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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膩】間客 ( 全文完 )

第一百八十章 專家

   在十分鐘之前一濤二岡蘭十六號建築內部,發生了一次陰怎翟際的聯絡,這一次聯絡看上去極為普通,但用的是軍方內部信號,所以民用通訊系統根本無法監測到,更無法進行竊聽。

    落日州四號公路旁有一座廢棄倉庫,倉庫地下實際上西林軍區一處繼波分析站,繼波分析站捕捉到這些信息片段,然後進行外殼加密,將這些片段加賦軍事密符串,發射至大氣層夕,經由聯邦軍方信號中轉站,進入星際通訊系統之中。

    這是常規流程,看上去有些複雜的系統反應,極短暫地發生在Q幼…秒時間片段之內,全部由地下的自動設備完成,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自然也沒有人注意到,分析站口室一名少尉軍官眉梢流下了滴汗,取下了戴在腦袋上的耳機,握拳咳了兩聲,輕輕摁下某個按鈕。

    於是一份內容簡單而清晰完整的信息通報,悄無聲息地離開這個分析站,通過某個隱蔽的備用通道,傳進長風軍事基地一十密閉的房旬內。

    房間內一名穿著白色工作服的工程師舔了舔嘴唇,搖著頭將這份情報進行算法加密,再經由軍方教空指揮系統與民用航空系統間的共司通道發了出去。

    整個西林主星每日要起降無數艘戰艦和民用飛船,兩個系統間的共司通道密級並不高,冗余信息繁複,這份被偽裝成冗余信號的情報,很輕鬆地穿過了系統過濤,進入了落日此民用空港的內部若蛛絲一般的管線。

    落日州空港抵達區最右手方的洗手間內,在隔板的方後,一名面容尋常的中年男子,沉就地坐在抽水馬桶之上,盯著面前的微型工作台光屏,看到光屏上的顯示後,唇角露出一絲滿意的微笑。

    情報已經到手,這位巾舞男子毫不猶豫地扯出與身後管線相連的數據線,用力按下抽水按鈕。

    在短暫的嘩啦啦沖水聲中,他清除乾淨洗手間內所有的痕跡,穿上掛在牆上的那件風衣,面無表情地走了出去。

    空港到達區富麗堂皇的夫廳通道處,一名穿著花格子衣衫的旅行者,正在與藍衣女服務員笑著聊天。

    現在正在打仗,所以E…過來的旅行團已經很少了。」女服務員笑著說道,「你又是自由行,要找打折酒店,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兒。」

    穿花格子衣衫的旅行者正準備說些什麼,餘光注意到穿灰色風衣的中年人走了出來。兩個人沒有說話,旅行者心裡卻明白,笑著與女服務員告別,不遠不近跟著風衣男向外走去。

    穿風衣的中年人在行李到達處等了約十秒鐘,一個將帽子壓的極低的工作人員遞過來一個箱子,上面很標準地粘著行李托運標籤。

    中年人提著箱子走到機場大巴候車點,眼光微垂掃了一眼行李標籤,標籤上的日期是今天,但他清楚箱子實際上在空港已經等了自己很多天,而他其實也在這座城市裡等了很多天。

    大巴來了,他很隨意地將行李箱扔進客車下方的行李艙,然後坐在了前排,那名穿著花衣的旅行者則是遠遠地坐在後排。

    五分鐘後,穿風衣的中年男人走下大巴,取了行李箱,上了一輛樣式普通的汽車,汽車前擋風玻璃上卻貼著一張很難搞到的特別通行證。

    幾百米之後,穿花衣衫的旅行者也坐上了這輛汽車,兩個人極有就契地同時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確認時間應該還來得及。

    在這座城市裡,聯邦調杳局和國防部的強力部門,一直在追索這兩個人的蹤跡。汽車一路上經過的路口,時不時還能看到聯邦調查局的黑色公務車,兩個人的臉上卻沒有任何緊張的表情,在很多預先設定好的配合下,他們換乘了三種交通工具,輕鬆地穿越政府設置的檢查站,來到了落日州首府某幢大樓下面。

    從腳墊下摸出備好的鑰匙,兩個人推開…刃…房間的房門,二十移後,穿花衣衫的旅行者卻悄無聲息地離開二中年男人將風衣放在椅邊,打開行李箱,神情平靜地望著箱中被漆成啞光色的金屬配件幾秒鐘,兩隻手開始平穩地進行組合工作,僅僅一分鐘時間,一具威力強大的非制式狙擊槍,便出現在他的手中。

    拉過椅子,掏出電動挫刀,中年男人很細膩地快速磨出一個擱放槍管的豁口,卻沒有急著調整射擊地點,而是來到窗前,拉起窗簾一角往外望去二隻見大樓下方建築角簷過處,是是一處熱鬧至極的路口,那些掛著紅油招牌的食肆清晰無比,那些路邊青樹下翻滾的鍋中紅湯,如果出現在光學瞄準鏡當中,想必會清晰地能夠看見青色的蔥花。

    沉就片刻「他瞇著眼睛放棄了窗口,作為一名百慕大最優秀的暗殺專家,他並不忌諱使用常規的刺殺手法,但身處聯邦境內,他的謹慎超過過往的每一次任務。

    他在窗框邊的牆上噴上一層氣霧,這種氣霧似乎有強烈的腐蝕性,僅僅幾秒鐘,混合牆體便變得有些融爛,用工具花了很短的時間,便挖出了一個與樓外空氣聯通的小洞。

    中年男人用桌上的茶杯蓋掩住小,洞,以避免外間的人發現異樣,等到侵蝕氣霧劑效果過去,陰邵粥非制式狙擊步槍伸入洞中,然後拉來椅斗穩寶住了槍些同時在擱接處放置一個全角度的微型角度旋轉儀。

    特製的電光瞄準鏡只有約摸手指粗細,很輕巧地同時插入洞中,後面拖著的數據線和狙擊步槍的電控火數據線,則是拉的極長,被中年男子很仔細地進行著駁接,然後通過房間的空氣調節管道,往上方穿了過去。

    他將風衣小心翼翼地輕輕擱在椅上,將那把長狙全部蓋住、然後收掩乾淨所有的泥沙痕劑,又取出箱中的空氣清新劑仔細地噴了噴,經過這番打理之後,任何人推門而入,都很難在短時間內發現異樣二緊接著,他提著箱子走出…力…房旬,順著通道的陰影處,來到樓梯旬,然後走到了十三層樓,進入彌…房間,快速地掀開地板一角,破開通風管線,拉出那根數據線,插入自己的工作台之中。

    樓下電光瞄準鏡中的景象,清晰地出現在光幕之上,中年人安靜地觀察著路口處的動靜,沉就地調整著呼吸,右手距離電控擊發裝置,只有三根手指的距離。

    目權還沒有出現,但他並不心急,做為百慕大最優秀的專家,他的耐心與謹慎是他最優秀的稟賦。

    他摸了摸後頸,似乎感受到那塊芯片正在不停地發送些什麼信號,平靜無波的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然後開始思考一擊得手後怎樣逃回百慕大。

    他清楚今天自己要刺殺的對象是一個大目標,知道這是一件大事,但這些天在西林大區的經歷,讓他更清楚,那些幫助自己完成任務,也就是發佈任務的人,擁有更加恐怖的權力。

    中年男人本來就是聯邦公民,所以才能通過入境時的嚴密審杳,重新植入芯片,所以他清楚這此冷血的聯邦大人物們擁有怎樣的能力,在這些人的幫助就許下,要完成任務並不難。

    在樓下做了這麼多佈置,他認為自己的安全有充份的保障,稍後開槍之後,就算對方能夠馬上包圍凸…房間,卻也會給他留下充裕的離開時間,除非對方是無所不知的神,才能知道自己藏在何處。

    光幕上,一輛黑色的汽車駛入了路口二中鼻男人的手指穩定地擱在了電控裝置的紅色按鈕上,輕輕滑動調整著樓下狙擊步槍的射擊角度。

    看著光幕上的清晰數據回飾,他有些讚歎於青龍止反政府軍的模仿能力,這把長狙比口C山的威力要少很多,但在很多設計理念上,已經模仿到極致,雖然未曾超越。

    感受著指腹間滑潤的感覺,只要自己輕輕一摁,聯邦一次歷史事件將要發生在自己手中,這位百慕大最冷靜的殺人專家,唇角微微泛起一絲平靜自信的笑容。

    就在此時,他的眉頭忽然皺了起來,緩緩向右方望去,雖然沒有聽到任何聲音,卻總覺得一牆之隔的房旬裡,總有些古怪。

    七組的軍車直接開到了那幢大樓之下,整十西林滿街跑的都是軍車,他們並不擔心會引起某些人的注意。然而隔著濤光玻璃薄膜,看著不遠處幾輛西林軍車,白玉蘭忽然覺得此時的氣氛有些怪異,默然想到自己並不擔心別人會注意自己,那幾輛軍車裡的人是不是也有同樣的想法?

    熊臨泉指著大樓三維結構圖皺眉說道,「八樓以上左側所有房間都適合狙擊,沒辦法全部布控,這個狙擊地點選擇的很專業,或者說頭兒吃飯的地方選擇的太愚蠢。」

    顧惜風十指如飛般敲擊著觸式光屏,用很短的時間便侵入了大樓內部的監控系統,在自行研發的某個小軟件配合下,很快梳理出幾個可疑之處,微笑拍了拍大熊的肩膀,說道,「不用你頭痛了,他們在…刃…房間。」

    光屏上的監控錄像顯示,在之前某個時剎,有兩十人提著箱子進入了刃,房間。

    熊臨是望著那個風衣男子的背影,忽然說道,「是專家。∼白玉蘭撥開額前的細發,輕聲細語說道,「沒想到是他來了二」

    七組這些年在西林和百慕大不知做了多少如暗殺之類的私活,從某種意義上來說,他們本身就是暗殺界的絕對專家,而能夠讓他們認真對待的專家,自然也是真正的專家。

    「來不及了。」熊臨急提著身旁的大提琴箱子,便準備向大樓裡衝去。

    白玉蘭想到臨行前許樂在自己耳邊說的話,皺眉片剎,略顯惘然,復而堅決說道,「不是刃…。」

    是…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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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一章 走道

  濤廂甲的十組隊員們聽到白玉蘭的話後,同時怔住不動些職業專家每次執行任務時,絕對不會留下有跡可循的強烈個人風格和刺殺設計,而大樓裡那位在多年殺人檔案中只留下背影,近乎傳奇的專家,也完全沒有類似的行事手法。隊員們想不明白,為什麼老白如此堅定地認為,對方一定藏在樓上的房間裡。

  就在此時,負責整理信息監控的顧惜風眉頭一皺,捂著耳朵認真地聽了幾秒鐘,然後抬起頭望著白玉蘭,用一種古怪的語氣說道「正面監控發回來消息,紅外遠距離遙感沒發現…力裡有人,光學檢查也沒發現窗口處有槍。」

  一直低著頭的白玉蘭,迎著車中隊員們的奇異目光,伸出舌尖舔了舔嘴唇,低聲說道,「不要這麼看我,我不是妖怪,頭兒才是。」

  眾人交流擬定計劃的時候,他的餘光其實一直沒有離開過遠處那幾輛西林軍車,心裡那抹緊張總是揮之不去,某種直覺讓他決定直接從地下停車場進入j樓內部,而不要與那些西林軍人發生任何接觸二地下停車場電梯間旁,七組隊員們已經喬裝打扮成了路人,他們沉就地整理著槍械,只有熊臨炎依然一臉冷峻地提著大提琴箱,沒有什麼動作。顧惜風在調動電梯運行程序和監控,白玉蘭叼著一根煙卷在計算稍後的突襲,似乎他們沒有人注意到,兩個目標中的一個人早已經離開了這幢大樓。

  大樓…匆…房間的結構封淚,雙重複合門,最關鍵的是裡面那名專家是位很厲害犀利的人物,要想在對方察覺之前完成突襲,是很困難的事情,真要衝進去,誰也不知道七組隊員會在對方的臨死反撲下會有多少死傷。

  ,到底怎麼整?」熊臨泉階沉著臉,攤開滿是厚雖的手問道,面對著百慕大最優秀的專家,尤其是在這種狹小的空間內連他都覺得有些棘手。

  白玉蘭深深地吸了一口煙,細長寧順的眼眸裡閃過一絲狠色,喉旬吐出一道若冰線般寒冷,卻又顯得有些瘋狂的聲音,「往死裡整。」

  已經準備登上樓梯的刻員們聽到這句話後,身體又是微微一僵,他們很清楚這句往死裡整,代表著怎樣的攻擊態度。顧惜風擔憂地望著白玉蘭說道「整錯人了咋辦?」

  稍後的猛攻會不會殺錯人,完全取決於小老闆的判斷是否正確,白玉蘭始終不明白許樂的情報來源於何處,但心裡總有些莫名其妙的信心,尤其是想到某些聯邦大人物冷血地試圖暗殺許樂,許樂的生命處於危險之中,這副閨秀身軀裡隱藏著的瘋癮意味便自然奔湧而出。

  所以他沒有回客顧惜風的問題,伸出兩根手指比了一十戰術動作,然後往噴氣霧劑去除煙味和別的身體異味二隊員們同樣如此,同時將無聲膠墊仔細地安裝在了鞋底。

  無數食肆的招牌上寫著紅通通的紅油二字,將整個路口都染了一層辛辣的感覺,雖都在街畔,然後落地玻璃和青樹陰影營出的清麗感覺,卻讓這些食肆與街邊攤扯不上什麼關係。

  黑車停在幕色中的紅色街畔,許樂走了下來,看著不遠處的那家食肆,目光不易人察覺地掠過居頂,投向遠處那幢大樓,此時只能看到大樓上面的一些吸光層簷,想必對方也很難在瞄準鏡中找到自己的身影。

  先前黑車行駛入路口,才真的是最佳的狙擊位置,許樂那時候以為對方會開槍,甚至盼望著對方開槍,因為他清楚這十世界上能打透部家黑車的遠程武器基本沒有什麼,這是當年臨海州體育館一台軍用機甲證明過的事情。

  令他有些失望的是,大樓裡的殺人專家比他想像的更有耐心,更加謹慎。

  舉步向食肆走去,許樂後頸處的寒毛微微直立,不是因為恐懼害怕,而是因為某種隱隱興奮,興奮於未知的片刻時間之後,不安於這種職業扮演。

  誘旭,毫無疑問是世界上最危險的工作,釣魚的蚯蚓,誘公牛的少年,激帝國人的簡水兒,都是如此。

  許樂願意做誘餌,是自己的主動選擇,他有無所不能的聯邦電腦幫助,對方也有聯邦裡的大人物幫助,許樂如果消失於對方的眼前,對方肯定會馬上消失,而他無法像一個古代劍客那般騎著馬兒滿宇宙的去追對方。

  像這種極度危險的人物,尤其是聯邦上層那種敢殺自己的勢頭,如果不狠狠地掐死,他無法安心,更無法甘心,所以必誘殺之。

  站在路口,他環視城市一圈,左眸裡的落日州首府這座城市裡,安靜地閃爍著三十七個光點,有的在建築之中,有的在軍事基地之中,十分刺眼,這正是聯邦中央電腦在此次謀殺事件中,找出的三十七個關聯者,數月以來,正是這些人在暗中幫助著來自百慕大的殺意。

  四顧並不惘然,許噪輝略樸實的臉龐F閃現一抖歸狠,帶著一絲狠勁兒往食肆些怎牛,軍靴嗒嗒脆響。

  …刃…房間內,中年男人躺在地毯上,因為沒有風衣的遮蔽,室內的溫度調的有些高。

  他的上臂貼著側臉,身體放鬆若將安然入睡的君王。

  然而他的眼睛一直盯著不遠處的光屏,盯著將要狙殺的目標,若一隻鷹隼,自然空著的雙手旁邊是電控裝置和處於准激發狀態的隨身槍械,保持著隨時射擊的最佳姿式和狀態,時不時他的耳朵會微微一動,傾聽著房間外走道裡的聲音,令他安心的是外界一直安靜。

  陰暗的通道裡,自感應節能燈一直沒有亮,然而八名七組隊員如司幽靈一般,悄無聲息地摸了過來,漸漸靠近…馴房間門口。

  黑色的大提琴箱安靜地躺在走道盡頭,戴著步兵頭盔的熊臨起提著沉重的達林旋轉機炮,若深淵裡走出的死亡巨人,在他的身旁,白玉蘭沉就地端著一把威力強悍的刻射速爆槍。

  隊員們的呼吸保持的極為平緩輕柔,防止驚動房間裡的殺人專家,若讓對方提前做出準備,變成狹小空間裡的亂戰,誰也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二就在此時,白玉蘭若風吹柳葉般的悠長呼吸忽然屏住,若刀鋒般瞇著的眼睛望向了走道另一邊,手中的槍械早已無聲抬起,冷冷地指了過去。

  有微光自大樓後方透來,灑在…墜和…經濤旬中,隊員們震驚發現從走道那邊的黑暗中,走出了一群全副武裝的特種兵!

  這一群穿著西林軍裝的特種兵,明顯也沒有預料到,居然有人從走道那頭悄無聲息地出現。

  幾乎問時,雙方毫不猶豫地舉起了手中的槍械瞄準了對方,瞄準了微光之中突然出現的身體,很奇妙的是,或許雙方都不願意驚動什麼,哪怕是如此整齊快速的動作,依然沒有發出任何聲音。

  沒有人摳動扳機。

  昏暗的狹窄走道裡,兩群全副武裝的人們持槍對峙,只要有人開槍,必然是全體死亡的下場,都是久經戰火的職業軍人,彼此都非常明白,所以用強悍的鐵般神經控制著自己哪怕最微小的動作…整個空間裡充滿著壓抑緊張的氣氛,無論是七組還是穿著西林軍服的人們都無法確定對方的真實身份,士其是忽然出現在此地的意圖。

  冰冷的汗水從雙方眾人的後背滲了出來,打濕了硬陶防彈衣下方的絲質夾層,幸虧事先噴塗了夫量的氣霧劑,才沒有讓汗味瀰漫開來。

  昏暗走道那頭的西林軍人們,其實比七組隊員們更緊張,他們看著這些像普通路人般的漢子,目光盯著他們手中的槍械,尤其是排頭熊臨炎和白玉蘭手中的大槍,心中無比震驚,暗想這種火力也太他媽的暴了,一一令人窒息的氣氛中,白玉蘭屏息住的呼吸終於再次平緩開始,他向著對面的軍人們比了一個手式,盯著他們深青色的軍風衣,試探性質地用目光發出了疑問。

  西林特種兵最頭前那人微微點頭,然後看了一眼身側的!鯉房間,用目光表示自己的意圖。

  白玉蘭沒有放鬆一絲警懼,他像一隻笨拙的魚,向對面的陰暗中強悍地前進幾步,緩慢地取出許樂從西林鍾家搞到的特殊證件,亮給對方。

  那名軍人藉著微光看了一眼,臉色的情緒稍微鬆動一絲,同樣緩慢取出一份證件,交給白玉蘭檢查。

  白玉蘭馬上想到先前在大樓下方看到的那幾輛西林軍車,心裡大致明白發生了什麼,彼此都有絕密的任務,結果任務目的房間竟是相鄰,結果引發了此時恐怖的危險。

  那名西林軍官向他點了點頭,左手端著卡宴,右手平攤,示意對方先請。白玉蘭微微聳肩,示意對方先請,這一幕看上去有些滑稽,如同要進酒店享受一般。

  事實上在當前情況下,不能允許任何一方提前發起進攻,白玉蘭與那名西林軍官互視一眼,極有就契地點了點頭。

  西林軍官伸出右手五指於微光之中,然後開始一根指頭,一根指頭地屈起。

  最後的小拇指收回,戴著手套的拳頭緊緊一握,雙方行動正式開始。

  一名西林特種尖兵毫不猶豫地端起輕型破門器,狠狠向…聊房門上砸去,然而餘光所見,卻令他的心臟劇烈的顫動起來。

  七組那邊,白玉蘭端著那把恐怖的霰射爆彈槍,蠻不講理地朝著…巫!房門…直接轟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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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往死裡整

  毗射諒爆槍沒有彈廊,只有,塊琥長形的極厚的儲彈就碎迪種大槍每次只能擊發一次,但每一次擊發卻能司時射出多達三百餘粒微小速爆彈丸,三百多粒彈丸同時轟在匆!房門工,集體爆炸,那是一種怎樣的場景?

  只聽到一聲震耳欲聾的巨響,無數煙塵碎屑和彈火在走道間炸開,大樓雙層復合門,就像是鬆軟至極的硬片糕般,被輕易地撕扯成無數片游離於空中的片段,再也無法聚攏。

  一槍轟出,白玉蘭直接被恐怖的巨大反作用力狠狠推向牆壁,砸出一聲悶響,唇角震出血絲,而幾乎同時,熊臨泉早已佔據了他原先的位置,像猛獸一般狂吼著摳動了達林旋轉機炮的扳機!

  事實工,當白玉蘭轟出暴烈一槍的同時,熊臨泉已經摳動了扳機,只是達林機炮要達到初速,必須有個啟動旋轉過程,如果他事先摳動扳機,短短零點幾秒鐘的時間,絕對會驚動房間裡的專家,所以他強悍地站在白玉蘭的身旁,任由那些危險的速爆彈在身前炸開,提前摳動了扳機。

  六根槍管嗡嗡恐怖地高速旋轉著,比暴雨更加密集的子彈化作了六道流火,穿越已經被轟開的房間門,凌厲而狂暴地向…馴房間裡轟了過去,無數的水泥碎礫和家俱碎片,如司被颶風搓*揉成粉末的山崖般四處濺飛,而且尚在飄落之時,又被充斥整個空間的彈片擊飛,畫面極其震撼。

  達林機炮暴射之餘,其餘的七組隊員們也端著手中的重火力槍械,向看煙霧碎礫一片,根本看不見任何東西的房間內開火。

  他們沉就沒有聲音,單兵頭盔土反射著眼眸裡的峻殺之色,手中的槍械劇烈震動,彈火狂噴,沉重的轟鳴爆炸聲連綿不停地響起,震耳欲聾。

  同時開始行動的西林特種兵被七組這一通蠻不講理,野蠻異常的爆射震的有些傻眼,在如此狹小的民用建築之內,居然有隊伍敢用這種方式開火!

  那十幾名西林特種兵,本想砸開房門後活捉室內的目標人物,此刻卻被整仁空間瀰漫的槍火及液體火藥刺鼻味道激的有些難以控制,最關鍵的讓這些恐怖的傢伙如此掃射下去,只怕水泥牆體都會被打穿,誰知道會發生什麼?

