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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罪】仙魔變〈全書完〉

第二卷:風行者第三十二章 被發現的秘密

這些時日,林夕雖然已經跟隨佟韋練習在奔跑中射箭的技巧,但命中率卻還是差強人意。

胸口有金葵花標記的對手又在眼前不遠處,那將姜笑依一擊就釘在地上的三棱梭槍,對於他而言更是有着強大的壓迫感。

但是這燃燒在胸口的冷火,卻是反而使得他的出箭更加的穩定。

“啪!”

就在“金葵”暴戾的朝着林夕踏出一步之時,林夕的第二箭已經重重的射在了他的胸口。

林夕不停的奔跑,不停的拉弓射箭,以往以此種方式射箭,十箭最多能中兩三箭,但是今日在開弓更急的情況下,他射出的十箭,竟然至少有五六箭落在了“金葵”的身上。

只是片刻時間,剛剛結束風行者特訓不久的開弓右臂便已經痠痛到無法拉開弓弦的地步,但是眉頭一直緊鎖着的林夕卻是沒有絲毫的停頓,將弓交於右手,左手從箭囊中抽出黑色箭矢,繼續無比穩定而快速的連射。

“啪!”

一支黑色羽箭重重落於“金葵”的小腹,使得這名強大的對手發出了一聲痛苦的悶哼,整個身體都往下弓了起來。

但是與此同時,這名強大對手將手中的三棱梭槍狠狠的投擲而出,朝着林夕投擲而出!

“嗖!”

在強大力量的投擲下,在不到三十步的距離之下,這柄三棱梭槍的速度完全不亞於林夕射出的箭矢,無比準確的紮在了林夕的胸口。

林夕的面色也瞬間蒼白,比石殿之中的黑色長矛還要強大的力量使得他的整個身體在連退了三步之後,便無比悽慘的重重跌倒在地,雙手竟然是一時失去力氣,連黑石強弓都無法舉起。

“金葵”強橫至極的挺直身體,但就在此時,他朝着林夕逼去的身體驟然猛的一沉。

他的右腿被依舊無力站起的姜笑依死死的抱住。

“吼!”

只在迴首之間,“金葵”發出了沉悶而帶著無比隱怒的吼聲,“啪”,他的一拳狠狠的砸落在姜笑依的身上,使得姜笑依的整個人都似乎在地面上跳動了一下。

但是讓他難以理解的是,姜笑依竟然是依舊沒有鬆手。

“咳..”

跌倒在地的林夕發出了第一聲咳嗽,他坐了起來,黑石強弓頑強的在他的手中舉起。

“嗡!”

弓弦震顫間,黑色箭矢劃破長風,一箭射在了“金葵”的右腿上。

“金葵”失了重心,單膝跪地,而沉悶咳嗽着的林夕卻是站了起來,正對著他,穩定的射出了第二箭,重重的落於“金葵”的脖頸之間。

“金葵”的驟然一僵,雙手撫於脖頸之間,整個身體驟然發寒。

林夕朝着前方邁步,朝着“金葵”逼近,手中黑石強弓不停的震響。

一箭。

兩箭。

三箭。

十一箭,在這種無比穩定的情況下,無一錯漏,全部重重的落在“金葵”的身上。

強悍的“金葵”在硬生生的承受了這連續的十一箭之後,重重的往後跌倒在地。

林夕收起黑色長弓,以痠痛到近乎失去知覺的雙手撿起地上的三棱梭槍,走到“金葵”的身前,將三棱梭槍點在“金葵”的黑色鎧甲上。

看清姜笑依身上的黑薔薇標記之後,林夕驚訝的看著依舊在不停咳嗽的姜笑依,問道:“你什麼要幫我?”

姜笑依搖了搖頭,從地上支起身子,道:“我也不知道。”

他的這個回答讓林夕微微發怔的同時,也讓躺在地上的“金葵”感到莫名的無語。

不過林夕接下來的一句大實話也讓他和姜笑依無語,接着讓姜笑依忍不住一邊咳嗽一邊笑了起來。

林夕從“金葵”的身上摘下了一枚金五角徽章之後,又對著姜笑依老實的說道:“黑薔薇同學,我看到你好像沒在排行榜上,現在你這樣的情況,估計今日也沒辦法弄到五星戰績退場了…所以我要是從你身上取一枚金五角徽章,對你也沒有什麼影響吧...這樣一來我就四次五星退場的戰績了,再有一次就可以獲得一個學分的獎勵了,還有我可以多節省點力氣,好去黃色圍牆裡面修行。大不了我下次見你的時候,也幫你一回啊?”

…….

…….

在“金葵”的無語和姜笑依的咳嗽聲和笑聲之中,林夕背負着弓箭,換回了黑色長劍,小心翼翼的離開,朝着黃色圍牆的方位行去。

動用了一次在面對“金葵”都沒有捨得動用的能力,在直擊矛陣石殿之中把自己耗得身心俱疲之後,林夕又扭出了石殿,然後一瘸一拐,更加小心的走出了黃色圍牆,出了試煉山谷。

學院最往北,最靠近後面難以踰越的巨大山脈的諸峰之中,有一座顯得比較“矮胖”的山峰。

這座山峰的後山山腹被挖空了,有幾個燈火通明,燃着可以讓人的腦袋更加清明的清心草香油的大廳。

這幾個位於山腹之中的大廳裡面是一張張併排的書桌,堆積着堆積如山的信箋、紙片和羊皮小卷等物,許多身穿黑袍的講師在裡面以一種興奮的姿態忙碌着,不停的翻閲或是記錄。

有很多夾着夾子的鐵絲穿梭在這些大廳之中,一些寫着密密麻麻的字跡的紙張和小卷被夾在夾子上,通過這些鐵絲飛快的滑到這幾個大廳之中別的地方。

哪怕是沒有電腦,這副場景依舊讓人聯想起忙亂喧囂的證券交易大廳。

這個地方,便是哀牢峰後山,這些大廳中在堆積如山的信箋和紙片等物中奔忙着的,便是張院長戲稱的“銀河億次講師”。

就在林夕出了試煉山谷之後不久,數張記錄著包括林夕在內的許多學生詳細表現的羊皮小卷便傳遞到了這其中一個大廳裡。

這幾張羊皮小卷沿著鐵線傳遞,經過了數名“銀河億次講師”之手,在這幾名講師飛快的記錄了一些數據之後,又沿著這鐵線,傳遞到了山腹最深處一個大廳中的一名頭髮花白,大腹便便的講師面前。

這山腹最深處的大廳裡面的人數要比外面少許多,只有二十幾名,但是每個人面前的書桌卻是要比外面大出一倍不止,上面堆積的東西,也是成正比。

這名頭髮花白的肥胖講師身形高大,嘴角還有一個小小的刀疤,若是林夕看到,必定會覺得他長得和洪金寶有七八分相似,不過他的鼻梁上卻是架着一副黃銅架子,鏡片用水晶打磨,厚如瓶底,外面絶對沒有的老花眼鏡。

若是林夕見到,這個世界極少有的這種老花眼鏡,必定又能讓林夕感觸到他之前那個世界的許多氣息。

習慣性的,這名鼻梁上架着厚厚鏡片的肥胖老講師飛快而熟練的扯下了夾子上的這幾張小卷,一邊飛快的瀏覽,一邊用黑炭製成的小筆在一份冊子上飛快的記載着。

陡然,他的面色激動了起來,原本紅潤的臉色因為呼吸的急促和心情的劇烈波動而變成了醬紫色,同時,“啪”的一聲輕響,他手中的黑炭小筆也因為他的過分用力而被折斷了。

再次翻了一下自己手中的冊子,對照了一下那幾張羊皮小卷,這名和洪金寶有七八分相像的肥胖老講師在一大堆書卷和冊子的簇擁中嘩啦一聲站了起來,不管一些被他弄到地上的書卷,他有些急促的摘下了鼻梁上的眼鏡,塞在了袖中,然後抓着冊子和羊皮小卷,快步跑出了大廳,跑出了大廳。

暮色中,這名身材臃腫的老講師抓着銀絲滑索上的滑桿,以一種令人擔心的顫巍巍的姿態,飛快的趕到了和哀牢峰中間隔了兩座山峰的山峰之中,一路快奔,略微氣喘的直接奔入了一片松林之中的小院中。

青磚黑瓦的小院之中只有一名老人的存在,這名老人斷了一臂,滿臉皺紋,但是雙目之中充滿睿智的光芒,他的榮光可以讓所有雲秦帝國的權貴敬畏,因為他是從墜星湖大戰中走回來的人,他是青鸞學院的夏副院長。

“老蕭,你發現了什麼,這麼著急?”看著以心急火燎的態勢出現在自己面前的肥胖老講師,夏副院長的目光好奇而充滿期許。

肥胖老講師飛快掏出袖中的眼鏡,重新戴好,將手中的小冊和小卷遞給夏副院長:“林夕…你們這次挑選出來的止戈系天選,有古怪…”

“有古怪?”夏副院長接過了冊子和小卷,卻是沒有急着看,眉頭皺了皺:“什麼古怪?”

“今日第四次進入直擊矛陣石殿,他就通過了一百二十五步…上次是一百十七步,一名來自鹿林鎮,從未接觸過任何修行的少年,以他這樣的修為,第三次進入石殿,就能支持到一百十七步,這是什麼概念!”肥胖老講師深吸着氣,眼睛在厚如瓶底的水晶片後直直的盯着夏副院長:“不過這當然不足以讓我馬上趕到你這裡。讓我趕到這裡的,是因為今天他的一場對決…你看看有關他修為的記錄,和他今日狂奔的距離和時間,你就能知道我說的是什麼意思了。”

夏副院長的眉頭皺得更緊,他凝視着小捲上細小的字跡,臉上也現出了前所未有的凝重和震動神色,直到足足三停的時間過後,他才有些艱難的下了論斷:“你的意思是,他的魂力厚度…迥異常人?”

肥胖老講師有些發怒道:“夏知秋!綜合這些記錄,這是顯而易見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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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風行者第三十三章 列為天樞

“老蕭,你不要心急。”夏副院長點了點頭,看著他說道:“越是肯定,這件事,就必須越為慎重,你那裡的人,除了你之外,還有誰發現了麼?”

“沒有。”肥胖老講師臉上急躁神色略減,語氣卻是依舊焦躁:“除了我蕭明軒之外,誰還會對這些新生這麼細微的數據比對感興趣。”

微微一頓之後,他又想到了某件事,補充道:“不過老羅已經和林夕接觸過,而且還親自挑選了一名守夜者,所以他應該也發現了林夕的不同。”

“這麼說,應該只有我們三人知道。”夏副院長笑了笑:“沒有關係,等會我就去找老羅,我會安排人,將有關他的所有記錄全部修改後傳入你們銀河億次大廳。這件事的機密等級,劃成最高等級,天樞級。”

肥胖老講師蕭明軒這才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平靜了下來。

微微沉吟了一下,覺得似乎也沒有什麼好說了,他準備轉身就走,但是才走出了兩步,他突然又頓住,轉頭看著在沉吟不語的夏副院長道:“既然他有這樣的潛質,再加上他也未必成得了風行者,不如就直接讓他成為正將星,不要浪費時間學弓箭了。”

“誰說他一定成為正將星而無法成為風行者?”夏副院長第一次出聲反駁,在暮色中很有深意的看著蕭明軒道:“雖然他的魂力特質不具備…但是你不要忘記了,那柄弓可以讓他在同等修為下,發出的箭矢威力不亞於邊凌涵這樣的天賦風行者。他的魂力厚度,將來也應該足以支撐他這麼做。除了正將星和風行者,他可能走得更高。”

蕭明軒臃腫的身體再次震動,他霍然轉身,有些失聲:“你難道覺得他有希望成為張院長那樣的將神!…可是,那具弓…”

“人活着,總是要存有一點希望的。”夏副院長有些傲然的看著蕭明軒,道:“老蕭,你在學院這麼多年,什麼時候看到我們學院失去的,我們不設法找回來?不錯,那具弓是落在了皇普語奇的手裡,但是為了生怕我們的刺殺和搶奪,他十年不敢在唐藏帝國邊境內出出現,為了一柄弓,一名大將滿心忌憚,不敢親臨邊境…我們留在他手中的這一柄弓,壓了他十年。這對於我們而言,沒有什麼划不來的。這具弓…只是時候未到而已,到了時候,自然會去取回來。”

夏副院長和蕭明軒談話所在的這座山峰就叫天樞峰。

自從那名那名中年大叔創下了難以想像的榮光,替雲秦帝國打下了大大的江山,成為張院長後,這座山峰便只有十三人能夠進入。

他不講究特權,但是卻講究敬畏。

信仰使人堅定,敬畏使人約束,他用自己的想法改變着青鸞學院,也的確改變了很多人對於這個世界的看法…但是隨着許多人的老去,許多人的逝去,加上他的離開,現在的青鸞學院之中,只剩下四個人能夠進入這座山峰。

天樞級,是青鸞學院的最高權限,也就是說,林夕身上被察覺的某種特質,整個青鸞學院,便只有四個人知道。

就在夏副院長和蕭明軒這次談話之後不久,新生試煉山谷的講師有了一些小小的調整,有幾名講師離開了試煉山谷,或是進入了青鸞學院的其他地方,或是離開了青鸞學院去配合一些學生的試煉。因為這些調整很小,且都在合理的範圍之內,所以根本沒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唯一一個對一些零散數據有着天生敏感,有可能發現這幾名講師都在試煉山谷之中接觸過林夕的蕭明軒,本身就是知曉秘密的四人之一。

從未上過戰場的蕭明軒當初被張院長定為可以進入天樞的十三人之一,除了他為學院做出的許多不為人知的貢獻和對學院的絶對忠誠之外,還有一點重要的原因,是因為他的才能。

按照張院長的論斷,蕭明軒若是不在哀牢後山做銀河億次的主腦之一的話,他便是可以指導八司司首的雲秦帝國首輔。

沒有人會懷疑張院長的論斷的正確性,因為他說蕭明軒可以做帝國首輔,只要他正式提出來,蕭明軒就能很快真正坐上帝國首輔之位。而他說哪個人忠誠,值得信任,那那個人便是真正的值得信任,這一點,在六十年的時光考驗中,從來沒有錯過。

而按照首輔之才的蕭明軒的統計數據和經驗來判斷,任何的事實,想要做到絶對的隱瞞,只有一種可能才能做到,那就是所有接觸過事實的人全部死去。既然不能讓所有接觸到事實的人全部死去,便不可能做到不透風的牆,要想事實不被人知道,那便只有真實的記錄、少量的篡改,並刻意的引導,使得就算接觸到這事實的人,都隨着他的主導而產生錯誤的判斷。

“還有一次五星戰績就可以換取一個學分了,看來我得徹底小心些…”

這一天在開始冥想修行之前,又是把自己折騰到渾身痠痛至連指頭都懶得動一動的林夕這麼想著,他卻是不知道,雖然世間沒有人知道他和張院長的真正秘密,但是哀牢後山有強大的人,卻是通過細小的數據比對,已經發覺了他“兩碗水”的特質,而從這日開始,他的許多東西會被忠實的記錄下來,但有些東西,卻是會被蕭明軒用獨特的手段在流轉之中篡改,他的這個特質,在這青鸞學院之中,將會永遠只有四個人能夠知道。

學院的流程永遠快速而具有效率。

“正將星?”

只是在林夕開始冥想修行的夜晚,一份“將勛”級的資料便已經傳遞到了徐生沫的手中。“兩名正將星潛質?…林夕竟然也擁有可能成為正將星的潛質?”打開羊皮小捲上的火漆封印之後,徐生沫的眉頭微微的皺了皺,臉上的神色沒有什麼改變,但是眼底卻是驟然閃過了一絲陰霾。

默不作聲的將這份羊皮小卷丟於身前的火爐之中,看著這份羊皮小卷徹底的染成某種奇怪的灰燼,貼合在紅色的木炭上之後,面孔分外的冰冷光滑白淨的徐生沫突然忍不住露出了一絲嘲諷般的笑容。

自己和佟韋,和夏知秋,根本不是同一類人,但是現在卻是像這羊皮小卷留下的灰燼和木炭一樣,以古怪的姿勢融合在一起…對於這個帝國、這個世界的看法和感官完全不同,卻還要背負同樣的使命?這也實在是太有諷刺意味了些。

幾乎同一時間,記載着同樣內容的羊皮小卷也傳遞到了木青的手中。

“資質為二的正將星?林夕,看來你還是足夠特別啊?”

看到同樣內容的瞬間,這名相貌平平的女講師臉上頓時浮現出一絲哭笑不得的神色。

將這份羊皮小卷丟於火爐中的同時,這名女講師的目光又停留在了她身前一封已然開封的信箋上。

普通的黃油紙封面上,寫着很工整而溫婉娟秀的字跡:“愛子林夕收”。

即便沒有看過這信中的內容,看著這一行字跡,她也能想像得出,那一名執筆的女子,是懷着什麼樣的慈母愛心,在這信箋上寫下這樣的字跡。

這一封信箋如果按照正常的速度,應該還要在五日之後才能到達青鸞學院,但是因為學院正好有人從龍蛇邊軍趕回來,這封信箋就提前幾天到了這裡。想到這名從鹿林鎮走出的少年明日裡收到這封信時的樣子,木青的嘴角便又浮現出了一絲好看的笑意。

……

……

第二天清晨,精神飽滿的林夕依舊和唐可、邊凌涵、花寂月、李開雲一起結伴走出止戈系新生殿。

對於林夕來說,今日的選修課目毒理課是一門考究細心和觀察、記憶的四平八穩的課目,只要不犯什麼錯誤,老老實實的等待課程結束,便可以取得兩個學分了,但是讓他和所有走出止戈系的新生都是瞬間臉上刻滿愕然的是,有兩名身穿黑袍的講師站在新生止戈殿外的晨曦之中。

站在門口外的是木青講師,而站在不遠處懸崖邊一條銀絲滑索旁的,是負責他們武技課目的嚴厲講師徐生沫。

“你家中給你來信了,因為學院正好有人從龍蛇山那邊回來,所以這封信便早來了幾天。”沒有什麼過多的言語,木青溫和的衝著林夕招了招手,將林夕喚到面前,從袖中取出那封來自鹿林鎮的信箋,遞到了林夕的手中。

林夕先是一呆,而後微微低頭看著黃油紙封面那一行溫婉娟秀的字跡,他卻是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更長時間的愣在當地。

有時候他覺得上天是殘酷的,將自幼沒有享受到多少親情溫暖的他如此殘酷的拋到一個完全未知的世界,但有時候,他卻覺得上天是仁慈的,公平的。尤其是這個時候,他更加清楚地感覺到有種叫幸福的東西瀰漫在他的心間,他更加清楚的知道,在這個世上,他真正在意的是什麼。

“老爸、老媽、老妹,你們現在在做什麼?”他的腦海之中,不可遏制的充斥鹿林鎮的每一個畫面,這封黃油紙封面的信箋,此刻完全充斥了他的心田。

“你等會有空的時候再看。”木青嘴角微微上翹着,和煦的看著林夕,提醒道:“徐講師還在那邊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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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風行者第三十五章 樸素的想法

她居然也正好在這自省室裡。這情境對於他來說有些太過夢幻,但是這背影,這如瀑的秀髮,那動人的側臉輪廓,卻都在告訴他,這是真實的。

“你怎麼也來了?”女生轉過頭,看到走進來的林夕,有些好奇和嬌憨的神態。

“我在毒理課上打瞌睡,看家信。”林夕晃了晃腦袋,讓自己恢復到正常狀態,不好意思的看著高亞楠,“你呢,你怎麼也在這裡?”

高亞楠有些苦惱的蹙了蹙眉頭:“我比你還嚴重,手腳太快又馬虎…製藥課的孫老師還沒說講完怎麼煉製,還沒說開始,我已經把三種藥草丟到藥鼎裡熬起來了。”

“你一直都很馬虎麼?”林夕忍不住笑了起來,高亞楠的神態讓他少了一開始的侷促,他很自然的在高亞楠旁邊的一張竹蓆坐了下來。

高亞楠認真的點了點頭,她沒有看出林夕心中的其他隱藏的情緒,只是覺得這個和自己一起進入天選的鹿林鎮少年十分謙和,沒有半分飛揚跋扈,所以心中也有好感,只是她的確很馬虎,所以她自己都忽視了一個問題…按她的性子,一般而言絶對不會和一個見了幾次面的人交談得如此自然。

不過她也略微隱瞞了一個事實,她的手腳太快,是因為她知道那劑藥劑怎麼配。

“錯不怕,怕的是沒有了改錯的機會。”

坐下的林夕看到了前方字畫上的這一行字。這一行寫的不算好看的濃墨大字行間的意思,卻是讓他的心中微凜,嘴角的笑意也慢慢收斂。

“據說這是張院長親自寫的。”高亞楠注意到了林夕的神色變化,看著那一副書畫,眼中也流露出了極其尊敬的神色。

“大叔…看來這是你做教師的習慣吧,這學院的確也是花了你不少心血呢。”林夕看著這一行字,默然不語。

一名身穿灰袍的御藥系女生又走入了這間自省室,這是一名小巧玲瓏的女生,臉上掛着淚珠,抽泣着,顯得十分可憐。

“姜鈺兒,你怎麼也被罰到這自省室來了?”高亞楠轉頭,有些奇怪的看著這名可憐兮兮的小巧女生,心中十分不解。姜鈺兒一直都是御藥系最為乖巧,對講師最為尊敬,聽課也是最為認真的學生之一,怎麼也會惹怒了老師?

不問還好,一問這名小巧玲瓏,很有鄰家女孩氣息的女生卻是更加悲切,傷心的不行:“我沒注意好火候,燒出了一蓬濃煙,結果老師又正好在我旁邊….結果我把老師的臉燻黑了…”

“噗”,林夕和高亞楠都忍不住笑出了聲來。

結果這下這名御藥系的女生頓時覺得世界無比黑暗,越想越覺得老師可能從此將她記恨上了,傷心抽泣得兩個肩頭不停的聳動。

出言安慰了一陣,眼看姜鈺兒心中的難過和委屈無法排解,高亞楠有些發愁的看了一眼林夕,在他耳邊輕聲道:“這可怎麼辦?”好歹別人來的時候還沒這麼傷心,結果被自己一笑弄成這樣,她還是忍不住有些莫名的內疚。

感受到高亞楠吐氣幽蘭的氣息,林夕心跳不可遏制的微微加速的同時,想到了自己在鹿林鎮哄騙老妹的法子,於是他身體微僵的不敢轉頭看高亞楠,卻是說道:“要不我來給你們講個笑話吧。”

“從前有個腦子有些問題的病人,一直打着一把雨傘蹲在鋪子門口,有很多大夫想看好他,但是他卻誰都不理,後來來了個特別有名的大夫,想著,要治好他,就要從瞭解他開始。於是那名大夫也和他一樣撐着一把傘在他身旁蹲着。一個月之後…這名病人終於開口了,遲疑的看著大夫問…你…你也是蘑菇麼?”

姜鈺兒依舊難過得抽泣着,但是林夕很會講故事,所以她和高亞楠也是不由得聽著,聽到這最後一句,你也是蘑菇麼,她卻是抽泣一停,忍不住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大約是覺得又哭又笑丟人,這名小巧玲瓏的女生羞澀不堪,頭也不敢抬起。高亞楠也笑出了聲來,看著姜鈺兒破涕為笑,她心中便更是開心,沒有機心的看著林夕乾淨的臉龐,她也忍不住在心中想著,這名止戈系的天選,的確是有些特別。

林夕把才看了幾行字的家信又取了出來,細細的看著。

估計此時那毒理課的課堂之中,還有不少人因為自己的被罰而在幸災樂禍,但是還有什麼,比得上自己心儀的女生在身旁,又可以靜靜的看著家信更為幸福的事呢?

信裡的內容很是瑣碎,無非是一些獨自一人出門在外要小心的交待,還有家中一切安好…瑣碎到鎮上某個大嬸添了個大胖兒子,誰家又起了新房,但正是這樣的瑣碎,更是讓他感到溫暖。

足足七頁的紙張有三種字跡,他自然知道這分別出自三個人的手,慢而仔細的看著,翻到最後一頁,看著那因為手中無力而依舊顯得有些過於乾瘦的字跡,他更是忍不住嘴角越翹越上。

“老哥,我就知道你厲害,一定能考取學院的…可是這也不太好,也不知道再過多久才能見到你了,大林和小林都長得很好…不過老媽說過一陣子就還是放它們飛走,一直把它們關在籠子裡,也不好,老哥,昨天我做夢又夢見你了…你什麼時候能回來呢?”

“今天收到了家信…又見到了她…要不索性也儘量把四次五星戰績變成五次五星戰績,得一個學分?正將星…徐生沫不是說我怎麼都不可能成為正將星麼?要是我偏偏做得比任何人都出色,他不是要氣歪了鼻子?”

