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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貓膩】間客 ( 全文完 )

第三十九章 以文學和平與愛的名義囚禁你(上)


    又是很長的一段話,帶著一股子早期席勒劇本陳腐口吻的話?

    許樂隱約明白這位不知道從哪個方面勾搭上的親戚想表達的某些意思......基於橫跨聯邦帝國無比遼遠的親戚關係,這位帝國大師範願意幫自己一些忙,卻不願意為之付出太多的精神,或者說在面對皇室暴怒的境地下,他也沒有太多好的方法。

    這段話裡還提到了幾十年前的一些事兒,大師範明顯把許樂能夠逃脫帝國芯片監控的原因錯誤的歸結到那件藍光小儀器上,而不知道他有從頸後抽取芯片的能力,

    許樂想的更多的是,如果那件藍光小儀器是大叔的發明,那自己曾經在腦海裡構築的前任大師範衣袋冒藍光於聯邦周遊的畫面……自然不是真實的,看來想像終究不是歷史的真相。

    「如果您願意幫助我離開帝國,我非常感激。」

    他微微抬起下頜,不願意看這名中年男人赤裸的一雙大腿,沉默片刻後繼續說道:「我對當年那些事情沒有太完整的瞭解,但我想您的父親既然能夠單獨一人乘坐飛船進入聯邦,肯定擁有一艘很了不起的飛行器。」

    「那艘飛船確實很了不起。」

    大師範將輕薄的上衣掀起,很不雅地撓了撓光滑的大腿,然後點了一根煙,細細綴吸著說道:「不過我可不知道在哪裡,另外就是宇宙雖然浩翰,但其中不知道隱藏著多少帝國戰艦,你怎麼跑出去?」

    許樂再次沉默,猜忖他說的話究竟有幾分真假,握槍的手緊了緊,又鬆了松,低頭說道:「那份星圖?」

    大師範噴了一口淡藍色的煙霧,蹙著那雙好看的眉毛,自嘲說道:「如果我有飛船和星圖,早就自己跑到聯邦去玩去了。」

    「你知道星圖是什麼嗎?」中年男人那張俊美不似正常人類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慨然,叼著煙卷,字句隨著煙霧溫柔噴出。

    「李匹夫或許知道一些,但他卻不知道星圖在何處。」

    「我們的陛下懷夫差同學,知道那份星圖藏在哪裡,但他直到今天也不清楚那份星圖的真實內容。」

    「至於帝國和聯邦裡其他的大人物們,則是根本什麼都不知道。」

    「整個宇宙裡,只有我知道那份星圖是什麼,也只有我知道它在哪裡。」

    大師範用食指中指夾著煙卷,輕輕拂動那頭茂密花白迷人的頭髮,煙霧鑽入髮絲中蘊繞很久才緩緩散發,就像是蒼穹裡的星雲,以緩慢到難以忍受的速度展示某種滄桑感。

    許樂依舊沉默地握著手槍,瞄準著他的頭顱,安靜地聽著,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說,把安靜傾聽者的角色扮演的極好。

    「因為星圖本來就屬於我們家。」大師範臉上的微諷笑容漸漸斂去,淡聲說道:「從父親的手中傳到了家姐的手中,你的父親納斯裡又將這那串手鏈送回給了我那位外甥女,算是回到了我們家人的手裡。」

    許樂眼光微微一滯,想起當年在簡水兒皓玉手腕上看到的那串手鏈,那串刻著古字母歌詞的手鏈,震驚地發現,原來從來沒有出現在歷史檔案中,只在軍神李匹夫和邰夫人這樣層次的大人物心中默然追尋的重要星圖,原來一直就在簡水兒的手上。

    可是這件事情有些不對,如果那份藏著星圖的手鏈是帝國大師範祖傳之物,為什麼上面會鐫刻著聯邦的古代文字?

    他猶豫片刻後,對著蓬瀰漫煙霧裡的漂亮中年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為什麼帝國大師範府祖傳手鏈上會鐫刻著聯邦的古文字?」大師範歡快地笑了起來,口裡呼出的空氣吹散了面前的煙霧,身上那件輕薄外衣飄蕩不安,他抬起大腿踩在身旁的凳上,滿懷自我讚歎說道:「這也正是我一直想證明的東西。」

    大師範盯著許樂的眼睛,帶著迷人微笑說道:「在最開始的時候,沒有聯邦,也沒有帝國,兩邊都來自宇宙裡同一個地方……而且我必須自戀地得出某個結論,我們家應該在這段歷史裡佔有某種很重要的位置。」

    這個推論並不複雜,這個結論也並不自戀,反而很符合邏輯,但許樂的臉上並沒才什麼震驚,反而有些漠然,搖頭回答道:「聯邦裡有很多歷史學家都在做這方面的研究,但在戰火面前,這種嘗試的意義並不大。」

    「因為我的地位更高,我說出來的話,帝國必須相信。」大師範平靜說道。

    許樂默認了對方這個說法。

    「聯邦的歷史裡有浩劫,可浩劫是什麼東西?你們在地下可曾挖出一塊史前的遺跡?」大師範揮舞著手臂,不屑說道:「也就是你們這些可憐的被破電腦洗腦的機械公民,才會不對這些事情進行深入的探究,什麼叫意義不大?我有證據證明兩邊就是親戚,這就夠了。」

    「聯邦現在的研究,也認為浩劫是史前文明的一次災難,這一點和你的想法不謀而合。」許樂望著興奮的對方聳肩說道:「好吧,帝國也許可能是那個史前文明的分支,我們兩家可能是親戚,可是你的證據在哪裡?」

    「我那漂亮外甥女手腕上的手鏈難道不是證據?」

    「你首先得拿出她是你外甥女的證據。」

    「看看我這張臉。」大師範仰起頭,把那張可以用絕世美麗來形容的臉龐逼破煙霧,逼至許樂臉前,「再想想簡水兒那張臉,這麼優秀的基因到哪裡去我?」

    「這倒也有些道理。」許樂再次聳肩。「但不要忘了你們的公主殿下長的可不怎麼漂亮。」

    「還有很多證據,數字單位,在不同宇宙背景下怎麼可能產生相同到令人髮指的天文單位和紀年方式?不論是聯邦或是帝國,當政的大人物們只要願意,可以就此展開一場涉及人類社會各個方面的比較工作。」

    大師範嘲諷說道:「只可惜這場本應是人類歷史上最溫暖,最令人激動的浩蕩認親場面,被聯邦那些貪心的礦產商人,直接變成了無數場殺戮。」

    對面這個中年男人看上去就像一個浪蕩的花花老爺,但轉究是帝國身份最神秘尊貴的大師範,無論從心理傾向還是屁股立場當然都是坐在帝國方面,對他這句吐糟,許樂不打算做任何辯駁。

    「我為什麼對席勒這麼感興趣?不僅僅因為他中期的通俗小說寫作在我看來是人類打發時間,熬過艱辛生命最好的方法,更因為我覺得從他的著作中,可以清晰地看到帝國與聯邦之間的共通點。」

    「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沒有一個人的大腦可以想出那麼多部需要不同人生經歷感悟甚至是極瑞感悟才能寫出來的情節。按照我的要求,帝國情報署搜集了大量席勒的著作,我看的越多,越覺得能夠寫出這麼多部劇本小說的人……,不能是一個人。」

    許樂沉默地聽著他的感慨,心情有些怪異,關於這個困擾了聯邦文學研究院和民間名人八卦愛好者無數年的問題,他忽然想到難道說席勒真的不存在,也不是五人小組中某位的馬甲,而……是老東西寫的?

    「席勒不是一個人。」大師範微仰著頭,目光透過煙霧蓮過黑布,望向室外白色的院落,青色的喬木和高遠的天,「或者說,那些書不是一個人寫的,他只是一個口述者。」

    許樂依舊默然,本來覺得今夜的大師範府之行才些荒謬不可思議,然而一席談話下來,他才明白這座白色院落裡的主人果然不一般。

    「是不是應該把槍放下來了?爹親媽親不及舅親,雖說我們沒血緣關係,但你總得喊我一聲舅舅。」大師範忽然轉了話題。

    這是哪門子舅舅?許樂在心中默然想著,不過在帝國認這樣一個大有來歷的舅舅似乎並不吃虧,死在礦難中的老爸好像反而佔了大便宜,只希望地下的媽媽和妹妹不要介意自己亂認親戚。

    他放下了槍。

    「這樣我的感受要好很多,可以繼續說一下我這些年的研究。」

    大師範微笑和藹望著他,說道:「我自幼的愛好就是文學,在帝國大學拿了六個學士學位之後,最後選擇的終身方向就是比較文學研究。」

    「聯邦與帝國的比較文學研究,嗯,這個系只有我一個人,從系主任到講師到學生,都只有我一個人……相信整個宇宙也只有我一個人在搞這個專業,絕對的獨一無二。」

    中年男人很得意地笑了起來。

    每一代的大師範都是驚才艷艷,在各自領域內近神的人物,許樂這些天早就認可了這個事實,然而他確實沒有想到,這一任的帝國大師範似乎是個,只是個……陶醉在文學中的青年,中年,也許是老年。

    「我寫了無數篇未曾發表的論文,證明席勒的小說劇本,有很多相似程度太高的文本,以民間傳說的形式,在帝國內部流傳。」

    「要證明兩個社會來自同一個文明,什麼樣的相似最關鍵?那就是文化的相似!」

    大師範抿著唇角,高舉雙手大聲說道,輕薄的上衣自手臂滑落,堆至肩頭,再配上那雙赤裸的腿,看上去就像一名狂熱的宗教祭祀。

    「按照遙遠的快要模糊的傳說,我的先祖雖然是最大的戰爭寡頭,卻又是最痛懼戰爭的人。」

    「我也如此,我的愛好是文學,和平與愛,所以請允許我以生命中最珍貴的文學,和平與愛的名義……,暫時囚禁你。」

    話音落下,震的慚散煙霧散的更快了些,許樂的眼瞳驟然一縮,依舊警惕握著槍的右手剛要抬起,數道粗猛的藍色電弧已然破煙而至,狠狠地擊中他的胸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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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 以文學和平與愛的名義囚禁你(下)


    電弧狠狠地擊中許樂胸膛,強大的衝擊力瞬間令他膝頭一軟,向地面跌落,同時那股無可抵禦的麻痺感洶湧地佔據他身軀裡每一對肌肉雙纖維,令他身體劇烈的顫抖,握著槍的右臂無法抬起,按在扳機上的食指卻猛然抽搐。

    啪的一聲清脆槍響噴吐而出,頓時劃破大師範府安靜的夜空,同時那把手槍頹然無力地墜落地面。

    如果換作以前的他,被如此強大的電流擊中,肯定再也沒有任何行動的能力,然而自以經脈盡碎為代價,以死亡為賭注,強行恢復體內的真氣之後,許樂的境界得到了某種強勢提升,隱隱然進入了另一個境界,竟是沒有完全倒下!

    膝頭重重地砸在石質地板上,砸出一聲令聞者心驚膽顫的碎裂聲,不知是石碎還是膝碎,許樂驟然明亮的雙眸中暴出不可思議和憤怒的情緒,腰後灼熱洪流狂暴噴吐,艱難抵抗著電流的侵襲,近乎不可能地抬起右臂二指頭對準了大師範那張美麗中帶著無窮亢奮的面容。

    指頭與那張臉之間還有半米的距離。中間是空氣。

    然而大師範的眼瞳卻猛然一縮。自唇間擠出一聲驚慌的尖叫,雙腳一蹬,整個人的身體無比狼狽地翻了起來。

    嗤的一聲,一股無形的力量從許樂指尖噴吐而出,割裂空氣,瞬間襲至大師範的身前,鋒利地劃破那件在空中飄搖的輕薄外衣!

    怪叫連連的大師範踉蹌落地。右手在空中極怪異地畫了個圓弧,捏了一個空心擋在自己的身前,噗的一聲悶響,空心的拳頭似乎握住了無形無質的一團力量,一握即碎,震起幾抹不知何處來的煙塵。

    自房間牆壁中射出的電弧依然不停地侵襲著許樂的身體,他極不甘心悲憤地看著對方,身體劇烈的顫抖幾下,終是重重地摔落地面,再也無法爬起。

    大師範緩緩攤開右手,臉色蒼白地看著被震紅的掌緣,他完全沒有想到,被幾股軍用電流擊中的許樂,依然還有反擊的能力,帶著餘悸默然感慨到父親當年在聯邦挖掘出來的血脈,果然擁有無比強悍的基因。

    他低頭看了一眼衣衫上那道裂口。忍不住拍了拍胸口寬慰自己,緊接著雙手提起寬大輕薄外衣的下緣。赤裸的大腿刺眼無比地跨彈起來,衝破面前不知道多少層黑布,衝進了白色的院落中,喊道:「都給我出來。第一樁事兒搞妥了,接下來就是明天的事兒,記著把鋼板再加厚一倍!」

    那位擁有花白頭髮的管家愁眉苦臉地從黑暗中走了出來,躬身行禮道:「老爺,雖然宮裡習慣了您的胡作非為,可這事兒未免也鬧的太大了吧?而且我們這些具體做事兒的,會不會被拉上絞刑架?」

    「有我在,誰敢動你們?」大師範提溜著輕薄外衣的下擺,驕傲說道:「記著,你們在參合歷史大事件的發生。」

    「好吧。」老管家極無奈地拱了拱手,想到主人先前的吩咐,為難說道:「合金囚室已經備好很久,再臨時加厚鋼板沒有必要吧?如果再加厚,那看上去就不會再像是個房間,而是,一個大鐵塊兒。」

    大師範歎息了一聲,回頭望著被下人們拖出來的許樂,看著昏迷青年那張滿是憤怒和不甘的臉,苦笑說道:「現在的年輕人,比我們這輩人厲害太多,不加厚一倍,我沒辦法放心。」

    「為什麼?」

    許樂揉著紅腫的手掌,憤怒地看了一眼那些留著淡淡掌痕的合金牆壁。確認單憑自己的力量,沒有任何辦法把這房間摧毀,天知道那個可惡陰險的傢伙,用了多少合金鑄了這麼厚的牆!

    「為了文學和平與愛。」

    大師範的聲音響了起來,顯得格外理直氣壯,「你就安心地在這裡住著吧,一直住到戰爭結束,那是最好不過。」

    「為什麼?」他悲憤地喊叫道。

    確認對方似乎並不想殺死自己。也沒有把自己交給帝國皇室的想法,許樂愈發不解,明明先前還在認親戚,論親疏,思考離開帝國的方法。怎麼後一刻對方就忽然翻臉。把自己關了起來。

    「放心吧,我不是陰謀家。能猜到你會來,能有辦法囚禁你,是因為我看過太多的書。」

    「我知道聯邦也有相同意思的諺語:太陽底下並沒有什麼新鮮的事兒。看的書多了,體會無數次的人生。經歷無數個複雜的故事,所以我能猜到你想做什麼,我更知道。你應該做什麼。」

    房間外的大師範安靜片刻後笑著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歷史使命。許樂同學,你有沒有想過自己的歷史使命是什麼。」

    很平靜的話,但落在許樂的耳中,卻感覺這些聲音帶著一股瘋狂亢奮的味道,他無助望著四周的合金牆壁,徒勞無力。

    帝國天京星的航道管制依然在繼續,任何膽敢違背禁令讓飛行器進入大氣層外的家族,都將迎來最凶狠的打擊。

    星球外太空裡充滿了戰艦的身影。無數戰艦由各處星域撤回,分配在星系中的幾大太空基地中。

    懷草詩走在皇宮的青草道間。抬頭瞇眼看了一眼清白至極的天空。此時是清晨,暮春初夏熱氣未至。空氣極為清涼,然而她的心情卻並不如此。

    聯邦人的艦隊已經進入了帝國星域,雖然距離天京星還無比遙遠,雖然那些聯邦人從來沒有打到過天京星,雖然陛下已經擬定了以空間換時間的戰略方案,可是身為帝國的繼承人,士兵們心中的神祇,沉重的責任感和緊迫的焦慮感已經壓到了她的肩上。

    專屬戰艦已經準備好了遠征,今天夜裡,她就將踏上前往戰場的太空旅途。

    然而,已經過去了好幾個月。那個人還沒有抓到,這就像一根刺般深深紮在她的心中,為這場不知道結局的出征蒙上了一層詭異莫名的色彩。

    「殿下,依照您英明的指示。四個部門上萬名同仁不辭辛苦,排查了市面上最近幾月出現的機械設備和家用電子設備,終於,我們發現了幾個目標設備,這些設備上都有一些與帝國電子常見規範不相符的改動,其中有一個是目前正在熱賣的盜版影音播放機……」

    懷草詩面無表情地宮外走去。聽著身邊這名情報署下屬的匯報,知道這傢伙大概不怎麼習慣討好貴人。並不在意他言語間那些可憎的部分。只是認真地聽著。

    「查一查。」

    說完這句話,她坐上了軍車,沉默地思考了很長時間,忽然開口問道:「和府裡約的什麼時間?」

    「九點」

    「時間馬上就要到了。」極為難的。懷草詩的眉尖微蹙,流露出為難甚至是一絲忌憚的神情。

    許樂一個人在帝國逃亡,居然能一逃就是數月,遍佈所有街巷的芯片監控系統,完全沒有找到他的一絲蹤跡。懷草詩很直接地推論出,許樂能夠做到這點,毫無疑問與那位驚才絕艷的納斯裡有關。

    而要知道當年納斯裡是怎樣做到這一切,整個宇宙中大概只有一個地方能夠給出答案,那就是……大師範府。

    但懷草蔣並不想去大師範府。雖然裡面那個漂亮近妖的老傢伙是她最親的舅舅,可她依然不願意去。

    這個宇宙裡,懷草詩唯一尊敬的是她的父皇,唯一肯承認是自己對手是聯邦軍神李匹夫,但唯一忌憚甚至有些恐懼的,就是那位大師範舅舅。

    因為她認為這個舅舅有病,有很重的病,那種看書看的太多於是經常不按常理出牌,瘋狂的令人摸不著頭腦的重病。

    且不說親疏輩份關係,白橫皇族按照遙遠過去的那道血誓,一直把大師範府當某種超然存在供奉著。對大師範舅舅的瘋狂,她是打又打不得。罵又罵不得,於是……只有忌憚恐懼,有著不惜一切躲避的衝動。

    但夜裡便要走了,不抓住許樂她不甘心,於是她只有鼓足勇氣,進入那座一片白色的院落。

    大師範府。

    懷草詩坐在桌畔,捧著茶杯小口小口地喝著,目光則在四周警惕地掃視,很擔心會不會又看到舅舅全裸著跑進暴雨中大喊快活,好在今天沒有下雨,然而十年前那個艷陽高照的天,似乎他也曾經玩過一次裸奔?

    她的眉尖蹙了起來,忽然間霍然轉身,那頭短髮蓬然散開,眼瞳裡驟然綻出一道冰冷而暴戾的情緒。

    沉重的合金門在身後悄無聲息的關閉,房間此時變成了一間囚房。

    「舅舅,你又在發什麼瘋?。懷草詩忍怒將茶杯重重擱在桌上,對著不知道設在何處的監視設備大聲說道:「我晚上就要出征,我可不想被你逼著聽什麼席勒劇本考!」

    長時間的沉默後,房間外響起大師範得意的笑聲:「我的乖外甥女。真沒想到囚禁你比抓許樂要簡單的多。」

    「你抓了許樂?」懷草詩皺眉說道:「可你為什麼要囚禁我?」

    「當然是以文學愛與和平的名義。」大師範回答的聲音格外認真,認真到令人想要發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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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一章 囚,是一齣荒誕戲劇

    「你又在發什麼瘋?」

    聽著不知道從幽暗屋中何處響起的聲音,懷草詩的眉尖蹙的極緊,糾結不堪,冷淡的聲音從唇齒之間逼出,向來冷靜自信傲驕的殿下渾然沒有注意到,自己今天極為難得在極短的時間內重複了兩個沒有太多意義的句子。

    屋外那位裸著大腿正處於飄然得意中的帝國大師範沒有理會她,自顧自哼著小曲離開,不知去向何處。

    懷草詩感覺就像一梭子彈掃了過去,卻掃在了一堆無感知的臭牛糞上,臉色變得極為難看,沉默片刻後向左手邊那堵臨著通道的牆走去,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軍裝下的瘦削身軀微微顫動,輕哼一聲,手臂若一隻重錘般狠狠地轟在了牆壁上!

    煙塵起,灰礫落,露出內裡寒光逼人的合金內牆和一抹淡至不可見的手掌印記。

    懷草詩震驚地皺眉望著牆體,輕輕揉著手腕,心想那個瘋子究竟把這合金牆修了多厚,自己全力一擊,沒有打破牆體,甚至房間建築連顫都沒有顫一絲!

