。

    邰之源在電話中淡淡說道︰“錫安議長的兒子與兒媳婦參加一次聯邦星際探險開發時,不幸殉難,他們家現在就這麼一個男丁。”

    “什麼是身份?”沉默很久後,許樂開口說道︰“這三年里,我一直很得意于自己沒有成為你的下屬伙伴或是別的什麼。我一直堅持和你做平等的朋友,是因為我很看重這個詞匯。”

    “除了平等,還有公平。包括你在內,首都星圈那些大人物們提的要求,在我看來非常不公平。每個在前線浴血奮戰的士兵,都有他們自己的故事,我也是老許家最後的孤兒……在我看來,聯邦副議長家唯一的男丁,並沒有逃避的權力,更何況他本身就是一名軍人。”

    “公平?”電話中傳來邰之源沉穩中透著壓迫感的聲音,“根本沒有受過訓練的一群老爺兵,就因為聯邦政|府的政治需要,被你練了幾十天,就要被派往前線送死,你覺得這就是你追求的公平?”

    “十天。”許樂糾正道。

    邰之源冷冷說道︰“公平嗎?”

    “錫朋是聯邦副議長的佷兒,我忽然想到鐘家老虎那個不成器的佷兒。”許樂思考片刻後,轉而說道︰“他沒有上前線,但你我都清楚,西林鐘家族系里的男人,大概有四分之一強都死在了戰場上。”

    不等邰之源開口,他又繼續說道︰“你在S2當過兵,受過傷,經歷過危險,我知道你現在也在西林前線。”

    “你是邰家的太子爺,鐘家是首都政客們眼中的西林軍閥,然而你們並沒有依某些大人物一般,藏在十七師里享受榮光,躲避著危險。正因為有你這樣的人存在,所以我從來不認為,所謂世家或上流社會天然就有無恥的屬性。”

    “如果我迫于壓力,把這些老爺兵放回首都星圈,難道你覺得對鐘家公平?對你公平?對那些死在前線的普通士兵公平?”

    听完許樂的話,電話那頭的邰之源陷入了沉默,片刻後輕聲說道︰“鐘家需要自己的犧牲,在這個民|主社會里謀求本不應有的軍事力量,而我也只是基于自己的古怪性情,不然我現在應該是在首都星圈看電視新聞。”

    “你必須承認,這個世界上本來就有些人天生重要一些。”

    “不。”許樂回答的簡單明了,“世界上本來就不應該有這種人。”

    電話那頭再次沉默,邰之源一直認為總統先生這次激進過頭的行動,而擔心作為那把刀的朋友,只是基于太子爺的驕傲與矜持並不肯名言,此時卻被許樂油鹽不進且不領情的態度所激怒,呼吸微微沉重起來。

    片刻之後,他帶著一絲嘲諷與不屑說道︰“不要忘記,說到平等公平,如果你沒有費城李家的背景,沒有總統的欣賞,軍方那些大佬的暗中助力,就憑你在基金會大樓里做的事情,你以為自己能從牢里出來,能像李瘋子一樣成為聯邦最年輕的中校?”

    許樂握著電話的手變得緊了些,他深深了吸了口氣,帶著一絲毫不掩飾的怒意沉聲說道︰“我從來不認為自己是拯救聯邦的大英雄,因為我去殺麥德林的時候,根本不知道他是帝國的間諜,但他的老命畢竟是我親手抹殺的!”

    他對著電話說道︰“無論何時何人,要拿這中校的軍餃問我事兒,我都理直氣壯,像***壯漢那麼壯!”