林夕很是滿足,很是開心的想著,他的想法十分樸素簡單,儘可能快的變的強大…還有,誰讓他不舒服,他就讓對方不舒服。

……

和進入青鸞學院前相比,林夕已經知道了許多原先不知道的事情,知道了中年大叔和自己一樣的旅者,知道了雲秦帝國並不像表面上平靜,也知道自己如果再得一個學分的獎勵,自己應該就可以突破到初級魂士的資格,到時輕鬆舉起百斤的石球,用起黑石強弓應該不會像現在這麼吃力了。

然而他依舊不知道,那舉薦他到了青鸞學院,那一日坐著馬車經過鹿林鎮的,到底是什麼樣的貴人。

他更不可能知道,在青鸞學院這個陽光明媚的上午,雲秦帝國的南方,距離鹿林鎮兩千四百餘里的如東陵卻是濃雲密佈,天空之中在不停飄落着一條條的雨絲。

那名在鹿林鎮認認真真盤問過他的清秀少女,正認認真真的駕着又已經換了新輪的馬車,沿著顛簸且泥濘的官道,由東邊來,朝着如東陵而行。

距離如東陵的城門還有小半天的路程,在這種陰鬱至極的雨天,連如東陵的輪廓都根本看不到。

在這名坐在車頭的少女的視線裡面,唯有路邊一間門口搭着涼棚的涼茶鋪和人跡有關,在這種陰冷到尚需穿件小裌襖的天氣裡,大碗的涼茶自然是沒有什麼生意的,所以這間不見招牌的破舊鋪子也是關着。

然而有一輛華貴的馬車卻是停在這間鋪子的涼棚下,

一名圓臉,微胖,身穿紫紅色官服的官員和一名師爺模樣的青衫文士安靜的坐在微濕的老朽木凳上等着,見到清秀少女駕着的馬車出現在視線之中,官員馬上十分恭謹的站了起來,整了整身上的官服,不顧涼棚外的風雨和泥濘,朝着馬車迎了上去,他身後師爺模樣的青衫文士隨即跟上,打開了一柄油紙傘,撐在兩人的頭頂。

看著自己的白底朝鞋和官服下襬被泥濘沾染成噁心的顏色,官員的眉宇之間忍不住有些嫌惡神色,但是想到今後自己不必走在這樣的地方,不用穿這些東西,他的心中便隨即釋然,嘴角甚至浮現出一絲淡然的笑意。

馬車沒有停止,趕車的少女眼中似乎沒有這名官員和青衫師爺的存在,官員和青衫師爺的腳步也沒有停止,一直到距離馬車還有五十步之遙時,這名官員卻是深深彎腰,對著馬車行禮:“卑職李騎瓏,特來恭迎殿下。想不到卑職有生之年,還能得見長公主殿下天顏。”

馬車停了下來,兩匹矮腳老馬不安的踢着地面的泥濘,馬車中傳出了一聲充滿着譏誚和冷傲的聲音:“李騎瓏,只是帶了這點人,你就想迎接我?”

李騎瓏直了直身子,透着雨簾看著停在泥濘道路中央的馬車,臉上恭敬的神色全無,卻是隱隱透出一絲興奮:“雲秦帝國大小官員,人人都知長公主殿下是強大的修行者,但到底有多強,卻是沒有人親眼見過,今日我卻是想試一試。”

濃黑的烏雲下,雨下得更大,官道兩旁的樹林裡面,一名名手持黑色邊軍長刀,黑布蒙面的刀客沉默的走出,無數從天空墜落的雨滴在他們手中的長刀和身上的玄鐵黑甲上震成細微水粉,如煙如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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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一章 如東亂

馬車依舊未動,車頭的少女也是沒有什麼緊張的神色,而馬車中的貴人卻是傳出了平靜而帶著嘲諷的聲音:“李騎瓏,你身為陵督,自然知道刺殺我是誅九族之罪。你自己不惜命,難道也要你的家人都陪你送死?”

李騎瓏溫和一笑,道:“不勞殿下費心,卑職的家眷都已經安置好了。”

“南邊的大莽王朝麼?指使你來做這事情的人看來是給你了承諾,或許承諾給你在南邊安排個更好的位置?”馬車之中的聲音更加譏諷:“的確,如果你能得手,從這裡還是有可能逃得到南面,但是若是在這雲秦帝國境內,出現了這樣的事情,你覺得你要承擔什麼樣的怒火?不說我雲秦帝國大軍壓境,那所謂的大莽王朝可能一夕不復存在…你不要忘記,要殺人,未必是要在雲秦帝國境內的,你只是一名叛逃的陵督而已,大莽王朝會派多少精鋭高手整天跟着你和你的家人?能擋得住我們雲秦帝國強大的刺客麼?你到底是天生愚蠢,還是根本不願意去想這裡面的關節?”

李騎瓏的圓臉抽搐了一下,強自平靜道:“從現在開始,李騎瓏已經死了,無論是最終判定他是陰謀刺殺你,被你反擊而亡,還是因為護衛你而被刺客殺死,他從現在開始,已經死在了如東陵外這條官道上,沒有人知道他還活着。再強大的刺客,也不可能去刺殺一名已經死了的人。”

馬車之中沉默了片刻,再次傳出了聲音:“你終究檔次太低…修為太低,官階太低,接觸到的人也低,所以將你們作為棋子的那些人玩弄的權術,你根本就不可能理解得了。”

這聲音十分平淡,但是平靜的字句裡面,卻是處處透出令李騎瓏自卑的不屑之意,這使得李騎瓏油然覺得,這是一頭驕傲的孔雀在對一頭土雞說話,而且還是一個站於泥濘之中,肚子微凸,淋濕了半邊身子的土雞在說話。

若是在平時,他可能心中沒有半分的不滿,但是今日,他的圓臉卻是不由自主的再度抽搐,肥胖的手指關節間格格作響。他盯着馬車車廂,以變異的聲調獰笑道:“出身皇城,身有龍血,那又如何?我檔次太低,那又如何,今日你還不是要死於我手!我名為李騎瓏,但是我今日卻要改名李騎龍,要騎在你的身上!”

車廂之中不再回應,雨下得更大,馬車上綻放出一朵朵水花,有雨珠打在李騎瓏的臉上,他被淋濕了的右手微微抖動着,“殺了她!”驀的,他發出了一聲聲色俱厲的嘶吼聲!

隨着如東陵鎮守這聲厲喝,數百名身穿鐵甲的蒙面刀客沉默的在雨簾中從四面八方朝着官道正中心的這輛馬車衝過來。

然而第一個到達馬車的並非是這些臉蒙黑巾的森冷刀客,而是從一側竹林中射出的黑色羽箭。

隨着一陣弓弦的嗡嗡震鳴聲,密密麻麻的黑色箭矢絞碎了無數竹葉,帶著淒厲的破空聲刺穿了雨簾,瞬間降臨在馬車周圍。

兩匹矮腳馬和馬車瞬間變成了刺蝟,一條條的血水在雨水和泥漿中縱橫,車頭沒有青衣少女的蹤跡,在羽箭落下之前,她就已經敏捷的打開了車廂門,鑽了進去。

這一根根黑色羽箭的力量都不在林夕射出的羽箭力量之下,但是這些羽箭洞穿了馬身,密密麻麻的插在馬車的車身上,卻是沒有一支能夠將車廂洞穿。

“嘎吱”一聲,被倒下的馬匹帶得略微傾斜的馬車車門便在此種情形下打開了,一名挽着雲鬢的白衣女子從馬車車門之中走了出來。

這名白衣女子神情有些疲憊,眼角也已經有了些許的皺紋,不算瘦削,但胸部也不夠豐腴,五官端正,然而長得並不驚艷,但是她現身出來的這一瞬間,所有見慣了鮮血的蒙面刀客和隱匿在竹林之間的數十名冷若磐石的弓箭手卻全部是微微的一滯。

並非是因為這名白衣女子的容貌,也並非因為她是一名修行者,而是因為她的身份!

就如在此組織刺殺這名女子的李騎瓏所知,雲秦帝國內憂外患,外有強敵蠶食,內則窮兵黷武,驕奢之風盛行,然而,再內憂外患,強大的雲秦帝國還是這世間最為強大的帝國,因為換而言之,雲秦帝國是西抗唐藏古國,南拒大莽王朝,東擋穴蠻,以一國之力便令這些敵手舉步維艱。而這名女子,便是當今雲秦帝國聖上,這世間擁有最高權勢者的親妹妹!

這是真正的天顏,若不是她離開皇城,別說李騎瓏只是一名陵督,就算是一名省督,這一生也未必有幾次可以看見這名女子的機會。

所以即便這女子長得不算驚艷,甚至微薄的嘴唇還給人一種冰冷而些許薄情的觀感,但是就因為這女子的身份,因為方才說出的改名李騎龍的那一句狠話,早在數年前就已經對女色沒有多少索求的李騎瓏,哪怕只是注視着那兩片微薄的嘴唇,也只覺得有一股莫名的邪火從小腹升騰而起。

他緊張、恐懼而又狠狠的盯着這名白衣女子,腦海中只想將這名女子的衣衫撕扯粉碎,將她狠狠的壓在身下蹂躪,同時拿刀狠狠的在她雪白胴|體上捅刺!

黑巾蒙面的刀客都是十分的悍勇,而且想必身中也有說不清道不名的邪火在燃燒,雖然這名白衣女子肯定是一名修行者,但這些黑巾蒙面的刀客在微微的一個凝滯之後,便已經以狂熱的姿態衝到了馬車的周圍。

當衝在最前的一名黑巾刀客猛踏在倒下的馬頭,高高的躍起,手中的黑色邊軍長刀朝着這名白衣女子斬下之時,白衣女子還是兀自站立在車頭,手中空無一物。

但是這名黑巾刀客的瞳孔卻是驟然收縮,白衣女子的右手伸了出來,以一種詭異的姿態和速度,在他的刀斬落之前,就落到了他的手腕上。

然後他清晰的聽到了自己鐵甲之下的手骨碎裂聲,隨後他手中的黑色長刀便已經在白衣女子的手中,然後這柄黑色長刀便貼著脖頸之間細微的鐵甲縫隙,斬過了他的頭顱…同時,白衣女子的左手,也輕輕的拍在了他的胸口鐵甲上。

“蓬!”

輕輕的一拍,卻是發出了一聲如擊重革的沉悶巨響。

這名黑巾刀客的頭顱飛起,身體卻是被直接拍成了一隻斷線的風箏,倒飛出去,胸口印着一個清晰的纖細掌印。

從脖頸之間噴湧的鮮血灑滿了數名黑巾刀客的一身,糊住了他們的眼睛,但是卻沒有一滴灑落在這名白衣女子的身上。

周圍驀然一寒,所有人的視線都隨着那具無頭的屍身在雨簾中穿梭。

然而只是這一瞬間,白衣女子已經跨下了馬車,兩顆頭顱在她的一揮刀之下衝天而起,其中一具無頭的屍身被她依舊一掌拍出,撞得後方兩名黑巾刀客也倒飛出去。

周圍的黑巾刀客狂湧而上,但是白衣女子緩步而行,無比的輕鬆,每一刀揮出,不是有頭顱飛出,便是有人骨碎飛出。

根本沒有人能夠阻擋,三名刀客同時斬出的一刀,卻是被她的反手一刀斬得三柄刀都硬生生的壓在了自己的身上,斬得三個人都無比悽慘的倒撞出去。

她就像是一頭在綿羊之中邁步而行的巨像,哪怕是最簡單的招式,哪怕是判斷到她的下一個動作,都根本沒有辦法抵擋。

站在油紙傘下的李騎瓏已經渾身不住微微發抖,他知道這名白衣女子是修行者,但是卻沒有想到,她會如此之強!

竹林之中,數十名頭戴斗笠的箭手如同磐石一般沉冷的站立着,手中的黑石強弓始終對著白衣女子的位置。

在這數十名箭手的後方竹林之中,卻是慢慢走來了兩個人。

一名是身材極其魁梧的巨人,身穿一副青銅色的重甲,連整個臉面都罩在其中,他的手中提着一柄令人心寒的雙刃巨斧。他的身高足足比箭手之中最為高挑的人還要高出整整一頭,而他提着的雙刃巨斧近乎和他一樣的長度。

無論是他身上沉重的重甲還是手中的雪白雙刃戰斧上,都有一條條細緻而有序的符紋。帶著一股獨特的力量,滴雨不沾。

另一人身穿普通的灰色棉布袍,沒有蒙面,是一個身材普通,面目愁苦的中年人,手中沒有兵刃,兩鬢微微發白的頭髮用三根烏黑的鐵簪盤成了三個髮髻,一個十分古怪而又令人記憶深刻的髮式。

看著血肉橫飛的戰團,身穿厚重鎧甲的巨人沉聲問身旁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對付得了麼?”

“應該是大國師級的修為…應該勉強對付得了。”面容愁苦的中年人蹙着眉頭,輕聲說道。

“那我們走吧。”重甲巨人頓時躍躍欲試,身上的重甲和手中的巨斧都隱隱透出黃色光亮。

身上的棉袍都已經濕透,然而卻似乎並不在意的面容愁苦中年人搖了搖頭,“不急,再等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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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二章 呆立泥濘不能言

再等等的結果就是流更多的血,死更多的人。

白衣女子身上的白衣也漸被染紅,又被從天而落的雨水沖淡,她周圍的地面更加泥濘,一片赤紅,然而站着的人卻是越來越少。

大約是自知用這種方法消磨對方的魂力並不光彩,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微垂了頭,有些心煩意亂的看著自己往下滴水的棉袍。

最終白衣女子身側再也沒有一人站立。

在最後三十餘名蒙面刀客發現周圍只剩下自己時,瘋狂的血氣也終於被不可遏制的恐懼所壓倒,但是不等他們轉身逃離,於竹林中射出的箭雨就將他們全部釘成了刺蝟。

這竹林中的數十名石雕一般的箭手,無一不是百步穿楊的好手。

面對接下來來臨的箭雨,身上已經染成暗紅的白衣女子只是退回了馬車車廂之中,有數支她來不及斬掉的黑色箭矢射到她的身上,只是泛起肉眼難辨的黃光,根本無法刺破她的肌膚,就墜落在滿是血水的泥濘之中。

這名白衣女子的意思也很簡單,反正她也並不心急,只要她活下來,不管她動不動手,這些在場的人都不可能好生生的活着,既然這馬車車廂的夾層是這些箭矢都無法洞穿,那她就在馬車車廂之中等着,要想殺她的話,那就只有自己上前。

竹林之中,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心中苦笑,這名貴人果然和傳說中的那般難纏,輕輕掃去掉落在自己頭上的幾片竹葉之後,他對著身旁早已躍躍欲試的重甲巨人點了點頭:“走吧。”

所有箭手整齊劃一的拋開了手中的弓箭,從腰間拔出了一柄柄黑色的長劍。

“吼!”

鋼鐵俠原型機一樣的重甲巨人發出了歡快的吼聲,他的身體好像瞬間就變成了一個高速運轉的馬達,原本看上去只是厚重但簡陋的青銅重甲的紋理之中全部冒出了黃色的光紋,瞬間竟然顯得美輪美奐。他提着和他身體顯得一樣巨大的雪白戰斧開始狂奔,沉重無比的身軀敲打着地面,震得四周的空氣發出嗡鳴,所有阻擋在他前方的東西全部被他撞得粉碎,無論是從空掉落的雨水還是堅韌的青竹。

面容愁苦的中年人不緊不慢的跟在戴着斗笠的黑衣劍手的身後,而泥濘官道上的李騎瓏卻是也從青衫師爺的油紙傘中走出,一步步的朝着車廂逼近。

他的手中出現了一對判官筆,同樣黑色的筆身上,也顯現出了一絲絲好看的黃色光紋。

重甲巨人從竹林中狂奔而出,越奔越快,到最後竟然像在地上彈跳一般,每一步跨出都是兩三丈的距離。

佈滿箭矢的車廂門再次嘎吱一聲打開了,身上已經染成暗紅的白衣女子再次從車廂中走出。

看著至少相當於她四倍大小的重甲巨人,她微微的皺了皺眉頭,足尖在車頭微微一點,整個車廂劇烈一震,她的整個人如同失去了份量一般飄飛而起,飄飛至重甲巨人身前。

重甲巨人一聲欣喜般的暴喝,比白衣女子身軀還要龐大的雪亮巨斧從左自右橫掃,如同一條白虹在空中划過,空氣被割裂,發出裂帛般的聲音,無數瑩瑩的雨滴直接被震成了一片薄薄的水霧,威勢難以想像的威猛。

白衣女子依舊是空手,然而眼看她就要被這一柄巨斧直接斬碎之時,她的右手再次朝着這柄巨斧拂了出去。

一股股磅礴的氣息從她的白皙如玉的掌指之間噴湧出來,她身周的無數雨滴在震碎的同時卻是又奇異的朝着她的手中聚集,竟然是在她的手掌前方,形成了一條人身魚尾,發着淡淡黃光的美麗人魚!

“啪!”

雨水和她體內迸發出的強大力量形成的人魚瞬間被巨斧斬碎,但是重甲巨人沉重如岳的身軀和手中的巨斧卻是在空中猛的頓住。

下一刻,白衣女子輕輕落地,而重甲巨人卻是無比沉重的墜落在地,往後坐倒,發出了一聲無比沉悶的悶哼。

“果然是大國師修為…融魂融的是鏡天人魚…”看到先前不可一世的重甲巨人在一個照面之間就明顯吃了大虧,剛剛才不緊不慢的踏入泥濘官道中的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卻反而如釋重負的喃喃自語了一句,似是終於肯定了自己的論斷。

原本已經距離白衣女子不到二十步的如東陵陵督李騎瓏卻是面色蒼白,手中的一支判官筆顫抖着點向白衣女子,像瘋子一般尖叫:“你…你竟然是大國師修為!”

聽上去是震驚於白衣女子的修為,然而李騎瓏此刻心間的真正驚駭只有他自己清楚。白衣女子的修為雖然驚人,實則也沒有太過超出預計,讓他真正由心驚顫的,是因為其餘的三人根本不管他。

雖然他已經離開地方軍多年,連身體都已經發福走形,但卻是一天都沒有放下過冥想修行,他的修為也已經到了大魂師的巔峰,半隻腳已經踏入了國士的門檻,即便和這白衣女子的境界相差極遠,但也不是沒有一戰之力…然而那跌倒在泥濘和屍身之間的重甲巨人,那身穿灰色棉布袍的面容愁苦中年人,還有原先撐着油紙傘幫他擋雨的青衫“師爺”,卻是都根本沒有管他。

尤其是當他此刻停頓在地,青衫“師爺”從他身旁撐着傘左過,卻是根本連看都沒有看他一眼。

他本應該才是此處主持這場刺殺的首領,唯有他的批准和配合,這三名強者,這麼多的刺客才能在帝國的眼皮下出現在這裡,但是這三人此刻的態度…..這件事,卻似已經和他無關。

……

沒有人理會一時呆立在官道泥濘中的李騎瓏,頭上盤着三個髮髻的面容愁苦中年人依舊跟隨在突進的數十名頭戴斗笠的黑衣劍手之後,緩步而行。撐着油紙傘,遮住了臉面的青衫“師爺”,從李騎瓏的身旁走過,走得十分的耐心。

跌倒在泥濘之中的重甲巨人眼中只有白衣女子,在重重倒地,濺起無數泥漿和血水的瞬間,他不知道厚到何種程度的青銅重甲上的黃色光華更亮,一條條符紋好像一朵朵金黃色的花朵在盛開,龐大的鋼鐵身軀壓得地面一震,往上彈起。

但是不等他手中的雪白巨斧再次揮出,面色依舊平靜淡然的白衣女子已經一掌按在了他的左腹處。

異常磅礴的氣息再次狠狠撞擊在重甲上,在白衣女子手掌和森冷的金屬表面,破碎的水霧瞬間形成了一圈透明的衝擊波。重甲巨人再次發出一聲不甘心的怒吼,龐大的身體如山般往右狠狠墜地。

白衣女子腳踏在重甲巨人的胸口,看著一時掙扎不起的重甲巨人,淡然而言:“能夠輕裝一般穿著青王重鎧,除了國士修為之外,你必定也是天生神力,若是你此刻停手,追隨於我,我必定可以讓你在史冊上留下驚人的榮光。”

自從這名白衣女子走出那中州皇城的高牆,就再也沒有人懷疑過她說的任何一句話,既然她給出這樣的承諾,只要這名重甲巨人點頭,那等待他的,必定是一個光輝的前程。

然而聽到這名白衣女子的話,這名重甲巨人口鼻前的森冷金屬縫隙之中,除了噴出些微的血沫之外,卻是發出了一聲更為巨大的咆哮,雖然這名白衣女子的強橫遠遠的超出了他的想像,但他是真正的軍人,除了對戰鬥的渴望之外,還有絶對不可動搖的強大意志。

在咆哮聲中,他的整個身體翻轉過來,要將白衣女子壓在身下,同時他手中巨大的戰斧再次揮起。

一抹略微可惜的神色只是在白衣女子的眼中一閃而過,隨即她的眼中唯有冰冷而薄情般的殺意。

在重甲巨人的胸甲上輕輕一點,她的人便從重甲巨人的頭頂上方飄飛而過,同時一條給人妖艷感覺的水色人魚和如山般磅礴的氣息從她的腳底迸發出來,重重的壓在了重甲巨人後腦的第一節脊骨位置。

“喀!”

那一處相接的鎧甲發生了輕微的錯位,一股力量些微的透入了鎧甲,“噗”,一股血沫從重甲巨人面前的金屬縫隙之中噴灑出來。

在重甲巨人搖搖晃晃之間,白衣女子在空中擰身,再次一掌擊在那處鎧甲發生輕微錯位的部位。

更多的血沫從重甲巨人口鼻前的金屬縫隙之中噴灑出來,重甲巨人手中的巨斧低垂,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一樣,但是面容愁苦的中年人和撐着油紙傘的青衫“師爺”卻是依舊沒有出手的意思,依舊走得極為緩慢。

白衣女子自然也十分清楚對方如此做法是要儘可能的消耗她的魂力,但不知道是因為對自己實力的絶對自信,還是天生的那一份高高在上的冷傲,她根本就不去管這另外的兩人,而是專心致志的一掌接着一掌的拍在重甲巨人後腦的第一節脊骨處。

一名頭戴斗笠的黑衣劍士已然到了她的身後,身體蜷縮,手中黑色長劍以無比陰險的態勢,從下往上刺出,直刺白衣女子的下陰。

不管是普通軍人還是低階修行者…或者說是對於並非是修行者的劍士而言,白衣女子這種級別的修行者,他此刻利劍刺向的下陰,便是唯一的弱點和可攻擊之處。

面對此名雖然不是修行者,但明顯也是強大戰士的黑衣劍士的刺殺,白衣女子卻是依舊淡然的一掌拍擊在重甲巨人的後腦。

如同經過仔細的計算一般,這一擊落下,重甲巨人的後腦發出了骨骼斷裂的聲音,龐大的身軀再也無法站立,往前無力的栽倒下去,而白衣女子只是簡簡單單的從他無力的手中抽出了巨大的戰斧,只是單手提着,往下拍出。

刺向她下身的黑衣劍士如同被一輛疾駛的馬車撞中,手中的黑色長劍瞬間斷成三截,整個人被拍飛出去,撞倒了後方數名劍士,像一條軟麵條一般,無比悽慘的落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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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三章 因為我是天才

一名名棄弓取劍的黑衣劍手在雨中皮爛骨折,變成一團團模糊的血肉墜落在地。

即便心如磐石,這些黑衣劍手也是徹底的紅了眼,發出渾然不像是人的厲吼。

然而白衣女子依舊好好的站着,唯有雨滴和他人的鮮血飄灑在她的身上。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和手持油紙傘的青衫“師爺”走到了一起,但依舊只是併排的看著,看著最後一名黑衣劍手在淒厲的慘叫聲中倒飛而出,落於地上,再無聲息。

泥濘的官道上,只剩下了白衣女子、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和撐着油紙傘的青衫“師爺”、手持判官筆的李騎瓏四人站立。

一時天地間陷於安靜,唯有淅瀝的雨聲在輕響,沒有任何人搶先動手。

白衣女子已然垂下還在滴血的雪亮巨斧,她的目光首先落在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的奇特髮式上,平靜而淡然的問道:“你是南邊的人?”

“晚輩秋落沙,師從龍脊崖,正是來自長公主您所說的南邊。”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微微頷首行禮,雖然年歲比白衣女子略大,但是他心中十分清楚,無論從身份還是修為,對方也足以稱得上前輩二字,所以他的眉宇間十分自然,比起方才更加心安理得。

“那便是千魔窟的學生了。”白衣女子淡淡的點了點頭:“從千魔窟到如東陵,至少要兩個月的路途,你趕路辛苦了。”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和面目一直隱於油紙傘下的青衫“師爺”都是微微一怔,他們已經在腦海之中試想過無數次如何面對這名體內流淌着雲秦帝國最尊貴血液的白衣女子,然而沒想到真正面對時,對方說出的竟然是這樣的一句話。

“不辛苦。”沉默數息的時間,面色微僵的中年男子搖了搖頭:“晚輩一直在千霞山,所以趕至這裡並不算特別遠。”

“我雲秦帝國一向重武,更重勇氣…你死之後,我會讓人將你的屍骨運回千霞山,讓你回歸故里。”白衣女子看著這名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淡淡的說道。

她這句話若是換了旁人來說,或許任何人都會覺得狂妄而囂張到了極點,但是從她的口中說出,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身子卻是微微的前傾,肅然的行了一禮:“多謝前輩厚情。”

白衣女子微微點頭,轉頭看向油紙傘下的青衫“師爺”:“那麼你呢?”