    夜晚便要踏上抵抗聯邦軍隊的旅途,她沒有時間等著那個瘋子冷靜下來,事實上,此刻這種很荒謬的困境,在天京星居然被人囚禁的事實,讓殿下她自己都忘記了冷靜兩個字該如何寫。

    沉重的除塵機把她纖細的手腕輕鬆拎了起來,狠狠地砸到門上,堅硬的現代風格金屬花架被她抓住,一次一次暴戾地向牆上砸去,整個房間裡滿是如槍林彈雨般飛舞的碎礫和不時響起的恐怖的巨響。

    特製囚室外,白色的院落中,大師範躺在陽椅中,赤裸的大腿分的極開極放涎地擱在椅扶手上,手中棒著一個茶壺,聽著屋中傳出的聲音,看著合金牆根基部被震出的煙塵,惱火說道:「看見沒有,我就說過現在的年輕人太生猛,太牲口,要你加厚一倍還不信。如果還是原定計劃中的合金厚度,不要說外甥女這個恐怖的母怪獸,只怕連許樂都關不住。」

    「可老這麼砸下去終究不是個事兒,一來總覺著有些危險,二來這麼暴的聲音,總會引來一些人的關注。」頭髮花白的老管家恭謹說道。

    「那倒是。」大師範將腿收了回來,縮在臀部下面沉思片剩,擱下茶杯,點燃煙卷,悠悠然說道:「把高壓電給我通上,另外告訴裡面一聲,免得出事兒。」

    幽暗的房間裡,沉著臉的懷草詩還在沉默地發飆,房間內所有能夠對牆體造成某種傷害的物品,全部變成了她手中的武器,勇猛地撞擊上合金牆,然後像拍打黑色礁石的海浪那般,變成了白色的泡沫四散落下。

    當她正準備抓起房間內最後那套淺梨花木桌椅時,陰暗的房間角落裡,忽然響起了一個人疲憊而無奈的聲音。

    「不要砸了,根據我的判斷,我們可能需要靠這套桌椅吃好些天的囚飯。」

    懷草詩觸在潤滑木桌表面的手指微微一僵,瞇眼望向那邊,看著那個像乞丐一樣苦惱蹲在牆角的傢伙,這才想起先前大師範曾經說過已經抓到此人。

    房間內很安靜,許樂沿著牆壁緩緩站了起來,臉色有些憔悴,染成褐色的頭髮有些枯黃,似大病初癒,又似被餓了無數天。

    不知道為什麼,看到對方也被莫名其妙地囚禁於此地,懷草詩的心情平靜了很多,平衡了很多,瞇著的眼睛漸漸放鬆。

    兩個人都沒有說話,在房間裡沉默對視很長時間,逃亡路上的追殺者及被追殺者,不得不接受一個事實,他們現在都成了囚犯,而且被關在了一起。

    「你好。」許樂首先打破了沉默,強行擠出一絲笑容。

    懷草詩微沉下頜,回答道:「你好,好久不見。」

    很簡潔明瞭平靜甚至平淡的互相問候,發生在處於這種關係中的二人之間,便顯得格外荒謬,然而正是因為他們是這樣性情的人,所以荒謬其實才是自然。

    囚室外有人通知他們牆壁已經通了高壓電,請殿下和許樂中校注意人身安全,然後便再也沒有什麼聲音響起。

    用一根飄起然而燒成灰燼的髮絲,確認了大師範府沒有撒謊,懷草詩停止了破壞女王般的動作,依據她的推論,既然許樂都沒有辦法逃出去,她能破牆面出的可能性也並不大。

    「什麼樣的鎖連你都打不開?或者說你忘記帶工具箱?」

    懷草詩輕撣軍裝上的灰塵,坐在椅中問了一個很關鍵的問題,在桑樹海攜手逃亡之後,她早就確認許樂繼承甚至超越了納斯裡的機修天賦,所以很難相信這世界上有鎖能夠攔住他。

    「我有準備,我帶了最常用的工具設備。」許樂在桌的另一邊坐了下來,瞇眼望著前方不遠處的那道合金門,沉默片刻後感歎說道:「只是這扇合金門用的鎖…………是一根大合金粗桿。」

    「你是說……最原始的那種門鎖?」懷草詩疑惑問道。

    「不錯,我從小接受的機修教育就是:依據最簡單物理規則造出來的最原始的工具,最不容易損壞,這裡說的工具,也包括了鎖具。」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兩個人隔桌而坐,沉默著一言不發,頭頂柔潤的燈光灑了下來,不知道房間外的太陽究竟挪移了多少角度,不知道桌那邊的人接下來會有怎樣的動作,也不知道這種幽暗詭異二人對囚的局面多久才會結束,甚至這兩今年輕一代最生猛的強者,至今還想不明白大師範是怎樣以及為什麼把自己抓了起來。

    合金牆傳輸台上出現一盤水果和幾杯清水,許樂看懷草詩一臉陰沉似乎沒有動手的想法,在心裡歎息了一聲,取過來擱在桌上,而這時一道超薄卷軸光幕在牆壁上攤開,一道此時聽來格外令人瘋狂的聲音伴著那對白花花的大腿出現在二人面前。

    沒有等屋外的大師範開口,懷草詩霍然起身,憤怒而陰沉說道:「我的下屬還在府外等著,所有人都知道我在這裡,我不管你發什麼瘋,為什麼關我,但你總不可能把我一直關下去,不然……」

    「不然什麼?」

    光幕上大師範迷人的臉頰上閃過一絲窘怒,大聲減道:「我確實忘記了這個問題,但難道我就不能把你一直關下去!不要忘記這裡是大師範府,不要忘記那個血誓,沒有經過我的允許,誰他媽的敢闖進來?七百多年沒一個皇帝敢壞了這個規矩,難道你爹敢?」

    一直謹慎防備懷草詩暴怒下驟然發難的許樂,靜靜地聽著她和那位大師範之間的對話,雖然不清楚那個血誓是什麼東西,但大概猜到應該是大師範府與帝國皇室之間的某種協議,知道帝國方面不敢隨意進入大師範府,雖然他也是囚犯之一,終究心情還是安定了些,轉念又想到對方說七百多年都沒有一個帝國皇帝敢不經允許進入大師範府,偏生自己昨夜卻進來了,真可以稱得上是膽大包天,不禁有些小小得意。

    「他媽的,當年我姐要和他離婚,他不幹,以為老子不敢報復?」光幕上的大師範用力拍著胸膛,彭彭直響。

    懷草詩痛苦地捂著額頭,緊握左拳無奈說道:「神聖皇帝怎麼可能允許離婚?再說這已經是無數年前的事情,你何必還要記恨?夫妻之間的問題,我這個做女兒的都沒辦法管……難道你就要因為這種事情報復帝國?我懇請您趕快清醒,我還得馬上趕到前線去。」

    大師範沒有理會她嚴厲的質問,深吸一口氣後帶著無比陶醉的感受說道:「前線?戰爭?不,在這場大戰結束之前,你們都不要想著能夠走出這間特製的囚室了。」

    「為什麼!」懷草詩和許樂同時發問,然後互視一眼,瞇眼,轉頭。

    「許樂你若回去,聯邦人知道你還活著,那個喜歡你到骨頭裡的總統先生肯定會把你塑造成神仙一樣的英雄,原本享受正師級待遇的技術主管,肯定會被火線提升為新十七師師長。」

    「聯邦新十七師現在已經降落到普魯郡星系行政星球,是該戰區的主力攻堅部隊,如此年輕便成為聯邦主力師師長,除了李匹夫還有誰做到過?」

    如果許樂能夠成功地逃離帝國回到聯邦,或者說回到聯邦部隊中,大師範所說的都可能會發生,可是聽著這些話,他的心裡沒有絲毫得意,只是沉重和焦慮,戰友們已經攻到了帝國境內,老白和七組那幫兄弟正在血火連天的戰場拚命,他卻沒有辦法與他們並肩作戰……

    懷草詩早就知道了這個戰地情報,沒有什麼反應。

    「而殿下你是帝國軍隊的神祇,軍人的士氣,個人武力天下無雙,此次你將率領五百台狼牙機甲組成新編機甲縱隊,去往戰區,必將光照蒼穹,威拂四野。」

    許樂此時才知道身旁這位尊貴的公主殿下,居然要以身試險前往戰場廝殺,他默然想到帝國人本來就習慣組織全機甲戰術部隊,聯邦卻是從前年研發MX成功後才開始逐漸改變戰術理念,完全可以想像,擁有恐怖戰鬥能力的懷草詩帶著一群野獸般的狼牙機甲,會在行星地表正面戰場上給聯邦部隊帶來怎樣慘重的傷亡,除非李瘋子和她正面對上,才有那麼一絲機會…………

    「但你們兩今年輕人更重要的不是在戰場上的作用,而是在各自國度內的地位和將來可能對這個宇宙的影響力。」

    沉默很長時間的許樂終於開口說道:「我很惶恐於您將我與貴國公主殿下相提並論,但希望您能直接說正題。」

    「我討厭戰爭,我的家族最討厭戰爭,我愛好文學和平與愛。」大師範在光幕中激動地高舉雙手,大聲興奮說道:「如果我能把宇宙中最危險,在將來肯定擁有最重要地位的兩個敵人關住,讓他們成為朋友,那麼這場注定要持續很多年的戰爭,肯定能極大幅度地減弱殘酷性,甚至……和平!」

    「天真的精神病人!」許樂被震驚的表情呆滯,下意識裡輕聲說道。

    「瘋狂的幼稚兒童!」懷草詩依舊痛苦地捂著額頭,低聲咒罵道。

    「我不天真,也不瘋狂。」

    大師範很認真地盯著攝像頭,說道:「如果你們在這場戰爭中死了,或成為真正不能共存的生死仇敵,這事兒真的很難收場,所以我得努力讓你們活著,並且和平的相處,你們的和平,也許很久的將來,便是宇宙的和平。」

    聽到此刻,懷草詩放下捂額的手掌,瞇著的雙眼裡的火苗似乎要將世間的一切燒燬,她盯著光幕中那張熟悉而瘋癲的容顏,語氣冰冷到了極點,寒聲說道:「不要忘了,你是帝國人,你把我囚禁在此,前線戰事失利怎麼辦?帝國人的歷史不應該為你的瘋癲付出血的代價。」

    「我們不是帝國人。」大師範在室外平靜回答道。

    「從你們來到這裡開始,你們就是帝國人!」懷草詩寒聲斥道:「不要忘記你們的血和皇族的血早已密不可分地混在了一起,我的身上流著大師範府的血液,可你的母親也是皇族的一分子!」

    「不錯。」大師範沉默很長時間後說道:「生活在此間,我就是此間人,我就是帝國人,但陛下和你應該都清楚,帝國與聯邦的綜合實力相差太大,即便以浩翰的宇宙為戰略空間後撤換取喘息的機會,可是能撤多後?帝國終究沒有辦法打贏這場戰爭。」

    「幾十年了,聯邦人的入侵哪一次沒有被我們打回去?」懷草詩清眉微揚,緩慢而極為有力量地回應道。

    「聯邦那邊以前沒有打過仗,所以他們的軍隊最開始的時候就是一堆屎,但戰爭鍛煉了他們,穿越空間通道的聯邦部隊一次比一次強大,事實上,上次大戰,李匹夫和他的徒子徒孫們已經搶到了絕對的勝勢。」

    大師範表情漸趨落寞,幽幽說道:「現在納斯裡已經死了,誰還能去聯邦部隊的大本營裡搞出一場大爆炸來?」

    懷草詩眼簾微垂,然後掀起,明亮莫名,平靜坦然自信說道:「我。」

    「你不能。」大師範斬釘截鐵說道:「因為你不是聯邦人,你不是李匹夫的親弟弟,你……不是他!」

    懷草詩沉默,許樂也沉默,他被對話中提到的大叔名字和那場大爆炸弄的有些心神不寧,難道聯邦上次的失敗,真是因為大叔的背叛?

    時間點點滴滴地流走,就像淺梨花木桌面上的水杯,玻璃表面的凝露緩緩滑下,潤進木紋之中,消失不見。

    光幕上的大師範擺脫了先前落寞的神色,帶著一絲頗堪玩味的笑容,開口說道:「如果你們不能成為朋友,那就結婚吧。」

    這句話就像一串連環雷,打的許樂和懷草詩愕然抬首,相看無語,心中默默流下兩行淚。

    「許樂,你應該看過席勒那本令人瘋狂迷戀的古騎士小說八部曲,應該知道世間的一切都空幻如泡沫織成的影子,只有愛才是真的。」

    「小詩年紀比你大些,不過姐弟戀並沒有問題,身為席勒戲劇的忠實愛好者和最好的研究者,我想你應該清楚,既然簡水兒是你的親妹妹,你最好的選擇就是她。」

    「當然,小詩長的沒有她妹妹好看,不過我想,這間囚室會給你們充裕的時間去培養感情。」

    「小詩,認真而不帶偏見地想想我的建議吧,犧牲小我的愛情,拯救整個宇宙……」

    說完這句話,光幕緩緩拉起,大師範再次飄然遠去,將這幽閉的空間留給這一對表情怪異的年輕男女。

    「剛才他說我長的沒有我妹妹好看,這裡的妹妹指的是誰?」

    出乎許樂意料,懷草詩沒有暴怒地拎起淺梨花木桌,向自己發動宇宙間最恐怖的攻擊,而是安靜坐在椅中,問了這樣一個問題。

    「按照他的說法,簡水兒和你是同母異父的妹妹。」

    「那也就是說,簡水兒是納斯裡的女兒,是你同父異母的妹妹?」

    許樂聳聳肩,不想默認,卻也不想再次去清理這種麻煩的親戚關係,只是有些驚訝地發現,懷草詩居然能馬上判斷出簡水兒的生父是誰,看來當年帝國皇后與大叔之間的姦情,並不是無人知曉的絕對秘密。

    懷草詩微微瞇眼,向他問道:「八部曲是什麼東西?」

    許樂醒了過來,想到席勒那本騎士小說裡某個著名的無聊情節,看著身周與劇情極為相似的囚室和桌對面那個穿著筆挺軍裝的殿下,頓時傻了,倒吸一口冷氣,罵道:「真他媽的是個瘋子!」

    「他本來就是個瘋子。」懷草詩面無表情說道。

    許樂看著她還算清秀的五官,手指微微顫抖,心想如果你看過席勒的八部曲,肯定不可能像現在這般輕鬆。

    他極為嚴肅認真地警告道:「不要吃水果,不要喝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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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暗室紀事(一)


    「從許樂口中得知那齣席勒戲劇的簡要內容後,懷草詩眼眸裡寒冷的火焰燃燒的越來越旺,似要將沉積萬年的冰峰全部都融成藍色的幽幽的冰火,但很奇怪的是,她並沒有將憤怒轉化為具體動作,而是沉默地坐在椅中。

    令人窒息的長時間沉默,她忽然摘下軍帽,揉了揉微卷的黑髮,擦掉額頭幾滴先前狂砸一氣激出的汗珠,目視前方,瞇眼問道︰「把我們囚禁在一個屋子裡,居然還要用春藥,難道說在那個瘋子的眼裡,我一點女人的魅力都沒有?」

    許樂緩慢而吃力地轉頭望著她線條清秀的側臉,震撼的一時無法言語,他怎麼也沒想到,強大如懷草詩殿下在此時此刻認真思考的不是如何脫困,而是這方面的內容。

    喬治卡林當年用冷謔筆調寫過一個著名笑話,女人即便上了戰場,面對著呼嘯而來的導彈花容失色時,只怕最關心的還是眉線勾畫的是否漂亮。

    但強大的公主殿下居然在此刻也做出了類似的反應,不禁令許樂大感震驚,看來再強大的女人終究還是女人,而女人這種奇妙生物一定來自另一個平行空間,自己這一輩子都沒辦法理解。

    「如果你不是永遠面無表情,將臉隱藏在軍帽前簷的陰影下,我想誰都必須承認,你至少應該算得上清秀。」

    許樂沒有解釋春藥與你的女性魅力無關,純粹因為那是席勒戲劇裡的經典橋段,大師範這個狂熱文學中年肯定會照原樣設計……他唾很長的時間後,誠懇說道︰「可問題在於,我真的很難把你當成女人看待。」

    「我明白。」懷草詩將軍帽放在桌上,面無表情回答道︰「男人很難把我當女人看待,是因為他們在我面前更像柔弱不堪的女人。」

    這是真的,浩翰宇宙中很難找到一個能居高臨下俯視你,有資格保護你的雄性動物。

    許樂在心中默然想道,緊接著又想起商秋當年也曾經說過類似的話。他這才發現,在自己生命中出現過的女人,原來都是如此生猛強悍的存在。

    時間沉穩枯燥而無趣的分秒渡過,囚室外大約應該已經進入黑夜,這漫漫長夜,沒有食物沒有水,沒有打發時間的電視和網絡,只有兩個對對方完全沒有任何想法的年輕男女,處於這種尷尬的環境之中,時間流逝的速度不自覺地變慢起來。

    「你喜歡什麼樣的男人?」

    許樂起身離開淺梨花木椅,走到卷軸式光幕下方抬頭仰望,很隨意地問了一句,就像是那些抱著枕頭藏在被窩裡的青春期女孩兒問著自己最好的女性朋友。

    「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懷草詩的眼楮微瞇,盯著許樂的背影。

    「是女人肯定就想過這個問題。」許樂沒有轉身,自顧自地說道,先前懷草詩的表現已經說明她的內心並未生物變態,那麼正常女生所應擁有的心理過程,她肯定也會有。

    他們都是軍人,處於絕對敵對狀態中的軍人,彼此之間根本沒有任何男女間的情愫產生,然而幾番對戰,桑樹海中逃亡,難免會生出一些惺惺相惜的氣氛。

    在他們彼此的生命領域中,很少出現同樣強悍的存在,所以懷草詩用冷漠的平靜掩柿內心的驕傲與高手的寂寞,許樂用沉默和開朗的笑容掩飾內心曾經產生過的那些非人感覺。

    尤其是對於懷草詩來說,以前不曾出現過敢像許樂這樣探究自己私密的人,不曾出現過這種有資格與自己進行平等對話的人。

    長時間的沉默後,懷草詩瞇著眼楮回答道︰「小時候,我好像有些喜歡宮廷音樂教師,他有一雙湛藍的眼楮,皮膚很白,身材高瘦,好像被風一吹就要吹走。」

    這位殿下身體內關於喜愛的生理程序難道就是簡單的互補?許樂唇角鉗,差點兒笑出聲來,怎麼也沒有想到,強大恐怖的天才懷草詩,居然喜歡這種蒼白的文藝青年。

    「當然,不能像外面那個傢伙一樣有裸奔的嗜好,更不能像他那麼瘋。」懷草詩眉尖皺的極緊,語速極快地補充道。

    許樂取出隨身攜帶的工具,探入合金牆璧通道裡的某種卡簧,輕輕一扭,隨意問道︰「那位音樂教師後來呢?」

    「沒有後來。」懷草詩回復了慣常的神態,冷漠回答道︰「也沒有你們聯邦人最想聽的稀奇故事,他現在應該還活的好好的。」

    許樂聳聳肩,心裡猜到了這個結局,青春初萌的少女公主愛上了自己的音樂教師,確實是很常見的戲碼,只是那位音樂教師既然擁有一雙幽藍若大海的眼眸,那肯定不是貴族,更不可能是皇族,這故事自然也就沒有以後。

    「你在做什麼?」懷草詩看著他撬著合金牆壁,皺眉疑惑問道。

    「讓那台光幕沒辦法再工作,在席勒戲劇中,被困的男主角堵住了石孔,從而讓那個有窺私癖的大惡人心癢難忍,從而爭取找到某種脫困的機會。」

    許樂小心地移動著手裡的工具,避免觸動牆裡加載的高壓電,解釋道︰「你可以認為我是在配合那位瘋狂大師範演出這場戲,不過我覺得這樣做確實有效,至少我們可以不受干擾。」

    他走回桌旁坐下,低頭整理著箱中的工具,忽然想到一件事情,搖頭說道︰「好像錯了,他是你的親舅舅,應該沒有這麼變態的愛好,再說我們也沒有什麼血緣關係,即便他真是變態之中的變態,也沒有什麼意思。」

    懷草詩沒有回答。

    兩個人坐在淡梨花桌的兩側,又開始沉默。一個是帝國公主,一個是聯邦英雄,在這樣的環境下能夠偶爾聊聊天,而不是以命相搏,已經算是相當不容易,但他們不可能按照大師範天真幼稚的想法,通過言談便成為真正的朋友,彼此所愛在仇恨河流的兩端,怎能不敵對?

    應該到了依舊黑暗的清晨前時,囚室中的二人帶著無奈無助的情緒沉默枯坐一夜,無論是他們中的誰,都擁有一般常人難以企及的能力和超絕的行動力,然而那位大師卻只用了最簡單的一種方法,就把他們兩個人困進了死地。

    「我真傻,真的。」

    短髮潦草亂飛的懷草詩忽然打破沉默,瞇眼望著許樂,微笑著說道︰「我居然忘記了解決這件事情最簡單的方法。」

    許樂的眼楮也瞇了起來,因為他從懷草詩的那絲笑容中感到了極大的危險。

    「屋外的瘋子把你我囚禁的原因很簡單,他需要我和你親近。」懷草詩簡潔明瞭說道︰「我把你殺了,這件瘋狂的事情便再也沒有繼續下去的道理,我自然就能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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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囚室內的凜厲

許樂盯著她懸在腰側空握若錘的拳頭,後背的肌肉緊緊搜索,直至生辣做痛,精神高度集中,回答的話語卻沒有絲毫停頓,嘲諷道:“愚蠢,那個瘋子關著你我,不過是個有病的文藝中年試圖影響歷史,消除戰爭的妄想。如果我死了,他愈發要關你一輩子,因為這樣的效果和關著我們兩個活人是一樣的。”

一聲劇烈的悶響,屋中唯一那張淺梨花木桌終於碎成無數飛礫,懷草詩盯著腳下那個大坑,盯著坑底現出的寒冷合金反光,憤怒地握緊了手中的拳頭。

她此時本應該已經乘坐戰艦離開天京星,以最快的速度趕往邊界星域,帶領最忠誠的機甲縱隊下屬,去迎戰聯邦軍隊,然而現在卻被一個瘋子囚禁難出,還要被迫一個聯邦大敵關在一起,最令她感到羞辱暴怒的是,她的瘋子舅舅居然動起了那等樣污穢噁心的念頭。

因一念生,無數殺念生,她緊握著拳頭,瞇著雙眼盯著許樂,沒有將他那些分析的話語聽進耳中。

許樂的眼睛漸漸瞇了起來,感受著幽閉囚室內令人呼吸越來越困難的壓迫感,面對著逐漸走近的強大對手,雖然談不上無所畏懼,卻保持著音調和表情的尋常,甚至比平日里更加冷靜。

“這間囚室裡只有我們兩個人,如果你打死我,就只有一具冰冷的屍體和你做伴,這種感覺不會太好。”他看似認真地建議道。

“從很小的時候,我就看過很多屍體。”懷草平微仰下頜,淡漠說道,往前走了一步。

“可你沒有收拾過屍體的經驗。”許樂回答道:“現在的氣溫適合人們去河邊散步,但並不適合保存屍體,屍體會在很短的時間內腐爛變質,嗯……你見過巨人狀嗎?就是屍體內部器官腐爛之後充氣。”

他用雙手比劃了一段距離,認真說道:“到時候我的腿會腫成這麼粗,上面青筋暴露,黑臭的血水到處亂嘛……”

懷草詩揮揮手阻止了他詳細地解說,帶著一絲嘲弄微笑回答道:“你認為我是那些提著裙子在霧林間奔跑,看見小兔子都要驚聲尖叫的貴族小姐?”

許樂沉默了片刻後說道:“不,我只是根據這些日子的相處,確認……你有潔癖。”

懷草詩的眼睛瞇的更加厲害,盯著他很長時間沒有說話,就像一個強大的神祗忽然被人驅散了光環,露出最致命的弱點。

“如果我殺了你,舅舅就算還會繼續關著我,但想來總會把你的屍體運走掩埋燒成灰或者是餵狗。”

她的聲音依然平靜,所說的意思卻是漸越惡毒,大概是因為被許樂看出自己有潔癖,令這位殿下感到非常惱怒。

“如果你沒有忘記,我剛才已經破壞了這個房間裡所有的監控設備,只留了一個單向的顯示光幕。”許樂用兩根手指提著幾根數據線,耐心地進行著說服工作。

“監控斷了,但總要送食物,我不拿,外面自然會知道問題。”

“什麼問題?我們絕食?我相信瘋狂的大師範對我們的生存能力有非常高的判斷,幾天之內都不會理會,而這幾天足夠我的屍體爛成一攤滿是蒼蠅蛆蟲亂爬的腐肉堆。”

許樂瞇著的眼睛漸漸放鬆,瞳子裡有明亮的光彩顯現,他微笑說著自己死後的種種污濁悲慘景象,卻渾然沒有噁心的自覺。

“而且我必須提醒你,誰都知道你的能力,只要你在囚室內,大師範府有誰敢打開囚室門來拖我的屍體?”

這一番關於屍體腐爛速度和公主潔癖的對話進行到此時,懷草詩已經走到了許樂的面前,堪堪稱得上清俊的女子容顏上閃動著冷漠的色調,那股強大的令人窒息的氣息撲面而去,似乎將令這座囚室的合金厚牆都要搖墜不安起來。

處於這種狂暴壓力和死亡威脅下的許樂,臉色終於微微變白,旋即強橫無比地轉化為一臉平靜,瞇著的眼瞳更加明亮,薄唇緊抿。

呼的一聲!

懷草詩面容冷漠,沉腰抬肘,右拳毫無花俏向著許樂的臉上砸了下去。

偏就是這樣簡簡單單的一拳,卻像是將空氣都砸陷了一個洞,一個空洞,無數噴薄而出的力量,沿循著這道空無之中平白生出的通道,直撲許樂的臉頰,一瞬間,勁風大作,直吹的許樂單眼皮上那些睫毛不停顫抖。

許樂的右手也在顫抖,他的全身都在顫抖,自然不是因為害怕。

懷草詩的眼瞳下一刻劇烈地縮了起來,因為她發現自己強大的拳頭被一堵牆擋住了。

那是一堵厚實卻在不停顫抖移動的牆,每顫抖一分,便將她的力量吸納一分,減弱一分,而那種怪異的反震力,卻讓她有生以來第一次感到了隱隱的警懼。

牆是許樂攔在自己臉前的雙手。

他的右手一擰,貼著懷草詩的右腕,像一把鋒利的刀般滑斬了上去。

掌緣至處,懷草詩右臂上的軍裝片片剝離,嗤啦作響中,化為無數柔碎的破爛布料。

懷草詩眼瞳劇縮,感受那個手掌裡蘊含的似乎並不遜於自己的力量,心中生出無盡的疑惑,她不明白為什麼面前這個聯邦男人失驣了大半年時間,卻會變得比以前強大如此之多。

此刻沒有時間讓這位從未敗過的帝國公主殿下思考,她瞇著眼睛,捕捉著面前電光一般迅疾的那記手掌,右肩猛然一挫,強悍不退,反而向前頂了過去!

