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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易】日月當空〈連載中〉

第四章仙魔之戰(下)—因緣巧合(上)


    戰勝死亡的最佳方法,就是一無所懼的面對死亡。

    龍鷹翹起二郎腿,坐在一方石上,看著仙蹤現身月夜深處。哈哈笑道:“仙子別來無恙!”

    端木菱不徐不疾的奔上山坡,來到他身前十步許外立定,玉容靜若止水,美眸彩芒閃閃,一眨不眨的凝望他,沒有說話。

    龍鷹微笑道:“仙子心中想的,是不是這混蛋怎會在這裡等仙子我呢?”

    端木菱輕嘆道:“龍鷹呵!你可知若仍不能去妄還真,不肯對端木菱下殺手,日出前你將在劫難逃。”

    龍鷹大奇道:“如此豈非正中仙子下懷嗎?”

    端木菱輕描淡寫道:“我只是希望予你一個公平決戰的機會。”

    龍鷹好整以暇道:“仙子不用擔心公平或不公平,因為不公平中自見公平。得到仙子的啟發,小弟終於發現一個可破仙子劍心通明的妙法。先作聲明,勿要怪小弟對仙子無禮,因為那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要怪就怪仙子你太厲害吧!”

    端木菱差點被他說得仙心失守,皺眉道:“龍兄的話令小女子大生警戒之心,只好使出壓箱底的本領,勝負自見分明,龍兄也勿要怪我。”

    龍鷹道:“此戰之後,仙子會恨我入骨,小弟則全力逃亡,不知何年何月何日再有相見之時。仙子可否和小弟說幾句心事話兒。例如愈看愈覺得你這個混蛋合眼緣諸如此類。哈哈!”

    端木菱淡淡道:“如果你只懂說這種輕佻的話,端木菱會看不起你。”

    龍鷹哂道:“看得起我有屁用?還不是毫無理由的要破我的魔種。為的只是冠之以堂皇理由的一己之私。”

    端木菱出奇地不以為忤,唇角還逸出一絲笑意,平靜的道:“我不想為此解釋,更不願和你爭辯,不過終有一天,龍兄會明白事情並不如你想像中的那樣子。”

    龍鷹大喜道:“終逼得仙子說出心事話兒。哈!你道小弟憑什麼猜中仙子的心事,首先是你不厭其詳道出仙胎的來龍去脈。更重要是透露你曉得種魔大法的秘密,既然如此,仙子該曉得每過一天。愈難破小弟的魔種,怎會坐失良機?先避而不見,又躲到庵堂處來。現在又肯和小弟款款深談。”

    端木菱的劍心通明終告失守,沒好氣的白他一眼,悠然道:“你愛怎麼想是閣下的事,總之擋不了就糟糕。逃得了今次逃不了下次,記著你答應過,一年之內何時小女子想揍你一頓,你必須應戰。”

    龍鷹開始感到和她耍花槍般的樂趣,雖然確如她所言,擋不了就完蛋。欣然道:“這麼說仙子根本不會向小弟下辣手。”

    端木菱淡淡道:“試試看吧!”

    龍鷹長笑道:“那小弟便以自身的性命,來試探仙子的心意。”

    騰身而起。居高臨下的撲向端木菱。

    端木菱晉入劍心通明的至境,施展彼岸劍訣第九式“止於至岸”,驀地變得法相莊嚴,輪廓宛如石雕玉刻,超乎眾生之上。人再不是人,佛再不是佛。有等於無,無等於有,手中古劍彷彿正徘徊於有無之間,令人無法捉摸,沒法掌握。

    九式彼岸劍訣。後三式只有達致劍心通明的靜齋仙子,方有修練的資格。以師妃暄的資質,也要到四十歲方練成此三式。而端木菱芳齡二十,已盡得此三式的竅訣,雖然在功力火候上比不上乃師,但已可見她是如何超卓。

    龍鷹卻毫不驚懼,他今次再戰端木菱,早清楚目前仍非對方敵手,但卻不得不設法破她的劍心通明,否則任他逃多遠,最終仍逃不出她的仙掌,只有破掉她的劍心,令她沒法使出如此令人難以招架的仙招,他方有保命逃生的可能性。

    古劍驀現下方,朝他心窩刺來,劍氣將他鎖緊籠罩,既避無可避,更是擋無可擋。

    龍鷹根本沒想過擋格,避過心窩,硬以肩脅間的位置迎上仙子精微絕倫的一劍,兩手食指射出兩束魔氣,瞄準仙子胸口疾射,剛好力能破入她的護體真氣,又不會傷她經絡。

    此絕非同歸於盡的招數,如估計失誤,丟命的肯定是他。

    鮮血激濺。

    古劍刺入肩下脅上的軟肌裡,深入寸許後,先天真氣尚未吐實,強大的魔勁狠狠反擊,和著鮮血朝中劍處往外噴灑。

    不過只要端木菱再催勁,先天真氣可再度沖開缺口,直攻龍鷹全身經脈,五臟六腑,那時大羅金仙也返魂乏術。

    就在這千鈞一發的剎那,端木菱嬌軀劇顫,不單沒法續施殺著,還像醉酒仙子般抽劍猛退,直退至斜坡腳,冰雪般潔美的俏臉現出兩朵紅雲,不要說劍心通明,連一般的禪定功夫亦告雲散煙消。

    龍鷹全身乏力,“咕咚”一聲坐倒斜坡上,做好一切被仙子大罵的心理準備。

    原來他注入仙子體內是兩束魔氣,先不說仙胎對魔種的敏銳,只是無禮的位置已教一直玉潔冰清、矢志修行、神聖不容侵犯的美麗仙子受不了。這確是被她破魔種之法啟發,仙子既可以仙胎之氣破他魔種,他當然可以以牙還牙,以魔氣擾她的仙心。

    而更關鍵是仙子根本沒殺他之意,刺中他前早收回大半真勁,否則他現在已魂歸地府。

    端木菱雙頰愈燒愈熱,雖恨不得​​真的干掉龍鷹,卻先要將他侵體的魔氣排斥體外。

    “無賴!”

    龍鷹愕然朝她看去。

    端木菱出奇地沒現出仇深似海的神情,只是一臉懊惱。

    龍鷹小心翼翼的道:“這是小子唯一保命之法,請仙子原諒則個。”

    端木菱仍說不出話來。

    龍鷹色膽轉壯,笑嘻嘻道:“今晚還要不要打下去?”

    端木菱稍稍回復過來,神色不善的道:“儘管我一時再沒法使出破魔的劍法,可是揍你一頓仍是足夠有餘,看你可逃到哪裡去?”

    龍鷹長笑道:“錯過時機哩!”

    拔身而起,連續幾個凌空翻騰,消沒在山頂她視線之外。

    龍鷹全速奔馳,痛快至極。

    與端木菱戰鬥的過程中,他多次被激發上魔極的層次,使他能屢避大禍。他沒法肯定端木菱會否真的狠心毀掉他,但卻清楚自己如敗於她的仙劍下,不單永遠不能奪得她的仙心,自己更無望攀上魔極的層次。

    這可不是他猜的,而是向雨田說的。

    成魔於種魔大法來說只是小成,此時戰事貴精不貴多,最重要是鞏固道心,進入惟精惟微的境界,令神通廣大的魔種與道心進一步結合,突破道魔之防,渾融為一。那時平常心即為魔心,謂之魔極。

    故一旦心志受損,勢將影響道心和魔心的結合,彷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

    他用的手段確見不得光,卻是沒有辦法中的辦法。

    現在端木菱對他的吸引力大於一切,雖知如天亮前仍不趕返洛陽,那閔玄清、小魔女的佳人有約也極可能泡湯,他仍要與仙子再戰一場,讓她消氣。

    也不知奔了多久,前方傳來河水滾流的聲響,河風帶著水的氣味,送進他比常人靈敏百倍的鼻子去。

    穿過一片疏林後,前方倏地擴至無限,一道長河橫亙前方,幾艘亮著燈火的大小舟船此來彼往,在黎明前的暗黑裡,嚴寒的天氣下,有種說不出來的荒滄感覺,他和船上的人彷彿活在不同的世界裡。

    龍鷹盤膝趺坐,迅即進入無人無我的魔心道境。

    靜待仙子的降臨。

    “鷹爺!”

    龍鷹猛睜雙目,天已大明,陽光從後方斜灑而來,將他的影子投往地面,一艘大樓船順流而來,眼看便要在眼前經過,驟眼看去,最觸目是在日照下閃閃生輝,隨它美麗女主人情急的跳躍下飄舞晃動的金色秀發。

    龍鷹心忖怎會這麼巧的。

    美修娜芙的單純、熱情、坦率、美麗和她對自己毫無保留的愛,令他的魔心烈烈熊燒起來。心動意到,彈將起來,朝前衝出,到達岸旁臨水的一塊大石處,雙足踏正石邊,一縮一撐,魔勁爆炸,如煙花火箭般直射半空,以一個優美至難以形容的弧度,劃過逾三十丈的遙距,投往在水面高起十多丈的樓船去。

    樓船上的叫喚聲倏地斂止,人人仰首上望,屏息靜氣,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砰!”

    龍鷹落在船尾的甲板上,先往前滾,雙掌按地,發出另兩股力道,煞止衝勢,又來個倒豎蔥,同時從魔極至境回到現世,再用力凌空翻騰,傲立甲板上。

    河風吹來,衣衫拂揚,往河岸瞧去,不由倒抽一口涼氣。

    這麼遠的距離,自己竟想也不想便投射過來,如有神助,假設落在水里,就狼狽失態至極。

    一團金影挾著熟悉的體香,狂撲入他懷裡,雙手死命摟著他,嬌軀不住顫抖,金發異族美女喜極而泣,又喊又叫,激動興奮。

    龍鷹將奪魄勾魂的血肉緊摟懷裡,高燃著對她的愛火。事實上這幾天一直想找她親熱,好輕憐蜜愛,享受她的溫柔滋味,只因他們到了神都苑遊玩,之後又忙得昏天昏地,錯過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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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因緣巧合(中)

    橫空牧野和一眾美姬手下,出現眼前,驚異和驚喜,清清楚楚的寫在每一個人的臉上。

    橫空牧野長笑道:“昨天黃昏起程時,由聖神皇帝至重臣猛將全體來送行,獨缺龍鷹,本人既是心中不舒服,美修娜芙更躲起來偷偷飲泣。原來龍兄竟到這裡等著登船,教我們喜出望外。”

    龍鷹還有什麼好說的,欣然道:“這叫老天爺的安排,小弟和橫空兄的三峽之遊,是命中注定的事。噢!”

    美修娜芙的香唇中斷了他的話。

    橫空牧野嘆道:“本人想騙自己力能與龍兄平分秋色的美夢剛給無情搗碎,龍鷹兄揮灑自如的躍過近四十丈的距離,落點恰是船尾甲板的正中央,既好看又精準。別的不說,憑這種身手,龍兄當是世上最可怕的刺客,誰擋得住可視三、四十丈距離如寸地的攻擊。橫空牧野以能成龍鷹的兄弟為榮。”

    眾姬和吐蕃高手齊聲喝采歡叫,以宣洩心中的激動。

    龍鷹離開美修娜芙火辣的香唇,細審身屬自己美人兒的絶色玉容,以衣袖仔細為她拭抹情淚。道:“只是妙腳偶得,你要我再來一次,肯定掉進水裡去。”

    橫空牧野顯是心中激動,道:“龍鷹兄真謙虛。”接著轉向眾人喝道:“你們告訴我,龍鷹如再跳一次,辦得到嗎?”

    眾人轟然應道:“辦得到!”

    美修娜芙終肯稍離少許,改為大力挽著他臂膀。龍鷹則以左手抄著她柔軟纖幼的腰肢。這才看清楚船上的設施。笑道:“這並不是艘觀光樓船,而是一艘超級戰船。”

    橫空牧野欣然道:“你們聖神皇帝的濃情厚意,教兄弟如何拒絶?”

    目光落在他襟頭,說道:“是否敵人的血漬?”