青衫“師爺”沉默不語,並不應聲。白衣女子嘴角稍冷,不再多說:“你們誰先來?”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苦笑:“那就晚輩先來吧。”

雨繼續下,天地間驟然響起一道激越的清鳴,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右手棉袍衣袖齊肩全部裂開,一柄紫色的薄劍因為極快的速度,在空中拖出了一片殘影,朝着白衣女子斬殺而至!

白衣女子輕踏一步,手中的雪白巨斧橫掃而出,準確無誤的斬在中年男子手中的紫色薄劍上,發出了一聲令人震耳欲聾的脆響。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渾身輕顫,整個人被強大的力量震飛出去,落於數丈之後的泥濘之中,他的面色蒼白了許多,然而手中如同冰片般薄而通透的紫色長劍竟然是沒有絲毫的破損,只有一絲絲的紫光在劍身上游動。

“紫玉…果然是千魔窟的弟子。”如同知道這面前所有人的心中想法,白衣女子沒有進擊,只是略微讚許般的點了點頭。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再次苦笑,雨簾之中再次響起激越清鳴,他的人和劍再次破開水霧,到達白衣女子身前,然而白衣女子的動作依舊十分樸素,比這名中年男子更快的戰斧使得這名中年男子硬生生的將劍收回,橫於身前,然後再次悽慘的倒飛出去。

“當…當…當…”

紫色劍影不停的在白衣女子身旁盤旋,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像一隻大鳥一般在白衣女子身周飛繞,但是一次次兵刃相擊的後果,卻是他面色變得更加的蒼白,持劍的右手變得更加的顫抖,口中開始沁出一滴滴的鮮血…再接着,一滴滴的血珠,從他的鼻孔中滴落下來。

白衣女子的面容沒有半分的不耐,只是揮動戰斧,逼得中年男子一次次倉皇倒退而出。

突然,她又往前跨出了一步,她的身上並沒有特別龐大的氣息透出,但是這一步跨出,中年男子卻是再也支持不住,身上的黃光如同燭火般熄滅,手中的紫色長劍在橫擋巨斧之時,便被從手中震脫,劍身重重的反敲在他自己的身上。

宛若不是被薄薄劍身,而是被一柄巨錘敲擊,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的胸口瞬間凹陷下去,雙手無力的垂下,往後倒飛而出,重重的跌於泥濘之間。

口鼻之中的鮮血如同涓涓細流一般流出,讓他根本無法呼吸,但是他的神色竟然是十分平靜。

“歐陽師兄,看你的了。”不知是什麼樣的毅力和意志驅使,在受了已然致命的創傷之後,這名明顯比李騎瓏明了這件事意味着什麼的王莽王朝軍方強者,卻是並非馬上死去,而是無力的望着上方灰黑色的雨簾,混雜着一口血水和雨水,說出了這樣一句話。

手持油紙傘的青衫“師爺”默然對這名渾身陷於泥濘之中的強者深深彎腰行禮。

就在深深彎腰之間,他身周的雨絲突然被空氣中絲絲縷縷的震動所束縛,一切都似乎緩慢了下來。

“咔…”他手中的油紙傘在一陣奇異而強大的震顫下,徹底化成了碎屑,在雨中崩散,露出了一張蒼白而年輕的臉。

這名先前隱於涼棚下,接着隱於油紙傘下的青衫“師爺”,他的頭髮和眉毛,竟然都是雪白色的。

咚!咚!咚!

這名臉上瀰漫著悲壯和堅定的白髮男子,他的心臟突然發出了戰鼓一般的聲音,隨着這聲音的發出,他肌膚下的血管都一根根突了起來,變得粗大而猙獰,而且開始變成可怖的黑色,如同一條條黑線在身上顯現出來。

“煉獄山!”呆立在泥濘官道之中的李騎瓏有些惘然的看著這名發生在青衫“師爺”身上的異變,他的身體開始控制不住的劇烈顫抖,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因為驚恐。

突然,他徹底的失魂落魄,手中的一對判官筆都是掉落在了泥濘之中,像是被強暴了的女子一般哭嚎道:“不可能!你怎麼會是煉獄山的人!”

正如那名中年大叔留給林夕的勸誡中所說,這世上有太多不明之地,有太多的強者,雲秦帝國有青鸞學院,而南邊的王莽王朝,也有煉獄山這樣的存在。

強大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從煉獄山這樣的地方走出的強者,卻是會出現在自己的身旁。

既然有煉獄山國士級修為的強者來了,那還要自己做什麼?

“難道我身經百戰,好不容易爬到陵督這樣的高位,還根本沒有接觸到所謂的權術?…也只是被那些人隨意擺弄下的一顆棋子?”

原本做到陵督這個位置,他以為已經進入了那真正權術的階層,但是直到此刻,他才隱隱約約的認識到,自己之前是多麼淺薄和粗鄙可笑。

陷於泥濘地上的面容愁苦中年男子的整個身體猛烈的抽搐起來,塌陷的胸中也發出了某種奇怪的抽風聲,身上佈滿黑色血紋的青衫“師爺”知道這名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已然到了最後的關頭,而且他也十分清楚,這名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如此硬撐着,只是為了看一眼這最後的結果,而這種硬撐着,也必定是無比的痛苦,所以他要將這件事很快結束,所以他用盡全身最大的力氣深深的吸了一口氣,讓自己丹田內的魂力全部運行於自己的血脈之間。

他身外的雨霧驟然全部化成了白氣,但就在他準備朝着白衣女子一步跨出之時他,他的面色驟然一緊,他陡然感覺到,周圍的空氣,突然有了一絲異樣的震動。

而且這異樣的震動,竟然是來自他的腳下,來自地下的泥濘之中。

陡然,這名來自王莽王朝神聖之地的強者想到了某種可能,陡然抬腳,似是一腳要踏裂這整條泥濘的官道。然而卻已經晚了,一條極其微弱的劍光從和着血水的稀泥中射出,繞過了他的一腳,然後驟然加速,在空中發出驚人的嘯音,“噗”的一聲輕響,這條劍光割斷了他右側脖子上所有突出的黑色血脈,飛射上天,懸浮在他的頭頂上空。

青衫“師爺”摀住了脖子,黑色的鮮血卻是依舊如同箭矢一般從他的指尖射出。

他瞪着眼睛,直到此時才看清楚,那名先前坐在車頭的青衣少女,不知何時卻是已經走出了插滿黑色羽箭的車廂,認認真真的看著他頭頂上空的飛劍。

那一柄飛劍是一柄無柄的斷劍,微銀色,寒光閃動,除了一些細緻的符文之外,還有一條明顯的冰狀裂紋。

“怎麼可能!”

青衫“師爺”緩緩跪倒在了自己踏出的大坑之中,蓄積在坑中的雨水淹沒到了他的腰腹,他看著扎着兩條羊角小辮,一臉稚氣卻是根本無視地上鮮血和破碎屍身的青衣少女,眼中全是迷茫和不能理解:“怎麼可能…你只有這樣的年紀,怎麼可能御使飛劍超過五十步,你怎麼可能達到聖師的修為!”

或許是因為知道徒勞,他放開了捂在自己脖子上的手,黑色的鮮血更加肆無忌憚的從他脖子上噴湧出來。看著源源不斷湧出的黑色鮮血,青衫少女微微皺眉,卻還是認真回答:“我生得面嫩…還有,我是個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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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四章 我依舊不喜歡

“天才?”

青衫“師爺”驟然無聲,先是失魂落魄,而後滿懷悵然和苦笑的俯身跌倒在身下充滿渾濁泥水的大坑之中,一時淹沒,再無蹤跡。

他七歲便開始修行,十一歲點燃魂力種子,十二歲突破魂士修為,十五歲進入王莽王朝最神聖之地煉獄山修行,十六歲便修至大魂師修為,又只用了六年的時間,不僅突破到了國士的修為,還成為煉獄山的魔武者。

在整個煉獄山,整個天莽王朝,他都已經是修行者中的佼佼者,所有人眼中的天才。

他也自認為,在這世上,沒有幾個人能夠比得上他的修行速度,他也無愧這天才的稱號,所以即便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名趕車少女極有可能是修行者,但這名趕車少女的骨格嬌嫩,還未長成,即便是從剛剛懂事起就開始修行,十餘年的時間,又能有什麼樣的修為?

然而這名少女卻是能夠御使的存在,是他再過二十年都未必能夠真正踏入的聖師修為。

青衣少女的回答是如此簡單,但卻又是如此真實,即便生得面嫩,面相比真實年紀略大兩歲,但聖師之境…她的確才是真正的天才。

“聖師…生得面嫩…”感受到那一股強大難言的劍意,聽到自己的師兄跌倒在身下水坑中的聲音,仰面陷於泥濘中的面容愁苦中年男子似是覺得這是個絶妙的回答,忍不住想要放聲大笑,但卻是笑不出來。伴隨着一陣劇烈的抽搐,他問了最後一句話,卻只是問了一句劍的問題:“你這是什麼劍…怎麼氣息如此冰寒?”

青衫少女注視着他,默然點頭,認真的答道:“斷寒鎖心。”

面容愁苦的中年男子也不再發出任何的聲音,身體在漫天的雨絲中慢慢的冰冷,也不知道最後到底有沒有聽到青衫少女的回答。

李騎瓏渾身發抖的站着,自從青衫“師爺”的身上浮現出黑色血脈開始,他便知道以往是如何的淺薄和無知…陵督、省督、八司...那一個個名字在往日那麼清晰,但是此刻他才知道自己距離那些深庭內院,重重帷幕之後的人有多遙遠。

原來爬了這麼多年,在這如東陵前呼後擁,也不過如此!

“殿下...饒命。”看著不徐不緩的飛回青衫少女身邊,飛回青衫少女袖中的無柄飛劍,李騎瓏慘然一笑,看著白衣女子哀求。他沒有跪下,因為他知道,此刻就算跪下,也是無用。

白衣女子淡淡的看了一眼身旁不遠處的重甲巨人,看了一眼淹沒在渾濁水坑中的青衫“師爺”,又看了一眼仰面對天的面容愁苦中年男子,冰冷的說道:“若是他們肯降,我可以饒他們一命,唯獨你,卻是不可饒。”

“為什麼!”李騎瓏猛的一顫,強聲道:“殿下,我可以將功補過,我可以告訴殿下,是何人指使,只要殿下能夠許諾,放過我和我的家人。”

“為什麼?”白衣女子本來平和,聽到他的這句,卻是陡然憤怒起來,厲聲道:“你還問我為什麼,好,我來告訴你為什麼,因為這三名都不是我們雲秦帝國的修行者,他們前來刺殺我無可厚非,但你是我們雲秦帝國的堂堂陵督!還有這些刀客,這些劍手,他們都是我們雲秦帝國的強大軍人,但他們卻是因為你們的愚蠢和上不得檯面的陰謀,死在了了這裡,死在我的手中!你讓這些原本可以獲得榮光的帝國軍人死後還要蒙羞,卻還要祈求我留你的性命?”

看著面色越來越為雪白,身體抖得越來越厲害的李騎瓏,白衣女子冰冷的語氣中說不出的厭惡:“而且你太蠢,令我生厭的蠢。你以為可以在南邊找到一個更好的前程,你也不用腦子想想,我即便是修行者,也根本不上戰場,殺了我,王莽王朝又有什麼好處?忌憚我的所為對雲秦帝國將來的改變麼?…他們即便想得有如此長遠,也必定會先考慮,殺死了我之後,首先便要迎來無盡的怒火。我雲秦帝國以武立國,長公主被刺殺,若是不出兵征伐的話,即便是我皇兄,也根本平息不了民眾的怒火。他們只是配合著投出幾顆石子,看看能不能將一池渾水攪得更亂一些,能讓我們雲秦帝國一些有才能的人不是死在戰場上,而是死在自己的陰謀之中,他們自然樂意。而你,身為雲秦帝國的軍人,身為陵督,竟然連一點絲毫的警醒都沒有,還信以為真,你說你活在這世上還有什麼用處。”

“至於你這種級別,這麼愚蠢的人物,能接觸到的,又能是什麼樣的人?出了這種事,要查,自然是連你接觸的人上面都會被查出來,你說不說,又有什麼用?”

白衣女子語氣平淡了下來,卻是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只是看著渾身發抖的李騎瓏,道:“看在你當年在邊軍為我雲秦帝國立下不少戰功的份上…若是你還算個帝國的軍人,你便撿起你的兵刃,我會留你個全屍。”

李騎瓏心中唯一的一根救命稻草也被冰冷的譏諷所抹消,知道再無轉機,他慢慢的俯下了身子,撿起地上的一對判官筆的同時,他看到了自己的官服和褲管全部都是泥濘。

“弄了半天…我終究也就是個泥腿啊…”

李騎瓏直起身子,哭笑着,最後發洩般的在泥濘的官道中開始狂奔,衝向這名白衣女子。

白衣女子走到了青衫少女的身前,李騎瓏在拼盡全力刺出自己手中的判官筆的同時,閉上了眼睛,一條冰冷的氣息穿入了他的體內,穿透了他的心脈,從他的身後透出,但就在此時,讓他不可思議的猛烈睜開眼睛的是,他原本注定無法對這名白衣少女造成任何損傷的判官筆,卻是刺入了血肉,有滾燙的液體濺落在他的臉上。

他看到,白衣女子手中那柄原本屬於面容愁苦中年人的紫玉薄劍刺入了他的心口,他的所有氣力和意識正在飛速的消失,然而他手中的判官筆,卻是也刺入了白衣少女的腹中,一朵鮮艷至極的血花,正在白色宮裝上綻放開來。

“你這…?”李騎瓏的眼睛睜大到了極致,突了出來,嘶聲叫出聲音,然而他心中的驚疑卻是再也得不到任何解答,白衣女子放開手,他帶著紫玉薄劍仰面跌倒在泥濘之中,再也沒有任何意識。

腹部被一支判官筆刺入,衣上的血花不停的蔓延,白衣女子卻是十分的平靜,只是轉身朝着身後插滿黑色箭矢的車廂行去。

青衫少女卻是也沒有上前救治,一動不動,皺着眉頭看著她的眼睛,沉聲道:“為什麼?”

“想必你也清楚,這次是那些不願意我再繼續這麼走下去的人給我的一個警告…而我代表的是我皇兄的意思,他們自然也已經準備好了接受我皇兄怒火的準備。”白衣女子繼續朝着馬車車廂慢慢的走着:“我自然不能就此讓事情按他們預想的進行下去。”

青衫少女沉默的想了想,眉頭皺得更緊:“我知道你這樣可以讓這場火燒得更旺一些,可以讓你們更有理由做一些事情,而且那些人還沒有理由反對…但是你想到沒有,你這場火燒得太大,還會燒到別的地方,比如說青鸞學院。”

白衣女子停了下來,身影微顫的沉聲道:“南宮未央,你的確是個天才,不僅是修道的天才,而且連這些事都想得如此清楚,但是你覺得我有選擇的餘地麼?你隨我已經走過了大半個雲秦帝國,現在地方的吏治腐化成什麼樣,你也親眼見到了,而且即便在我皇兄聖明的治理下,雲秦帝國還有諸多我皇兄無法動的人,無法動的地方,我原本以為,即便律政司...即便正武司,即便某些人對我的行走有些不滿,但是至少也會自行收斂,想著自己反省,將不滿按捺下來,然而他們做了什麼?在我雲秦的地面上,他們竟然膽大到敢用此種方式來警告我,警告我的皇兄!那他們接下來,還敢做什麼事?”

微微頓了頓之後,白衣女子的眼中出現了一絲難掩的怒意:“南宮未央,你不要忘記,青鸞學院,也是我皇兄都無法動的地方之一,而且你從未進過青鸞學院一步,你的修為,全是因為皇城裡面的全力支持,我實在難以理解,你為什麼對青鸞學院有這樣強烈的好感。”

“因為我喜歡。”青衫少女看著白衣女子,沒有猶豫,認真的回答:“我喜歡張院長,我喜歡學院的做事方式。”

在這名名為南宮未央的少女心中,似乎根本沒有掩飾二字的存在,所以即便是對著依舊在流血的雲秦帝國長公主,在說了那一句之後,她依舊不管對方心中是何等的想法,認真的補充了一句:“你這樣…我很不喜歡。”

白衣女子許久無言,然後又舉步,有些艱難的朝着馬車車廂走去,有些虛弱的沉聲道:“但你也應該想到…我所做的一切,並不是為我,而是為了雲秦。”

“我知道。”南宮未央點頭,而後又認真的說道:“但是我依舊不喜歡。”

面對如此固執的少女,白衣女子知道無法辯駁,一陣陣眩暈也讓她懶得再行說話,所以她只是沉默的打開了車廂門,坐了下來。在坐下來,設法不再讓自己的鮮血從體內流出之後,這名白衣女子微微的嘆了口氣,心中想著,自己自從走出中州皇城的第一天開始,就不知道有多少人不喜歡自己,自己今天竟然還這麼固執的想要說服一名比自己更固執的少女,真是何苦來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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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五章 一夜魚龍舞

一壺清酒置於船頭案前,一疊黑糖蜜餞置於紅色漆器之中,別無其它佐酒之物。

烏蓬小船行於桃花江心,船艙內一名霓裳玉人懷抱琵琶半掩秀容,纖纖玉指低眉信手續續輕彈,叮咚珠聲滑落清冽江水之間,驀的輕啟朱唇,輕唱道:“東風夜放花千樹,更吹落,星如雨,寶馬雕車香滿路。鳳簫聲動,玉壺光轉,一夜魚龍舞。蛾兒雪柳黃金縷,笑語盈盈暗香去,眾裡尋他千百度,驀然迴首,那人卻在,燈火闌珊處。”

一曲終了,霓裳玉人沉吟着收起撥片插在琴絃中,卻是依舊低眉抱著琵琶,一時不語。

“怎麼,這詞不好麼?”赤足坐於船頭,一襲素色麻衣的朱墨筠看著霓裳玉人微微一笑,溫和的說道。

霓裳玉人輕輕搖頭:“公子這詞是極好,但此時此景,卻是太過淒清了一些。”

朱墨筠看著霓裳玉人,輕搖了酒杯:“這詞是張院長當年所留,我也做不出來…而且這詞意境極佳,三千你是有心事,才會覺得淒清…你還記得,你我認識多久了?”

“若是奴家記得不差,大約是三年零六個月。”霓裳玉人放下琵琶,從狹小艙內移步走出,在朱墨筠的對面坐下,幫朱墨筠斟酒。

“你的記性絲毫不差。”朱墨筠靜靜的看著她,看著她的蔥蔥玉手,輕嘆道:“當時我遇到你的時候,還只不過是律政司編修小吏。”

霓裳玉人溫婉一笑,柔聲道:“但你現在已然是律政司御使,再往上便是副司首,放在整個皇城裡面,也沒有幾個人能讓你低眉折腰了。你的前程花團錦繡,多和我在一起,必定不好。”

“這便是你心中所想麼?”朱墨筠一笑,將面前杯盞中的酒一飲而盡,自嘲般說道:“你是不懂,到了我這位置,再要往上,並不取決於我再做多少事,而在於上面的人願不願意讓我再往上,願不願意讓一張位置給我。所以我已然想好了,若是此行順利,不管如何,我都要帶你回中州皇城。”

霓裳玉人雙手微微一顫,她不知道朱墨筠所說此行到底是何事,但她也沒有問什麼,只是頭垂得更低,輕聲道:“公子,我陪你喝酒。”

朱墨筠眼中溫柔,他微微仰頭,天空一輪彎月,倒映在水中,一隻青色的信鴿從遠處飛來,卻是直直的落在他的左側肩頭,硃紅色的腳爪上,牢牢的綁着一個小小的信筒。

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抽出了信筒之中的小小紙卷,只是一眼掃過,他的臉色就驟然變得蒼白起來。

霓裳玉人朱唇輕顫,面容卻是依舊溫婉。

“她太狠了。”朱墨筠緩緩呼出了一口氣,說出了一句霓裳玉人無法理解的話,深深的看了一眼她之後,輕聲道:“再陪我喝一杯。”

霓裳玉人點頭倒酒,酒杯微觸,都一飲而盡。然而讓她渾身僵住的是,同一壺中倒出的酒,她喝下無恙,但是朱墨筠的口中,卻是流出了一縷縷紫黑色的鮮血。

“這世上,最令人悲傷的事,是看著心愛的人在自己的面前,卻是不能擁她入懷,享有她的溫暖…對不起…”朱墨筠依舊坐著不動,眼中卻是流出了血淚,他的頭也低垂了下來,聲音隨着氣息漸落,最終完全消失。

霓裳玉人面色依舊溫婉平靜,她痴痴的看著再也不動的朱墨筠,想起三年多前這名眼神充滿野心的男子躍上自己船頭的身姿…然而她永遠都不可能再見到了。她沉默的起身,從艙中取出了琵琶,在朱墨筠的對面,慢慢的塗抹胭脂水粉,從一開始的清湯芙面,變得艷麗不可方物。

“公子,我陪你,不管如何,今日我都會跟你走。”霓裳玉人妝容完畢,看著江心那一輪彎月,彷彿要將它摘於手心一般,伸手朝着那皎潔,縱身一跳,濺起一片玉珠般的水花。

如東陵陵督李騎瓏叛國,刺殺欽命周遊帝國的雲秦長公主長孫慕月,長公主重傷昏迷,是夜,律政司第三號人物朱墨筠服毒自殺於桃花江上。

同行歌姬投水自盡。

……

……

隔日清晨,中州皇城,帝王早朝。

坐在蟠龍御塌上的聖上靜靜的審視跪在他面前金磚廳堂上的數十名官員。

誰都知道雲秦帝國當今聖上正值而立之年,精力正值巔峰,但是這名面容堅毅,面容看上去寬厚溫和的清癯男子卻是隱隱露出些疲態。

這使得所有跪在地上的官員心中格外冷寒,心想恐怕聖上昨日是一夜未眠,想著如何處理此事。

“朱墨筠死了…但這並不能給我交待。”

即便心中無比的雷霆震怒,但是這名御塌上的龍袍男子的聲音卻是依舊和平時一樣,溫和有力。他眼簾微垂的端盞分茶,目光甚至不在這些大臣們的身上停留:“真的只有律政司麼?青王重鎧為邊軍獨有,雖然不算什麼特別厲害之物,但能披甲上陣的人不多,數量極少,應該不用我提醒,你們都可以通過這件青王重鎧查出一些事來吧?”

“長公主代表的是我的旨意,連她都敢刺殺…那我在這皇城之中,是否也得每日提心吊膽?”

平靜的說完了這一句之後,這名這個世間最有權勢的人物的嘴角也終於有些控制不住的微微顫抖了起來,他的聲音,也終於比平時略高了數分:“你們不要忘記,父皇只留下了我們這一對兒女,而朕,只有這一個妹妹!”

跪在大殿中的不少大臣以及大殿兩側九條厚重帷幕之後坐著的數個人心中都是心中譏諷,心想此事本身就是雲秦這一對權傾天下的兄妹太過了一些…她把律政司的事全部做了,那律政司要做什麼?今日這殿中的大臣,哪一個不知道,大家的關係就像是堆疊在一起的柴火,若是抽出一大把的話,誰知道其餘的柴火會滑落多少?而且她是什麼人物…有聞人首輔這樣的人坐在這殿堂的帷幕之後,她會一點都察覺不到,這樣的刺殺,能夠傷得了她?

然而當今聖上此刻所說的是實情,他的憤怒也是實情,畢竟那名女子的重傷加劇了他的怒火…萬一她真是死了呢?

所以不管腹中如何,在此種情形之下,卻是只能隱於腹中,只能做出些讓步給他個交待,一方進,一方退,這次的失算,只是沒有想到那名養尊處優的女子,竟然會有如此決然和狠辣的一面,現在所能做的,只是如何將這一步的影響壓至最小,今後再慢慢的找回來。

……

唐藏古國的皇宮,一名謀臣難掩臉上的喜色,對著年幼的鳳軒皇帝俯身行禮,進諫道:“如東之亂消息確實,我們正好可以乘勢進兵。”

比裘路還要面相稚嫩的小皇帝略微不滿的看了一眼這名謀臣,道:“為什麼?”

“雲秦那幾個元老院的老人,原本任由此事發生,便是想給龍椅上的人一個警告,警告他不要越線,但是長孫慕月以這種方式反擊,他們勢必做出些讓步...這一進一退之間,必定會有些混亂,雲秦皇帝本身就已十分強勢,這次想必不是死一兩個朱墨筠這種人物,便能平息他的怒火的。”

“這道理這麼淺顯,你能想得清楚,難道雲秦那些個身坐帷帳之中的元老會想不清楚?宣洩怒火的最好手段自然是鮮血和死人,要殺人自然也不用一定在皇城內。”鳳軒皇帝譏諷的看著這名謀臣,道:“以那些人的能力,他們完全可以將那些人送去邊軍送死,還有…對於雲秦皇帝來說,若是我們大動,便是他最好的機會。你想必也明白,要換血的最佳手段,就是大軍交戰,死一批人,換一批人,這中間,可以有多少的調動?”