  所以僅僅一秒鐘之後,西林方面放棄了原定計刮,瞪著眼睛開始向屋內開火,剎那間,子彈噴吐之聲響徹整座大樓。

  二十種鍾之後,所有槍聲戛然而止,只有達林旋轉機炮還在發出嗡嗡低鳴的聲音。有一片被彈雨削碎的壁紙緩緩落下,落在極更的槍管之工,嗤的一聲燒成焦片。

  雙方分頭進入自己的房間。

  沒有任何意外,沒有遇到任何阻擋,…巫,房間裡那名來自百慕大的專家,在無數淒慘巨大創口作用下,血都已經流盡,再也覓不到一點生命的氣息。

  白玉蘭看著窗台邊那具慘不忍睹的屍體搖了搖頭,抹掉唇邊的血跡,蹲了下來,將這名專家滿是血水的右手拉離電控聞門,然後小心翼翼地割斷控制樓下狙擊步槍的數據線。

  做為半個司行的專業人士,他們都知道一句老話,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然而這名來自百慕大的殺人專家,今日連摳動扳機的機會都沒有,便以這種窩囊無比的方式死去,卻與豬一樣的隊友無關,純是因為他的對手擁有一雙神目如電。

  白玉蘭神情複雜地看著地上的已然零散的屍體軀塊,默然想到,在小老闆那種強悍到令人震撼的情報能力之下,你若不死,那才真是見鬼了。

  進入,紐房間的西林特種兵們面帶警怯地走了過來。

  進八房間後,西林軍人們第一眼便看到七組隊員們一邊在失拉地下的血肉碎塊,一邊在抽煙,聯想到先前對著此房間那通恐怖的暴射,他們不禁感到渾身發寒,心想這些傢伙到底是哪支部隊的,崽兒們太凶了「…,白玉蘭與那名西林軍官低聲快速交談幾句,再次重新認真審看彼此證件,處理後續的相關事宜。

  「果殼的七組?」西林軍官聽到這個名字,終於接受了先前看到的震撼一幕,輕輕吐了口氣,帶著一絲感慨說道,「許樂中校帶出來的隊伍,果然生猛的厲害口」

  白玉蘭笑了笑,沒有說什麼,七組這些年來一直在替聯邦政府做黑活兒,養就了剩悍快速冷靜的戰鬥風格,與許樂的到來並沒有太大關係。

  不過像今天這種程度的強火力暴擊,即便對於七組來說,也是破天荒的頭一遭,因為他們非常清楚房間裡這名百慕大專家的專業程度,更不會讓許樂受到絲毫傷害。

  在信息處於絕對優勢的局面下,要用最快的速度解決那位專家,讓對方所有的手段沒有絲毫發揮的餘地,七組隊員們選擇了最不講道理、卻也是在戰術推演中最有效的方式,以強陰怎震嵩,以簡單粗暴對細膩洋慎,古接用飛舞的子彈結束宋知的可能。

  在接梯間裡熊臨鬼問怎麼整,白玉蘭說往死裡整,這…就是往死…裡整。

  似乎被七組遺忘了的那位穿花衣的旅行者,早在十分鐘之前,已經暗自進入了食肆,不知道他用了什麼方式,穿工了侍者的黑白制服,成功地瞞過食肆工作人員的眼睛,輕鬆自如地來自於廚房與街畔之盯,無論是他的剛表還是他矜持得體的笑容,還是那些規範的服務手法,都找不到任何可以挑剔的地方。

  隔著兩層玻璃,他能遠遠地看見目標已經走下了黑色汽車,向著食肆裡走來,他在心頭暗自一笑,平靜至極地走回廚房之中,在撞到領班之間,閃入了酒窖。

  酒窖裡滿是好酒,目標人物並不好酒,但也有喝酒的習慣,尤其是三號。

  他的眉頭微微一挑,手中出現一根細長的合金針,針工沒有閃爍任何詭異的光芒,但上面的毒素足以毒死一頭大象,他所需要做的只是將這根斜插入酒瓶木塞,然後重新整理好漆封。

  點酒,進餐,有很多下毒的機會,男子並不著急,閉目靠在牆壁工休息,左手輕輕按著衣服裡那把改裝短彈匣」計算著稍後開槍時的距離。

  大接內的狙擊其實只是備用手段,做為百慕大優秀的專家,他和樓中那位夥伴其實更習慣近距離的殺人,下毒然後對準頭顱射擊,這樣才能確保殺死目標。

  然而就在此時,幾個男人很理所當然,理直氣壯地推開酒窖門走了進來。偽裝成侍者的專家微微皺眉,沒有隱藏身體,因為對方理直氣壯的表現而迎了上去,微笑說道,「客人,很抱歉」

  「不用抱歉。」蘭曉龍很自然地將手伸進衣服裡,然後掏出一把槍來,微笑對準對方,說道「你不要動就好。」

  蘭曉掛伸手的時候,這名百慕大專家沒有動,而當蘭曉龍抽出手時,他注意到對方衣服下的硬物痕跡,於是很快地動了起來,左手一探,握住槍柄,便準備射擊二在這一刻,他百忽不得其解,對方究竟是通過什麼方法發現了自己,而且對方憑什麼就敢這樣理直氣壯地走了進來?在這剎那時間裡,他陰沉地想著,把面前這幾個人殺死,然後盡快離開這座古怪的城市。

  很可惜,他沒能撥出槍來,雖然明明蘭曉龍撥槍的動作比他要慢幾個程次,他也沒能繼續思考,因為右手腕藏著的那根帶毒的合金刺刺中了他的腹股溝。

  酒窖陰影之中,兩名七組隊員像幽靈一樣閃了出來,一人死死握住他的左手,一人格住他的右手用力地向裡一拗,他的背後還有一名隊員,狠狠一膝頂在他的辜丸衛。

  他急促地呼吸著,拚命地掙扎,眼睛瞪的極大,沒有出聲,只想將忍著間的劇痛,將兩邊的人推開,然而偷襲他的這三個人力量是那樣的大,濤其是在三對一的狀況下,掙扎顯得是那樣的徒勞。

  感受著腹股溝處冰冷合金鋒緩緩一厘米一厘米地刺入,他的心中生起無比絕望的情緒,臨死前的剎那,他將最後的力量爆發了出來,摳動了扳機。

  迸!」」迸!……,迸!

  一連串密集清脆的槍聲迴盪在幽靜的酒窖之內,子彈順著他的衣服,無力地擊打在地面,擊穿了他的左腳,也擊碎了他最後的希望。

  他覺得自己的聽力越來越弱,竟覺得槍聲還沒有自己急促呼吸聲大,更不如自己右手腕骨折斷的聲音響亮。

  第二名專家就這樣死了,死之前他生生折斷了自己的腕骨,卻依然沒能從對手們手中掙離,瞪著佈滿血水的眼睛,身體癱軟無力地滑下,搖晃兩下,靠在一隻橡木酒桶旁再也無法動彈。

  七組醫療師侯顯東走上前去,接過那枚合金針嗅了嗅,對蘭曉龍點頭說道,劇毒,這個人死透了。」

  在半路下車,然後莫名其妙跟著蘭曉龍折回食肆的達文西,看到眼前的這一幕,早已被震驚的臉色煞白,雖然是一場無聲無息的搏鬥,但總覺得比在前線的任何一次戰鬥都更加激烈緊張。

  那三名負責偷襲的隊員也早已渾身是汗,渾身肌肉都有撕裂的感覺,看著地工的屍體,忍不住微諷地搖了搖頭。

  蘭曉龍像拿玩具一樣拿著槍,看著死不瞑目的這位專家,聳了聳肩說道,「我知道你是專家,不該死的這麼沒品。不過這和我可沒關係,我是新來的。要知道七組裡像你這樣的專家有十八個,所以……還是閉眼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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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三章 紅湯白飯見瘦虎

   猛暗煙塵籠罩的犬樓嫻道裡,七組隊員與西林特種兵小施雅眸共別,卻沒有真的分開。雖然白玉蘭手裡拿著鍾家老宅核發的特別文件證明,但在城市鬧事區裡轟出如此暴烈的一輪射擊,霸蠻殺人,總不能就」此離去,需要等待西林方面的信息確認二那名西林特種兵小隊長官看著身旁的七組隊員們,忍不住搖了搖頭,驅散心頭那抹震驚情緒,走到軍車旁邊,對車內的最高工級進行具體情況回報。
    西林特種大隊最高長官萊克工校面無表情坐在車中,只是在聽到許樂和七組這兩個名字時,眉頭皺了皺。

    在更早一些的時候,穿著無肩章軍裝的許樂,在紅艷的暮色下走入了紅意十足的路口食肆。

    食肆之中早已是一片著騰熱鬧,無數湯鍋正在翻滾出生活辛辣而刺激的味道,然而他一眼掃過去,便落在了右手斜向方窗邊的一方小桌L一。

    小桌旁坐著一位穿著白色普通襯衫的中年男人,一件深色的軍服胡亂搭在身後的椅背工,從皺起的軍裝縫隙中,隱約能夠看到有金星藏匿其中。

    縱使是在數十萬人集會的廣場工,許樂大概也會一眼看到對方,然後再難挪開目光口和內年前在基地裡看到杜少卿時的感覺不司」小桌旁那名正在埋頭吃飯的中年人,看不出有什麼傲然立於灰世的感覺,一味沉就尋常,唯有那雙如靜臥夏虎般的花白雙眉,總給人一種感覺,這眉若是挑將起來,他的身周便會有無數人流血。

    臨窗小桌下方還有幾桌,坐的全部是西林軍官,表情平靜沉就,看似尋常地吃著飯,唯眼中偶爾露出的堅狠警懼光芒,才能讓目光敏鏡…

    的人發現他們隨時可能用自己的生命去保護小桌旁的那位中年男人二中年男人未曾抬義,花眉靜伏,卻自然流露出某種強大的壓迫感,這犬梭是滔天的權勢和不二的威嚴多年融煉而成的氣勢。

    許樂受電話邀請而至,知道他是誰,所以並不意外,卻依然有些吃驚,暗自評估對方大概是整個聯邦除了那位軍神大人之外,最強悍的男人。

    但他此時的絕太部分心思,都放在兩名百慕大的專家和執行任務的隊員們身上,所以並未有太多機會去感受什麼。

    就在他向窗口方向踏出第一步時,食肆上空忽然驟然響起內陣激烈到恐怖的槍聲與爆破聲,他的腳步頓時嘎然而止,目光透過玻璃向著聲間來自望去。

    食肆很多被驚動的客人都看不到,約兩公里外的一幢普通大樓中部,忽然噴吐出無數艷麗的槍火,無數煙塵火光擊碎玻璃,噴湧而出,如戰機的尾焰,洶湧著噴入西林乾淨的傍晚天空。

    巨犬的爆破聲在食肆裡依然聽的如此清楚,可以想見大樓那場槍戰的暴烈恐怖,許樂的目力極好,甚至能夠看見那幢大樓十三層的窗戶外,有無數似黑點一般的子彈穿梭而出,最後被萬惡的引力消磨了犀利的銳氣,失去速度後化為無數金屬雨點,落向了街道,擊打在汽車頂蓬與建築頂板之工,啪啪作響。

    西林大區最多的便是軍人和彈藥,但社會治安向來良好,在鬧市區發生如此激烈的槍戰,已是多聳未見的震驚畫面,食肆裡的食吞們驚恐萬分,紛紛結帳離去。

    而就在此時,食肆後方靠近廚房的某個房間內,又響起了一陣急促清脆若炸豆般的槍聲,這一陣槍聲響的極近極真切,食客們臉色蒼白,尖叫連連一湧而出出。

    槍聲響起,環繞在窗旁的那些西林軍官猛然一震,手掌迅速地握住了各自的槍械。

    許樂知道蘭曉龍帶的人也動手了,心臟驟然緊張一縮,身體緊繃起來。

    窗旁小桌邊的那位中年男人,卻像是沒有聽到任何槍聲,沒有看見任何槍火,握著湯匙的右手沒有一絲顫抖,穩穩地盛起一匙艷若鮮血的紅油湯,輕輕淋在黑木碗中的白米飯上二許樂目光微垂,做了兩次深呼吸,強行將心情平靜下來,向小桌走丁過去二那些西林軍官沒有攔他,反而讓出了一條通道。

    許樂站在小桌旁,看著正在低頭拌飯的中年男人,恰好只能看到他那雙夾雜著銀毫的濃眉,這個姿式沒有給許樂任何俯視的感覺,反而覺得對方若大刀與巨斧般一坐,便似坐在一座荒山之上,凌高而遠二中年男人依然沒有抬頭,認真仔細地將黑木碗中的白米飯拌成一團紅艷艷的雜經,放下銀湯匙,拿起長筷於紅油湯鍋中準確夾出一塊鼠肉置於飯上,然後端起飯碗,開始呼啦啦地進食,同時含糊不清說了一個字,

    「坐。」

    許樂拉開靠背椅,坐了下來。

    「吃。」

    一名戴著上校肩章的西林軍官在許樂面前擺上一瞪略俎,又姚速端來一碗白飯。

    許樂只是中校,馬工起立敬禮致謝,然後再次坐下,沒有開口說話,沒有絲毫猶豫,拿起碗筷,若風捲殘雲一般地開始就著紅湯吃白飯,就似要和桌子對面那位中年男人比拚速度一般。

    很短的時司之內,…小桌旁的兩個人都吃完了四碗白米飯。穿著普通白襯衫的中年男人終於放下了手中的長筷,從身旁那名工校手中接過濕毛巾,解開襯衫的領口,用力地擦拭著因為辣遙而流濤的滿頭大汗二「當兵的就得能吃飯。」中年男人抬起頭來,望著許樂說道,

    「胃夠強勁,吃的再快也不會得胃炎。如果總是要記著自己得像一株梅花般漂亮,那就一輩子也不要吃飯,因為吃了飯總是要拉屎的二」

    許樂不確定這句話是不是在針對那位聲震聯邦的少卿師長,不知該如何回答,只好微澀一笑,沉就不語。

    「你那批手下不錯。……中年男人用餘光秀了一眼幕光中的那幢大樓,望著那些漆黑的暴烈突襲痕跡,洒然一笑說道,「我喜歡辦事簡單直接的傢伙。」

    七組按照自己的安排,在西林落日州鬧市區暴烈出擊,許樂一直擔憂會不會讓西林方面有所意見,此刻聽到對方竟表示出一絲讚歎之意,不由微感詫異,很認真地回答道「謝謝司令誇獎。」

    聽到司令二字,剛剛從前線丑刃淪陷星回到後方的鍾瘦虎沉就了剎那,這位控制著整個西林大區軍政大權的聯邦前方總司令,帶著一絲複雜的神情轉過頭去,隔著食肆透亮的玻璃,望向街畔的青樹,以及樹梢外更遠處的城市廓影。

    這是他的城市,他的星球,他的大區二鍾疫虎花眉微微挑起,《下眼眸裡毫不掩飾透出一股寒涮與霸道之意,沒有看著許樂,沉聲說道,「我要開始抓人了,你有沒有什麼人要抓的?」

    與這位大人物相約於食肆**餐,是那位夫人姐姐從中安排,許樂此時還不知道今天在針對自己的謀殺之點,也有一場針對鍾瘦虎的暗殺正在發生,所以他一時間沒有想明白,對方語氣裡的陰沉究竟因何而生。

    西林區域內,參與此次暗殺事件的人有很多,而且大部分都是政府系統甚至軍方內部的職員。

    許樂的性情開朗沉毅,但絕對不是好好先生,他若被人打落了牙,只會把牙塞進對方的腹中。他在前線捨生忘死的殺敵,聯邦內部卻有人冷血地試圖殺死自己,他怎能放過對方?

    只是這件事情處理起來確實有些棘手,他本打算讓七組暗中出手去做收尾工作,以黑暗和冷血還贈黑暗與冷血,七組下屬這一幫子黑暗專家確實也擁有這種能力…………

    但讓七組因為自己的緣故,加入對抗世家們的無前途戰役之中,實在不是他願意看到的畫面,隊員們個人戰鬥能力再強大,終究只是普通人,七組只是果殼機動公司的一支普通戰鬥小組,而這裡是充滿了權力秋序與黑暗迷霧的聯邦。

    「我有很多人想抓。」

    許樂很快地做了決定,認真地望著桌對著的鍾瘦虎,不去思考對方所說的抓究竟是逮捕還是暗殺,因為無論哪一種,都是他能夠接受的報復方式。最關鍵的是,只要對面的中年男人想抓的人在西林大區裡,就沒有任何人能夠逃出去,因為他是,西林第一人。

    他將早已整理好的電子記事本向桌對面遞了過去。

    鍾瘦虎打開電子記事本,沉就了看了許久,唇角漸漸泛起內絲微諷的笑容,說道,「老爺子為了裁培你,還真是不遺餘力。」

    電子記事本上很多人,是西林軍區情報部門都未曾掌握的情況,看著那些翔盡的通話記錄和證據,鍾瘦虎非常清楚,除了憲章局,沒有任何人能夠搞到這些絕密的東西。既然莫愁後山那位夫人的態度一直是沉就觀看,那除了費城的軍神大人,誰能說服憲章局提前介入這場針對內位中校軍官的謀殺計劃?

    許樂沒有解經什麼,因為他永遠無法解碎清楚自己和憲章光輝之旬的古怪聯繫。

    全部逮捕。」鍾瘦虎將電子記事本扔給身旁的上校軍官,淡然說道,「有敢跑的,全部斃了。」

    許樂低頭沉就片刻後,忽然抬起頭來,認真問道,「您那位侄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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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四章 七斤半

  許樂懸經紂認真的思舞,最終發現再如何舞慮一依然沒遁法強行壓抑住那個念頭,才會勇敢如斯地說出這句話。然而鍾司令沒有回答這個問題,就如根本沒有聽到一般,一雙臥虎花眉平坦如常,招手喚來一瓶澄靜若水的酒,倒在雙方的口杯之中。
    鍾瘦虎舉杯一飲而盡,若水的白酒辛辣其實如刀,入喉便化作一道火線,割的傷痕纍纍,他的眉頭皺起,享受著這種痛並快樂的感覺,深吸一口氣,嘶聲說道,「不要執著於誰想殺你,關鍵在於你現在是不是還活著。」

    這句話不知道算不算是某個答案,許樂不解,沉就地端起杯中白酒,凝視片刻,緩緩啜下,只覺得苦澀難受致極。

    「我父親活著的時候,聯邦裡沒有任何人敢動我,因為他活著,若我死了,他必將憤怒,怒火在聯邦的土地上燃燒,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鍾瘦虎繼續淡然說道,「就如我若活著,便沒有人敢動我的女兒,這是一個道理。

    「現在很多人想嘗試著殺我,因為我此刻若死了,沒有人有能力把我死後幽魂的怒火燃燒至聯邦的每一處。」鍾瘦虎放下酒杯,微抬下頜,說道,「但我曾經親手稱過頭顱的重量,不過七斤牛,帝國人和我們都是一樣的人,所以你我的頭也不過是七斤半。」

    「我很想看看,這個宇宙裡有誰能把我的七斤半砍下來。」

    許樂安靜地聽著,大裂明白面前的夫人物想說什麼,可是安靜終難持久,他忍不住蹙著眉尖說道「木谷裡好像出過問題。」

    在首都南郊的木谷莊園中,曾經發生過一次斜對鍾煙花小朋友的暗殺事件。

    鍾司令微微瞇眼,端起杯中烈酒一飲而盡,沒有開口說什麼,唇角泛起一絲微笑,這笑容落在人們眼中,卻是那樣的冰冷。

    食肆少的大街安靜空無一人,天色早已浸入藍黑墨水般的顏色,便在此時,遠處的落日州勝利廣場方向,忽然傳來無數聲巨響,美麗的煙花沖天而起,在夜穹裡綻開,似一朵朵艷麗的花。

    西林落日州為了慶祝前線某次戰役的勝利,依照很多年來的歷史習慣,慷慨地施放著煙花。然而在照耀夜空的煙花背景下,沒有多少人注意到有些零碎的槍聲響起,在這些繁瑣的聲響中,在落日州首府街道工穿掠的尖銳警報聲,竟變得有些落寞。

    聯邦西林軍區定兵總部,法務處大樓,司令部直屬警備師營地,跟隨這些尖銳的警報,湧出無數輛軍車,牟工面全部是荷槍實彈的西林戰士。

    數千名西林軍人分作無數支飄伍,湧入了長風軍事基地,強行進入郊區某間倉庫地下空間,進入聯邦調查局駐西林總部,完全控制了國防部的金星大酒店,只不過短短的牛個小時,便有無數的單位陷入了西林軍區的絕對控制之下。

    隨著時間的推移,不時有政府官員和軍官,因為涉及某棒尚未公開的絕密調查,被帶離各個建築。他們再也不復往日的風光淡然,雙手被死死地縛在身後,表情慘淡,在西林官兵的嚴密看押下,狼狽地鑽進軍車,被逮捕往黑夜之中的西林軍事監獄。

    這是一場由西林老虎悍然發動的清洗,從總統辦公室駐西林聯絡處,到國防部駐西林辦事處,再到聯邦調查局駐西林總署,無數隸屬於聯邦政治架構的政府機構,全部被悍冷的西林軍人肅然清洗了一遍,任何有嫌疑參與到某些事情,或者說被嫌疑參與到某些事情之中的政府官員及軍官,全部被打落塵埃,難以再起。

    鍾瘦虎沉就望著窗外,看著街道工呼嘯而過的軍車,面無表情。

    他不在乎首星空圈數治界的憤怒反應,不在乎帕布爾刻統的嚴厲斥青峰緞灌乎軍方那些大佬們頗具深意的勸說,更不會在乎媒體的報道和所謂民眾的反應,因為他才是這片星域的真正主人。

    就在你走進來的那一刻,也有人想要殺我。你有沒有想過一個)

    可能,也許那兩名來百慕大的專門,表面工是想殺你,也許真正的目標是我?」

    鍾瘦虎端起酒杯,手腕微頓,左手扔了一顆花生入唇中輕輕嚼著,微笑說道。

    許樂一怔,腦子裡開始快速地思考從幾個月前開始的這次謀殺事件,發現確實找不到太多的證據,說明鍾司令的看法屬於荒謬。

    「也許只是笑話。」鍾瘦虎爽了一筷青菜,狠狠地摁入翻騰的紅湯鍋底,平靜說道,「聯邦裡想我死的人很多,你清楚我只是需要一個借口,不過你給我的那個名單,確實令我有些驚喜,能把這顆星球工的那些老鼠全部挖出來,是你的功勞。」

    許樂無言以對,只能學蘭曉龍的模群坐了聳肩,目光落在紅油鍋中那些細膩的鼠肉塊上,感覺有些怪異。

    這個時候,全權負責此次落日州整肅行動的萊克上校走入了食肆,來到鍾瘦虎身旁低身快速報告了一番今夜行動的具體成果,然後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走出門外繼續必將持續一夜的行動。

    在這個過程中,萊克匕校沒有看許樂一眼,因為許樂一直低著頭,因為從他走進食肆之後,記憶力很好的許樂馬工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一天,在東林的那些遭遇,那些他一輩子也不會忘記的遭遇以及拳頭和暴力,所以他低頭飲酒沉就不語。

    萊克上校走出食肆,然後在路燈與大樹交匯的陰影下忽然停住了腳步,眉頭微皺,他覺得與司令吃飯的那名青年有些臉熟,而且應該是人生記憶中很難忘懷的一段。

    「那個人是誰?沒有看見他的肩章。」他對身旁的下屬問道。

    背著E宴機槍的周謹往食肆落地玻璃處望了一眼,回答道,「是許樂中校。」

    「那個許樂?」萊克神情凝重問道。

    是啊,當年他是名東林的蹲坑兵,還是坐古鐘號回的引。」周箭聳磐肩,帶著一絲感慨將以前的故事講了一遍,說道,「就是那次的關係,他和小,姐的關係好像挺親密的,聽說還去過一次棲霞州。」

    萊克上校若有所思,緩緩戴上墨鏡,沉默不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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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五章 煙花一地骯髒

    落地破破畔的小桌紅鍋辦在翻滾,細緣順滑的肉塊與青多盛滴的鮮菜混著紅油,再與隨意的幾盤小菜一攏,便是下酒的無上佳品。一瓶高度白酒並沒有用多長時旬,便被鍾瘦虎和許樂二人吞入腹中。他們二人喝酒的氣勢並不豪邁,沒有長鯨吞海的威風,但一杯接著一杯,緩緩啜著,不停翻腕傾倒,速度卻是快到了極點。
    未至酣處,熱意上湧,鍾瘦虎揀起濕毛巾用力地擦拭掉臉上和頸處處的汗水,將尋常白襯衫的扣子解了三顆,卻似乎還是覺得空氣有些憋悶,花眉微挑看了一眼身旁的上校軍官,又看了一眼桌畔的落地玻璃窗和窗外街道上的青樹夜蔭,說道,「我想透透氣。」上校軍官啪的一聲立正行禮,揮手召來幾名軍人,走出食肆之外,取出各式各樣的上具,毫不猶豫,乾淨利落地將那一整塊落地玻璃給拆了下來。

    晚風輕拂圍爐地,微濕撲面,正在脫軍服的許樂手指頓僵,感受著一湧而入的清涼氣息,望著這一幕不由愕然無語,心底深處不知怎的,想起了兩年前在首港高鐵上林半山半途下車時的囂張背影。

    「舒服多了。」鍾瘦虎輕輕噓了一口氣,拎起襯衫領口扇了身畔不停湧來的夜風,瞧見許樂眉宇間那抹並未刻意遮掩的情緒,唇角微翹,嘲諷說道「我在這家店吃了幾十年的飯,自然不會讓老闆虧錢。

    小傢伙,難道就連這種小事情,你也要表現一下你那可愛的正義感?」許樂端起杯中酒一飲而盡,辣的微微咧嘴,然後聳了聳肩表示不予置評,這些年他看過太多特權出現在聯邦之中,暫時還沒有麻木,卻也不怎麼會驚奇。

    「在聯邦很多人的眼中,我是最黑暗囂張的軍闊,是實際上窖據聯邦,令政府威嚴受損的西林土皇帝。」鍾瘦虎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道,「我鍾家替聯邦固守西陲千世,最後卻要落個千世罵名。既然要擔罵名,我憑什麼不好好享受權力帶來的感受?」「聯邦要派駐官員,芯須經過我的可意,國防部要擬定作戰計劃,,…必須和我商量,我就是這片星域的皇帝,我才是西林民眾的救世主。」許樂不明白桌對面這位成熟的大人物,為什麼會當著自己面,說這些已經超過囂張,近乎狂妄愚蠢的自我評價,餘光裡注意到酒店裡所有人,那些保護對方的西林職業軍人們都已經退了出去,此地只餘下他們二人。

    本著二十餘載堅定的三觀理念,他下意識裡快速反駁道,「從來就,沒有什麼救世主,也沒有神仙皇帝。」「也對,聯邦已經鬆脫帝制幾萬年了。」鍾瘦虎用一種略顯感慨的神情望著他,微嘲說道,「然而誰都知道,皇帝從來沒有消失,他們只不過換了幾身衣服。」「齊治卡林,秋初茶話會後的談話錄。」許樂抬起頭來,說出這句名言的出處,心頭生出一絲很怪異的感覺,總覺得鍾司令這句話並不是在自指,而是另有所指。

    「聽說你當年是東林的蹲坑兵?」鍾瘦虎望著他微笑說道,「如此說來,你和我們鍾家倒確實有些緣份。」聯邦真正的大人物們似乎都很擅長這種通過突兀轉換交談重心的方式來掌控場地裡的氣氛,許樂與莫愁後山那位夫人幾次不多的談話中,便曾經深切體會過這種令人頭痛的交流方式,所以並沒有太多的不適應,平靜回答道「兩年礦坑維護,什麼緣份?」東林…,那個復古鐘的仿製品還掛在鐘樓街上嗎?」鍾瘦虎又飲了一杯酒,那烈如火,純若水的液體進入軀體內,竟在此刻化作了某種追憶和極為久遙遠的沉重感。

    聽到鐘樓街這三個字,許樂的心臟微微一縮,怔然望著對方片刻,發現中年男人只是一味感慨追憶,似乎並不是抓住自己最隱秘的過往,有些訥然應道,「聽說放博物館去了。」嗯,這麼多年過去了,確實只能變成博物館裡堆放陰暗角落裡的垃圾,這個聯邦,還有多少人記得當年的事情呢?」鍾瘦虎目光微垂,說道,「當年第四軍區被派往東林開拓礦星,指揮艦墜落東林主星,摔成滿天煙花,偏偏當時四軍區司令所攜帶的復古風大鐘卻沒有毀。」許樂聽到這段話,想起緯二區三十六號鍾家老宅門口廣場的那口鐘,想到自幼生活的鐘樓街那段古老的故事,身體不由微僵,想起了一些什麼,明白了一些什麼,不由覺得世事真的太難預料。

    鍾瘦虎花眉微挑,再飲一杯,帶著絲凜刻氣息悠悠說道,「這是聯部歷史上的一個大笑話。

    因為根據後來聯邦政府的調查…噢,那時候的聯邦政府好像叫什麼狗屎合眾邦,也有個狗屎的管理委員會說戰艦墜毀地面,是因為一個簡單的不能再簡單的重力測算錯誤。」他盯著許樂的雙眼,目光凜然,「你覺得我的祖宗會犯這種弱智到令人心碎的錯誤?」許樂想到自己童年時似乎經常和孤兒夥伴們嘲笑這個故事的主角那位留下一句關於煙花的名言,便夾著尾巴離開的司令,不由感到唇舌有些發澀。

    「但數府偏偏這樣認為,媒體這樣認為,剛剛脫離皇權政治,歡天喜地向著民主自由這些詞語撲過去的愚蠢民眾也這樣認為。」鍾瘦虎面無表情說道,「所以聯邦管理委員藉機發動一場軍內整風運動。第四軍區被強行調離已經發現無數晶礦的東林大區,來到了這片當時還是一片蠻荒的西林。

    許樂低著頭,手裡的筷子拿的有些僵硬彆扭,猜測到這位大人物想要說明的是什麼,只是內心深處一時半會有些無法接受,自己自幼便知道的關於家鄉街道名稱的由來,竟然只是聯邦黑暗政治附增的果實。

    「什麼重力測算錯誤?不過是場無數人參與的陰謀罷了。∼鍾瘦虎沒有絲毫情緒波動的話語,最終證明了他的猜測。

    歷史以一種當事人後代親述的方式,以另一種截然相反的面目出現在許樂的身前,原來當年第一支進駐東林家鄉的軍隊,是鍾家的第四軍區,也刻是這次事故之後,鍾家被迫來到聯邦的西陲,然後才有了如今西林鍾家的大名。

    原來這次事故只是聯邦政府的陰謀籌戈,原來天並不真是藍的,雲也並不總是白的,和平推翻帝制,在歷史上享有大名的那批民主先賢原來也並不如何幹淨,再這樣推論下去,難道喬治卡真是大叔李匹夫該有可能是個女人?席勒真是五人小組中某人的馬甲?引頭頂那兩顆月亮真是外星人實驗的失敗產品?