    ……

    ……

    嘲諷怒斥之後,電話兩端同時變得一片死寂。兩年多間安靜的圖書館相逢之後,這一對身份地位氣質理念相差極大的年輕人,在朋友這種名義下的相處,還是第一次爆發出如此強烈的對沖。

    行星外太空中,邰之源拿著電話,回首望向窗外的幽深夜空與下方不時燃起的洵麗煙火,平靜而用心地品咂著許樂難得的長篇大論。

    他是聯邦陰影幕後的那位太子爺,自然有自己的驕傲,並不願意在爭吵之後先退一步,所以他保持著沉默,然而電話那頭的許樂,也一樣的沉默。

    不知道過了多久,邰之源自嘲地笑了笑,用手指輕輕地撫過唇上的茸毛,想到先前許樂憤怒論功之時,並沒有提到兩次救了自己的命,明白這塊石頭執拗地把那些當成私誼,而不像那些卻是公義。

    一念及此,他的心髒略現柔軟,平靜開口說道︰“就連總統先生都頂不住某個階層的壓力,你只是一個小小的中校,何必來頂?總統和軍方選擇這種激進的手法,我本來就不贊同。這種手法就算能暫時平息民眾的抗議聲潮,但卻已經在上層造成了某種割裂。我更擔心他會不會激進到將矛頭指向我們這幾個雖然陳腐卻依然有很大力量的家族。聯邦與帝國正在大戰,如果深層次的架構出現了問題,並不是好事。”

    軍營之中。

    許樂也冷靜了下來,感慨說道︰“總統先生是你們家選擇的政治盟友。這些太高遠復雜的政治事務,我完全不懂,不過……謝謝你的擔心。”

    “但你不需要我回到首都星圈後,那些大人物會怎麼對付我。”他仰頭眯眼望向頭頂的星空,說道︰“這里是戰場,每時每刻都有無數人死去,我都不知道自己還能不能活下來,重新回到s1,既然如此,我怕那些老家伙做什麼?”

    “在s2那幢大樓里我本就該死了,在狐狸堡壘的無盡黑夜里,我以為自己也會死,在傾城軍事監獄里,我以為自己根本沒有辦法活著出去。但總統和老爺子,還有軍隊里那些大人物們把我撈了出去。”

    “我這條命是平白無故賺回來的,是我欠聯邦的。其實我也怕死,但……那些帝國人總要趕出去,對不對?”

    邰之源平靜說道︰“對,這是不需要討論的真理。”

    許樂拿著電話開心地笑出聲來,出滿口白牙,說道︰“終究我們還是有共同語言的。”

    邰之源沉默許久後帶著一絲感懷說道︰“有時候覺得,明明我們兩個才剛剛二十歲,正應該青春縱橫,卻被迫要想很多復雜的事情,經歷很多困難的選擇,實在有些不是滋味。”

    “想想李瘋子,你就會發現我們的人生並不是太慘。”

    許樂靠著牆壁,緊接著認真說道︰“我的隊員們一直在辛苦訓練這些新兵蛋子,他們已經很累了,就是為了保住他們的命。我不會把這些公子哥故意往火坑里推,也不會把他們藏在機甲堡壘里。事實上你我都應該清楚,這次的任務不會太慘烈。”

    邰之源微笑說道︰“你說的不錯,總統和軍方需要的只是他們出現在前線,而不是他們死翹翹。”

    掛斷電話之後,他緩緩收回目光,低頭想著遠方唯一的朋友,心想戰場之上哪里又能真正安全的任務?

    長桌對面一個中年男人頗有趣味地看著他,說道︰“你不可能說服那塊石頭,事實上,我很想把他調到西林來當我的親兵。”

    這位中年男人穿著標準的第四軍區軍服,肩上將星壓目,雖散漫坐著,卻給人一種虎踞威嚴的強烈感覺,如雕出來的深刻五官里盡是威厲之意。

    “我也沒有辦法說服您。”邰之源平靜回答道︰“總統先生和軍方的大佬們都知道您的軍事才華。如今戰事已開,這片星域中的七十幾個師團,大部分卻還停留在戰艦中,偶爾去行星表面度個假......這種情況持續再久一些,我很擔心會激怒總統先生。”

    “這是代表邰家的意思,還是……我的機要秘書給的建議。”中年將軍淡然問道。

    “後者。”邰之源停頓片刻後,認真回答道。

    手中掌握著此次大戰所有的參戰部隊,夠資格激怒帕布爾總統,敢讓邰家的太子爺做秘書。這片星空之中,除了那位獨擾帝國十余載,縱橫西林無人敢擾的鐘家老虎,還能有誰?