微微冷笑一下之後,鳳軒皇帝微眯着眼睛看著這名謀臣,補充道:“而且你也應該知道,那幾名身坐帷幕之中的元老,比起氣盛的雲秦皇帝要沉穩多了,哪怕對付他們更加難辦,但是我寧願和這些深思熟慮過每一個後果的老傢伙交手,也不願意和一個充滿野心,不惜後果的人拚命。要是南邊想動的話,那就讓他們先去拚命好了。不過南邊的那個老不死恐怕比我們想得更透徹百倍,否則南邊這些年也不會有這樣的光景了。”

“皇上所言極是。”這名謀臣深深吸氣,心悅臣服的看著這名身材低矮,面容也普通的小皇帝再次俯身行禮。所有殿中聽到兩人對話的人都是背心冒出微微冷汗。

先前以為只是皇太后睿智而攻於權術,但現在皇太后已然不再垂簾聽政….而眼下小皇帝才多少歲,對於權術陰謀,卻是反而比大多長年浸淫此道的謀臣還要看得清楚和透徹。難道玩弄操控無數人生死,對於許多人一輩子也難以理解的權術,本身就是他們這種人與生俱來的天性?

一臉稚嫩的小皇帝不再看這名謀臣,而是掃向其餘站立廳堂的臣子,有些疲倦般的揉了揉太陽穴,緩緩說道:“南宮陌一定要設法救回來,他本身便是我們唐藏難得一見的修道天才,而且對我唐藏忠心不二,不惜代價…若是一直不出青鸞學院之中救不回來,就把他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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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六章 這是到底是誰!

如東陵亂,泥濘官道上死去的人只是過百,和窮山惡水之中邊軍的傷亡相比而言不算什麼,然而因為那名女子體內流的是和當今雲秦皇帝相同的血,所以中州皇城之中帝王|震怒,無數臣子惶惶,不知道牽動了多少神經。

就在律政司的第三號人物,雲秦舉足輕重的年輕權臣在桃花江中倒下之時,夏副院長也出了平時所居的簡陋小院,主動進了學院哀牢後山。

近年來那在皇帝廳堂之中都可以坐在重重帷幕後面的九名元老雖然未必做得太過,但是當今聖上畢竟太年輕,想要抓的事情太多,他對張院長和這些老人並沒有當年先皇一樣的瞭解和缺乏足夠的敬畏,他不知道,再賢明的聖上,也不可能事無鉅細,令整個帝國完全按照他的意志運轉。

不過因為如東陵和青鸞學院很遠,中州皇城和青鸞學院也很遠,所以即便中州皇城之中,哪怕是龍榻之上的人心中有什麼想法,這自如東陵官道颳起的風雖然注定讓人頭疼,但即便是以蕭明軒的首輔之才和哀牢後山其餘那麼多銀河億次講師,也需要更多的時間來推斷這件事的最終走向,並做學院該做的事,所以和地方上的很多陵、鎮一樣,青鸞學院依舊平靜。

……

“這算是無心插柳柳成蔭麼?看來昨日我那決定真是明智…”

空曠的直擊矛陣石殿之中,仰面躺在地上的林夕劇烈的喘息着,渾身又是如同從水中撈出一般,但是看著石殿的入口處,他的嘴角卻是牽扯出了一絲得意的笑容。

在這試煉山谷出口戰績榜上的未必是這試煉山谷中最強,只是有可能遇到了更強者,就如先前遇到的“金葵”,雖然在他的排名之下,但真實戰力卻是遠在他之上,若是沒有姜笑依的幫助,他是決計不可能將之擊敗。

就在昨日,林夕收到家信,又和高亞楠偶遇,林夕想要湊個三喜臨門,但是在試煉山谷中遇到的“斑斕虎”雖然不在榜上,但是實力卻是也在他之上。

又在一陣放肆的狂奔,依舊無法避免被這名胸口有“斑斕虎”標記的對手擊敗之後,想到要讓徐生沫不舒服的林夕還是運用了他的能力,小小作弊了一下,直接回到十停之間,設法避開了這名對手,並從先前狂奔經過的山林之中收取了十停之前根本沒有時間收取的一副臂弩,他這才湊齊了五次五星戰績。

原本他還是想著自己少了一次在這直擊矛陣中磨礪的機會,但是今日聽從安可依的建議,用獎勵獲得的一個學分換取了一顆冰鸞丹,和料想中的一樣,終於突破到初級魂士的實力後,他卻是發現在無形之中,自己在這直擊矛陣之中卻是輕鬆了不少。

因為他的氣力有了不小的增長,現在他已經能夠輕鬆的擺弄百斤的石球,拉起黑石強弓起來也已經和之前使用硬木弓差不多,所以在這直擊矛陣之中斬殺刺來的黑矛時,也不用像平時一樣自覺要用很大的力氣,動作更加的輕鬆…而且還有重要的一點是,徐生沫現在清晨加諸在他身上的訓練雖然苛刻,但那背心也的確讓他現在的平衡性更好,以往遭受長矛的一次重擊之後,接下來便根本難以閃避隨即刺來的第二,第三柄長矛,但現在如果不是正好刺中讓他特別痛楚的部位,他還是能夠及時作出閃避的動作。

所以今日下來,在動用一次今日的能力之後,他竟然堅持到了讓他都覺得驚訝的一百五十三步。

現在這個直擊矛陣的青銅後門已經看上去那麼近…這讓林夕更是勇氣和興趣大增,畢竟這樣下去,可能用不了多久,便可以再次讓徐生沫不舒服。

越是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和人生想得越簡單,就越是容易快樂。

所以今日在看到這間石殿的後門已經不遠,又想到自己回出的家信應該已經在發往鹿林鎮的途中,又開始在地上像條蚯蚓一樣扭回去的林夕心中十分的光明、快樂。

就在林夕走出黃色圍牆之後不久,文軒宇從黃色圍牆的另外一處門口走了進來,朝着直擊矛陣的石殿走來。

他胸口的標記是一隻黑色的蝙蝠,“黑蝠”,這個標記前兩日在榜上的戰績是三次五星退場,而今日的戰績已經是五次五星退場。

文軒宇今日走得極慢,低垂着頭,因為他一直在想著昨日家信之中的問題。

如東陵亂,朱墨筠死…那家信中提及的人,接下來到底會有什麼樣的動作?那九個重重帷帳之後的老人,又會做出什麼樣的舉動?這些普通學生,甚至地方上舉足輕重的官員都接觸不到的東西,卻是以平鋪直敘的方式,很簡單的出現在他的家信之中。

因為他是文家的獨子,而他的父親,則是雲秦八大司首之一,吏司的司首,所以每日都有這樣的“家信”送進來,所以和別的學生不同,他也必須瞭解這些事,通過這些事的走向,來印證自己之前的判斷是否準確。每日在家信之中,他都要就他父親提及的這些事回覆一些看法,他十分清楚以他父親的能力,根本不需要從他的看法之中獲取什麼意見,這樣的方式,只是讓他將擁有將來一天能夠走到他父親那位置的能力。

而他父親比他更清楚學院的能力,所以這些平鋪直敘的家信根本沒有什麼隱瞞。

“這件事雖然注定有許多人波及,但關鍵不在於此事本身…而在於父親要做什麼…”作為帝國舉足輕重的幾個世家之一的獨子,這名孤高冷傲的年輕人一邊考慮着如何給父親回信,一邊走入了直擊矛陣的石殿。

在他看來,如東陵這件事雖然足夠重大,然而對於文家來說,卻是不能被這件事迷住雙目…最為關鍵的是,那坐在重重帷幕之後的九個元老,其中有一個已經很老很老,而且患有不治之症,按照先前的一些消息判斷,在這數年之內,就應該會把位置讓出來。

當今的聖上雖然英明神武,但畢竟是局內人,反而不如所有類似文家這樣的局外人看得清楚。這些年他一直都在設法削弱九名元老手中的權勢,按他的意願,這九個位置有空出來的話,就不要讓人再坐上去了。然而這九個位置,本來就是當年先皇為了避免他犯錯和防備某些人所設,所以這些人注定會讓明白此中道理,並有理由和實力能夠坐上去的人補那個位置。

按照他自己的判斷,文家、冷家,還有西邊的軍部,都是最有機會坐上這位置的,而他在青鸞學院,以及今後的表現,自然也會多多少少對自己的父親有些影響。

所幸他們文家的血統一直優秀,所以他注定出類拔萃。

在深吸了一口氣之後,看了一眼貼在入口處牆上的記錄之後,手持黑色長劍的文軒宇衝入了空曠的大殿之中。

……

一柄柄黑色長矛被他斬落,和林夕的輕盈如風不同,他大開大合,以一種異常凌厲的態勢在殿中大踏步而行,他的力量比起林夕大得多,而且似乎動作有着與生俱來的天賦,在快速之間斬殺極其的精準,一般的人根本無法做到。

在連續斬落了數十柄長矛後,他被黑色長矛刺中,開始倒地。

不知道多少次倒地之後,空曠石殿之中再次趨於平靜,已經沒有力氣再行前進的文軒宇一動不動的躺倒在地。

突然,他的眼瞳猛的一縮,整個身體下意識的想要猛的撐起,但是無力的雙手一動,卻是反而牽起了一陣撕裂般的劇痛,讓他發出了一聲震驚而低沉的痛呼。

因為他發現,自己和青銅後門之間,竟然還有長矛插在地上的痕跡,而且痕跡還十分新鮮。

這只能說明,在他之前,有個人已經在這石殿之中,比自己通過了更多的距離!

細算之下,這人竟然足足比自己通過了多達十七八步的距離!

這怎麼可能!

文軒宇十分清楚,對於他們新生而言,要通過這個直擊矛陣,主要還是要靠武技和磨礪出來的身體反應。因為除非到了魂師修為,魂力可以佈於體表,否則不管是中級魂士修為還是高級魂士修為,氣力再大一點,被這長矛刺中,還是痛徹心扉,還是會影響下面的動作。被刺中幾矛還是會喪失戰力。

而他們新生之中,現在還根本沒有已經到魂師修為的人存在。

以文軒宇的天賦和自信而言,就連那些邊蠻,在這武技和反應上面,都不可能超過自己,所以若是要破這裡的記錄,那他必定是第一個能破的!

但是此刻,竟然有人已經領先了自己十七八步!

這不僅讓他根本不可相信,因為自從允許進入這試煉山谷之後,他也是天天都到這直擊矛陣之中練習…在這種情形之下,竟然還有人能夠比他做得更好?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人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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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七章 心中乾淨

對於林夕來說,學院十分安靜,而且他很忙,自從被徐生沫突兀的告知他有正將星潛質之後,他每天便一直處於疲憊不堪、恢復、疲憊不堪、恢復…這樣的循環之中。

清晨,亂石山谷之中,正將星特訓。

徐生沫側身對著林夕,冷漠而譏誚的說道:“你是不是心中十分得意?”

林夕怔了怔:“不知道徐老師所說得意是指什麼?”

徐生沫皺起了眉頭,厭惡的神色:“除了昨日積滿五次五星戰績,你還有什麼可以值得得意的地方麼?”

林夕微微一笑:“的確有些得意的。”

“我勸你還是把這份得意收起來,且不說積滿了五次五星戰績的不止你一人,你以為這就代表着你實力強麼?”徐生沫不屑的轉頭看了林夕一眼,冷笑道:“你只是運氣好,沒有遇到真正強勁的對手而已,若是在戰場上真正廝殺起來,試煉山谷裡面能夠將你殺死的,絶對不下二十個。你不要以為你得了一個獎勵的學分,突破到了初級魂士的修為,就可以在我面前得意什麼,對於普通魂師而言,多那一點點氣力和少那一點點氣力便根本不算什麼。更別妄想改變我對你的看法,像你這種資質,這種性子的人,根本不可能成為正將星?”

也不等林夕說什麼,徐生沫點了點先前放置那一件背甲和一副綁腿的方位:“既然你已經突破到了可憐的初級魂師修為,那明天開始,你便也把那件東西加上。”隨即他便不想再看林夕一眼一般,轉頭就走。

“徐老師,要是我再連着獲得五星戰績獎勵,那怎麼辦呢?”林夕也不生氣,撇了撇嘴,衝著徐生沫的背影笑眯眯的問道。

徐生沫重重冷哼了一聲,心想就憑你這樣可憐的戰力,也想連着獲五星戰績?而且即便真能做到,那又如何…誰又知道那名女子在如東陵流血之後,又會帶來多少的改變?

他的心中充滿了鄙夷,但因為這事關他的一些隱秘的推斷,因為他對林夕的厭惡,所以他根本連一個字都不願意和林夕多說,直接沒有絲毫停頓的離開。

林夕見到了徐生沫丟在石頭上的新的東西。

這是一對手鐲,只是這對手鐲是玄鐵製成的,大了點,也太重了點…,戴上之後,林夕連抬個手擦汗都好費勁,走路起來的難度都大了許多。

……

傍晚,七色藥谷竹樓後的山林中,一陣陣的弓弦嗡鳴聲不停的響起。

佟韋一邊不帶絲毫氣喘的狂奔射箭,一邊冷漠的對著身旁難以跟上的林夕和邊凌涵說道:“林夕,今天你的動作實在太慢。”

“呼”,林夕吹掉了一滴流到嘴角的汗珠,動作更快了一些,再次全力開弓射出數箭之後,他略微活動了一下自己的手指,讓他心中有些驚訝的是,似乎自己丹田之中產生的氣流分出了許多細絲,沁入了自己的雙臂之中,產生了某種獨特的震顫。

雖然這種似乎自血脈之中產生的獨特震顫無助於緩解手臂和手指的痠疼,但是這種感覺卻是十分奇妙,讓林夕有種自己的雙臂和手指的肌膚越來越為敏鋭的感覺。

“難道是因為他教我練的那些姿勢?”

林夕微微出神,不由自主的想到了試煉山谷那位身穿老舊講師長袍的老人教自己的那幾個瑜伽般的姿勢。

“難道是因為我對他期望太高,所以失望也會越大?”佟韋看著明顯已經疲憊不堪的林夕,卻也是一時陷入了沉默之中。

他並不屬於天樞四人之列,所以他並不知道夏副院長和蕭明軒的全盤佈局,他也並不知道,除了他和徐生沫、安可依之外,林夕還得到了學院守護羅侯淵的傳授。這些時日下來,林夕射箭起來已經比邊凌涵還要精準一些,他只以為林夕是回去之後還煉得極其刻苦,所以才會達到這樣的水準,所以林夕此刻不如他意,他竟也是不忍責備,反而是心中有些無奈…因為哪怕射得太準,將來他的箭矢也必定沒有邊凌涵這樣天生風行者射出的箭矢有威力,所以他對於林夕的要求比對邊凌涵還要苛刻,不僅是要更為精準,而且還要更快。因為邊凌涵可能一箭就射殺對手,但是他恐怕卻是要數箭才能破開對手的防禦,而面對強大的對手,必須極快極準,在極短的瞬間連射|精準的數箭才有用處。

雖然林夕的表現有些令他不能滿意,令他產生些失望的情緒,但是林夕的努力落在他的眼中,卻是讓他更不服氣,更不想就此算了,所以他更加嚴苛。

“來,再來!”所以他沒有給林夕太多的休息時間,厲聲喝道:“若是手指無法開弓,便學習我奔跑射箭時的步伐與持弓姿勢..快,全力跟上我!”

……

徐生沫和佟韋對於教學和做人的看法完全不同,所以徐生沫是因為完全不看好,甚至厭惡林夕而對林夕苛刻,而佟韋卻是因為看好,對於林夕有太大的期望,所以苛刻。

雖然知道兩人的苛刻都是極有好處,而且抱著讓徐生沫不舒服的想法,林夕都是毫無怨言,甚至心中快樂的做着這些事,只是一天經受兩名極其苛刻的訓練…卻的確是近乎虐待了。

所以和平日一樣,換上了自己的“銀狐”黑甲進入了試煉山谷,站在一片安靜,卻不知道隱匿着什麼樣殺機的山林之中時,林夕忍不住有些頭疼。

清晨聽著徐生沫說那些話的時候,他便想著自己要是連獲五星戰績的獎勵,徐生沫的臉色必定會一次比一次更難看,但是現在站立在這山林之中時,他卻發現自己的魂力在日間近乎虐待的苛刻訓練之後已經所剩無幾,就算能夠對付一兩名對手,估計都無法支持他進入直擊矛陣的石殿修行。

“羅老師也不知在哪裡,到時出去的時候,向接引的講師提一下想見他的意願,不知道有沒有用…”

踩踏在厚厚的枯葉上的林夕又在安靜的考慮着有關手臂之中奇異震顫的問題,但就在此時,他的眉頭卻是突然一皺,猛的轉身。

一名手持雙股劍的黑甲學生如同鬼魅一般凝立在他身後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是你?”

一眼看清對方胸口的標記,林夕卻是反而如釋重負的笑了笑,心想自己這下終於不用太為難了,“這麼湊巧…正好還個人情,給你。”對著這名手持雙股劍的黑甲學生點了點頭之後,他很乾脆的從身上摘下了一枚金五角徽章,直接丟了過去。

看到對方兀自呆着,連金五角徽章都沒有接住,林夕便又忍不住奇怪的看著這名對他來說很是熟悉,胸口有黑薔薇標記的學生,問:“你幹嘛?”

“其實也不算湊巧。”姜笑依努力的嚥了口口水,長呼了一口氣,看著林夕,苦笑道:“我一直在試煉山谷裡轉,尋找你的蹤跡,今天我也轉遍了大半個試煉山谷,所以遇到你也不算奇怪。”

林夕疑惑的看著姜笑依:“你找我幹什麼?還有,你上次到底為什麼拚命幫我…你說你也不知道,這似乎不算什麼理由。”

“那是真話,當時我的確不知道為什麼要幫你,後來我仔細想了想。”姜笑依忍不住笑了笑,看著林夕,卻是依舊沒有說理由,反而是很有深意的反問道:“你知道在學院的記載裡面,這二十年間,學院一共出現了多少名正將星麼?”

林夕眉頭一跳,頓時警覺了起來,搖頭道:“不知道,你說這個是什麼意思?”

“學院書籍裡面的公開記載一共是十五名。這十五名無一不是帝國的軍神,其中最有名的是碧落邊軍的司徒將軍,他最為輝煌的一次是帶三百騎劫營成功,將兩萬名敵軍打得落花流水,而且一戰之中被他斬首的厲害修行者便有二十七人。最不出名的是在千霞山隕落的周伏龍,但那一戰,他卻是擊殺了三名主將!”姜笑依只覺自己的胸口熱了起來,他看著林夕,輕聲但鄭重的說道:“我懷疑你將來能成為正將星。”

林夕頓時有些無語,要不是他和姜笑依已經在這山谷之中見過幾次,否則的話此刻他肯定覺得對方是徐生沫故意派來刺探自己,想要扣除自己學分的。

“你的戰力提升得太快了,而且你讓我覺得十分特別。”姜笑依看著沉默的林夕,卻是也沉默了下來,認真的說道:“不過我知道你就算被我說中,應該也不會承認。其實上次那原因我確實想明白了,因為正將星注定都是英雄,那記錄在冊的十五名正將星,現在只有三名沒有為國捐軀...我當時應該就是想著,將來的英雄,現在自然也值得我滿心崇拜和尊敬…那些我崇拜的師兄師姐,周伏龍師兄他們,我是永遠都見不到了。”

林夕心中的警覺消失於無形,他靜靜的看著姜笑依,雖然隔着銀絲面罩,他看不見姜笑依的雙目,但是他知道,這名胸有黑薔薇標記的學院學生,他的目光一定也如同他的好友李開雲一樣,單純、正直而乾淨。

“我找你也只是想看看你的實力又增長了多少,看看我的判斷到底對不對。”姜笑依看著平靜不語的林夕,又撿起了落在身前的金五角徽章,有些疑惑的道:“可按你上次的表現,你就算要還我人情,最多也是幫我對付一名對手,你怎麼會直接丟一枚徽章給我?”

林夕猶豫了一下,還是老實說道:“因為我沒有多少魂力剩餘了,見到是你,我就想索性不要浪費魂力,好讓我進黃色圍牆裡面去修行。”

“怎麼,你經常去裡面修行麼?”姜笑依驚訝的看著林夕問道。

林夕有些奇怪,道:“這些天幾乎天天去,怎麼?”

姜笑依看著林夕道:“我們很多同學商議過,雖然黃色圍牆裡面的那些佈置的確十分有用,但每進去拚命一次,就恐怕要休息幾天才能緩得過來,都無法進入試煉山谷,但不拚命,不受傷的話,又起不到效果,所以我們商議下來,覺得在我們修為還不太夠的情況下,幾天一次進去拚命得到的提高恐怕還不如天天在這試煉山谷裡面和人對戰,哪怕有餘力多找幾名對手,多戰幾次。所以我們都是進入了一兩次之後,都暫且不去,準備再提高一陣實力再去。”

林夕微微沉吟,想到自己第一次的悽慘遭遇,才有些想明白,對於一般學生而言,姜笑依說的也的確很有道理。看著姜笑依很渴求聽自己回答的樣子,林夕又是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說道:“我有點特別。”

姜笑依一怔,頓時又有些反應過來一般,不由得驚喜的笑了笑,他也心照不宣的不再多說什麼,只是很期待的看著林夕,道:“我能跟着你去看看麼?好歹也看看你是怎麼修行,能不能學些什麼…還有,這一路上到黃色圍牆那去,有什麼人出來,我還能幫你擋擋,省得浪費你的魂力。”

林夕笑了笑,道:“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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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八章 我信任你

石殿之中安靜,唯有殿中泥地上林夕的咳嗽聲和殿門入口處姜笑依的沉重喘氣聲。

姜笑依想要看林夕如何修行,然而他卻是只看到了震撼和不可想像。

這直擊矛陣的凶險,他和他那些天工系的好友同學都是十分清楚,進來過數次的,也都無一能夠堅持到八十步以上,所以他們才會決定先行放棄這裡的修行而選人對戰。

連面對面的一個人都打不贏,就更別想要在人群中衝殺了。他們的這個想法很簡單,也很有道理。

但是林夕的表現卻是徹底的顛覆了他的想像,那扇青銅大門距離林夕看起來幾乎已經是觸手可及…而且林夕還根本沒有拼盡全力,否則他也不可能每天都能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

看著開始慢慢扭回來的林夕,他忍不住有些失神的出聲:“你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傻孩子啊…其實在你面前我都已經做了兩次,只是你不知道而已。”

銀色面罩下,實際上已經經受了兩次摧殘的林夕面色極其蒼白,但是這心中的想法自然是不能告訴姜笑依,輕微的咳嗽了數聲,讓胸腹之間被擊刺到的痛楚略減之後,他只是說道:“我想這最好不要讓人知道。”

站立於殿口的姜笑依呼吸一頓,隨即他肅穆的聲音在空曠大殿中響起,“我明白…我以命起誓。”

……

文軒宇走進了黃色圍牆,因為昨日在這直擊矛陣中的修行讓他遭受了不小的損傷,所以他今日走得步履蹣跚,十分艱難。

作為一名將來注定要接觸到真正權術層面的修行天才,作為文家獨子,他的時間也比任何人要緊張得多,但因為昨日那長矛擊刺的痕跡,雖然明知今日以他的身體狀況根本無法再進入這石殿之中修行,他還是浪費了許多的時間,趕了過來。

石殿之中有些陰暗,文軒宇微眯着眼睛,努力使得自己看得更清楚一些。

讓他的瞳孔一縮的是,他看到和青銅後門距離不遠的地面上,明顯有長矛刺地的痕跡。

沉默了十數息的時間之後,文軒宇做出了決定,他俯下了身體,趴在地上,慢慢的朝着青銅後門扭了過去。

驀然,他的身體猛的一震,發出了憤怒而不可相信的聲音:“怎麼可能,到底是誰!他的進步怎麼可能這麼快,怎麼可能昨日到了此處,今日還能進入修行!”

這名平日眼睛長在頭頂上的冷傲金勺少年,這名雲秦帝國難得一見的修道天才,內心之中全是憤怒和不甘。

他已然爬到了昨日倒下的地方,地面上明顯有嶄新的長矛擊刺痕跡,而和昨日留下的痕跡相比,又已經前進了十餘步,距離青銅後門已經不到三十步!

……

隔日,文軒宇再次來到了這直擊矛陣,再次扭動到了先前自己倒下的地方,然後沉默的離開。

又過了一日,文軒宇再次手持一柄黑色長劍進入了直擊矛陣之中,精疲力竭的倒下。

再隔日,步履蹣跚的文軒宇又進入了這間石殿,在扭動到靠近青銅後門的地面,看著周圍泥地的痕跡,文家無形之中壓在他身上的壓力,以及這名不知名對手給他的壓力,使得他發洩一般,再次無比憤怒的在空曠石殿之中大叫出聲:“既然你能夠做到如此,為什麼又不來了!你為什麼不來!”