幾乎同時,她的左手自腰畔捏了一個半圓,中指指節激突,狠並且犀利無比地向著身前空無一物的地方砸了下去!

果然。

如果她的犀利一擊沒有砸中空氣中的那個點,然後許樂那蠻橫的掌刀便會悄無聲息地畫半圓脫離她的右臂,砍中她的脖頸。

然而沒有如果,也便沒有然後。

她的犀利一擊直接擊中許樂本來鬼魅不可捉摸的偷襲,狠狠地擊中他的手腕,發出一聲令人家冷的骨髏碰撞聲。

許樂示弱了這麼長時間,確實成功地瞞過了她,找到了一個最好的突襲機會,然而就在這般危險的境況下,她依然心神未有絲毫動搖慌亂,如同森林裡的精靈能聞到千里之外的硝煙味道,她也嗅到了不知道在哪裡的隱藏危險,並且毫不猶豫地向著最危險的那個地方砸了下去!

陰謀詭計,時機技法,在強悍的力量面前都是虛無的存在,難解的繩結終究擋不住君王的一劍,致命的危險也擋不住帝國公主的一砸。

看似賭博的一砸,實際上體現了懷草詩無比驚人的戰鬥力與經驗,這只能歸結為天賦,就像許樂和李瘋子擁有的類似天賦一般,沒有人能夠模似或者是學習。

拳落掌盪勁風迸裂,帝國與聯邦個體實力最強大的兩個年輕人,在這間奇怪的囚室內沉默地做著生與死的搏鬥,並不如獸,只像機器。

懷草詩擊空得手,蠻不講理地再踏一步,右手閃電般反沿許樂左臂而手,大拇指凌空摁向他的耳下要害,左臂則是化為一根鐵棒,挾著狂風順著許樂被蕩開的手掌擊向他的肋下。

如果這一記擊實,許樂的肋骨不知道要斷多少根,更大的可能是肺葉里的肺泡或許會被瞬間震裂!

然而畢竟她面對的是許樂,是經歷了全身經脈盡碎淒慘遭遇,憑藉著強大毅力復活甚至更進一步的許樂,是同樣擁有旁人難以企及天賦的許樂,是第一次在正面戰鬥中以弱者心態出戰,並且大遵本性用了無數語言表情來迷惑敵人的……許樂。

封餘大叔自幼教授的十個姿式早已融入了他的血液,他的骨骼,變成了他肌肉記憶裡牢不可分的一部分,非常難得地找到了一個機會,一個有可能擊敗不可一世的懷草詩的機會,他的全部精神與力量都調動了起來,所有的肌肉雙纖維近乎狂歡又近手瘋狂地擠弄摩擦…………

他從來沒有想過能夠一擊擊倒懷草詩,他甚至預料到了懷草詩能夠避開自己隱藏著的第二擊,所以他的大腦裡根本沒有經過思考這個過程,直接憑藉著直覺和本能,左膝猛然抬起,頂向對方的大腿內側,同時剛剛蕩起的右臂自肩後橫甩,避開對方的右臂,砸向懷草詩的額角!

懷草詩倒下了,在她光彩奪目的不敗戰鬥生涯中第一次倒下。

在最後生死將分或者說同歸手盡的那瞬間,她的左臂強行轉移了攻擊角度,砸在了許樂陰險的右膝邊緣,然後不可思議地閃電般抬起,將許樂的右臂擋在了腋下,然而卻無法阻止對方那狂暴的力量,將她並不異於常人,同樣粗細的肋骨擊斷了不知道多少根…………

她的身體重重摔倒在地面的那個坑中,悶響震起幾縷並不顯眼的灰塵,卻強橫地馬上撐住身體,保持著坐姿,唇角滲著鮮血,用前所未有的警惕和殺意盯著不遠處那個聯邦男人。

那個聯邦男人也倒下了,看模樣傷的並不比她輕,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看著那個綺在牆邊不停咳血的傢伙,懷草詩人生第一次感到了可怕這個詞的真實含義。

不僅僅因為他原本就相當強大,如今神奇的更加強大的實力,而是因為在這短暫和凶險的戰鬥中,這個聯邦男人所透出來的那種對生死蠻不在乎的凜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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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四章 小院鐘聲

百慕大信奉宗教的苦修者們最喜歡敲鐘這種調調兒,但即便再虔誠的苦修者也沒有足夠的毅力和體力將這項工作整整持續一個晝夜輪迴。白色大師範府囚室中的許樂和懷草詩,在沒有任何旁觀者的幽暗環境中,強悍的持續了一日一夜的戰鬥,也終於停了下來,哪些令院落外帝國軍人們心驚膽寒的鐘聲就此告一段落,並且再未響起。

站在彼此陣營立場的兩個人,不可能如那位瘋狂的大師範所言只一對方遍化能攜手並肩成為友人,更不能成為伴侶,但必須承認,在戰鬥方面他們一直很有某種默契,無論是去年那場桑淑海中的大逃跑,還是今天的困室斗,都是如此。

當時,被震動擊打的酥軟的牆壁外皮有一塊豪不引人注意地落下來,在遍是殘碩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輕響,凶險肅然搏命中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放緩了手中的節奏,警惕地注視著對方身體每個微小的動作,緩慢地退回兩邊的牆壁坐下。

這是默契,也是無可奈何,此時的許樂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右臂完全耷拉在腰畔,軟綿綿的似乎骨頭全都碎了,至於臉上和腹部更是青腫一片,慘不忍睹,而懷草詩的廉價一如往常那般漠然不沾塵,然而從軍裝肋部滲出的血水,因為乏力而不停顫抖的指尖,退後途中慘然拖行的右腿,都充分說了她也受了極重的傷勢。

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幽閉的房間先前的戰鬥激烈到了什麼程度,他們所受的這些重傷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只怕那人早就死了,也只有許樂懷草詩這兩個生命力頑強到了令人恐懼然後讚嘆的傢伙,才能一直支撐著並且一直戰鬥著。

只是戰鬥至此時,依然沒有誰能夠殺死誰,他們身體裡的力量卻已經快要消失殆盡,再也難以負荷高強度的戰鬥。

或許。

只是或許。

此刻分別坐在兩面殘牆下的他們體內還隱藏著最後的火焰,時刻等著噴薄而出,燒死對面那個最強大。似乎也永遠無法躲開的敵人,然而兩人都沒有動。沒有將最後的生命力量全部爆發出來,大抵是因為這間囚室給了她們一種其一的感覺,她們呢和真是的世界只隔了並不厚的一堵牆,隨時可能破牆而出,投身於需要他們的親人友人中,而不應該把生命賭在此間。

牆皮還咋時不時的簌簌落下,他們兩個人卻沒有去看一眼,按照各自習慣的姿勢盤膝坐在牆邊,抓緊一切時間盡快地恢復體力。

清水灑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混著血水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囚室內沒有任何燈光,幽暗的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兩個強大的年輕人像野獸一般藏在自己的領地中舔舐著傷口,積蓄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的戰鬥,只是他們的領地像個的似乎太近了些,近到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感受都對方心中在想寫什麼。

沒有人說話,黑暗的房間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安靜的環境內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然而無論是懷草詩還是許樂都非常肯定,大師範府外面此刻一定非常熱鬧,整個帝國想必都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

不知道這份瘋狂最後爆炸時的煙火會是怎樣的形狀。

許樂捲著身軀劇烈的咳嗽起來,不停的抹著唇邊淌下的血水,戴著一絲黯然想到,就算是沒有死在懷草詩手中,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怎麼能在帝國軍隊的包圍中逃出去?

。。。。。。

。。。。。。

「陛下,我們強烈建議進攻!」

帝國皇宮之內,幾名三十歲左右的軍官雙膝跪地,滿臉激動的望著那位至高無上存在的背影,額頭上滿是鮮血,其中一名軍官帶著悲憤的聲音說到:「陛下,誰也不知道殿下在裡面是否安全,大師範府並沒有重火力,只要你下令,我的部隊只需要3分鐘,就能解決戰鬥,把殿下救出來!」

「陛下,請你早下決斷,軍隊不能沒有殿下啊!」

幾名軍官再次重重地跪倒在地,用力叩首,直至額上的傷口再次迸裂,流下新鮮的血液。

帝國皇帝懷夫差一直沒有轉過身來,他的臉上也一直沒有什麼表情,關於這幾名膽大包天的軍官,他的心中沒有什麼負面的看法,那個令他感到驕傲的女兒,在軍中擁有著怎樣的威望,他比誰都清楚。

「大師範是你們殿下的親舅舅,難道他還會傷害她?為什麼要進攻?」皇帝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如果真的是出了問題,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出來,你以為你們真的只需要3分鐘就能成功?」

「我們集結了一個機甲大隊和3個重裝團。」軍官們的後被早已經被冷汗涂濕,他們咬著牙堅持自己的意見,「一次集群進攻,就能解決問題,」

皇帝不再與這些忠誠於自己女兒的軍官交談,有些疲憊地花揮了揮手。

將他們全部趕出了皇宮,,而他則是來到了欄邊,看著面前無盡的夜色和天邊的那抹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很長時間之後,這位宇宙中真正最有權力的男人喃喃自言自語道:「天才的家族,果然容易出瘋子和白痴,只是如果這個問題那麼容易解決,幾百年前那座院子就已經被解決了。」

遠處夜色籠罩下的貧民窟有光明滲出,將那座白色的院落照的異常清晰,帝國皇帝微微蹙眉望著彼處,想要說服自己不用太擔心令自己驕傲的女兒,可是總覺得有陰影不停旋轉於心頭。

。。。。。。

。。。。。。

凌晨時分,夜色依然深沉,京都貧民窟裡卻是一片***通明,以軍事演習名義肅然殺進貧民區的機械部隊,在被碾平的廢墟上緊張待命,反射著金屬光芒的狼牙機甲像幽靈一樣穿梭於探照燈光線的邊緣,時刻準備著發起對那座白色院落的突襲。

生活在這裡的貧民和賤民們被警察部門和安全部門遠遠地攔在了安全線外,這些整日為生存奔忙的下層民眾,滿臉驚恐地望著那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其中很多人看著變成廢墟的家園,忍不住開始低聲哭泣。

在其中一個街口,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婦女正擠在人群中向著那邊張望,時不時兇狠地與旁邊爭位置的民眾對罵幾句,又或是蠻橫地推開擋在前面的高個子,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眼裡充滿了濃郁的擔憂和不安,「媽,我們回去吧。」保羅饅頭大汗地擠了過來,緊張地注視了一下四周,扯了扯母親身上那件廉價的衣裳,壓低聲音說道:「不可能是哥就算哥是通緝的貴族,也不可能引起那麼大的騷動,被包圍的那座白色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蘇三大媽沒有理會兒子的勸說,沒有轉身離開,只是憂鬱地望著遠處塊要看不清楚的那間院子,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忽然開口說道:「那個孩子已經兩天多時間沒有回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他肯定就在那個院子裡。」

。。。。。。

。。。。。。

「雖然知道你是納斯里的兒子,或許有避開芯片監控的能力,可我還是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夠在帝國的搜捕下躲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很好奇,這大半年的時間,你究竟躲在哪裡」

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囚室內,忽然響起了懷草詩沙啞而疲憊的聲音。

許樂有些意外她會開口說話,沉默片刻後說道:「還記得在飛船上我們打的賭嗎?我說過,我能逃出去。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樣做到的」

房間再次回覆死寂一般的安靜,只有地面哪些水混著碎爍的輕微流動聲。「看來治安署和情報署對貧民區的掌控力度果然非常差,這些陰暗污穢的區域裡藏著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賤民們早已經習慣了應對帝國的意志,你在這裡躲著,確實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許樂微微一凜,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踩到寫什麼,自然不肯接話,但聽著她話語中那抹自然流露的居高臨下和輕蔑味道,想起親愛的蘇三大媽和保羅,他忍不住搖頭說道:「在我看來,你所說的陰暗污穢是真正的溫良寬厚,至於你口中的賤民更擁有著你們貴族無法比擬的高貴情{啊}操。」

「那個愚蠢被你欺騙的婦人叫什麼名字?蘇三?好像是位低層貴族之後,看來她對你果然不錯。」

懷草詩眯著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不像寶石,而像一把出鞘的劍。

許樂的眼瞳驟然一縮,強行壓制住內心的震驚和那抹隱藏極深的恐懼,沉聲說道:「你不可能查到他們。」

「你低谷了帝國的能力。」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疲憊傷重的身軀此刻顯得那樣的無力,他沙聲緩慢說道:「說吧,你的條件。」

懷草詩眯眼如彎刀,透過黑暗的空間望著對面牆下的許樂,半響後濃郁嘲諷說道:「這裡是帝國,日後是我的國度,那個蘇三是我的臣民,要我用自己的臣民去威脅一個聯邦敵人,這是對我的羞辱。」

「我很瞭解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思維習慣,事後你要懲治蘇三大媽,必然合乎法規,可事實上你這就是在要挾我。」

懷草詩彎彎的眼眸濃郁的怒意一閃而逝,沉默片刻後淡淡說道:「我不在意你的理解,如果是要挾,你又能答應我什麼條件?就如同你自以為理解我的思維習慣,我也很理解你們這些道德販子的思維習慣,虛偽就是你們的標籤,負疚感就是你們獲得快感的最大來源如果我要你自殺,你會同意嗎?」

顯然整個宇宙都知道她的強大,可那位許樂中校畢竟是納斯堅的兒子,如果他能有納斯里三分之一的智慧及無恥,再加上他原有的實力,小詩就不可能是他的對手。」

「他原來有多少實力?我不清楚,不過按照他全身癱瘓之後恢復的速度,應該是過了傳說中的那一關,誰也不知道將來他能走到那個層面上,畢竟按照家族的遠古記載,開創家族的那位偉大先祖似乎也沒有突破這一關……嗯,那很痛的。」

「既然還一直在打,那應該差不多是平手?可按照這兩個傢伙的恐怖戰鬥力,應該已經受了很重的傷,怎麼還打的動?也不知道最後這兩個傢伙身上的骨頭還有沒有好的。」

穿著一身輕薄白袍的帝國大師範,端正茶碗,叉開兩條赤裸無毛的光滑大腿,半躺在竹椅上看著合金囚室的方向,那間全封密的囚室不時傳來沉重的撞擊聲,牆壁上的浮灰簌簌落下,似乎那些厚重的合金牆在裡面二人的身軀撞擊下,都快要搖動起來。

看似輕鬆隨意地評點囚室內發生的戰鬥,然而大師範眼眸裡的焦慮卻是掩之不住,他清楚每一次沉重的撞擊,都代表著怎樣的危險。

迸!迸!迸!

沉悶而令人心驚膽顫的撞擊聲,從囚室內不停響起,誰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會結束,結束的時候那兩個人還有沒有人能活著。

大師範確實是個瘋狂的人,卻不是嗜血的人,尤其在他看來,囚室內那兩今年輕人,不僅僅是關係到日後宇宙和平的重要人物,也是他的親人。

大師範低頭看著杯中不停蕩漾的茶湯,久久沉默不語。

「老爺,總不能讓他們就這麼打下杏吧?如果他們真的死了,您的大理想可沒辦法實現,而且……陛下肯定顧不得什麼血誓,會直得……派部隊來把院子平了。」

「怕什麼?」大師範那張美麗雍容至極的臉頰上閃過一絲恚意,似乎不想讓忠誠的管家看出自己的焦慮,將茶碗重重放在身邊,大聲說道:「我著急的是看不到裡面究竟在發生什麼!」

他激動地揮舞著手臂:「不敗的帝國公主對上驍勇的聯邦軍神接班人,你知道這是什麼嗎?這就是正在發生的歷史,而我……作為唯一的旁觀者,有良心的中年歷史學家,居然沒有辦法做第一手記錄,這是難以容忍的失敗!」

「許樂中校把所有監控設備全部清除了,技術部門沒有想到,這個聯邦人居然在這方面如此了不起。」

「廢話,不要忘記他是納斯里的兒子,MXT的設計者。」大師範微垂眼簾,停頓片刻後說道:「再等會兒,如果裡面那兩個小瘋子沒有互毆而死,把單向通道開著,我要對他們說些話。」

白髮蒼蒼的管家畏懼而無奈地看了一眼白色院落四周安靜的街道,聽著遠處隱隱傳來的戰機轟鳴聲,裝甲車履帶碾壓聲,黯然說道:「我們能等,卻不知道外面的部隊和宮裡的陛下能不能等。」

「只要不能確定小詩的死活,皇帝不會發瘋。」瘋狂的大師範此刻冷靜的像一位偵探,說道:「權衡利弊是皇帝這種畸形生物最擅長做的事情。」

「可問題是房間裡那二位……看樣子根本不可能按照您的計劃發展一段相親相愛的故事,可真真算的上是打的捨生忘死,就這麼關下去,沒有任何意義。」

「你懂什麼?」大師範微挑眉毛,嘲弄說道:「打是親,罵是愛,我族先祖當年據說靠這一招征服過不少強大的女人。」

……

……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距離許樂進入大師範府已經過去了兩天一夜,距離懷草詩進入大師範已經過去了一天一夜。

帝國方面終於確認了發生了什麼,整今天京星的上層都陷入了惶恐不安之中,他們不明白那座白色院落裡的大人物,為什麼要將帝國最可信賴與依靠的公主殿下囚禁起來,更想不明白他是怎樣做到的。

無數帝國精銳部隊緊急調動進入都城,沉默而肅殺地直撲貧民區,沉重巨大的工程機甲毫不客氣地將周邊數平方公里之內的建築全部掃平,百餘台狼牙機甲和密密麻麻的裝甲戰車,就在那些破落民房的廢墟中緊張待命,將那座白色的院落重重包圍。

在沒有陛下的親自命令之前,沒有人敢進攻這座院落,帝國軍方只能焦慮地注視著那處,用精密的儀器監控著宅院裡的一切,他們不知道那間房間裡正在發生什麼,只知道那處不時傳來令人心驚膽寒的沉重撞擊聲,像鐘聲,聲聲催人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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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囚室論道德

百慕大信奉宗教的苦修者們最喜歡敲鐘這種調調兒,但即便再虔誠的苦修者也沒有足夠的毅力和體力將這項工作整整持續一個晝夜輪迴。白色大師範府囚室中的許樂和懷草詩,在沒有任何旁觀者的幽暗環境中,強悍的持續了一日一夜的戰鬥,也終於停了下來,哪些令院落外帝**人們心驚膽寒的鐘聲就此告一段落,並且再未響起。

    站在彼此陣營立場的兩個人,不可能如那位瘋狂的大師範所言只一對方遍化能攜手並肩成為友人,更不能成為伴侶,但必須承認,在戰鬥方面他們一直很有某種默契,無論是去年那場桑淑海中的大逃跑,還是今天的困室斗,都是如此。

    當時,被震動擊打的酥軟的牆壁外皮有一塊豪不引人注意地落下來,在遍是殘碩的地面上發出一聲輕響,凶險肅然搏命中的兩個人幾乎同時放緩了手中的節奏,警惕地注視著對方身體每個微小的動作,緩慢地退回兩邊的牆壁坐下。

    這是默契,也是無可奈何,此時的許樂已經變成了一個血人右臂完全耷拉在腰畔,軟綿綿的似乎骨頭全都碎了,至於臉上和腹部更是青腫一片,慘不忍睹,而懷草詩的廉價一如往常那般漠然不沾塵,然而從軍裝肋部滲出的血水,因為乏力而不停顫抖的指尖,退後途中慘然拖行的右腿,都充分說了她也受了極重的傷勢。

    誰也不知道在這個幽閉的房間先前的戰鬥激烈到了什麼程度,他們所受的這些重傷如果放在別人身上,只怕那人早就死了,也只有許樂懷草詩這兩個生命力頑強到了令人恐懼然後讚歎的傢伙,才能一直支撐著並且一直戰鬥著。

    只是戰鬥至此時,依然沒有誰能夠殺死誰,他們身體裡的力量卻已經快要消失殆盡,再也難以負荷高強度的戰鬥。

    或許。

    只是或許。

    此刻分別坐在兩面殘牆下的他們體內還隱藏著最後的火焰,時刻等著噴薄而出,燒死對面那個最強大。似乎也永遠無法躲開的敵人,然而兩人都沒有動。沒有將最後的生命力量全部爆發出來,大抵是因為這間囚室給了她們一種其一的感覺,她們呢和真是的世界只隔了並不厚的一堵牆,隨時可能破牆而出,投身於需要他們的親人友人中,而不應該把生命賭在此間。

    牆皮還咋時不時的簌簌落下,他們兩個人卻沒有去看一眼,按照各自習慣的姿勢盤膝坐在牆邊,抓緊一切時間盡快地恢復體力。

    清水灑在滿是灰塵的地面上,混著血水的味道,有一股淡淡的腥味,囚室內沒有任何燈光,幽暗的不知道是白天還是黑夜,兩個強大的年輕人像野獸一般藏在自己的領地中舔舐著傷口,積蓄著力量,等待著下一次的戰鬥,只是他們的領地像個的似乎太近了些,近到能夠聽到彼此的呼吸,感受都對方心中在想寫什麼。

    沒有人說話,黑暗的房間裡感受不到時間的流逝,安靜的環境內聽不到外界的任何聲音。

    然而無論是懷草詩還是許樂都非常肯定,大師範府外面此刻一定非常熱鬧,整個帝國想必都已經陷入了瘋狂之中。

    不知道這份瘋狂最後爆炸時的煙火會是怎樣的形狀。

    許樂捲著身軀劇烈的咳嗽起來,不停的抹著唇邊淌下的血水,戴著一絲黯然想到,就算是沒有死在懷草詩手中,自己受了這麼重的傷,又怎麼能在帝**隊的包圍中逃出去?