    龍鷹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待會再詳告橫空兄。”

    略一沉吟道:“誰是船上人員的頭子?”

    一個聲音在後方響起道:“末將方均,拜見鷹爺。”

    龍鷹摟著美修娜芙轉過身去,一個身穿便服三十歲許的大漢立在身前。蓄著把大鬍子,形象威猛,雙目閃閃有神。意態沉凝。武曌派得他來,當然非是泛泛之輩。

    客氣幾句後,龍鷹道:“有什麼方法通知聖上。我會隨王子到三峽去?”

    方均答道:“這個容易,船上養有信鴿,末將立即將訊息傳返神都。”

    說罷領命而去。

    橫空牧野伸手搭著他肩頭,道:“讓你的女人伺候你沐浴更衣,也不用另找房間,美修娜芙的房間就是你的房間,我會使人送十套漢服給你。”

    龍鷹一呆道:“十套!你做了多少套?”

    橫空牧野道:“百多套吧!”

    龍鷹心中喚娘時,早被金髮美人兒硬扯著去了。

    龍鷹來到橫空牧野身旁坐下,目光投往兩岸景色,精神為之一振。

    橫空牧野道:“她的身體柔軟嗎?”

    龍鷹正心忖坐樓船觀光確有別的船隻沒法取代的優勢。首先是視野開闊。他們坐處是第五層主艙外的望台,後面是艙廳,雖被船尾的桅帆擋去部分視線,仍是非常可觀。其次是大船獨有的穩定,且因順水而行。只間中有少許波顫。

    橫空牧野的話傳入耳內,一時尚未會意,旋即明白過來,點頭道:“她曾對我說過,身體比國宴表演助興的柔骨女郎更柔軟,當時不怎麼放在心上。到剛才方充分體會到她沒有半點誇大。她真的棒極了,可擺出任何姿勢。”

    橫空牧野欣然道:“龍鷹兄和你的族人確有很大分別,其他人一說起男女之事,莫不遮遮掩掩,口不對心,沒絲毫男兒氣概,真是話不投機半句多。”

    又笑道:“我們愛談女人,女人還不是一樣愛談我們,美修娜芙的第一次分外惹人注目,現在我那群女人都在猜估她何時可以起來。哈!”

    龍鷹啞然笑道:“我的肆無忌憚與出身有關,這幾天會盡告橫空兄,不敢有任何隱瞞。哈!如果她們憑美修娜芙何時可以離床來做出判斷,肯定高估了小弟。因她昨天見我沒來送行,怕我變心,所以哭足一晚,現在見我攔船而來,又得到了小弟的愛,鬆弛下來,當然敵不住睡魔。哈!”

    橫空牧野道:“你太小覷女人的細心了,她們早將此計算在內。如果美修娜芙在一個時辰後起床,你老兄只是勉強及格,以後逐時而增加分數。哈!”

    龍鷹嘆道:“原來談女人可以如此樂趣無窮,真的沒想過。”

    此時方均來報導:“遵照鷹爺吩咐,已向神都發放訊息。”

    龍鷹目光投往上游遠處,道:“方將軍有注意到那三艘單桅船嗎?看來吃水不深,怎會一直保持距離,而不是愈追愈近呢?”

    方均點頭道:“那些船自今早天亮,出現視野之內,時現時隱,我們一直留神。不過請鷹爺放心,我們這艘名為‘鳳鳴’ 的樓船,是聖上坐駕舟之一,船體堅固,船身塗上防燒藥,船首裝上鐵錐,共有投石機八台,弩箭機二十八挺,弓矢充足,精善水戰者二百一十人,可應付任何攻擊。”

    龍鷹道:“上游有什麼河段是有利於敵人伏擊的,我們何時抵達該河段?”

    橫空牧野終露出注意神色。

    方均沉吟片刻道:“最狹窄的河段是沉仙灘,形勢險峻,既有高崖又有亂灘激流,若依目前的風勢,該於入黑後寅時中抵達。”

    龍鷹哈哈笑道:“敵人的整個攻擊行動已呼之欲出。當夜色降臨,那三艘敵船將會全速趕上來,銜尾狂攻,只要令鳳鳴號著火焚燒,便完成任務,再由伏擊的敵人以矢石從兩岸殺我們一個片甲不留,僥倖能游上岸的也難逃他們的圍攻截殺。”

    橫空牧野欣然道:“任他們千猜萬估,仍猜不到我們鳳鳴號有龍鷹坐鎮。”

    龍鷹仰觀天色,道:“恐怕很快又有一場大雪,對敵人的行動更是有利。” 見方均一臉不服氣的神色,微笑道:“我絶不是無的放矢,敵人若要攻擊我們,大運河是最佳選擇,因為到大江後河道開闊,有利大型船隻,且有揚州水師和江陵水師前後接應,豈容敵人輕易得逞?”

    方均道:“今次的觀光行動,被聖上列為機密,敵人怎可能瞭如指掌呢?”

    龍鷹聳肩道:“很簡單,那代表朝廷有對方的內奸。方將軍不用擔心殺錯良民,如果我估計無誤,入黑後對方將不亮任何燈火的追上來,再以厲害火器攻擊鳳鳴,樓船的防燒藥也要吃不消。所以我們必須先發制人,在對方弓矢的射程外先燒掉敵人的船。”

    橫空牧野精神大振道:“這是本人平生第一次水戰,今次隨來者人人是百發百中的神射手,我們的弓矢射程更比你們的弓矢遠,該可對敵人迎頭痛擊。”

    龍鷹道:“遠多少?”

    橫空牧野傲然道:“至少遠上五十步。”

    龍鷹搖頭道:“如果敵人在船首豎起防箭板,遠五十步不會有多大的分別,且在漆黑之中,神箭手也難有準繩,而對方只要捱至鳳鳴進入他們的火器射程內,吃虧的肯定是我們。”

    方均愕然道:“想不到鷹爺對水戰這麼內行。”

    龍鷹道:“全是從書卷看回來的,怎比得上方將軍的實戰經驗!船上有厲害的火器嗎?”

    方均道:“有十二支名為‘天火焚’的火器,只是若敵人有防備,縱使射中對方,仍會被迅速撲熄,且天火焚因負載火油,射程不到一般箭矢的一半。”

    龍鷹笑道:“給我最強的弓,只要射程超過一倍,命中的是對方桅帆,火油灑下,包保燒得敵人喊救命,又可照亮敵船,那時橫空兄和一眾神射手將可大快朵頤。”

    不要說方均,連橫空牧野也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道:“原來龍鷹兄的箭法厲害至此。”

    龍鷹笑道:“小弟從未試過射箭,就像我未用過槍。但我有把握可辦得到。”

    橫空牧野無言以對。

    方均道:“鷹爺有多少成把握那三艘確是有不軌企圖的敵船?”

    龍鷹道:“是十成十的把握,方將軍必須抱著死馬須當活馬醫之心來看待此事,做好一切準備工夫。先著各位兄弟爭取休息時間,以應付今晚之戰。我們的目標是保住鳳鳴,不求有功但求無過,只要老子能活捉他們的領袖,送返神都,可視此戰為大獲全勝。報告由我寫,功勞全歸方將軍和下屬,不過須先串口供。哈哈!”

    方均仍是半信半疑,但顯然因龍鷹這番話而對他好感大增,應命去了。

    橫空牧野讚歎道:“想不到你老兄對行軍打仗這麼內行。聖神皇帝送了把大鐵弓給本人,該算船上最強的弓哩!”

    龍鷹暗叫厲害,直覺感到是褚元天刺殺他、留在神湖底借之陷害李顯的大鐵弓。而武曌故意送出此弓,隱有誰都不得拿此弓作文章之意,也暗含對武承嗣的警告,著他安分守己,免得再有把柄落入他人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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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因緣巧合(下)—投石遊戲(上)

    龍鷹道:“我們在入黑前一個時辰進晚膳,小弟昨夜沒睡過,好該回房休息。”

    橫空牧野笑道:“小心弄巧成拙,回房休息變為肉搏戰連場。哈哈!”

    龍鷹長身而起,探手狠抓他肩頭一記,笑道:“橫空兄真懂說笑。”

    龍鷹給足音驚醒,原來喚他到船廳進膳。

    湊到懷中金髮美人兒的小耳旁柔聲道:“吃東西的時間到哩!”

    美修娜芙馴服如羔羊般伏在他懷裡,輕輕扭動嬌軀,嬌痴的道:“美修娜芙沒氣力呵!鷹爺去吧!待你的女人多睡一會,再去船廳伺候鷹爺。”

    龍鷹笑道:“你可知自己已由晨早睡至黃昏,超過四個時辰,再不肯起床,不怕別人笑你嗎?”

    美修娜芙勉力睜開少許眼簾,露出亮晶晶的眸珠,用力抱緊他,不依道:“有什麼好笑的?該羨慕美修娜芙才對。鷹爺呵!美修娜芙從未試過這麼快樂的。人家的身體好看嗎?你還未贊人家。”

    龍鷹沒好氣道:“有讚你的機會嗎?”

    美修娜芙撒嬌道:“現在不是有啦!”

    龍鷹早摸清她的情性,道:“美修娜芙的身體比最妖艷的鮮花更好看,比最香甜可口的果子更好吃。”

    美修娜芙獻上香吻。

    龍鷹心付若不是敵人的威脅,她的獻媚可惹來另一場激情風暴。

    懷內美女宛如天降的神物,對任何男人都是最大的恩賜。

    硬著心腸從她糾纏不休的肢體脫身。往船廳會橫空牧野。

    龍鷹從第四層的艙房,登上第五層的主廳,筵開五席,卻只有一眾美姬在用膳,其他人圍在一角似在就某一議題討論。

    橫空牧野見到龍鷹,招手道:“龍鷹兄快來!”

    其中一個叫旦雷錫,長得頗為英俊的年輕吐蕃高手將手上的大鐵弓雙手奉上。龍鷹接過鐵弓後隨手拉幾下弓弦,次次張如滿月,點頭道:“我曾隔遠見過此弓。果然是千石之弓,用上等勁箭可命中千步外的目標。”

    人人現出難以置信的神色,包括橫空牧野和方均在內。

    橫空牧野苦笑道:“要拉滿此弓。本人可輕易辦到,不過若要像龍鷹兄不用提氣運功,又不用沉腰坐馬,毫不費力的樣子,本人甘拜下風。”

    龍鷹笑道:“當然不是如此,只因小弟的內功心法別具一格,方有此差異。”

    方均道:“鷹爺請看,這就是最具威力的‘天火焚’。”

    大圓桌上放著一支特長的勁箭,離箭鋒後兩寸位置作十字型,紮上四個滿載火油以層層疊疊紙屑漿包裹而成的圓球。還有火引。

    可以想像若給射中風帆,肯定可迅速起火,燒個通頂。

    龍鷹放下大鐵弓。拿起“天火焚”,以手測重,皺眉道:“就算用大鐵弓。還要順風,也頂多是三百步許的射程。他奶奶的!”

    方均現出佩服的神色,道:“鷹爺說得非常中肯。”

    橫空牧野神色凝重道:“現在形勢頗為不妙,那三艘船一如你所料般逐漸接近,現在只落後我們兩里,據將軍估計。可在半個時辰內趕上鳳鳴號。”

    方均憂色重重,道:“個許時辰前天色轉壞,今晚將是漆黑的暗夜,就算我們以特製的風燈朝後方照射,視野只能擴展至百步之處。”

    這即是說,敵船要來至百步內的距離方會現形,誰都曉得己方失去遠距攻擊的優勢,近身肉搏吃虧的當是欠缺靈活的龐大樓船。

    何況主動全操在對方手上,待鳳鳴號進入敵人埋伏的河段才動手,勝負之數不言可知。

    方均頭痛道:“下游百多里全無可供泊岸之處,想避戰亦不能。”

    龍鷹笑道:“窮則變,變則通。這些小賊敢來惹我龍鷹的兄弟,打擾他遊覽的清興,是活得不耐煩了。他奶奶的,他們借月黑風高來個有形變無形,老子就負責為他們點燈,當他們變得纖毫畢露時,就是我們尊貴的吐蕃國賓們練靶的好時刻,便當在大運河狩獵吧!”