他周圍的泥地上,並無新的痕跡。

這說明對方這幾日之內並沒有到這石殿中進行修行,但即便如此,文軒宇拼盡全力,距離對方前些日留下的記錄還是差不少的距離。

他並不只是單純的魂力資質是五級的天才,事實上從十歲開始,文家就已經發現他在武技上極有天賦,任何招數一學就會,所以文家甚至沒有提前傳授他一些武技,因為文家所能找到的老師再好,也決計比不上學院的講師。文家只是擔心些許錯誤的教導,會給他今後的修行留下不良的影響。

他是注定在青鸞學院也卓爾不凡的天才,所以他有足夠的資本可以自傲,他自認如果有人能夠破掉這裡面的記錄,那他必定是第一個,但是對方如同讓了他幾天,他還是根本沒有辦法超越對方,這如何不讓他感到受傷而憤怒。

那些領先在他前面,卻又不是新的刺痕的痕跡,對於驕傲的他來說簡直就是無聲的嘲諷。

但其實林夕這幾日沒來的理由也是很簡單。

因為這幾日是止戈系的野外生存課目…所以這幾日,林夕和止戈系的新生們,是被帶著丟到了登天山脈之中,距離青鸞學院足有一天路程的山林之中。

在文軒宇再次在空曠的大殿之中憤怒的大叫時,餓得眼睛都冒出金星的林夕卻是在反覆的看著一隻黑毛山鼠,猶豫自己要不要按照老師的說法,把這頭黑毛山鼠烤了吃掉。

這的確是個艱難的選擇。

因為按照傳授課程的講師的說法,這種山鼠的皮下油脂比較厚,所以做好的吃法是不剝皮,不去內臟,直接在火上烤,等到皮毛烤焦,內裡的油脂透入肉裡之後,再把外面的焦黑和內臟去掉。按照講師的傳授,在接近極限的情況下,用這種方式吃這種山鼠,那些油脂的養分,可以讓人多撐半天….可是連皮和內臟都不去,就這樣烤着,委實還是噁心了點。

看著火堆旁林夕的這副樣子,從遠處一條小溪好不容易抓了幾條小魚回來的花寂月頓時怒氣衝衝的喝道:“林夕…你和這頭黑山鼠很有感情麼?你都已經凝視了它至少五停的時間了。雖然講師規定我們每個人都只能吃自己捕獲和採集到的東西,但你若是真不想吃,你就把它放了,我自然會抓回來吃。”

聽到花寂月的話,林夕苦着臉嘆了口氣,終於把好不容易抓到的肥大黑山鼠整個放在火堆上烤了起來。

登天山脈裡的這處半冰凍荒原之中可以捕捉的獵物和可以實用的植株太少,而接下來還要一天的回程趕路,他們修行者的食量又大,現在他的胃都有些餓得痙攣,所以他的確需要這樣吃了這頭黑山鼠。但是…看著在火上茲茲作響,有些開始鼓起來的山鼠,林夕還是忍不住嘀咕道:“可是這的確是有些噁心啊…”

……

林夕的確很忙,靠着這一頭黑山鼠和沿途挖取的一些植物塊莖的支撐,剛剛回到新生止戈殿不久,木青講師就給他帶來了兩條消息,一是替試煉山谷中的羅侯淵傳來口訓,那日負責接引的講師已經將林夕想見羅侯淵的意思傳遞清楚,羅侯淵自會在林夕下次進入試煉山谷時和林夕相見。而另外一條消息卻是,安可依要他馬上去她的藥房。

羅侯淵的事不用着急,因為雙臂和手指血脈之間的那些時而會出現的奇異顫動還並沒有帶來什麼明顯的變化,但是安可依那裡卻是十分緊要,因為林夕十分清楚,像安可依這種很有書呆氣的女副教授,在沒有特別緊要的事的情況下,絶對只會記住書上的東西,而不會急着要找自己。

於是不等完全吃飽,林夕就抓了一些吃食,一邊在路上吃著,一邊儘可能快的趕到了安可依的藥室。

只是一推開安可依的藥室大門,林夕就有些微微的怔住了。

安可依居然是什麼都不在做,她只是微蹙着眉頭在發呆,也在看藥爐,也不在看書,只是安靜的呆着。

一直都埋頭在書卷裡面的安副教授居然都不看書,這到底是發生什麼問題了?這種景象對於熟悉她的林夕來說,當然是太異常了。

“安老師,你幹嘛?”這使得林夕不由自主的出口了這一句。

安可依看了一眼林夕,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平淡答道:“我在等你。”

“什麼都不做就是乾坐著等我,怎麼轉了性了?”林夕心中更是奇怪,想起方才自己沒有行禮,便習慣性的對著女副教授行了一禮,問道:“那老師這麼急着找我是有什麼事麼?”

安可依看著林夕解釋道:“我的這個課目,一天前就準備就緒了,現在你回來,便可以開始了。”

林夕頓時一愣:“這麼快?”

安可依點了點頭:“原本最後缺的一件東西可能要些時日才能到,但昨日正好送來了。”

“那老師要我做什麼?”林夕帶上了藥室的門,馬上問道。

“你坐我對面來。”安可依點了點自己的竹蓆對面,看著林夕坐下之後,她從袖中取出了一張羊皮小卷,又從袖中取出了一個白色玉盒,然後在林夕的面前十分小心的打開。

玉盒裡面是一個透明的琉璃瓶,和這藥室裡面的中號藥瓶差不多大小,瓶口塞子用一層明蠟封着,內裡裝滿了黑色粘稠的液體,泡着一顆鴿蛋大小的珠子,珠子的外表看上去就像是堅硬的石頭一般,但是卻閃着微微的黃光。

“老師,你只要我幫忙做這些?”仔細的看過了羊皮小捲上交待的內容之後,林夕卻是更加的怔住了,完全不解的看著安可依和白玉盒子裡面那瓶東西,問道:“既然最後只要這樣的步驟了,那安老師,你怎麼不找個別人來幫你,還要等我一天…你該不會真什麼都不做,在這等了我一天了吧?”

這張羊皮小捲上記載的步驟十分簡單,只是兩份藥液配製的方法。其中一份註明了是安可依自己做,另外一份註明了是林夕做。

而兩份藥液對於安可依和林夕來說都不難,只是將之前已經一些調劑好的東西,按照一定的比例和順序,調配到一起而已,就像調製一份雞尾酒一樣。

唯一略微有些難度的是,這兩份藥液調配過程都有嚴格的時間要求,最後也是要求兩份藥液同時完成,然後混合在一起。

但這對於御藥系一些比較小心的學生來說,完成起來也應該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是在這裡等了你一天了,這件東西,還有我們先前調配的藥液裡面的數種藥材都是十分難得,要是錯了,湊齊起來恐怕又要好些年。其他人我有些不放心。”安可依點了點頭,依舊讀書般平靜的說道:“我信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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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九章 如果可以從頭再來

林夕一時無言。

若是別人對他說“我信任你”四字,他可能還不會有什麼特別感想,但這名女副教授的性子,卻就像一本白紙黑字的書冊一樣分明,尤其她竟然真在這裡什麼都不做等了他一天,只是因為她信任他。

這便是真正的信任。

人這一生,又能讓多少人真正的信任你?

原本林夕已經覺得羊皮小捲上記的東西自己做起來應該不會錯了,但他看了安可依一眼之後,卻是又認真的點了點頭,道:“我再看一遍。”

安可依也不急,攏了攏有些散亂的秀髮,點了點頭:“好。”

又仔細的看過了一遍,確定自己完成自己的那份藥液沒有任何的問題之後,林夕看著安可依取出的那個琉璃藥瓶,看著粘稠的黑色液體浸潤着的珠子,忍不住問道:“這到底是什麼東西?”

按照安可依的羊皮小捲上寫的,最後兩人聯手調製的藥液好了之後,也是由林夕滴進這瓶子裡測試藥力的。

“這是來自大莽王朝的煉獄山修行者的氣血和魂丹。”安可依平靜的微仰着頭看著林夕,解釋道:“煉獄山是大莽王朝類似我們青鸞學院的強大修行之地,他們平日的修行方式和我們沒有什麼差別,但是他們還有一種獨特的手段,叫做魔變,究其原因,應該也是平日在修行之時,通過一些靈藥或是靈獸的鮮血改變了自己氣血的一些特性。到了戰鬥之時,他們可以通過魂力激發魔變,使得自己擁有比平時高出許多的戰力。雖然世間無法持續很久,但是在數停的時間裡,一名國士級修為的煉獄山修行者,甚至可以將戰力提升至大國師級別。而且這魔變似乎只和魂力特性和身體的耐受度有關,和修為無關,就連有些魂師級的煉獄山修士都能魔變,只是魔變之後,體內的經絡和肌肉也都會有所損傷,也要虛弱很久,要調養許多時日才能徹底恢復過來。”

林夕頓時訝然道:“那不是狂化麼?”

“狂化?”安可依秀眉微微一蹙:“你這個詞雖然新鮮,但的確十分形象,煉獄山的修行者採用此法之時,的確就和發狂一般,連肉身的痛楚都對其影響不大。”

“看來他說的不錯,這世上不知名之地,不知名的強者的確很多。”林夕皺着眉頭微微沉吟,還未說什麼,安可依便又用平時讀書般的語氣接著說道:“我的這項研究課目,便是看看能不能用一些藥物消除他們體內用以支持魔變的藥力,這樣對敵他們時,便會容易對付許多。”

“他們就像是毒人…我們研究的就像是解毒藥,最好他們已經魔變,然後我們用藥力讓他們無法支持,那他們既沒有魔變的力量,卻又是陷入了魔變的虛弱後遺症中,戰力必定大減。老師,我這樣理解對麼?”

“我們學院的出發點正是如此。煉獄山這些年的確出了許多強大的修行者。”

林夕點了點頭,問道:“可是先前你不是說這課目的具體內容不能透露給我,怎麼今天卻是全部告訴我了?”

安可依很自然的說道:“因為夏副院長有交待,可以和你說清楚,讓你多些瞭解…而且若是配置成功,除了兩個學分之外,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可以獎勵給你,但是有關此事,你卻是又要絶對保密,不能對任何人說,包括其他學院老師。”

“連這次配置出來的藥液也獎勵給我?”林夕再次怔住。

安可依的回答依舊簡單而像讀書:“應該是夏副院長有對你另眼相看的一些理由,只是這些理由我不知道。”

“難道因為是正將星?”

林夕也不去多想得不到答案的問題,而是忍不住又好奇的看起了泡在黑色血液中的魂丹。

現在他已經十分清楚,這個世界修出魂丹便被稱為國士,在戰陣之中已經是百人莫敵的頂尖強者,已經是極其少見的存在。魂士、魂師、大魂師、國士,他現在初階魂士的修為距離國士應該還是天與地的差距,一想到哪怕是高階一點的魂師擁有的四百幾十斤的氣力就可以輕易的將自己甩飛出去,又想到這顆閃着淡淡黃光,如同結石一般的魂丹來自於一名可以將魂師都輕易擊飛的強大存在,在好奇之餘,他也是不自覺的微微心凜。

這世間果然只有強大的力量,才最容易讓人心生敬畏。

……

……

一個個貼著便箋的藥瓶被林夕小心翼翼的從周圍牆壁的架子上取了下來,然後分別按照取用順序,整齊的排列在安可依和他的身前。

安可依對他的信任甚至超過了自身,這些前序工作全部由林夕來完成。

她自己檢查了一遍沒有錯誤之後,便微皺着眉頭將封存着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從玉盒中取了出來,先將那一層蠟封剔除。雖然十分清楚這份東西這麼快到達學院也必定付出了很大的代價,而且她現在所做的事情對於學院來說必定有很大的意義,在距離青鸞學院極遠的南面,那些山林裡,那些她還未去過的邊境蠻荒之地裡,和王莽的那些修行者對敵的,很大部分也都是學院出去的學生。然而想到這些是從和自己一樣的修行者身上取出的東西,她心中隱隱還是有些不舒服…不過因為剔除裝着鮮血的瓶子的蠟封讓她覺得不舒服,她覺得林夕肯定也會不舒服,便自然沒有讓林夕做。她覺得這樣自然至極,卻是不知道這樣的品質是多麼的難能可貴。

將琉璃藥瓶封口的蠟封全部剔除,在林夕的面前放好之後,安可依發現自己的心情竟然十分緊張,她知道這是因為自己在這件事上傾注了太多的時間和心血,似乎直到昨天停下來等林夕時,她才發現幾年的時間就這麼過了。“一定要成功啊。”有些孩子氣的在心中給自己打氣了一句之後,安可依慢慢的深吸了一口氣,對著林夕點了點頭:“好了,我們開始吧。”

林夕不知道外表如此書呆氣的安可依心中有如此細膩的一面,因為知道此事非同小可,所以他也不多說什麼,點了點頭,穩定的拿起了第一個藥瓶。

就像在那個世界的大學做化學實驗一般,一滴滴的各種藥液被林夕和安可依分別混合在了一起。

時間的把握對於林夕來說沒有任何的難度,所以他的環節完成的十分完美,五停左右的時間過後,一瓶深紅色的粘稠藥液在他的手中被調配出來。

而安可依也是同時完工,調配出了一瓶三倍於林夕的深青色藥液。

林夕十分穩定的將這兩瓶藥液混合在一個更大的水晶藥瓶之中,按照安可依先前羊皮小捲上就已經記錄清楚的方法,不停的搖晃,這兩種藥液很快融合在了一起,變成了一種奇特的幽藍色,而且更為奇異的是,體積也不停的縮小,變得更為粘稠,最終變成了一團透明融化幽藍色橡膠狀的物質。

“一定要成功啊。”安可依再次在心中對自己說了一聲,將垂散到自己額前的一縷散髮夾在她好看的耳後,用力的對林夕點了點頭。

林夕將這團藥液倒入了特製的水晶藥瓶之中,然後十分穩定的打開了封存着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按照安可依的要求,倒了三滴幽藍色藥液進去。

“嗤!”

幾乎瞬間,一股燒着般的青煙從這琉璃藥瓶的瓶口衝了出來,內裡的黑色鮮血近乎微微沸騰,三滴藥液擴散的瞬間,有一抹抹的鮮紅透出來,但也只是幾個呼吸之間,這一抹抹鮮紅便全部消失了,全部被黑色吞噬,再也沒有濃煙冒出,只是那一顆魂丹的光澤黯淡了下去。

安可依的臉色瞬間變得雪白。

林夕的心驀的一沉,雖然根本不知道這藥理到底如何,但是安可依的神色卻是瞬間讓他的胸口好像壓了一塊沉重的大石一般,有些透不過氣來。

“就這樣失敗了?”

安可依的心口空空落落的,幾年的時間就這樣過去,然而最終迎來的還是這樣的結果?早知道那七星草的藥液便多放三成,或許還有些成功的希望,可是再湊齊這些材料,又要多久?

“林夕,對不起,這兩個學分沒辦法獎勵給你了。”

她不自覺難過的埋下了頭,發出了一聲有些變調的聲音。

“是不是藥力不夠,要不要多加幾滴試試?”林夕的心中更加的沉重,他輕聲看著安可依道。

“不用了,就算多了能行,這藥液也失去了價值,總不能把大瓶大瓶的藥液貫入對方的體內。”安可依搖了搖頭,臉色愈加雪白。

林夕皺着眉頭,這本身事關他的學分,而且安可依此刻的樣子,更是讓他覺得必須做些什麼來幫這名女副教授。“安老師,既然這藥材十分難得,那我們為什麼一次性要配製這麼多藥液,這其中是不是有什麼特別的道理?”

“藥理是很深奧的東西,我接過這個研究項目之前,便也已經經過了前面數名教授留下的資料。已經經過了很多的試驗…藥材雖然珍貴,但很多都要到一定的份量才能和別的藥力配合而起作用,而且是階段性反應完成之後,再加入其它藥液,再有反應。所以不能按比例份量減少一些煉製。”安可以難過的垂着頭,比平時慢出許多的語調慢慢的解釋道:“這一團藥液,已經是一次性所能調配的最小劑量。其中有兩種主藥…因為難得,已經是最少用量。”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雖然安可依解釋得十分清楚,但是比起平時卻還是囉嗦繁雜了一些,這更讓他知道,這名女副教授的心中必定是極其的失落和難過。

“老師,如果這些藥材還在,我們現在重來一次,我們還有可能做得更好麼?”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極其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你有沒有覺得其中做些什麼調整,會使得我們的成功率更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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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章 這世上深奧的藥理

“不知道。”安可依無力的搖了搖頭:“先前我有另外一種設想…你配製的那份藥液裡面,七星草的作用是增強這藥液的最後藥力,但是加入七星草的那個階段,過多加入的話,也可能改變最後的整體藥性,我已經反覆研究過很多古籍,得出的結論是少加些七星草應該成功率會高些。早知還是失敗的話,索性多加三成七星草藥液了。”

林夕眼中亮光一閃,看著安可依馬上問道:“這麼說,如果有從頭再來一次的機會的話,那可以多加三成七星草一試了?或許還有些成功的機會?”

對於深奧的藥理他不想知道太多,也不可能全部理解,他現在只想知道,如果再來一次的話,還能怎麼做。

“還能怎麼做?”安可依完全不明白林夕的想法,有些失神,聲音也低了下來:“如果接下來四年我研究不出更多的東西,也只有這種手段可以再試。”

林夕深吸了一口氣,將貼著“七星草液”便簽的水晶滴瓶放到了手中,看著裡面只是用了淺淺一層的碧綠色藥液,再次認真的看著安可依問道:“老師,聽你方才的意思,這七星草液應該不是只是輔藥,不是那兩味主藥了?所以才有這麼多剩餘?”

“七星草液珍而不稀,雖然非常貴重,但對於學院來說還不難得到。真正稀少的是我自己調配的百里香和靈嬰參藥液。”因為個性使然,雖然胸口空空落落,連說話都不想說話,但是聽到林夕認認真真的問,安可依還是回答了。

林夕看著她,說道:“既然你這麼信任我,那我們重來一次。”

“你說什麼?”安可依愕然的抬起了頭,心中更是緊張,如果林夕也因為太失望而失心瘋說胡話了,那她真是不知道更要如何才好了。

“我說我們重來一次。”林夕十分堅定的看著她,重複了一遍,道:“能否成功,還是要看你這多加三成七星草藥液有沒有用,但是我至少可以幫你再試一次。”

“你怎麼了?說什麼胡話呢?”安可依徹底的慌亂了起來,下意識的抓住了林夕的手腕,但是林夕的體溫和脈相卻是都十分穩定,根本沒有什麼異常。

感覺到安可依軟綿綿的手指頭搭在自己的手腕上,看著她驚慌失措的樣子,林夕卻是忍不住笑了起來:“老師,我沒事…還有,其實我知道你的那柄刀非常柔軟,可以一直捲在你的手臂上,還有,我還知道你的手臂上有一小片紅色的胎記。”

“你怎麼知道,那不是胎記..”安可依的眼睛一下子睜大了,突然又反應過來一般,不可置信的驚聲道:“林夕,你什麼時候…竟然偷看到我..”

“沒有,我是光明正大的看到的,只是你不知道。”林夕笑了笑,說了這一句之後,臉上的神色卻是認真了起來,看著安可依,輕聲道:“回去!”

在早已習慣的景物瞬間變化之中,一切回到了林夕熟悉的十分鐘之前。

他還剛剛步入這個藥房,剛剛坐在安可依的對面和她在談話。

“老師,修行者的魂丹,別的修行者可以利用麼?”因為已經知道了許多東西,所以林夕這次便可以問些不同的問題。

“不行…這魂丹離體之後,很快就會魂力流散,成為類似骨石一般的東西,所以這種有魂力留存着的魂丹…尤其是煉獄山的魂丹還是十分難得,如果你幾天之中趕不回來,那我的確必須找別人幫忙了。”

“那到這種國士級別修為的,在邊軍之中也應該很少吧?”

“國士就是真正的國士了…當然很少,一般用於刺探敵情,進行一些掠奪的小股軍隊之中,有魂師的存在就已經不錯了。”

……

談話結束,藥室陷於安靜,安可依和林夕開始同時認真的調製藥劑。

因為對林夕十分信任,而且對於時間的感覺並不像林夕一樣精準,必須要時常注意身旁用以計算時間的大大小小的沙漏,所以安可依的精神全部集中在自己調製的藥液上,根本沒有注意到,在開始兩分鐘,混合了三種藥液,加入第四種藥液七星草液的時候,林夕並沒有按照她先前的指示,而是足足多加了九滴七星草藥液在裡面。

兩人的藥液依舊十分默契的同時完工,又全部交於林夕,依舊是一瓶深紅色的藥液和深青色藥液混合在一起,在林夕不停的用力搖晃下,兩分鐘之後,這兩種藥液徹底起了反應,徹底融合,依舊變成了一團透明融化幽藍色凝膠狀的物質,從外觀上來看,和上次相比根本看不出什麼異常。

因為知道上一次的結果,所以這次林夕比起上一次更為緊張。深吸了一口氣之後,林夕這才打開了封存着煉獄山強者氣血和魂丹的琉璃藥瓶,滴了三滴這次配置的幽藍色藥液進去。

“嗤!”

意料之中的一股青煙從琉璃藥瓶的瓶口衝了出來。

然而讓林夕的眼睛霎時瞪大,呼吸一時也不由停頓的是,這次這琉璃藥瓶之中的黑色鮮血幾乎完全沸騰一般,而且三滴藥液擴散的瞬間,整個藥瓶之中的黑色鮮血全部變成了鮮紅色!

安可依瞬間安靜了。

只是這次她的嘴唇微微的顫抖着,臉上卻是有一種難抑的艷紅透出。

安可依的表情讓林夕得到了答案,看著瓶口消散的濃煙,看著琉璃藥瓶之中徹底轉化的鮮紅,林夕心中興奮的同時,忍不住由衷的感嘆:“這世上的藥理果然是很深奧啊…”

安靜了許久之後,安可依才站了起來,竟是對著林夕認真的彎腰行了一禮:“多謝。”

這頓時讓林夕有些手足無措,這幾年鹿林鎮的家教頓時讓他馬上自覺回禮。

“多謝你…我總算沒有辜負那些學院先賢和為了這課題研究而流血的人。”而安可依接下來的一句,更是讓林夕肅然。

很顯然,為了這個課題,不僅是安可依一個人付出了許多。

所幸的是,這課題終究是成功了。

“雖然夏副院長說這瓶藥液是獎勵給你的,而且他也未定有他的理由,不過這瓶藥液十分珍貴,將來用的時候,不要浪費。”又是安靜了數分鐘之後,安可依看著林夕道:“按照方才的藥力來看,應該只要在兵刃上塗抹薄薄的一層,有一些藥力能過滲入對方肌膚,就應該能起作用了。”

“不過不知道消去了煉獄山這些高手體內積累起來,用以魔變的藥力之後,還能不能再有什麼法子補回來的。”等林夕點頭收起那個水晶滴瓶之後,安可依又補充說明道:“畢竟煉獄山和其它修行之地一樣,有些秘密我們也無法瞭解,所以這最好是真正對敵魔變的煉獄山修士之後再用。而且最好一旦動用,不要留活口…記住這是我們青鸞學院的機密。”

“學生明白。”林夕心中想著自己多滴了那些七星草藥液恐怕此刻說起來解釋不通,想了想之後,看著安可依道:“老師,現在這藥方雖然研究出來,但是材料難得…恐怕再湊齊材料,又要數年?”

此刻徹底成功,安可依激動過後,卻是又恢復了平時的性子,平和道:“是的,應該最快也要三四年,這三四年間,我們御藥系一些講師的主要任務應該就是設法找尋和培植其中的幾味主藥了…不過應該也要幾年,幾年過後,可能便能煉製不少此種藥液出來。”

心想既然確定是幾年之後的事情,便不用太心急,林夕心中微微一笑之後,面上卻是極其認真的看著安可依道:“學生有一個請求,不知道老師能不能答應。”

安可依眉頭微蹙,心想你可別乘機提出些貪心的要求,否則我對你的看法必定大為改觀,但是讓她微微一愣的是,林夕卻是說道:“這對於我來說極有意義,而且我也有經驗,所以下次再要煉製這藥液時,我還是想請老師和我一起煉製。”

“也好。”安可依微微沉吟了一下,道:“即便將來藥材能夠培育成功,這藥液能夠煉製較多,藥方也總是學院的機密,由你我來煉製自然最好。這點我有權利答應你。”

看著安可依現在的樣子,再想到方才安可依難過的樣子,林夕心中光明,又是微微一笑:“那學生先行謝過老師了。這藥液既然由我做主了,那要不要我先分一些給老師?”

安可依認真的想了想,搖了搖頭:“我沒有多少出青鸞學院的機會…這藥液本來就是給出去歷煉和執行任務的學生用的,就是要用在危及之時…但畢竟現在還在保密階段,所以就算今後出去,遇到危難之時,你的同伴要用的話,該瞞着的還是要瞞着。”

林夕想了想,點了點頭。

安可依也點了點頭,依舊用讀書般的語氣說道:

“你修行所需的時間很多…我此間的課目又已結束,所以從明日開始,你就先不必過來了。”

“我等會會將成功的消息呈報上去,你出去馬上就可以去領兩個學分的獎勵,這次我建議你兌換聚魂丹,應該能夠幫你提升不少修為。”

“今後你要是有關獎勵學分兌換以及藥理等不明白的地方,也可以過來直接問我…還有,如果我分到了新的研究課目,需要你幫忙的時候,你有興趣再來幫我的忙麼?”