    ……

    ……

    許樂掛斷電話,舉手過額,似乎想摘下夜穹之上的滿天星,便在此時,身後卻有人走了過來。

    白玉蘭遞過電子手冊,輕聲說道︰“任務已經最後確認,確實是憲|章局重設電子監控絡的任務負責技術指導的憲|章局官員會與我們在163行星上直接會合。”

    熊臨泉,劉佼,所有的七組成員都沉默地走出禮堂,聚攏在一起。

    許樂從軍裝口袋里掏出三七牌香煙,開始認真地向四周的隊員發煙。無論吸不吸煙,所有隊員都極為嚴肅地接了過來,然後湊到他的打火機上點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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間客•第二卷 上林的鐘聲 第一百三十九章 出征


    他們這些老兵心里都很清楚,因為在5460行星上許樂帶著國民少女狂飆而奔,此次憲章局的秘密任務,便是七組第一次在這場戰爭中出任務。所以他們能夠感受到許樂認真發的這些香煙意味著什麼----那是壯行的酒烈(烈酒?)蒸浸出來的戰場硝煙。

    听說身後禮堂里那些新兵蛋子漸漸揚起的噪音,他們愈加沉默,低頭吸著煙一言不發,神情堅毅從容。

    七組本隊共計二十一名成員,還沒有發完,深藍色的三七牌香煙便發完了。白玉蘭微微一笑,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三七牌香煙,自己叼了一根,給身邊的蘭曉龍發了一根。

    許樂叼著煙卷,從電子手冊上調出163行星表面地圖,透過有些刺眼的煙霧看著用綠色標注的作業區域,眼楮微微眯起。

    如果軍方的空中支援能夠及時有力,在這片三千兩百平方公里的區域間重新構織憲章光輝,並不是很難的任務,至少自己帶的部隊不需要像杜少卿的鐵七師那樣,從黃土嶺一直打到北半球,慘烈的讓人毛骨悚然。

    “西林軍區什麼時候能三維地圖發過來?”

    “上了戰艦應該就能到手。”白玉蘭回答道。

    “帝國遠征軍佔領這顆行星已經長達四十幾年。雖然他們沒辦法重兵布守行星上每一片區域,但我們依然等于要深入敵後,很危險……最麻煩的是,憲章局最低等級的電子監控絡鋪設,在我這個專業工程帥看來都有些復雜,禮堂里的這些家伙只學了十天,能不能達到最低要求?”

    從戰斗動員到與友人的爭執,今夜的他難得說了很多長篇大論的東西,只是還必須說下去,他揉著有些干澀的咽喉問道。

    眾人同時望向了顧惜風,這位眉清目秀的年輕人是七組的電子技師,這幾天軍營里的技術培訓就是由他一手安排。

    顧惜風將歪著的軍帽正了過來,望著許樂回答道︰“報告主管,我以前曾經做過憲章局的秘密任務,那些電子設備安裝看著麻煩,但可以分解成了一些清晰的隔離流程。在培訓的時候,那些新兵蛋子已經被我分成了六組進行教學,他們所需要做的只是重復一些單調的鋪設工藝,如果憲章局官員能在行星上與我們會合後,在(再)進行一些天的加強訓練,應該沒有問題。”

    許樂接著望向熊臨泉。

    熊臨泉用低沉的聲音嗡嗡說道︰“現在他們的體能狀況很差勁,這十天折騰的太凶,堆積在肌肉縴維里的酸性物質太生猛,雖然吃了不少藥,但一時半會兒也消化不了。

    不過如果能在戰艦上擁有五天的緩沖期,那我可以保證,抵達163行星的時候,恰好是這些老爺兵體力精神最好的時間點。”