    。。。。。。

    。。。。。。

    「陛下,我們強烈建議進攻!」

    帝國皇宮之內,幾名三十歲左右的軍官雙膝跪地,滿臉激動的望著那位至高無上存在的背影,額頭上滿是鮮血,其中一名軍官帶著悲憤的聲音說到:「陛下,誰也不知道殿下在裡面是否安全,大師範府並沒有重火力,只要你下令,我的部隊只需要3分鐘,就能解決戰鬥,把殿下救出來!」

    「陛下,請你早下決斷,軍隊不能沒有殿下啊!」

    幾名軍官再次重重地跪倒在地,用力叩首,直至額上的傷口再次迸裂,流下新鮮的血液。

    帝國皇帝懷夫差一直沒有轉過身來,他的臉上也一直沒有什麼表情,關於這幾名膽大包天的軍官,他的心中沒有什麼負面的看法,那個令他感到驕傲的女兒,在軍中擁有著怎樣的威望,他比誰都清楚。

    「大師範是你們殿下的親舅舅,難道他還會傷害她?為什麼要進攻?」皇帝隨意地揮了揮手,說道:「如果真的是出了問題,她自己都沒有辦法出來,你以為你們真的只需要3分鐘就能成功?」

    「我們集結了一個機甲大隊和3個重裝團。」軍官們的後被早已經被冷汗涂濕,他們咬著牙堅持自己的意見,「一次集群進攻,就能解決問題,」

    皇帝不再與這些忠誠於自己女兒的軍官交談,有些疲憊地花揮了揮手。

    將他們全部趕出了皇宮,,而他則是來到了欄邊,看著面前無盡的夜色和天邊的那抹白,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

    很長時間之後,這位宇宙中真正最有權力的男人喃喃自言自語道:「天才的家族,果然容易出瘋子和白痴,只是如果這個問題那麼容易解決,幾百年前那座院子就已經被解決了。」

    遠處夜色籠罩下的貧民窟有光明滲出,將那座白色的院落照的異常清晰,帝國皇帝微微蹙眉望著彼處,想要說服自己不用太擔心令自己驕傲的女兒,可是總覺得有陰影不停旋轉於心頭。

    。。。。。。

    。。。。。。

    凌晨時分,夜色依然深沉,京都貧民窟裡卻是一片***通明,以軍事演習名義肅然殺進貧民區的機械部隊,在被碾平的廢墟上緊張待命,反射著金屬光芒的狼牙機甲像幽靈一樣穿梭於探照燈光線的邊緣,時刻準備著發起對那座白色院落的突襲。

    生活在這裡的貧民和賤民們被警察部門和安全部門遠遠地攔在了安全線外,這些整日為生存奔忙的下層民眾,滿臉驚恐地望著那邊,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其中很多人看著變成廢墟的家園,忍不住開始低聲哭泣。

    在其中一個街口,一個身形肥胖的中年婦女正擠在人群中向著那邊張望,時不時兇狠地與旁邊爭位置的民眾對罵幾句,又或是蠻橫地推開擋在前面的高個子,誰也沒有注意到她眼裡充滿了濃郁的擔憂和不安,「媽,我們回去吧。」保羅饅頭大汗地擠了過來,緊張地注視了一下四周,扯了扯母親身上那件廉價的衣裳,壓低聲音說道:「不可能是哥....就算哥是通緝的貴族,也不可能引起那麼大的sao動,被包圍的那座白色院子可不是一般的地方。」

    蘇三大媽沒有理會兒子的勸說,沒有轉身離開,只是憂鬱地望著遠處塊要看不清楚的那間院子,沉默了很長時間後忽然開口說道:「那個孩子已經兩天多時間沒有回來了,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知道,他肯定就在那個院子裡。」

    。。。。。。

    。。。。。。

    「雖然知道你是納斯里的兒子,或許有避開芯片監控的能力,可我還是沒有想到,你居然真的能夠在帝國的搜捕下躲了這麼長的時間,我很好奇,這大半年的時間,你究竟躲在哪裡」

    黑暗不見一絲光亮的囚室內,忽然響起了懷草詩沙啞而疲憊的聲音。

    許樂有些意外她會開口說話,沉默片刻後說道:「還記得在飛船上我們打的賭嗎?我說過,我能逃出去。不過我不會告訴你我是怎麼樣做到的」

    房間再次回覆死寂一般的安靜,只有地面哪些水混著碎爍的輕微流動聲。「看來治安署和情報署對貧民區的掌控力度果然非常差,這些陰暗污穢的區域裡藏著太多見不得光的東西,賤民們早已經習慣了應對帝國的意志,你在這裡躲著,確實是個非常好的選擇。」

    許樂微微一凜,不知道對方是不是踩到寫什麼,自然不肯接話,但聽著她話語中那抹自然流露的居高臨下和輕蔑味道,想起親愛的蘇三大媽和保羅,他忍不住搖頭說道:「在我看來,你所說的陰暗污穢是真正的溫良寬厚,至於你口中的賤民更擁有著你們貴族無法比擬的高貴情{啊}操。」

    「那個愚蠢被你欺騙的婦人叫什麼名字?蘇三?好像是位低層貴族之後,看來她對你果然不錯。」

    懷草詩眯著的雙眼在黑暗中閃閃發亮,不像寶石,而像一把出鞘的劍。

    許樂的眼瞳驟然一縮,強行壓制住內心的震驚和那抹隱藏極深的恐懼,沉聲說道:「你不可能查到他們。」

    「你低谷了帝國的能力。」

    許樂沉默了很長時間,疲憊傷重的身軀此刻顯得那樣的無力,他沙聲緩慢說道:「說吧,你的條件。」

    懷草詩眯眼如彎刀,透過黑暗的空間望著對面牆下的許樂,半響後濃郁嘲諷說道:「這裡是帝國,日後是我的國度,那個蘇三是我的臣民,要我用自己的臣民去威脅一個聯邦敵人,這是對我的羞辱。」

    「我很瞭解你們這些大人物的思維習慣,事後你要懲治蘇三大媽,必然合乎法規,可事實上......你這就是在要挾我。」

    懷草詩彎彎的眼眸濃郁的怒意一閃而逝,沉默片刻後淡淡說道:「我不在意你的理解,如果是要挾,你又能答應我什麼條件?就如同你自以為理解我的思維習慣,我也很理解你們這些道德販子的思維習慣,虛偽就是你們的標籤,負疚感就是你們獲得快感的最大來源.....如果我要你自殺,你會同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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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瘋狗、死亡、大自私

母親和妻子同時落河,軌道兩邊分別站著一個無錯誤的小孩子和一大群頑劣的小孩兒,刑具上面捆著你摯愛的親人,再加上懷草詩此時嘲諷輕蔑說出的這句話,是人世間最常見的問題,這些問題可能會令很多人感到掙扎,從內到外,從髮根到腳趾頭都痛苦不已,然而對於許樂來說,這些問題只是一些混帳無聊到了極點的假設。

    「不用急著拿那些似是而非的邏輯來反駁我。對於道德家來說,只有在不傷害到他們核心利益的時候,道德才是有用的,一旦威脅到你們的核心利益,你們會毫不猶豫地開始扮演哭泣的受害者家屬,不願意捨棄一絲肉,卻還要搶佔道德的高地。」

    懷草詩冷漠地揮了揮手,手裡握著那個貧民區婦女的生命要許樂自己去死,在她看來本來就是一個玩笑話,只是這種玩笑有些惡du,直指那些道德販子的本心。

    許樂安靜聽著,然後如常緩緩開口回答道:「不,我當然不會自殺,但我也不是你說的那種人,關於這一點……不解釋。」

    他目光明亮灼人,沒有任何情緒盯著對面黑暗破牆下的懷草詩,說道:「任何人試圖傷害無辜的大媽,包括你在內,我所能做出的反應,只能是用盡一切方法和力量去撲殺對方,然後去救他們。」

    撲殺?像一隻野獸般撲殺自己還有整個帝國的鋼鐵機構?懷草詩雙眼微眯,淡嘲笑了起來。

    「我知道你在笑什麼,笑我的不自量力,笑我的異想天開。」許樂聲音沙啞回答道:「那是因為你不瞭解我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你真逼著我發瘋了,我會變成一條狗,一條惡狠狠流著口水,盯著你小腿骨,不惜一切代價也要撲上去狠狠咬幾口,咬的你渾身傷口,流胳不止,把我的病du傳到你的身上。」

    「不要逼我。」

    「我真的會變成一條狗,一條瘋狗。」

    「你是在威脅我?你現在還有什麼資本能夠威脅到我?」懷草詩蹙著眉頭,帶著一絲難以捉摸的感慨氣息說道。

    殿下的感慨來自於許樂那番自我陳述,她沒有想到,對面那個在聯邦以沉穩隱忍著稱的年輕男人,居然能如此平靜地述說一條瘋狗的誕生,而且……真的讓她感到了一絲寒意。

    明明這個男人已經陷入絕境,他憑什麼還敢威脅自己?

    「如果那個叫蘇珊的婦人死了,你又能做些什麼?就算你逃出去,你又能做些什麼?」

    「在這個宇宙裡,除了陛下,我沒有真正在乎的人,你再怎樣殺戮也不會讓我有絲毫傷感和後悔。」

    「或者說你將在帝國本土上不停殺人?像一個暴戾而低智的恐怖分子不停地暗殺貴族或軍官?」

    「也許。」

    許樂望著對面牆的目光依然明亮甚至滾燙。

    貧民區裡那座溫暖的小院,那對以人世間最大善意對待自己的母子,此刻正陷於前所未有的危機之中,如果蘇珊母子真的出了意外,他不能接受。

    「不是也許,是一定。」

    「如果大媽母子出了任何問題,這次又讓我逃了出去,我將用整整後半生的時間,不惜一切代價殺死我能找到的帝國貴族,那幾十年的時間,你的國土上將遊蕩著一隻足夠冷靜隱忍的瘋狗,我打賭你沒有辦法再抓住我,事實上如果沒有外面那個混蛋的漂亮中年男人,你這次也沒有辦法抓住我。

    「抓不住我,天京星就會不停流血。」

    「因為憤怒而處死一對沒有任何危險的母子,從而逼著我變成一條瘋狗,對你,對你們的皇帝,對你們帝國,應該都沒有任何好處。」

    說完這句話,許樂停止了自己的話語,黑暗的囚室回覆安靜,只有兩個人悠長而沉穩的綿綿呼吸聲,此起彼伏響起。

    「哪怕你要殺的那些人,從普遍的道德判斷上看是無辜的,你也會殺?」

    「不錯。」

    「這並不符合你的道德觀。」

    許樂沉默。

    懷草詩同樣沉默。

    「雖然我並不認為你能逃出去,但不知道為什麼,我願意答應你的要求,放你那位大媽一次。」懷草詩面無表情說道:「按照先前的說法,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當然,這個條件與你我雙方之間的戰爭沒有任何關係。」

    「好。」許樂語速極快地回答道,背上的汗水早已濕透全身,在傷口上橫流刺痛無比。

    「我看過很多次你的檔案,知道你在聯邦裡扮演過怎樣的角色,你並不是一個天生嗜血的狂暴派軍人,更像一個把道義頂在腦袋上的無趣正義派青年……這次為了兩名帝國子民,你居然會違逆自己的人生準則……看來你真的很怕。」

    懷草詩眯著眼睛,淡漠說道:「一個從不怕死的傢伙,居然會怕成這樣,實在難得。」

    許樂沉默無言,自確定蘇珊大媽隨時可能死亡之後,那份前所未有的恐懼感便佔據了他的全身,因為這種前所未有的恐懼,他變得前所未有的瘋狂,而且這種極致的瘋狂隱藏在極致的冷靜之中,清晰地傳達到了懷草詩的腦中。

    也正是因為感受到了這種瘋狂,懷草詩才做了最後的決定。

    「我不喜歡所謂命運的悲劇,那些都是狗屎,席勒寫的狗屎。」他疲憊地低著頭,回答道:「我的人生或許不能是喜劇,但好人總應該有個歡樂或安寧的收場。」

    他抬起頭來,直視那面果暗的牆和那個隱約的身影,說道:「其實你錯了,聯邦裡很多人也把我看錯了,包括我最親近的友人,都看錯了我。」

    「我怕死,這個世界上沒有不怕死的人,我四歲的時候躺在臥室的房間內,看著時而灰凜凜,時而紅通通的天空發呆,那失我生病,我很難過,發現四周的景色不會變,我們卻會病。當然,病了會難受,我不在乎,可問題是病重了會死,人老了也會死,人死之後連難受都不知道是什麼了。

    他抬起唯一能勉強抬起的左臂,抹掉額角淌下的汗水,低頭笑著說道:「死是什麼,死是什麼都沒有,那些金屬小玩具,礦坑裡漂亮的像鑽石一樣閃光的礦渣,還有臉蛋兒像蘋果一樣可愛的不會說話的妹妹,都看不到了,摸不到了,什麼都感受不到了。」

    「只有黑暗和安靜。」

    「不,連黑暗和安靜都沒有。」

    「我不知道自己曾經存在過,做過些什麼事情,沒有什麼痕跡證明我曾經出現過,我消失了或許有人在乎,可我感受不到他們的在乎。」

    「因為死亡裡連…我……都沒有。」

    「這個很可怕。」

    「太可怕了。」

    許樂抬起頭來,非常認真地說道:「這麼可怕的事情,怎麼會不怕呢?不拗的人都是蠢貨,或者說是沒有意識到自我有意識是多麼寶貴的事情。」

    「可問題是這種最可怕的事情是不可避免的,那我們該怎麼辦9」

    「繼續。」懷草詩的眼睛以一種怪異的弧度眯了起來,唇角掛著絲難得一見的微笑,望著那個與平常大不相同侃侃而談的聯邦男人。

    許樂的眼睛也眯了起來,似乎在追憶當年,在梳理自己,下意識裡揮了揮手,像要趕走那些可怕的前景,繼續說道:「既然無法避免,那當然就要活著的時候更舒服一些。」

    「生存的時候要享盡歡愉,大概就是這個道理。」

    「怎樣的歡愉?」他像玩世不恭的下屬們那樣聳了聳肩膀,帶動傷口,蹙了蹙眉,又迅速散開,笑著說道:「人類社會的教育規條太過強大,已經深入了我們的意識之中,敬老愛幼,忠誠正直,這些道德觀點就像是一個鞭子,如果碰觸它,心便會被抽一記,有些人能忍,以換取金錢權勢之類的東西,我卻想不明白為什麼要忍,我就按照這些人類道德要求的法子去做事兒,一輩子不挨鞭子,活的心安理得,那不就是愉悅?」

    「這鞭子其實也是火,我心裡的一團火,看到那些不公平的事兒,噁心的事兒,我就忍不住要燒一把,燒乾淨那些東西,自己便覺得雙眼清靜,心情愉快。」

    「這麼活著,不見得內心強大,卻足夠舒服。」

    「我怕死,也不是什麼正義使者、四有青年,我只是一個按照自己的喜惡,道德的鞭子生存,以尋求人生快樂的傢伙。」

    「可如果哪天道德的鞭子抽錯了地方,令我覺得無法忍受,那麼我會不再相信這種生命的安慰劑,變成一個自己都不知道會是什麼樣的怪物。」

    「這種生存狀態,所有隱藏著的出發點,都只是為了自己的人生更愉快,是人類文明自身對每個單獨個體的束縛。」

    「又說回鞭子了。」

    「好吧,我其實想說的是,這不是無私而是最大的自私。」

    許樂明亮的眼眸一閃一閃,攤開雙手說道:「結果……卻騙了整個宇宙的人,其實有時候會有些不好意思。」

    囚室內安靜了很長時間,懷草詩滿懷感慨的聲音響了起來:「如果這種大自私多一些,並不是一件壞事。」

    就在這個時候,幽靜房間內響起了另一道聲音。

    「如此看來,我們全家都是大自私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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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門他媽的就開了

沉默黑暗了很長時間的囚室內,忽然響起不屬於許樂和懷草詩的聲音,自然只能是那位瘋狂的有裸露大腿癖好的把愛和和平刻在自己臉上的比較文學研究大師範…… 當他的聲音響起時,已經難得說了很多話的許樂眉尖微皺,不解想道明明自己已經將室內的監控設備全部拆除,那個人為什麼還能聽到裡面的聲音?

    「我很吃驚,許樂,你居然能夠像哲學家一樣地思考問題,而不是那種只會坐在大石頭上抽粗煙草的臭大兵……這樣很好,對於你們最終接受我的偉大計劃很有幫助。」

    黑暗囚室內,許樂和懷草詩隔著陰暗的空氣對視一眼,極有默契地都沒有開口,這兩位年輕強者或許將敵對廝殺很多年,或許在下一刻又將像野獸般血腥廝咬,但在對待囚室外那位瘋癲的帝國中年男子態度上,出奇的一致,如果可能,他們絕對不介意聯起手來,將那個人撕成碎片。

    長時間沒有聽到回答的聲音,大師範的聊天慾望沒有找到抒發的渠道,他的心情明顯有些不悅,然而下一刻,他的聲音又變得興高采烈起來。

    「你把死亡的可怕之處講的非常清楚,那就是自我意識的終結,對於有自我意識的生命體而言,這種終結是絕對不能接受的,就像人類社會絕對不能容忍自我存續的終結,本會製造出來像愛情婚姻家庭母愛這些附屬的玩意兒。」

    「無論是帝國還是聯邦的文學作品,在描繪講解死亡這方面,都有極大的缺陷或者說空白,黑色的沼澤,枯乾的樹幹,燃燒的幽冥,寶石般的眼球堆,如森林般的白骨原……這些都太詩意,任何色彩形容的存在,對於死亡都是一種美化。」

    「當然,我想人類社會的前賢,不可能比你我思考死亡的層次要低,只是他們基於人類一員的集體意識自覺性,不願意引領需要麻醉的生命進入最深沉悲傷的那部分……這種做法對於人類社會來說,確實有很大的好處。」

    大師範的聲音就像他每次談及文學和平愛這些詞彙時那樣妾得慷慨激昂起來,變得有些尖銳,尖銳裡又透著股瘋癲的沙啞。

    「樹上那些懶散的鳥,鳥兒深色喙裡叼著的秧秧的花兒,花瓣裡爬出一隻探頭探腦鬼精靈的甲蟲,甲蟲歡欣鼓舞推動著大大的屎球。屎球碾過一灘小水泊,有雨下來,水進入小溪大河,魚蝦要跳舞。」

    「這是什麼?這是活著!」

    「乾枯的樹,爛了一半眼窩中空惡臭的每,花枝變成黑色的索,甲蟲只剩下空殼,萬里無雲也沒雨,大地一片乾涸,就連風都沒有,小溪早就干了。」

    「這是什麼?這是死亡!」

    「只有認識到死亡的恐怖,才能真正體會到生命的可貴!這片浩翰的宇宙,什麼都是假的,只有生命是真的,戰爭是最愚蠢的決定,殺戮是最沒理智的遊戲,所以我們必須阻止這一切的發生。」

    大師範的聲音亢奮而執著:「能阻止這一切的,就只有愛,只有做愛……只有你們做愛!」

    黑暗的囚室內不停迴蕩著大師範誇張的詠歎調,這番詠歎調的內容是那樣的怪異,這個神秘家族的當代主人,似乎真的將帝國與聯邦之間的和平遠景,全部寄託在許樂和懷草詩的生理親密之上。

    房間內真的很黑,但許樂似乎還是看到了懷草詩臉上驚愕憤怒不恥的神情,事實上他自己的表情也很怪異。

    「看來你舅舅是真的瘋了。」他向那面牆下的女人沙啞說道!「如果你的下屬再拿不出什麼解決辦法,我真的很擔心下一刻他會往房間內灌毒氣。」

    「大師範府這時候應該已經被包圍,我這個瘋子舅舅承受的壓力太大,快要崩潰,不然不可能表現的這麼興奮。」懷草詩冷冷回答道,雖然她和許樂聽不到白色院落外面的聲音,也看不到那些明亮的探照燈,密密麻麻的機械部隊,但很清楚現在的局面應該進展到了哪一步。

    「我沒有瘋,我更不願意讓可憐可愛被迫承擔政權冰冷利益追求的兩個年輕孩子去死。」囚室外的大師範有些惱火地大聲反駁道。

    懷草詩聽到這句話,很隨意地撓了撓微濕而凌亂的頭髮,漠然說道:「舅舅,你應該很清楚我們兩個人現在都是骨折多處的重傷號,想讓我們兩個人忽然眉騷眼動心亂搖床,難度很大。」

    許樂聽到這句話,內心生出無限讚嘆,原來這位看似只愛與機甲暴力打交道的公主殿下,擁有他不曾想像到的文學風情。

    「我們需要吃的,需要傷藥。」懷草詩向囚房外那個瘋子提要了自己的要求。

    合金牆壁裡面的通道打開,一盤清水食物和治療外傷需要的藥物送了進來,許樂困難地扭轉身體,取下這些東西,疑惑地看了一眼黑暗的對面。

    囚房外的大師範依然在用他詩一般,劍一般的語言點評著生存與死亡,宇宙的新生與毀滅,人類文明應該持有的態度,房間內的許樂和懷草詩則是沉默地聽著或者根本沒有聽,閉著雙眼進行著悠長的呼吸。

    忽然間。

    真的是忽然間,沒有任何預兆,沒有任何前提,囚房外那個嘮嘮叨叨的說話聲嘎然而止,囚房內外重新陷入了死一般的安靜之中。

    不知道過去了多長時間,許樂睜開了雙眼,疑惑地看了一眼沉重牆壁外向,又看了一眼對面。

    彼時,懷草詩同樣蹙起了眉頭,因為這異死寂來的太過突然。

    囚室內的兩個人都很清楚,按照外面那個瘋子的性格,絕對不可能在這種時刻忽然收聲住嘴,肯定發生了什麼,問題在於,他們怎樣思考也不能猜到發生的真相,懷草詩不認為父皇敢違逆那道血全誓命令軍隊攻進來,許樂不認為這個世界上有誰能夠悄無聲息地控制住那個以愛與和平為標題實際上瘋狂可怕的大師範,更關鍵的問題在於,就算制住了……也不可能如此無聲無息。

    長時間的沉默之後,懷草詩忽然開口說道:「你試一下清水和藥。」

    許樂沉默片刻,問道:「你不怕水和藥裡有毒……那種毒?」

    「你是說春藥?」懷草詩眉梢微挑,冷靜回答道:「有這種可能,所以我建議你先試,以你現在的狀態,就算吃了春藥,應該也沒有任何效果。」

    許樂默然無語,低看望向小腹,一天前被那個兇殘女人踹的一腳後遺症猶存,雖不至於斷子絕孫,但至少現在肯定是無法做出應有的反應,人生之歡愉無奈,無奈之歡愉大概盡在痛楚無能之中。

    他抬起頭來,想要說些什麼,卻終究什麼話也沒有說出來。

    因為,門忽然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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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倒吊男

在更早一此時間,緊張駐守在大師範府外側,將貧民區這片街道全部推成平地的帝國部隊內部,發生了一次極為激烈的爭吵,爭吵的雙方是臉色鐵青的機動局局長達西,和一名姿態從容,將臉龐隱藏在陰影之中的帝國軍官。

    「齊大兵,你瘋了?」

    「不,局長,做為皇家特種營的軍官,即便面臨著當前如此緊張的局面,我仍然不會瘋狂。」

    「殿下還在那座院子裡,音訊全無,生死不明,你居然要所有部隊後撤…如果出了問題。」達西局長用手指著那名軍官的鼻子,陰沉無比說道:「你一個小小少校,哪裡擔得起這種責任?」

    這名帝**官叫齊大兵,是最近兩年突兀崛起於皇家特種營的優秀軍人,在上次貴族叛亂中表現出了強悍的軍事素養和實力,從而得到了皇宮和新軍部的賞識,於去年中被臨時徵調至機動局,參與過那場圍捕許樂的行動,也正是此人,險些在地下水道中攔截住許樂,雖然最終他還是失敗了,但也給許樂帶去了極大的麻煩。

    「我知道皇家特種營的長官很欣賞你,但今天的行動是由我主持。」達西局長冷聲說道:「更何況對你的過往戰績,我持有非常不佳的評判。」

    齊大兵聽到這句話沉默了下來,啪一聲敬了個軍禮,走到了晨光昏暗的破院牆下,抬頭漠然望著天邊的初色,似乎在思考某個重要的問題,又似乎是在等待著某個重要的東西。

    幾分鐘後,他等待的東西終於到了。從下屬手中接過那份輕飄飄,卻又顯得無比沉重的電子文件,齊大兵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有些蒼白的臉上閃過一絲狠厲,再次轉身向那邊焦燥不安的臨時指揮部走去。

    他不明白組織為什麼會冒如此大的風險,不惜曝露自己,也要將大師範府外圍的重重包圍撕開一條口子。那座白色的院落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撕開這道口子是為了讓裡面的誰逃出來?

    為之奮鬥了半生的事業,難道就要因為這場莫名其妙的事故而葬送?

    強烈的不甘和近乎悲傷的殉亡感,在齊大兵再次走到達西局長面前時,已經被他極好的全部壓抑下去,他冷漠地望著達西局長那張因為憤怒焦慮而變形的臉龐,一字一句說道:「在您重複指責之前,最好看一下這份電子文書,然後請您馬上執行。」

    達西局長皺著眉頭,接過那份電子文書,看到文書中的命令內容,表情劇變,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然而文書最後那個經過電子校驗核對無誤的……黑色木桂花電子印鑑,卻是那樣的醒目而不容質疑。

    這是來自皇帝陛下的最高命令。

    大師範府內的許樂和懷草詩,並不知道有一封以極高明電子手段偽造的皇室文書,已經傳達到了府外的帝國部隊內,更不知道已經嚴密包圍大師範府多日,時刻可能化作鐵流進攻的那些機械部隊,正在按照這份命令緩緩後撤,被碾成一片碎礫的貧民區宅院間,隱隱出現了一各不怎麼清晰卻十分要緊的通道。

    他們在看著那扇無聲開啟的門發呆。

    似乎要囚禁他們一生一世,用無盡的黑暗去促使他們發瘋,從而讓那個瘋子關於和平愛及文學的荒唐構想變成事實的門,居然就這般毫無預兆,輕描淡寫,莫名其妙的…開了!