聽到第一句,林夕內心有些隱隱的失落,但是聽到接下來的兩句,林夕卻頓時滿心愉悅,臉上浮滿燦然的笑意:“當然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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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一章 加緊一些

清晨,徐生沫像一頭黑色的山鷹一般站立於山谷之中的亂石上。

腳下的不規則大石上長滿了青苔,浸潤着朝露,十分濕滑,然而對他似乎全無影響。

看著沿著銀絲滑索滑下,朝着自己走來的林夕,徐生沫眉頭皺起,面生憎惡。

不知為何,不僅僅是因為林夕是佟韋看重的學生,還因為…這個世上到底有多少值得快樂的事?為什麼自己這麼多不快,但他每次出現在自己的面前時,卻都是滿臉燦爛,快樂得令人生厭。

“修行苦,做人也苦,常有無數得不到通達的包袱,難道對於你來說,這修行和世間的事就真的有這麼多令你快樂的地方?”徐生沫微側過身,都不想看朝着自己走來的林夕。

然而林夕卻是一反常態,笑着朝他行了一禮:“老師早。”

徐生沫眉頭皺得更加厲害,轉頭看了林夕一眼,冷笑道:“我倒是很想知道你現在腦子裡面在想這個世上的什麼東西,一大清早就這麼興高采烈?”

林夕微微一笑,道:“我在想這個世上的藥理很深奧,魂力修行也很深奧,不過都很有趣。”

徐生沫轉頭不看林夕,看著遠處徐徐升起的朝陽,冷笑嘲諷道:“我看你是讀書讀傻了,如果說真有值得你高興的,那就是你還年輕,還有些可以讓你揮霍的胡思亂想的時間…不要再和我廢話了,你可以從我面前消失了。從現在開始不准用走的,要用跑的去。”

“好…這山谷裡面的青苔怎麼這麼多了,更加難走了。老師,該不會是你故意種的吧。”

“林夕!你以為我像你這麼閒,種青苔?”徐生沫差點就這麼咆哮出聲,雖然他的確是故意挑選了這種長滿青苔的山谷,以增加林夕的修行難度,但以他的身份和修為,總也不至於和林夕所說一樣無聊的來多種些青苔。

不過他也馬上反應過來,今日林夕的表現恐怕是故意刺激他發怒,若自己真是發怒,那就反而令他更加得意了。

“難道你這樣的一點小伎倆,我會看不出來?”

正在心中冷笑着,準備不理會林夕轉身離開,他卻是突然聽到已經跑出了一陣的林夕衝著他大喊了一聲:“老師,你看看。”

徐生沫皺眉轉身,臉上表情驟然一變,遠處的亂石之中,只見林夕朝着他露出了最討厭的人畜無害般的呵呵一笑,同時身帶三種負重之物的林夕輕輕鬆鬆的翻了個空翻,然後飛快的在濕滑的山石之間蹦蹦跳跳的跑走。

“你!”徐生沫厲喝出聲,但是林夕卻似乎根本沒有聽到,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飛快的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之中。

“你竟然又獲得了學分獎勵?但這樣就想改變我對你的看法麼?你也太幼稚了點。”徐生沫深吸了一口氣,譏誚自語,但是心中的不快卻是始終無法排除,他忍不住重重的一跺腳,腳下的青石一陣裂響,蔓延出諸多深深的裂痕。

“我可沒有說假話啊,這個世界的藥理和修行可都是深奧而且有趣。”

林夕一邊像兔子一邊飛快的逃着,以免徐生沫又把自己叫住弄什麼責罰,一邊心中快樂着,忍不住的笑着。

對於他來說,這個世上可以讓人快樂的事和有趣的事的確很多。

吞服了兩個學分換來的聚魂丹,冥想修行了一晚上之後,非但所有的疲憊全消,而且魂力修為也朝前大踏步邁進了一步,他試了一下,兩百斤的石球估計還搬不太動,但是一百四五十斤左右的石頭舉着玩已經沒有什麼問題了,而且在清晨洗漱之時,他和平時一樣把頭埋在水中試了一下憋氣,結果發現現在自己輕鬆就能憋超過八分鐘的時間,而在平時就算連續試了十餘次之後,也根本達不到這樣的水準,也就是說,這個世界的魂力修為的提升,應該是身體素質的全面提升,而不僅僅是多了一些蠻力而已。

除了修為提升之外,現在安可依也不用難過了…讓人快樂,自己的確也會比較快樂。

但關鍵是要自己喜歡的人,像一直對他沒有什麼好聲氣,絲毫不掩飾對他的厭惡之情的徐生沫,讓他驚訝和生氣,也同樣讓林夕十分開心。

…….

傍晚,彩虹藥谷山林之中。

已經煉箭結束的林夕對著佟韋請教一些心中的問題:“老師,以你的修為,能不能修煉飛劍?”

對今日林夕的表現些微有些滿意的佟韋點了點頭:“能。”

林夕繼續問道:“那修煉飛劍的,大多數時候,是不是應該來得及反應,可以用飛劍切削射出的箭矢?”

原本面目緩和的佟韋頓時也皺起了眉頭,冷笑道:“我原以為你要問什麼,繞了這麼大彎,還不是有些覺得箭矢不如飛劍靈活。”

林夕也不緊張,笑道:“請老師解惑。”

佟韋重重哼了一聲,沉聲道:“你要明白,雖然飛劍由心所動,十分靈活,有如指掌一般,但是強大箭手射出的箭矢,不僅是全身修為的力量激發,還可以利用下墜之力,甚至獨特構造的箭矢的穿透之力,所以一般對於同等的修為的修行者而言,全力射出的箭矢的力量,都要比飛劍的力量大一些。也就是說,箭矢雖然沒有辦法在空中任意拐彎,但是在很多合適的地形和時機之中,卻是可以發出更為暴烈的一擊。而且修行者箭矢的距離遠超兩百步,而一般飛劍最強的防禦和斬殺區域,也就是身週數十步,距離身外太遠,非但沒有辦法防禦近身的斬殺,而且迴旋過大,也無法抵擋別的方位射來的箭矢。這使得很多時候他面對遠處隱匿着的強大箭手,只有防禦和挨打的份。另外重要的一點,即便他的飛劍大多數時候來得及斬殺近身的箭矢,但是箭矢的力量,也必定對他的飛劍控制造成影響,甚至可以將他的飛劍震開,這樣只要你箭速足夠快,可能第二箭就直接將他擊殺。當然對於御劍者而言,本身必定也修有強大的武技,因為也只有到了聖師級別,魂力的修為才會能夠離體,支持飛劍。”

微微一頓之後,佟韋盯着林夕冷冷的告誡道:“所以你要記住一點,雖然箭矢和飛劍各有所優,但能夠御使飛劍的,都是這個世間頂尖的強大修行者,想僅憑箭技和距離就像擊殺或是輕鬆退去,那是愚蠢的。強大的修行者箭手也好,風行者也好,最大的優勢,就是可以使得箭矢的力量超過自己平時全力斬出的一劍或是一刀,從而能夠越級挑戰一些超過自己修為的對手…除了修為,最重要的便是冷靜的判斷和把握機會的能力。”

…….

稍晚,在沿著銀絲滑索滑入試煉山谷之中神廟一般的建築之後,林夕果然看到身穿老舊講師黑袍的老人在等着自己。

“老師好。”真誠的對著羅侯淵行了一禮之後,點頭回禮的羅侯淵帶著林夕走入了黑暗無窗的更換黑甲的房間,看著林夕道:“你抬起雙手讓我看看。”

林夕沒有絲毫廢話,也沒有絲毫猶豫的將雙手抬到老人的面前。

羅侯淵手指在林夕的兩條胳膊的數處部位輕點,有一股奇特的震動從他的指尖傳出,一觸即收。“沒有什麼問題了。”黑暗之中,他有些滿意的點了點頭:“看來你練習得的確刻苦,想必你想要見我,也是因為你修行之中覺得有些異常,有些不解。”

“不錯。”林夕看著羅侯淵點了點頭,說道:“有些時候…我雙臂分外痠疼無力之時,我就會感覺到我的雙臂血脈之間,有些特別的震顫,不知是何意。”

羅侯淵看著林夕搖了搖頭:“並非是有時,是一直有特別的震顫,只是就像你平時氣力足時舉一塊石頭沒感覺,而沒力氣之時舉起石頭特別重一樣,我們的身體在接近極限時的感知會更加敏鋭,你才會感覺得到。”

看著不解的林夕,他溫和的接着解釋道:“到了初級魂士的修為,成了真正的修行者,魂力的力量便開始在體內震盪,對我們的身體產生諸多好的影響。而我教的這幾個動作,便可以讓魂力對於你的雙臂和手指的震盪效果更好一些,你保持練習下去,你的雙手會更加靈活,觸覺之類也會更加敏鋭,應該會對你將來有諸多的好處。”

和張院長來自同一個世界的林夕好歹接觸過許多現代醫學的知識,在腦海之中自然就將這簡化成可以讓血脈更加疏通,魂力效果更好,所以對於這道理倒是沒有什麼吃驚,他只是有些不解的問道:“老師,既然如此…這幾個姿勢也不算難學,為什麼不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教其它學生,只是教我一個人?”

羅侯淵溫和的說道:“因為這些是我近些年參悟出來的,並沒有和青鸞二十四式一樣經過長時間的考證,可能也未必對大多數人有好處,或許對有些人反而有不利影響,即便你不來找我,我每隔一段時間也要檢查一下你的身體,看看有沒有什麼偏差。我傳你這些,只是一時興之所至,若是學的人多了,我可沒有時間一一查看。你要明白,有些人花了一生的時間去追逐他的名利和慾望,然而到了我這個年紀,他或許就會明白,最珍貴的反而是時間和心中的寧靜。”

“弟子受教了。”林夕能夠理解,所以他再次對著羅侯淵真誠的行了一禮。

羅侯淵看著林夕,眼中流出些讚賞之意:“去吧。若是有能力的話,直擊矛陣之類的…加緊一些。”

……

“加緊一些,是什麼意思?”

一開始林夕並沒有什麼特別的想法,但是身穿銀狐黑甲悄無聲息的行走在試煉山谷的山林中時,他回想起來,卻似乎覺得羅侯淵說這句的時候,語氣似乎有些特別。

不過作為一名旅者,他一般都不會去多想那些令人頭疼但又得不到答案的問題,既然盤旋於心中的兩個修行問題都在佟韋和羅侯淵這裡得到瞭解答,而且若是再破個直擊矛陣的記錄的話,徐生沫臉上的神色必定會更加精采,既然這樣…加緊一些,那就加緊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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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二章 殿中盛開的黑花

黃色圍牆不遠處,手持黑色九截鋼鞭的文軒宇內心有些隱怒的朝着前方半跪在地上的黑甲學生逼了上去。

若不是憋着一口氣要和直擊矛陣石殿中那名不知名的對手比拚,他又何至於弄得渾身傷痛,以至於和眼前這實力並不如何,榜上也根本無名的“火衍鳥”對手纏鬥這麼久,浪費這麼多時間。

不過現在對方左腿的傷已經無法支持,是該結束的時候了。

但就在此時,他的耳中突然聽到一些異樣的輕微響動,猛的往左跳開一步,同時轉過了身去。

他看到一名手持黑色長刀的黑甲學生已經站在距離他不到二十步的地方。

“你想偷襲我?”一看對方的姿態,文軒宇第一時間先行發出了一聲冷喝,隨即看清對方胸口黑甲的標記,他的目光微微一寒,又道:“銀狐…我記得不錯的話,你也是上過榜的。”

“黑蝠?我記得你也是在榜單上的。”林夕有些遺憾的看了看腳底。方才他的確是想偷襲,若是偷襲成功的話,那名單膝跪地的“火衍鳥”明顯也沒有什麼戰力了,就可以直接一舉得到兩枚金五角徽章,省了他不少氣力。只是沒有想到的是,他落腳處那塊看起來像是小石頭一樣的東西,竟然是一個不知道是什麼蛋的半個蛋殼,就這樣一個他沒有想到的失誤,卻是讓他的偷襲功虧一簣。

“出手吧。”文軒宇正對林夕站定,他並不知道對方就是空曠石殿之中那不知名的對手,只是無比冷傲的看著林夕道:“我想你的那麼多次五星戰績,應該不會都是靠偷襲得到的吧。”

林夕無所謂的聳聳肩,開始朝着這名應該不弱的對手沉默的逼近。

突然之間,他有些“欣喜”的看了文軒宇的後面一眼。

下意識的,文軒宇微微側身,轉頭望去,但是雙眼所及的範圍卻是空無一人,“蹬!蹬!蹬!蹬!”就在此時,林夕的腳步狠狠的踏在山石上,踏在林間堅實的土地上,濺起了塵土和氣流,如同一陣風一般,整個腰腹和手臂、手腕同時發力,黑色長刀在手中划出了殺意凜然的弧線,狠狠的一刀朝着文軒宇的脖頸之間劈了過去!

如此凌厲一刀讓半跪在地上,依舊無法站起的那名黑甲學生都是渾身一寒,但文軒宇卻是沒有絲毫的慌亂,只是往左略踏了半步,猛的發力,手中的黑色鋼鞭擊出,準確無誤的擋在刀鋒之前。

“當!”的一聲清脆震響。

林夕屏住呼吸,在身體被巨力震盪,已然有些失去平衡之際,卻是超前以一個跌倒般姿勢的滑步,同時猛的擰身,反手一刀再次斬殺文軒宇的脖頸。

“當!”

又是一聲脆響,來不及轉身的文軒宇卻是準確無誤的用了一個反手背鞭之勢,擋住了這一刀,蜻蜓點水一般往前跳出了數步,而林夕則是硬生生在原地轉身頓住,左手也握住了刀柄,雙手持刀。

對方的氣力在他之上,震得他持刀的右手都有些發麻,而且對方的武技明顯也十分強橫,但是他平靜而專注的盯着對手,卻是沒有絲毫畏懼,只是想到佟韋的傳授,在等待合適的時機。

文軒宇也是不停的深吸着氣,方才的兩擊劇烈運動也是牽扯到了昨日留下的傷勢,他也必須有時間來緩和這種痛楚,以免影響他接下來的動作。對方的武技和速度雖強,但是修為上卻是和自己有些差距,即便是有這黑甲的壓制,文軒宇也不覺得自己會對付不了這名“銀狐”。

驀的,林夕動了。

他又是看了文軒宇的身後一眼,整個身體以強橫的氣勢但卻是輕盈的點步衝向文軒宇,手中的黑色長刀如電斬至。

“還用這樣下三濫的招數?”

文軒宇的嘴角出現了一絲譏誚的意味,他的右腳猛的踏地,微陷入泥中,整條右腿猛的發力,然後是腰腹,然後是手臂,形成了完美的連串爆發,強大的力量驅使的手中黑色長鞭狠狠的敲擊在了林夕的黑色長刀上。

“當!”

林夕的身體巨震,整個人往後借勢倒翻而出,現在青鸞二十四勢的純熟,使得他輕鬆的翻了個好看的空心翻。

不過對於文軒宇而言,好看是沒有用的,他蓄勢的左腳狠狠的踏在地上,下一刻便準備直接騰身而起,給林夕當頭一擊。

但就在此時,他的心頭突然猛的一緊,背心驟然下意識的發寒,就在他忍不住微微轉頭之間,一柄黑色長槍已經狠狠的擊刺在他的身上。

一股撕裂般的痛楚和衝擊力使得他的身體頓時失去了平衡,往前跌出。

林夕落地,一個側身滑步,一刀狠狠的斬下。

“你們!”

文軒宇心中無比的憤怒,但是已經根本沒有時間控制自己的身體,林夕重重的一刀直接斬在他的右肩,讓他重重墜落在地。沒有絲毫的停留,在他還沒有開始翻滾之時,又是極其狠辣的一刀,斬殺在了他的右腿關節處。

“我認輸!”

不等後面的黑色長槍再次落下,隨着一聲痛苦的悶哼,文軒宇憤怒出聲,摘下了肩上的兩枚金五角徽章,遠遠的丟了出去:“但你們這種偷襲,決不會讓我服氣。”

“戰場上只有勝負,哪裡有服不服氣了。”

林夕聳了聳肩,絲毫不生氣,心中十分自然,因為對於他來說,即便是這偷襲,也是他等待和創造到的機會。

先不管被文軒宇丟出去的兩枚金五角徽章,他看了看手持黑花長槍的姜笑依笑了笑:“看來你運氣不錯,今天不僅拿到件稱手的兵刃,而且還順利五星戰績。”

姜笑依聞言,看了一眼自己手中的黑花長槍和肩上的四枚金五角徽章,也是笑了笑,道:“是還運氣不錯,前面一個對手也很是厲害,幸虧我找到了自己最擅長的兵器。”

“這樣一來我也運氣不錯,我也正好多了一次五星退場戰績。”林夕微微一笑,此時那名半跪在地上的“火衍鳥”也乾脆的丟了一枚金五角徽章出來。

“無恥之徒,不知何為榮光!”看著兩人分臓一般,文軒宇更是憤怒,他忍不住想要支起身子,但是林夕最後的那一刀正好劈在他的傷處,一時之間,劇烈的痛楚使得他臉色蒼白,渾身一陣陣的冷汗,卻是連坐起來都根本做不到。

“走吧。”林夕朝着姜笑依點了點頭,因為姜笑依自覺從林夕的一些步法和斬殺之法可以學到些東西,兩人本來就約定在黃色圍牆附近碰頭,所以兩人也不浪費時間,撿起了金五角徽章之後,便朝着黃色圍牆處快步走了過去。

“他們也是要進去修行?”文軒宇看清了林夕和姜笑依行走的方向,但是身體的劇烈疼痛卻是讓他依舊無法坐起,只能儘量使自己平靜的呼吸着,好讓這痛意消隱得快上一些。

……

幾乎沒有什麼等待,林夕一到空曠寂靜的石殿入口處,便直接一陣風一般的衝了進去。

因為若是在殿口停留稍久,那記憶中一次次長矛擊刺在身上的痛感就反而會疊加在一起,反而讓他不寒而慄和緊張。

要忘記恐懼的最好辦法,反而是在自己還沒有來得及想恐懼的時候,就直接面對這恐懼。

然而第一步踏入石殿泥地時,他還是陡然背心一層冷汗...因為修為的提升,這一步跨出的速度和距離比起平時在這殿中提升了不少,在對敵之時還不明顯,但是在這已經十分熟悉的大殿之中,他卻是陡然產生了些許的不適,讓他的動作變得有些微微的僵硬。

不過隨即刺來的數根長矛很快讓他忘記了此種情緒,他儘可能快的揮刀,儘可能的依靠肉體的直覺,絲毫不停留的朝着青銅後門猛衝。

一團團金鐵相擊的火花在有些陰暗的石殿之中閃耀。

林夕一遍遍的墜地,一遍遍的休息,重新躍起前衝。

他現在的戰力比起前些時日明顯已經有了絶大的提高,一開始都是衝出數十步,才被刺到一次,百步距離之間,他一共只是倒地了三次。

這種衝殺起來的實力,在姜笑依的眼中已是很不可思議,當然他腦海中的林夕的印象比這做得還要好,所以他有些微微的詫異。

和往常一樣,林夕第一次都是拿命來拼,而這次直到最後重重墜地,快要暈厥過去之時,林夕也看了一眼自己先前留在泥地上的標記。

大約一百五十步!

憑他此刻的真實實力,到這種真的快要痛死過去的極限,他也已經在這殿中通過一百五十步的距離,比起昨日也提高了近二十步!

這自然也有修為和身體素質提高的原因,但同樣也有意志和武技提升的原因在其中。

“回去!”

懷着一絲興奮,林夕用力的喊出了這兩個字。

…….

帶著上一次痛苦的輕微顫慄,林夕再次站到了大殿的入口處。

在接近極限的情況下,肉體對痛苦的感知更加敏鋭,想到了羅侯淵在不久前告訴自己的道理,林夕明白時間略長,自己身體對於方才痛苦的記憶就會降低,所以在劇烈的深吸了一口氣之後,他握緊了手中的黑色邊軍長刀,再次如同一陣風一般,義無反顧的衝入了石殿之中。

“當!”

“當!”

“當!”

黑色長刀不停的和破空而來的長矛對擊,林夕的腳步聲如同連綿的雨聲一般,夾雜在其中。

不知道林夕已經來過一次,也不知道自己已經看過一次的姜笑依的呼吸驟然停頓了。

二十步,三十步…五十步…百步!

林夕的整個人,都似乎變成了一團狂風,一團不可遏制的黑色狂風,連續百步以上的距離,他竟然一路衝殺過去,連一支長矛都沒有能夠刺中他的身體!

而且這還沒有停止,林夕還在向前!

興許是和羅侯淵的那句加緊一些有關,興許是因為今日徐生沫不知道他修為進步了不少,沒有給他加修煉的份量,使得他進入此處時的身體狀況可以用輕鬆來形容…林夕只覺得自己這次的狀態,也是出奇的好,尤其是一次次的斬殺掉先前將自己刺到的那些長矛之後,他的心中更是有了一種強大的自信。

那心中的恐懼,似乎也被他的一次次揮刀而劈砍了出去,他的動作更是流暢,心中更是專注。

“啊!”

姜笑依的驚呼聲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響了起來。

他看到,林夕已經通過了至少一百七十幾步的距離,從他的方位看,那青銅後門對於林夕來說,簡直就已經唾手可及!

因為心中太過震驚,因為呼吸停頓的時間太長,他這一聲無法控制的驚呼發出來,在空曠的大殿之中顯得分外的刺耳。

林夕微微一滯,被這聲音所驚,他也才霍然發現,那扇青銅大門已經就在他的眼前不遠處。

“嘶!”

幾乎是身體的直覺一般,眼看周圍四五支黑色長矛朝着自己猛刺而來,他用盡所有的力氣深吸了一口氣,他的雙腿猛烈的蹬在地上,整個人拚命的朝着那扇青銅大門飛躍而起,撞了過去!

一支支黑色長矛穿行在空中,有黑色長刀在空中揮舞,他的身體橫行在空中,陰暗的大殿盡頭,就好像在空中盛開了一朵黑色的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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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三章 撞開那扇門

黑色的花開在空中。

林夕距離盡頭的青銅色越來越近,終於沒有距離,狠狠的撞了上去。

“當!”

青銅大門發出了敲鐘般沉悶而響的聲音,震盪在這空曠陰暗的石殿之中。

所有插於泥地的如林般黑色長矛在地上微微的顫動,林夕重重的落地,摔得十分悽慘,然而厚重的青銅大門在嗡鳴聲中,露出了一條縫隙,接着露出了更多。

一抹夕陽從徐徐打開的青銅大門中照射進來,照射在了林夕的身上。

石殿之中再無聲音發出,連牆壁中機括轉動的沉悶聲音都消失了,一時這場景顯得十分靜謐,然而姜笑依的心中,那一聲撞擊青銅大門的聲音,卻是依舊不停的在迴響,震得他渾身發麻,震得一股難言的激動在他的體內迴旋…以他們這樣的修為,完全通過這直擊矛陣,這根本就是難以想像的事情,然而林夕卻是在他的面前做到了,就這樣的做到了。

這直擊矛陣雖然是無比真實的模擬陷入亂陣之中的情景,但即便是在數百人、上千人混戰的戰團之中,也必定會有空處,不會像這直擊矛陣一樣,周圍始終有五六柄黑色長矛同時刺來,而且很可能周圍還有夥伴的支持。

這樣衝殺而過,在戰場之中,完全就像是直接衝殺到了對方陣中主將的面前。

唯有正將星,才能在亂軍之中,勢如破竹,直殺對方主將陣前!

石殿之中依舊一片寂靜。

因為最後只想拚命儘快的達到青銅大門,用盡全力飛躍而出,斬開襲向自己的黑色長矛之後,林夕已經沒辦法調整自己的身體,所以他這最後衝刺沖得可以用淒涼來形容,是整個臉在前,撞鐘一樣撞上了大門。

雖然最後他是用額頭頂了上去,用肩扛了一下,雖然他現在好歹是修行者,頭比一般人硬得很多,雖然銀色面罩有着不弱的緩衝能力,但是這古樸的青銅大門十分厚重堅硬,他這一頭撞上去,還是撞得他七葷八素,眼前不停的冒出金花。

隔了許久,眼前的金花終於慢慢消失,林夕摸了摸自己的腦袋還在,額頭處卻是微微的鼓起了一個小包。然後才呼出了一口氣,自嘲苦笑道:“衝動了啊…”,不過看到已經打開的青銅大門,林夕的銀色面罩遮掩下的臉上還是馬上又浮現出了開心和驕傲的笑容:“終於被我打開了啊。”

青銅大門的後方是一片雜草地,有一條小徑,通往下一個石殿,然而因為多少次真正痛入骨髓的痛苦折磨和那一抹從青銅大門射入的夕陽,這青銅大門的後面,在林夕的眼中卻是化成了一片異常美麗的風景。

……

李五的身體肌膚也是有些微微的發麻。

一名新生竟然能夠做到這樣?