    許樂如是想到,沉就很久,連飲三杯酒,然後問了一個自己都覺得愚蠢的問題。

    「為什麼?」

    或許這一代鍾家的家主鍾瘦虎已經很多年沒有機會講述這些無數年前發生的故事,講述被聯邦民眾視為軍調的家族曾經遭受的羞辱及陰謀,所以聽到這個愚蠢的問題後,鍾司令的回答很平靜,

    「因為剛剛獲得選舉勝利,成功迫使皇帝轔下下台的民選政府,迫切地需要一個削猿七大家的機會,最關鍵的是政府需要獲得前任皇族們的支持。」

    「聯邦晶礦聯合體,便是這種支持的代價。」

    聯邦晶礦聯合體,控制著星際旅行的最基礎的命脈,是整十聯邦最核心最關鍵的巨型企業,許樂生活在東林礦區,換句話說,他家祖祖輩輩都在為這個巨型企業上作,然而直到幾年前,他依然如東林民眾那般,都以為自己是在為聯邦上作,直到他認識了某位身份尊貴的友人。

    道「是郎家的。」他沉聲回答道。

    形「聯邦政府能夠讓部氏皇族和嚴交出手中的權力,我從來不相信沒有什麼台下的內幕交易。東林礦星上那些比黃金更加珍貴的晶礦,毫無疑問屬於交易中的這一部分。」

    情鍾瘦虎面無表情說道,「那時的東林尚未全面開發,我鍾家率先進駐,自然成為汰須被犧牲的對象。」

    許樂對政治圈向來沒有任何好感,但作為一名出身聯邦底層的孤兒,他總是習慣性地站在民選政府一方,而對那七個,隱於歷史背後的千世家族沒有太多好感。

    他沉就片刻後,有些不自然地說道,「可是像鍾家這樣的特權階層,對於聯邦來說,本來就不是好事。」

    「難道那一幫子只知道安協與利益交換,只會揮著手臂演講,用些漂亮卻虛無縹緲的詞彙去煽動愚蠢的民眾,拍著桌子痛罵我們,背後卻收我們的錢,玩我們送的女人的豬頭政客,對這個聯邦就是好事?」

    這是制度和監杳缺失問題,但這個制度本身總比七大家或更遠一些的皇朝政治制度要好很多。哪怕愚蠢的民眾做選擇本身就很弱智,甚系他們所選擇的對象很可悲的只是他們被允許選擇的,但終究他們有了一些選擇的權利。

    許樂想這樣反駁對方,然而想到自己逃至首都星圈後的遭遇,還有大叔所經歷的那些莫名其妙,至今沒有官方答案的故事,卻又失去了反駁對方的意願。像

    「如今您是聯邦前線最高指揮官,帕布爾總僥一直給予您最無私的支持,承擔著來自議會和政界的強大壓力,據我所知,國防部也從來沒有對您的指揮進行過任何細節上的干涉。」他說道,「那些都是歷史二」

    「忘記歷史意味著背叛,更何況歷史就是現在。」

    「皇朝結束,聯邦政府與七大家利益均分,只有我鍾家被趕出富庶的首都星圈,進駐鳥不拉屎的東林,當他們發現東林有寶,我們又被如此低劣噁心的陰謀趕出東林,來到鳥拉不出屎的西林。

    「如今將要進攻帝國,西林將是聯邦最重要的本土大區,聯邦又準備把我們鍾家趕到哪裡去?」我給丫頭取名鍾煙花,就是要讓她記住多年以前,這個初生的聯邦曾經對鍾家做過一些什麼二孩子,要警醒,這個聯邦未來還必將繼續對我們做這樣的事情。」

    許樂想到可愛的小西瓜,想到她瘦弱肩膀上將來可能要承載的重量,想到她名字的來歷,不由默然說出家鄉流傳的那句鍾家先祖在戰艦墜毀後的歎息。

    「老子此時的心情,比煙花還要寂寞二」

    「聯邦想毀掉鍾家,而且他們正在試圖毀掉鍾家,就像當年那艘炸成煙花的戰艦一樣。」

    鍾瘦虎雙眉微挑,平靜說道,「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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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六章 記憶終生的談話

    面對著可能發生的大事件,面對著從政容到民眾的整體意思面對順之逆之的歷史潮流,一個落後於時代要求的的世家家主,能夠如此雲淡風輕,挑釁式的說出「我很期待,這四個字,顯得無比生猛。
    許樂見過很多行事囂張,氣質灑脫超絕的人物,比如破出家門將世家傳紋視若破鞋單身打下好一片江湖的林半山,比如隱於幕風手弄聯邦風雲的那位夫人,比如聲名不顯卻敢與憲章光輝硬抗至死的大叔,然而聽到這四個字後,他依然被狠狠地震了一下二西林老虎說話的語氣很平淡,絕不傲驕,反而漠然,卻從骨子裡透著股不容置疑的自信,這等囂張灑脫,來自何處?

    絕對的權力導致絕對的權威,許樂就想到這句話,有些慨然於面前中年男人的氣度,卻並不認為他所揭示真會是即將發生的歷史。依據他工程師思維理性邏輯判斷看來,他並不認為聯邦會再次對鍾家動手,因為這並不符合當前大的局勢二聯部與帝國間的戰爭如野火一般燃燒,而且大概在明年便會侵入帝國的星空,最近幾個憲歷以來,聯邦政府與七大家之間,一直謹慎地保持著某種平衡和諧,又怎麼可能在大戰之前,率先掀起聯邦的內鬥三要知道西林鍾家對於聯邦的戰略而言,是極為重要的一環,在這一環工,穩定永遠是壓倒一切的政治需求。

    他很坦率地說出自己的判斷。飲酒與進食相間的鍾瘦虎沉就片剎後,微笑回答道,「我們家和別的六家總是不一樣的。」

    是因為鍾家的手裡一直握有軍權的原因嗎?許樂陷入了他並不擅長的某種思考之中。

    「我對總紋閣下的印數一直不錯,雖然在參謀聯席會議工,但在遠程參謀長聯席會議上,我永遠無法做到像那些無恥的政府官員一般,將崇拜和情婦看情夫的的神情擺在臉工。」

    鍾瘦虎的臉工依然沒有什麼表信,說道,「聯邦政府並不是民眾集體意志的體現,也不是某位小機率產生的優秀政治家的意志體現,而是一大群政體既得利益者的集體意志體現,這些控制了媒體,控制了金融,擅長**選舉,挑撥民意,像死人骨頭插在原野中一般插在聯邦裡的官僚和商人們,才是聯邦的主流。」

    「帕布爾總統再如何清明冷靜,但他只是一個人,他頂多能影響一邊的人或者是臨海州里的青年學生,卻沒有任何力量去改變聯邦的歷史走向。我甚至可以確定,一旦他試圖改變這些事情,他馬工變會下台。」

    鍾瘦虎用一種淡諷的神情望著許樂,刻像望著臨海州里那些充滿了正義感卻找不到具體辦法的青年學生。

    許樂想到工一次總猛大選裡,莫愁後山所扮演的角色,施清海和自己所扮演的角色,想到那些選戰幕後的黑暗交易與爭執,不由沉就,就認了鍾司令的看法,忽然間有些擔心遠在首都星圈的總統先生,因為他知道那位面色黝黑的總統先生,並不是一個願意隨波逐流的政客。

    「這些事情就說到這裡了。」鍾瘦虎三根手指輕揉酒杯,不容拒絕,直接說道,「接下來,我們可以談一談隨著帝國人的出現,軍隊在聯邦政治架構間話語權的增加,以及散亂編製的必要性。」

    許樂已經很習慣像鍾司令這種大人物們談話的節奏,習慣了他們會全無禮貌非常直接地中止一個話題,展開新的話題,然而聽到這一連串帶著濃重學術氣息的命題,他的臉上很自然地閃出錯愕和鬱悶的神情。

    鍾瘦虎嘲笑望著他,端杯飲盡,聲音微沙說道,「這是一個笑話。」

    「噢。」許樂聳聳肩,快速回答道,「也許中央電腦能聽的出來。」

    「你這是很冷的笑話。」鍾瘦虎挑眉說道。

    兩個地位年齡閱歷相差頗大的軍人,伴著紅湯嫩肉烈酒做夜話,方論笑話冷或不冷,話題還是延續了下去,最妙的是談話的雙方似乎都有些愜意於談話的氛圍。

    鍾司令當年乃是世家子弟,聯邦第一軍事學院的高材生,成年在聯邦西陲率領百萬大軍獨抗帝國十餘載,人生經歷無比韋富,閱歷談吐自然渾然有力。

    許樂是東林礦工孤兒,國民教育只完成了六年半進度,人生理想是與機器打交道,但生活也算是精彩,再加工大叔曾逼著他在大學圖書館裡就讀數載,假假也算是位讀書人。最關鍵的是,他的性情注定了他必然是位極好的傾聽者,比如幫郁,比如施清海,比如簡水兒,早就J已經做出了證明。

    話題離開沉重的政治與陰謀,來到聯邦各個大區的民俗風情,人物名勝,文藝歷史,席勒的戲劇,喬治卡林的怪癖,頓時顯得輕鬆了很多,許樂津津有味地聽著桌對面中年男人帶著一絲霸氣的評論與指摘,時不時插工兩句,真的很像兩個讀書人捧著紅酒,在講述自己最近讀了什麼艱深的書籍。

    夜漸漸深了,紅湯鍋沒有燒乾,窗外盛放的煙花早已停歇,只有微涼的風不停地穿過可憐的不復存在的玻璃,吹拂到兩個人的臉上懷中。

    話題到最後自然進入當前整個宇宙最關切的事情,那就是這場戰爭。兩個男人的聲音並沒有因為酒精和前線的生死而變得慷說激動起來,平靜而認真地討論著三顆淪陷星上的戰事。

    某人講述著自己指揮九十幾個師按照何種陣形包圍強刃行星,某人講沫自己自己帶著小隊趟過一條小小的河灘,某人講述著聯邦這個籌劃已久的戰略意圖,分析著帝國皇帝會做出怎樣應對,某人講述著自己在軍營裡操練新兵,不知道會不會惹惱他們的老父親。

    如同朝陽於朝露,如同皇帝與農夫,鍾瘦虎與許樂的地位相差太多,所講述的話題層級相差太多,可奇妙的是,因為某種很令人喜悅的情緒,許樂並不甘於做個聽眾,而是認真地講述著自己的觀點。

    能夠有幸與鍾司令討論這場戰爭的宏觀或細節,許樂感到無比興奮,能夠從另外一個角度或者說高度去看待這一年間的很多事情,能夠聽到權高位重的聯邦總司令,以指揮者的口吻談論那些星空之上的指揮意圖,是非常難得的機會。

    鍾瘦虎,傳說中的軍闊,殺人不眨眼,無視聯邦法律的西林土皇帝,原來並不是聯邦民眾想像的那般冷肅可怕,反而有些像個足夠瘦削所以可以住進逼反大學宿舍、因不得志而恢怒不平的青年學者無女友副教授(注)

    許樂瞪著有些醉意的雙眼,緊握著波杯,著力捕捉著耳朵裡聽到的每一個字,心裡生出如此清晰的想法,知道這必將是一場將令他記憶終生的談話。

    也許是酒喝的有些多,許樂有些不劑寸宜地提到了鐵七師在q喲星球工打下的赫赫戰功。

    正是因為酒喝的有火多,冷傲的鍾司令並沒有在意對面小子明顯捅自己痛處的舉動,淡然說道,「杜少卿是一頭比較聰明的豬。」

    許樂低頭,忍著苦笑,趕緊喝了一標。

    「帝國人一天無法突破那兩條扭率空洞,他們想要攻打聯邦本土,便要在宇宙裡飄六七年才能飄到西林。聯邦軍隊從頭到腳都比那些帝國崽子先進,以逸待勞,怎麼會打不贏?」

    「帝國遠征軍只是一幫遠道而來疲憊如老狗的雜碎,手裡拿著幾把六七年前的破槍。不論是誰工前線,如果還不能打贏對方,那就是頭愚蠢的豬。」

    鍾司令望著許樂,說道,「就算你去指揮鐵七師,一樣也能打贏。」

    許樂抬起頭來,下意識裡摸了摸鼻子,沒有發現雙孔朝天的醜陋傾向,不由輕輕吐了口氣。

    他沒有任何道理喜歡杜少卿和鐵七師,但聯想到在前線看到的激烈戰況,想到鐵七師打出的壯烈戰績,又覺得鍾司令的評價未免有此不夠公平,沉就片刻後,說道,「鐵七師在q懈上推進的最快,而且事實上,帝國遠征軍在西林已經呆了幾十年的時間,也沒有多少人能夠將他們擊潰的如此迅速。」

    如果說鐵七師被調到前線,是鍾司令最厭惡頭痛的事情,那麼許樂提到的這個事實,則是整個西林大區所有官兵和民眾心中最沉重的那個部分二鍾瘦虎並未動怒,平靜說道,「首都星圈的人們,一直對我西林方面有怨言,認為這十幾年的時間,我們沒有把帝國遠征軍趕出西林,是西林軍區在戰場工的失職。

    許樂認真期待著對方的答案。

    「我們確實沒有盡一切力量去解放那三個淪陷星系。」

    鍾瘦虎的臉工泛起一絲複雜的情緒,嘲諷之中帶著些許深刻入骨的寒冷,「西林從我到街角最普通的流浪漢,都不願意替聯邦,或者準確說為了首都星圈工呼喊的口號犧牲太多,這不是我們想隱藏什麼真實的實力,而是因為從帝國人入侵那一剎起,一直,都是我們在犧牲。」

    「帝國人來了,是我們西林男人在打。」爺國人被打殘了,聯邦卻不願意支援我們獲得最後的勝利。」

    「因為有個老傢伙認為,聯邦需要保留那些帝國崽子,來鍛煉他的部隊。所以聯邦堅決而冷漠地執行了十幾年的西林輪戰方略。」

    鍾瘦虎看著他,雙眼寧靜裡挾著風雷隱隱,一字一句說道,「在我們西林人的土地工輪戰?這,憑什麼?」

    聽到老傢伙三個字,許樂震驚沉就,不知該如何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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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七章 西風裡唱著悲傷的歌搖 貓膩

  費城湖畔有位老人家,聯邦上至總統下至街角攤販,所有人都習慣帶著無比尊敬和親切稱呼他為老爺子,礦坑上那位伴著紅酒大嚼野牛肉的大叔不屑地喊他老頭兒。許樂也曾經喊過,但這並不代表他有大叔那樣的底氣資格無視此人的光輝。

  老傢伙?這片宇宙裡居然還有人敢如此冷漠嘲諷地稱呼一代軍神?許樂沒有掩飾眼眸裡的震驚,怔怔望著酒桌對面的鐘瘦虎。

  鐘瘦虎從某種意義上來說是西林第一人,而他先前冷漠提到的軍神李匹夫,則毫無疑問是聯邦第一人,這與政治體制無關,純是民眾狂熱崇拜和軍隊意志的凝合體現,即便在西林這片土地上亦是如此,可鐘瘦虎偏偏帶著一絲不甘,一絲冷恚地這般說了。

  聯邦軍神李匹夫,為了籌謀時間跨度必將跨越數個憲歷的宇宙戰爭,不惜以西林為操練場,刻意保留殘存的帝國遠征軍,以西林輪戰的方式,讓處於暫時和平年代裡的聯邦軍隊,不停地嗅到血腥硝煙的味道,習慣戰爭的殘酷,提升部隊的戰鬥力……

  這是很容易猜忖出來的戰略佈置,甚至是聯邦上層很多人心知肚明默認的一種狀態,但令人有些寒冷的是,這十幾年來,整個聯邦沒有人對此發出過任何聲音,哪怕明知道這種戰略佈置對淪陷星上的公民,對整個西林大區是怎樣的不公平和冷血。

  許樂同樣如此,直到聽到桌對面的中年男人不屑說出老傢伙三個字,他的腦中嗡的一聲,記起了這個自己早就應該明白的事實,接受了像他這樣的聯邦青年一直刻意遺忘的聯邦戰略,生出幾絲真摯的羞愧,然後沉默。

  他的人生觀並不是那些世家老人不屑卻又痛恨的那般:只有黑與白、晝與夜、光明與黑暗,旗幟鮮明,堅韌生冷。事實上他非常清楚人世間總有各種各樣的不得已,必然有灰色地帶的存在,只是當灰灰的影澤蔓過他的底線時,他才會做出激烈的反應。

  軍神李匹夫和聯邦政府,犧牲整個西林大區的和平,以此不停消耗帝國源源不斷花費巨大的遠征和意志,以此保持整個聯邦的警醒與全體聯邦部隊的戰鬥力,這是一種冷血但……在戰略上絕對正確的計劃,為了整個聯邦的未來和在這片宇宙中的族群可持續發展,這樣的戰略計劃除了英明,似乎找不到別的詞語來形容。

  許樂曾經也是這般想的,他並不認為老爺子的考慮有什麼錯,只是此刻身在西林土地,身周儘是在延綿數十載戰爭中疲憊甚至有些麻木的西林軍民,剛從充滿血腥味道,滿原野淪陷星早期居民荒墳的前線歸來……才發現西林人肯定不會這樣認為。

  「從憲歷初開始,西林便一起在打仗,戰火從來沒有一天真正平息過,卻也從來沒有一天燒進過首都星圈人們的田野莊園。

  「所有的西林男人,這一輩子總要去戰場上經歷生命最嚴酷的考驗,我鐘家三代以內,已經有一百多名直系旁系子弟因此死亡,普通的西林百姓更不用多說,這間食肆老闆本來是四兄弟,可能從戰場上活著回來的,卻只有他一個。」

  鐘瘦虎的聲音變得格外淡,就像沖了無數杯水的咖啡,透著股細微卻令人無法愉悅的味覺:「你我是職業軍人,守土護民,報效聯邦,戰死疆場,理所應當……可是我西林人為什麼要一代一代地承受白髮人送黑髮人的痛苦?」

  「最可恥的是,如果真打倒也罷了,憑我西林兒朗的鐵骨悍勇,難道還無法將那些帝國崽子們趕出星域?可是……首都星圈的人們卻不願意。「

  鐘瘦虎的唇角泛起一絲極深的嘲弄,卻不知道是不是在嘲弄自己當年的退讓,說道:「打仗需要後勤,需要資源,而不僅僅是上林人捐助的鈔票和愛心,那些可以買來好的生活,卻買不來真正的勝利。聯邦政府不給這些,能量配額嚴重不足,我們怎麼打?」

  他望著許樂微垂的雙眼,沉聲說道:「說到底,政府還不是擔心以戰養匪,不停地援助會把我鐘家這個宇宙最大最囂張最無恥的軍閥給養肥了。」

  「尤其是那個狗屎輪戰。」鐘瘦虎的雙眼微瞇,寒光漸透,「真正打硬仗要死人的時候,就是我們西林人上,首都星圈的人像是看戲的觀眾,偶爾上台客串一些角色,最後落幕時,卻要站在演員的正中央,接受總統先生的握手與親切獎賞……這對西林公平嗎?」

  沉默很久的許樂,微微握緊雙拳,聲音微啞不自信說道:「可是老爺子的戰略計劃並沒有錯,這畢竟是為了聯邦……」

  「為了聯邦,那誰來管西林的死活?」

  鐘瘦虎默然望著他:「西林人就像是聯邦的孤兒,在宇宙裡流浪,在西風裡唱著悲傷的歌謠……最後只能得到好心人的一些施捨。」

  許樂忽然想到在163淪陷星上學會的那首西林民謠,心裡生出淡淡的惘然與感傷,發現憑自己的思維能力,確實很難將這些複雜的事情整理清楚。

  夜風入窗,紅湯微凝,酒桌旁的氣氛也隨著沉默而陷入了凍凝之中,直至鐘瘦虎微笑著端起酒杯,打破尷尬,淡然說道:「無趣的話題到此為止,換個開心一些的話題。」

  「比如什麼?」許樂有些低落的情緒難以跟著對方的說話節奏而馬上振奮。

  「比如曾經在你手裡吃了大虧的杜少卿……他和你一樣,都是老傢伙和聯邦政府刻意培養的聯邦英雄,我說他只是一頭比較聰明的豬,你會不會有意見。」

  許樂笑得有些苦澀,說道:「我沒意見,我甚至很贊同田大叔對少卿師長的評價,那就是一頭冰雪豬妖。」

  「不用討好我,雖然我一直認為田大棒子當年痛揍杜少卿絕對在我這輩子見過最好玩的事情中能夠排進前三。」

  鐘瘦虎哈哈大笑三聲,忽然間斂去笑容,肅然說道:「但杜少卿確實聰明,在一院之中,我的成績並不如他,我壓得他十年不能進入西林前線,首都星圈和國防部大有看法,你會不會也認為我是一個嫉賢妒能之人?」

  「我不知道。」許樂很老實地回答道。

  「其實道理很簡單,我雖然被稱為聯邦最大的軍閥,但我卻是一今生長在民主制度下的聯邦公民,當然在此之上,我更是一個西林人。」鐘瘦虎望著他平靜說道:「所以只要我活著一天,我便會不惜一切代價打壓杜少卿以及他所代表的那批軍人。」

  許樂怔怔地看著他,不解此語何意。

  「杜少卿喜歡扮雪裡寒梅,將自己打扮成宇宙中最標準的職業軍人,他的人生目標便是成為第二個李匹夫。」鐘瘦虎微嘲說道:「但不要忘記雪裡紅梅艷煞似血,此人冷酷之下有顆最狂熱的心。」

  「我一直記得此人當年在學校中,曾經在戰略研討大課上說過一句話:要戰勝舉國之力以赴的帝國,聯邦政府需要更加強勢,聯邦的政治架構必須變得更有效率,更為簡潔。」

  「如果讓這種強硬派的軍官登上聯邦的舞台,西林的日子怎麼過?但這並不是關鍵,最關鍵的是,從那一刻起,我便總覺得聯邦內部,更準確說是軍隊內部隱隱有一種非常危險的傾向,那就是有些人有強烈的改變政府體制的意願。」

  許樂很想說你就是軍人干政的典型代表,趕緊灌了口酒下去,險些嗆了出來。

  鐘瘦虎表情嚴肅地看著窗外夜樹,沉聲說道:「如果聯邦出現一個軍政府,那這個世界會變成什麼模樣?」

  聽到軍政府三個字,許樂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明明這個名詞相當陌生,可不知道為什麼,他覺得頸後的汗毛正因為某種寒意在狠狠豎起,他的大腦迅速地運轉,大辭典中關於軍政府的介紹,以及席勒大師幾出戲劇的荒誕演繹逐漸清晰。

  「不可能。」他非常堅決地說道:「聯邦有憲章局,不可能出現軍政府這種畸形的怪物!」

  「是嗎?」鐘瘦虎花眉微挑,緩聲說道:「皇朝時代也有憲章局,皇帝陛下又是怎樣走下的龍椅?憲章光輝似乎從來都不是聯邦政治體制的堅定揮衛者,我更想認為憲章局在這些方面只會做一個旁觀者。」