    那扇沉重的門外透著熹微的晨光,竟像鬼魅的妖域般恐怖。

    這種心理預期和突然現實之間的反差,會讓很多人感到不知所措,惘然不能舉步,會遲疑很長時間,才敢小心翼翼地探出頭……如洞裡的食草動物那般卑微地觀察數眼。

    但許樂和懷草詩都是愛吃肉的,他們體內的神經是這個宇宙裡最粗的,他們或許不是這個世界上最無所畏懼的兩個人,但絕對是行動力最強悍的兩個人。

    意外驚愕呆立不足一秒鐘,囚室內便響起兩道劇烈的風聲,兩個人毫不猶豫用最快的速度向室外衝了過去。

    既然門開了,說明大師範府內部出現了大問題,現在的局勢和先前已經變得截然不同,兩個困在囚室內戰鬥不止的人,此刻最警惕的事物也已經發生了變化,懷草詩要做的是必須把許樂重新制伏或者是殺死,許樂要做的則毫無疑問如…再次逃離。

    只不過懷草詩擁有無數帝國部隊的幫助,而許樂只有一人。

    從囚室衝入院落,手臂和小腹重傷的許樂,終究比大腿骨折的懷草詩要快了幾分,但也不過就是幾分之一秒間的差距,然而進入院落內,本應一如兔奔一如虎撲的兩個人再次愣住,因為面前出現的畫面,實在是比那扇大門無聲打開更令他們感到震驚。

    晨光黯淡的院內寧靜無比,樹下草中有昆蟲鳴叫,石坪上有一張躺椅,椅旁幾上有一茶杯,杯中熱茶猶自冒著熱氣,然而將他們生困數日的大師範…卻並不在椅中。

    大師範在天上。

    在樹上。

    上方大村之上一根粗壯的繩索垂了下來,將那名漂亮近妖的帝國中年男人倒懸於末端,於微涼晨風之中輕輕搖擺。

    在帝國內備受尊崇的大師範此刻如同被縛的小雞兒,雙目羞愧憤怒的圓瞪,嘴裡被塞了一條內褲般的布頭兒,嗚嗚拚命卻喊不出聲來,寬大輕薄的白袍被重力拉下,時不時掃拂他紅脹的臉頰,露出那雙赤裸勻稱的大腿和……更加赤裸的臀部及私處。

    急著逃命的許樂身形一滯,倒吸一口寒氣。

    急著殺人的懷草詩眼瞳劇縮,瞬間停住腳步。

    許樂倒還罷了,他只是震驚於如此大人物居然擺了如此不堪的模樣,然而對於懷草詩來說,這幕荒唐的畫面令她感到警懼萬分,她很清楚自己這個瘋子舅舅實際上是怎樣可怕的人物,居然被人整治的如此悽慘,這個宇宙裡誰有能力做到這一點?

    想起一個人名,一個只存在於她記憶和帝國往事中的人名,懷草詩驀然止步,瞬間將戰意提至巔峰,渾然不顧大腿處的痛楚,似一隻獅子般目光尖銳掃視四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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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九章 奪路猛男

有人在幫助自己——這裡並不包括懷草詩,倒吊大師範,輕易開啟合金門的神秘勢力,很明顯不是帝國方面的人,對於思維清晰並且足夠冷靜的許樂來說,得出這樣一個簡單的判斷並不需要花太長時間。

身份顯赫的赤裸中年人倒懸於青樹晨光之中,詭異的畫面讓兩個人同時發怔,然後馬上清醒,只是基於那種潛藏在陰暗中的極度危險感,懷草詩的反應必然要比心境清明的許樂慢了些許,兩個人同時掃視最近的地方,試圖找到一把武器。

只要能夠揀到一把槍,他們絕對會在第一時間內向對方摳動扳機,經歷了這麼多的事情,在暗室內異常凶險的廝殺,他們早就已經確認,對彼此、對彼此的世界,對方都是最危險的人物,能夠殺掉對方,任何英雄英雌間的惺惺相惜,高處寂寞感都是狗屎。

但很可惜又很奇怪的是,那個制住大師範,把兩個人從囚室中放出來的神秘人,並沒有給許樂留下武器。

晨風吹拂入白色的院落,院落外安靜的沒有一絲聲音,初起晨鳥懵懂的眼睛還在軟茸裡半閉。

時間,兩個人這時候最需要的就是時間。

許樂沒有看懷草詩一眼,眯著眼睛發現了倒吊大師範頭頂貼著的一張紙條,閃電般探手取下,閃電般一彈雙腿,沒有一絲停滯,帶著絲絕決意味,向著高聳的白色院牆衝去。

金光在那個紙條上一瞥而過,風中的神情凝重之色一閃而過,他不知道院牆外那些帝國部隊的佈置,也不知道會有多少危險正等待著自己,但他無論如何,也不願意再和懷草詩呆在同一個地方,愚蠢地等待對方召來帝國的精銳部隊,把自己殺死一百遍,一百遍。

懷草詩看著那個如同一隻大鳥般瀟灑翻過院牆的背影,眯若新月的眸子裡閃過一絲狠意,右手掌按著骨折劇痛的大腿,大聲喊了起來。

腿部受了重傷,她知道自己沒有辦法留下許樂,一念及此,她不禁有些感嘆那個傢伙的運氣,殊死搏鬥中,那個傢伙身上不知道多少根骨頭被自己打斷,偏生兩條腿卻是完好無損。

大聲喊人,太像一個無助的少女在黑夜小巷裡被搶劫時的反應,懷草詩很厭慢這一聲喊,然而如果要把那個傢伙留下來,除了大喊一聲,似手別無它法。

神秘人粘在大師範頭頂的小紙條上寫著幾行簡單的帝國文字,用簡略的方式敘述了院牆外的情況,寫了一個地址。許樂不是很明白這件事情幕後的故事,也很難相信院牆外的革國部隊居然真的後撤,更疑惑於那個神秘人直接把紙條貼在大師範的頭頂,難道就不怕懷草詩先看到?

抱著送死或者說同生共死又或者說死裡求生的毅然決心,許樂躍出高立的院牆,卻沒有看到想像中的鋼鐵洪流,無數強大的足以摧毀戰艦的炮管,只是一片夜色之中的荒蕪廢墟。

原來紙條上說的都是真的,數公里外隱隱能夠見到那些帝國部隊的燈光,四十五度角望過去的夜空中,有轟鳴的戰機正在進行高速盤旋。

本是死路,卻忽然成了生地,許樂微一措愕,腳下的速度卻沒有減慢絲毫,因為這時身後院內響起了懷草詩暴怒的喊聲,撤向外圍的那些帝國部隊在聽到這聲暴喝後,馬上開始躁動、行動起來。

強大到不像樣子的公主殿下,原來也會像一般女生那樣驚聲尖叫,許樂的臉上閃過一絲快活的笑容,雙眼中卻是絲毫笑意全無,盯著數百米外那台隱在樹林裡的那台機甲。

那是一台渾身泛著金屬色的狼牙新式機甲,似金屬刺般再微引擎附著構件,在茂密的樹林裡如同枝丫一般崎嶇向天,大有不平憤怨之氣。

這台狼牙機甲的座艙已經半開啟,裡面沒有帝國機師,許樂的耳力極好,能夠清晰地聽到引擎處於啟動待命狀態的低沉嗡嗡聲。

四周的帝國機械部隊高速向白色大師範府撲來,尤其是幾十台狼牙機甲的厲影,瞬間割裂了空氣,化作關數道令人窒息的影子,迅速逼近。

這是留給自己的機甲嗎?許樂蹙著眉頭想道,然而沒有時間再想,踩著滿地碎礫與倒覆在地的青樹悽慘枝幹,如巨鳥投林般高高躍起,在空中極漂亮的一個倒旋,嗖的一聲鑽進了這台無主的狼牙機甲。

後背重重地撞到座椅上,帶動著那些斷裂的骨頭一陣劇痛,他的臉色蒼白,卻是哼都沒有哼一聲,手指快速在觸式光屏上掠過,左手猛地一拉控制桿,如同閃電般快速摁動桿下方的快捷觸發,成了自己的第一個動作

狼牙機甲座艙門強行物理關閉,液壓閥因為承受了超負荷的越限操作而開始嘎吱作響,左機械臂上的機炮錚的一聲彈出,幾乎同時,沉重的機身猛地一沉,機械腿膝關節處的微引擎嗡鳴之聲大作。

呼!巨大低沉的轟鳴聲,攜帶著泥土翻起的聲音,隱藏在密林裡的狼牙機甲橫生生彈了起來,避過了兩枚剛剛射來的遠程砲彈!

猛烈的爆炸,完全沒有能夠傷害到狼牙機甲絲毫,許樂表情冷靜地輸入操控命令,迎著高速襲來的三台帝國機甲衝了上去,

只見一片電光閃耀,他所操控的狼牙機甲瞬間提速,拖動著幾僂令人眩目的殘影,狠狠一腳踹在那台衝在最前的帝國機甲小腹部,同時右機械臂彈出的尖刺,自左機械臂肘下穿出,神出鬼沒一般刺入第二台帝國機甲座艙位置。

得到院內懷草詩示警,最先衝過來攔截許樂的這三台帝國機甲,都是帝國最精銳的機師,他們的反應不可謂不迅速,改採取的三角隊形也非常嚴謹,然而很可小……就像那句被無數小說劇本重複了無數遍的話,他們遇到的是許樂。

右機械臂尖端探出的巨大銳刺還在帝國機甲座艙內閃耀著恐怖的電芒,被踹飛的帝國機甲還在空中悽慘的倒退,強行調整著動平衡從而渾身怪異的扭動,許樂操控的狼牙機甲左臂上的機炮開火了。

蓬的一聲很簡單直接好射擊,豔麗的火光照耀黑暗的清晨,最後那台帝國機甲直接被轟倒在地!

當這台帝國機甲重重摔倒在地時,座艙內的帝國機師依然沒有想明白,在這麼短的距離內,許樂憑什麼敢開火?難道他不怕彈片的濺射,不怕爆機後的猛烈爆炸?

帝國人還是不夠瞭解許樂,或許懷草詩瞭解,然而作為宇宙機戰最強者的她,此時還在院牆裡面,表情肅然冷漠地看著面前的機甲,還沒有來得及登艙。

對於許樂、李瘋子、懷草詩這樣的人來說,只要讓他們進入機甲,他們便能做出很多人難以想像的瘋狂事蹟,哪怕此時許樂沒有擬真系統幫助他操控機甲,可是當左手握住冰冷的操作桿,右手輕拂光滑的觸式光屏,坐在沉悶的座艙內,感受著身下這具沉重金屬身軀的強勁顫抖……無數的自信與戰鬥慾望,便會湧入他的體內,讓他變得比平時更強大,強大到難以戰勝。

機炮的轟擊發生的那瞬間,他操控的狼牙機甲不可思議地疾速後退,妙到毫巔地脫離了彈片濺射的範圍,然後化作一道狂風,以詭異的姿態絕然倒退。

撞斷三棵細樹,半截頹牆,每西奪一路,而去。

齊大兵在遠處一座小樓上拿著電子望遠鏡,平靜而冷漠地觀察著這一切,組織偽造的皇家密令不可能欺騙軍方太久,所以他必須提前消失,但不知道為什麼,他沒有馬上撤離,而是留在附近看著專門留下的那台機甲。

他想知道組織究竟想做什麼,當看到那個越過院牆的身影后,他大致明白了軍方的緊張和組織的意願,然而對聯邦人沒有絲毫好感的他,潛意識裡很想看到那個傢伙死去。

一台狼式機甲,當然不可能抵抗重重的機械部隊,他常年潛伏在皇家特種營,非常清楚大師範府外這些精銳部隊的戰鬥力,所以對組織的安排不免覺得有些荒唐可笑。

他拿著電子望遠鏡,看著如數同煙塵般高速撲殺過去的帝國機甲,唇角泛起一絲冷漠輕蔑的笑容,開始同情那名聯邦人的命運。

然而接下來發生的一切,讓他握著望遠鏡的手忍不住一緊。

大師範府裡一聲怒喝似的尖叫,突然爆發的激烈機甲戰鬥,在廢墟與覆村間展開,瞬間不知有多少彈雨傾瀉而出,多少火光照耀四野,偏彈雨火光之間,那台狼牙機甲的身影始終不倒不滅,犀利如初,生猛持久。

齊大兵情緒複雜地放下望遠鏡,那台狼牙機甲瀟灑囂張的戰鬥身姿似乎還停留在視網膜中,心中生出沉重的感慨,那個奪路而走的聯邦人原來竟是如此猛男。

看來那個人真有十分之一的機會成功。他皺了皺陰沉的眉頭,整理好房間內的一切,順著木製的具式樓梯走進了陰暗的地下通道,向組織擬定好的聯絡點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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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臭水塘

座艙中的懷草詩透過監視屏,看著遠處傳來的爆炸火光,看著那台在晨光與火光間生猛廝殺攻擊,如鬼魅般不可捉摸,如勇士般[勢不可擋的機甲身影,她的表情依然非常冷靜,向系統內的所有[下屬清晰地傳遞一道又一道的命令。

    她從來沒有像此時這般想殺死一個人。

    如果真讓忤樂逃了出去,父皇會暴怒至何等程度,[帝國將因此而逾受到何等樣巨大的損失?但她並不擔心許樂能夠就此殺出重圍,面對帝國準備已久的重機械都隊,一台機甲絕對不可能無敵,而那些膽敢偽造陛下命令的叛國者們,大抵都是那些平民抵抗組織的廢物,又怎麼可能抵擋住帝園的鐵蹄?

    更何況她此時也已經坐進了機甲,將要追擊。

    激烈的戰鬥不時爆起幾串黑色的煙雲,帝國方面的機甲群根本無法[截住他,密密麻麻的戰車更是無法捕捉到他的身影,尖嘯著的戰機噴瀉的尖嘯彈雨,也往往只擊中沉重機械足在廢礫上震起的煙塵。

    在遠處街角裡看熱鬧的帝國民眾驚呼著四處逃散,誰也不知道那些飛濺的石礫和那些不長眼睛的子彈,下一刻會不會擊中自己的胸膛。

    許樂操控著狠牙機甲在岔民區的嶄道上狂奔再奔,奔往西方,退往東方,前方是黑洞洞的炮口,後方是如臨大故敵聚攏的機甲樣,呼嘯的戰機在半空掠過,到處都是敵人,縱使先前成功地奪了一條路,但路的盡頭又被封了起來。

    幸虧大師範府四周是天京星最大的[貧】區,被帝園軍隊清理出了十幾平方公里的區域,外圍還有無數黑壓壓的民宅,這裡生活著上百萬的底層民眾帝國皇室縱然可以將這些貧】當作豬】一樣看待,但終究還是不敢動用大規模殺傷武器,讓這些民眾和那台狼牙機甲一同摧毀。

    所以許樂才有機會看似瀟灑近乎囂張地東奔西突。

    機甲機械臂上的槍砲噴吐著艷麗的火芒,狼牙機甲就像一道颶風無情地撕裂著面前的阻截,卻沒有辦法控制密密麻麻的[帝國重機械部隊,將包圍圈擠壓的越來越小。

    昏暗的座艙光芒熊耀在許樂面無表情的臉頰上,從強行突破空間通道,刺殺卡頓郡王之後,他的人生似乎便變成了不停地賽跑,不停地逃亡,對於這種氣息的緊張畫面感,他絕不陌生,但無論是桑樹海裡與懷草詩的搭檔逃亡,還是那一夜沉湖遁地的艱辛逃離,似乎都沒有面前的局面緊張。

    面對著數十台帝園最新式機甲,數百台重型裝甲車,呼嘯飛舞的戰機,逾萬名帝國精銳軍人,逃離似乎變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事實上,如果不是在桑樹海裡,在與懷草詩的談話中,對狼牙機甲的機械構造和火力裝置熟悉到了極點,他身下的機甲早就已經倒下。

    更今他感到緊張的是,近控雷達光屏上可以清晰地看到,後方有一台看似普通的狠牙機甲正在高速穿來,只須一眼,便能確定那台一往不前,在晨空中拉出一道犀利直線的機甲裡,坐的肯定是懷草詩。

    「如果讓那婆娘趕過來,別想活了。」

    許樂在心裡罵著髒話,有些鬱結於懷草詩腿部受的重傷對於操控機甲沒有絲毫影響,他眯著眼睛,望著前方民宅後側的那滯臭水塘,驟然一咬牙,猛地一椎操作桿,將狼牙機甲的速速度提至極端,轟的一聲衝了過去。

    就在狠牙機甲衝入臭水塘前的剎那,密密麻麻有若冰雹的絆群,終於擊中了它堅硬的身軀,最致命的是天上戰機發射的一枚高速巡航電磁彈!

    絆頭與堅硬合金甲面爆出的煙塵火光中,那枚電碰彈自高空襲來,嗖的一聲狠狠棄中很牙機甲的側腹部,數百道耀著淡藍電弧的墨線瞬間噴吐而出,如一道密織的魚岡,將橄牙機甲重重包裹!
一陣怪異的金屬機件摩擦聲,正在空中狂奔的狼牙機體猛然一僵,數十台微引擎同時炸火,系統在極短的時間內承受了巨大的負荷
負荷,暫時失去了控制,狠狽不堪地捧入了水塘之中!

    落入水塘的巨大機甲緊接著發生了一場劇烈的爆炸,爆炸強勁的威力,激起無數黑灰色的污水,滿天腥臭的味道,三兩肢節裡夾著污泥的小譁驚惶地趺入岸邊的萃叢裡,迅速消失不見。

    包圍圈後方那台普通的狼牙機甲如同一道犀利的刀鋒劈了過來,卻終究晚了一步,只來得及弄到許樂操控的機甲悽慘墮入湖中的畫面,然後便是那幕爆炸。

    趕至臭水塘邊的帝國部隊,開始瘋狂地向著水面發射子彈,噴葉的彈雨將晨空都映的有些發紅,面積不大的水塘裡竟開始升滕蒸氣。

    岸邊那台漠然獨立的狠牙機甲座艙門緩緩打開,懷蘋詩走出座艙,來到臭水塘畔,面無表情的臉上雙眉微蹙,看著嘈亂一片的水面沉默不語。

    「殿下,那個人死定了。」一名滿臉泥土的帝目上校跑到她的身邊匯報道:「那台狼牙中彈無數,這麼劇烈的爆炸,他不可能活下來。」

    這名高級軍官很清楚殿下現在最關心的是什麼,所以匯報的語言格外簡潔而肯定,只可惜懷草詩的表情並沒有因為他肯定的回答而有絲毫好轉,她冷漠地盯著湖面,鼻翼微微抽動,似乎很厭憎此間污泥的腥臭味道

    「不,他沒有死……」

    懷草詩沉默片刻後,開口沉聲說道:「這個聯邦人看似經常熱血衝動,實際上做任何事情都會有周密的安排和準備……,華影上校,貧民區一個臭水塘,居然有足夠深度吞噬一台穴米高的很牙機甲,你不覺得這很奇怪嗎?」

    她身邊那名叫做華影的帝目軍官面色劇變,不可思議地看了一眼湖面,心想自己親眼看到那台機甲爆機,為什麼殿下還堅持認為那個聯邦人還活著?

    「把這個臭水塘抽乾。」懷草詩緩聲說道:「封鎖所有通道,另外……我很想知道,是誰把一台很牙機甲留給了他。」

    「是,殿下!」軍官表情嚴肅地敬了一個軍禮。

    後來發生的事情,證實了懷草詩的判斷口帝國部隊調用大型工程機甲,將那片面積不大的臭水塘抽乾後,在滿是污泥的塘裡發現了成噸的泛著惡臭的生潔垃圾,吊起了爆機後猿不忍睹的機甲殘軀,甚至還抱出了天京星地下世界某著名幫派和自匿藏的幾大箱重型武器,卻始終沒有找到許樂的屍體。

    事實上,帝園部隊在抽乾後的臭水塘中一共發現了十七具屍體,只是那些高皮腐爛的屍體,很明顯走過往歲月中那些未破命苯的苦主,白骨腳蹤上繫著的鐵球,胎示著他們的身份,和許樂沒有任何英系。

    懷草詩並沒有留在臭水塘邊等待結果,因為她很清楚像許樂這種人不可能如此簡單的死去,但她也沒有返回皇宮,也沒有急著去醫院治療自己的傷勢,而是一個人表情沉寞地走回了那座白色的院落。

    整整一個加強營的部隊,將大師範府重重包圖,令人不寒而慄的重火力武器對準了這座宅院,隨時可能將這座院子摧毀成歷史的遺蹟。

    白狸皇族與大師範府的血誓在前,沒有皇帝陛下的親自命令,再瘋狂的軍人也不敢輕舉妄動,哪怕這一代瘋狂的大師範做出了如此喪心病狂的事情,沒有一個軍人敢走進大門洞開,全不設防的大師範府。

    縱使是懷草詩,先前也是在大師範府門口坐入機甲。

    白色的院落內安靜寧靜幽靜,似乎這些日夜的瘋狂,先前院外激烈的戰鬥,根本沒有影響到此間。

    懷草詩走到那兩棕青樹之下,負手於後仰首望天,勉強談得上清俊的五官間積蘊著難以壓抑的陰沉,那雙眯若新月的雙眼似乎一眨眼便能眨出惱怒的雨水來。

    裸體的大師範依舊被倒懸於空中,面部脹紅,不知道是因為血壓的問題,還是被外甥女瞧見尊臀和和密處的尷尬所致。

    懷草詩沒有把他放下來,眯著眼睛沉默很長時間,一字一句極為隊真【認真】問道:「剛才……是不是那個人回來了?」

    許樂像一隻歡快的地鼠般,在幽暗的地下水道裡爬行,奔跑,再次爬行,身上塗滿了污泥和更噁心的垃圾陳年遺蹟,表情卻是極為歡快,似是忍不住要在地下陰暗的溝渠中笑出聲來。

    這樣還能逃出去,活下來,當然值得好好地笑一笑,他望著手鐲上射出地圖光幕,思想快速泛動,尋找著最合理的途徑。

    對於這片生活了近一年的岔民區,他太熟了,甚至比帝國人更熟,他知道那個臭水塘通向何處,他手裡有天京星地下水道的地圖,更關鍵的是,他的性情決定了在擁有雄心之前必然先擁有計劃。

    只是今天的計劃中出現了很多沒有意料到的關鍵環節,思及此處,他的眼睛不由眯了起來,幫助自己的那些人…………究竟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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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據點

宇宙內最強悍的生命是一種叫做蟑螂的甲殼類生物,許樂的生命向來如它一般強悍。

宇宙內與人類最接近的強悍生命是老鼠,再次熟門熟路在陰暗地下道中傻笑爬行的許樂,此時真的很像一隻皮毛上掛滿了黑泥的大老鼠,所以哪怕單身處於帝國之中,面臨著無數精銳部隊的捕殺,他依然能夠好好地活著,並且努力地奔走著。

只是奔走總需要目標,他的目標毫無疑問是回到聯邦,回到家鄉。原先他將全部的希望,都寄託在大師範府中可能有的飛船以及某艘可能存在的超越當前技術水平的飛船之中,只可惜這些本就有些虛無縹渺的希望,被那個瘋狂的文藝中年全部撕成了碎片,甚至還險些因此而喪命。

虛無縹渺的希望都不復存在了,怎樣才能回家?現在該去哪裡?