這名左臉上有一條青黑色蜥蜴刺青,背部有些微駝的年輕黑袍講師,在一開始發現林夕第二次進入直擊矛陣通過近百步之後,便已經特別稟報過羅侯淵。

而羅侯淵對於他的信任,也使得他一直在暗中觀察和記錄林夕在試煉山谷之中的舉動,這些時日,林夕已經讓他震驚了一次又一次,但是他沒有想到,今日林夕竟然直接就通過了直擊矛陣,撞開了青銅大門。

此時他有種看到不可思議的事情,忍不住想要對人述說,但是身邊卻沒有人可以述說,以至於一股異常難言的情緒瀰漫在他的體內,讓他實在很想先好好坐下來,理清一下自己的思緒和莫名的心情。

然而那石殿之中插於泥地的黑色長矛和手邊沙漏的記錄卻是提醒着他的職責。

所以在深呼吸之後,他還是從這石殿的密室之中走了出去。

石殿一側的牆壁出現了翻轉,他走到了已經在地上坐起的林夕身旁,因為盤旋在身體之中的那股難言情緒,一時之間他都有些不知道說什麼,只是有些感嘆的看著林夕,緩緩道:“學院這五十年來,還從來沒有人是用頭把這扇大門撞開的。”

“我也不想的,只是實在調整不過來,現在頭好痛。”林夕打量着李五,這名駝背講師的突然出現,他倒是不覺得什麼,畢竟他十分清楚必定有學院講師在暗中觀察着他們的舉動,只是李五臉上的刺青讓他心中微微一凜,覺得猙獰,但是李五眼中的神色,卻是瞬間讓他覺得安全和溫和,他心中的緊張和警惕瞬間消失,摸着腦門站了起來,對著李五行了一禮:“這些時日經常來這裡,老師一直幫我把這些長矛收回去,實在是麻煩老師了…不知道能不能連根鎖鏈,索性設計成自動收回的?”

李五微微一怔,他沒有想到林夕居然還會說這個,和其餘的學生相比,這名來自鹿林鎮的少年的確是他與眾不同了些。

“何處不修行。”微微沉吟了一下之後,李五伸手一揮,將一根黑色長矛準確無誤的投入了數十步開外的方形孔洞之中,隨後看著林夕道:“我剛剛進入青鸞學院之時,我的講師就對我說過這個道理,這道理我希望你們也能明白…至於這機括改變,那就是天工系的事了,就算是更改,也不知道要耗費多少的時間和心血,未必划得來。”

“多謝老師指點。”站於殿口,依舊處於渾身有些微微發麻狀態之中的姜笑依身子微微一震,也馬上對著李五行了一禮。

李五既然是說你們而不是說你,便不止是對林夕說話,而是將他也包括在內。而要將長矛隨手打入數十步開外的方形孔洞之中,力量又不至於撞壞內裡的機括,這份精準和對力量的控制,讓他對這名學院講師的實力也感到深深的敬畏。

林夕雖然已經從佟韋的口中聽過“何處不修行”這句話,但還是清楚的感覺到了李五的好意,再想到自己就算用弓箭也未必能在數十步開外準確射中牆上的小方洞,他的心中對這名駝背講師更是多了幾分敬重,表示明白般再次認真行了一禮,而後問道:“老師,我通過這個直擊矛陣用了多長的時間?”

李五看著林夕,儘量使得自己的語氣平和一些,不顯得太過震驚而讓對方滋生驕傲的情緒,“你那最後飛躍而起,用頭一撞節省了不少時間,你通過這直擊矛陣,一共花了六十八息的時間。”

“六十八息的時間?”站於殿口的姜笑依忍不住轉頭朝着旁邊牆上的牛皮小卷望去,卻是又聽到李五對他說道:“你將那張小卷拿過來吧。”

姜笑依馬上雙手微顫的取下那張記着記錄的牛皮小卷,走入了大殿。因為殿中的機括已然停止,所有並沒有黑色長矛再行刺出,但是看著沿路插在泥地上的如林般黑色長矛,姜笑依的渾身肌膚還是不由得微微顫慄。

“還是慢了一些。”林夕皺了皺眉頭,摸了摸額頭上的痛處,心中隱然有些遺憾,因為他記得十分清楚,止戈系的先前留下的記錄是六十一息通過,中兩矛。而內相系有人留下的記錄是五十四息通過,比自己還是要足足快了十幾秒的時間。

似是看出了林夕心中的想法一般,李五緩緩說道:“雖然你比起記錄上的時間慢了不少,但是你依然創下了記錄。”

林夕一愣,李五看著他解釋道:“因為你連一次都沒有被這長矛擊中。”

“這麼說,我也能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了?”

“不錯。”李五看了一眼驚喜的林夕,眉頭微皺道:“不過你也應該明白,若是在真正的戰場之上,陷入敵陣時間越長,魂力消耗越多,自然也越是危險,所以你雖然此次已經可以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按照學院的規矩,這裡的學分已經取得,你下次在這裡面修行也沒有學分獎勵了,但我還是希望你能將那時間的記錄都破了,畢竟這裡的修行還能給你有很大的好處。”

林夕微微沉吟,誠懇的點頭稱是。

李五轉頭看著已經凝立一旁的姜笑依,從他的手中取過了牛皮小卷,同時神色肅然的看著姜笑依道:“從你們先前的接觸來看,想必對於他是哪個系的什麼人,你心中也有了大致的推測,我們青鸞學院十分讚賞學生自行探索,並從一些蛛絲馬跡中尋得探索,這樣有助於修行,很多時候也能讓你們活得更久,所以我們青鸞學院大多數地方才都不限進入,任憑學生探索,但是我要提醒你,有些事若是傳出去,對他而言並不是什麼好事,所以不管你的推測是否正確,該隱瞞的事你還是得隱瞞着。”

姜笑依微微一僵,隨即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點頭:“學生明白。”

“不僅是他,你的表現也令我們這山谷中的學院長者滿意。今日眼見他通過這直擊矛陣,我倒是不擔心你因為我這句話而驕傲。”李五看了姜笑依一眼,道:“我和你說這句話的意思,是告誡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你要明白,我們每個青鸞學院出去的學生,只要不自甘墮落,必定會在雲秦史冊之中留下濃厚一筆。”

姜笑依一呆,背心之中不知所以的出了一層冷汗,然而不等他說什麼,李五卻是對著他和林夕揮了揮手:“你們先行離開吧,我要將這些恢復。”

衝擊記錄這種事也是靠着一股鋭氣,因為今日自認不可能做得比上一次更好,所以聽到李五這麼說,林夕也不再多言,和姜笑依從青銅大門中走出,走向了下一間石殿。

……

……

文軒宇走入了直擊矛陣石殿。

雖然被林夕和姜笑倚重創,但是那名不知名的對手,還是讓他不管渾身的疼痛,咬牙到了這裡。

他的自傲使得他不願服輸,也不可能服輸,就算有大山橫亙在他面前,他也要硬生生的翻過去。

“怎麼可能!”

然而只是習慣性的看了一眼牆上那卷牛皮小卷,文軒宇就無比憤怒的失聲大叫了起來:“這不可能!”

“直擊矛,通過大廳,到達後門便為通過訓練。目前記錄:御藥系,七十三息通過,中三矛;文治系,七十五息通過,中四矛…”那張牛皮小捲上面,止戈系原本的記錄旁,已經又多了一行字:“止戈系,六十八息,未中一矛。”

止戈系竟然有人通過了這直擊矛陣,而且只用了六十八息的時間,而且根本沒有被一根長矛刺中!

難道是方才那兩人麼?

“….”

文軒宇劇烈的喘息着,一口氣竟然鬱結於胸中,一時喘不過氣,引發了一陣劇烈的咳嗽,口中全是破碎的血腥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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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四章 心中的陰寒和暖意

若是換了別人是文軒宇此刻的身體狀況,必定會先行坐下來調息。

這幾日的肌肉疼痛還容易恢復,但是在身體已然接近極限的情況下,若是由於情緒太過激動而導致內腑出現暗傷,那就會比較麻煩,恢復得不好容易留下一些不利於修行的隱疾。但是因為一貫以來的驕傲,卻是反而使得他更加用力的挺直了胸膛。

強忍着胸口內裡火辣而撕裂般的痛楚,強忍着口中泛出的血腥味,原本已經連走路都成問題的他卻是咳嗽着,一步踏入了青銅後門已然關閉,長矛已經全部重新回位的幽暗石殿之中。

“嗡!”

一柄黑色長矛從牆壁上的方形石孔之中射出,只是這第一柄黑色長矛,文軒宇就無法阻擋,就重重的擊刺在了他的身上。

他重重墜落在地。

“我…絶對…絶對不會認輸的!”

但是他的喉嚨間卻是發出了嘶吼聲,他搖搖晃晃的再次站了起來,拋開了手中的黑色鋼鞭,繼續前行。

“啪!”

有黑色長矛再次重重落在他的身上。

他再次重重摔倒在地,然後再次拚命的從地上直起身子,但是他才弓起大半個身體,便又有三柄黑色長矛逐一的重擊在他的身上。

即便再不甘,即便再多有關文家的壓力壓在他的身上,他終於也無法支持,暈厥了過去,撲倒在陰暗石殿冷滑的泥地上。

李五再次出現在這石殿之中,“你也很不錯…但誰也不知道,在文家的澆灌下,將來會開出什麼樣的花來。”搖了搖頭,對著昏迷不醒的文軒宇說了這一句之後,他將文軒宇抱了起來,放到了殿外,然後拔起了一根根地上的黑矛,準確無誤的投入一個個方形孔洞之中。

此時,林夕和姜笑依也已經很悽慘的倒在了下一個石殿之中。

這個石殿的名字也十分直接,就叫做“刀與槍”,除了牆上還有一條條手指般寬度的深邃縫隙之外,這個石殿的格局和“直擊矛”幾乎一模一樣,也是牆上還有一個個方形的孔洞,盡頭也是一扇青銅大門,距離也是近兩百步。

因為林夕和姜笑依都不算好高騖遠的人,之前也都沒有進入過這個大殿,於是兩個人就都進入試了一下。

結果兩人發現這個石殿除了有黑花長槍刺出之外,還有一柄柄黑色長刀從牆體上那一條條深邃縫隙之中斬出….這模擬的自然是陷於一堆手持黑花長槍和邊軍長刀的敵手陣中的場景,正常情況下,矛、刀、槍也都是最常見的兵刃,在戰場上自然也不會面對只有一種兵刃的敵軍。黑花長槍的刺擊和長矛相比還沒有什麼特別的不同,但是長刀的斬殺軌跡,卻是和直直擊刺的長矛以及黑花長槍截然不同,這兩者配合在一起,難度就更是增加了許多。

即便是林夕,也只通過了三十餘步,就已經無可避免的被擊中而倒地。

除了感嘆今後自己必定又要在這陣中受虐待很久之外,林夕卻是又忍不住開始考慮一個問題:那內相系的記錄,是不是都是同一個人留下的?如果是的話,那又是誰?

因為在進入這“刀與槍”石殿之前,他和姜笑依也仔細看過了這個石殿的記錄,在記錄上面,成績最好的依舊是內相系,以五十五息,只中一刀的成績通過,而接下來排名第二的止戈系的記錄,就已經相差甚遠,是六十七息,中一刀兩槍的成績通過。

他十分清楚,這青鸞學院的規矩數十年都沒有改過,既然如此,那留下這記錄時,對方應該和自己一樣,也是新生,最多也就是修為上面有些差距。如果這內相系的記錄都是同一個人留下,又比起其它各系的記錄超出許多,那只能說明這名內相系的新生…應該是青鸞學院這麼多年所有學生中的佼佼者!

如果是這樣,那這幾十年裡面,青鸞學院出去的學生之中,最厲害的反而是一名內相系的學生?不是止戈系的學生?

那這人是誰?

對於這名內相系的學生,他同樣十分好奇,同樣想超越,只是他的勝負心比較平和,並沒有像文軒宇那麼強烈而已。

……

入夜。

七卷漆封着的羊皮小卷傳遞到了徐生沫的手中。

面色陰寒的徐生沫從中首先挑了兩捲出來,展開了其中的一卷。

隨即,他的眼角出現了一絲極其少見的驚喜神色,他那一直顯得冷漠而蒼白的臉上在這一瞬竟然是有了些燦爛的暖意。

這卷小卷和平時的許多小卷一樣,只是用平鋪直敘,不帶任何感情因素的筆繪書寫了一個簡單的事實,有一列馬車正從中州皇城趕往青鸞學院。

馬車裡面有三名重要人物:顏少卿、封千寒和葉少楓。

這小捲上並沒有說這輛馬車的來意,但是對於這三個人的熟悉,以及提及主事的是顏少卿,頓時還是讓徐生沫領略出了許多獨特的意味。

顏少卿,吏司的副司首,整個吏司的第二號人物。

封千寒,正武司,也就是許多人習慣稱呼的軍部的大統領。雖然雲秦以武立國,正武司除了一名司首,兩名副司首以及幾位鎮邊大將軍職權在他之上之外,還有至少六七人和他同階,但他是追隨過先皇的老人,是先皇御筆欽點的正武司大統領,德高望重。

葉少楓,中州衛都統,職位比起顏少卿和封千寒要足足低兩階,他的職位並不驚人,但卻是當今聖上和周首輔的人。

吏司、正武司、皇城裡,這三方都有人來,無論做什麼事,就都不會只是擺擺樣子這麼簡單。

而且這三人之中,按理來說應該是以封千寒為首,畢竟顏少卿只是文職系統的副司首,並非是司首,所有雲秦帝國官員心知肚明,除了軍部自己的副司首之外,其餘各司的副司首的影響力要比軍部的這些大將和地方大員還要略小一些。

但是此次主事的卻偏偏就是顏少卿,這只能說明軍部在此次如東陵事件上,已經做出了讓步。

所以這一行人,主要代表的就已經是當今聖上的意思。

這一行人,或許便能改變他徐生沫諸多看不慣的學院現狀,便極有可能是他的機會。

學院的有些規矩,有些人,比起登天山脈上萬年不化的冰雪還要頑固….現在有可能改變的機會,他焉能不心中激越?

緩緩將這卷他看來是好消息的小卷丟於身前的火爐中燒為灰燼之後,他展開了他首先挑選出來的第二個小卷。

“什麼?他居然通過了直擊矛陣,一矛未中?”

徐生沫的臉色瞬間陰沉了下來。

林夕昨日才從安可依那連他都不知道的研究課題之中得到了兩個學分的獎勵,這種事關隱秘的獎勵傳遞得較慢,所以他也是到今日下午才知道,以至於不知道林夕的魂力修為的提升。以至於沒有給林夕加更多的難度,讓他竟然敢無比得意的調戲自己。

然而今日他竟然又得到了一個學分的獎勵!

一想到清晨林夕在他面前翻觔斗的情景,他就知道林夕得到這一個學分的獎勵之後在他的面前會更加的得意。

但是直擊矛陣又算什麼,也只不過是自己最討厭的死物!

徐生沫原本因為上一卷的消息而心中有了些平時沒有的快樂,但是此刻看到這有關林夕的消息,想到林夕的面目,他更是覺得一鍋好粥裡面突然掉了數顆老鼠屎一樣的噁心。

“你在直擊矛陣這種死物之中就算通過十次,也未必比得上一次真正陷入陣中的生與死的考驗…就算我們此次沒有辦法改變這些死物,我也會讓你明白你的叫板只會讓你顯得更加輕浮而更讓我憎惡!我倒是要看看,面對別人的嘲諷時,你是否還能那麼開心!”

徐生沫的臉色徹底陰沉了下來,狠狠的將記載着有關林夕消息的這張小卷丟在了面前的爐火之中,燃成了灰燼。

……

南宮未央靜靜的坐在如東陵官道旁的大碗茶鋪外的涼棚下。

那場雨中的刺殺已經過去了不少時日,官道上早已經清理乾淨,而且因為這幾日沒有下雨,地面早已乾透,不復泥濘,沒有了那日的任何痕跡。

早在前幾日,這一段官道也不知道經過了多少大小官員的到場勘察,但是這一個當日那名青衫“師爺”走出的涼棚,卻是成了禁區,任何人都不能進入。

因為自從那日刺殺之後,南宮未央便坐在這個涼棚下,不吃不喝,從日出到日落,一步都沒有離開過。

誰也不知道她坐在這涼棚下到底在看什麼,到底是在思考着什麼,或者是在戰鬥之中得了感悟,修為又到了破境之時?

但因為長公主的交待,因為一些高位者的暗示,所以沒有人進入到這個涼棚下去打擾她,只有在距離她數里開外備了一輛馬車,駐紮了百名身穿銀甲的軍士,隨時聽候她的差遣。

就在這夜,數名在營地之外負責守望的銀甲衛士突然發現南宮未央走出了涼棚,就在這片營地馬上慌亂起來,一名統領騎馬準備迎上前去之時,一個認認真真的清脆聲音卻是傳了過來:“不要跟着我…告訴她,我要走了。如果我想見她,我自然會回去找她。”

這聲音雖然平和,但是卻似乎帶著一股強大的力量,一時使得這名銀甲統領不自覺的渾身微僵,不敢有絲毫動彈…在他和其餘銀甲軍士的驚愕目光之中,那名身穿普通青衣的少女走入了當時那名重甲巨人衝出的竹林之中,消失在了他們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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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五章 天子門生

黃土小院之中,架着一個葡萄架。

葡萄架下麵舖着一張草蓆。

一名相貌普通,留着幾縷疏須的三十餘歲文士正坐在草蓆上,就着明亮的月光看著一冊竹簡。

他身上的衣衫已經洗得月白,且打了不少補丁,身旁的碗裡放著一個啃了大半的干饃,黃土壘成的小院裡只有一個裝滿了清水的水缸,裡面浮着一個葫蘆瓢,同樣黃土壘成的兩間小屋之中也不見多少傢俬,由此可見清寒。

然而他時而入神,時而微笑,卻是十分平和,對眼下這生活卻似乎沒有任何的不滿。

嘎吱一聲,有人推開了這個小院簡陋至極的木柵門。

卻是一名身穿普通麻布袍子,手持一根舊木杖的老人。

這名老人身材矮小,右邊半邊臉的顴骨似乎被人擊碎過,雖然已然長好,但是微微凹陷下去,留下了一團葵花般的疤痕,而且左腿跛了,即便拄着木杖,走路也是微微的搖晃着。

轉頭看到這名風燭殘念的矮小老人推門進來,清貧文士馬上站了起來,滿臉笑意的迎了上去,先行了一禮,然後扶着這名老人在草蓆上坐下,同時微笑道:“老師,今日你可來晚了些。”

老人的外貌很悽慘,很可憐,這一生想必吃了許多苦,但一雙昏黃的眼睛卻是佈滿了樂天知名的平和和不屈於天的傲意,目光朝着院子四下一掃之下,他也是微微的一笑,道:“今日要處理的事比較多,所以才來得晚了一些,昨日我讓你做的功課你都做完了麼?”

“學生已經做完了,只是不知道看得有沒有老師看得透徹,還有一些小問題想要老師解惑。”清貧文士平和的微笑道。他生得的確不算太好看,膚色有些微黃,眼睛不夠大,眉毛也不夠濃,臉還有些略過長,但是他的微笑卻是顯得分外的平易近人和謙和,讓人看著舒服。

將舊木杖放在膝前的麻衣老人點了點頭,道:“你說說看。”

清貧文士嗯了一聲,說道:“一般外人來看,雲秦這五十年來的格局一帝九老八公之中,那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都是徹底聽命於年富力壯的雲秦皇帝,其實不然,那九名元老之中,除了控制中州衛和皇城中高手的周首輔是絶對效忠於皇帝,是雲秦老皇帝留下確保皇位不亂的人之外,其餘八位元老本身都是用來監督和防備皇帝和青鸞學院的。這八位元老能夠坐到帷幕後的那個位置,背後本身都隱藏着各種強大的實力,至於八司,本身就是這九位元老互相博弈,互相安插人手,互相找平衡和挑選羽系的地方。”

“自古以來,從來沒有一個帝國有這麼多隱然可以和皇帝抗衡的人物存在,而且還能保持如此微妙平衡的。所以我很佩服當年的雲秦老皇帝,竟然能夠弄得出這樣的佈局…同時這數十年的權術和平衡磨礪下來,這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的智慧和手段也必定十分可怕。任何一人都恐怕有治理一國的才能。所以不管雲秦表面上衰弱成什麼樣子,那也只是表面上的樣子…只要這個格局不破,雲秦的對手永遠只有自己,無論是唐藏還是我們大莽,都不夠格。”

“從這些年的表現來看,這九老之間互相爭鬥,但是他們又有一個共同的‘敵人’,雲秦皇帝,所以他們平時他們意見雖然不同,但一定會合力保證這元老院的格局繼續存在下去,必定會挑選出他們所共同看中的繼任者。這些年這九老一直都在考察代替將要病退下去的黃老的人選,按照八司和各地方官員晉陞的軌跡來看…最後機會的應該是文家和冷家。”

極其認真的聽到此處,麻衣老人眉頭微跳了一下,道:“你為什麼覺得西邊軍部聞人蒼岳反而沒有機會?”

“那些元老雖然可怕,但是因為互相箝制,做事起來都會有些固定的軌跡可循。按照他們的習慣,一般想要安排進入皇城的最高權力中心,必定是先在邊軍積累軍功,然後調入中州皇城受他們熏陶,然後再去地方軍,各行省管理一下政務,做地方大員兩三年,便再調回中州皇城,進入正武司按部就班的等着。但是聞人蒼岳先前已經調入過正武司,列兵馬大提督,按照那些元老的習慣,接下來必定是要去西邊那個行省做省督,做出點政績,再調回皇城。”清貧文士看著麻衣老人,依舊謙和的闡述着自己的觀點:“但是他卻是依舊被派往碧落邊軍,任威武大將軍。雖然已經相當於副司首的實權,然則已經沒有進入元老會的機會,以我的分析來看,是因為他太過聰明,行事又太過狠辣,太過好大喜功。”

微微一頓之後,他看著麻衣老人補充道:“他的性格和當今的雲秦皇帝有些相同,這樣的人物若是再進一步,其餘的那些元老就算能夠箝制得住,也不知要多花多少代價。最為關鍵的是…他有可能斬了一千多無辜牧民的頭顱誇大軍功,這更是觸及其中幾名元老底線的事。”

“你的功課做得不錯,所說大多都沒有偏差。”麻衣老人深吸了一口氣,緩緩吐出,告誡般看著清貧文士道:“不過你還是有些忽略一點,這九名元老和八位司首的最大‘敵人’不是雲秦皇帝,而是青鸞學院。因為青鸞學院對於皇帝和他們來說,都是太過強大,所以他們這些年才會格外出力的支持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想要取代青鸞學院的位置。正是因為這樣的合力,所以這麼多強者才會以這麼樣錯綜複雜而不可思議的方式並存着,使得這個帝國分外的強大和可怕,因為對於唐藏和大莽而言,要對付的不是一股力量,而是九股難以摸清的暗流。還有,當年並不是雲秦老皇帝厲害和賢明到難以想像的地步,而是有張院長。因為唯有一名威望和武力同樣無敵的人物,才能讓那麼多強者甘於接受這樣的安排。”

清貧文士微微沉吟了一下,道:“老師說的是,這道理不難想通。”

麻衣老人溫和的點了點頭,問道:“現在有一個消息,顏少卿、封千寒和葉少楓從皇城出發,去往青鸞學院,以顏少卿為首,關於此事,你有什麼看法?”

清貧文士再次微微沉吟,很快回答道:“按老師方才的點醒,學生想明白,雲秦學院的根基還是在青鸞學院。除了張院長之外,青鸞學院的那些老人,還有那數量不菲的講師,都是極其可怕的力量。最為關鍵的在於,正是因為有青鸞學院這麼強大和可怕的威脅一直壓在皇帝和元老會的頭上,不管這威脅是否真的存在,但這畢竟是使得雲秦這些最高權術者形成合力的根本。但是雲秦皇帝太年輕,太過氣盛,他覺得自己應該可以掌控青鸞學院和元老會,所以才會以顏少卿為首,想要青鸞學院表明對他和雲秦帝國的絶對效忠。然而那九名元老不可能不明白這個道理,所以這件事最終的結果應該是他們會讓青鸞學院做出一些讓步,迫使青鸞學院做一些改變,削弱一些實力,雷霆學院和仙一學院不缺優秀的學生…而青鸞學院的一些講師本身就想有所改變,我歸結為一部分人終於的是張院長和學院,而一部分人始終認為雲秦的利益在學院之上,忠於雲秦皇帝和帝國。所以盤旋到最後,恐怕還是青鸞學院要讓出皇帝和元老會最有興趣的一部分丹藥和修煉之法。”

麻衣老人面色不變,心中卻是十分讚許,只是通過那些死的資料便得出這樣的結論,他的這名學生的眼光,恐怕已經不在他之下。

“那你認為,大莽王朝現在能夠做些什麼?”他看著清貧文士繼續問道。

清貧文士看著麻衣老人道:“現在大莽有兩個可見的機會,第一個機會是雲秦的西邊。聞人蒼月太聰明又太有野心,以他這樣的人,絶對不甘心接受失敗的事實,按那幾名元老的手段,這次那副青王重鎧到後來必定和他西邊邊軍有關,所以他必定會急躁,以他的實力和性格,一急躁便有可能犯大錯。那些元老的目的只是讓他失去進入元老會的資格,但是我們可以讓他犯的錯更大一些,讓雲秦的這個口子崩塌得更大一些。而另外一個機會就在於青鸞學院,越是削弱青鸞學院,對於大莽自然越多好處。青鸞學院越弱,他們自己的分歧就會越嚴重。雲秦皇帝此次想必是以雲秦局勢危急為藉口對青鸞學院發難,九名元老本身會配合…我們大莽要是再猛力推一把,就能讓雲秦皇帝的理由更足。反正今年大莽收成不錯,局勢前所未有的穩定,讓王朝大軍動動,都輪換着去小戰一下,也可以提升些軍隊的戰力。”

“很好。”麻衣老人再次點頭,又問道:“你還有什麼小問題要我解惑?”