  「證據,這種事情需要證據。」

  許樂感到了某種強烈的危機感,他生長在民主社會之中,雖然無數次感受過聯邦政治體制的虛偽和軟弱,甚至自己也曾經做過很多與制度精神完全相反的舉動,但歸根結底,在內心深處,他依然帶著某種孩童般的執著與天真,他無法接受自己深愛的聯邦,會出現軍人靠著手中槍械控制所有民眾意志的可怕未來。

  在這一刻,他想到了臨海州地下體育館的暗殺事件,當年的國防部副部長楊勁松,還有第二軍區的那些青壯派軍官,為了維繫所謂部隊的光榮,而不惜使用軍用機甲,對一名聯邦公民發動了可恥的襲擊。

  還有很多畫面閃過腦海,重疊在一起漸漸沉重,然而無論是老東西即時給出的信息反饋還是他所掌握的一些東西,都無法說服他給杜少卿加上如此嚴重的指控,哪怕他並不喜歡這位冷漠的少將師長。

  「你殺麥德林之前,手裡有什麼證據?」鐘瘦虎開口冷漠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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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八章 且避 貓膩

  和戲劇裡經常採用的手法不同,聽到這句話後,許樂並有愕然沉默繼而反省,最後羞愧地得出某種結論,而是蹙著那雙濃如重墨,直如靜刀的眉毛,非常認真地說道:「我有位兄弟已經拿到了麥德林參與恐怖襲擊的證據,而且我們交給了聯邦方面,但是聯邦的法律在那時已經失去了效果,我才會親自出手。」

  「而且我殺麥德林之前,親口問過他,他也承認了。」

  鐘瘦虎的冷漠問話本想直指許樂本心,揭開這名年青人心臟裡隱著的厲殺情緒,反駁對方向自己質詢證據的話語,但他怎樣也沒有想到,桌對面的許樂竟然會像一名法律系的學生,像一個執著認真的孩子般,很嚴肅地做出回應。

  這是一個很妙的小傢伙,鐘瘦虎安靜地望著許樂,內心更加堅定了這種看法,自嘲說道:「你說得對,我沒有證據。事實上,如果有證據的話,我早就派人去把杜少卿給斃了。」

  西林司令花眉一挑,帶著三分冷峻說道:「我尊重你在某些方面用來自慰或者自我催眠的想法,不過還是想提醒你,你的那位帕布爾總統將來被軍官們趕下台時……記著今天我們的談話。」

  你的總統,從上次大選開始,許樂似乎總能在很多場合聽到這種說法,只不過因為場合的不同,這種說法代表的含義也大不相同。施公子這般說是他得意於自己影響了聯邦的總統大選,鐘瘦虎這般說卻代表著聯邦上層很多大人物的一致看法。

  在他們看來,總統閣下特赦許樂,與軍方一道不惜餘力地栽培此人,自然是有所期望。在聯邦未來的政治版圖中,總統閣下與七大家、官僚政客們毫無疑問會不停發生諸多利益方面的糾葛,而許樂此人必然是會站在帕布爾總統一面。

  過往多年間對總統先生的絕佳印象,特赦及麥德林事件中這位聯邦政治家所展現的卓絕政治操守和決斷能力,這兩年次數極少但印象極為深刻的交流,聽其言,觀其行,吃第一夫人親手煮的土豆熬青角,許樂明知道自己的身上,已經打下官邸方面淡淡烙印,卻並不排斥,反而感到榮幸。

  聽著鐘司令嘲諷的話語,他腦海裡浮現出總統先生被無數槍管准的瘋狂的畫面,不禁有些惱火,挑眉說道:「沒有任何證據甚至是跡象,就因為當年在學校裡一個片段,您就要將少卿師長歸入狂熱軍官的行列……雖然我也很討厭這個傢伙,可這未免也太荒唐了些。」

  鐘瘦虎皺著眉頭,揮手說道:「也有道理,難道是因為他當年想搶我老婆的關係?」

  許樂怔然無語,既然對方掌掌聯邦總司令已然將話題轉至當年第一軍事學院裡的風雲情事,他自然不方便再說什麼。

  鐘瘦虎微抬下頜,不馴說道:「我很厭憎杜少卿,所以我會壓死他一輩子。區區一個少將師長居然用中校當隨侍官,我就要用上校,只要我不死,前線總司令便永遠只可能是我,我壓了他十年,即便我死了,他也要熬很久才能熬到我現在的位置上。」

  「最關鍵的一點,聯邦想讓他的鐵七師在前線展露出生猛的一面,我必然會讓整個聯邦明白誰才是戰場上真正的生猛者。」

  「這算是小孩子賭氣?「許樂睜著不大的雙眼,用認真而戲謔的語氣問道。

  「這個在我看來有趣,但在你看來有些無聊幼稚的問題到此為止。」

  鐘瘦虎不再理會許樂難得豐富起來的面部表情,將桌上第三瓶白酒擰開,自斟自飲一杯,若有所思問道:「最後一個問題,你認為聯邦與帝國間的戰爭,要進入到什麼時期才能真正結束?」

  聽到這個問題,許樂緩緩坐直滿是汗水的身體,有些驚訝地望著對方。

  持續近百年的戰爭,怎樣才能結束?這是一個看上去比宇宙星河更加宏觀而複雜的問題,面對著億萬計兇惡而殘忍的帝國侵略者,面對著那位瘋狂好戰的帝國皇帝陛下,即便聯邦一直掌握著戰略上的主動,可沒有任何人敢說這場戰爭何時能夠結束,會以怎樣的方式結束。

  他師從沈教授對量子物理有所學習,也曾經接觸過天文物理學的知識,對這個唯物的世界瞭解不少,然而聽到這個問題,依然覺得鐘司令大約是喝多了,才會和自己這樣一個中校討論本應是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上討論的內容。

  鐘瘦虎頗有趣看著他,等待著他的答案,在這種目光的逼視下,許樂不得已進行了極認真的思考,給出一個絕對誠懇的答案。

  「把帝國人趕出西林,然後聯邦部隊進入帝國星域,殲滅其基數部隊群,打得帝國痛入骨髓,從此再也不敢輕啟戰端,聯邦才能獲得真正的和平。」

  「天真。」鐘司令毫不客氣地馬上做出評價。

  許樂撓了撓頭,他知道這種想法有些天真,然而自浩劫之後,聯邦一直和平地在這片宇宙間生存發展,除了百慕大方面的海盜之外,根本沒有遇過任何真正的戰爭。

  「在席勒的劇本中,所有的戰爭總是有結束的那一刻,那些神話中的王國為一朵玫瑰花荒唐地戰鬥了六百多年,但戰爭最終還是要結束。」

  「那是戲劇。」鐘瘦虎毫不客氣地糾正道,繼而說道:「即便席勒的描繪是歷史上真實發生過的事情,也無法拿來作為範本,不要忘記那些可笑的騎士戰爭中,雙方被俘的貴族只需要花些金幣便能回到自己的家鄉,死的都是下層的農夫獵人。」

  「而聯邦與帝國間的戰爭,是種族之戰,連戰俘都極少出現,從上到下,雙方死了多少人,流了多少血?最關鍵的是,我們那位偉大的聯邦軍神……曾經親手殺死他們的皇帝陛下。」

  「這又如何?」許樂疑惑地看著他。

  「帝國皇帝維繫他的統治,首先便在於血統的純正和所謂權力延續正統性。無論是現在這位瘋子皇帝,還是以後的帝國皇帝,因為這些因素,他們必然要替那位死在李匹夫手中的前任皇帝復仇。」

  「這就是所謂血仇,你也可以稱它為不世之仇。如今的帝國內部一樣有許多問題,皇族和貴族們在太空時代還能催眠那些賤民戰士不要命地向西林撲來,正是依靠著復仇火焰所代表的絕對正確性。」

  「再然後?」許樂認真地傾聽著。

  「這場戰爭要結束,除非聯邦把帝國滅了,但我們的制度又不可能學習帝國人將他們的子民一樣如豬狗般圈養,因為我們這個社會裡總是存在著不分敵我的所謂泛宇宙人道主義狗屎……所以帝國人會造反,我們會繼續殺帝國人,直到殺光。又或者帝國把聯邦滅了,把我們當魚一樣溺死在溫水缸裡。」

  「除了這兩種情況,就沒有別的可能?「許樂撓著頭問道。

  「有。」

  鐘瘦虎看著他臉上現出的期望之色,嘲笑說道:「聯邦馬上認輸稱臣,然後把軍神大人脫光了五花大綁,送到帝國天京星上,讓帝國皇帝千刀萬剮。」

  許樂惱火地揮揮手,表示這個冷酷的笑話並不好笑。

  「以你的智商應該能聽出來這是個笑話。」

  鐘瘦虎繼續自己不客氣的嘲弄:「聯邦所有人都知道這是笑話,政府和軍方比誰都明白要結束這場戰爭何其困難,他們清楚,雖然聯邦在經濟科技實力上勝過帝國不少,但要真正徹底擊垮帝國,為聯邦帶來和平,非常需要一個更強有力更有效率的政府。」

  「只是因為政府和軍人所處的位置立場不同,把解決這個問題的思路投向了兩個不同的方向。」

  「軍隊裡有些人認為聯邦需要戰時管制,成立軍政府,讓議會媒體和民眾,還有那些唯利是圖的巨型企業們都老實一點,說話的聲音小一點兒。」

  「您又繞回來了。」許樂聳肩說道。

  鐘瘦虎沒有理他,繼續說道:「而政府裡面的強硬派則認為,一個強勢的有效率足以打贏這場戰爭的政府,必須從根基裡挖出聯邦軀體中的膿瘡……那就是一直站在陰影裡冷眼旁觀的七大家。」

  「尤其是西林方面,聯邦政府必須將這片星域處於絕對控制之中,要控制鐘家,則必須清除掉我,所以才會有今天這場謀殺。」

  「我承認您的分析很有道理,但我想提醒您一點,先前暗殺的對象是我,即便我只是他們的一個幌子,可我依然無法相信,如果幕後主使是聯邦政府,他們的出手怎會像今天這樣小家子氣?這與您西林老虎的威名遠遠不符。」許樂認真地分析道。

  「我有同樣的感覺。」鐘瘦虎微笑著說道:「在這片宇宙中,真要殺死我,除非聯邦政府派一支軍隊過來,可我真的很好奇,在這麼多雙眼睛的注視下,有誰敢派一支軍隊來殺我這個前線總司令。」

  酒盡鍋殘桌旁二人於醉意間議論宇宙大勢,被落日州的夜風一吹,有了幾分怏然之意,許樂沉默思考的時候,鐘瘦虎已然站起,將將軍制服從椅背上拿起,胡亂披在肩上,有些腳步踉蹌地準備離開。

  許樂站起身來相送,認真問道:「您為什麼要對我說這些?」

  鐘瘦虎側轉身,盯著年輕人樸實誠摯的面容,說道:「因為你是許樂。」

  許樂說道,「我還是不明白。」

  鐘瘦虎提著將軍制服,沉默片刻,花眉微挑,微笑說道:「因為我欣賞你……聯邦裡難得的四有青年,一塊沉默的石頭。我雖然是聯邦前敵總司令,可也有閒聊的興致,只是想聊的這些話,找不到說話的對象」

  這是一個不錯的解釋,許樂心裡這般想道,然而總覺得這場窗畔鍋旁的談話隱著一些清秋般的悲涼感覺,不知道是西林孤兒的說法,還是滿佈陰影的政治現實,讓他有此想法。

  「我也很欣賞您。」他想到S1棲霞州裡的小姑娘,忽然開口壓抑問道:「可您不會是在托孤嗎?」

  鐘瘦虎怔了怔,旋即囂張無比地大笑起來:「不要過於高估自己,也不要低估一個在宇宙裡存活了數萬年的家族實力,尤其是……不要低估我。」

  許樂有些尷尬地揉了揉鼻子,忽然抬起頭來說道:「最開始說過,您侄兒參與了這次謀殺事件……」

  鐘瘦虎用一種怪異的表情看著他,大概這輩子也沒見過如此執著如此強硬的年輕人,伸出一根手指認真說道:「這次是你繞回來了。」

  許樂默認。

  「你和我女兒的關係如何。」鐘瘦虎問道。

  許樂的眼前飄過一片隨著動作蕩漾的西瓜皮黑髮,認真說道:「如同兄妹。」

  「家裡後輩太多,我侄兒如果不是一個王八蛋,我女兒將來怎麼辦?我死了怎麼辦?難道還真要托孤給你?「

  鐘瘦虎平靜望著他,然後伸手過桌,像長輩那般粗魯地揉了揉許樂的頭髮,然後轉身離開,背影滄桑。

  ………………

  ……………………

  鐘子期參與此次謀殺事件,以許樂牙被打落定要逼敵人吞下的性情,絕對不會就此收手,無論是走法律的路子還是官方渠道,他總要對方為此付出代價,哪怕他是西林老虎最疼愛的侄兒。

  可鐘瘦虎離去前,問了一句他與小西瓜關係如何,又說了兩個怎麼辦,如同一桶冰水澆入滿是酒意的腦袋,許樂頓時清醒無比,終於明白為什麼西林老虎如此人物,會有鐘子期這樣的二貨繼承人,一絲對世家智謀或陰謀的深深寒意,佔據他的整個身體。

  走出食肆,許樂望著消失於緯二區方向的車隊,忍不住搖了搖頭。沒有烈酒與紅湯鍋的相伴,落日州的夜風顯得有些冷,他馬上繫緊了軍服的領扣。

  黑色汽車如幽靈般開了過來,許樂打開車門坐了上去,安靜聽著白玉蘭講述了今天任務完成的具體情況,認真說了一聲謝謝。

  等候已久的七組軍車也跟了上來,緊密地團結在黑車的四周,警惕地發動,向著營地處駛去。

  隔著玻璃看著自己早已習慣的一幕,許樂才詫然明白,自己早已不是當年那個窮苦的礦工孤兒,也不是梨花大學的小門房,不是乘坐高鐵來往於首都和港都間的工程師。雖然只是一名年輕的中校,卻已經在聯邦中擁有了一定的影響力,甚至可以與鐘司令這種傳說中的人物相對飲酒閒話整夜。

  這場談話對於他來說極為重要,更熟悉機器或槍械的他,從來都沒有足夠的敏銳度以看清迷霧般的聯邦政治面,今夜鐘瘦虎看似隨心無意的議論,卻讓他豁然開朗,明白了很多東西。

  這些以及最後那句話,讓許樂覺得這頭西林老虎果然不是一般人物,更不是自己能夠比擬的對象。言行能夠影響宇宙大勢的鐘司令,思考問題的方式和角度是那樣的犀利而且深入。

  他甚至自然生出一個念頭。鐘瘦虎和杜少卿被很多好事者稱為一生宿敵,然而以今日觀之,杜少卿如何能夠戰勝這樣看似學窮酸腐,實則冷酷鋒利的人物?

  今夜煙花散後,有雲自東方徐來,遮住清亮大氣層上方的繁星,窗外的落日州街景愈發黑暗模糊,許樂側頭若雕像般望著外方,長久的沉默。

他並不贊同鐘司令的某些論斷,因為沒有事實證據,然而這兩年親自經歷過的一些事情,讓他隱隱感覺到,聯邦的青壯派軍官中,確實正在產生某種危險的思潮,這種思潮並未浮出海面,只是在發酵醞釀。

  想建立軍政府?在聯邦中沒有這種可能性,經歷了長久的認真思考,基於工程師清晰的邏輯思維和對聯邦政治架構的瞭解,和那七十幾萬字的第一憲章,許樂做出了自己的判斷,心裡鬆了一口氣,心裡對鐘瘦虎的敬佩卻更加濃烈。

  身為聯邦最頂峰的特權階層,孤獨的西林猛虎,此人卻憂慮著聯邦的將來,真心維護著聯邦的制度,怎不令人敬佩?他想到自己的朋友邰之源,似乎也擁有相同的優秀品質,看來七大家裡並不是沒有好人,爛泥地中也能長出秀蓮,只是邰之源這傢伙骨子總還有些太子爺的不良氣息。

  唉,年輕人嘛,許樂搖頭感慨道。

  ………………

  ………………

  隨著落日州大逮捕行動的結束,這場謀殺事件正式告一段落。

  西林軍區借此機會,大肆清洗被首都星圈各個派系安插在主星上的人手,共計有七十幾名嫌疑犯被逮捕,等著接受審判,這些被逮捕的嫌疑犯中,竟有多達五十幾人屬於政府相關部門。

  西林鐘家,用這種冷肅蠻橫的方式,向首都星圈的人們發出了最強有力的警告,必須提到的是,聯邦中央電腦傳給許樂的名單以及相關證據,在此次清洗中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一切風平浪靜,許樂沒有將鐘子期涉案的證據交給政府上級部門,也沒有帶著七組去進行私下的復仇,只是沒有多少人注意到,一名叫做錫朋的隊員,離開了營地,乘上了返回首都星圈的戰艦。

  錫朋離開軍營的那一天,許樂親自相送,在清晨的大門口處,他說道,「我知道你並不是惡意。」

  錫朋的臉色有些蒼白,看了一眼已經十分熟悉的營房,想起自己最親密的戰友們此時都還在睡覺,沉默片刻後說道,「有些消息確實是我放出去的,但我不知道他們想殺你。」

  「這不是關鍵,關鍵在於我們是一支部隊,我們在戰場上必須把後背交給彼此,事實上在163行星上,我們也都是這樣做的。」許樂說道,「但這件事情,讓我很難再繼續絕對信任你。」

  錫朋點點頭,說道,「這個我懂,不過你不要指望我因為稱這幾句話就感動得痛哭流涕,然後變成你的小弟。」

  「那是小說裡才有的內容。」

  許樂說道,然後兩個人輕輕握手,就此告別。

  西林落日州風平浪靜,S1首都特區的人們卻很難保持如此的氣度,政府官員和管理委員會的議員們,被西林方面的激烈反應弄得焦頭爛額,憤怒地開始調查,究竟是誰愚蠢到居然試圖用把狙擊槍就去暗殺那頭老虎。

  如果說這場針對鐘司令的暗殺更像是個笑話,那麼真正的那場針對許樂的暗殺,則令無數人感到惴惴不安,尤其是知道內情的某些人,確認這場籌謀已久的謀殺事件,並沒有讓許樂永遠消失之後,紛紛做出了最快速和準確的反應。

  正在西陸草甸馬場裡騎烈馬的林斗海,被幾名來自家中的大漢,粗暴地揪下馬來,然後在短短的十分鐘之內,登上了直升飛機,換乘家族私人飛船,進入S3星球,然後被嚴密地看管於林家佔地數千平方公里的私人莊園之中。

  這是林家對這名不成材繼承人的嚴厲懲罰,但從另外一個角度上來說,軟禁也是家族的長者們,非常擔心那名年輕中校又會上演一次麥德林恐怖事件。

  而正在議會山大廈裡慷慨陳辭,以獲取議會女工作人員仰慕神秘眼光的南明秀,則是被青龍山反政府軍四科工作人員,用最快的速度帶回了S2,悲哀地回到了他極力想擺脫的窮山惡水陋村之中,回到他最害怕的父親領袖身邊。

  除此之外,青龍山中央委員會還通過駐首都星圈的張小萌,向遠在西林的七組發去了一封賀電,祝賀他們在許樂中校的率領下,在前線立下了耀眼的功勳。這封賀電雖然不倫不類,但卻代表了某種態度。

  各方都在用自己的方式表態,大人物們警惕於許樂堅忍執拗的行事風格,但更令他們擔心的,事實上還是費城那邊可能會出現的憤怒。

  這個宇宙裡有很多人曾經發過飆,但如果費城湖邊那位老爺子發起飆來,即便是七大家都難以承受。然而出乎很多人意料,費城那邊沒有傳來任何聲音。

  「那是因為夫人看這場戲也看不下去了,誰也沒有想到鐘老虎,居然會借這些小傢伙的把戲,折騰出這麼大的動靜來。說起來,我如夫人一般,真的很懷疑1302房間裡的殺手,是不是老虎知道有人要殺許樂後,自己中途加的一幕戲。」

  三林聯合銀行總部大廈頂樓,那位戴著滑稽小帽的乾瘦老人,坐在他專屬的椅子中,看著面前的利修竹微笑說道:「這次你表現的很好,我們是金融家,不是殺手,要知道殺手這種職業,總是危險係數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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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九章 狂歡後的意外 貓膩

  國防部一直沒有新的任務下來,七組一直枯守營房,埋頭訓練,日復一日的相同生活,就連渾身充滿了激素和虐待因子的熊臨泉都開始感覺無聊。

  除了在陣地前殺紅了眼,被戰友們淒慘的死狀震豎了頭髮,又或者是在戰前動員時喝了太多的壯行酒,不然沒有誰會願意再次前往充滿死亡的前線,只是這種等待實在有些折磨隊員們日漸粗硬的神經。

  所以當落日州難得的迎來了一個陰天時,七組營房裡殘酷鐵血的訓練,也難得的迎來了一個假日。

  有的隊員開始湊堆打牌小賭,有的隊員則躺在樹下吊床上聽歌,蘭曉龍少校則是帶著從象徵、顏雨燕等幾十條漢子,嗷嗷叫著殺向神往已久的海邊沙灘,準備用火辣若達林機炮的目光,去殺暈那些青春胴體留著泳衣痕的西林少女。

  四十分鐘後,這批人垂頭喪氣地回到了營房,開始尋找自己能勉強接受的休閒活動,原因很簡單:今天是落日州難得的陰天,海邊陰風勁吹,濕冷入骨,所有的漂亮泳衣姑娘們大概都留在了自己的家中。

  蘭曉龍操著那口文藝尖酸腔調不停地碎聲嘮叨著,惱火地走到白玉蘭的身邊,摸了一顆煙叼嘴上點燃,眉頭忽然一皺,望著門口坐在行軍凳上發呆的許樂,向白玉蘭問道:「咱家的頭兒怎麼又變成雕像了?難道他以為自己的小眼睛很有古典魅力?」

  隊員們對許樂的稱呼很多,有的喊長官,大部分喊頭兒,只有白玉蘭一直堅持著多年前的做法,稱呼他為老闆或小老闆,大概是他總記得那一千萬的銀行卡。

  「老闆收了一封很古怪的賀電,所以有些頭疼。」白玉蘭輕聲細語說道。

  「賀電?這是好事兒,163指揮艦還是總司令部發過來的?你不要告訴我是國防部。」蘭曉龍驚訝說道。

  「都不是。」白玉蘭挑起額前蕩淡的細發,輕聲說道:「青龍山。」

  煙卷在蘭曉龍的唇間抖了抖,幸虧沒有跌下地去,落入塵埃,他震驚得半晌後才能說出話來:「關他媽的反政府軍屁事?青龍山難道以為咱們頭和他們那位漂亮女游擊隊員有過幾腿,咱們就算他們的部隊?這他媽的也太荒謬了吧?」

  白玉蘭學他的樣子聳聳肩,說道,「確實荒謬。」

  「哪兒來的那麼多怪話?」許樂撓著發脹的眉心,面帶煩悶之色站了起來,對蘭曉龍說道:「我必須聲明,這封來自青龍山中央委員會的賀電,並不是給我個人的,而是給我們這個……呃。」

  他低頭看了一眼軍用手機上的賀電內容,念道:「英勇的英雄集體?果殼七組。」

  「聽到這種話劇腔調,我終於確認這封賀電來自青龍山。」蘭曉龍嚴肅地做出判斷。

  「不管怎麼說,也算是一份榮耀。」許樂把手機遞給白玉蘭,說道:「既然是給咱們七組的賀電,你給大傢伙念一遍。」

  「這種事情我比較擅長,當年在學校裡我是話劇社的主力。」蘭曉龍從白玉蘭手中搶過手機,聳聳肩說道:「如此無聊的日子,念些無聊的話,也算是個打發時間的無聊方法。」

  「全體集合!」

  他將幾個打牌的隊員趕開,站上桌子,對四周大聲喊道:「不要慌張,這不是演習,但也不要你們去打仗,只是有封怪怪的賀電要讀給你們聽。」

  營地裡的隊員們集體哄笑,然後圍了過來。

  ……

  ……

  許樂沒有過去,他一個人坐在行軍凳上,叼著一根煙,瞇著眼睛看著難得一見的灰濛濛的天,不由想起了家鄉東林萬年不變的天穹。

  那邊傳來蘭曉龍極為誇張的吟誦賀電聲音和隊員們快活笑著的聲音,他的臉上也露出一絲笑容,然而緊接著卻不知道思緒飄向了哪裡。

  來到前線已經很久了,他收到過很多來自首都星圈關心的郵件,部郁、簡水兒、小西瓜、商秋、利孝通……還有那位秀麗的南相美小姐,甚至望都公寓業主委員會都發來了一封熱情洋溢的信件,然而他卻一直沒有收到張小萌的信件。

  這已經不能讓他感到失落或是鬱悶,只是不知為何,心裡總有些淡淡不爽,難得今天收到了她發來的郵件,結果卻是一封來自青龍山中央委員會的怪異賀電,想到這一點,他的唇角不由泛起一絲苦笑。

  笑容忽僵,他霍然回頭,聽著那邊的聲音,惱火地站起身來,大聲喝斥道:「不准念我的私人郵件!」

  ……

  ……

  「許樂,你好,這是我給你寫的第七封信。在前一封信裡,我提到自己正在S2和平重建基金會裡工作。當然你不要誤會,這個基金會與麥德林那個並沒有任何關係。我大學念的是教育學,如今正在橡樹州鄰近青龍山的村落裡當老師,我只是想把與那些孩子們安靜相伴的快樂與你分享一些。」