他在一處濕漉漉的生活污水處理管道口旁停了下來,靠在滿是青苔的牆壁上。

坐下後,暫時的放鬆讓身體內那些被懷草詩用拳頭生生打斷的骨頭,便開始用痛苦表示最大的抗議,以他那恐怖的耐受力,也忍不住急促呼吸了好一陣子,才忍住了呻吟的衝動,讓模糊的視線重新聚焦。

蘇珊大媽的小院肯定不能再回去了,帝國皇家情報署既然已經查到了那邊,自己再回去就等於送死,更令許樂感到擔憂的是,懷草詩究竟會不會遵守二人間沒有任何約束力的密室協議,放過那對善良的母子。

目光落到衣袋裡夾著的那張紙條上,藉著幽暗的光線,再次將紙條上的幾行帝國文字和一副草圖認真地看了遍,許樂陷入了沉思。他清楚這張明顯草草寫就,從而顯得非常不嚴肅的紙條,實際上代表著一把鑰匙,一把通往帝國內部某個神秘勢力的門鑰匙。

但問題在於,直至此時,許樂仍然沒有想明白,帝國內部那個神秘勢力是什麼來頭,貴族還是平民起義軍?他們幫助自己又有什麼目的?按照聯邦政府對帝國民間思潮的遠距離椎斷,似乎在帝國內部,沒有哪個階層會對聯邦抱有哪怕一絲的好感。

更令他感到警懼的是,在這次大師範府事件中,這個神秘勢力展現出來的力量太過強大,強大到他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在無數帝國部隊的重重包圍中,那個神秘勢力居然能夠悄無聲息地進入大師範府,沒有驚動任何人就制伏了那個看似瘋癲但絕對不簡單的大師範,然後這個神秘勢力居然能夠留下一台狼牙機甲,並且讓嚴密的帝國包圍圈出現了一道裂縫!

依照許樂掌握的歷史知識分析,像白槿皇朝這樣的集權帝國內部,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出現如此強大的反對派力量,要知道去年的貴族叛亂有那位親王殿下的參予,結果在帝國恐怖的獨裁機器之下,也只能得到個風吹雨打煙塵散的可憐下場。

不解的疑問還有很多。

如果那個神秘勢力真的是站在皇室的對立面,為什麼當時他們沒有殺死懷草詩,甚至沒有幫助自己殺死懷草詩的一絲痕跡?為什麼他們沒有殺死大師範,而是用這種近乎頑童玩笑的方式,將大師範赤身**的吊了起來?

大師範囚禁他和懷草詩,最終是想讓他們赤身**相枕而眠,那個讓大師範變成可憐倒懸男的人,這種處理方式看上去……更像是對大師範這種瘋狂企圖的嘲弄和報復。

對,就是報復,是站在自己和懷草詩立場上的報復!

陰暗的地下水道中,許樂眯著的眼眸裡泛過一道亮光,然後迅速斂沒不見,他閉上了眼睛,回憶著自己去年開始逃亡以來經歷的所有細節,尤其是從那片楓湖裡逃脫時的經歷,似乎一直隱隱有一雙目光正在注視著自己,注視著自己的後背……

某種不可思議的猜想,某個他曾經無比期盼的事實,漸漸在他的腦海中逐漸成形,因為這種猜測所帶來的震驚,他的眼睛閉的越來越緊,直至那雙直眉擠作一處,肩頭微微顫抖。

三天之後。

那場震驚整今天京星,尤其是讓貧民區百萬計民眾感到膽顫心驚,無比恐怖的事件,早已經悄無聲息的結束。

帝國情報署的密探們或許還在盡忠職守地審查每一條線索,貧民區外圍的交通要道,還有無數荷槍實彈的軍人進行著嚴苛的檢查,但對於生活在這片漫漫破爛街區裡的底層民眾來說,被長年苦難折磨的已經麻木的心情,早已泛不起多少波瀾。

那場恐怖的事件,對於他們來說,頂多是晚飯後的談資,生活總還是要繼續,那些住在大師範府周邊的貧民,在拿到了極微薄的補貼之後,抹乾了眼淚,開始面無表情的再廢墟上收集家中寒碎的傢俱和不多的埋在泥土裡的值錢物品……

一個臉色蒼白,身體瘦削,眉毛稀疏的年輕人,從一間污煙瘴氣的賭場裡走了出來,腳步踉蹌雙眼無神的他,沒有吸引任何人的注意,對於貧民區這些忙於生計的百姓來說,像這種日夜耗在賭場中,時刻可能倒斃街頭的爛賭鬼,不值得浪費一秒鐘的時間去看或是同情。

這今年輕人操著一口地道的南方郡治口音,與街旁賣早餐的街販彆扭的套著近乎,最後依然沒有能夠討來幾口吃的,他不禁表情有些悻悻,嘴裡咕噥著不乾不淨的話,將雙手伸入褲兜,一搖一晃地向著旁邊的小巷裡走去。

這個看上去有些犯嫌的爛賭鬼,就是許樂。

雖然他沒能從那個攤販手中拿到熱騰騰的食物,但至少確認了他沒有找錯地方,那張紙條上留著的地址,正是這條小巷裡面一處不起眼的破院子。

成功從臭水塘逃離之後,他沒有想辦法遠離這座滿是軍人的都城,而是選擇繼續留了下來,留在這片貧民區之中。看上去有些冒險的選擇,實際上經過了深思熟慮,他對帝國別的地方都不熟悉,而這片擁擠著百萬貧民,充斥著各式各樣罪犯妓女小偷的街區,才能真正地掩護他,從某種角度上來說,他比那些追捕自己的帝國人,更像貧民區裡的一員。

那天在地下道里的思考沒有持續太長時間,許樂向來是一個擅長把複雜問題簡單化的人,既然前面已經沒有路了,那個神秘勢力留下一條路,那麼好,便簡單地走上去便好,再怎樣凶險的陰謀詭計,大概也沒有帝國皇室的憤怒恐怖。

更何況那個深藏在他心中的猜想,也需要與那個神秘勢力接觸加以印證。

輕輕敲醒沉睡的院門,過了片刻,有一個面無表情的中年大嬸把他帶了進去。看著這個似乎並不怎麼歡迎自己的大嬸,許樂很自然地想起了蘇珊大媽。

沒有身份確認,沒有檢查,沒有什麼暗號,許樂就這樣被人帶進了破落小院的深處,他甚至有些懷疑,對方究竟知不知道自己是誰?噢,這不是哲學問題,而是邏輯問題。

破落小院的深處是一片開闊的場地,四周胡亂搭砌的木屋,非常好地將院子外面的窺視眼光隔開,而場地中間擺放著的那些汽車零件和修理工具,想必也能成功地瞞過情報署衛星的偵測。

右前方的木屋外面是一排簡陋的廠房,裡面不時傳來電機旋轉的聲音,只不過因為時間還早,所以聲音並不密集。

觀察到此時,許樂已經能夠確認,這是一處用汽車修理廠作為掩護舟據點,只是他還不清楚,據點的主人是誰。

一樓的客廳內場景頓時為之一變,十幾名赤著上身的大漢表情不善地盯著走進來的許樂,這些大漢身形魁梧,肌肉發達,手裡不停撥弄著明顯違禁的重火力槍械,更令人警懼的是這些人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那股危險氣息,那股不怎麼把人命當回事兒的狂熱氣息。

許樂在意的是這些人目光裡所流露出來的情緒,厭惡、輕蔑、嘲諷、殘忍……這種情緒他很熟悉,在西林戰場上,他經常能夠看到帝**人對聯邦人投射出相同的目光。

「看來,你們很清楚我的身份……」他站在場地中間,說道:「而且你們似乎並不歡迎我,不過說實話,不管你們是什麼來歷,想和我怎麼合作,我都不怎麼看好你們……」

就在這時候,一直坐在椅中背對他的那個男人微笑著開口說道:「不用擔心我們的紀律性,雖然包括我在內的所有人,都很討厭聯邦人,但…………他們是我的兄弟,沒有經過我同意,這裡不會有任何人出賣你。」

男人站起身來,望著許樂微微一笑,繼續說道:「另外在這裡你也不再擔心你的安全,做為本區最大的黑幫首領,事實上,這片貧民區由我管理……而不是皇帝陛下。」

許樂沉默片刻後聳聳肩回答道:「黑幫首領?有些出乎我的意料,看來要和我交談的應該是別的人,你上面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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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二章 樓上的人

站在他面前這位自稱貧民區黑道皇帝的男人,穿著件名貴的裘皮大衣,大衣裡面的上半身卻是完全赤裸,絲絲潤滑的毛皮與滿是刺青的肌膚摩娑,眉眼間自然流露的那抹冷冽與隱在深處的殘忍氣息,非常成功地沒有讓那些溫柔而有禮貌的言語與他的身份產生不協調的感覺。

宇宙兩邊的世界都有黑暗的地下世界,東林孤兒出身的許樂對這個世界的行事規則並不陌生,清楚這些看似處於最底端的地下世界裡經常會黃染出一些厲害至極的人物,林半山便是其中最著名的代表。在有憲章光輝照拂的聯邦,都沒有誰敢完全無視地下世界,更何況這是在帝國天京星,在最混亂也是最沒有秩序的貧民區。

按道理,他應該對這個男人客氣或者說客套些,只是他非常想見此人上面的那個人,所以他的應答無比直接簡單,從而顯得有些牴觸和缺乏尊重。

在客廳裡那些持槍大漢們看來,許樂的回答不止是缺乏尊重,更是嚴重的不禮貌,這些帝國底層的男人們,本來對聯邦人就沒有絲毫好感,此刻更是忍不住站了起來,大聲地咒罵著,端起手中沉重的槍械對準了許樂的腦袋,似乎憤怒的子彈下一刻便會發射。

穿著裘皮大衣的黑道首領臉上的笑容也漸漸斂去,戴著三枚奇大鑽石戒指的右手掌緩緩伸入衣領,在輕軟順滑的毛皮和胸膛肌膚間輕輕揉動,然後搖了搖頭。

他沒有阻止這些忠誠而嗜血的下屬毆打聯邦人的衝動,只是提醒他們不要動用槍械,用些簡單的暴力讓對方知道一下什麼叫敬畏之心便好。

之所以會做出這樣的決斷,是因為他心中也有極濃重的好奇,自己最尊重的老人為什麼如此重視面前這個聯邦逃犯,而這個五年以來在自己再前顯得最平靜的異鄉人,究竟有怎樣的底氣。

很多年前在東林星上,許樂曾經被人用冰冷的槍管頂住自己的額頭,那生痛冰冷屈辱的感覺從未忘記,這麼多年過去了,被人用槍指住的經歷太多,多到他快要有些麻木,平靜的心臟生不出太多的緊張情緒。

一個身高超過兩米,臉上生滿茂密褐色鬍鬚的大漢將手中的槍械扔到同伴手中,咧開嘴露出天真而殘忍的笑容,向著許樂走了過去,他搓動著雙手,上半身的關節裡發出令人心悸的熔嗒聲,緊繃突起的肌肉群裡不知道蘊藏著怎樣恐怖的力量。

客廳裡的持槍匪漢們看到這一幕,忍不住同時聳了聳肩,猜想著這個瘦弱的蒼白聯邦人,大概能頂住幾秒鐘,事後會有幾根骨頭被打斷。

許樂微微偏頭,眯眼看著越來越近的魁梧大漢,然後皺了皺再頭,看出對方不把自己的骨頭打斷幾根,定然是不會滿足的。

只是他的骨頭已經被懷草詩打斷了太多根,在陰暗地下水道裡養了三天時間,也不可能完全復原,他絕對沒有再次斷骨以安慰這些帝國黑幫心情的想法。

魁梧大漢咧嘴,露出滿口黃爛若大玉米粒兒的牙齒,瞪的像瓶口一般圓的眼珠裡閃過幾絲猙獰殘忍之色,舉起右臂呼的一聲向許樂的腦袋拍了過去。

很簡單的一拍,沒有什麼花哨的動作,這名魁梧大漢做為這個黑幫的頭號戰將,對自己的力量有絕對的信心,認為這一巴掌呼過去,無論許樂怎樣格擋,也都會被自己扇倒在地。

誰讓自己有一個比小桌看著還要大的恐怖手掌呢?

看著近在咫尺那對圓眼裡的猙獰殘忍神情,許樂的眼睛眯的愈發厲害,不期然地想起在西林戰場上和隊友們浴血廝殺時,總能在那些帝國遠征軍的眼中,看到極類似的原始蠻荒嗜血衝動,這種感覺非常不好,讓他非常不愉快。能夠勉強抬起來的左臂,就在那小桌似的手掌呼嘯而至前一瞬間,輕描淡寫地抬了起來,左手的拇指與食指,閃電般扣住那名魁梧大漢的手腕,指尖深深地陷進那兩道軟骨之間。

就是這樣簡單的一扣,魁梧大漢充滿蠻力的一擊驟然靜止於空中,他粗壯的右臂僵硬在半空,沒有辦法再進一寸。

客廳裡的帝國黑幫份子們表情劇變,震驚地站起身來,下意識裡握緊了手中的槍械。

許樂默默望著面前大漢眼珠裡的震驚之色與不甘之意,被剃的稀疏的眉毛微微一皺,指尖再一加力。拇指陷的更深了幾分,就像一根釘子深深地鍥進木頭,根本拔不出來,一道鮮血自深陷處緩緩流出。

魁梧大漢只覺一陣劇痛,平時極為自負的力量在這一刻竟似乎要流失殆盡,不知道生生打死過多少敵人的右臂,居然被這個瘦削的傢伙兩拇指頭就定在了空中!

黑幫匪漢,都是從生死之間廝混纏殺出來的亡命之徒,知道碰到了硬手,魁梧大漢卻沒有絲毫畏懼,反而將心頭最原始蠻荒的凶意激發了出來,他像一頭野獸吃痛般厲嚎一聲,用力一拉右臂!

許樂的兩根手指就是兩根鐵鑄的釘子,他怎麼可能拉的回去?魁梧大漢應該也事先預計到了這一點,誰也沒有想到,蠻力相抗只是表象,他那隻空著的左手伸到腰後,握住了合金軍刺的把手。

更危險的是,他腰間驟然發力,準備抬起那根比小孩腰身還要粗的大腿,即便許樂能夠擋住軍刺的陰險一擊,想必也沒有辦法再攔住這暴怒向著小腹去的一踹!

許樂的骨頭斷了,小腹也曾經受過重傷,他非常憤怒於這些帝國人再次針對這些地方發起攻擊,要知道他受的傷都是那位不可一世的殿下賜予,面前這些黑幫分子有什麼資格去追隨懷草詩的足跡?

一翻手腕,他強悍無比地將魅梧大漢的手臂生生扭了過來,完好無損的兩隻腳在下方詭異無比地跳動,深植於骨骼肌肉間的姿式記憶完美地出現在場間,就在魁梧大漢正準備抬腿的前一瞬間,他的左腳已經後至而先發,精確至極,蠻不講理的狠狠踩了下去!

穿著硬底牛皮靴的左腳,狠狠地踩在了魁梧大漢的右腳背上,就如一把大鐵鎚狠狠地砸在了一個花盤上。

一道清楚而恐怖的骨裂聲,從下方暴響。

魁梧大漢的面色頓時變得蒼白,嘴唇大張,黃爛大粒的牙齒間醞釀著呼痛的聲音。

許樂沒有聽一個大漢像娘們樣尖叫的慾望,緊接著他身體再進,膝頭狠狠地頂中魁梧大漢的膝關節,幾乎同時,他的身體怪異地在空中做了個近似停頓的動作,右腿自斜外方畫了一道圓弧,快若閃電地擊中大漢的腰側。

前一膝直接讓魁梧大漢的膝關節變形向後恐怖的扭曲,後一退精確地擊中大漢握住軍刺的右手,巨大的力量震動的鮮血瞬間從虎口中噴濺出來。

精確快速狠辣的近身三連擊,根本沒有給魁梧大漢任何呼痛的機會,強大的殺傷力與重疊若浪的痛楚,讓此人如一座傾倒的小山般,重重地摔倒在地,砸的客廳地板微微一震,就此陷入了昏迷。

這一切發生的太快,客廳裡的黑幫匪漢們根本來不及做出任何的反應和救援,只有眼肆睜看著那個聯邦瘦削青年,像個魔鬼般進身縱身側身,把自己的同伴變成了昏迷的肉團。

令他們感到無比驚懼的是,這個聯邦人近身技強悍的他們竟是找不到詞語來形容,明明是些很簡單的動作,卻擁有如此不可思議的威力,明明這些動作看上去並不快,非常清楚明確,卻總給人一種無法跟上他節奏的感覺!

很多槍械再次端了起來,瞄準了許樂,只是此時這些黑幫匪漢們的手有些微微顫抖,再也無法像剛才那般輕鬆而輕蔑,他們總覺得就算自己這些人馬上開火,或許都無法打死那個安靜站在場間的聯邦人。

因為,他太安靜了。

許樂緩緩收回左腳,沒有去看地上那名魁梧漢子正像腐爛蛋糕般快速脹脹的腳背,收回目光,安靜地看著場間眾人的首領,那個自稱帝國黑幫皇帝的男人。

樓內死寂一片,沉默很長時間後,裸身穿著裘皮大衣的男人皺了皺眉頭,點燃一根香煙,說道:「我叫木恩,這裡都是我的兄弟,我們對聯邦人沒有絲毫好感,不過……我們生存在弱肉強食的世界,你剛才的表現應該有資格贏取我們的尊敬。

「木恩先生,你好。」許樂說道:「我還是很想見你上面的人。」

樓上有人,樓上一直有人,二樓的陰影中出現了一張模糊不清的面容。

木恩順著許樂的目光往樓上望去,看見那張臉點了點頭,不由皺了皺眉,做了一個相請的手勢。

「我叫沃斯,現在領導著地下抵抗組織。」

「我從生下來的那一天起,我的人生使命,就是帶領被壓迫被欺凌的賤民和平民,使用一切方法來反抗帝國皇帝的血腥統治,推翻這個由好戰狂人和無恥貴族凝結成的落後政體,為左天星域四十七個星系八百七十四億民眾尋找一個更加自由更加和平更加富庶的未來。」

「在這二十年的時間裡,我們的事業遭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敗,數百萬英勇的戰士,拿著製作粗劣的武器,抵抗著皇室的戰艦大砲機甲,在付出了血河一般的代價後,卻沒有找到任何成功的希望。」

「直到你的出現。」

二樓陰暗房間裡高背椅上的瘦削老人,緩緩轉過身來,滿臉的皺紋和那些黃褐色的老人斑,將他原本的白色肌膚侵噬的極為難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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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抵抗者伸出的手

「不知道是因為臉上的色斑和蒼白膚色相時相得太恐怖從而不願見人的緣故,還是因為歲月讓老人懼風懼光的原因,二樓安靜的房間內只有一盞昏暗的柔眼燈,有些陰晦風而天的感覺。

當這位老人出現在眼前的時候,許樂並沒有太多激動,反而有些淡淡的失望,哪怕對方是帝國地下抵抗組織首領沃斯。

因為對方或許是自己找的人,卻又不是自己找的人。這個話聽上去有些夏雜,其實非常筒單,他現在需要一個能夠幫助自己逃離帝國的勢力幫助,地下抵撫狙織毫無疑問是最佳的選揮之一,然而這個滿臉老人斑的抵撫組織首顧……並不是那個人。

但當面前這位芥老的抵撫組織顧袖說出這句話後,許樂表情未變,心臟卻是被狠狠地震動了下。

直到你的出現。

這種句式一般經常出現在神話劇本中,忍辱宜重抵撫邪惡勢力的人類歷經了無數劫難,終於在某個垃極堆旁發現了一個骨格清奇的少年。

聖光自天而降,籠罩著少年清新脫俗而又光華自生的面龐,曼妙而神聖的音樂響起,白鴿飛舞於天上,手持枴杖的老人濁淚橫流,顫聲說道:我本以為人類沒有希望了,直到你出現在我們這些凡俗罪民的面前……

許樂忍不住劇烈地咳嗽起來,傷勢未甘的腹都一陣抽痛。

數百億帝國底層民眾雅翻皇朝繞治的抵撫事業,和自己有什姿英系?他非常清楚自己的能力,自己不是李匹夫,就算是聯邦軍神李匹大憨怕頂多也只能把帝國皇朝打爛,所以他不明白這名茶老的領袖究竟想說些什麼,所以他繼續保持著沉默,安靜地聆聽。

「帝國皇室一方面用卡頓這樣的屏大進行血腥的屠殺鎮壓,一面假惺惺地做出一些改良以牧買人心,比如離隊星上的無階層教育計刮…………

「我必須承認,大差皇帝是一個優秀的執政者。然而做為一個皇帝,他代表的是皇族和大貴族的某體意志,哪帕他們之間會因為這些改良而發生某些內部矛盾,也不能故變這個客觀的事實。」

「改良是施余,是賞賜為奴隸者幾碗飽飯,以讓他們更有枚半更加主動地為奴隸主賣命……而為奴隸者依然是奴隸,區別只在於能不能吃飽飯。」

「我知道聯邦憲章裡有句話叫人生而平等……雖然我對你們這些位疇者沒有任何好感,但也必須承隊這句話很有力量。或許這句話在你們看來是常識,卻是我們吝斗的目標。」

「我不願意做奴隸,木思他們也不願意做奴隸,沒有人願意天生就做奴隸刁……

沃斯領袖的神情變得極為凝重,斑駁的卷老面容上閃爍著青赤時的熬血光芒。

「我小時候一直不明白,為什麼皮膚白就應該是貧民,那些黑眼珠的漂亮少女為什麼就是貴族,這是造物主在我們身上滌的顏色,難道就能靠這個確定貴賤?」

並樂沉默聽著,感受著老人話語間的強烈憤感,想到聯都,不禁生出些許感帆,聯邦從來不曹出現過這樣的人種此視,即便是邯氏皇朝進期,也沒有過這樣醜惡的現家,如今聯邦內部雖然大部分都是黑髮黑瞳,但褐髮紫眸的民眾也並不少見,卻從沒聽說過什麼歧視,相反在日常生潔和戀愛競爭中相當受歡迎。

「沒有人願意,所以我們要革命。」沃斯領袖繼續用有力的聲音說道:「只有革命才能重新劃定秩序,公平分配資源,可是如果要達到真正的公平,夫差皇帝必須要讓他和他的大臣們把無數年來錄削自底層民眾的財富血汗全部吐出來。」

「對於皇朝來說,這等於自殺。」「政權就像一今生物體,貪生怕死是本牲,誰會自殺?」

「如果改良進行到最後,覺醒的民眾要求更多的公平,融及到了皇室能夠忍受的底線,我想我們偉大的大差皇帝一定會撕去偽善的寬仁面具,露出猙獰的野獸之吻。」

「可這頭狂暴的野獸,現在穿著令人讚嘆的溫良外套,很多人被迷惑了,堅持走在革傘道路上的同伴越來越少……」

椅中的老人發出深沉而悲涼的嘆息:「這些年來,我一直在思考革命的道路應該怎樣走,還能走多久,然再發現前途越來越渺茫,至少我們這一代人,已經喪失了所有的機會。」

目光落在許樂的身軀上,老人有些渾濁的眼眸裡忍然生出一絲極為複雜的情綺,這情綺裡帶著一絲希望,兩絲慚愧,三分猶疑,四分負疚,就連臉上的老人斑都開始黯淡與光亮交織起來。

「我這輩子只見過一個聯邦人。」老人靜靜望著許樂,感帆萬分說道:「你是第二個,也正是你的出現,讓我發現,革命的道躇似乎隱約出現了一條新的分岔,左天星域的將來似乎出現了新的可能。」

沉默傾聽了這麼長時間,當話題牽涉到自己後,許樂終於打破了沉默,思考片刻後平靜說道:「這是第二次提到我了……或許我隱約能夠精到你和你的抵撫組織想通過我做些什麼事情,可是你有沒有想過,對於帝國人來說,都怕是你想保護的那些底民賤民來說,和聯邦進行合作,就是背叛。」

許樂抬起頭來,認真地注視著這位老人渾濁的雙眼,說道:「無論歷史怎樣發展,只要你做了這個決定,左天星域的史書上,你就將未遠是一個……賣國賊。」

「雖然我無比厭慢帝園這個稱謂,但我必須承隊自己是個帝國人。」沃斯煩袖忽然笑了起來,幽暗光絨從他的眼眸裡反射出來,帶著放扣的解脫和堅毅神情,」一個帝國人要做出和聯邦政府合作的決定,比你想像的更加艱難。」