    橫空牧野大喜道:“今晚竟有這麼精采的遣興節目?快給我們說出來。”

    龍鷹欣然道:“很簡單,第一步點燃三支‘天火焚’,第二步將小弟以投石機往敵船投過去,小弟包保可凌空命中三船的桅帷,火油四濺下,不是可照亮敵人嗎?”

    眾人像聽神話故事般呆瞧他。

    方均道:“可是在看不見敵船下,將鷹爺投往敵方的時間怎麼拿捏呢?”

    龍鷹胸有成竹道:“這個也包在我身上。哈!真爽。”

    見人人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兒,啞然笑道:“小弟曉得你們在擔心我的箭術,且要於剎那間在黑夜高空連環發射。這樣吧!讓我們來做個試驗,小弟若辦不到,會放棄此法。”

    橫空牧野欣然道:“與龍兄相處愈久,愈感樂趣無窮。他奶奶的!又不能彈你上半空,如何可測試你黑夜凌空連環箭的奇技?”

    龍鷹失笑道:“橫空兄原來會說粗話,果是我輩中人。測試的方法非常有趣,我們邊走邊說。”

    太陽沒入西山,大運河一片昏沉,樓船烏燈黑火,河風陣陣吹來,使人寒意陡增。

    龍鷹立在投石機的發射碗上,面向主樓,中間是高起的桅帆。

    橫空牧野、方均和七八個負責操控投石機的兄弟團團圍著他,無不擔心得要命。

    其他人全集中往頂台或後方甲板,看龍鷹能否辦到這近乎不可能的箭技表演。

    龍鷹一手拿弓,另一手指隙間挾著三支改扎石頭、重量與“天火焚”相同的勁箭,輕鬆的道:“夠黑哩!發射!”

    方均擔心道:“末將最怕鷹爺撞到風帆去。”

    龍鷹道:“放心!我只是借投石機的動力,方向角度全在我控制之下。”

    方均喝道:“發射!”

    “轟!”

    投石機的投臂朝上疾彈,龍鷹像石彈般往上射去,險險越過帆桅之頂,來到離頂台上超過四十丈的高空,身影不住縮小,最後沒進虛黑裡。

    “颼!颼!颼!”

    三支箭從高處勁射而下,分別命中豎在船尾處相隔各半丈的粗木竿。

    接著龍鷹從天而降,連續三個空翻,落到船尾甲板處。

    歡聲雷動,個個叫得聲嘶力竭,欣喜如狂。

    美修娜芙撲入龍鷹懷裡。

    龍鷹用指逗起她下頷,道:“醒來哩!”

    美修娜芙不勝嬌羞的道:“是給人喚醒的。”

    龍鷹摟著她朝來道賀的橫空牧野和方均走過去,道:“先吃飽肚子,再玩投石遊戲。”

    晚宴熱烈進行,吐蕃高手士氣昂揚,開懷大嚼,一切準備妥當,只待敵船來攻。

    龍鷹和橫空牧野兩人獨占一桌,美修娜芙則被美姬們押過去問長問短,不用說都是有關她和龍鷹間的事。

    橫空牧野回過頭來,道:“真古怪,美修娜芙現在很易臉紅,你老哥確有一手。”

    見龍鷹吃得痛快,道:“你吃的是隨船御廚弄出來的東西,他確是廚藝超群,大家都是烤羊腿,你們烤的比我們自己弄的好吃多了。”以刀割下一片羊肉,送入龍鷹嘴裡去。

    龍鷹抗議道:“不用喂我!”

    橫空牧野笑道:“我給人喂多了,想試試喂人吃東西是什麼滋味。”

    美修娜芙回來了,喜孜孜道:“讓我喂鷹爺。”

    龍鷹知她下一步會坐入懷裡,用手指著旁邊的椅子,道:“給老子乖乖坐在這裡。”

    美修娜芙一臉不依的坐在他旁,到龍鷹夾了塊雞肉送入她小嘴,方轉嗔為喜。

    橫空牧野訝道:“美修娜芙不知道今晚會有場水戰嗎?你扮得像頭彩鳥般,如何去打仗?”

    美修娜芙得意洋洋的道:“我是穿給鷹爺看的,有他保護我,今晚美修娜芙只須搖旗吶喊便成。”

    橫空牧野向龍鷹嘆道:“你改造了吐蕃最好勇鬥狠的野女郎,今晚最好讓她休息,令她可變回以前那個人。”

    和龍鷹交換個眼色,同時放聲大笑。

    美修娜芙踩足嬌嗔。

    龍鷹倏地收止笑聲,沉聲道:“時辰到哩!”

    樓船燈火在眨數眼的工夫幾全部熄滅,只餘船首三盞特製的風燈仍然亮著,好讓前方來的船隻察覺樓船的存在,卻不虞被後方來的敵船看到。

    在狄仁傑的主理下,大運河的水路交通有嚴格的管制,往來既有特定的航道,日航和夜航亦各有一套規則,無微不至,小至旗幟燈號,必須依指定辦事,不容自作主張,大家明明白白,否則依法懲處。

    “轟!”

    穿上水靠的龍鷹,給佈於船尾的投石機直送上十丈外的高空,沒進大運河的暗黑裡,就像被黑暗一口吞噬。

    龍鷹若如騰雲駕霧,有種解除了一切束縛,自由痛快的動人感覺。他亦從平常的魔心,攀上魔極的至境,那是完全絶對的知敵境界,敵船的一切全落入他的魔眼裡,黑暗對他沒有絲毫影響。

    此時離他最近的是正前方的敵船,只在下方十多丈外,以其船速,不到十息將可進入攻擊的位置,船上逾百敵人,全體穿上夜行衣,蓄勢以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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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投石遊戲(下)—播種收割(上)


     船首左右各有一台投石器,中為一挺弩箭機,投的該是火球,射的肯定是火箭,若給敵人搶得先手,樓船將命運堪虞,何況另兩艘敵船,比中間的敵船超前數丈,下一刻可進入側擊樓船的位置,情況凶險至極。

     樓船忽然陷進黑暗裡,大出敵人料外,一時慌了手腳。

     鳳鳴號的一方,所有人各自移至最有利的戰術位置,等待戰鬥的來臨。

     雖說大夥因龍鷹先前的示範式表演而對他充滿信心,可是現在面對的是現實的戰場,機會只得一個,不容有失。且天空層雲厚迭,星月無光,大河寒風陣陣,迎頭照臉的刮過來,水浪拋盪,說不擔心就是假的。

     初時還可隱見龍鷹挾於指間的火藥引燃著發出微弱火芒,但隨他高起遠去,倏忽已消失不見。

     橫空牧野等人人箭在弦上,等待時機的來臨,美修娜芙也來到望台左側,彎弓搭箭,嚴陣以待。投石器、弩箭機準備就緒。方均和兄弟們射的會是火箭,由於燃點需時,以快箭殺敵的責任落在吐蕃戰士的一方。

     事實上雙方的機會是均等的,一旦開始攻擊,樓船亦會因而現出蹤影,就看誰能搶得先機。

     橫空牧野的手下個個身經百戰,但目下的奇異情況卻是平生未遇,又刺激又緊張,整個情況若如他們手上拉緊的弓弦般,勢在必發。

     “颼!颼!颼!”

     “天火焚”在夜空劃出三道亮麗的火痕,帶著焰火般的長尾巴。在眾人仰首期待下,分往左中右的下方迅速延展,似緩實快,樓船一方人人的心躍至咽喉頂,呼吸停頓。

     成功失敗,還看此時。

     敵人則驚呼慌亂,一時間又不明白臨頭的是什麼東西。

     “篤!”

     正前方的敵船首先中箭。天火焚命中主桅最頂處,精準至令人難以相信,接著爆開千萬點火屑火芒。像一蓬火雨般灑往風帆和下方的艙房甲板去。

     另兩支“天火焚”眨眼後分別命中左右兩船的主桅,將天火焚船的情況各重演一次。

     敵船全暴露在火光中。

     樓船歡聲雷動。

     勁箭、火箭、投石、弩箭齊發,同一時間對三艘敵船展開毀滅性的攻擊。

     橫空牧野等吐蕃神射手。專挑三船上負責弩箭機和投石器的敵人餵以勁箭,令敵人沒法施展大殺傷力的反擊。

     大周戰士強弓射出的火箭,劃出千百道光耀夜空的軌跡,流星雨般朝敵船灑去。

     當龍鷹落入大運河冰寒的河水去,敵人已捱不住第一輪蓄勢下的狂攻猛打,潰不成軍。他一手拿弓,從水底往敵船潛去。

     那種無重式的浮游,令他這本不懂水性的人感到魚兒般的痛快,就在入水的一刻,他有龍歸淵海的感受。感應到水內的一切。

     他沒有登上敵船大開殺戒之意,只是要憑靈覺在漆黑的水底,捉拿對方武功最高強的領袖人物,最好是在不驚動對方其他人下,生擒之押回樓船去。

     三艘敵船逐一焚燒沉沒。樓船不傷一人,破損輕微,是名副其實的大獲全勝。

     這不但是龍鷹的第一場水戰,也是橫空牧野等人的第一次。

     “嘩哩”水響。

     橫空牧野擲出手上長索,又運功把索子蹬個筆直,讓現身水面的龍鷹抓個結實後。施勁將他拖上來。

     龍鷹身軀的落往甲板,順手將挾著的人放到甲板上,另一手摟著撲入懷裡的金髮美人兒,喝道:“小心點!這傢伙不懂武功,勿讓他著涼。 ”

     方均微一錯愕,忙命人將俘虜押入艙房處理。

     橫空牧野拍拍美修娜芙香肩,笑道:“讓位。”

     美修娜芙一臉無奈,依依不捨放開龍鷹。

     橫空牧野取而代之,與龍鷹進行擁抱禮,高聲道:“橫空牧野代表我國戰士,向龍鷹致最高敬禮。”

     離開少許,嘆道:“有你老哥在,最凶險的事竟可變成最大的樂趣,從未試過這麼刺激,這麼痛快。”

     這才放開他。

     龍鷹還以為已經了事,豈知其他吐蕃高手逐一熱情如火的和他擁抱,不慣和男性親熱的他只好入鄉隨俗。

     樓船恢復燈火通明的狀況。

     眾人的戒備沒有放鬆,直至安然越過沉仙灘,大局已定,樓船揚帆南下。

     龍鷹在美修娜芙伺候下換過乾衣,又和她親熱一番,回到艙廳去。

     艙廳鬧烘烘一片,人人全無睡意,仍興奮地談論剛才的戰事。方均一方來了十多人,屬較高級的兵員,顯然在並肩作戰後,兩方戰士打破隔閡,再無拘束。

     龍鷹在橫空牧野旁坐下,美修娜芙則知機地加入美姬群,以免妨礙男人談正事。

     方均道:“犯人的確不懂武功,幸好身子還可以,雖受了涼,但該很快沒事。”

     橫空牧野道:“你不是要抓對方武功最高的人嗎?為何卻抓了個窮酸回來?”

     龍鷹道:“他雖不懂武功,卻由武功最高強的人護送他逃往陸岸,你說我該抓誰呢?”

     橫空牧野啞然笑道:“老哥確是妙人。”

     方均道:“明天我們該可拷問這傢伙。”

     橫空牧野欣然道:“我手下有用刑的高手,保證可令他出賣自己的父母。”

     龍鷹笑道:“這是我們送給聖上的大禮,千萬不要碰他半根毫毛,也絕不可讓他有自盡的機會。由聖上親自對付他,取得第一手的資料。”

     橫空牧野道:“明白!沒有人比你更明白聖神皇帝的心意。”

     方均道:“到揚州後,再將此人押返神都,該是萬無一失。”

     龍鷹見他似仍有話想說,道:“報告由我寫,天亮前交給方將軍,以信鴿寄回神都。”

     方均老臉一紅道:“鷹爺請實話實說,否則若被聖上看破……”

     龍鷹笑道:“放心!我絕不會誇大至被投石機送上高空的是方將軍你,只須說發現敵船有可疑的是方將軍,已屬頭功。對嗎?”