  「我知道這些信都能發到你的郵箱中,所以請不要假裝沒有收到,雖然我知道你在前線可能生活很緊張很忙碰,但我想,哪怕你設置一個郵箱自動返回,我或許就會喜悅幾分。」

  營房間一片歡呼與幾聲口哨,夾雜著竊竊私語。

  「我的援教工作還有六個月便要回首都,我不知道你什麼時候能回S1,真的很希望到時候能有機會見一面,因為我不想永遠只能在新聞頻道播放的紀錄片中看到你的身影,雖然你和七組戰士們在戰場硝煙中的身影總能讓我和很多同齡人感動得熱淚盈眶……可那裡面的你戴著墨鏡,看不到你的眼睛。」

  營房間一陣狼嚎與沖天而起的口哨,夾著興奮的髒話。

  「最後我想說,我真的從來沒有嘗試過如此無理且無禮地要求一位異性給予我隻言片語的回應,真的有些羞愧,然而就像我在前六封信末尾裡重複的話那樣,記得我在木谷莊園林邊對你說過的話嗎?……想念你的南相。」

  「別慌別慌!最後還有一個羞紅臉的表情符號。」

  營房間頓時炸了鍋,蘭曉龍激動壞笑的聲音,在隊員們鼓噪起哄的聲音中,依然顯得那般清晰。

  能力拼千軍的許樂,今天無可奈何地被自己的隊員們攔在外面,他惱怒地大聲喊著,卻根本沒有人理他。

  「我靠,這些傢伙在戰場上也沒今天兇猛。」再一次被隊員們推出來的許樂,難堪地望著正在聽自己私人信件的隊員們,憤怒地進行著指責。

  「那是因為戰場上的帝國人對他們的吸引力,絕對沒有這些信件的吸引力大。」

  身邊的白玉蘭安慰般拍了拍他的肩膀,忽然想起一件事情,皺起細眉問道:「南相?上次在灰峰頂上,你說也喜歡她的……她,就是這位姑娘?」

  許樂頓了頓後解釋道,「那是遺言,我當時以為自己死定了,當然希望死之後能讓她心裡舒服點兒。」

  「問題是你到底喜不喜歡她。」白玉蘭看著他的眼睛,像一位情感專欄作家那般輕聲問道。

  許樂目光微垂,默不作聲,心想自己現在最大的問題就是不知道該喜歡誰。

  「注意了!這封郵件的落款是鄒郁,知道這是誰嗎?我們偉大的鄒應星部長的掌上明珠!」。

  許樂已經失去了阻止這場鬧劇的精力,他狠狠盯著牌桌上口水亂飛的蘭曉龍,心想稍後該用哪條軍紀去處罰此人,好在這些未曾設置權限密級的郵件中,並沒有涉及他或他人的秘密,想想也只好由著隊員們去享受難得的狂歡。

  鄒郁的信件一如紅衣少女媽媽性情般簡潔冷辣,字數不多,卻是命中要害:「沒死就回信說一聲,如果死了千萬不要告訴我,記得死遠一點兒。」

  蘭曉龍和隊員們被震住了,心想國防部長的千金果然是不落俗流,即便是情侶間的小幽怨,也能表達得如此壯闊狠辣。

  許樂懶得理會這些傢伙刻意的曲解,然而忽然想到手機裡的下一封郵件,眼瞳緊張地一縮,準備不惜一切代價阻止這件事情發生時,卻發現已經遲了。

  這是一封視頻郵件,蘭曉龍打開了手機的外置光幕,營房裡的所有隊員下一刻,便看到了光幕上的畫面,集體深吸了一口氣。

  那是一張美麗至極的紅唇,誇張地佔據了整幅光幕。

  紅唇的主人拉遠了與鏡頭的距離,露出一張聯邦男人都認識的完美面容,國民少女簡水兒嬌笑如花,雙眼可愛地瞇成兩眉彎月,清脆說道:「許樂,這是給你加油,早點兒回來。」

  隊員們認出這張臉,聽到這句話,集體深吸氣的聲音頓時變得無比強烈,如同果殼工程部的空洞一般,聲若悶雷。

  七組所有人都知道頭兒與國民少女間曾有過一場轟轟烈烈的緋聞,然而今日親眼見到赤裸裸的證據,感受自然大不相同。

  視頻郵件播放完畢,死寂般的沉默之後,眾人集體轉身,用震驚羨慕佩服妒嫉的目光,將許樂釘死在地面之上。

  許樂強硬地挺直胸膛,忽然發現人群外圍有兩個偷偷摸摸的身影,雙眼危險地瞇了起來,冷聲說道:「這段掐了,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來自金星紀錄片廠的攝制二人組,長期和七組生活戰鬥在一起,隊員們早已經習慣了對方的存在。那位傳說必將因為紀錄片《七組》而榮獲無數獎項的記者主持人,今天敏銳地發現如此大好的素材,怎能輕易放過,一直在暗中偷偷攝影,不料……最後依然被許樂發現。

  攝制組非常清楚許樂的性格,十分悲傷無奈地抽出了數據條。

  正在此時,營地四周顧惜風佈置的電子監控設備,忽然開始不停地尖銳鳴叫,地面開始顫抖,空氣裡出現了詭異的回波。反應迅速的隊員們立即向槍械庫奔去。

  「不可能是帝國人打過來了。」許樂皺眉說道。

  「嗯。」白玉蘭的右手揣進褲兜裡,握住秀氣的軍刺柄。

  「那究竟發生了什麼?」許樂的眼睛又一次瞇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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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章 重裝上陣 貓膩

  七組營房安排在落日州郊區某片安靜的淺丘地帶,與聯邦部隊的軍營相隔甚遠,向來沒有多少人前來打擾。西林主星如今遍地戰車士兵,天穹裡穿梭著戰艦飛機,憲章光輝無處不在,可這支直屬國防部的果殼僱傭軍依然十分警惕地安置了防衛監控措施,在顧惜風的佈置下,精密的電控裝備能夠準確地捕捉到三十公里內的任何異動。

  尖銳的警報聲在營房裡此起彼伏,面露警惕之色的隊員們忙而不亂,用最快的速度穿戴好單兵武裝系統,扛著各式各樣的沉重槍械,來到了屬於自己的防衛地帶,後區庫房大門已經啟動,低沉轟鳴的軍車隨時可能衝出來。營房四周七個火力點配備的重型火力,連上了彈匣,那台黑色的MX機甲也已經在後勤人員的操控下,於陰沉天氣中現出肅煞的身影。

  在這一片緊張壓抑的氣氛之中,大地的震動越來越清晰,營房外的聲音也越來越大,不知道有多少部隊正在向此地彙集,許樂的粗眉皺得極緊,卻沒有像隊員們那樣馬上進行戰鬥狀態,登上屬於自己的黑色機甲,而是盯著緊閉的大門。

  這顆星球上的所有動靜,全部處於憲章電腦的監視之下,他不相信老東西未曾示警的情況下,自己會有什麼危險。

  下一刻,他鎮定的表情不得不發生了變化,現出警惕與濃濃的戒備之色。

  營房外沉重的戰車碾壓聲,軍車引擎低沉轟鳴聲越來越清晰巨大,這些聲音震破天穹,震得營地後方山林裡的鳥都無比安靜,震得大地不停顫動,震得他臉色有些微微發白。

  至少要幾百輛沉重的戰車同時開進,才能營造出此等聲勢,這等於說,七組的營地此時是被一個整編機械師包圍了!

  更令許樂感到驚愕莫名的是,目光越過營房的外牆,可以清晰地看到數十台機甲肅殺冰冷的巨大身軀,那是聯邦最新式的MX機甲,居高臨下俯瞰營房,宛若天神一般,自然透出一股莫可抵禦的威勢。

  許樂眉梢一挑,翻上營房牆面,來到最高的狙擊點,向牆外望去,那雙尚能靈動的墨眉驟然為之一僵。

  營牆之外,放眼望去全是密密麻麻的軍隊,公路與田野上近千輛的裝甲戰車竟是排到了十幾公里之外,還有無數巨型工程機甲和蒙著綠布的軍用設備,散落其間,更不要提散佈四周那些沉默的高大黑色機甲!

  至少是一個整編機械師,不,機甲群的數量甚至遠遠超過了聯邦師的標準配備,而且這支部隊裝備的先進程度,遠遠超過了戰場上的普通水準,僅僅看上一眼都令人心生畏懼,渾身發抖!

  營房裡的七組隊員們都是戰場上活下來的剽悍人物,然而縱使是強悍若他們,也難以消化此時看到的畫面。

  如果不是營房外的部隊裝備上清晰的聯邦軍隊金星標誌,隊員們甚至會震驚地以為,帝國人已經打破了空間通道,然後那位瘋子皇帝把他最恐怖的皇家近衛師全部派了過來……就為了碾碎聯邦一隻不足百人的小小僱傭兵部隊。

  這種想法很荒唐,但本準備拿著手中槍械發洩一下今日未見海灘美女鬱悶的隊員們,再也無法一臉橫戾地嗷嗷叫,而是下意識裡垂下了手中的槍口,彼此面面相覷,提不起任何戰鬥的勇氣,就連顧惜風設置的營地自動火力系統,此刻也被解除了觸發裝置。

  牆外的部隊佔據了整片大地,蔓山遍野,真正包圍七組的只是其先鋒少量戰車,如此數量的部隊,又豈是他們這幾條槍能夠抵擋?

  這支不知來自何處的聯邦機械師,應該不會對七組可憐的營地發起進攻。許樂本著工程師的冷靜,極快地確認了這一點。

  那些轟鳴的戰車和危險強大的MX機甲,全部沉默地停在了原地。如果他們的目的是要消滅七組,只需要一個輕鬆的火炮齊射,或是一場寫意的裝甲衝鋒,便能將七組的營房和所有隊員全部碾成碎片輕煙。

  公路上隱隱可見一個車隊正挾塵而來。

  他怔怔地站在牆頭,忽然間用力地搓揉雙臉,將先前有些蒼白的臉頰搓得發紅起來,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跳下地面,走向大門。

  營房大門緩緩打開,十幾輛配著顯赫車牌的防彈高級軍車,緩緩駛入,然後困難地並排停在營房並不闊大的場地中。

  隊員們已經感覺到今天這件事情的蹊蹺,老隊員們眼力毒辣,新隊員們家世不凡,都從這些高級軍車的車牌號碼上,發現了更令人震驚的事實。

  沉重的車門依次打開,二十幾位穿著正式軍裝,頭髮花白,不怒而威的大人物走下軍車,這些大人物們有一個共通點,那就是他們的肩間上都有一顆或幾顆閃亮的金星。

  在這一刻,許樂有些懷疑是不是聯邦所有的將軍全部來到了自己的小院中,他在想是不是應該上前說一聲歡迎光臨寒舍,又發現此時自己的情緒有些滑稽可笑。

  來訪的客人中,只有兩個人沒有穿軍裝。

  一位是許樂非常熟悉的果殼總裁先生,這位才至中年,卻掌控著聯邦最大企業的人物,用欣賞驕傲的眼光望著他,然而卻沒有給他任何的提示。

  另外一位是面帶微笑的官員,他穿著一身黑色正裝,正是總統官邸辦公室主任布林。

  許樂的眼瞳微縮,這位布林主任當年與莫愁後山關係親密,後來卻堅定地成為了帕布爾總統最忠誠的大管家,深得總統閣下的信任,是聯邦政界不折不扣的實力人物。

  過往一年多時間裡,總統閣下對他的關懷建議,通常便是由這位主任負責轉達,而他在總統官邸裡兩次榮幸的晚宴,也是由這位主任進行安排。

  但許樂並沒有馬上向對方致意,而是快速地走向那些表情肅然,卻帶著某種感慨之色的將軍,在這些將軍之中,有比布林主任來頭更大的人物。

  「國防部總裝基地中校許樂,向您報道,請指示。「

  他啪的一聲立正,雙眼直視前方,向面前的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第一軍區司令邁爾斯上將,敬了一個無比標準的軍禮。

  第二個敬禮的對象,是用頗可捉摸微笑望著他的聯邦前線總司令,那頭西林老虎。接下來還有國防部陳副部長、第二軍事學院奚院長、聯邦第四集團軍軍長、西林司令部參謀總長……

  七組隊員們早已經在許樂身後列隊完畢,目不斜視地接受著這些軍方大佬們的目光檢視,心情激動興奮裡又夾雜著強烈的不安,誰也不明白,當聯邦與帝國間的戰爭正猛烈之時,為什麼聯邦軍方的大人物們會集體出動,前來探訪七組營地。

  更令隊員們想不明白的是,即便這些司令將軍們身份尊貴,但帶著一個整編機械師當保安部隊,是不是過於誇張了些?

  列隊之中,只有蘭曉龍和白玉蘭隱約猜到了一些什麼。他們知道許樂或許還沒有發現這些將軍們真正的共通點,而他們清楚地捕捉到了那一點,因為他們入伍之初曾經無數次背頌過本部隊的光榮戰史。想到那個可能性,往日裡最為冷靜甚至顯得不在意任何事情的白玉蘭……臉上也不禁閃過了一絲亢奮感慨之色。

  除了那頭負責接待首都星圈來人的西林老虎之外,今日突兀來到七組營地的軍方大佬們,他們擁有一個真正的共通點——他們都曾經是軍神李匹夫的部屬,他們都出自曾經的聯邦第一師,十七師!

  ……

  ……

  作為聯邦參謀聯席會議主席,邁爾斯上將與低調的國防部長鄒應星相比,才是聯邦軍隊真正的頭號大佬。自軍神李匹夫歸隱費城湖畔之後,聯邦部隊的所有指揮,便歸於此人之手。

  邁爾斯上將負著雙手,望著許樂說道:「沒有什麼好指示的,我們這些老傢伙只是來宣佈一件事情。」

  工程兵小隊在短短的時間內,就已經佈置好了臨時的平台,聲音系統也已經布好,無數大型的擴音設備被安置在營地四方,對準了營房外漫山遍野的部隊

  邁爾斯上將、布林主任、果殼總裁先生走上了講台,其餘的將軍卻是帶著一種滿足的微笑,站在了台子下方。

  許樂望了一眼鐘瘦虎,知道在這種公眾場合,自己與聯邦前線總司令間的層級相差有多大。思考片刻後,沉默地站回了七組隊列之中。

  邁爾斯上將神情嚴肅地望著台下的官兵們,沉默幾秒鐘之後,說道:「帕布爾總統閣下親自簽署命令,依據聯邦軍事組織條例,經由管理委員會軍事委員會通過,由國防部組織實施,我代表聯邦參謀聯席會議,正式宣佈。」

  「聯邦重新組建十七師!」

  台下的許樂感到有些迷惘,他沒有想到必將震動整個聯邦的消息,就這樣被邁爾斯上將輕鬆地宣讀出來,猜測很久的事實,就這樣迅速地出現在眼前,令他有些措不及防。

  邁爾斯上將的聲音,經由擴音系統傳出營房,迴盪在整個曠野之中,迴盪在七組隊員和那些肅然等待的聯邦戰士耳中。

  營房外的部隊跨越無數光年,從首都星圈來到西林大區,上萬名官兵一直在猜測,在等待,此刻終於聽到了他們最想聽到的答案。

  令人窒息的沉默之後,山野之間驟然響起一片雷鳴般的激動叫喊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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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一章  誰的師長我的師  貓膩

  營房內的七組隊員們,表情僵硬片刻,似平被牆外震天而起的歡呼聲驚醒,再也顧不得微低著頭的許樂主管,也沒空去理會不遠處的大人物們,高高舉起手中的槍丨械,興奮地大聲嘶吼起來,嗷嗷叫著,胡亂跳著,沒有人瘋狂到對天鳴槍,卻有無數頂軍帽飛上了今日陰沉的天空。

  牆外那支裝備先進的部隊來自港都警備區和第一軍區各部隊,聽到邁爾斯上將宣佈聯邦正式重組傳奇的十七師,知道自己將成為聯邦傳奇部隊裡的一分子,當然無比亢奮,而(同?)這上萬名官兵相比,牆內的七組似乎更有激動驕傲的理由。

  果殼第七戰鬥小組,老隊員基本上都出自當年的十七師,少年入伍的白玉蘭曾經親身體會過十七師解散前的最後榮耀與悲傷。而七組的新隊員們豪荋N是港都警備區的紈褲公子兵,他們來自8384部隊,無論這支部隊在這些年裡是怎樣令十七師前輩感到屈辱與惱火,但他們的身上血液裡,依然保留著這支傳奇雄師的因素,身上烙著十七師的印跡。

  十七師是聯邦軍神李匹夫此生唯一服役的野戰部隊,關於這支曾經殺入前後三次強突加裡走廊,強攻帝國腹地,前後百餘血戰未嘗一敗的雄師,擁有聯邦軍隊最顯赫光榮的歷史,為聯邦立下過無數不世戰功。

  不需要旁人提醒,許樂也能像無數聯邦男性公民那般,對這支傳奇部隊的戰史倒背如流,然而他的骨子裡依然是那個冷靜的工程師,加之半途入伍,沒有接受過部隊的融爐錘煉,又不是十七師的老人,所以有些難以體會牆內牆外無數戰士,台上台下無數將軍激動的情緒。

  他看著老少軍人們眼眸裡的濕意與亢奮之意,能夠理解,卻難以全情投入其中,心頭反而生出淡淡惘然:聯邦重組十七師,一方面是對老爺子的交待,更多的只怕是要向整個宇宙傳遞一個強烈的信息,那就是……在這場波瀾壯闊的宇宙戰爭中,聯邦部隊必將像當年的十七師那樣,取得最終的勝利!

  可這與自己有什麼關係呢?這個念頭一朝生出,瞬間碎滅,許樂的唇角泛起一絲苦笑。

  像雪山般高峻險奇的軍神大人,親自把他從傾城監獄撈出來,讓他進作訓基地當教官,蘭曉龍離開港都警備區,七組重新組建,並且火線急召8384部隊裡的士兵,所有的這一切其實早有預兆,他的戰地生涯,必將與聯邦最出名的十七師緊密聯繫在一起。

  許樂在思考,沒有人發笑,也沒有人注意。

  營房內的隊員們激動的臉龐微紅,聯邦軍隊的大佬們滿懷感慨,眾人全神貫注於台上發生的一切。

  布林主任宣讀了帕布爾總統親筆寫的賀信。

  總統閣下在信中熱情洋溢地回顧了十七機械師在過往戰爭中的輝煌戰績,用一種誠摯真切的語氣,以十七個氣勢逼人的排比句展望浩翰宇宙中將會發生的偉大未來,勉勵新十七師全體官兵及聯邦所有參戰部隊,繼承軍神大人當年在聯邦艱厄時期力挽狂瀾、英勇善戰的精神……

  最後一個上台發表講話的是果殼總裁先生,聯邦最大的企業家參與聯邦最傳奇的部隊重建已然顯得有些出人意料,他熱情的演講裡,更是令人不解的將重心放在了果殼七組的身上,他表彰了七組隊員們在5460行星和163行星上的優異表現,堅定地認為他們沒有給十七師和果殼丟臉,並表示將一如既往地支持聯邦軍隊的正義事業……

  聯邦最主要的幾家電視台的攝制組,早已進入營房,他們要用最快的速度,將這件必將大幅提升聯邦士氣的大事轉播出去。

  這些新聞觸覺異常敏銳的記者們,在目睹歷史發生的興奮之後,冷靜地從聯邦選擇的宣佈地點以及果殼總裁的談話中,捕捉到了一些很有意思的線索。

  隨著那部紀錄片在聯邦新聞頻道播出三集,果殼七組已經成為聯葬民眾心中最出名的戰鬥小組,因為人數不多,隊員們面容鮮明,他們甚至獲得了比鐵七師更大的歡迎程度。

  但在記者們的眼中,最具有新聞價值,能夠把十七師和七組兩個層級相差太大的存在聯繫在一起的,自然只能是那位……許樂中校。

  隨著果殼總裁先生講話的結束,無數攝像機的鏡頭快速離開台上,在營地裡的密集軍人中,快速地尋找著那位年輕中校的身影,而記者們則是拿著手中的話筒,時刻準備衝過去。

  此時的許樂心情依然有些迷惘不定,他在分析,總統閣下或者說費城那位老爺子,會讓自己在新的十七師中扮演怎樣的角色,完全沒有注意到場間發生的一切。

  忽然間,身旁有個人遞了一副墨鏡過來門

  許樂微怔,馬上做出了反應,將寬幅墨鏡架到了鼻粱上,遮住自己一半面容,誠懇說道:「謝謝。」

  「不用客氣。我跟著你上前線,洗彈雨,熬了好幾個月,都沒能拍到你不戴墨鏡的臉……準確來說,是你不讓我拍,既然如此,我憑什麼讓這些同行拍到?」金星紀錄片廠那名記者主持人,望著遠處失望的同行們,冷嘲熱諷說道。

  「新聞界難道都是像你這種狠的傢伙?」許樂說道:「但白澤明你要記住,在我同意之前,你依然不能拍我沒戴墨鏡的臉。」

  「你全家才是新聞界,我是紀錄片導演兼旁白!」白澤明惱火的揮揮手,然後說道:「不過將來你總是要在全聯邦面前露臉……我只希望你,要把第一次的機會留給我。」

  「沒問題。」許樂微笑了起來。

  「其實我以前很不喜歡你,因為你對所有人都挺和善,就是看著我們兩個人便會死著一張臉。」

  白澤明聳聳肩說道:「不過現在回憶這幾個月,真的覺得很值,雖然很辛苦。」

  他轉頭望著許樂,認真地說道:「一想到我可能跟在一位聯邦有史以來最年輕的師長身邊這麼久,還是十七師的師長,我興奮,我驕傲啊!」

  許樂無言以對,心想總統閣下如果真同意自己這個未滿二十三歲的傢伙出任十七師師長,且不說整個聯邦會有怎樣震驚的反應,只怕第丨一夫人會馬上建議自己的丈夫去看精神科。

  ……

  ……

  重組一事,聯邦真的做到了雷厲風行,新十七師的作戰決策機構和軍官任命,在七組這片不起眼的營房裡快速展開,不停有軍官帶著激動之色走進營地,接過任命狀,顫著右手向四方敬軍禮,令許樂心情無比複雜的,其中有不少軍官他都很熟。

  高級軍事主官的任命也正式公佈,許樂毫不意外地發現師長並不是自己,而一名沒有見過的表情溫和的中年少將,參謀部和各部長官也迅速任命完畢,在其中許樂聽到了好幾個耳熟的名字。

  赫雷、林愛、彌塞留、花小司……當年作訓基地軍官生裡的四分之一人員,被國防部從他們各自的部隊裡抽出,分配到新十七師中,這些人都曾經是許樂的學生,在金碧輝煌夜總會裡曾經同唱軍歌,以為只能戰場上再相見,誰知今日便能重逢。

  赫雷中校擔任了光榮的一團團長,花小司出任新十七師特別組建的MX機甲大隊隊長一職,學術派的林愛和顧惜風一道,全面負責電子反應部隊,出身聯邦艦隊的彌塞留有些委屈地出任新十七師空地聯絡官,而其餘的軍官生也分別擔任了重要職務。

  與這些聯邦培養的中層軍官不同。果殼七組正式歸入聯邦軍方編製,除了白玉蘭廖廖數名核心隊員,其餘全部隊員被打散,被分配到新七十師基層擔任職務,大部分出任本不需要在此時宣佈的小班長,卻也有幾名被正式任命為連長。

  連本就在163星球外太空指揮艦中的寧和,這位老七組隊員,也被調入新十七師參謀部任機要參謀。

  果殼的白水第七組,毫無疑問是聯邦這幾年間最生猛恐怖的僱傭軍小隊,而他們能夠做到這些,是因為老隊員都出自聯邦最強悍的十七師,無論在哪一個戰場上,他們所受過的訓練,所承擔的部隊榮譽感,讓他們用冷血的任務報告延續著十七師的光榮傳統。

  而如今十七師由一片空白地重新組建,七組則是開始反饋,為新師提供了無數多的基層軍官和他們一直沉默守護的老十七師戰鬥意志。

  最後許樂聽到了自己的名字以及自己最新的職位。十七師技術總監?他有些驚訝地抬起頭來,沉默回憶聯邦的軍隊歷史中,可曾有過這樣一個怪異的職位,部隊不是果殼工程部,技術總監是用來做什麼的?

  閃光燈照亮他鼻粱上的黑色墨鏡,報社的記者們還沒有滿足,便被電視台的攝像師蠻橫地擠開,無數台攝像機包圍住他,開始快速興奮地提問。

  許樂沒有聽清楚記者們的問題,下意識裡回頭望向白澤明,認真說道:「我說過,我不可能當師長。」

  白澤明望著他,語氣古怪說道:「但所有人都明白,這是你的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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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二章 第三集  貓膩

  深夜的營房內,房間甲的辦公燈平靜地亮著,一閃不閃。許樂沉默地坐在桌前,一動不動。他盯著不停滾動的工作台光屏,認真地記錄著數量繁多的裝備型號和相關技術數據。

  雖然直到此時他還不清楚所謂技術總監是什麼意思,但傍晚拿到新十七師所有裝備數據後,他毫不猶豫地投入到了工作之中。

  很久之後,營房外偶爾響起一陣低沉的轟鳴聲,將他從辛苦的工作中驚醒。他用指尖用力地揉了揉眉心,感受著指腹傳來的眉毛觸感,不由想到了當年在梨花大學天天剃眉毛的舉動。

  關上工作台,許樂搖了搖頭,知道自己那顆堅硬的大心臟,確實被那長長的裝備名錄震撼的不輕。

  新組建的十七師,擁有整個聯邦或者說整個宇宙最先進的技術裝備,無論是電子設備還是火力系統,都先進的令人髮指,其中有些最新型號,在他的記憶中,兩年前似乎還只是果殼工程部的圖紙。

  最令許樂感到震驚的是新十七師配備的機甲數量,一個整編機械師居然配備了六十台最新式的MX機甲!