“我最近一直在設法研究那九名元老的性情,請教老師,他們一直坐在重重帷幕之後,除了給人一種強大權勢的壓迫感之外,是否還因為他們不想對方看到自己目前的具體狀況?”

“不錯,不過除了你說的那兩點之外,他們恐怕也不願意互相看見對方的臉,因為他們之間就像一面鏡子,看到的話,恐怕都會想起一些自己做過的不願意做的事,想起許多不快的事,讓自己很不舒服。”

……

麻衣老人和這名清貧文士聊了許久,到月上中天,麻衣老人才起身離開。

穿過一條漆黑的小巷,麻衣老人在一名老僕的攙扶下,上了等候着的一輛華貴馬車,慢慢的離開這一片都是貧苦人家的街巷,朝着遠處燈火通明的繁華城區行去。

“朕收了一名好學生啊…恐怕要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朕很是欣慰…”走出了一陣之後,躺於馬車中軟榻上的老人似是覺得旅途無聊,又似是忍不住心中的讚賞,發出了一聲嘆息。

“啊..啊…”趕車的老僕滿臉寬厚的笑,咿呀做聲,划著手語,卻是一名啞巴。

在這大莽王城裡面,敢自稱朕的,自然只有大莽王朝的皇帝湛台莽了。

若不是親眼所見,誰也沒有想到,以一名普通邊軍起兵,最後建立大莽王朝的…竟然是外貌如此悽慘的一名老人。

眼下這名威名顯赫的老皇帝也沒有半分的霸道威嚴,他和這名啞巴老僕似是感情極好,看著對方的手語,他微微一笑,道:“你是問我為什麼不接他入宮?…那是時候還未到…以他的才能,光是看我給他的那些東西,聽我的一些傳授,怎麼會推想不出我的身份…既然知道我的身份,心中自然就有期待…而越耐得住寂寞,越是榮辱不驚,將來便越是堪當大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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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六章 我的敵人是你

晨曦中,徐生沫依舊如同黑色鷹隼一般站立在山谷中的亂石上,看著林夕從銀絲滑索上滑下,身手敏捷的穩穩落地。

“你昨日破了那死物直擊矛陣的記錄,按理來說又可以在我面前幼稚的耀武揚威,怎麼今日不像昨天那麼開心了?”冷冷看了一眼林夕之後,徐生沫冷笑說道。

林夕笑了笑,道:“原來老師知道了。”

徐生沫譏誚道:“我還知道你並還沒有拿學分換取修煉所需的東西,既然你已經得到一個學分的獎勵,為什麼不去換取,不再像昨日一樣,讓我看你如何輕鬆?”

林夕道:“因為我還沒有問過安老師到底換什麼最好。而且老師雖然看不慣我,但我不會懷疑老師的智商,你應該不會在同一種手段上吃兩次虧。”

徐生沫冷哼道:“看不出你對於安副教授倒是十分信任。”

“是安教授,她現在已經是正式的教授,比你高出兩個級別了。”林夕看著徐生沫道:“還有老師你問我今日怎麼不像昨天那麼開心,是因為我想到就算今日完成早上的修煉,等會上去還是你的武技修行課,這可實在令人討厭。”

徐生沫並沒有憤怒,反而露出了嘲笑的神色:“別想用你那拙劣的手段來激怒我,你不是很喜歡用刀麼…不過我很可惜的告訴你,你從今天開始要練劍,雖然我不覺得你將來能夠修到可以御使飛劍的聖師修為,但誰讓你被認為具有正將星的潛質呢?去那裡,練習一千遍拔劍刺殺再出這個山谷去上我的武技修行課。”

“這是魂兵?”

雖然明知徐生沫今日不會輕易放過自己,但是一眼見到徐生沫丟在亂石之中的長劍,林夕還是馬上大吃了一驚。

這是一名七尺來長的連鞘長劍,劍鞘和劍柄全部是用一種奇特的瑩綠色金屬煉製而成,有些類似於碧玉的色澤,但是金鐵獨有的森冷和一無數摺疊打造產生的自然紋理,卻是提醒林夕這的確是真正的金屬百鍛而成。

雖然還看不到劍身,但是從劍鞘和劍柄的樣子來看,這劍身似乎也是一樣用這種瑩綠色金屬打造。

而且無論劍鞘和劍柄上,也都是有一條條好看的,如同藤蔓一樣的符紋。

林夕無聲的深吸了一口氣,將這柄連鞘長劍撿起,觸手很冷,好像手上抓着一股冰冷山泉一般,沉重倒並不沉重,應該只是和普通玄鐵差不多的份量。

只是這材質、顏色、還有符文,對於林夕這種來自另外一個世界的人來說,自然更是覺得新奇,更是覺得這柄瑩綠色的長劍十分漂亮。

徐生沫冷笑着看了林夕一眼,“這是‘青鋒’劍,是學院所有劍類魂兵中材質最差,威力也最弱的一種,只是符紋特殊,能夠自動牽引出一些魂力出來,所以專用於練習劍勢和劍意。當然,哪怕是落在魂師的手中,要斬殺你這種修為的,還是輕而易舉,如同屠狗一般。”

林夕不去管徐生沫語氣中的譏諷之意,只是問道:“只是要我做一千遍拔劍刺殺的動作?”

徐生沫冷漠道:“青鸞二十四式中,第三式便是有拔劍刺殺的動作在內,你只要按照那個動作做,便自然清楚是什麼意思了。”

林夕也不再多說,微微用力之下,竟然是感覺劍身被劍鞘吸着,用力一拔之下,竟然也是一動不動。

他此刻這用力一拔至少已經一百幾十斤的力氣,竟然拔不出劍身,這讓他頓時心中有些發麻,直至用力了數次,猛然發力一拔之下,他才感覺一絲熱流從丹田之中沁出,通過手臂,“錚”的一聲輕鳴,長劍被他猛的拔出,在空中如同秋水瀉地,劍身果然也是通體瑩綠色,閃閃發光。

林夕的眉頭微皺,這柄劍是要拼盡全力猛的一拔,才能憑藉那一瞬間的爆發力拔出。

一直以這柄劍練習,自然就會養成拔劍刺殺時一瞬間的全力爆發,那一劍的去勢必定速度十分驚人。

這樣的練習對於林夕自然有極大的好處,但是他此刻卻是也有一個很大的疑慮,因為對徐生沫不用客氣,所以他便直接沉聲說了出來:“老師你可是公報私仇?雖然這的確可以讓我熟悉用劍,並讓我知道如何出劍最為凌厲,但是連續練習一千遍…我如何還能接受佟老師的特訓?”

徐生沫鄙夷的看了一眼林夕,冷道:“我可以明白告訴你一點,雖然你在我手中吃苦頭是肯定的,但我做人最為分明,哪怕我不看好你,該教你的依舊會教你,我從來不會公報私仇。青鋒劍是學院劍類中最弱的魂兵,只耗用些許的魂力,以你的魂力修為,要做一千次還是有可能做到,而且青鋒劍的符文獨特,每次你拔劍之時,魂力因為這青鋒劍的抽引在你手臂之中穿行,對你的手臂恢復和氣力增長都大有好處。我早已經幫你計算好了,你連續練習一千遍,最多便是讓你的手臂痠軟大半天,不會妨礙你傍晚的修行。”

微微頓了頓之後,徐生沫更加冷漠和不屑的看著林夕:“而且我也不妨明白的告訴你,雖然我和學院的很多人對於教學和這學院本身的看法都不同,甚至我也不同意夏副院長的觀點,但既然我是學院的講師,既然是我職責所在,我可以保證,哪怕我折磨你,哪怕我羞辱你,也肯定是有助於你的修行,至於你承受不承受得了,那就是你的事情了。”

林夕看著徐生沫,道:“看來老師還是極有原則的。”

徐生沫冷笑着轉過身去,明顯是不願意再和林夕多說什麼。

“我知道你和佟老師、夏副院長他們的最大分歧在於他們所認為的人性是你認為的婦人之仁。”但是林夕卻還是看著徐生沫,認真的說道:“你想證明他們是錯的,你想青鸞學院更強大,你可以一展你的抱負,但問題若是你錯了呢?若是你發現你的抱負反而令得青鸞學院的處境更加艱難,請問老師你到時如何做?”

徐生沫依舊不看林夕,但是眉頭卻是深深的皺了起來,沉聲道:“這麼淺顯的道理,我怎麼可能會錯。”

“只要是人,便有可能會錯,況且對於同樣的問題,每個人便都有不同的看法。”林夕依舊盯着徐生沫的側臉,道:“就如同你覺得我不可能成為正將星,不可能在修行上有很大成就一般,我必定會證明你是錯的。”

徐生沫在清冷的晨風中冷哼:“好,既然如此,那我可要拭目以待了。現在我不想和你廢話,你先完成這一千遍拔劍刺殺勢再說。”

“錚!”

林夕也不廢話,長劍歸鞘,再次猛然全力將劍拔出,施展青鸞二十四式中的拔劍刺殺式。

他自然十分清楚徐生沫的想法根深蒂固,事實上就和這個世上絶大多數人覺得君權天授,盲目忠君已經是融入血脈中的天性一般,根本不可能用言語來改變。像林夕這種現代人的想法和這個世界人的想法當然不同,若是林夕要是公開宣揚人人平等,皇帝也就是流着和普通人一樣的血的話,肯定會被認為大逆不道到了極點。

作為一名旅者,林夕也沒有想要徹底改變這個世界的雄心大志,對於他來說這實在太難也太麻煩,但將來能否擁有正將星的實力,這有關自身的修行…卻是他和徐生沫的戰爭。

十分清楚自己擁有和張院長一樣特質的林夕,自然對於自己在這世上擁有超凡的實力很有信心…所以他很有信心和徐生沫卯下去,打贏和徐生沫的這一戰,告訴徐生沫,至少在這件事上,他是大錯特錯。

…….

不僅是要猛然發力,而且還要動作快,否則劍鋒就會被劍鞘粘附一般,阻力更大。

青鸞二十四式中拔劍刺殺式本身就是雙腿、腰腹、肩、手臂、手腕等全套的配合發力動作,這使得林夕每一次拔出青鋒劍的刺殺都是極其的迅捷、凌厲,在空中如同一條條綠色光弧不停閃現。

但這同樣不僅是手臂吃力,只是連續拔了上百次之後,林夕的渾身就開始痠痛,手臂更是開始好像灌了鉛一般發沉。然而林夕知道這修行有好處,他要讓徐生沫知道自己錯了,所以他依舊堅持了下來,而且堅持得很開心。

……

止戈系武技修行課。

連續完成了一千遍拔劍刺殺式的林夕的雙手手臂都有些微微的浮腫,即便那種血脈之中的獨特震顫變得更加明顯,而且雙手雙臂之中一些流動的暖意也似乎的確讓他恢復的更快,但和止戈系的其他學生跟着徐生沫走入另外一個山谷時,他的雙手和全身還是無力到了極點。

“這是測力儀,可以檢驗你們這一段時間的修行成果。”

面色始終冷漠,令止戈系絶大多數學生望而生畏的徐生沫在一塊磨盤般的大石前停下,大石的中間有一條帶著拉環的鐵鏈伸出,粗如兒臂。

徐生沫沒有絲毫廢話,讓止戈系一個接一個的排隊上前:“拉出一截鐵鏈便是二十斤的氣力。你們進入青鸞學院已經這麼多時日,看看你們能夠拉出多少截鐵鏈。”

“林夕,你好歹是止戈系的天選,你第一個來。”

“原來你是要用這種方法羞辱我。”林夕走到了大石前,拉住了連着鐵鏈的鐵環,自嘲般的微微搖頭,然後全力的拉動了鐵環。

一陣沉悶的金鐵敲擊聲從石中下方傳出,林夕勉強拉出了四截半鐵鏈,便無力的鬆開了手。

“九十斤氣力?身為止戈系天選,修為竟然差到如此程度?”徐生沫面無表情的看著林夕,冷漠的說了這一句,然後看了一眼旁邊不遠處一臉幸災樂禍和鄙夷不已的暮山紫:“你來。”

暮山紫馬上興奮的上前,用力一拉,鐵鏈聲動,拉出了六截半鐵鏈。

徐生沫冷笑道:“一百三十斤氣力,還算沒有白吃飯。”

微微一頓之後,徐生沫的目光掃過了邊凌涵和花寂月、李開雲等人的身上:“等下若是有人不用全力的話,我非但會讓他重新來過,而且也會安排一定的責罰。”

……

“這麼差勁,堂堂天選,竟然位列止戈系最末!”

“只有九十斤氣力,看他拉時身體都在發抖,已經到了極限…這樣的天選,即便招數學得再好又能如何?這種修行的速度,簡直是我們止戈系之恥。”

“裘路,你雖然敗在他之手,但照這樣的修行速度下去,恐怕你修到了魂師之時,他還未必能到高階魂士,魂力的修為相差一大,再好的武技也無法彌補,將來你恐怕只要用一根手指頭就能擊敗他。”

“我看徐老師也不待見他…他的資質是二,將來恐怕注定都不會有什麼成就。”

武技課結束後的山道上,一陣陣若有若無的議論聲和嘲諷聲幾乎要將林夕淹沒。

林夕無法辯駁,因為本身正將星的特訓和風行者的特訓一般,都屬於學院的秘密,不得公開。他也知道這次修為測試,他在止戈系倒數第一的消息必定傳到各系,接下來的時日,恐怕聽得見和聽不見的嘲諷和議論還會更多,還會遭受更多的羞辱,但是花寂月等人擔心的難過卻不存在…他一點都不鬱悶和難過,徐生沫的這個舉動反而讓他覺得有些好笑。因為他才是林夕此刻心中的對手…既然林夕都已經將講師視為了對手,都根本不把裘路他們視為對手了…那裘路他們這些人,以及其他學生的看法和嘲諷,他又何必在意。

“我可是和那個中年大叔一樣的…”

徐生沫沒有想到的一點是,林夕的心中,實際上要比文軒宇還要驕傲得多。而且因為絶對的自信…林夕的淡然,更多的是覺得無聊而不屑理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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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所謂權術第十七章 原本簡單的事

“看,九十斤天選來了。”

“他的修為恐怕要學院新生倒數第一了,每晚上他難道都不冥想修行的麼?真不明白他為什麼還是如此平靜,難道就沒有絲毫羞恥心麼?”

“先前聽說他擊敗了修為高出他的止戈系學生,但現在這樣下去,要是沒有試煉山谷中那黑甲的壓制…到時候在真正的戰場上,對方恐怕一刀就把他的兵刃震飛了。”

“嘖嘖…九十斤,不知道他是怎麼修煉的啊?難道每天晚上都是一下子呼呼大睡,睡到大天亮麼?按照這樣…如果不是有學院的明真丹的話,他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那也不稀奇啊,絶大多數人豈不是一輩子都無法踏入修行者的行列。”

“……”

徐生沫的這招十分陰毒,林夕雖然自己並不在意,但和他料想的一樣,他在止戈系武技課上測試修為測出九十斤氣力,連初階魂士的水準都沒達到的消息,卻是很快就傳遍了整個青鸞學院,他也很快多了個九十斤天選的外號。

雲秦以武立國,崇尚武力,骨子裡都是崇拜強者,所以這接下來第二日的課目雖然排了是選修課目毒理課,上課地點是在御藥系的一片培植了諸多有毒植株的藥谷之中,上課的也大多都是別系的學生,但是在藥谷的入口處,林夕還是聽到了許多輕聲嘲笑他的聲音。

因為本身的確並不在意,再加上清晨趕來之前,又已經在那山谷之中用青鋒劍練習了一千遍,現在他和昨日一樣,依舊是渾身腫脹發酸的感覺,尤其兩條手臂幾乎連抬都抬不起來,就算要證明自己現在遠不止九十斤的氣力也根本做不到,所以林夕很心平氣和的裝聾子,欣賞着山道兩旁開得遍地的紫色蝴蝶花,慢慢的朝着前方的毒藥谷走去。

學院這一片山坡上的紫色蝴蝶花開得十分漂亮,而且其中間雜着許多白色和黃色的小野菊,再加上上方碧藍如洗的天空和遠處始終存在的巍峨雪山,對於他來說也是心曠神怡的美景。

“林夕。”

突然之間,他聽到了高亞楠的聲音從後方傳來,他驚喜萬分的轉過身去,卻是只見三三兩兩身穿灰袍的御藥系新生從另外一條山道岔路上走來。

和依舊清清爽爽,簡簡單單扎着個馬尾的高亞楠走在一起的另外兩名女生他也認識,其中一名就是當天在自省室裡見過,而且林夕還講笑話逗笑了她的姜鈺兒。另外一名林夕雖然沒有說過話,但是因為容顏美麗,和高亞楠一樣,也成為很多新生的議論對象,名字也很好聽,叫做秦惜月,和還有一名靈祭系的女生墨輕顏被歸結為這屆青鸞學院新生中最美麗的三朵花,秦惜月之前林夕也見過一次,因為五官精緻,長得倒有六七分像范冰冰,而且有一股截然不同的冰雪秀氣,氣質不知道又好了多少,所以林夕也是印象深刻。

今日秦惜月雖然也是身穿寬鬆的御藥系灰袍,只是頭髮用一個淡紅色的玉石簪子盤起,露出了白皙細長的脖子,玉石簪子的淡紅色微耀在她的臉上,卻是顯得分外的艷光四射,即便有些青澀,但卻已經有了些傾國傾城的味道。

有了上次的相處,這次林夕倒是也沒有那麼緊張,只是停在當地,對著走來的高亞楠等人微微一笑道:“怎麼,你們御藥系今日也正好在這毒藥谷上課麼?”

“你們是上毒理課吧,你們別系只要瞭解毒藥的外觀和一些特性,知道是什麼毒藥就可以了,可是我們御藥系不僅要知道這些,還要煉製毒藥,還要煉製解藥。”在林夕的眼中顯得分外好看的高亞楠微微的一笑,道:“今天我們上課的地方應該距離你們不遠,我們要煉製的是外邊最為常見的斷腸散。”

這種對話在學生之間當然十分平常,說話之間,高亞楠也沒有停止腳步,顯然是很自然的和林夕一起走入山谷。然而聽到高亞楠主動招呼林夕,聽到高亞楠和林夕的對話,再看到高亞楠此刻的動作,她身旁來自雲秦中部河洛行省的秦惜月卻是秀眉一蹙,停下了腳步,有些不悅的看著高亞楠問道:“亞楠,你和他很熟麼?”

高亞楠身形微頓,轉過頭來,看著秦惜月有些不悅的玉容,奇怪的問道:“怎麼?”

秦惜月看了一眼也是微怔的林夕,有些猶豫,但還是皺眉說道:“我想你也聽說了他九十斤天選的外號,為何還要和他扯上關係?”

高亞楠純淨的眸子看著秦惜月,更加不解的問道:“這有什麼關係?”

看著平日這名在課堂上聰敏至極的好友卻是如此愚笨的樣子,秦惜月好看的眉頭皺得更緊,想到既然已經開口,便也索性不用顧忌什麼,於是她有些微惱的看著高亞楠道:“你難道不明白…資質低一些,我並不會心中覺得如何,但若是資質低了,卻還不知笨鳥先飛,多付出些努力,這樣的人卻是最讓我不喜。即便資質是二,若是進入學院之後每日刻苦修煉,想必也絶對不止九十斤的氣力。難道你要和一個資質是二,但還好逸惡勞的人結交麼?”

這話說得分外愛憎分明,不留情面,而且由一名如此美麗的少女來說,更是顯得異常的刺耳和傷人,即便林夕心中平和,眉頭也是不由得皺了起來。

然而這名面容看上去無一處不美的御藥系少女卻似還嫌說得不夠明白,玉臉微寒的看著高亞楠補充道:“而且最為關鍵的是,從他身上我看不到任何羞恥奮發之意,他將來能有什麼成就?你和這樣的人走在一起,你不覺得羞恥…我卻是覺得羞恥。”

“修行並不是唯一。”高亞楠完全聽明白了秦惜月的意思,卻是看著秦惜月,平靜的說道:“這世上有許多不喜歡修行的人,修為的高低也不能作為判斷一個人的標準,我常以為決定與一個人為友的唯一標準是對方的性情與品格。”

微微一頓之後,這名顯得分外乾淨的高挑少女也是微皺着眉頭補充了一句:“而且我們雲秦有很多人就算修為不行,也同樣能有大的成就,也同樣能夠做出大的貢獻,比如這學院之中的有些講師。”

秦惜月看著高亞楠嘆息了一聲:“他又如何能和學院的講師相比。”

高亞楠看著秦惜月美麗如新月的容顏,堅定的搖了搖頭:“以一時的風聞便輕易的下論斷,你這樣可是不好。”

秦惜月默然的轉頭看著山路旁的紫色蝴蝶花:“你真要決定和他走在一起?你心中真覺得他將來的表現不會讓人覺得羞辱,甚至辱沒學院的榮光?”

高亞楠的眉頭又皺了起來,看著秦惜月道:“我並不覺得他的性情和品格有什麼問題,而且交友,也並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時日長了,到底如何,自然看得出來。”

林夕原本眉頭皺起,但是看到高亞楠如此,他的心中溫暖,眉頭卻是徹底的舒展了開來。

“若是將來他有什麼表現,我自然會改變對他的看法,然而現在我卻是真的不喜…”秦惜月看到高亞楠如此堅持,若秋水般的眼眸之中顯出一絲決然,“你若是執意要和他結交,那我便不和你在一起,我和他之間,你可以自行選擇。”

高亞楠終於也有些微惱,臉色微紅道:“只是一起說說話,走入山谷而已,你說這麼多,弄得如此複雜做什麼?”

看到兩人如此模樣,性子膽小謹慎,原本已經有些緊張的姜鈺兒頓時小巧鼻子上微汗,正要出聲勸說弄得越來越僵的兩人,但正在這時,一個溫和圓潤的聲音卻是傳了過來:“亞楠,惜月,你們平日感情這麼好,又何必為了一名不相干的止戈系學生而如此模樣,而且他現在是學院眾所周知的九十斤天選,根本不值得你們如此。”

隨着這個聲音,丰神如玉的柳子羽和數名御藥系的金勺男生施施然的走來。

“算了,你既然進入了天選,雖然修煉資質差一些,但想來也應該不笨,為何不識趣一些?”柳子羽的身旁,一名身型魁梧的御藥系金勺少年對著林夕擺了擺手,道:“要我是你的話,現在肯定自行走了,省得對你一番好意的高亞楠為難。”

“算了,只是進這山谷而已,的確不用弄得如此複雜。”林夕也的確不想高亞楠為難,也不理會這些御藥系的金勺,對著高亞楠微微的一笑,“我先進去便是。”

“我和你一起走。”高亞楠微微的猶豫了一下,直接堅定的朝着轉身的林夕行去。

“你…”秦惜月想不到高亞楠竟然會做如此選擇,一時心中失望至極,就連臉色都是微微一白,“他現在面對這些奚落,還是如此憊懶樣子,你竟然還要和他一起?”

高亞楠微微轉頭,看著秦惜月道:“若是你因為這樣的小事便要和我絶交…那我也無話可說,這也不是我所喜歡的性情。”

“亞楠,惜月,你們…”姜鈺兒怯生生的出聲,想要出聲勸說,但是秦惜月卻是深吸了一口氣,打斷了她的話:“姜鈺兒,你是要和她在一起,還是留下和我在一起?”

“我…”姜鈺兒左右為難,臉都憋得通紅,就在此時,柳子羽卻是皺眉道:“亞楠,你也不要和惜月嘔氣,你且平心想想,以他現在的修為,這樣下去,若是不掛着學院的名頭還好,若是出去歷練,若是到了邊軍之中,被敵方知道有我們學院出去的學生,對付他的話…他連能否在完成青鸞學院的學業前活着都成問題。而且惜月所說不錯,他此刻都是這樣的態度,難道你還期待他能勤奮的修行?連自身修行都不勤奮,又能期盼他在別的方面有什麼成就?”

“你們怎麼知道我修行不勤奮?”只是一個簡單的入谷上課就生出這麼多事端,而且高亞楠又到了自己的身邊,這使得原本不想站出來的林夕也自然要站出來,站在高亞楠的身前,他譏誚的看了一眼柳子羽,又看了一眼秦惜月,在這些沒有想到他會突然出聲的人微微一滯之時,他又平靜的重複了一遍:“你們沒有親眼所見,怎麼能說得這麼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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