     方均大喜拜謝。

     “的的篤篤。”

     雨點打在艙頂,不片刻雨勢轉大,窗外白茫茫一片。

     橫空牧野伸個懶腰道:“夜冷雨寒,趁還有個把時辰才天亮,好好睡一覺吧!”

     龍鷹拍拍他肩頭,心忖若非鬼使神差的來陪他遊三峽,後果真不堪設想。

     龍鷹將報告交給方均,見他一臉訝異神色,欲言又止。微笑道:“方將軍可打開一看。”

     方均道:“末將不敢。”

     龍鷹道:“沒關係,你看過便明白為何沒有關係。”

     方均忍不住張開小紙捲,登時看得發怔,籲出一口氣道:“怎可能寫出這麼小的字?”

     龍鷹道:“當你將毛筆拔剩三條毛,眼力夠好,功聚筆尖,便可一捲紙寫下數千字,將整個報告塞​​進一個小竹筒內。”

     方均道:“誰人的眼力有鷹爺這般好?”

     龍鷹道:“記著指明是給聖上看的,相信我,絕不會有問題。我要回去睡覺了。”

     方均領命而去。

     龍鷹回到艙房內,寬衣後鑽入因美修娜芙而變得溫熱如春的被窩。金髮美人兒擠進他懷裡去,嘆息道:“鷹爺!你曉得人家因何會那麼瘋狂的愛上你嗎?”

     龍鷹心中一動,直覺感到答案非是美人愛英雄那麼簡單。

     他雖然非常迷戀她的美麗和直接坦白的如火熱情,但事實上卻從沒有探索她芳心的奧秘。想到這裡,湊到她耳邊溫柔的道:“還有個許時辰才天亮,現在可算是夜半無人私語時,讓我們好好深談。告訴我!男人都是愚蠢的,需要心愛的人兒啟發他,指導他,令他打開像美修娜芙般的靈竅。”

     美修娜芙激動的獻上香吻,嬌喘著道:“你說的是世上最悅耳的情話。令人家情不自禁的,是當人家拿劍給王子時,你看人家那一眼。別的人看到的只是美修娜芙的外表,看人家的身體,你看的卻是美修娜芙的內心,沒有半點色迷迷,那種氣概和風度是從沒有在其他人身上發現過的。”

     龍鷹心叫慚愧。

     當時他正處於種魔大法第九重成魔的境界,不受任何外象所惑,直指事物的本質,如換了“平常心”,不貪婪的飽餐秀色才怪。道:“因為在那一刻,我的心靈和美麗的美修娜芙的心靈結合了,所以雖然只是眼神的初逢,但已比與其他從不理會美人兒們內在美的男人相處一生的了解更深入和更多。愛情的極致不止是身體的結合,更重要是心靈的結合。”

     美修娜芙滿足地嘆息道:“主人說的話真動聽,人家的感覺給主人說盡哩!”

     龍鷹糾正道:“我不是你的主人,而是你的夫君,你是我的嬌妻,沒有任何尊卑之分,而是平等的兩個生命體。我們結為夫婦的使命是要探索對方內心最深處的秘密,俾可全心全意去愛對方,愛對方的一切。”

     美修娜芙嬌軀抖顫道:“夫君呵!可知人家一直渴望有人像夫君般去了解美修娜芙。那天你看人家時,美修娜芙感到你眼裡藏了很多東西,在這些東西下又有其他的東西,就像個無窮無盡的謎。人家從未見過這樣的一雙眼睛,還害羞起來。但也很害怕,怕你對美修娜芙不屑一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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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播種收割(中)

    接著使勁的抱住龍鷹,用盡了她所有氣力。

    龍鷹自種魔後,首次用神思索男女間的愛。直至被押離荒谷石屋前的一刻,他一直在思考,那亦是他最高強的本領,思索的範圍漫無止境,無遠弗屆。由於特別鍾愛魏晉南北朝的玄學,思索得最多的是有關生命的秘密,對男女間事因苦無目標,所以只能觸及淺薄的問題,又或是愛欲上的情事。

    但美修娜芙啟發了他。

    武道有武道的至境,愛情亦好該有愛的真諦,那顯然非是郎情妾意,女愛男歡那麼簡單。他龍鷹身具魔種,擁有遠勝常人的靈覺天機,只是從未真正在這方面發揮魔種的神效,一切出乎天然,但他更需要的是瞭解生命的本質、愛的真諦,從而可真真正正的去愛,讓自己戀上的美人兒得到更大的幸福和愛的滿足。

    這是一道自古以來沒有人真正把握的難題,幸好他可以好好的深思、認識,終有一天他會達致愛的明悟。

    他們相擁而眠,不用合體交歡,但那種滿足的感覺,卻絕不遜色。

    龍鷹步入艙廳,在橫空牧野旁坐下,後者正欣賞艙窗外漫空絲雨的運河美景,神情陶醉投入。

    橫空牧野道:“明天早上該可抵達揚州。”

    龍鷹道:“你對揚州是否特別憧憬?”

    橫空牧野訝道:“隨口的一句話,竟瞞不過你的感覺。對!我對揚州比對三峽的興趣更大。因為它也是往大海去的海口。”

    接著雙目閃閃生輝道:“我住在最高的草原,見過最大的雪。最高的山。曾在一望無際的大草原和大沙漠策馬狂馳,卻從未見過沒有邊際的大海。所以到揚州後,怎都要到大海繞個圈子,完成這平生大願。”

    龍鷹拍桌道:“給橫空兄說中我的心事,我也不時想起大海,大海另一邊是怎樣的光景呢?是不是像我們這邊的陸岸?不過如論見聞廣博,小弟遠及不上你老哥。既未吹過大草原的長風。也未嘗過大沙塵暴的滋味。”

    橫空牧野抓著他肩頭道:“龍鷹!你可知我橫空牧野未試過信任和佩服一個人,像我對龍兄那麼樣。到吐蕃來,讓我們兩兄弟並肩作戰,對付我們的共敵突厥狼軍。踐踏他們人馬的屍骸,喝他們的血,我們的勝利代表我們兩國人民的和平幸福。與他們根本沒有道理可說,只有以暴制暴,他們才肯死去殺人放火、四出掠奪的野心。對今次的行刺,我們怎都該有點回應。”

    龍鷹沉吟片刻,道:“此事不難辦到,只要突厥人公然侵略你我國境,我們便師出有名,那時橫空兄可派來信使。指定由我率師出征,我們的聖上當會認真考慮。”

    橫空牧野笑道:“那我現在倒希望突厥人肯這麼便宜我們。哈!龍鷹兄似一點不害怕戰爭。”

    龍鷹道:“我不喜歡戰爭,卻不害怕任何鬥爭,從兩人決戰到兩軍對壘。最重要的是為什麼而戰。”

    此時方均來了,立在一旁道:“那傢伙別的不肯說,只重複要見昨夜在水裡活擒他的人。”

    橫空牧野“咦”的一聲道:“此人絕不簡單。”

    龍鷹沉聲道:“他該曉得我是誰。”

    轉向方均道:“告訴他,若他想告訴我他背後的指使者是李顯或李旦,我沒有半丁點兒見他的興趣。”

    方均領命去了。

    橫空牧野道:“我們不要顧著說話,先吃點東西。”

    龍鷹心忖自己是得天獨厚。好應利用優越的條件,為愛好和平的民族和無辜的民眾盡力,又可以補贖魔門以前禍國殃民的勾當,如此方對得起上天的賜予。

    邊吃邊道:“突厥現今情況如何?”

    橫空牧野道:“這要從突厥人分裂為東西兩部說起,東突厥和西突厥大致以阿爾泰山為界。在你們隋文帝開皇二年,東突厥的沙缽略可汗率狼軍四十萬,大舉入侵你們中土,被你們大敗于白道,突厥死傷慘重,接著為繼承權的問題惹起內爭,一時再無力發動戰爭。”

    龍鷹倒抽一口涼氣道:“四十萬狼軍,原來突厥人這麼強大。”

    橫空牧野道:“中土和塞外諸族關係一向錯綜複雜,互為影響,好像隋朝短命而亡,東、西突厥又再次勃興。當時中原並起割據的群雄,如薛舉、劉武周、王世充、梁師都至乎唐高祖李淵,俱北面稱臣。那時突厥控弦百萬,勢淩中外,幸有少帥寇仲和徐子陵出,不但助李世民登上大唐天子之位,還將進襲至渭水北岸的狼軍逼退。接著李世民大破突厥,以羈縻府州之策統治臣服的周邊民族,突厥人的氣焰才給壓下去。”

    龍鷹道:“現在又如何呢?”

    橫空牧野道:“現在主事的是默啜可汗,建庭郁督軍山,開始擴展勢力,先後擊垮西突厥的黠戛斯、突騎施兩部落,奚、契丹等亦落入其魔掌內,國土東西逾萬里,兵力超過四十萬,是自頡利以來最強大的時刻。”

    龍鷹想不到塞外的形勢如此兇險,難怪橫空牧野來聯結大周皇朝。只看突厥人的魔掌探進了中原來,落地生根,可知默啜是深謀遠慮的人,既可從內部動搖大周的根基,更可掌握中土的形勢,適當時來個內外夾攻,那時大周危矣。

    道:“橫空兄有何定計?”

    橫空牧野要說話時,方均回來報告道:“這傢伙聽到鷹爺教我說的那番話後,現出驚異神色,且央求鷹爺與他說話。”

    龍鷹起立道:“這傢伙可能是我們能否破突厥人大陰謀的關鍵。”

    拍拍橫空牧野,隨方均去了。

    那俘虜被關在第二層的小艙房裡,給縛在椅子處,因怕他嚼舌自盡,還塞了個木球進他口裡,所以雖沒有對他用刑,他已嘗盡苦頭。此君約三十五、六的年紀,長得眉清目秀,一副讀書人的長相,雙眼頗有神采,顯非泛泛之輩。

    在龍鷹的指示下,方均向他展示畫卷,那人立告色變,皆因畫得至少有八分肖似他的外貌。

    龍鷹坐入他對面的椅子,道:“只要將閣下這幅肖像大量複製,再送往各大主城,肯定會有人認出閣下是誰,後果如何,閣下比我更明白。”

    那人雙目現出懼色。

    龍鷹知擊中他要害,此人該是頗有名望,所以很容易給查出真正身分,且屬某一名門望族,一旦誅家滅族,可不是說笑的。

    龍鷹淡淡道:“讓他說話和松縛。”

    方均此時敬龍鷹若神明,忙命手下照辦。

    龍鷹輕鬆的道:“我須單獨和他說話。”

    方均和手下退出去,關門。

    那人不住舒展手足,急促喘氣,整個人像忽然衰老了。

    龍鷹從容道:“兄台是有識之士,當知如果吐蕃使節在中土遇刺身亡,會惹來什麼後果。”

    那人歎道:“我知道。”

    龍鷹搖頭道:“你並不真正知道。只以為吐蕃會因此和大周交惡,甚至兵戎相見,如此則大利你們推翻武曌,復辟大唐。對嗎?”

    那人現出訝異神色,道:“難道還有別的後果嗎?”

    龍鷹道:“鷸蚌相爭,漁翁得利。兄台給人愚弄了,大江聯並不是個有理想的中土幫會,而是突厥人在我們的地方興風作浪的工具。兄台想想,在目前的情況下,大江聯絕沒有機會,但如果武承嗣登位,機會便來了,中土肯定四分五裂,人民又要長期受災受難,生靈塗炭。你是讀聖賢書的人,怎忍心為一己私利意氣,置大局於不顧,令中土陷入內外交煎,動輒亡國滅族的大禍?”

    那人沉吟良久,頹然道:“鷹爺這番話是弄錯了對象,在下只是個重犯,對在下說什麼都是浪費時間。”

    龍鷹欣然道:“當然不是兄台想的那樣子,現在你該問的是,龍鷹你憑什麼斷定有突厥人在背後操縱大江聯。”

    那人呆看著他。

    龍鷹將風過庭的發現沒有隱瞞的說出來,然後道:“正因我們曉得對手是突厥人,所以早猜到昨晚的刺殺行動,否則我怎會出現在樓船上?”