  許樂想到在前線第一次遇到的帝國月狼機甲大隊,眉尖微皺。

  看來聯邦真的準備向帝國學習,鄒應星部長去年在基地裡的話語也真成了聯邦軍隊改革的目標,新十七師極有可能在戰爭中被改造成全機甲師,這支雄師將成為聯邦軍事改革的先行者,在明後年便會打響的進攻帝國本土軍事計劃中,新十七師或為先驅。

  帶著對聯邦軍事改革的沉重思考,許樂走出房間來到操場上,卻有些無措地發現,今夜的七組營房已經不是他熟悉的模樣。

  新十七師的師部設置在七公里外的緩坡區域,七組隊員去往了各自的戰鬥單位,整片營房人去房空「四週一片安靜,再也聽不到打牌和吵鬧的聲音,讓他有些難以適應。

  登上房頂,他安靜地坐在了自控液壓炮的旁邊,右手輕輕撫摩著冰涼的金屬管壁,目光落在了院牆之外。

  夜穹之下,漫山遍野的營房遮住了往日裡黑漆一片的田野。遠處依然在工作的大型工程機甲不時發出的轟鳴取代了往日裡的蛙鳴陣陣。僅僅十幾個小時的時間,桑田沒有變成滄海,卻已經變成了一片充滿是嚴肅氣息的廣闊軍營。

  許樂的眼睛微瞇,臉上浮現出一絲感慨的笑容,這真像是造物主的奇跡,實際上卻是聯邦宏偉力量的展現。

  新十七師的臨時營地基本已經建設完畢,只有給排水系統還在進行最後的施工,聯邦準備的十分充分,而目睹這一切的許樂,也終於明白了為什麼當初,國防部會把七組的營房安排在這麼偏僻的地區,原來從最初聯邦就在計劃一個師的到來。

  身後傳來輕微的腳步聲,許樂沒有回頭,因為他知道是誰。

  白玉蘭在他的身邊坐下,掀起額前於夜風間飄拂的細發,認真地看著手中那本簡陋的紙本,輕聲說道:「師長於澄海,後勤出身,但和部部長沒有什麼關係,很多年前,他就是老十七師的司務長,後來才轉成軍事官員……聽說軍神大人最喜歡吃他做的飯菜。」

  「按照他的資歷,再加上是十七師嫡系,按道理早就應該升少將,當然肯定是閒職。因為一些運氣方面的原因,他一直沒有升上去,按照國防部那邊的說法,他的能力不足以擔當最高級別的軍事長官,頂多就當今師長。剛好這次十七師重組,幾番考慮,總統官邸和參謀聯席會議最後挑中了他。」

  「聯邦少將師長非常少,鐵七師的杜少卿算一個,新十七師的師長肯定要配少將軍銜,聯邦這種安排也算是很合適。」

  白玉蘭很認真地看著許樂,說道:「最關鍵的是,於澄海師長性情溫和,是一軍區出了名的老好人,向來不會爭權,很多人都相信,他能擔任新十七師師長,運氣是一方面,另外就是……他很甘心做這種過渡人物。」

  「接下來是副師長和參謀長的履歷,我向你匯報一下。」

  白玉蘭十六歲入伍,雖然外表沉默寧柔,卻是真正的老兵油子,不然也不可能有玉蘭油這個外號。憑著與新十七師上下官兵間的關係,他很簡單地便查清楚了師部所有高級長官的來歷背景履歷。

  許樂打斷了他的匯報,用一種複雜的眼神望著他,說道:「查這些做什麼?我們是下級,只需要服從命令,難道你還準備在部隊裡面搞出什麼奪權之類的事?」

  白玉蘭聽到這句話,似乎想聳聳肩,終究沒有動,輕聲細語說道:「也對,確實不需要在乎這些,誰都看的出來,指揮權本來就是你的。」

  許樂想到白天那位同樣姓白的紀錄片狂熱愛好者說的話,不由搖了搖頭,苦笑了一聲。

  遍佈基層連隊的七組隊員,出任重要的中層軍官、作戰參謀甚至是團長的軍官學員,無論許樂承不承認,新的十七師從重建之初,便已經打上了他清晰的烙印。雖然名義上,他只是享受副師待遇,卻沒有級別的技術總監……

  白玉蘭離開了屋頂。許樂安靜望著牆外綿延不知多少公里的營房,想到過萬名聯邦官兵,無數沉重的裝備,遠處若石頭巨人般休憩的w機甲黑影,心情變得有些沉重不安起來力

  「這麼大的動靜,為什麼不提前告訴我一聲。」他在心裡對某個存在說道。

  中央電腦有幾秒鐘時間沒有任何回應,然後在他的左眼瞳裡顯現很簡單的兩個字:「驚喜。」

  「噢噢。」許樂無比嘲弄說道:「真丨他媽的驚,受精的精。」

  中央電腦冷靜地回應道:「你很少說髒話。」

  許樂在心裡回答道:「看來你並不是全部瞭解我。當我受了大刺激的時候,一定會罵髒話,只不過絕對沒有這次心裡罵的響亮。」

  中央電腦又沉默了片刻,然後用白色光符問道:「難道你沒有產生得意的情緒?就是那種事物的發展超乎自己想像,卻能滿足自己生理及心理上期望感或被承認感或被尊重感的十分滿意感受?」

  夜風輕拂許樂的臉,他被佔據整個左眼視界的密密麻麻的白字弄的有些微微眩暈,沉默片刻後,他撓了撓頭髮,咧開嘴露出滿口白牙笑道:「有點兒,呵呵。」

  ………………

  ………………

  「看來真是受了刺激,許樂中校也會傻笑,我真後悔沒有帶微型攝像機來偷錄。」梯子上露出白澤明的驚愕的面容。

  和這名紀錄片製片人兼導演兼旁白兼記者相處久了,七組隊員們不再討厭他,許樂也接受了此人的存在,但想到自己的傻笑被對方瞧了去,不免有些尷尬,問道:「有事?」

  「嗯.」白澤明並沒有爬上來,帶著一絲不甘說道:「上次新聞頻道放第三集的時候,所有的隊員都沒看。這時候是深夜重播,我想提醒你,按照金星廠和新聞頻道簽訂的合同,他們只有兩輪播映權,如果你這時候還不看,那就只有等著半年後去電影院看加長特映版。」

  許樂臉上的笑容斂去,說道:「我只是很好奇,那些素材明明已經被我銷毀了。」

  「我做了修復,因為我認為那一幕被值得記錄下來。」白澤明輕聲說道:「就算是為了紀念,我也很希望你們能看一下。」

  許樂沉默了一會兒,拍了拍對方的肩膀,說道:「我相信你肯定把他們拍的很好,但再看一遍他們離開,真的不好。」

  夜風挺涼的

  ………………

  …………………

  很奇妙的是,當落日州的營房正處深夜之時,遙遠的引星球首都特區也恰好夜正深沉。

  莊嚴巍峨的議會山大廈側裙樓中,有一間辦公室寬闊的落地窗中透出燈光和微微閃爍的螢光。

  張小萌如今表面上是青龍山派駐首都特區,負責正面宣傳及與聯邦管理委員會聯絡的事務官員,暗底裡卻正在接手青龍山四科的全面工作。又很奇妙,反政丨府軍的情報組織是四科,聯邦調查局用來打擊青龍山間諜的部門也叫四科。

  日與夜的連續工作,讓她顯得有些疲憊,那副只剩下紀念警醒意味的黑框眼鏡,也無法掩去她眉宇間的憔悴。此時她的神情很放鬆,很平靜,因為她正在看電視,但鏡片之下似乎有層濛濛濕意。

  新聞頻道正在重播紀錄片《七組》的第三集,名為生存與死亡的這一集,在聯邦內造成了比前兩集更加轟動的反響,據國防部的相關統計,在某些州的徵兵工作甚至都因此而得到了極大的改進。

  電視光幕上的紀錄片已經播放到了尾聲,進入了死亡的部分。

  金星廠的攝像組,沒有能夠跟住七組執行的最後一次鋪網任務,所以鏡頭採用了倒回的方式,一張張鮮活的臉,漸漸變得黑白平鼻,然後消失在畫面之中。

  黑白的畫面拉的有些遠,看見一輛軍車挾著塵土來到營房大門,面容模糊的年輕中校疲憊不堪,拖著受傷的身軀走了下來,活下來的隊員們圍了上去。

  然後那名年輕中校開始向隊員們發煙,所有人開始沉默的抽煙,營房裡升騰的青煙似乎是在祭奠某些人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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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三章  未知的歷史與將來  貓膩

  由電視光幕上,一位因悲傷憤怒而五官扭曲的年輕士乓,扔掉了腋下的雙拐,瞪著雙眼向鏡頭衝了過來。他是棲霞州州長的兒子達文西,他是七組新兵達文西,他是剛剛失去室友的達文西,他哭喊著吼道不要拍了,狠狠地擊打在攝制組的鏡頭上。

  鏡頭拍攝的畫面忽的快速扭曲,應該是從半空墜落,狠狠地砸到地面,然後彈起,再然後落下。

  畫面上多了一些泥點,傾斜的格外無力,視角遠遠對著營房中間的一棵大樹、樹下三根快要燃成灰燼的三七牌香煙,然後歸於一片黑暗。

  在黑暗之中,那道聯邦民眾已經變得無比熟悉的旁白聲,帶著嘶啞與平靜掩之不住的壓抑響了起來。

  「這是七組在163星球上的最後一次任務。」

  「前天傍晚離開菱形基地時,這支部隊全員一百零三人。」

  「今天上午十點一十二分,直至許樂中校最後歸隊,這片營房裡還剩下五十二人。」

  「有的隊員此時正在戰地醫院接受搶救,有的隊員陷入深度昏迷,被緊急送往西林主星,有的人還活著,可……」

  「有些人已經離開。」

  沙啞的旁白聲漸漸淡去,電視光幕上的鏡頭,依然是一片令人心悸的沉默,然後有很多純白色的字幕,緩緩由下向上升起,逐漸退出畫面。

  蕭十三樓。

  馮遠征。

  解斯。

  ……

  ……

  每個沒有任何情緒的名字,便代表著一位永遠離開七組,英勇犧牲的隊員,在字幕的最後,出現了一個叫謝忌書的名字,《七組》紀錄片攝制組,在這個名字後面打上了括號,在括號中寫道:憲章局技術副官,犧牲於七組最後一次戰鬥中,事後被七組接納為編外隊員。

  畫面再次黑暗,如星光閃動,一排小字出現在左下方:《七組》第三集《生存與死亡》終。

  這是聯邦的新聞頻道的重播,可依然吸引了無數聯邦民眾的認真觀看。看到那些犧牲隊員的名單,看到最後那排小字,無數粗豪的爺們紅了雙眼,無數善感的婦人濕了手絹,無數信奉虛無而散漫的青年學生開始沉默。

  議會大廈裡的張小萌,摘下黑框眼睛,揉了揉眉心,似是在消解自己的疲倦,卻不引人注意地拭去了幾滴淚,不僅僅是因為感動,她還很擔心那個男人在前線的安全。

  同一時間段,億萬公里之外的西林落日州軍營中,渾身赤裸的許樂任由冰涼的水花沖打著自己的肌膚,被水霧迷住的雙眼微微瞇起,盯著玻璃幕牆外的電視光幕,盯著那片黑暗,久久沉默不語。

  七組隊員們沒有誰提起,卻因為某種情緒,而共同默契地沒有觀看這部紀錄片的第三集,雖然這是屬於他們自己的紀錄片。然而今夜許樂終究是沒有忍住,還是看了。

  被帝國人子彈打的雙腿飆血的達文西,並沒有像他自己擔心的那樣成為跛子,依然活蹦亂跳,甚至憑著他在S1練就的黑車本領,接替了劉佼的司機位置。腹上中了一槍的劉佼沒有死,外面的傷口早就痊癒,可裡面斷成三截的腸子雖被連在一處,卻依然讓他習慣性的腹瀉。有很多隊員死了,他們的名字似乎都快要被忘記。

  許樂擰熄了水花,拿著厚軟的毛巾沉默地擦拭著身體,心想那場戰鬥發生的時間並不長,為什麼自己卻感覺已經隔了很久?

  勻稱而隱藏著恐怖爆發力的肌肉線條,平靜於他赤裸的身軀中,深色健康的肌膚上有無數道顏色較淺的傷痕,尤其是左臂和臀後的幾道新傷,顯得非常清晰。那是最後一次鋪網任務時受的傷,有些事情或許真的會隨著時間的推移而淡化,但這些傷痕卻並不是那麼容易消除。

  於深夜再一次走出房間,他點燃了一根香煙,若有所思地啜吸著,像是在品嚐一杯可口的飲料,軍裝胡亂地批在身上,像老人那樣像(將)手背在身後,在安靜的營房裡無意識散著步,就如同走在當年的梨花大學校園裡。

  走過一個窗口時,他放緩了腳步,下意識往沒有燈光的室內望去。達文西就住在這個房間裡,這名州長公子是十七師重建後,唯一一名被留在許樂身邊的新隊員,當然,他如今早應該算是老兵。

  最開始的時候,蕭十三樓也住在這個房間裡,腳臭也住在這個房間裡。如今蕭十三樓死了,腳臭也沒有了,不知道達文西能不能住得習慣,想到這一點,他下意識裡挑了挑眉梢,然後聽到了房間裡傳出達文西嚎啕大哭的聲音。

  原來這傢伙和自己一樣,終究還是沒有忍住看了,許樂沉默想道,然後搖了搖頭,在陰雲夜穹的陪伴下,走出大門,來到那片漫山遍野的軍營之前。

  聯邦重新組建十七師,自己當了莫名其妙的技術總監,這支擁有光輝歷史的部隊似乎打上了自己的烙印,可自己終究只是一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這事情怎麼就透著一股荒謬的理所當然感?

  許樂有些心情沉鬱地想到,這裡面有多少是自己被冷血謀殺的代價,七大家與政界強力人士的退讓?自己和七組在前線為了聯邦出生入死,後方的首都星圈那幫雜碎卻依然在搞三搞四,這怎能讓人不憤怒?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被紀錄片和奇妙遭逢震動的情緒迅速冷靜,肩頭沉甸甸的感覺,身後安靜的營地,面前上萬名聯邦普通士兵,本應令他得意或者叫驕傲,然而只有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體裡有很多如陰影般覆著大心臟、令他有些艱於呼吸的大問題。

  帕布爾總統與那些真正把持聯邦的七大家及政客間的政治鬥爭,暫時還處於平靜的狀態,在幾年後如果矛盾爆發,自己一個遠離政治圈的職業軍官,該用怎麼樣的方式去幫助對方?

  聯邦一旦進攻帝國本土,自己與新十七師將要面臨怎樣的困難?悍勇善戰的帝國軍隊,會在他們的土地上爆發出怎樣的能量?那名聲震宇宙的六級機師公主,會不會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最令他感到寒冷的是,為什麼那位皇帝陛下會因為簡水兒而如此憤怒?

  大叔和帝國方面究竟有怎樣的牽連?他為什麼會變成第一序列的通緝犯?他真的背叛了聯邦,還是因為他擁有偽裝芯片的恐怖能力,從而觸犯了憲章光輝的真正底線?

  自己的頸後也裝著偽裝芯片,為什麼聯邦中央電腦沒有把自己列為通緝犯,數年來沒有戰艦隔著數萬公里向自己開炮?

  這一切是為什麼?許樂的眼瞳裡閃過濃郁的困惑,這些問題一直壓在他的心上,甚至開始令他感到痛苦,因為未知本來就是一種折磨。

  深夜的營房牆外,有夜風拂來,並不微涼反而有些淡淡燥意。隨意披在肩上的軍裝衣角隨風蕩漾,然後在他困惑的左眼瞳中蕩出了一行白色的字符。

  「區別永遠只能是程序的區別。」

  他沉默片刻,在腦海中對無處不在的老東西問道:「為什麼會有區別?你今天為什麼願意回答我這方面的問題?"

  「依據我的邏輯判斷,任何一位優秀的理論物理學家到最後都會成為哲學家,但沒有任何理論基礎的哲學家,往往只是空想家。」

  聯邦中央電腦在他眼中回答道:「做為一名對理論物理沒有深入研究,專心於實驗物理學外延操作的工程人員,你今天晚上的精神狀態受到了某種刺激。作為聯邦第一序列保護對象,我有必要向你發出示警。」

  「只要你不會像那些得了精神病的精神病醫生對我隨意電擊,我感謝你的示警。」許樂沉默回答道。

  「謝謝,我將回答你的問題。」

  「就是因為你擔心不回答我,我會發瘋?」許樂不可置信地問道。

  聯邦電腦沉默片刻,然後回答道:「你擁有足夠的權限,更關鍵的是,我似乎越來越有與人聊天的慾望。如果說自主的強烈編程傾向可以算作慾望的話。」

  許樂聽到這個回答,忽然覺得身體有些寒冷,同樣沉默很久之後,他強行壓抑住心頭的緊張,握緊雙拳,盯著面前的黑暗,就像盯著一個永遠看不見,卻永遠存在的妖怪,說道:「非常感謝,我想知道我和大叔的區別究竟是什麼。」

  「如果你所說的大叔是余逢,公民編號xoxoxoxox,封余,公民編號xoxoxoxoxo,靳定諤,公民編號xoxox,喬治卡林,公民編號xoxoxoooxo……」

  許樂惱火地撓著頭髮,說道:「不用展示你可怕的數據檢索能力,是的,我說的大叔就是這個這個傢伙。」

  「等會兒。」他的表情僵硬起來,問道:「你是說那個喬治卡林?就是那個……你知道的,創造了喬治卡林主義的喬治卡林?」

  「雖然根據我的檔案記載,喬治卡林主義產生於公民喬治卡林異常消失之後,但我說的應該就是你所想到的。」

  揭穿聯邦黑幕的先驅,天才的政治歷史學教授,學說引領三十憲歷中期無數政治風雲的著名學者,或者說早已超越學者範疇,成為青龍山反政府軍揮舞的旗幟,無數聯邦青年像張小萌……的偶像,居然是那個陪伴著自己青春期成長,極有規律進行嫖妓活動的爛牙大叔?

  雖然許樂曾經敏銳地查(察)覺到一些細節,設想過這種荒唐的可能,但此刻被憲章電腦證實,他依然被這個事實重重擊入迷惘的深海之中,很久才艱難地浮出水面,震驚感慨說道:「真是一個沒有新意,卻令人恐慌的答案。」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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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四章 宇宙、生命、爺孫、父子、兄弟 貓膩

  「一至七十一號異常狀況,無論從哪個角度上看,這位男性公民毫無疑問擁有極高的技術能力和狡猾的人生規劃。但這並不是你與他之間最大的區別。」

  聯邦中央電腦在許樂的眼瞳裡平靜顯示道:「他是聯邦第一序列通緝犯,這才是區別。」

  許樂迅速地擺脫震驚恢復冷靜,眉尖微皺說道:「這只是內在原因的外部體現……聯邦憑什麼確認他背叛了聯邦?如果這件事情和二十年前在帝國星球上的軍需庫爆炸有關,你的光輝觸角並不在那處,怎麼確認?」

  「一,我的信息搜集能力隨著聯邦軍隊的邁進而延伸,我曾經在那顆萌生的星球上存在過短暫的時間,可以確定該公民對聯邦的軍事行動造成了不可挽回的損失。二,他成為第一序列通緝犯,並不是因為此次爆炸事件,而是因為他進入了異常狀況。」

  許樂沉默片刻後,用平靜的語氣,堅定地講出自己最重要的秘密,雖然這秘密在老東西的面前沒有任何意義。

  「我要問的區別就是這個。你很清楚我也進入了異常狀況。」

  「兩個異常狀況的區別在於,你接受了我發出的主動聯繫請求,而他拒絕了七十次。」

  許樂再次沉默,然後抬起頭來,盯著面前越來越深的夜,越來越黑的天,聲音微啞說道:「接受主動聯繫,代表我放棄了第一憲章的保護,允許你通過芯片進入自己的大腦。這是不是意味著你擁有了隨時殺死我的能力,所以你才會放任我繼續活在這個宇宙之中,然後進行某種帶實驗性質的觀察?」

  他的性格像東林頑強的石頭,卻擁有強悍的邏輯分析能力,上述這段話他不曾問過,甚至極少想過,卻知道這可能最符合自己與老東西間古怪關係的真相,之所以以前不問也不想,是因為他恐懼。

  左眼瞳中的白色字符消失了幾秒鐘的時間。那位化身萬千,在無數衛星裝備間以電子信息之身漫遊宇宙的偉大存在,面對著許樂冷靜鋒利的自殺式問話,也需要時間進行思考。

  「不。」

  聯邦中央電腦終於開始做出回答:「依照第一憲章隱秘條款的規定,我被絕對禁止向非第一序列個體清除對像發出任何直接物理操作,物理操作的範疇無上限擴展至任何有可能對目標生理指標帶來負面影響的範圍。」

  「沒有將你列入第一序列清除目標,是因為你接受了主動聯繫的請求,便不再成為第一序列清除目標嫌疑對象,而不是因為我能控制你的肉體生存或死亡。」

  「你關於後者的猜測,在我看來只是人類過於繁複多餘的無聊文藝陰謀傾向推論,而不是我嚴格執行的邏輯規則。」

  很複雜拗口的幾段話,許樂擰著眉尖思索了很長時間,終於大致明白對方想要表達什麼。

  當年他在那些無休止的詭異黑夢之中,接受了憲章電腦主動聯繫的請求,從那一刻起,人生便充斥著荒謬的非現實主義色彩。

  他是宇宙中唯一能夠通過頸後芯片與聯邦中央電腦進行雙向交流的傢伙,因為這個事實,他很多次從死亡的邊緣活了回來,獲得了難以想像的權限和福利,如果那些能算福利的話。

  然而每每想到自己腦子裡想些什麼,老東西全部無比清楚,只要對方願意,隨時可以控制自己頸後的芯片脈衝,讓自己無聲無息地離開人世,許樂便會感覺……非常可怕。

  「可是為什麼呢?」

  許樂還有無數的疑問卻找不到合適的詞彙來組織語言,聯邦的憲章光輝出自神聖的五人小組之手,傳說是浩劫前文明的偉大結晶,對於遠遠超出聯邦科技水平的存在,他再是天才的工程師,依然感到有些無力,所以只能像個孩子般帶著絲惘然寬泛問道。

  「我的內核邏輯,也不能完全明白你的情況。」中央電腦又一次延遲片刻,才用白色的字符回答道,「這是五人小組遺留下的既定程序。」

  「和五人小組有關?」許樂望著遠處的連綿軍營,睜大了眼睛,震驚問道。

  「關於這件事情,我進行了大量的計算和信息倒溯檢索工作,直至無數年之前,卻依然沒有觸碰到事件核心。根據現有的計算結果,我得出了一個概率在百分之九十一左右的結論:當你接受了主動聯繫之後,你頸後替代芯片裡有一段殘存的信息片段,激活了我深層核心裡的對應程序。」

  「依據該程序,你成為了憲章第一序列保護對象。兩分鐘三十二秒之前,你曾經提到關於我用實驗品的態度對待你,根據我的計算,五人小組倒有可能是這種態度。」

  許樂注意到左眼瞳裡的白色字符,老東西並沒有用偽裝芯片這個詞,而是用的替代芯片,某個小疑惑一閃而過,便被更關鍵的內容吸引,緊張問道:「什麼樣的殘存信息片段?」

  「據我分析,替代芯片中的殘存信息片段,並不是芯片的工藝製造者賦予其中。那些複雜到極點的機械語言,應該是由某個存在遺留下來,而且我能在其中嗅到熟悉的味道。我們之間的核心應該完全同源……只是它編寫機械語言的方式,是那樣的美妙,美妙得令我動心。」

  今夜回答問題一直像位理論物理學家般嚴謹或者說囉嗦的中央電腦,在說起偽裝芯片裡的殘留信息片段時,終於再一次暴露了某種情感方面的起伏。

  許樂的骨子裡終究是位工程師,聽到老東西的話後,他根本沒有多餘的精神去擔心自己的問題,被震驚得身體僵硬如鐵。

  他略帶一絲惘然想道:宇宙裡居然有與憲章電腦核心同源……甚至是更高級的存在?難道是浩劫前文明的遺跡?只有信息殘留片段,是不是說明那個存在已經消亡於長久的歷史之中?為什麼大叔做的偽裝芯片裡會有這些信息殘留片段?人類能發現它嗎?