老人緩慢地抬起右臂,淡淡說道:「要說服像接下那些戰士與你們合作,非常困難,但真正困難的,還是說服自己。」

許樂經常在內心深處對自己進行自我對話般的說教以在這難難的人生道躊上走的更堅定,但卻非常不喜歡聽別人對自己說教,但不知道為什麼,今天在這個陰暗的房間內,聽著這位不知道執掌地下抵撫狙織多少年的老人回憶往事,講述這些與歧治爭鬥有英的話語,他並不是太牴觸,反而有些感慨。

大艦是因為這位坐在椅中舟老人,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和他有些相像,為了實踐自己所以為正確的道理,而不惜一切代僑。

「直接說你的冬件。」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

沃斯老人用顫巍巍的手從抽屜裡取出一份紙頁文件,緩緩雅到了他的面前。

許樂惜著幽暗的燈光快速江覽了一遍,眉頭微微毫起,搖頭說道:「武呆支接,撫道保護……沃斯先生,我不知道這些條件算不算過份,但肯定不是我一個上校可以做主的,如果你們能把我送回去,我會把這份文件轉給帕布爾總繞閣下,而且我估計議會山肯定需要進行閉門計論。」

「不,你必須答應下這些條件,我們才能計論後續的細節問題。」只一瞬間,蒼老而充滿殉道感覺、令人尊敬的抵撫組織頓袖,變成了一名冷酷而清醒的商人,他盯著許樂的眼睛淡滇說道:「我不惜成為一個被萬民毒罵的叛目賊,我們這些英勇的戰士忍受屈辱和你們這些侵略者合作……如果你們連這點氓意都不肯展示,叫我如何接受?」

「一,我們不是侵略者,你們可以不和我們合作。」許樂回答道:「三,你說過這輩子也只見過兩個聯邦人,想來或許不是很理解聯邦故體的運作棋式,像這麼重要的合作協議,不可能由我一個上校就決定下來。」

「不不不。」沃斯老人揮手阻止了許樂的讀話,帶著一絲頗堪玩味的笑容說道:「雖然我沒有在民選政府的繞治下生活過,但我很清楚一點,人類杜會總是相似的,任何程序民主和程序正義,只要有足夠大的利蓋,都可以被割棄……而我們,現在給你們聯邦送去的,正是足夠大的利蓋。」

「至於許樂上校你答署文件的效力,我也並不扭心。」沃斯伸出顫抖的手指,緩慢地說道:「作為帕布爾總繞的親信,軍神李匹夫親點、的接班人,聯邦的倡像人枷…只要你答了這份協議,想必沒有幾個政客敢無聊大膽到找程序上的問題雅翻它。

許樂沉默片刻,說道:「我完全可以簽協議,但回到聯都後,我也可以當這一切沒有發生過。」

沃斯老人微笑望著他,片刻後悠悠說道:「我知道你所有的過往拍苯和那些驚人的故事,我知道,你不是這種人。」

許樂默然無語,心想難道自己的額頭上如此明顯地刻著好人兩個字?忍不住嘆息著說道:

「把一個可能牽涉到億萬人生死的私密協議,寄拉在我個人的道德上,雖然我必須承隊自己有些驕傲,但這…會不會太兒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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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他人的屋簷上落著自家的雪

「我得到過某種承諾。」一老人回答道。

許樂從這句話裡隱約想到了一些什麼,低頭沉默。

「我們現在最需要的就是彈藥和軍事培訓。戰艦和機甲這種東西你們聯邦人肯定是捨不得給的,那麼,請支援我們足夠的槍械和彈藥。」

「怎麼送過來?我覺得這是最大的問題……」許樂抬起頭蹙眉問道。

「你逃亡一年的時間,看來對當前宇宙的局勢不是很清楚。」老人說道:「你們的軍隊已經打到了西南星系,整個空間通道已經被你們完全控制,輸送彈藥武器並不是什麼難事。」

在許樂的概念或者說印象中,聯邦和帝國是相隔無數光年極為遙遠的存在,不論是直膜空間裡的六年半,還是穿越空間通道,都讓兩邊的交流變得非常困難,所以先前才有那樣的疑問,直到聽到沃斯領袖的這句話,他才想起來,自己英勇的戰友們已經打了過來,轉瞬間,一股莫名的激動與渴望湧入他的身軀,有些迫不及待想要回到那些傢伙的身邊,回到那片危險的戰場上。

「最好把你唇角的笑容控制一下。」沃斯冷漠說道:「侵略者的笑容很是刺眼。」

老人用顫抖的手指輕點文件當中某個頁面,繼續說道:「另外,我希望你們的部隊不要進入這片星域,我和我的組織絕對不會允許你們真的把我們的星球收割乾淨。」

「這個,我真沒辦法承諾。」許樂很直接地說道。

沃斯老人沒有繼續這個話題,沉默片刻後說道:「那我要求你們的部隊在被佔領的行政星上保持足夠的冷靜,儘可能地不要傷害平民。」

「可以。」許樂回答的沒有絲毫猶豫,然後附加了一句「但平民和軍隊的定義權,必須由我們確定,我不可能為了避免誤傷帝國平民,而讓自己的同僚付出無謂的犧牲。」

「至於軍事培訓的地點,我認為這條走私星際通道比較合適。文件裡提到護航的要求,其實和這件事情是一體兩面,我們的經濟來源主要依賴於這條走私航線。」

「說到經濟,我希望你們的政丅府能夠給予慷慨的物資援助。記住,是易兌換物資……聯邦流通貨幣,在帝國等同於廢紙。」

許樂耐心地聽著老人將抵抗組織的條件一條條列出來,直到最後心情終於變得有些異樣,右手按在那份文件之上,蹙眉問道:「我只看到我們的義務,權利在哪裡?你們又能做些什麼?」

「我們會把活著的你……送回你的部隊之中。」沃斯卑著他的眼睛,平靜地說道。

「這遠遠不夠。」許樂看著老人渾濁的雙眼,無比認真地說道。

「我們會為你們提供帝國皇家直屬部隊的佈置情報,協調你們與被佔行政星民眾之間的關係,幫助維持各行政星的秩序。」

沃斯停頓了片刻後微笑回答道,他說的這幾條正是聯邦部隊進入帝國星域之後,感覺最棘手的幾個方面。

「我懷疑你們的能力。」許樂望了一眼樓下後,搖頭說道:「我甚至懷疑你領導的抵抗組織的影響力能不能夠擴展出這片貧民區。」

「我能把你從大師範府裡救出來,這已經證明了我們的能力。」

「不,我根本不相信你們有能力做到這一點。」許樂盯著他的眼睛說道:「有人在幫助你們,那個人是誰?」

老人渾濁的目光落在文件上,根本沒有理會他這個顯得有些不禮貌的問題。

「難道你要我相信,就憑樓下這些無組織無紀律的黑幫打手,你們就能突破帝國部隊的包圍?你所承諾的條件,協調,治安,情撤……我無法相信你們能做到,就算整個帝國星域裡的黑道皇帝全部是你最狂熱的支持者,同樣如此。」

「你低估了我們的力量,並且嚴重缺乏行政管理的經驗。」老人緩緩抬起頭來,望著他說道:b,要維護被佔領星球的治安,要恐嚇那些熱血的游擊隊的父母妻兒,要從黑夜裡搜取你們需要的情報…………再沒有任何人,比這些黑道分子更加適合。」

許樂默然,發現對方說的話雖然看似荒謬,實際上卻很有道理,他搖著頭問道:「這些黑道分子敲詐勒索,無惡不作,能夠享有富裕而放縱的生活,他們為什麼會跟隨你,冒著死亡的危險去反抗皇帝?而且難道你不擔心抵抗組織裡充斥著這種野心家和屠夫,會是件很危險的事情?」

「要在帝國這樣一個危險的獨裁社會裡尋覓光明,我們必須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木恩雖然從事著很多不正當事業,是被很多人畏懼或敬佩的黑道領袖,但卻是組織的高級幹部,他和他的幫派,是抵抗組織最可靠的武裝力量之一乙」

「木恩和我們一樣,都出身賤民,他的倉家大小都死在帝國皇賊們的屠刀之下,所以我們從來不會懷疑他的忠誠程度,因為我們擁有一樣慘痛的經歷和改變這個世界的決心。」

「就如同你一樣,你是聯邦人,你想要回到聯邦的決心自然也不用懷疑。」

老人望著他的目光忽然變得柔和了起來,微笑說道:「說到這一點,我還要代表很多帝國民眾感謝你。」

「感謝我?」

「你在天京星生活了近一年時間,或許在你看來帝國的階層矛盾並沒有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但那是因為你沒有機會去別的星球看看……那些被賤民血水染紅的星球。」

老人的眸子裡跳躍著冰冷的火苗:「天京星是帝國的臉面,皇帝陛下自然不會允許出現太過血腥的屏殺事件,而在那些賤民們敢於反抗的星球上,皇帝陛下的屠刀從來沒有入過鞘。」

「卡頓就是他最大的一把屠刀,上千萬的起義者與無辜的平民死在他的血腥鎮丅壓之下,變成他升爵風光的籌碼……

「這幾年夫差皇帝冷落他,也是不想與這個屠夫手中鮮血牽扯太多關係的緣故。」

「卡頓死在了你的手中,千萬顆不甘閉眼的頭顱和他們芶延殘喘的親人,都會感謝你替他們報了仇。比如你剛才見過的木恩,他的妹妹就是死在卡頓直屬師的鐵蹄之下。」

許樂停頓片刻後解釋道:「我是替自己報仇,殺卡頓的時候並沒有想到這些。」

「可他終究還是死在你手上。」沃斯老人微笑說道「,所以與你達成某種協議,比較容易說服組織內部的年輕人們。」

「好吧,我承認你是一位優秀的說服者,這個協議我個人表示贊同。」許樂說道:「可是我一直在思考一個問題,按照你們的政治理念及綱領,如果……聯邦部隊一直深入,如果帝國白槿王朝真的覆滅,那麼你我雙方肯定會再次發生激烈的戰爭。」

「但那是很久以後的事情了。」沃斯老人並沒有在許樂面前隱藏什麼,簡單明了地說道:「你們這些侵略者是擺在我們面前的第二座大山,我們總得先掀翻一座山再說。至於你們的政丅府官員,拿到這份協議後,肯定也會有類似的看法。」

「在當前的歷史階段,我們可以是朋友。

「在以後的歷史階段,我們必然是敵人。」

「至於更久遠的歷史河流中,聯邦和帝國之間會變成怎樣舟關係,那就交給造物主去處理吧。」

面前的老人在抵抗組織德高望重的領袖、充滿投機精神的冷酷商人、帶著虛無主義氣息用簡單概念歸納複雜未來的哲學家這三個角色之間不停轉換,這種轉換讓許樂感覺有些怪異,總覺得這種氣息非常熟悉。

很自然的,他想到了雙月節舞會上施公子那位叔父,那位青龍山最傳奇的人物,不由微微皺眉,嗅到了某種詭異的味道。

「最後一個問題,是重複的問題。」他望著椅中的老人說道:「究竟是誰把我從大師範府裡救了出來?」

「是我們。」

「我不信。」

因為長年戰爭的關係,許樂過往對帝國全體民眾都沒有哪怕一絲好感,對敵國內部的政治鬥爭更沒有絲毫興趣。

在天京星都城貧民區裡呆了近一年的時間,尤其是那座溫暖小院裡的蘇珊大媽和保羅,漸漸改變了他的心態。在內心深處,他清楚帝國下層貧苦而少自由的民眾反抗皇族的統治有天然正確性,在情感立場,他同情那些受壓迫的人們,只是他依然不會主動做些什麼。

因為正如林老教授說過的那樣,宇宙裡從來沒有什麼道理,自然也就沒有什麼真正的公平,他身為一個聯邦公民,首先要保護的是聯邦,要維護的是聯邦內部的某些值得維護的東西。

人類的悲歡或許能夠相通,如果承認聯邦人和帝國人都是人類的話,聯邦人應該也能清晰地感受到帝國人的悲傷或喜悅,只是自家門前的雪還沒有掃乾淨,縱看著他院瓦簷塌了,又能如何?

問題是現在局勢急轉直下,他已經坐到了別人院落搖搖欲墜的屋簷下,不得不被迫與這家院落的主人聯手,於風雪天裡認真勞作。

許樂坐在修理廠二樓陽台上,望著天京星都城黑壓壓的貧民區建築群,有所感慨。

今兒三章完成,還是整不出第四章,看明兒吧,明天依然三章保底,然後看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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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 我於樓上觀落日

在大部隊今面穿越空間通道之前,聯邦政府肯定沒有人想到與帝國的地下抵抗組織發展某種合作關係,因為缺少必要的條件。如果有參謀提出這種請求,或許只能被人當做是笑話。

正如那位抵抗組織領袖所言,他這輩子都只見過兩個聯邦人,對於那個遙遠星域的政府更沒有絲毫認知,聯邦對那些帝國底層掙扎求活的賤民抵抗組織,也是陌生的猶如前世的路人。

可誰能想到,就在如今這份以往不可能存在的協議,卻在一步步變成真實。

許樂想到這一點,眉尖忍不住緊緊地皺了起來,手掌在微涼的二樓欄杆上緩緩撫摩,有種說不清道不明的荒謬感一一幾年前那個在東林鐘樓街和礦坑裡天天望著紅灰天空發呆的那個孤兒,如今居然能夠對世界產生這麼大的影響。

當然這種影響力比較虛假,他只是一名聯邦軍方的上校,根本沒有資格簽署如此重要的協議,他只是在一個正確的時間出現在一個正確的地點湊巧遇見抵抗組織這群正確的人,並且抵抗組織相信他身上那些很多有代表意義的身份,比如軍神接班人,總統親信之類。

事實上如果不是這份協議對於聯邦軍方來說有百益而無一害,或者許樂不敢承諾任何東西。

現在是夏天,很深的夏,悶熱的空氣在四周破爛的建築群內堆積發酵,漸漸生出一股發霉的氣息,他坐在二樓默默地看著,心想不知道有多少無法得到帝國救濟的貧民會悄無聲息地中暑死去。

「我在這片街區裡生活了近四十年,如鼻將來新政權成功建議了,我在議會的第一項提議,肯定是把這片貧民區全部拆光,***,看都看膩了,誰還會願意住?」

一個充滿了狠厲味道的聲音在許樂的耳邊響起,他轉過頭望著那人說道:「一夜之間全拆光了,這些人去哪兒住去?再說你這麼確定自己能夠進議會?」

來到他身邊的人是木恩。

許樂在修理廠裡住了幾天時間,大約瞭解了一些具體的情況,身旁這位習慣裸身穿皮毛衣裳的中年男人,居然真的是天京星最強大的幾個幫派領袖,雖然那天聽過沃斯先生的解釋,可他還是很難明白,一個擁有十幾間賭場和貧民區百分之二十三土地所有權的大人物,為什麼會對抵抗組織的事業投注如此飽滿的熱情。

「住哪兒?」木恩叨著一根粗煙草,帶著一絲殘忍和興奮,望向西方紅日下的城市,說道:「那邊有很多貴族的莊園,足夠住下幾十萬人,就算不夠,陛下那麼大的皇宮也可以拿來當宿舍。」

「至於我自己,我為革命放棄了這麼多,拼了這麼多年的命,難道還沒資格當一個破議員?」木恩冷笑著說道。

「革命不是請客吃飯,也不可能是簡單的論功行賞。」這些天的相處,讓許樂知道這些帝國黑幫並不是很難打交道的人物,微笑著嘲諷道:「你這種心態如果讓沃斯先生知道了,肯定要召開會議批判你。」

提到沃斯先生的名字,木恩的表情頓時變得有些拘謹,再也沒有黑道大佬的那種霸氣,沉默片刻後,他望著許樂認真說道:「你應該知道我的家人全部死在卡頓的手中,我一直沒有認真的感講過你。」

「在無心的情況下做出來的好事,沒有資格尋求任何感謝。」許樂的回答也很認真,接著好奇問道:「我很不明白,現在天氣這麼熱,你為什麼還要一直穿著這件裘皮大衣?」

「這些年很多人好奇這個問題,但除了沃斯先生之外,你是第一個敢當著我面問的人。」木恩將手中燃燒一半的粗煙草隨手扔進樓下的池塘,哈哈大笑了幾聲,略一沉默後,竟真的開始解釋了起來。「小時候……我知道只有貴族少爺們才能穿得起名委的皮毛大衣,但我並不羨慕,窮孩子嘛,誰會羨慕不屬於自己的東西?」

「結果有一天,少爺有件水貉皮的外套被人用剪刀剪壞了,他認為是我做的,把我毒打了一頓……」

木恩沒有袒露身上的傷疤以證明當年那場毒打是怎樣的令他刻骨銘心,或許是這些年的黑道生涯讓他身上的傷疤多到不可計數,但通過眉眼間那股被歲月洗淡卻依舊令人心悸的冷酷殘忍之色,大抵能夠想像到幼年時的他遇到了怎樣慘無人道的待遇。

「從那天起,我對所有光滑皮毛類的衣物都會產生某種強烈的衝動。來到天京星後,我一直藏在這片街區裡混日子,替卓裡殺了一個人,拿到第一筆標紅後,便買了一件很漂亮的淡灰狐狸毛大衣。」

「後來我不停殺人,開始有資格命令人殺人,同時我開始不停買皮毛,十件,一百件,嗯,我感覺很爽,無論什麼天氣什麼場合,我都會一直穿在身上,哪怕有一分鐘沒穿,就胸毛都要憤怒的亂刺。

木恩的左手伸進裘皮大衣敞開的口子裡,捉弄著那些茂密的體毛,忍不住開始哈哈大笑,笑的那雙鷹隼一般的眼睛裡都掙出了淚花。

笑容漸斂,這位黑道大佬淡淡說道:「我知道在你們看來很神經,當年都城裡另外幾個大佬都用這件事情嘲諷過我。不過當這幾個傢伙都變成臭水塘裡的沉屍後,再也沒有人敢質疑過我的穿衣品味。」

許樂沉默安靜地傾聽著,這是一個很常見、很套路的悲歡故事,不需要去進行什麼童年陰影的心理分析,但從身旁這位黑道大佬的口中親自緩緩道出,依然令人有些震動。

「我知道帝國的戶籍管理制度很嚴格。雖然貧民區裡確實藏著很多流亡犯,可你當年為什麼要從老家逃到這邊來?」許樂問道。

「因為我把那位像娘們兒一樣為件皮毛衣裳蹦跳尖叫的少爺給一刀殺了。」

很連貫的一句話全無凝滯輕描淡寫地從這位黑幫首領口中說了出來,做為聽眾的許樂卻忍不住愣了很長時間。

木恩故事講的很盡性,舔著嘴唇又取出兩根粗煙草,遞給他一根。

默然接過粗煙草點燃,許樂貪婪地深吸了一口,眯眼望著落日下的帝國都城,記得當時年紀小,自己也曾暴殺人。

恆星紅暖的光芒逐漸沉沒於高聳宮牆的下方,北面天穹中那些繁忙起降的飛行器也漸漸降低了頻率,終於夜風從南方的楓湖處吹了過來,異常艱難地穿行於貧民區崎嶇狹窄的街巷之中,帶來些許涼意,吹走幾絲悶暑的痛苦。

許樂和木恩用手指夾著粗煙草,沉默地坐在二樓,看著這幕畫面,噴吐著昂貴的煙霧。

「做下準備,為你準備的飛船三天之後到,地址到時候我會告訴你。」木恩目視前方,緩緩開口說道:「我們只有能力送你離開天京星系,進入海盜航線,至於那艘飛船能不能穿過軍方的重重封鎖,就要看你的能力或者是運氣。」

許樂低頭狠狠吸了一口煙,辛辣的煙霧灌入肺部,讓精神變得瞬間新鮮起來,被俘虜然後逃亡再被囚再逃亡,他在這顆星球上已經停留了近一年的時間,眼下終於能夠有機會離開,難免動容。

至於木恩後面警告提醒的事情,也在他的意料之中。在帝國皇室和那位殿下暴怒的威壓之下,整今天京星的地下走私航運體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清洗和打擊,抵抗組織或者說身邊這位黑道大佬,居然還能找到一艘能夠離開天京星的飛船,所體現出來的實力已經令人相當敬畏

「麻煩了。」

幫助他回到聯邦,是協議是交易,並不走路見不平的幫助,所以並樂沒有說謝謝,只是說了這三個字。

「我們本來承諾是把你送到你們人手中,那才是真正的麻煩。」木恩揮動了一下手中的煙草,淡然說道:「整個航路上都有我們的人,但前線正在打仗,誰也不知道空間管制到了多嚴密的程度。」

「如果到最後的時候,你給我一艘船。」許樂沉默片刻後說道。

「這個沒有問題。」木恩忽然轉頭,盯著他的眼睛,說道:「但我也必須提醒你一些事,我感謝你殺死了卡頓,但並不代表我們這些人心甘情願和你們聯邦人合作,為了送你出去,我們會死很多人,所以……你千萬不要忘了,你曾經答應過我們的事情。」

許樂很理解這些地下抵抗組織成員們的心理掙扎,所以他沒有回答什麼,這時候回答任何字句,代表聯邦政府承諾任何幫助,其實都無法讓這些人的心情變得好一些。

他眯眼望著遠方,三根手指捏著粗圓的將要燃盡的深色煙草棒子,沒有像木恩那樣扔進樓下的水塘,而是很細緻地在腳邊地板上緩緩碾息。

就在這個時候,不知道藏在欄杆上何處的電鈴輕輕地響了起來。

木恩快速起身,走進身體幽暗的長廊,半分鐘後,他表情異常尊敬地推出一副輪椅,推到許樂的身旁。

輪椅上面坐著那位滿臉老人斑,看上去有些猙獰恐怖、表情卻又是無比柔和的地下抵抗組織領袖。

許樂站起身來點頭致意。

沃斯先生微笑望著許樂,說道:「我有一個人想介紹給你認識一下,以後如果我不在了,就由他負責和你進行聯絡,監督雙方協議的執行情況。」

一個表情冷漠,約摸三十歲的帝國男子從輪椅後方的陰影中站了出來,看到許樂時他的眼睛眯了眯,鋒利如刀,略一停頓後,伸出手自我介紹道:「我是齊大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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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奪表

許樂伸出手,與這個叫齊大乓的帝國男人輕輕一握,然後迅速分開,雖然手掌間的一觸並沒有什麼勁爆的故事發生,沒有勁爆的氣流噴濺,但二人沉默平穩眉眼間自有一種奇怪的氣氛升騰。

因為他們曾經見過,去年在楓湖外的地下水道裡曾經見過,那時許樂的身份是被無數帝國部隊追殺的聯邦逃犯,齊大兵是機動局專程從皇家特種營徵調的精銳戰鬥力量,驟然相遇一場激鬥,犀利狠辣電光火石間的畫面閃爍於幽暗的地下道內,最終齊大兵不敵,被許樂一腳踹中胸膛跌入水道之中。

按慣常道理,在當時緊張而又昏暗的環境中,許樂很難記住一個如很多人般側在自己面前的敵人,但他確實記的很深刻,因為這個帝**官展現出來的戰鬥力,尤其是那些讓他感覺非常熟悉的近戰技巧,曾經帶給他很多猜想。

「我是許樂,我們曾經見過,而且我想你應該知道我是誰。」許樂望著面前這個給人一種危險感覺的帝國男人,平靜說道。

齊大兵銳利的眼神並沒有因為雙方的握手而變得柔和起來,他點了點頭,回答道:「去年在地下水道裡,見識過許樂上校你的實力。聽說你懷疑組織的能力,我想有必要讓你知道,大師範府牆外那台狼牙……是屬於我的。」

「謝謝。」許樂能夠想到對方此時忽然提到這件事情是為什麼,他並不介意表示自己的感謝。

但很明顯,單純的感謝,並不能讓齊大兵不知從何處來的警慢牴觸情緒變少,他冷冷望著許樂說道:「為了進入帝**方高層,我付出了很多年的努力,為了救你這個聯邦人,這些努力全部化成了灰燼。如果將來的事實證明我們付出的代價,沒有得到公平的回報,我想為了你的人生安全,你最好不要再回到帝國。」