    那人欲言又止,雙唇顫震。

    龍鷹直覺感到自己說服了他。此君並不是蠢人,雖被對大周皇朝的仇恨沖昏了頭,可是給龍鷹開竅,自然會發覺事有可疑,例如弄不清楚誰是大江聯的真正大龍頭諸如此類。道:“想想看,你們是不是在暗裡不住幫武承嗣或武三思的忙呢?”

    他這兩句話大有道理,敵人不但知道樓船離開神都的時間,又早有部署,當然有內奸布在皇宮能曉得此事的政治集團裡,那從何處得到消息,已是呼之欲出。

    龍鷹聯想到的是武承嗣旗下的政治刺殺組織,大江聯要混進這個組織內該沒有難度。

    那人現出震駭神色。

    龍鷹心知肚明是怎麼一回事,淡淡道:“如果你肯將功贖罪,不但你的家族可免禍,我還可以釋放你。現在你動腦筋想想,可以怎樣幫小弟的忙。哈!午膳立即送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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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播種收割(下)—  一個身份(上)


    在對方難以置信下,龍鷹輕輕鬆鬆的去了。

    未到艙廳,橫空牧野派人截著他,請他到自己的豪華艙房去。若武曌坐這艘御駕舟,龍鷹現在踏入的就該是龍房。

    艙房比美修娜芙的大上三倍,以屏風隔開為外廳內寢。

    橫空牧野一個人在房內等他,著他坐往一旁的桌椅去,道:“問出什麼東西來?”

    龍鷹道:“暫時沒問到什麼,只是撒下種子,希望很快可來個大豐收。”

    橫空牧野道:“你的腦子究竟在構造上與我有何分別?為何你做的事總是出人意表,教人摸不著頭腦?”

    龍鷹道:“可能因為我最愛一個人胡思亂想,最近才變得正常點。哈!老哥有什麼指教?”

    橫空牧野將一個重甸甸的錢袋放在桌面,道:“我們會在揚州逗留一晚,其中的重頭戲是購物。美修娜芙一向給我寵縱慣了,買起東西來絕不手軟,如果由我付銀兩,她會很不開心的,因為已是你的女人,哈!你明白哩!”

    龍鷹啞然笑道:“王子你真夠朋友,不願看到小弟傾家蕩產,如此不客氣哩!”

    橫空牧野道:“大家還有什麼好客氣的!”

    話題一轉道:“我對付突厥的計劃很簡單,就是一個'忍'字,以靜制動。只要你們大周能保持政局穩定,到突厥人按捺不住攻擊我或你時,我們將​​他們連根拔起的機會便來了。”

    龍鷹道:“這確是最好的計劃。狼群離開巢穴和地盤,便是他們最脆弱的時候。”

    橫空牧野道:“突厥人有很多厲害的手段,其中之一是每到一地,殺人放火不在話下,更會擄走以萬計的年輕男女,一來可以削弱對方,更可壯大自己的人口。長年累月下。這些人從俘虜和奴隸變作突厥人,忘掉根源。默啜手下便有一批這樣的漢人高手,今次派到中原來搗亂的。當不乏這種叛國忘祖的突厥走狗。對他們不可有同情之念,因為他們只效忠默啜。”

    龍鷹目光投往窗外。

    外面的雨愈下愈大,一片茫茫。

    此時方均來報。那俘虜要找龍鷹說話。

    橫空牧野笑道:“收割的時間到了。”

    龍鷹道:“是雙方一起收割。”言罷與方均去了。

    橫空牧野陷進沉思去。

    大運河通航後,揚州的命運便和她掛了鉤。

    揚州歷史悠久,春秋時為邗國地,後吳王夫差為北上伐齊,開邗溝逾三百里,成為大運河最古老的河段,連接淮水和長江兩大流域。其地處江淮平原南端,東近大海,南瀕長江。大運河開通後,加上武曌遷都洛陽。中原經濟重心逐漸南移,水漲船高,揚州的地位日益吃重,與洛陽遙相呼應,成為南北貨物的集散地。對外的第一港口。

    不論其他,只是能建大型船隻的造船廠,便超過十個,人口逾四十萬,居此的回商達數千之眾,成為經商發財的寶地。

    揚州在政治上亦有特殊地位。武曌登基前最嚴重的叛亂,發生於此,累得竹花幫被捲進事件去。自此武曌駐重兵於揚州,由武曌心腹大將丘神績坐鎮,兼任揚州總管,集兵權治權於一身。

    是日天朗氣清,丘神績親率水師戰船相迎,在橫空牧野的要求下,直赴大江,再東行入海,好完成他的心頭願。

    龍鷹沒有隨行,在丘神績的安排下,偷上揚州,在總管府與竹花幫大龍頭秘密會面。坐好後,龍鷹道:“我需要一個身分。”

    桂有為聽得一頭霧水,忙問其詳。

    龍鷹反問道:“桂幫主怎麼看大江聯呢?”

    桂有為眉頭深鎖道:“我有時會懷疑是否確有大江聯的存在。它名義上由百多個大小幫會組成,總聯頭由各幫會的頭子輪著來做,可是你想找個話得事的人說話,他們總是你推我讓,令人無從入手。表面上他們對竹花幫算是客氣,似乎也講江湖規矩。可是我卻感到很不對勁。”

    龍鷹道:“問題出在什麼地方?”

    桂有為道:“最近我幫在江陵的分舵舵主,忽然離奇失蹤,恐怕兇多吉少,也令我們痛失江陵這個重要地盤。這只是其中一個例子,過去幾年我損失了八個得力手下,不是死於非命,便是離奇失蹤,事後全無可供根查的線索,手法之乾淨利落教人心寒。”

    又道:“鷹爺要的是怎樣的身分?”

    龍鷹道:“小子今次南來,屬最高機密,加上南方沒人認識我,只需一個掩飾的身分,例如某個略有名氣的亡命之徒,一旦成為大江聯招攬的對象,說不定可打入大江聯去。”

    沒說出來的​​是,他已從抓來的那叫宋言志的傢伙得到有關大江聯的珍貴情報,並於深夜送他登岸,以配合自己的計劃。

    在水里擒拿宋言誌時用上了手段,先​​以掌勁推動水流,沖散敵人的陣勢,借當時的漆黑混亂,神不知鬼不覺將宋言志劫走,如此般做只因不想大開殺戒,現在則變得有先見之明。宋言志隨便編個故事,該可隱瞞被俘的實況。

    桂有為沈吟片刻,忽然精神一振,道:“有個非常適合鷹爺的身分,就是外號'玩命郎'的範輕舟。此人因在青樓爭風吃醋,打死打傷了幾個富家子弟,在苦主父母央求下,我派出十多高手,追殺千里,終在鄱陽湖將他狙殺。由於我的手下深夜才回來,尚未有機會告訴任何人。最妙是還帶了他的成名兵器蛇首刀回來。他不但年紀和你相若,同樣長得像鷹爺般高,沒有人比他更適合了。”

    龍鷹大喜道:“揚州認識他的人多嗎?”

    桂有為道:“我們對他曾做過一番調查的工夫。此人十八歲前一直在雲貴活動,獨來獨往,最愛黑吃黑髮大財,最後吃出禍來,才入中原避禍。他的輕身功夫特別了得,能多次在圍攻下脫身。這惡棍是見不得光的人,認識他者多不到哪裡去。”

    龍鷹斷然道:“就這麼辦,幫主可為我'玩命郎'範輕舟放出風聲,說我沿江往西潛逃。”

    桂有為欣然道:“真高興能幫得上忙。鷹爺到揚州來,我好該盡地主之誼,只是在現今的情況下,鷹爺不宜到青樓去。”

    龍鷹啞然笑道:“這是怎麼一回事?好像人人認定我愛逛青樓,事實上我自出生後,只上過一次青樓。”

    桂有為道:“人不風流枉少年。問題在鷹爺身邊美女如雲,忙得沒時間去想青樓的姑娘。”

    龍鷹道:“幫主真愛說笑。”

    再為範輕舟的身分商議一番後,桂有為告辭去了。

    偷得浮生半日閒。

    龍鷹乘機回房倒頭大睡,進入夢鄉,夢中回到甘湯院,三女見他回來大喜若狂,忽然又遭太平公主闖進來拿人,接著返回荒谷石屋,然後醒過來。

    他首次感到思念之苦,心中一動,使人送來紙、筆、墨,一口氣寫了三封信。第一封的家書最長,給人雅三女,另兩封分別寫給太平公主和小魔女狄藕仙,為自己爽約致歉。

    寫完三封信,已是黃昏時分,丘神績親來見他。

    兩人在外廳坐下。

    丘神績欣然道:“王子他們一行人到了東市購物,之後還要參加歡迎他們的宴會,才能返回總管府。我偷得點時間,趕回來與龍先生說話。”

    武曌這個心腹愛將年紀在四十許間,長相不俗,眼內藏神,一看便知精明厲害,智計過人,比龍鷹矮兩寸,卻有著慣於發號施令者的氣魄。

    龍鷹先把三封信交給他,請他送往神都,然後道:“聖上有何指示?”

    丘神績從懷裡掏出以火漆密封的飛鴿傳書,雙手恭敬的遞給龍鷹。後者接過後,取出聖諭由頭至尾讀一遍,雙手運功將它搓為碎屑。

    丘神績道:“有沒有我可幫得上忙的地方?”

    龍鷹道:“最重要是保密,只要沒有人曉得我南來之事,算是成功了一半。丘總管可上稟聖上,說我到三峽後會離船入蜀,聖上若要派人來助我,可著他們在揚州等候,卻千萬不要到巴蜀來尋我。我會以另一個身分行事,詳情可問桂幫主。”

    丘神績點頭道:“明白!聖上吩咐下來,請龍先生放手而為。嘿!恕我多言,龍先生最好親筆寫個報告,讓我連同這三封信一併送往神都。”

    龍鷹一拍額頭,同意道:“我真胡塗,這三封信首先會被送到聖上手中,對嗎?我立即去辦。”

    丘神績道:“我在這裡等你。”

    龍鷹入房再修書一封,回廳交給丘神績,後者接過後道:“成都現在發生了幾件轟動江湖的事,首先是採花盜的出現,此獠專揀名門望族的美女下手,最新的消息是受害者增至六人,巴蜀的官府和武林卻連採花盜的影子都摸不到。現在對採花盜的懸賞已增至千兩黃金。”

    龍鷹雙目魔芒遽盛,道:“其他又是什麼事?”

    丘神績道:“另外是幫會之爭,先是巴蜀最大的幫會巴蜀盟的龍頭老大翟連逢遇刺身亡,事後連是誰幹的也弄不清楚,現在巴蜀盟由翟連逢的獨生愛女翟煙翠繼位為盟主,情況教人擔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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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一個身份(下)—陰謀詭計(上)

    龍鷹嘆道:“大江聯終於在巴蜀發動了。”

    丘神績道:“看來不像。大江聯轄下在巴蜀比較有影響力的幫會是西江幫,其幫主在翟連逢遇刺前的三天遇害,手法與翟連逢的被殺相似,現在巴蜀江湖亂成一團,沒有人弄得清楚誰會得益。”

    龍鷹沉聲道:“我看只是大江聯掩人耳目的手段,更可能是因西江幫的頭子不聽話,順手幹掉他。”

    丘神績雙目殺機大盛,道:“我已成立了一支快速應變部隊,只要有明確的目標,不論遠近,亦可以雷霆萬鈞之勢,將它連根拔起。龍先生可在這方面幫我一個忙嗎?”

    龍鷹道:“待我去弄清楚形勢後,回來和總管商議,現在千萬勿輕舉妄動,以致打草驚蛇。”

    此時金髮大美人美修娜芙回來了,丘神績再說幾句後,一臉羨慕神色的去了。

    龍鷹攜美修娜芙回到寢室,在靠窗的椅子坐下,美修娜芙坐到腿上,親熱一番。

    龍鷹道:“你不用陪王子出席宴會嗎?沒有了美麗的美修娜芙,很多人會大失所望。”

    美修娜芙吻他一口,笑臉如花道:“人家一邊買東西,一邊想鷹爺,愈想愈惦掛你,哪還理會其他,所以花光了錢後,立即回來。鷹爺呵!美修娜芙很想你呵!”