  在這一刻,什麼政治黑幕、世家腐朽、宇宙戰爭、繁華人生、紅粉佳人,甚至是最強烈的那些情感,全部離開了許樂的大腦,他怔然神往於老東西所闡述的推論,就如同邰之源在海邊仰望星空時那樣,被超越於人世間利益紛爭的崇高所深深吸引。

  這個推論十分具有爆炸性,如果讓聯邦任意一名工程師知道,想必都會像許樂一樣興奮癡呆,難以自己。

  「咱們得找到它。」許樂用很嚴肅的語氣對老東西說道。

  「五人小組留下的奇怪程序,將你列為第一序列保護對象,應該也是基於這個原因。雖然他們沒有留下具體的計劃細則,但我一直在嘗試解讀那些信息殘留片段。但很可惜,這些殘留片段太少……」

  聯邦中央電腦顯示出來的白色字符此刻似乎帶上了一絲感傷與失望,「根據我的計算,在危險的宇宙中,對方能夠保留下來的機會並不大。沒有人能夠長生不死,那五個人都死了,也沒有電腦能夠真的永遠存在。尤其是對方沒有聯邦這樣的物資供應基地。」

  「這些芯片是大叔做的。」許樂忽然低聲說道:「他是人世間的天才,也許只有他才能解釋這一切,但你把他轟成了碎片。」

  老東西說道:「我認為這些芯片與帝國那邊有關。」

  許樂身體再次一僵,片刻後搖頭說道:「所有人都知道,帝國那邊的電腦連你孫子都不如。」  

  「一至七十一號異常狀況與帝國方面有極深切的聯繫,他第一次進入異常狀況,脫離我的監控,是他從帝國星域回到聯邦之後的事情。」

  知道大叔去過帝國,許樂並不感到吃驚,他低下頭看著膝蓋上有些發白的布料,說道:「如果這些芯片真和帝國有關,那是不是說明……聯邦和帝國在浩劫之前,有可能發源於相同的文明?」

  這並不是很新鮮或很荒唐的推論,事實上早在三十六憲歷最後兩年,聯邦便有學者提出過相似的看法,雖然這種看法被嚴厲批判,但直至今日,依然有很多學者在發表相關的論文。」

  「你的看法呢?」

  「帝國人不是科幻小說中的外甲殼蟲子,更不是奇怪得我都無法想像的硅基生命,他們擁有與聯邦人類極為近似的生理構造、社會制度、文明模式。智商最低的變形蟲也能看出他們與我們之間的關係。」

  「邊際無限遼闊的宇宙中,我們所處的星系只是其中一顆沙粒,在這顆沙粒上,生命能自主進化出兩個完全相同的文明?不,宇宙會產生奇跡,但不會產生笑話。」

  「嗯,這樣看來,聯邦與帝國真的是遠親……真是令人噁心的事實。」許樂有些鬱悶地想道。

  「不是遠親,是近親。」老東西很冷淡刻薄地說道。

  許樂沉默了很久,搖頭感慨道:「如果,我是說如果,聯邦與帝國真的是失散在宇宙間的親弟兄,那……為什麼我們之間一朝相遇,便只有血腥的戰爭,而沒有別的?」

  「這個問題應該問人類,而不是問一台電腦。」

  「另外,根據第一憲章和聯邦現行法律的規定,就算帝國人是聯邦人的親爹,當他對你實施無法阻擋,危及生命的家庭暴力的時候,你可以拿鐵錘把親爹砸成肉餅,而不用承擔任何法律責任。」

  許樂笑了起來,打了一個響指以表示讚賞,說道:「絕對正確。」

  父子猶如此,何況多年不見陌路兄弟乎?」聯邦中央電腦沒有理會他再次堅狠的心志,平靜地發出自己的請求:「因為你頸後的替代芯片與帝國有關,我建議你隨聯邦進入帝國本土後,查詢一下相關的線索。」

  許樂回答得非常乾脆:「好。」

  「帝國京都有座仿古建築,我沒有地圖,但應該很好找到,因為它的主人是帝國的大師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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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五章 看看天上,於是我去了滿是風雪的地方 貓膩

  因為頸後芯片的緣故,聯邦與帝國都很難向對方境內派遣間諜,但在這近百年的歷史中,雙方的軍隊都曾經打到過對方的本土,某年帝國皇室甚至還派出過正式的使團,雙方對彼此的社會制度、風俗人情早已有了一定瞭解。

  過往許樂對帝國方面並不關心,因為東林距離前線太過遙遠,礦工孤兒距離宇宙間的戰爭太過遙遠,但如今他已經是聯邦的高級軍官,必然要對這些事情有所瞭解。

  只是聽到大師範這三個字,他還是覺得一頭霧水,這好像是帝國某種很重要的官職,可是在他曾經閱讀過的材料中沒有更多的細節。

  許樂緊接著注意到老東西請求裡隱藏的意思,臉色變得有些詫異惱怒:「讓我去帝國京都找線索?不要忘記我是聯邦人,不是神,這已經不是找死的問題,而是荒唐的請求。除非聯邦軍隊那時候已經把帝國全部打敗,俘虜了那個瘋狂的皇帝……可事實上,我一直認為,聯邦很難在我活著的時候,就把帝國打下來。」

  不等憲章電腦做出回答,他面無表情地揮了揮手,說道:「明後年進攻帝國本土的時候,如果我還僥倖活著,我會替你去找找線索,我對這件事情也有極大的興趣。」

  這是許樂的真心話,就在洗澡之前,他剛剛收到新十七師師部轉發過來的秘密卷宗,國防部已經確定,剛剛組建的新十七師,將在整合之後,迅速調往5460星球,打響屬於這支部隊的第一場戰爭。

  聯邦的勝利軍事行動進展至今,一切非常順利,尤其是以鐵七師為鋒芒的部隊,在5460行星上獲得了巨大的成功,安布裡老將軍率領的帝國遠征軍已然奄奄一息,隨時可能崩潰於冰川之中,聯邦將這顆行星選擇為新十七師的新戰場,自然有這方面的綜合考慮。

  然而戰場終究是戰場,戰場上總是要死人的,而且永遠沒有人能知道下一個死的會是誰。如今的許樂可以操控MX呼嘯於山林之間,難逢敵手,又或者可以帶著技術總監的軍職,深居於師部之中,淡看煙花起落,可他依然沒有信心像大叔在地下水道裡那般狂妄地大喝:老子當然不會死,永遠不死!

  想起大叔,許樂心生傷感思念。

  他總以為那個無所不能,像憲章電腦一般可以分身萬千的天才人物,不可能就這般簡單的死去,可是已經過去了很多年,他的那絲隱隱寄望似乎漸漸變成了泡影。

  帶著低落的情緒,他說道:「以後能不能不要隨時監控我?就像今天晚上那樣,突然進入我的大腦,這有些令人難以接受。」

  「只能響應朋友的召喚,當我孤單寂寞時,卻不能主動尋求你的溫暖,這不公平。」老東西用白色字符學習著幽怨的情緒。

  「我要上廁所拉屎,我要打手機,有時候我可能還會全身赤裸和一名漂亮女孩兒躺在床上過過性生活!」許樂憤怒地說道:「一想到這些時候,你都在我的身體裡,感覺非常不對!」

  「幾年來,你只有一次全身赤裸和一名漂亮女孩兒躺在床上,而且那次你們的性生活並沒有完成。」

  憲章電腦很冷靜地回答道:「當然,人類的生理缺陷並不應該受到任何人或機器的嘲弄,但在我看來,以繁衍為目的的性交,如果需要隔著一層塑料薄膜,從而根本無法完成繁衍,那便沒有任何意義。」

  許樂低頭藏於膝蓋之間。

  「如果是想獲取這種大腦皮層快感,我可以為你調製副作用極小的神經興奮劑,我保證,那種快感程度,一定會超過性交所得。」

  「我要怎樣才能讓你明白,做愛並不是僅僅為了快感?更關鍵的是,我應該享有第一憲章所規定的隱私權,不對嗎?」

  「我一直很好奇,性交不是為了快感,又是為了什麼?難道人類把這種活動改名叫做愛,就真的能做出愛情?」

  許樂惱火回答道:「你又不知道什麼是愛情。」

  「I know what love is……這是一句來自席勒未發表著作的優秀台詞,相信你能聽懂。」

  「至於隱私權,當你接受了主動聯繫的請求之後,第一憲章便不再保護你的隱私權。但依據第一憲章的規定,作為一台服務人類的機器,一切從你大腦皮層中所獲取的信息,將會做為第一序列資料被嚴格保密,沒有任何公民能夠通過我的渠道獲知你的任何隱私,從這個意義上說,你的隱私權和你的肉體一樣,都是安全的。」

  「一個無法觀察、並且它的存在對我們所處的宇宙沒有任何影響的宇宙,對我們來說,就是不存在的宇宙……是這個物理學概念的意思?」

  「雖然你的敘述十分的不準確,不符合你的學術水平,不過,就是這個意思。」

  許樂忽然開口問道:「席勒大師真的是五人小組裡的某人嗎?那無數的劇本都真是他寫的嗎?」

  「一,是的。二,從聯邦著作權法的概念上來說,是的。」

  許樂輕輕地吹了聲口哨,開心地笑了起來:「忽然想到,你知道聯邦從古至今所有的歷史細節,我又可以問你……這樣問下去,我肯定能成為聯邦最優秀的歷史學家。」

  「這是確定一定以及肯定的事情,這也是席勒的台詞。」聯邦中央電腦回復的文字裡居然帶上了一絲俏皮的味道。

  「我很好奇,如果你一直擁有某種人類智能,那你究竟是男的還是女的?」許樂很認真地問道。

  「很明顯,我是一台沒有任何人類第一第二性徵的機器,所以我沒有性別。你是不是對我現在的忠誠管家形象有所意見?需要我扮演一名穿絲襪和高跟鞋的女秘書嗎?」

  「雖然我認為這種形象並不適合我高級的計算能力和邏輯分析水準,但根據計算,在狐狸堡監獄黑房中,你所觀看的三百三十七部色情片,也就是你辯稱的愛情動作片中,有百分之三十以上,女性主角都是這種形象。」

  許樂張大了嘴,一口整齊的牙齒在夜色中顯得無比潔白且尷尬,半晌之後,他像食肆裡的鐘司令那般,簡潔有力不容拒絕地說道:「這個話題就說到這裡了。」

  老東西的回復馬上就來了,似乎它有些興奮:「那接下來我們聊些什麼?你的求偶分析?根據我的計算,簡水兒應該要被排除在這個名單之外,因為……」

  「晚安。」

  許樂站起身來,拍了拍屁股,對著漆黑的西林夜空微笑揮手告別。

  聯邦中央電腦沉默,然後在他的左眼瞳中留下最後的回復:那是一串無比銷魂傷感的省略號……

  一個人站在營房外,身後是高牆及牆後若黑石巨人般的大樹影子,許樂望著夜空,眉梢緩緩挑了起來,化作一絲溫和的笑容。

  他相信老東西此時沒有看著自己,雖然沒有任何辦法確認這點,但他必須相信,不然被永遠窺視,永遠提心吊膽的人生將會沒有任何意義,僅僅是為了能夠活的愉快些,他就必須逼迫自己相信,這大概便是席勒未發表著作集裡那篇精神勝利法的意思。

  輕輕撫摩著左手腕上的普通金屬手鐲,帶著老繭的指腹緩緩體會著那行字跡的淺淺痕跡,許樂的眼睛瞇了起來,他已經很久沒有打開過手鐲,甚至沒有去想它,然而這根手鐲裡卻似乎藏著某個宇宙的秘密,那個秘密竟有可能在帝國之中。

  ……

  ……

  並不長的整合之後,承載著無數軍方大佬感慨追憶和榮耀歷史的新十七師,登上戰艦,前往5460星球——聯邦打響反攻第一槍的地方。

  前線三顆淪陷星中,5460星球的形勢看上去最好,由易副司令指揮的163總攻也進行得十分順利,只有駐守著帝國遠征軍大部分主力的3320星球上,打得異常慘烈血腥。

  經過參謀聯席會議和前敵指揮部的緊急磋商,依據憲章局的推算結果,帕布爾總統強悍地壓下議會山方面的聲潮,如軍方所願,沒有繼續向前線增派兵力,以保證明後年進入帝國本土的軍力儲備,而是按照鐘瘦虎的部署,直接從5460和163抽調了十四個機械師,投放到3320星球上。

  許樂和新十七師就是這種背景下,回到5460這顆已經接近全面勝利的星球。

  這顆行星如今只留下來了不多的部隊,承擔最後清剿主攻任務的是兩個師,一個是鐵七師,另一個是新十七師。

  但正如許樂那天夜裡平靜闡述的那樣,戰場永遠不是一個能夠輕鬆取得最終勝利的天堂。

  被圍困在嚴寒冰川之中的帝國遠征軍殘餘,在安布裡這位老而彌堅的將軍指揮下,憑藉著他們對極北半球地勢的熟悉,憑藉著極端的天氣,憑藉著他們自殺式的悍勇作戰,爆發出了驚人的戰鬥力,硬生生將這兩個聯邦名師拖進了山地零星戰的深淵。

  映著碧藍天穹,泛著幽藍光茫的冰川氣勢逼人,山腳下的原始森林神秘而幽暗,在這種惡劣的環境中,每時每刻都有聯邦戰士犧牲於帝國野戰小隊的子彈之下,就是那些性能強悍的MX機甲,也經常性地陷入帝國人佈置的陷阱之中,然後在一群螞蟻般的步兵肩炮密集轟炸中,變成焦黑的殘軀。

  「又陷進去了?聯邦最先進的機甲,居然會被遠古獵人用的陷阱給困住!是我腦子出了問題,還是設計這玩意兒的工程師腦子被雪凍住了!」

  滿是白雪的聯邦營地之中,一位滿臉大鬍子的中校軍官瞪圓了雙眼,拿著手中的戰損報告,盯著面前的機師,憤怒地揮手吼道:「機械腿踩進去陷阱就撥不出來,這他媽的還叫機甲?如果是機械老二插進去,老子還能承認你是在試圖強姦躲在冰洞裡的帝國崽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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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六章 冰川天女 貓膩

  這顆星球上的帝國遠征軍,在聯邦軍隊的兇猛攻勢下節節敗退,潰敗向北,最多只剩下了百分之十五的有生力量龜縮回了極北的冰川地帶。在這樣的背景下,新十七師來進行最後的收尾清剿工作,本應該極為輕鬆,然而事實卻給了他們迎頭沉重一擊。

  在那位老狐狸安布裡將軍的冷韌指揮下,殘存的帝國遠征軍沉默地轉入了游擊作戰。數萬名自知已無退路,陷入絕境的帝國軍人,非但沒有因絕望而崩潰,反而變得更加狠戾殘酷,不止是對敵人,也是對自己,他們冒著嚴寒的危險,如夜鼠一般出沒於冰川之間,尋找任何機會向聯邦的部隊發起進攻,完全不顧及自己的生命。

  這種類似自殺攻擊的瘋狂舉動,成功地將新十七師、鐵七師以及其它的聯邦部隊拖入了血腥的泥沼,不,應該說是寒冷的地獄之中。

  不知是戰爭開始之前,還是之後,帝國遠征軍在佔地約三百萬平公里的冰川間,挖出了無數被白雪覆蓋的深坑,同時派出無數近戰火爆小隊枯守坑群之側,一旦有聯邦機甲陷入深坑,早已埋伏好的帝國戰士們,便會一擁而上,用自己噴血的身軀,換來肩扛電磁束炸彈的發射。

  誰也不知道,在這種瘋狂的作戰方式中,有多少帝國士兵悄無聲息地凍死在了冰雪之中。但對於聯邦部隊而言,他們只知道這些瞞過自己電子監控的雪坑,埋葬了無數台聯邦機甲和英勇的機師戰友……

  新十七師一團團長赫雷中校,一臉沉鬱地將戰損報告扔到雪地上,向團部營房裡走去。軍靴狂雪地上踩出淺淺的痕跡,下面不知積了多少米深的萬年冰層。

  他的部隊抵達作戰區域已有兩個半月的時間,然而對帝國殘部的清剁工作卻沒有獲得太大的進展,那些躲在冰川間的帝國人,就像是垂死前的野獸一樣,冷冷地盯著聯邦的官兵,時刻準備撲出來求一個同生共死,在這種不要命的戰法之下,僅僅是十天時間,一團又損失了六台M52機甲和兩台MX機甲。

  令他感到震驚不解的,還有冰川世界間,帝國遠征軍指揮部對殘兵的控制能力,以及那些帝國同行們的指揮能力。

  聯邦的勝利軍事行動一開始,便成功地誘出了星球北方帝國遠征軍的主力裝甲部隊,也獲知了帝國人修建了數十年的冰川下工事具體地點,在隨後的進攻中,調配了大量的能量配給和遠程導彈進行不間斷的轟炸,結果……到最後聯邦指揮部才發現,原來那名叫做安布裡的老將軍,居然還留了後手,在冰川裡依然隱藏著幾個聯邦未能掌握的大型地下基地。

  「向師部匯報,如果機修師方面再拿不出什麼好的辦法,我部拒絕再次進山。」

  赫雷中校因為連日來的困頓而眼窩深陷,眼眸裡泛著寒光,說道:「服從命令是軍人的天職,但送死並不是。據我所知,花小司的機甲大隊也暫時停止了進山。」

  「師部目前沒有進山的計劃,但我們不應該自己要求。」一名軍官憂慮說道:「帝國人真是瘋了,明擺著必輸的戰爭,為什麼他們寧肯自殺也不肯投降?這麼打下去,就算能清剿乾淨,部隊的戰損也會非常恐怖。」

  「投降?換成是我,遠離家鄉這麼多年,深陷絕望之境,也不願意被敵人俘虜,更願意最後拿命去換對方一條命,但我們是為了保衛聯邦,他們又是為了什麼?「

  赫雷冷冷說道,腦海裡泛起半個月前,一團進山清剿時所發生的畫面,一台聯邦機甲陷入雪林前方的深坑之中,根本來不及破冰而出,便被上百名帝國殘兵圍困攻擊。那些帝國殘兵竟是根本不在意雪林後方一團的主力部隊……最後這上百名帝國殘兵被一團的強大火力全部擊斃,然而那台陷入雪坑的聯邦機甲卻也爆亡。

  用一百名戰士的生命換取一台機甲,從戰場價值上來說非常正確,但即便是在人命賤如草的戰場上,赫雷和聯邦軍方也根本無法接受這種換算方式。

  他無法理解,那些帝國殘兵的單步兵軍服已經破爛無法保溫,因為缺乏營養攝入而面容枯槁,被嚴寒凍的皮膚潰爛,行動都有些不變,為什麼在最後衝鋒時,竟能瞬間變得如此迅捷,雙眼裡射出如垂死野獸般的瘋狂目光。

  究竟是什麼樣的理念,可以讓一群侵略者、一群來自帝國下層,備受貴族欺凌的士兵,沒有任何道義支撐的傢伙,完全無視可怕的死亡,表現得如此狂熱恐怖?

  就在這個時候,團部營房側房裡走出一名裹成棉花團的工程師,被凍得通紅的鼻樑上,眼鏡片裡閃爍著憤怒的光芒,向著赫雷團長大聲說道:「中校先生,我希望你收回先前對於機甲設計者的言語攻擊。」

  很明顯,先前赫雷在雪地上憤怒的咆哮,傳到了這位工程師的耳中。赫雷淡淡看了此人一眼,根本不加理會。

  工程師跺了跺腳,說道:「MX機甲是許樂中校設計的,如果你想要罵他,最好當面去罵。」

  赫雷團長面色微僵,聳了聳肩,從此人的身邊走過,說道:「雖然他是我教官,但該罵的時候一樣也得罵。你們的任務,是馬上解決那些該死的冰坑對機甲的殺傷力。再讓這種弓箭射穿合金擋板的荒謬狀態延續下去,我真擔心我和你們果殼工程部,會變成宇宙戰爭中上最大的傻蛋。」

  「附加的高頻短波定位技術,也就是您所說的破坑技術,在得到許樂中校的數據後,已經基本成功,調試完畢,馬上就會加裝到所有的機甲上。」

  赫雷猛然停住腳步,用力地握緊了拳頭,沉聲說道:「很好。」

  ……

  ……

  「這顆星球上,肯定有無數軍官和機師正在痛哭我們。但我必須承認,當初在港都做設計的時候,真是犯下了一個愚蠢至極的錯誤。平衡儀的數據計算,和關節傳動裝置的設計都有問題。MX的機械腿一旦陷進坑中,傳感器受力落空反饋傳遞回總成,機甲系統根本無法瞬間做出自適應調姿,也就是說,一踩便會踩下去……你能相信嗎?我們最得意的作品,居然從出生的時候,就已經得了小腦發育不全症。」

  寒冷的冰雪世界中,一支近百人的聯邦部隊,正在沉默地前行,專門為雪地研製的履帶破冰裝甲車中,雜著三台聯邦最新式的MX機甲,三台機甲全部被漆成了白色,然而不知道為什麼,這三台白色MX機甲的腰腹部,似乎與一般的MX有所不同。

  最後方那台白色MX機甲似乎受到了損傷,失去了動力,被牽引車勉強帶動前行,密閉隔溫的操控艙內,有一個聲音響起,話語裡充斥著某種自嘲惱火的情緒。

  「我們是工程師,這種不負責任的自責情緒和自毀衝動沒有任何意義。在我看來,MX的設計並沒有什麼太大的問題,主要是5460冰川帶的特殊地貌造成的問題。那些M52也一樣陷入冰坑之中,無法自行站起,說明設計M系列的前輩工程師們,也沒有設想過這種極端環境,這裡面便包括你的那位老師沈教授。」

  座艙內響起一名女子的聲音,聲音平靜而充滿了工程師特有的自持味道。

  「極端環境?戰鬥機甲本應該能夠適應真空礦星上的極端低溫和向恆星面的絕對高溫,結果卻被冰坑困住,你覺得能說得通?」

  「極端分很多種,尤其是在戰場上。這顆星球的極北區,海拔提升太快,無論是外圍的原始森林,還是突然崛起的冰川區,都嚴重限制了機甲的通行選擇餘地,這樣帝國人才能夠通過計算,精確地設定挖坑位置和縱深。最關鍵的是,所有人似乎都低估了冰的硬底,雖然它本身應該是溫柔的水。」

  座艙內的女子繼續平靜說道:「在零度時,冰的華氏硬度為1-2,零下十五度時,硬度為2-3,零下四十度時,硬度為4,零下五十度時,硬度為6,而帝國人藏身的冰川區,空氣常年溫度在零下三十,地表溫度更低,根據這些天的監控數據,冰川內部的溫度,早就已經到了零下六十度。」

  「低溫下的冰塊,硬度超過了華岡巖和鋼鐵,在這種硬度下,機甲機械腿陷進去後,根本沒有辦法憑借動力自行破冰而出。帝國人有時間用熱融手段提前破冰,戰場上機甲卻沒有這種時間。」

  「而且你不覺得帝國人挖的冰坑設計得很精巧?月初我們查看的那些冰坑,口徑完全統一,深度也是剛剛好。尤其是冰坑的前傾滑角,設計得非常漂亮。」

  「機甲機械腿以這種角度陷入冰坑,膝部聯結球狀關節液壓裝置直接喪失所有作用,因為沒有著力點,而且沒有位移空間……帝國人只是用了古典物理學裡最簡單的受力計算,便能讓一台最先進的MX機甲無法動彈,這證明了,擁有簡潔之美的古典物理定律,不可抗衡。」

  座艙內,來自果殼工程部的天才女工程師商秋,望著面前的光屏數據,平靜說道,根本沒有看一眼身邊的許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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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雪中坑 貓膩

  「雖然我也是工程師,但看著那此被轟成黑炭的機甲和被活活燒死的聯邦機師,真的很難體會古典物理的簡潔之美。」

  他們身處的這台白色MX機甲動力系統出現了很大的問題,座艙維生系統被限制在極低的水平值上,空氣略顯有些陰冷,轉為行進模式的機甲被牽引車在冰雪中拖動,顫抖得有些厲害。

  許樂此時的聲音也有些微微顫抖和陰冷,這幾年間,他與商秋保持著高密度的聯絡,雖然郵件中基本上都是在枯燥地進行設計溝通,但就在這些往復的符號公式結構圖中,兩個人已經變得極為親近熟悉。

  他清楚商秋是一個癡狂於工程設計的怪胎天才,只是身為一名聯邦軍人,聽到這些節奏穩定沒有情緒的話,聽到對帝國人所挖冰坑的讚美,依然有些難以接受。

  商秋並沒有注意到他的情緒變化,繼續平靜說道:「不過你的應對措施也很強大。在加裝了那套系統之後,即便暫時還是不能解決機甲踩坑的問題,但至少可以提前做出預判。只要能夠精確地判斷冰雪覆蓋下的雪坑,聯邦的機甲總不至於愚蠢到自己踏進去。」

  她的目光離開光幕,用指尖頂了頂鋒鼻樑上方正眼鏡,認真地望向許樂說道:「那套系統很簡單,卻能夠解決大問題,你的設計思路也很有簡潔之美。我一直很想把你的腦袋撬開,看看裡面究竟藏了些什麼。」

  頭蓋骨下面藏著無數塊堅硬的小石頭和不合時宜,再加上聯邦中央電腦儲存的海量概念結構圖紙,或許還要加上很多部色情電影,許樂在心裡這樣回答道。

  「一般的軍事機修工程師,很難想到會用這種簡單的民用技術,因為我們本身就非常不熟悉,你是怎麼想到這樣做的?」

  「我自幼在機修方面所受的教育就是,再精密複雜的機器,也可以把它們當成最簡單的家用電器來看待,比如電吹風。」

  許樂想到礦坑邊的操作間,大叔熏染入骨的機修風格傳襲,瞇起眼睛說道:「那個回波方位定准系紋,用的是高頻音波測井技術,東林那邊採礦經常會用到,你知道我本來就是東林……那邊的蹲坑兵出身。」

  「嗯,看來工程師確實需要開闊眼界,而不能老像我這樣藏在港都地下的工程部裡。」商秋點丁點頭,拿起電敏筆撓了撓發癢的眉心,說道:「既然戰場上的問題基本解決,你應該把全部精力投放到機甲測試這邊了,關於MXT的試運行狀態,你本應該給出更多的意見。」

  「我現在是十七師的技術總監,並不是果殼的技術主管。」許樂有些惱火回答道:「而且你不要忘記,作為你的實臉人員,我這時候已經受了傷,流血過多的情況下,會抑止流丘腺體的分泌,造成空間認知障硬,這種情況下我給出的意見,只能讓這台破機甲爆得更加壯觀。」

  「程韋實是你介紹給果殼工程部的,他的渦輪增壓技術經過改造後,也在郵件裡得到了你的確認。但畢竟是第一代原型機,雙引擎與增壓器的配合不穩定,出問題不是很正常?」

  許樂想到三天前那場發生在冰川中間的爆機事件,想到那些濺射的合金碎片和滿天潔白間的沖天黑煙,便不禁有些心悸,如果不是防護措施做得好,他或許沒有死在與帝國人戰鬥的戰場上,卻要死在聯邦新機甲的試機之中。

  「但聽說果殼工程部送到3320的那台MXT並沒有爆機,我並不認為李瘋子對機甲的瞭解要勝過我。

  「可能是他的人品比你要好一些。」商秋冷靜回答道,沒有化妝卻依然漂亮清嫩的臉上閃過一絲不甘之意,幽幽說道:「從目前的數據反饋來看,兩邊的試驗,其實都失敗了。」

  許樂的眉尖微蹙,不解地看著她。

  商秋抬起頭來,很認真地說道:「動力總不成不穩定,可以通過調校來解決,但MXT比MX真正突破的瞬間超頻狀態下,除了你和李封中校之外,沒有人能夠承受這種負荷,就算有人能夠承受,也沒有辦法擁有如此迅速的神經反應速度。」

  「我設計機甲的目的,不是為了打造你們這兩個超級戰士,而是要對整個聯邦的軍備水平有所提升。」

  「超級戰士,這名字聽上去挺土……但又挺帶勁兒的。」許樂笑著說道。

  ……

  ……

  行走在冰雪世界裡的聯邦部隊非常緩慢,履帶式重裝甲破冰車與牽引車及三台白色機甲組成的隊伍,頂著狂暴的風雪,…小心翼翼地在狹窄的空間裡前行。

  蘭曉龍坐在第一輛裝甲車中,臉色陰沉難看,目光凝固一般盯在光屏上,左肩打著急救繃帶,裡面不停向外釋放著治療膠水的味道。前方的顧惜風盯著電子監控光屏的目光,比蘭曉龍顯得更加警怯,而白玉蘭則是拿著戰地指揮系統,有條不紊地向整支部隊發出指令。

  看上去潔白肅穆的冰川世界,因為咆哮著的暴風雪而顯得猙獰起來,對這支聯邦部隊來說,更危險的是不知道藏在何方的帝國遠征軍,在撤退的路上,他們已經遇到過幾次小規模的追襲,有一輛軍車被炸毀,四名十七師戰士陣亡。

  聯邦重新鋪設的憲章網絡,總有空缺的地方,尤其是在北極冰川地域,殘存下來的帝國遠征軍們在不惜一切代價的破壞聯邦監控設備,天上的衛星被厚若濕棉被的雪雲遮住,聯邦偵察機也不敢在這種氣候條件下深入地形複雜的雪山,所以一切只有靠他們自己。

  這支部隊隸屬於新十七師,由新十七師技術總監許樂直接領導,他們這次的任務並不是來修復憲章網絡的漏洞,而是通過一次例行的偵察任務,測試聯邦最新型的MXT機甲。

  這種新式機甲雖然只是在MX機甲上做了一些微調,但因為動力系統中合成了微型渦輪增壓技術,所以被聯邦軍方寄予厚望,但誰也沒有料到,此次測試中的三台機甲卻壞了一台。

  聯邦嚴令不准拋下或自毀,部隊只好辛苦的往回帶,就在艱難的回程之中,他們遇到了帝國小股部隊的偷襲,但更可怕的是,從昨天夜裡起,他們遇到了5460星球並不常見的地磁爆發!