很直接淺顯的人身威脅,許樂表現的卻有些無動於衷,在聯邦早早就體會到只有槍口才能噴出輕風淡雲的道理,面前這個帝國男人雖然很明顯是抵抗組織內的重要角色,實力強悍……但終究只不過是他的手下敗將,他對這個男人投注的興趣,其實一直在別的方面。

餘光在齊大兵手腕上一掠而過,他看到了一根金屬錶帶,眉頭微微皺起。

最後的暮色籠罩著二樓的邊廊,坐在輪椅上的老人明顯感受到兩個人之間針鋒相對的情緒,卻一直沒有什麼表示,直到他看到許樂皺起了眉頭,才緩緩抬起右臂,微笑說道:「我介紹你們認識,是因為在今後的很多年裡,你們都可能是合作的搭擋,即便你們不喜歡彼此,也必須接受這個現實。」

就在這個時候,木恩接到了一個電話,看了許樂一眼,低身附在老人的耳邊小聲說了幾句,然後告辭離開。

許樂望向樓下,看著在十幾名荷槍實彈下屬保護下離開修理廠的木恩身影,忽然開口問道:「沒什麼危險吧?」

「現在要找船確實不方便,不過如果說在這顆星球上還有誰能夠找到最後一艘飛船,那個人……肯定是木恩。」沃斯老人輕輕撫摩著輪椅,微笑說道:「你不用擔心太多。」

齊大兵在一旁冷漠說道:「你現在需要做的事情就是老老實實地呆著,按照我們的安排行動,你要記住,你任何擅自的行動,都可能讓我們的人付出血的代價。」

明明是很正確的話,但不知道從齊大兵的嘴裡說出來,便帶著一股生辣生硬的味道,令聽者心情十分壓抑,就像是生生硬了一塊被辣概油泡了二十年的大塊蛋白肉……

許樂卻依然沒有任何反應,低聲與沃斯領袖說著話,看都沒有看這個驕傲的帝國男人一眼。

被無視的齊大兵目光愈發鋒利,盯著許樂近在咫尺的後背,露在袖外的雙手緩緩握緊。

「抵抗組織這麼多年向軍方和各部門裡滲透了不少人,但只有齊大兵最接近核心,逐漸得到了皇宮的信任。這次因為你的事情,讓他被迫暴露,多年心血毀於一旦,他的心情自然有些不好,希望你能多體諒。」

沃斯領袖和許樂坐在幽暗房間內,沒有人想看到在帝國搜捕日漸嚴密的緊張局勢下,內部還要發生大的衝突,所以齊大兵被留在了門外。

許樂看了一眼手中的聯繫方式,大致確認如果聯邦政府和帝國抵抗組織開始合作的話,那個叫齊大兵的驕傲帝國人,將扮演非常重要的角色,按照面前這位老人先前帶著幾分交待後事的悲涼感覺,那個人甚至有能成為抵抗組織的下一任領導人。

「在聯邦,我見過很多優秀的間諜。」腦中泛過施清海那張漂亮的臉蛋兒,許樂微微一笑,抬起頭來說道:「哪怕是裡面最愚蠢的女人,在情緒控制上,也要比齊大兵優秀的多,所以我很奇怪,他怎麼能夠在帝**方隱藏這麼長的時間,我更不理解,這麼重要的任務,你怎麼敢交給他。

「大兵是我一位老友的學生,他有他驕傲的理由,也有被我和同志們信任的資格。」沃斯老人的身體明顯有些不好,疲憊回答道:「或許是上次地下水道一戰敗於你手,從未失敗以公主殿下為目標的他,感到有些不可思議和煩惱。」

「他和懷草詩之間的差距……非常大。」許樂很直接地做出自己的判斷,停頓片刻後忽然說道:「他的那位老師,你的老友……是誰?」

沃斯老人緩緩抬起頭來,渾濁的眼神裡帶著一絲洞悉一切的神情,然而最終只是搖了搖頭。

對方不肯說,許樂也不可能把刀架在那個老人的脖子上逼著他說,某種煩悶和失望,甚至還帶著一點點酸澀意味的情緒,在他的胸膛之內迴蕩沉積,令心情開始變得鬱沉起來。

雅門而出,看著站在昏沉走廊裡的齊大兵,許樂眼睛微眯,再也不願意掩飾自己的目光,直接盯著他的手腕,大步走向前去。

「我能不能看一眼你戴的手錶?」算樂盯著齊大兵的眼睛問道,言語似乎禮貌,態度卻是難得一見的強硬,完全不符合他性格的強硬。

「不能。」齊大兵靠牆而立,臉上保持著輕蔑從容的態度,右腳很放鬆地蹬在牆壁上,回答的語速很慢,卻顯得比許樂更為強硬強勢。

許樂沉默片刻,繼續問道:「我能不能知道你的近戰技法是跟誰學的?」

這一次齊大兵根本懶得回答他的問題,直接冷漠地搖了搖頭,動作的幅度很小,意味很居高臨下。

許樂抿了抿薄薄的嘴唇,有些不明意味地點了點頭,沉默片刻後忽然開口說道:「你這個姿式,很像我一個兄弟,不過我勸你以後最好不要做出這樣的動作,因為你長的沒他好看,額頭前面也沒有那幾絡油膩膩的頭髮,最關鍵的是……如果在戰場上廝殺,你肯定會被他殺死,所以這麼囂張的姿式,你沒資格複製。」

齊大兵聽到這段話,眼瞳驟然一縮,寒冷至極地盯著許樂那張沒有任何過人之處的面容,雖然那天看著許樂從大師範府暴擊而出,已經知道這人的實力異常牛猛,可他真的沒有想到,在抵抗組織的地下據點裡,這個聯邦人居然敢如此放肆地羞辱自己。

毫不猶豫,齊大兵右臂翻了起來,收肘於內,化作呼嘯的肘刀,狠狠向著許樂的脖頸處斬了過去。

許樂眼瞳驟然明亮,左足猛地跺下,如果腳下的木板是一艘船,這艘船或許馬上便翻了,巨大的力量從腳底傳來,帶動他的身體向前呼嘯直撲,左臂閃電般伸縮一擊,直砸齊大兵的腋下。

啪啪啪啪一連串密集的悶響,在幽靜昏暗的走廊裡響起,兩個人變成兩道怪異扭曲趨避的影子,在狹小的空間內廝鬥。

只不過是片刻時光的事情,只聽得齊大兵一聲強自壓抑的悶哼,慘然側退三步,重重地摔例在地,唇邊溢出一道鮮血。

面無表情微低著頭的許樂挾著恐怖的冷靜錯步再上,左手一掀一翻,右手搭住他的肘關節,精準狠厲地一搭,迅速將他手腕上的手錶摘了下來!

去年某夜於地下水道,二人曾經激戰一場,但那時許樂失血過多,重傷未癒,飢寒交迫,正是最虛弱的狀態,此時的他雖然也在懷草詩手下受了不輕的傷,但狀態比當時要強上太多乙最關鍵的,這一次是他難得的主動挑釁,提前準備好了主動出手,還是帶著一股不忿鬱結之意出手,齊大兵又怎麼可能是他的對手。

強自撐著牆壁不讓自己側下的齊大兵,帶著強烈的不甘與痛苦望著他,握緊的左手微微顫抖,卻保持了足夠的清醒,沒有再次沖上前去。

許樂根本沒有看他,只是靜靜地看著掌心的手錶,眉毛漸漸蹙起,眯著的眼睛卻是漸漸放鬆,表情有些怪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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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七章 萬般情緒一句話

攤開的掌心裡安靜躺著一隻手錶,這是一款舊式的廉價電子手錶,出自某個不出名的輕機械加工廠,表盤上面刻著很多道,卻沒有任何數字。

雖然廉牟卻又非常耐用,細長的指針在電池微弱電流的作用下,不知疲倦地繞著圈行走,走了這麼多年也沒有停歇,就像是圍繞著恆星的行星,又像是人們在生活裡重複一幕幕離別相聚。

許樂默默看著掌心中的手錶,看著運轉的指針,看著錶帶裡那處熟悉的電解液污痕,胸膛裡心臟跳動的速度漸漸變得劇烈起來,一個熟悉卻又多年沒有聽到的聲音在腦中重新泛起,這道聲音嗡嗡的,似乎發自空曠的地下礦坑之中……

「我當然活著,老子永遠活著。」

工具懸在被翹臀撐飽藍色工裝褲後,於風中凌亂叮噹響的大叔老闆,在那個秋日礦坑離別之際,很隨意地把那副不可思議的手鐲扔給他,很胡亂地取下少年戴了很多年的廉價手錶,然後講了很多很複雜很文學化的話。

那些交待許樂不曾忘記,但記憶最深刻的還是這句當時看來悲涼,如今想來卻是囂張風騷無比的宣言。

像遺言一樣的交待中,封余認為他的雙眉如刀,太正太直,會壓的他的眼界放不開,會傷神,如果能改那就改掉。

幾年之後的許樂不再是臨著離別悲傷哭泣的孤兒少年,那雙如刀般的墨眉因為偽裝的緣故被剃的稀疏,但靈魂深處那個真實的他,依然雙眉正直如刀,不曾改變。

看著掌心裡的手錶,他臉上的表情非常怪異,如刀般的墨眉漸漸蹙了起來,蹙的非常緊,緊到眉心一陣陣生痛。

「把手錶還給我。」齊大兵注意到他的異樣,看著手錶,緊張地厲喝道。

許樂依舊沒有理他,面無表情地轉身推門而入。

「齊大兵究竟是什麼人?你為什麼如此看重他?如果我要找到他的老師,應該怎麼找?還有……你知道多少關於這個手錶的事情?」

桌後的老人有些疑惑地抬起頭來,當他看到許樂握在手中的那塊手錶後,微微側頭似乎在思考什麼往事,臉上的老人斑在昏暗的燈光下不知為何變得越來越清晰。

「這不是大兵最珍視的手錶?為什麼在你的手裡?至於他的身份……嗯,其實並沒有什麼特殊,只是擁有一些很淡的皇族血脈,這一點整個組織都清楚。」

寬敞的會議室內冷風勁吹,窗外的悶熱之意根本傳不進來,幽暗的會場內隱約能夠看到數十名表情嚴肅的帝官,卻聽不到任何的嘈雜聲,帝隊的紀律性在這一刻體現的一覽無遺。

前方的超薄光幕上不停翻滾著畫面和情報彙總,一個表情冷毅的帝官高清圖片,始終停留在翻滾畫面的上方,旁邊註釋著他妁身份:齊大兵,前皇家特種營第四大隊副隊長,帝國最新一批牲星勛章獲得者。

「根據軍部和情報署的聯合調查,確認這個人是叛國組織的重要人物,最新的情報顯示,他應該還停留在都城範圍之中。」

隨著光幕上檔案資料的滾動,主持此次會議的那位高級將官沉聲說道:「有一點可以提醒一下諸位,這個背叛者的身上可能帶著一點皇族血統,這一點正在由徽章管理局進行確認,但是……根據殿下的英明指示,此次行動可以不考慮這點。」

安靜的會場內,數十名紀律嚴明的軍官此時終於發出了些許議論之聲,然而就在此時,不知道是誰忽然打開了大燈,本來黑暗一片的會場頓時變得一片光明,無比刺眼。

那位將軍眉頭一皺,望向門口的位置,正準備發怒,卻看見了那位表情淡漠的年輕軍官,心臟頓時一緊,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大聲說道:「殿下!」

懷草詩望著他問道:「三分鐘前,情報署已經把最新的情報發到了你的終端上,而你,現在還在講述三個小時的情報,而你的人還沒有任何動靜,我需要解釋。」

帝國將軍頓時覺得冷汗從後背裡滲透出了衣料,軍部所有人都知道,在前些日子大師範府那場隱秘事件之後,公主殿下頂著巨大的壓力,毅然將趕赴前線的日期無限期推後,真實的原因是什麼,而此時很明顯殿下對於自己的行動力產生了疑問。

「那裡的地形複雜,建築密集,最關鍵的是居民太多……」將軍壓低聲音,恭謹無比地解釋道:「而且第九區的民眾向來不怎麼聽話,參謀部正在擬定最好的方案。」

帝國統治階層口中的第九區,正是那片佔據了天京星都城一隅,像爛瘡般令人噁心卻又無法割除的貧民區。

懷草詩眉尖微蹙,就這樣靜靜地看著將軍,整個會場寂靜無聲,氣氛越來越壓抑,直到眾人快要承受不僂這種壓力時,她冷漠開口說道:

「從來沒有什麼完美的方案。」

「能夠殺死許樂的方案,就是好方案,我只關心冉果,不關心過程裡會死多少人。」

「關於齊大兵的事情,我所知道的一切都已經告訴了你。至於這塊手錶,是幾年前我那位老友寄給我的,我想大兵既然是他的學生,應該比我更有資格戴上他。」

許樂沉默看著椅後那位老人,從對方的神情中判斷出這不是謊話,不知道為什麼,他忽然覺得有些累,搖了搖頭,卻沒有說什麼。

「我不知道我這位老友身處何方,年輕人。」

這位領導地下抵抗組織和強大的帝國機器對抗數十年的老人,看著許樂臉上的神情,不知為何竟有些感傷,繼續說道:「從大師範府那件事情,我猜到你和他之間或許有某種關聯,但我一直沒有想明白,你們一個是帝國人,一個是聯邦人,難道以前見過面?」

現在的身份是帝國人啊。許樂眯著眼睛走出房間,唇角帶著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怪異笑容,事實上那抹意味並不全然是笑。

「把手錶還給我!」

齊大兵攔在他的面前,雖然沒有拔出衣服裡的手槍,但看他焦燥而憤怒的表情,如果許樂不能滿足他的要求,或許這個人真的會發瘋。

許樂看著他,沒有任何動作。

「這表對我很有意義,請你還給我。」齊大兵壓抑著內心的憤怒,儘可能地放低姿態。

許樂用兩根手指拎起那塊廉價的手錶,放在他的眼前,卻沒有遞給他的意思,而是用極為認真的語氣,一字一句說道:「這是我的手錶。」

齊大兵怔住了。

「而且他把這個手錶寄給你們,不是要給你們留什麼紀念,只是通過你們來告訴我一個我以前很想知道,現在卻讓我生氣的事實。」

齊大兵此刻沒有心情去問什麼事實,憤怒地握緊了拳頭,寒聲逼問道:「你憑什麼說是你的?」

一聲金屬碰撞的脆響,那塊被許樂拎著的手錶,不知道被他擰動了什麼機簧,固定住的後蓋啪的一聲彈開,露出裡面光滑的錶殼和上面一行非常清晰卻字跡難看的文字。

三十七憲歷,六十一東,九月三日,未來的聯邦機修師許樂。

「這是我第一次獨立操作微刻蝕機床後,做的第一件紀念品。」許樂面無表情地望著他:「你現在難道還認為這是你的?」

「你什麼時候認識那個人的?」許樂低頭望手錶,淡然問道。

「六歲。」齊大兵冷冷回答道:「他在我六歲的井候,在我家住過一個月。」

「難怪在地下水道裡就覺得你的近身技法有些怪異。」

齊大兵此刻心中的震驚還沒能完全消化掉,卻非常難以接受這個比自己小很多的聯邦人用一種教心自己的語氣說話,冷嘲說道:「看來你對這個很感興趣…………想學?求我啊,說不定我心情好的時候願意教你一招兩招……」

許樂帶著那抹怪異笑容望著他,安靜很長時間後,嘲諷說道:「不,我只是想提醒你,你學錯了。」

「那個教你的人明顯沒怎麼用心,或許他是看在你有皇族血統的份上,想試著看能不能激發出你體內的真氣,但顯然……你並沒有這種運氣。

只有一個月,我有四年,許樂抬頭眯眼,心情忽然變得愉悅了些許,片刻後馬上又覺得這種愉悅實在是很小孩子氣。

對於一個自幼失去家庭的孤兒來說,那個被他稱之為老闆的男人,其實不僅僅是他的老師,在某種意義上也代替了父親那個角色,雖然那個男人頂多只會扮演極不稱職、天天喜歡,連飯都不會做的父親。

正是因為這種感情關係,所以當帝國皇帝認為他是他的兒子,大師範說他是他的父親時,許樂心中沒有什麼不愉快,反而有些驕傲得意。

聯邦頭號通緝犯,給帝國皇帝戴綠帽子,生出簡水兒這樣完美的女兒,化身萬千,整個理論便能指導青龍山游擊隊,死遁之後還能引得無數聯邦青年學子奉若神明,以一己之力和憲章光輝對抗無數年,如此風騷人物…………和自己共同生活多年,有如此親密而不可替代的關係,實在是很值得炫耀得意的資本。

他一直以為自己是大叔唯一的學生,所以當發現在帝國還有齊大兵這樣一個人存在時,反感鬱悶和逆反的情緒驟然高漲,下意識裡便要將對方打擊至沉淪。

將手錶放下口袋裡收好,他不再理會身後齊大兵怪異而惱怒的神情,一個人走出樓外,孤單地站在欄杆邊,望著並方漸要深沉的夜色,久久沉默不語。

他此刻的心情異常複雜,得知那個混帳傢伙應該還活著的傳訊,自然欣慰,知道那個混帳傢伙之前還收過徒弟,雖然很明顯是胡亂收的,可他還是非常不爽。

手掌撐在欄杆上,夜風眯在眼眸裡,無數情緒匯成一條情真意切的話,從他薄薄的嘴唇裡輕聲說出:「操丅你媽的,大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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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卷星光流年 第五十八章 帝國的收割(一)

有的人活著,他已經死了,有的人死了,他還活著,當所有人都以為他已經死了的時候,他卻叼著煙卷,端著紅酒從黑沉的幕布後面露一小臉,風騷卻又淡漠地告訴世人,他還活著,並將永遠活著。

除此之外令許樂心情非常複雜的原因,是他有些愕然地發現:那個混帳傢伙假死或者遠離之後,這個宇宙裡居然還有很多人在懷念他,那些人被他的光暈迷惑的頭腦發熱,眼神發直。

好在自己不是這樣的人,他唇角微翹笑了笑,所以沒有瘋狂尖叫著衝入帝國的貧民區,拿著手錶四處尋問對方的消息直至淚流滿面,而是平靜地把手錶放進口袋裡,很熟練的像蘭曉龍那般聳了聳肩,雙手撐在欄杆上,對著悶熱難聞的第九區夜風罵了句心情難明的髒話。

髒話出口,他的眼瞳微縮,扶著欄杆的雙手驟然一緊。

修理廠院牆外街道上,有一輛極為名貴的汽車呼嘯著高速亡命駛來,似乎那名司機聽到了他在問候某人的母親,震驚的失去了方向控制,狠狠地撞到了大門外的硬樹幹上,發出一聲巨響!

堅硬的樹木喀喇折斷,煙霧迷漫裡能夠看到那輛名貴汽車的前臉破損的十分嚴重,偽裝成修理廠工人的抵抗組織戰士們,快步衝出廠院,艱難地去扯動已經變形的合金車門。

車廂裡響起一陣暴怒至極的喝斥聲,捂著額頭滿臉鮮血的木恩,這時候根本顧不得身上那件皮貴裘皮大衣已經被撕成碎片,焦慮而粗暴地揮動著手臂,大聲說著一些什麼。

許樂眯起了雙眼,感受到了某種危險正在靠近修理廠,毫不猶豫地轉身向樓內跑去,幾乎同時,他身後欄杆裡的警鈴淒厲地響了起來。

這代表著帝國軍隊已經找到了這處隱秘的據點。

時間急迫,修理廠內的抵抗組織成員們沒有任何時間去道離別,約後會之期,他們用最快的速度整理好了武器及行囊,然後打開了隱藏在修理平台下方的地道入口。

「為什麼要分頭撤?」齊大兵有些惱怒地望著輪椅中的老人,緊握著槍械說道:「您行動不便,應該跟著我們。」

「因為我們都很重要,所以總要做好最壞的打算,帝國如果抓住你們,我這老頭子也許就能溜走。」

沃斯領袖臉上的老人斑在地道幽暗光澤的映襯下顯得十分明亮,他溫和地望著下屬們,說道:「帝國從來沒有抓住過我,這次也不會。關於逃跑的經驗,你們這些年輕人,總沒有我豐富。」

抵抗組織的戰士們都笑了起來,這種生死當前卻依舊輕鬆自信的氣氛感染了一直沒有說話的許樂,他默然想到,地下抵抗組織就像青龍山反政?府游擊隊一般,如果沒有這種樂觀開朗的戰鬥精神,也不可能在如此劣勢下支撐如此之久。

「再見……」他望著輪椅上那位老人真誠說道。

「會再見的。」老人微笑點頭致意。

「不用擔心,據點經常被情報署那幫狐狸發現,我們經常轉移,很有經驗。木恩先生那邊也不用擔心,這間修理廠並沒有登記在他的名下,而且我想他應該跑的比我們都快。,、

正在說話的是木恩黑幫裡的得力幹將,在陰沉的地道里穿著一件陰沉的黑色正裝,看上去從頭到尾都透露著一股陰險的感覺。但對於一群正在逃避帝國軍隊追殺的戰士來說,有這樣一個人當嚮導,反而能讓他們的心情變得平靜很多。

順著修理廠地道向西方狂奔,一行十幾名抵抗組織成員裹著許樂沒有片刻的停留,他們的反應很快,速度也很快,那些殺入貧民區的帝國部隊應該沒有辦法跟上他們的腳步。一扇陳舊但密閉依舊良好的鐵門在身後重重落下,將前後兩端的聲音和空氣全部隔絕開來,額頭已經開始滲出汗珠的逃亡者們,終於感覺到了一絲放鬆,木恩那位得力幹將扯開衣領,快速地喘息幾聲,然後取出香煙散發給眾人,嘎嘎笑道:

「我們已經安全,這邊用的是另外的通風系統,軍隊帶的電子氣味偵測儀查不到我們,所以……戰友們,放鬆地抽吧。」

在緊張奔跑之後的放鬆,讓眾人的心情變得不錯,幾名抵抗組織的老戰士踩著污水吸著煙,低聲哼起了小曲,一直黑沉著臉的齊大兵表情也終於鬆動了些。

帝國的香煙味道不錯,許樂看著從指間升騰飄至身後的青煙,微笑著想道,聽著這些帝國人口中重複往返顯得格外趣致的小曲,忍不住抿了抿嘴唇,想要跟著哼上幾句。

然而就在他嘴唇剛剛分開的時刻,一陣劇烈的震動從地面傳來,猛烈地將眾人推倒在地,摔在了污水之中。

訓練有素的抵抗組織戰士們沒有驚慌失措,艱難地爬起身來,快速地端起槍械開始佈防,同時技術人員開始監測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長著一張圓臉的抵抗戰士震驚地看著腕錶上的波納表,顫抖著聲音說道:「東南二點四公里爆炸,傳到我們這兒居然這麼強……皇賊軍這次用了多少當量的炸彈?」

陰暗的地下道內一片沉默,齊大兵的膝上擱著便攜式工作台,幽幽的光芒把他的臉色映的格外鐵青,他看著工作台上的遠程監控畫面,悲傷浮上臉龐。

一枚非常規當量的導彈,從雲層之外飛來,準確地命中了修理廠的大樓偏南部位,劇烈的爆炸瞬間摧毀了修理廠地面的所有建築,強大的衝擊波更是將院牆變成了無數參差不齊的水泥茬兒,恐怖的燃融高溫冷酷地將大部分的抵抗戰士變成了焦炭。

濃重的黑煙從廢墟裡升起,緩緩向著天空飄去,進入貧民區無數惘然民眾的雙眼,然後漸漸散開,遮蔽了天上熱情而自由的陽光。

修理廠廢墟深處的地道被這場恐怖的爆炸直接掀翻,裸露在充滿焦糊味道的空氣之中,很多具抵抗組織戰士的屍首例在其中。微弱的呼喊聲,要星的射擊聲,數十台身軀巨大的狼牙機甲呼嘯撲入院中,殘忍而冷酷地開始了最後的屠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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