    龍鷹大吃一驚,橫空牧野給他的錢袋,裡面至少有二百兩銀,等於三錠黃金。卻被她在個把時辰用掉。她的美麗是令人驚心動魄,花起錢來更令人驚心動魄,少個子兒也養不起她。看來必須把巴蜀採花盜的千兩黃金賺進口袋去,又可替受害者討回公道。

    苦笑道:“美修娜芙在想什麼呢?”

    美修娜芙嬌羞的道:“鷹爺不是說過人家是最可口的鮮果嗎?”

    龍鷹看著她滿溢情焰的大眼睛,道:“美修娜芙為何變得這麼容易面紅,王子說他以前從未見過你面紅。”

    美修娜芙將俏臉埋入他頸項去,不依的道:“讓美修娜芙保留這個秘密嘛。”

    龍鷹大奇道:“原來你竟有東西瞞著我。立即給我招出來。”

    美修娜芙以蚊蚋般的聲音咬著他耳朵道:“美修娜芙想嘛!羞死人家哩!”

    龍鷹道:“不要騙我,那晚在易府初次見你,你連耳朵都紅透。怎可能第一次見到我便想那回事呢?”

    美修娜芙扭動嬌軀,喘息道:“人家怎敢騙你,你那晚看人的眼睛像有法力似的。看得人家整個身體燃燒起來,在那一刻,美修娜芙已曉得自己是鷹爺的女人。鷹爺呵!你和其他的男人很不同,看人家只像欣賞風景,沒有絲毫色迷迷的樣子,但說的卻是最好聽的情話。到大江後,美修娜芙每晚唱歌跳舞給你看,讓鷹爺三年後不會忘掉人家。”

    龍鷹再叫慚愧,當時他剛晉入成魔狀態,讓美修娜芙看到自己“美好”的一面。若以“本來面目”去見她,肯定被她芳心暗罵“死色鬼”。

    或許這就是緣分。

    像他和人雅、花間美女、小魔女和靜齋仙子,冥冥中自有無形的力量將他們連繫在一起,以後的發展亦只可看命運的安排。緣分確是玄之又玄的東西,既勉強不來。又是無從推拒。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下人來報桂有為找他。龍鷹離開美修娜芙神物般的嬌體,讓她繼續尋夢,到內堂見客。

    桂有為帶來範輕舟的獨門兵器蛇首刀,龍鷹把玩一會後,桂有為道:“現時巴蜀因多起事故。城防和河關極嚴,說不出到巴蜀的理由者,須原船折返,偷上岸的亦被禁入城。所以我特別為鷹爺你弄來通關文件,省去麻煩。”

    龍鷹欣然道:“桂幫主想得很周到。不過若范輕舟有這些東西,會否令人起疑呢?”

    桂有為道:“沒有反惹人起疑,范輕舟精通江湖門道,要弄來過關文書易如反掌。還有是如果鷹爺要傳遞訊息,可到成都獅子橋街的天府老鋪找一個叫鐵古的人,他是老江湖,也是我在那裡的眼線,絶對可以信任。”

    龍鷹記在心裡,點頭道:“若沒有天大重要的事,我不會找他。”

    桂有為道:“剛才的晚宴上,發生了一件事。”

    龍鷹道:“發生了什麼事?”

    桂有為道:“出席宴會的還有外號‘槍君’的符君侯,他到揚州來,本是要與王子一較高低,後來因王子取消比武,所以我們千叮萬囑符君侯勿要挑戰王子。豈知此子驕橫難制,竟多番在言語上挑釁,最後王子按捺不住,與他在宴會外的廣場動手過招。我知王子是動了真怒,劍不留情,比武過程火爆激烈,幸好到百招之數,符君侯收兵停戰,大家握手言和,沒有釀成大禍。”

    龍鷹道:“這是可以理解的。”

    桂有為搖頭道:“我是陵仲師的弟子,武功雖因資質所限,遠及不上師尊,但眼力卻不會比任何人差。像當晚鷹爺和王子比武,便充滿相親相愛的味道,但王子和符君侯是不同的,王子或許沒殺符君侯之意,但符君侯極可能有殺王子之心,只不過因王子武功高強,使他難以得逞。”

    龍鷹愕然道:“竟有此事!”

    桂有為道:“符君侯長相豪雄,但粗中有細,非是徒憑勇力之輩。我一直不喜歡他,但純是一種人與人間的感覺,很難說出道理。但今晚我看著他全力出手,感覺清晰起來,就是他帶有一種兇殘邪惡的意味。鷹爺須小心這個人。”

    龍鷹笑道:“他愈厲害,小子愈感有趣。唉!如果不是須隱瞞身份,現在就去找他大戰一場,殺他一個落花流水。”

    桂有為道:“在鷹爺身上,我首次真正體會到什麼是天不怕地不怕。”

    又從懷裡掏出個錢袋,放在桌上,道:“范輕舟是個很有辦法的人,所以出手闊綽,裡面有七個金錠,是范輕舟的遺物。這批金錠是在雲貴的商號買的,乃冒充他必不可少的東西。”

    龍鷹大喜收下,道:“對這小子的東西我絶不客氣。”

    桂有為欣然道:“鷹爺若要錢用,一句話便可以。”

    龍鷹道:“銀兩要自己賺回來才好玩,賺錢本身已是一種樂趣。幫主的好意,小子心領哩!以後幫主勿要再稱小子為鷹爺,叫小鷹就成。拜託拜託!”

    桂有為笑道:“你可知聖上與我說話時也多次稱呼你為鷹爺,喚你作小鷹我反不慣,只有鷹爺才配得起你懾人的氣魄。一起走如何?王子等已返鳳鳴號,我可掩護鷹爺和金髮美人到碼頭去。”

    龍鷹稱善回房。

    “起來哩!”

    美修娜芙探出雪白的一雙玉臂,繞上他的頸項,閉著美目嬌吟道:“人家很困!要多睡一會。”

    龍鷹知她像人雅般貪睡,更曉得她因在合體交歡時受了魔種的奇氣,進入沒法形容的狀態,硬逼她起床無益有害。把心一橫,將棉被捲起她香噴噴火辣辣的嬌軀,就那麼橫抱著她走出院落,登上桂有為預備好的馬車,駛出總管府。

    金髮大美女半睡半醒的摟著他,在他耳邊呢喃細語,說的竟是吐蕃話,令他首次感到有學會吐蕃語的必要。

    車隊在揚州穿街過巷。

    耳邊是聽不懂的異族語言,身處是陌生美麗的城市,一切像個美夢般的不真實。

    龍鷹安頓好美修娜芙後,到橫空牧野的房間與他密話。

    問起宴會與符君侯動手一事,橫空牧野道:“他的確想殺我,我也想殺他,只是大家都辦不到。”

    龍鷹道:“這小子究竟有何居心?”

    橫空牧野道:“不理他有何居心,符君侯多多少少和突厥人有點關係,如果剛才我飲恨身亡,效果與遭人刺殺無異。不論符君侯多麼想殺我,剛才的宴會始終不是合適的時間和場所,難以放手相搏,直至分出生死。這該是突厥人在中土殺我的最後一個嘗試。”

    龍鷹道:“今次他暴露真正身份,是得不償失。哈!我們終於找到明確的目標。”

    橫空牧野沉聲道:“我倒不是這麼看,他能與我戰個不分勝負,令他聲勢直追你老哥,大大為南人爭光,成了南人心中的大英雄,若聖神皇帝下旨殺他,說不定會激起民變。符君侯絶非有勇無謀的人,他敢這麼做背後必有其盤算。”

    龍鷹微笑道:“管他有何盤算,他的敗亡只是時間的問題。我現在終於掌握到突厥人顛覆大周的全盤大計,就是由大江聯暗中不住擴展勢力,明的則由符君侯建立英雄形象,只要機會來臨,符君侯出而振臂高呼,揭竿起義,南北勢將分裂。那時突厥人大舉南侵,大周皇朝便須應付兩條戰線的戰爭。一旦給符君侯攻陷揚州,截斷大運河的漕運,情況將不堪設想。”

    橫空牧野笑道:“不過他們千算萬算,卻算漏了龍鷹,你打算如何對付他們?”

    龍鷹道:“我陪你游三峽後,會在白帝城偷上岸去,然後以另一個身份入巴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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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陰謀詭計(中)

    橫空牧野道:“為何不是揚州而是巴蜀?”

    龍鷹道:“所謂揚一益二,巴蜀的重要性僅次於揚州,如果揚州是大周的南都,益州巴蜀便是中土的大後方,且有大江上游之利,進可攻退可守。一天巴蜀沒落入敵手,大周仍掌握著大江的控制權。所以巴蜀成了必爭之地。我到巴蜀去,正是要粉碎大江聯在巴蜀建立根據地和擴展勢力的野心。”

    橫空牧野道:“豈非很快要和你分手?”

    龍鷹道:“還怕沒有聚首的機會嗎?給我好好照顧美修娜芙,真怕她抵不住分離之苦。”

    橫空牧野道:“你可以放心,美修娜芙是非常堅強的女人,不過在你面前只顯示柔弱多情的一面。到三峽前好好慰藉她,讓她可帶著最美好的回憶返國。”

    龍鷹笑道:“遵旨!我現在立即去安慰她。”

    言罷告辭回房。

    翌日清晨樓船起航,丘神績派出八艘戰船護駕,今次橫空牧野再不推辭,俾能專心享受游江之樂。

    龍鷹則為未來全力做準備。

    離開神都後,他的思慮再不囿困于與武曌和朝廷的勾心鬥角間,又受橫空牧野的啟發,對中土和外族的形勢達致全面的瞭解,從而為自己定下明確的人生目標。

    他龍鷹既得上天賜與神奇的魔種,就應利用自己獨特的本領,為中土和愛好和平的外族盡心盡力。而說到底他龍鷹正是不折不扣、貨真價實的邪帝,魔門最具代表性的人物。撇開與武曌的離奇關係。只要他全力輔助武曌,肅清內憂外患,等於向天下展示魔門也可為萬民帶來幸福,開展盛世,也可為魔門以前的惡行,做出補償。

    終有一天,他會擺脫武曌的威脅。與心愛的美女們共用動人的生命。所以現在所有努力,不但為人,也是為己。

    從沒有一刻。他像現在這樣更明白自己的位置。

    樓船逆江而上,龍鷹的心神盡用在學習吐蕃語和突厥語上,非是囫圇吞棗的靠強記。而是從兩國的文字入手,好真正掌握由不同文化衍生出來的語系。

    午前他只說吐蕃話,午後則說突厥話,憑他過目不忘的驕人天分,不到十天,已可應付普通的對答,令橫空牧野等驚訝至合不攏嘴。

    他又開始蓄鬍鬚,以掩蓋面目,為範輕舟的身分做預備。

    這天船抵三峽,方均把樓船泊往碼頭。待明天清晨入峽。是夜眾人情緒高漲,在艙廳飲酒作樂,美修娜芙和眾姬表演歌舞,龍鷹、橫空牧野、吐蕃高手和方均偕一眾高級將官擊節和應,鬧至深夜。方回房休息。

    離別在即,美修娜芙毫無保留向龍鷹獻上她的愛火和情熱,男歡女愛,用盡了他們的力氣,事後兩人相擁而眠,都捨不得入睡。枕邊細語,繾綣情深。

    龍鷹溫柔道:“我最放不下心的就是你這個美人兒。”

    美修娜芙媚笑道:“放不下什麼呢?怕我去偷別的男人嗎?美修娜芙不會的呵!誰比得上我的鷹爺?”