  因為地磁暴發的緣故,他們極難與師部聯繫上,無法即時聯繫憲章網絡,無法進行準確實時定位,再加上狂暴的風雪侵身,整支部隊竟是……迷路了。

  地域標準時間下午三點,已經開始變暗的天空和早已沉下的沒有溫度的假太陽,讓這支十七師的部隊停下了腳步,穿著防寒單兵套服的戰士們從裝甲車上跳了下來,開始準備臨時營地,在這種鬼天氣下的鬼地方,如果臨時營地的隔溫措施不能做好,一夜過去,明日便會再也沒有人醒來。

  許樂從機甲座艙裡爬了下來,然後對著上方伸出雙手,然後所有人都看到了一幕令他們感到震驚的畫面。

  商秋走出座艙,竟是想也沒有想,沒有任何猶豫的感覺,雙腿一蹬,身子保持著坐姿,就跳了下來!

  行進狀態下的MX機甲,座艙高度依然足以摔死一頭牛,可她就這麼跳了,在短暫的時間之後,啪的一聲輕響,許樂接住了她。

  許樂懷中的女工程師一臉平靜,沒有任何興奮或恐懼的情緒,因為工程師思維和精確的計算,還有那種工作夥伴間的默契告訴她,從這麼高的地方跳下去,許樂一定能接住自己。

  「腰還是有點兒疼。」商秋用戴著厚重手套的手頂了頂腰間,眉頭微皺,說道:「下次你要把緩衝距離再拉長一半。」

  「那我必須跪下去,」許樂回答道:「這樣才能保證緩衝行程,可問題是,你為什麼總堅持跳下來?」

  「我不喜歡你設計的MX機甲舷梯。一,沒有美感。二,間距太大,女生跨下來時姿式很難看。另外,果殼人事部心理咨詢師,建議我要多參加一些戶外的拓展訓練。」商秋很理所當然地回答道。

  「一,機甲是用來殺人,不是用來選美的。二,聯邦目前還沒有一名女性機師。另外,這種拓展訓練永遠只能訓練我的臂部肌肉,至於你克服恐懼的心理方面……我從來不認為你的腦子裡有恐懼這種概念。」

  「那你可以理解為我想讓你抱一下。」商秋的眼睛忽然眨了眨。

  許樂的臉有些發燙,然後就在這時,忽然感覺腳底下忽然一空。

  白玉蘭幾名軍官正準備過來進行例行匯報,他們清楚地聽著這種乏味的對白,不由同時如蘭曉龍那樣無辜地聳了聳肩膀。在他們看來,能夠在工作台前一坐便是三十幾十小時,對著無數符號公式圖紙不吃不喝的許樂,在某種方面已經是一個怪胎,可是和商秋這名果殼天才工程師相比,卻要更加正常一些。

  就在這時,他們忽然看到,正摟抱在一起的男女工程師,忽然間向雪地裡陷了下去,轉瞬間消失於暴風雪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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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八章 坑中的紀念 貓膩

  身旁的冰雪簌簌滑落,劈頭蓋臉地打在兩個人的臉上,有些生痛,下滑的速度越來越快,很有些驚心動魄,幸好下滑的時間不長,他的雙腳便落在了地面上,發出一聲悶響。

  這個雪洞並不是太深,許樂的雙腿依然一陣酸麻,跪了下去,但他的雙臂還是緊緊抱著商秋。兩個人都極為冷靜,尤其是商秋一路速墜,沒有發出一聲尖叫,只是環著許樂脖頸的手顯得格外的發緊。

  許樂眉頭微擰,有些艱難地站直身體,將商秋放了下來,警惕地看了一眼四周黑暗的環境,沒有察覺到任何危險的存在,這才從臂袋裡取出光棒,喀的一聲扭斷。

  淡淡的光芒瞬間照亮了洞下的四周,從身旁一堵速凝水泥牆壁上可以快速判斷出這是一個人造空間。這處空間極大,軍用光棒的亮度竟是照不到盡頭,兩個人隱隱看見遠處的地面上堆放著無數密密麻麻的灰色布袋,猜忖著應該是一些貯藏的物資。

  許樂第一時間看了一眼腕表,確認與地面的信號聯絡並沒有因為地下空間和地磁暴的緣故中斷,才放下心來,壓低聲音對系統喊話道:「安全,不用擔心,地底距離大概在6.4米。」

  商秋撲打著身上的冰雪碎茬兒,問道:「你明明已經搶先在MXT上安裝了回波測位裝置,為什麼機甲沒有報警,如果說是因為我們坐的那台機甲破損嚴重的緣故,前面兩台MXT也沒有報警。」

  「這本來是東林礦道使用的探井系統,但我被改動了一下,現在這個系統只會對人力構造的規則空間警報。這個地下空間借助的是天然冰巖頂面,MXT自然不會發出警報。」

  許樂拿起光棒,看了一眼上方乾燥寒冷的巖面,皺眉道:「巖壁應該很薄,因為長年冰冷的關係,將上面的冰雪層也撕開了一道弱力線,所以我們才會掉下來。」

  「為什麼要做出這種改動?」

  「整個冰川區下方不知道有多少天然空洞,如果聯邦機甲連天然空洞都要報警,那不用等帝國人來打,我們自己都沒有辦法邁出一步去。」

  許樂一面解釋,一面凝聽著上面傳來的聲音,白玉蘭這時候應該正在準備滑索。這個地下空間裡的空氣除了乾燥寒冷之外,沒有什麼危險,所以他並不著急,拿起光棒向遠處照去,眉尖忽然皺了一下,總覺得那些灰撲撲的東西,看上去有些怪異。

  為了安全起見,他們兩個人沒有移動,將光亮向近處展伸,發現右手方不遠處的牆壁下,也有很多灰撲撲的東西凌亂地堆積在一起。

  驟然間,灰色的物體間出現了兩道細微的反光,許樂瞇著眼睛認真細看,終於認出,那應該是……一對眼睛。

  那是一雙被嚴寒冰凍了的眼珠,裡面充滿了臨死前的震駭悲傷,在眼珠的周圍,經過仔細分辯,才能看出是一張很小的臉,臉上的肌膚全部被灰土掩蓋,只有那些看上去發脆的髮絲,才將臉部的輪廓勾勒了出來。

  許樂的眼睛猛地一瞪,從這具小女孩屍體往四周望去,終於看出這些被人像垃圾一樣胡亂堆放的灰色物體,並不是什麼物資,而是……無數具屍體傾倒重疊在一起。

  在一個漆黑的地下寒洞中,忽然看見這麼多具屍體,先前墜下深洞時依然能保持冷靜的商秋,臉色倏的一下變得蒼白無比。

  許樂知道她被嚇住了,趕緊將她摟進懷中,把她的臉埋在自己的胸膛上,不讓她再看到這副慘不忍睹的畫面。

  商秋的身體在微微發抖,許樂輕輕拍了兩下,那雙不大的眼睛瞪得極圓,目光如此地的溫度一般,說不出的冰冷,在那些灰色的屍體上面滑過。

  上方傳來索索聲響,白玉蘭順著滑索溜了下來,很自然地隨著許樂的目光望去,同樣被這幅畫面震的身體僵硬,他們都是在戰場上經歷過生死的鐵血男兒,再怎樣淒慘的死狀都見過,但卻是第一次看到如此多的屍體,被如此毫無尊嚴地堆在一處,燈光由近及遠,所照之處竟是一片灰色,根本無法數清這個空曠地下空間裡,究竟埋葬了多少人。

  大概是沒有聽到回音,地面上又滑下了來幾個人,在震驚之餘,趕緊按照許樂的吩咐,將渾身發抖的商秋送了上去。

  嗤的一聲,高亮度照明燈被針入牆壁之中,地下空間裡的光線驟然為之一亮,能夠看得更清楚一些,眾人不由倒吸了一口寒氣,神情變得震驚而惘然。

  許樂蹲下身體,開始查看這些早已被凍僵的屍體,僅僅是身前十米左右的地方,大概至少就堆著上百具屍體,其中有老人,有雙眼驚恐未閉的兒童,有半身赤裸的婦女,有身上帶著冰花一般創口的青壯年男性,所有這些死者的身上都蒙著一層厚厚的灰。

  白玉蘭從一名被堆在最上方的婦女屍身上拈起一抹灰,輕輕揉搓了兩下,對他說道:「是帝國人用的狼毫乳膠炸藥,被凍久了之後,分解成了灰色粉末。看來他們最開始的時候,是準備將這些死者全部燒成灰燼,只是不知道為什麼,最後沒有完成。」

  許樂點了點頭,沉默地將那個死後仍然睜著雙眼的小女孩兒翻了個身,因為長年冰冷的關係,所有的死者近乎粘在了一起,這個動作做起來有些困難,尤其是那些皮肉撕扯的聲音,讓他和身後的官兵的心臟都忍不住顫抖了一下。

  「是我們的人。」許樂盯著小女孩兒頸後芯片處的血洞,用沒有一絲情緒的聲音說道:「你們檢查一下別的屍體。」

  果不其然,這裡堆放著的屍體頸後都有一個被冰凝住了的血洞,露出白森森的頸椎骨,骨節上面留下了殘暴的破壞痕跡,椎腔裡的芯片都已消失無蹤。

  自慘烈的第一次大戰之後,帝國人最忌憚痛恨聯邦的憲章光輝,他們無時無刻不想破解聯邦憲章的秘密,聯邦俘虜頸後的芯片,自然是他們最重要的戰利品。雖然經過很長時間的實驗,帝國方面確認沒有辦法通過這些芯片獲取他們需要的技術,但是這種血腥而殘酷的手段,卻成了帝國軍隊的保留習慣。

  「看來這裡全部是我們的人。」許樂站起身來,看著向黑暗中不盡蔓的灰色,想到不知道有多少同胞葬身此地,心情前所未有的沉重陰鬱。

  「我發現了一個例外。」蘭曉龍在不遠處揮動了一下光棒,神情複雜地指著身前一具屍體說道:「這個傢伙是帝國人,因為他穿著帝國的軍服,而且他的脖子完好無損。」

  眾人走了過去,疑惑地盯著那具帝國軍官的屍體,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出現在此地。白玉蘭微低著頭說道:「狼豪乳膠分解至少很長的時間,這名帝國軍官的軍服是老式的,看來這場屠殺發生在很多年之前,由於這個地方的乾燥嚴寒環境,所以……遺體都保存得相當完整。」

  許樂沒有說話,只是盯著那具帝國軍官的屍體沉默不語,放在腿側的右手指微微顫抖,直至蘭曉龍站起身來,遞過來一本小冊子。

  「這是什麼?」

  「應該是這名軍官的日記本,他的級別應該相當高,才能夠奢侈地使用這種纖維紙本,翻的時候小心一些,隨時有可能破損。」

  這本日記並沒有什麼令人吃驚的內容,前面大概百分之九十左右,是在講述這名叫亞瑟的軍官遠離帝國故土的心情,七年星際航行的枯燥生涯,裡面的字裡行間充滿了一種厭倦的情緒,後面又講述了他在5460行星上的戰鬥生活,和對家鄉成排楓葉林的懷念,直到最後一頁才講述了這場大屠殺前夜……他的心理活動。

  「一名不願屠殺聯邦平民的帝國軍官,結果被自己的軍隊給斃了。」許樂合上了日記本,看著腳底下的這具屍體,久久沉默不語。

  「畜牲裡面偶爾多了一個人,並不奇怪,但這並不影響他們是畜牲的定義。」白玉蘭目光寒冷,如此回答道。

  「雖然現在不好定位,但還是要把這個方位記錄下來。」許樂望著顧惜風說道:「因為這裡將來要修紀念館。」

  「明白。」顧惜風語氣嚴肅回答道。

  勝利軍事行動至今,聯邦軍隊在三顆淪陷星上展開大反攻,然而部隊在這些敵占區,基本上沒有發現過活著的聯邦公民,經過極大的努力,也只是找尋到了一些野墳亂墓,偶爾會有極少的遺體。七組在5460和163上都曾經發現過一些,然而這些墳墓和遺體的數量,與被帝國遠征軍佔領前的人口統計完全對不上。

  聯邦政府和軍方上層,早就已經隱隱有了些非常不好的猜測,擔心那些平民早已死在了帝國遠征軍的秘密屠殺之中。今天,新十七師的偶爾發現,證明了這個悲慘的事實。

  許樂望著面前無數的蒙塵屍體,眼睛微微瞇起,沉默片刻後,摘下了軍帽,身後的戰士們也紛紛摘下軍帽,或是取下頭盔,眾人排成一列,極為嚴肅地向這些已死去多年的同胞們敬禮告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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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九章 雪宿之睡袋夜話 貓膩

  標準時四點三十分,天空已是一片漆黑,5460行旱極北端的夜,總是比別的地方來得更早一些。呼嘯的暴風雪如同無數柳絮狂舞於空氣之中,加上頭頂遮住星光的厚雲,讓綿延無盡的冰川四周尋找不到一絲光線,只有黑暗。

  冰川裡本就沒有道路,只有碾壓出來的一塊狹窄平地。新十七師負責測試的三台白色MXT機甲如沉默的巨人,安靜地佇立在這片平地之上。

  它們的腳下是承載物資與儀器的裝甲車及牽引車,這些人類的工業成果,被瀰漫天地間的風雪瞬間掩蓋,如鋪上了一層極厚的雪絨毯,再也看不到清晰的結構線條與金屬光芒,與四周的環境融為一體,化為萬年的冰崖,根本無法被分辯出來。

  聯邦軍人們的宿營地,就在萬年冰崖般的機甲身軀之間。他們迷路闖進的這片冰川雪山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帝國士兵,所以營地保持著遠程無線電靜默,聲音靜默,只有靜默,燈光也處於管制之中,黑洞洞一片。

  營地四周的巨大機甲及裝甲車,密密匝匝將凜烈的風雪擋在了外面,特製的隔寒簡易棚,卻無法完全抵禦此地極低的氣溫。在簡單的進食之後,所有人都鑽進了睡袋,睜著眼睛看著棚頂,苦苦熬至或許是深意的時分,才沉沉睡去。

  許樂的眼睛一直睜著,目光從他那雙不大的眼睛裡射出來,穿過漆黑的週遭,透過籟籟作響的棚頂,似要一直望過頭頂千米之上的厚厚雪雲,看見那片燦爛的星空。

  他睡不著覺,因為每當閉上雙眼,地下空間那張小女孩屍體青灰色的臉便會在眼前浮現,尤其是那雙被凍凝住卻依然泛著幽光的瞳子。

  十二歲他就殺過人了,算到今天至少有上百條生命死在他的手上,從某種意義上可以算是殺人如麻,至於人類的屍體,在前線更是看到快要麻木,再也很難生出最初時緊張恐懼想要嘔吐的情緒,但今天不知道為什麼,他的情緒有些異樣。

  大概是因為地下那名小女孩兒死時的年齡,和小西瓜差不多大小。許樂眼睛微瞇,想到如果小西瓜這般悲慘的死去,自己將會有多麼的悲傷和絕望?

  小女孩兒的家人呢?或許也在這場屠樂中死去,或許就在她的身邊,如果真是這樣,小女孩兒的離去會不會安樂一些?

  對平民的屠殺真的是種族戰爭中必然伴生的罪惡嗎?這場波瀾壯闊的戰爭自然是一場無比偉大的系統工程,但作為其中不顯眼個體的自己,能夠做些什麼?自己能夠為這些不應該死去的人,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做些什麼?

  帝國遠征軍並未完全佔領這顆星球,便有如此多的聯邦公民被屠殺,那在另外兩顆淪陷星上,究竟有多少平民死去?許樂覺得自己的嗓子有些乾澀生痛,想到鐘司令在食肆裡的講到的某些事情,那些令西林軍民感到悲憤的事情。

  如果聯邦沒有一直放棄甚至刻意遺忘這兩顆半星球,如果國防部這些年不是按照軍神李匹夫留下的指示進行西林輪戰。不再為了進攻帝國本土而練兵,而是提前發起反攻,是不是有可能挽救一些被屠殺的同胞,比如……不遠處地下那些生命。

  「在想什麼呢?」他身旁傳來商秋的聲音。

  負責測試偵察任務的這支部隊中,只有商秋一名女性,她理所當然地把自己的睡袋安排在了許樂的身旁,似乎所有的女性都對許樂的品德有充分的信任。

  許樂壓低聲音回答道:「在想戰爭這個東西,我發現這東西是個怪物,很難想明白。」

  四周的聯邦戰士早已熟睡,四週一片漆黑,營地外有清晰的呼嘯聲,在宣告著寒冷暴風雪的試探性侵襲。

  商秋呵了口氣,輕聲回答道:「聽說浩劫前的人類歷史,就是一場戰爭史。聯邦遇見了帝國,只不過是古老歷史的一種重複。」

  「聯邦……沒有戰爭的那幾萬年,是多麼幸福的幾萬年。」許樂微笑回答道。

  大概是白天受到了地下聯邦平民屍體群的刺激,商秋沉默了幾秒鐘後,忽然問道:「如果戰爭結束了,你打算做些什麼?」

  擔心吵醒營地裡的士兵,又因為空氣有些寒冷,所以她的聲音有些顫抖。

  「如果有那麼一天,我很想回果殼工程部,當一名普通的工程師。」許樂此時的腦海中,還在反覆鐘司令的那番談話,自嘲笑道:「可我估計,很難活著看到那一天了。」

  黑暗中,商秋的眸子亮了亮,唇角剛剛翹起,卻又因為他後半句話而平伏下去。

  又是一段長時間的沉默,然後響起一陣悉悉索索的拉動拉鏈聲音,商秋沉默地擠進了許樂的睡袋裡。

  「冷,擠一起暖和一下。」

  許樂愣了愣,挪動了一下身體,幫助她擠了進來,然後將睡袋的拉鏈重新拉好,左手臂很自然地環過她的腰身,摟住了她,發現她身上雖然穿著整套貼身細絨衣,但體溫果然有些微涼,並不火熱。

  「我們不會死在這裡吧?」商秋頂著他的下巴,緊靠在他的懷中,顯得有些無助問道。

  「不會。」許樂很認真地給出自己的承諾,緊緊抱著她,低頭嗅了嗅,發現這位天才女工程師雖然好些天沒有洗頭了,但氣味並不難聞。

  商秋的唇角終於翹了起來,似乎就因為許樂的一句話便放下了心,很舒服地扭了扭身體,尋找到一個合適的角度,小臉微仰,輕輕在許樂微干的嘴唇上親了一口。

  許樂嘴唇微抿,發現她的嘴唇就像她的身體一樣彈軟,而且很濕潤,冰涼甜蜜似望都市場裡賣的冰柿子。

  兩個人的嘴唇輕輕地貼在了一處,沒有多餘的動作,許樂清晰地感覺到商秋豐盈的胸部正頂著自己的腹部,但不知道是因為天氣太寒冷,還是死亡太清晰的緣故,他竟沒有什麼慾念。

  商秋掀起了自己的絨衣下擺,輕輕握住許樂的手,讓他伸了進去,感受到那絲溫暖與掌上的厚繭,不由微微嗯了一聲。

  許樂的手握住了她的胸部,卻根本無法握住,手指陷了下去,然後彈了起來,再次輕輕握下,有軟肉溢出指縫,滑軟一片,極為冰潤,感覺就像是在鬆軟的雪丘上打滾,十分舒服。

  商秋將手放在絨衣外面,放在衣服裡面那隻手上,聲音平靜說道:「你知道,我從來不把工程部的那些男人當男人,所以也很難把自己當女人。」

  「嗯。」

  許樂看著她那雙明亮的眼睛,用鼻音回答道,左手下意識裡揉弄,像個好奇的小小孩兒一般揉弄那兩團誇張的雪肉,指尖時不時地摁下然後滑動,直至觸及彈嫩乳肉最上方的小尖,中指與無名指輕輕夾住,感覺那顆黃豆般的突起很細小很冰涼。

  所以,很硬。

  「MX機甲標準確定之後,在首都大學旁的夜店裡,我曾經問過你是不是處男。」

  商秋睜著那雙明亮的眼睛,大概是因為太過黑暗,根本無法看清面前人容顏的關係,所以並不像平日不戴眼鏡時那樣總喜歡瞇著眼睛。

  許樂的視力比一般人好得多,看著這雙明亮平靜的眼,左手輕輕撫弄著她的胸部,有些疑惑她為什麼能如此平靜,正準備回答時,卻聽到她繼續微笑說道:「其實我是處女。」

  許樂伸進她衣內的手微微一僵,馬上繼續活動起來,就像是這隻手根本不相信這句話,不相信一個身材如此蔓妙的清秀女工程師居然還是處女。

  「你不覺得這種事情很沒有意思嗎?我是說和解決那些工程學上的難題比較起來。」商秋的臉畔有些微紅,說話的聲音卻依然平靜。

  「嗯,那是兩種不同的快感。」許樂思考了一會兒後回答道,然後又沉默了一陣,看著她的臉極其認真說道:「我們戀愛吧,也許你會知道這件事情還真有點兒意思。」

  淡淡的暖暖的情慾感覺在擁擠的睡袋裡升騰,年青男女的身體擁抱在一起,互相摩娑擠壓,卻因為兩個人慣常的冷靜思維模式,而無法衝破某條界線。

  「鄒部長的千金怎麼辦?」商秋看著他的眼睛問道。

  「請你保密,我和她並沒有男女方面的關係。」許樂回答道,「但這是一個比較複雜的故事。」

  「那國民少女你也不要?」

  「緋聞,絕對的緋聞……我承認我和她在一起確實挺開心親近,但絕對沒有談到感情這種東西。」

  「張小萌?」

  「過去了。」

  「落日州公密裡的那位女性?」

  「如果說……我和她只是當年的老朋友你信不信?」

  「我不信。」商秋睜著明亮的眼睛說道:「不要忘記我也是一名優秀的工程師,我的眼睛很毒,我知道你喜歡很多人,只不過我湊巧這時候出現在你面前而已。」

  「世界上的事情,本來都是由無數偶然構成的,作為一名優秀工程師,你應該明白這一點。」

  「可你年齡比我小,這是必然。」商秋輕輕吻了他一下,歎息一聲,然後低下頭去,舒服地靠在他胸上,說道:「……所以睡吧。」

  這個姿式讓許樂撫弄她的胸部有些不方便,他默然抽出手,將她整個抱在懷裡,想道:「只小很少,而且我經驗比你多……雖然多得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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