    白玉蘭輕聲插了一句︰“目前空間通道里的航路密度太大,就算是緊急軍事任務,從主星抵達163,大概也需要五天以上的時間。”

    許樂沉默地快速翻閱著電子手冊,最後抬起頭來,看了一眼七組的醫師官侯顯東。

    侯顯東自嘲地笑了笑,說道︰“西林方面支援的刺激性藥物全用光了,不過補充並不困難。事實上,這些老爺兵的素質有些出乎我的意料,大概是家里太有錢的關系,看上去被酒色掏空了身體,其實都非常健康,只是看著慘了點兒。至于顏丙燕那幾名健美先生,更是健康到令人發指。”

    “對了,今天晚上他們估計會喝的爛,不過問題應該不大。”

    許樂和眾人都笑了起來。他看著身邊下屬們臉上的憔悴疲憊之色,知道這些天他們是在是勞心勞力到了極點,心中生起淡淡愧疚,如果不是因為自己這個主管的背景來歷,聯邦政府又怎麼會選擇七組來做這個麻煩到了極點的任務。

    愧疚之余,又是極直接的驕傲,看著這些黝黑堅毅的面孔,他很驕傲于自己的戰斗伙伴是戰場上最專業,最職業的那群人。

    蘭曉龍深吸了一口煙,將煙頭扔到地上踩息(熄),望著許樂聳肩說道︰“為了讓這些公子哥能活下來,我們能做的事情都做了,戰場上會發生什麼,是我們無法掌控的事情,盡過心就好,不要壓力太大。”

    “我沒有什麼壓力,戰場上的生死是最公平的。”許樂低著頭狠狠地吸了一口微燙的煙氣,沙啞著聲音說道︰“就象席勒大師在那出游俠戲劇里說的一樣,蛋幾寧施,各必踢米吧。”

    蘭曉龍聳肩厭惡說道︰“我最討厭那出戲,尤其是男主角被師妹一腳踹了之後,我在被窩里憋屈了兩天兩夜,酸憤地渾身難受。”

    許樂看了他一眼,想到自己少年時看這出戲劇時的感覺,想起那些屬于青春的眼窩酸澀,不禁大生知己之感。

    只是那些酸楚的感覺,與西林這片土地上的炮火生死比較起來,原來竟是如此的青澀。

    “早點兒休息,明天就要出發了。”許樂拍了拍熊臨泉寬厚的肩膀,說道︰“我們七組在戰場上,可不能過的那麼憋屈。”

    人群散去,禮堂聲歇,有于生夢見死的老爺兵。

    有貼枕即睡,安之若素的七組隊員,有沉默坐在窗邊細心擦拭秀氣小刀和軍刺的家伙,有滿天繁星與繁星下的那個人。

    許樂看著夜穹里奪目的璀璨星幕,左眼眨了眨,在心中對那個老東西笑著說道,我要替你去播撒種子去了。

    然後他的左眼看到了謝謝兩個字。

    ……

    ……

    有一顆被河水沖的發亮的鵝卵石,被崩的四分五裂,就像是首都特區最出門的辣皇火鍋一般,讓人摧心裂脈,絲絲傷痕痛楚無比。

    緊接著有更多的石塊被擊的碎碎,臨時防彈坑前的黃沙黑土跳躍著,悲傷著彈起濺射,噴涂在人們的身上,蓋上薄薄卻灼熱的一層。

    錫朋的手指用力地掐著身前混著血水的泥土,快遞無助地喘息著,他透過面前透明的頭盔,眼瞳微散看著頭頂密集的白色彈痕,听著那些尖銳刺耳的尖嘯聲,整個人的身體已經完全僵硬,明明身軀里還充滿了力量,卻根本沒有辦法正常地通過神經系統指揮骨骼肌肉做出正確的反應。

    一秒鐘前,他身邊的戰友被幾顆帝國人的子彈擊中了左半片身體,鮮血飆成了一道漂亮的直線。

    在那一瞬間,錫朋愕然轉頭望去,發現就像是電影表現的那般,戰友沉重的身軀竟被那幾顆高速子彈擊打的向後高速飛去,就像是一袋面粉遭受到重擊,然後開始令人想哭地噴灑面粉。

    這便是真實的戰場?