    龍鷹沒好氣道:“我是怕你會哭啊。”

    美修娜芙雨灑般連吻他數十口,傲然道:“美修娜芙只會因你變心而哭,絕不會為暫別而哭,光陰是有翅膀的,飛得很快。你是大英雄嘛!當然不可把所有時間花在女人身上,出征戰士的妻子都要乖乖等待丈夫凱旋歸來。鷹爺不用擔心美修娜芙,她是你最乖的女人。”

    又道:“今回返神都,美修娜芙可到上陽宮找你另外的三個美人兒嗎?聽說其中一個,是宮城最動人的美女。”

    龍鷹大喜道:“當然可以,有你去親身說法,更可令她們安心。”

    美修娜芙忽然滿臉紅霞,咬著他耳朵道:“還有時間呢。”

    龍鷹故作不解道:“還有什麼時間?”

    美修娜芙大叫不依。

    龍鷹被她燎原的熱情燃燒起來,生命攀上最動人的境界。

    龍鷹偷上陸岸,心中仍充滿離愁別緒,一時難以排遣。

    怎想得到往見端木菱,本是即日來回的短程,變成了曠日持久的萬里長征。

    若有選擇,他會攀山越嶺渡江渡河的到成都去,別人艱苦的旅程對他來說是遊山玩水。不過他今次是要惹人注目,只好規規矩矩在白帝城的碼頭幫襯烏江幫的載客船。

    烏江幫興盛于隋末唐初,一向信譽昭著,服務方面更是有口皆碑,加上烏江幫專注本業,少有捲入江湖恩怨,又得與他們關係密切的侯希白照拂,所以其他大小幫會,無不給足烏江幫面子,官府對烏江幫也特別通融。

    據宋言志所說,正因如此,烏江幫成了大江聯的目標,以之為踏腳石把魔掌伸進巴蜀武林。而其手法更是卑鄙狠毒,先以一個長相英俊叫池上樓的年輕高手,以愛情手段奪得烏江幫龍頭老大雲方俠麼女雲華櫻的芳心,入贅雲家。在其後數年間,雲方俠和兩個兒子先後被害。幫主之位表面落到雲華櫻身上,實際則由池上樓控制,並引入大批高手,然後大展拳腳,招兵買馬,逐步擴展。在正常情況下,要在巴蜀擴展勢力並不容易,只是現在巴蜀亂成一片,池上樓遂可渾水摸魚,從中得利。

    由此可見,在背後操作大江聯的勢力很不簡單,不但心狠手辣,且是謀定而動,令人防不勝防。

    登船後,龍鷹到四人艙房的床位倒頭大睡,天明才醒過來。他沒有立即起床,展開“魔聽”之術,收集情報。有了個譜兒後,輕輕鬆松到位於這艘雙桅大船頂部的艙廳進早膳,膳費已包括在船資內。

    本來以龍鷹的體型氣魄,又背掛蛇首刀,該頗引人注目,不過當他步入艙廳,大部分人的注意力全集中往廳子中央的一桌,沒多少人有看他一眼的興趣。

    龍鷹取得早點,躲到一角的小桌子用餐,雖非慣吃的美食,卻有種地道充滿泥土氣息的窩心暖意,愈吃愈覺滋味,特別是那盤質粗味濃的饅頭。

    中央的桌子,坐著一老兩嫩三個道姑。老道姑看似七十來歲,相貌古奇,至乎有點陰森的味道,顯然不但道功深厚,且是有道行的修真人。

    兩個年輕道姑大的約二十許,身材豐滿,頗為誘人,但神態端莊,偏是這兩個元素相加起來,分外搔著好色男人的癢處。

    年紀小的道姑該不過十八歲,長得嬌俏可人,一臉天真神態,顯是入道未久。

    如此組合,不引人注目才是怪事,至於她們不躲在修真的道觀,而是長途跋涉拋頭露面的往巴蜀去,原因更是耐人尋味。

    還有兩桌船客惹起龍鷹注意。

    一桌坐的是五個江湖漢,位置在與他相對的另一角落,看樣子該是相逢何須曾相識、剛論交的神態,愈談愈興奮,如果不是臭味相投,便該是有共同目標。

    龍鷹要竊聽他們說話是舉耳之勞,但他卻沒有這種閒情。

    另一桌位於道姑之鄰,一家八口,主子是個中年書生,帶著妻妾、兒子女兒、兩婢和兩個壯健的男僕,該是有點家底的人。

    龍鷹留神他們,是因他的小妾不但端莊秀麗,且是會家子。

    其他是一般的商旅,沒有值得注意的地方。

    忽然一個面帶笑容的胖子走進船廳內,尋人似的目光掃視全場,略一沉吟,朝五個江湖人的桌子走過去,依江湖禮數抱拳問好,不幾句話便和他們打成一片,還坐下說話。

    對這個胖子,龍鷹不敢掉以輕心,忙豎起魔耳偷聽他們的對答。就在此時,一直垂下眼瞼的老道姑睜開眼睛,瞥他一眼,龍鷹報以微笑。老道姑微怔一下,又恢復先前的模樣。

    胖子顯然說服了那五個漢人,部分掏銀兩出來交給他。胖子又說了一番話,這才離桌朝龍鷹走過來。

    胖子來到桌前,抱拳道:“兄台你好!大家分屬江湖同道,可否容兄弟說幾句話?”

    龍鷹淡淡道:“坐!”

    胖子坐往桌子另一邊,堆起笑容道:“兄台可知現時成都的情況?”

    龍鷹道:“你剛才對他們說的話,老子聽得一清二楚,不用重複。”

    胖子雙目現出驚異之色,但畢竟是老江湖,話鋒一轉道:“那閣下尊意如何,只要二兩銀,我段客包保可將閣下送入城內。”

    龍鷹道:“沒興趣!”

    段客愕然道:“閣下真曉得成都目前的情況嗎?”

    龍鷹啞然笑道:“你才是不明白情況,要弄個人入成都豈是容易,有能力辦得到的絕不會收這個價錢。竟敢當我範輕舟是善男信女,不論你騙了多少錢,最後都會落進老子的口袋去。”

    段客雙目殺機大盛,顯然惱羞成怒,想翻臉動手,登時惹起其他人的注意。

    龍鷹好整以暇的蹺起二郎腿,還搖搖晃晃,一副吃定了他的模樣。

    段客倏地換過一臉笑容,聳肩道:“好!非常好!”

    說罷離艙去了。

    龍鷹心中暗懍。

    從第一眼看到這個胖子就已曉得他不簡單,是真人不露相的高手,且他意不在騙錢而在摸底,背後必有圖謀。

    心中一動,追在他背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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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陰謀詭計(下)—無上智經(上)

    客船主艙分三層,龍鷹純憑感應,追著他來到第二層船艙。段客推門進入他的艙房,龍鷹見自己的艙房就在對面,忙閃回自己的房間去。

    段客的艙房傳來微僅可聞的聲音,龍鷹想不到段客還有其他夥伴,且一副鬼鬼祟祟的姿態,忙全力運功竊聽。

    以他的冷靜功夫,仍聽得大吃一驚。

    傳入他耳內竟是他剛學曉皮毛的突厥語。

    龍鷹頭皮發麻的聽著,遇上聽不懂的憑上文下理猜估。

    房內除段客外另有三人,剛好占了一個艙房。他們多次提及“行動”的字眼,段客強調必須在行動前殺死他龍鷹,對他非常顧忌。段客又說及那兩個年輕道姑和中年書生的美妾,其他人邊聽邊淫笑,龍鷹不用猜也曉得他們想什麼。

    接著沉寂下去。

    龍鷹坐在床沿,既心叫好險,又暗呼幸運。不過這幸運是爭取回來的,如果不是從宋言志處得到池上樓控制烏江幫的珍貴情報,他絶不會“適逢其會”。

    首先證實了大江聯確是由突厥人在背後操縱,段客正是被突厥化了的漢人。

    其次是他至少掌握到池上樓毀船殺人一石二鳥的兩個作用。

    一是繼續清除烏江幫不支持他的舊幫眾,另一是使池上樓自己也變為受害的苦主,以轉移視線。

    至於是否還有其他原因,就非他所能知。

    龍鷹同時大感頭痛。

    以大江聯一貫的行事作風。整個作案過程必謹慎周詳,行事前不動聲色。事後不留下可供追查的線索。

    此本為揭破大江聯陰謀千載一時的良機,只恨龍鷹志不止此。而是要將大江聯的背後搞手連根拔掉,不得不將此誘人的念頭硬壓下去。

    最直截了當是找船上烏江幫眾的頭子說話,但那怎可能是大壞蛋范輕舟的作風?故而此路不通。

    因明早客船抵達成都,故此大江聯的行動必須在今晚進行,來個裡應外合,加上火器毒煙一類對舟船最具破壞力的手段。可以想像不發動則已,一發動必是雷霆萬鈞,那時他救得了這個,救不了那個。

    不論如何。他的底線是不容許船上任何無辜者受到損害。

    他的腦海泛現老道姑的形象。

    憑直覺,他知道這老道姑是得道之人,否則沒可能對他的魔種生出感應,問題在自己憑什麼說服她幫忙。

    還有是中年書生的秀麗小妾,此女肯定是高手,由她去知會烏江幫的人,自己可避過暴露身份的風險。

    老道姑或是美女,真教他難做抉擇。

    “篤!篤!篤!”

    敲門聲響。

    龍鷹早聞足音,拋開煩惱,道:“請進來!”

    來的是剛在艙廳內“聚義”的五個江湖浪人。其中之一是此房之客,龍鷹沒權不准他們進來。

    四人在對面的床邊坐下,另一個站立。

    龍鷹忽道:“你們誰懂突厥話?”

    五人你望我,我望你,一起搖頭。

    龍鷹志在試探,若五人中混有對方奸細,驟聞“突厥話”三字,不立即心跳加速,脈搏加快才怪。這種獨門測探法。爽脆俐落。

    站著的是個瘦小子,十八十九歲的年紀,長了張馬臉,樣子還算機靈,說話充滿小混混的圓滑味,道:“小子鄭工,拜見范大哥,幸得范大哥揭破那胖騙子,否則我們將損失慘重。”

    龍鷹道:“他把錢歸還了你們嗎?”

    在五人中體格最魁梧的漢子道:“難道他敢不還錢給我們?不怕我們白刀子進,紅刀子出嗎?”

    龍鷹皺眉道:“這位是?”

    坐在他旁的中年漢道:“他就是有‘鐵漢’之稱的石如山,在白帝城是有名堂的人物。在下富金,專做水運買賣,也粗通拳腳。我們都是在船上認識,原來大家都是到成都碰運氣,看可否拿到採花盜領賞金。”

    眾人中以他年紀最大,有生意人的穩重。

    另一個比鄭工年長少許的小子興奮道:“我叫詹榮俊,十二歲離家出來闖天下,拜過十多個師父。現在賞金已增至千二兩黃金,若大家合作,每人可分得二百兩黃金,足夠我們豪花幾年。范大哥如此精通江湖門道,有大哥加入,我們將如虎添翼。”

    五漢中以他長得最高最俊,手長腳長,身手靈活。

    尚未說話,身形較胖的漢子抱拳道:“鄙人張岱,論功夫只是平平,卻精通醫卜星相之道。剛才就只我一個沒有付錢,今次西來,亦不是為賞金,而是避劫。”

    鄭工等愕然看他,顯是到此刻方知他的底蘊。

    龍鷹道:“張兄因何忽然如此坦白呢!”

    張岱凝望著他,沉聲道:“范大哥是否準備出手取那騙子之命?”

    龍鷹啞然笑道:“張兄該是從氣色看破段客死禍臨身。對嗎?”

    張岱現出掩不住的驚訝之色,曉得龍鷹才智高絶,從他一句話將前因後果推測出來。他行走江湖的竅門之一,就是語出驚人,鎮著來問吉凶者。

    鄭工、石如山、詹榮俊和富金動容色變,更是大惑不解。龍鷹既沒有被騙,哪來殺段客的道理?

    龍鷹大感有趣。

    他尚是首次和低下層的江湖人物打交道。眼前五漢絶不是為非作歹之徒,只是在做夢,張岱還清醒點,其他人則連形勢都未弄清楚。可是如果自己能令他們夢想成真,是多麼有趣的一件事?