    錫朋將頭埋在泥土之中,恐懼地渾身顫抖,眼瞳開始漸漸散開,他沒有看到自己的同伴正端著卡宴機槍噴吐著火苗反擊,也听不到不遠處一名老兵正在憤怒地咆哮著什麼。

    他只能听到帝國人槍炮的密集轟鳴聲,只能看到眼前不時翻騰濺射的泥土,只能看到泥土中那些令人恐懼令人惡心的人血顏色。

    在港都警備區那個不三不四的八三八四部隊里,他畢竟還是學了一些軍營里的東西,來到這顆行星前的十天里,更是被那些冷酷無情的雇佣軍折磨塞進了更多的戰地應變手段。

    作為聯邦副議長家唯一的男丁,他毫無疑問是真正一線的公子哥,在繁華的首都星圈,光怪陸離的感官世界中見過流血,毒品,甚至是死亡,然而一朝來到西林前線,他才知道以前看過的都是假的。

    在子彈呼嘯與硝煙之間,他的心情有些恍惚,將原本學過的那些戰術手冊忘的一干二淨,只知道僵硬如一根木頭,怯懦如一只鴕鳥般死死趴在工事之下,根本不敢抬頭。用最小心的動作抹掉臉上的鮮血,看著離嘴唇只有十公分距離的半截手指,呼吸著灼熱的空氣,他忽然有想嘔吐的沖動。

    “W3隊型,全速後撤!”

    戰地步兵通訊系統里,響起一道聲音。在此刻充滿了子彈尖哨的戰場上,這聲音是如此的清晰平靜,冷靜到了極點以至于有一種淡看生死的冷漠感,就像是首都特區頂級會所里的千金小姐,用淡漠的語氣評價著面前帶血的野牛肉。

    在西林軍營里,錫朋以及很多人已經無比熟悉這個聲音,因為這個聲音曾經讓他們在糞堆上翻滾,在烈日下渾身起泡,給予過他們無盡的羞辱與折磨,然而此時此刻,這道聲音在他們的耳中,卻像是天上飄來的音樂一般動听。

    是的,W3隊型,在那支帝國人輕型裝甲部隊平行密射面前,只有W3隊型分兩翼撤走,才最有可能保住性命。錫朋感覺自己被這道聲音從噩夢中喚醒,右手顫抖著扒開面前的斷指,從泡沫般的土屑里找出自己的槍械,急促地喘息數聲,猛地轉頭向陣地後方跑去。

    槍聲在身後響起,比心髒劇烈跳動的聲音更響,更清楚,錫朋臉色蒼白,像只兔子一樣拼命狂奔,越過了簡易工事後方的一道緩坡。

    啪的一聲,他重重地摔倒在泥水之中。

    污濁的泥水在步兵頭盔上流淌而下,擋住了視線,他拼命地抹掉頭盔上的泥水,卻只能模糊看到身周的煙霧,根本不知道往哪里去,瞬間一股絕望的情緒沖進了他的胸膛,讓他的雙腿如灌了鉛一般,愈發覺得身後帝國人的槍聲像是無數聲急促的奪命鼓點。

    他傻傻地站在緩坡下方,听到四周似乎有帝國裝甲車的聲音,然後听到了一道破風聲---有手掌狠狠地扇上他的臉頰,隔著堅硬的頭盔,敲出了清脆的響聲。

    錫朋被重重地擊倒在地,幾乎在同時,一枚帝國光導火箭嗖的一聲飛了過去,在他的身前綻開一片高溫的火焰。

    他愕然回首。

    滿臉煙塵的許樂喘息著說道︰“調出地圖,向紅點方向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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