    龍鷹道:“眼前正有一劫,張兄看到嗎?”

    眾人目光全投往張岱身上。

    張岱恭敬道:“范大哥就是我們的貴人,對嗎?”

    詹榮俊拍頭道:“難怪先生力主來邀范大哥加入我們‘擒盜團’。”

    富金道:“張先生和范大哥的對答暗藏玄機,令我心生寒意。唉!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石如山喝道:“誰敢來惹我們,我石如山要他吃不完兜著走!”

    龍鷹道:“勿要揚聲說話。”

    眾人瞧著他,聽他說話。但石如山仍是一臉不服氣,顯是自恃武功,聽不入龍鷹的良言。

    龍鷹道:“不要小覷那個自稱段客的騙子,此人是個深藏不露的高手,武功不在你們任何一人之下。”

    除張岱外,其他人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態。

    龍鷹向石如山伸出右手道:“不相信嗎?握手便知。”

    石如山知他要比力,正中下懷,好顯點本領,忙伸手和他相握,立即全身劇震,其他人全看呆了眼。

    龍鷹放開他的手,笑道:“相信了嗎?”

    石如山仍在發怔,一臉脹紅。

    張岱道:“不要再浪費范大哥的精神時間,我們今趟到成都去的禍福榮辱,全繫在范大哥身上。我張岱也有救了。”

    龍鷹道:“想拿得採花盜領賞金,一定要保密,我們間的事絶不可洩露半句出去,做不到者,請立即退出。”

    包括剛在龍鷹手上吃了暗虧的石如山在內,五人誓神劈願的答應了,情緒高漲起來。

    龍鷹道:“我們先要過兩關,方談得上捉拿採花盜。”

    眾人摸不著頭腦的聆聽。

    龍鷹心忖他們肯定走運,若自己沒有登上此船,他們絶活不過今夜。

    接著將今晚會發生的事詳細道出。最後道:“只要想想強如巴蜀盟和烏江幫的老大先後遇害,無痕無跡,可知偷襲者的實力如何強大,不但計劃周詳,且手法高明,故而沒有任何活口留下。今晚的情況會如出一轍,若掉以輕心,死了仍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富金面無人色的道:“我們立即通知船上烏江幫的頭兒李清輝。”

    龍鷹好整以暇道:“通知他又如何?就算我們立即擒下段客四人,他們來個矢口不認,能奈何他們嗎?我們該設法把事情鬧大,到敵人來襲時才發動,只要拿得幾個活口,第二個如何登岸入城的難關可迎刃而解,還可立威巴蜀,大利我們追緝採花盜。”

    鄭工囁嚅道:“可是……可是范大哥又指他們實力強橫,正面動手,我們拚得過他們嗎?”

    張岱等雖沒有附和,看神色已知千萬個同意鄭工的說法,比起巴蜀盟和烏江幫的龍頭老大和隨身高手,他們算老幾?

    龍鷹現在是隨機應變,既沒法逃避,只好先和大江聯硬撼一場,其他容後再想。

    龍鷹道:“本來是敵人有心算無心,現在輪到我們在暗,他們在明,這都應付不來,如何到江湖行走?哼!敵人最厲害的是裡應外合,讓我們先破他們的內應,其他再從詳計議。”

    張岱吁出一口涼氣道:“如何破他們的內應?”

    龍鷹微笑道:“現在最重要是不動聲色,更不要在神態上露出破綻,以致打草驚蛇,也勿要知會烏江幫的人。敵人是雷霆萬鈞之勢,我們則是龍捲風般難擋。他奶奶的!敢來惹老子的,從來沒有好結果的。你們最好拋開一切,睡個精滿神足,今晚隨我大展身手。”

    他由“他奶奶的”開始,雙目魔芒轉盛,看得五人呼吸頓止,說不出話來。

    龍鷹長身而起。

    富金忙道:“范大哥到哪裡去?”

    龍鷹輕鬆道:“我去找幫手。”

    眾人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瞧著他出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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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無上智經(下)—行動時刻(上)

    龍鷹來到最高一層的艙房,給烏江幫的人攔著,道:“這是女客的房層,請回去吧!”

    龍鷹心中暗嘆,揚聲道:“本人范輕舟,是想拜訪女道長,請老兄行個方便。”

    那烏江幫的大漢道:“這是我們烏江幫的規矩,沒得商量。”又壓低聲音道:“何不待至午膳時,才找道長說話?”

    龍鷹微笑道:“看來只好如此,老兄高姓大名?”

    大漢道:“本人李清輝,只是烏江幫的小頭目。”

    龍鷹道:“李兄是否剛見過道長?”

    李清輝大訝道:“范兄是憑什麼猜出來的?”

    龍鷹道:“我還可以猜出很多事來,例如……”

    “咿唉!”

    其中一個房門張開,年紀最小的俏道姑探頭出來道:“李舵主請讓范先生過來見師尊。”

    踏入房間,龍鷹立知女道是大有來頭的人,此房比之他的四人艙大上幾倍,且以屏風隔開寢室,外廳設置酸枝幾椅。

    年老道姑盤膝坐在椅子處,寶相莊嚴。

    兩女徒分坐左右,較年長的道姑垂簾內視,年輕的俏道姑卻不住拏眼看他,充滿對事物的好奇心,一副塵心未盡的可愛模樣。

    龍鷹在女道長對面坐下。

    老道姑不徐不疾的道:“貧道丹清子,不知范先生有何見教?”

    龍鷹心中一動,道:“前輩是否察覺到即將來臨的危險?”

    丹清子終睜目朝他瞧來,難以測度的深邃眼神定睛瞧著他,嘆道:“緣分緣分!這是老身第二次感應到先生神妙莫測的丹心。”

    龍鷹苦笑道:“竟瞞不過前輩法眼。敢問前輩今次入蜀所為何事?”

    兩女你眼看我眼,均不明白兩人間充滿玄機的對答。

    丹清子像說別人的事般淡然道:“老身壽元早盡,全憑丹功延壽一年。好完成心願。唉!誰想得到呢?佛門竟會出了這麼一個敗類!”

    龍鷹一震道:“前輩是否被法明的不碎金剛所傷?”

    兩個美麗的女道士登時美目睜大,難以相信的瞧他。

    丹清子首次用神打量他。沉聲道:“只是這句話,已知范先生非是尋常煉丹修真之士。范輕舟是你的真姓名嗎?”

    龍鷹曉得眼前的丹清子,也絶非一般的老道姑,而是道門元老級的高手,否則怎可能與法明有一戰之力?

    法明確是當今之世最可怕的邪人,先不動聲色的殺死“多情公子”侯希白,又暗裡對道門開刀,不用猜也知他如此處心積慮,秘密行動,全為了擊敗他師姐武曌作準備。從他這種作風引而伸之。他掌握的實力絶不限於淨念禪院的數千假和尚。那只是冰山的一角。

    龍鷹不敢瞞她,道:“范輕舟只是我掩人耳目的身份,我的真名字叫龍鷹。”

    丹清子微笑道:“老身剛才已猜到是你,只是想你親口證實,真是緣分。”

    龍鷹大驚道:“前輩該是隱於道山的世外高人。怎會曉得小子?”

    丹清子從容道:“老身不但知道你是誰,還清楚你是繼向雨田之後,魔門最超卓的邪帝,現在你也成了老身唯一的希望。”

    龍鷹抓頭道:“誰告訴前輩的呢?”

    丹清子道:“我們的道觀,位於洛陽南面三百里的歸藏山上。靜齋的端木姑娘,於你斬殺薛懷義後的一天,到來見我,詳細問及道丹的事,同時曉得法明曾到我觀來強搶丹經。”

    龍鷹大感有趣的道:“原來仙子對我做足準備工夫。難怪我給她殺得落荒而逃,差點保不住小命。”

    丹清子訝道:“她竟找你動手?可是當她在老身面前說及你時,雙目不住閃動異彩,老身還以為她動了凡心,竟是一場誤會。”

    龍鷹睜大眼睛,說不出話來。

    此時連較年長的年輕女道士也忍不住好奇地打量他。

    丹清子道:“老身的右邊是大徒明惠。左邊是小徒明心,都是她們入門後的道號。”

    兩女單掌問訊致禮。

    龍鷹忙還禮,隱隱感到丹清子千山萬水的往巴蜀去,與此兩女大有關係。

    此時他已差點忘記了大江聯的威脅,更忘掉自己范輕舟的身份。

    龍鷹道:“法明要搶的是什麼經呢?”

    丹清子道:“此經名為《無上智經》,來自敝觀始祖無上智師,這是我們後人尊稱她的道號。龍先生或許從未聽過她,皆因本觀一直奉行智師避世修行的宗旨。智師的師尊便是靜齋的始祖地尼,可以說我們是靜齋的旁支,只是專修道門*。”

    龍鷹明白過來,由於地尼曾看過《道心種魔大法》,而地尼則是當時的道門第一人,可如探囊取物般輕易將大法融會於丹經裡,所以法明曉得他龍鷹的真正身份後,不惜冒開罪天下道門之險,到道觀強奪寶典,以研究破他魔種之法。

    端木菱亦有同樣的心態,但看來她似非想毀掉自己,而是……哈!另有所圖。真恨不得立即找她問個清楚明白。

    丹清子淡淡道:“此經已落入法明之手。”

    龍鷹失聲道:“什麼?”

    丹清子道:“他奪經在手後,才給老身截著,他拚著挨我一掌,換得踢老身一腳的機會,最後讓他脫身而去。”

    龍鷹大惑不解道:“如此該是法明怕你們向他討經,怎麼變成前輩……嘿!前輩……”

    丹清子道:“大家同道人不用客氣,事實上老身已年過百歲。唉!失經事小,一飲一啄,均有前定,得得失失,有什麼好計較的?老身逃到這裡來,為的是小徒明心。事緣當晚小徒被他看破已結下女丹,由於法明精善藏密雙修之法,若給他奪得明心的女丹,結局類似他得到仙胎,後果不堪設想。”

    龍鷹不解道:“女丹是什麼呢?”

    丹清子道:“女丹是《無上智經》一種特殊的*,可遇不可求,亦與修行深淺無關,個中情況,問端木姑娘便清楚。”

    又道:“她們兩人本生於官貴之家,只因遭誅族之禍,遂托庇於敝觀。”

    龍鷹道:“現在你們到哪裡去?”

    丹清子道:“天下間,除皇宮外,對她們來說就只有一個地方是安全的。”

    龍鷹頭皮發麻道:“慈航靜齋?”

    丹清子道:“先生猜得真準。老身已是時日無多,這個責任就落在先生肩頭處。”

    龍鷹大吃一驚道:“什麼?”

    丹清子道:“端木姑娘本要親自護送我們,不過卻給老身一支卦說服了。那支卦叫‘水不潤下’,水主北,故須避往南方,而卦裡隱潛生機,乃絶處逢生之像。今天遇上龍先生,豈是一句巧合可以解釋?”

    龍鷹差點叫頭痛,望往兩女,她們不但絲毫不害羞,還瞪大兩雙美目瞧他,再沒有先前的隔閡。

    龍鷹不太清楚道教修真女冠和佛門女尼在清規上有什麼分別,但就兩女來看,似乎道門的清規遠及不上佛門的戒律。更是心叫救命,如果自己來個監守自盜,怎對得起丹清子?

    龍鷹苦笑道:“小子沒有別的選擇嗎?”

    丹清子現出個高深莫測,另有含意的笑容,雙目閃動異芒,道:“當然有別的選擇,就是永遠將她們帶在身邊。”

    龍鷹差點暈了過去。

    龍鷹朝船首方向走去,意在吹吹河風讓自己可以清醒點。

    現在可算是他首次出來行走江湖,不到一天,已深深體會到“人在江湖,身不由己”的滋味。事情像波浪般帶著你走,除非他是鐵石心腸的人,可以對發生在身邊的所有人事無動於衷,否則就會如此刻般煩惱。

    段客從旁移出,攔著往船首甲板去的出口,談笑道:“范兄可否借一步說話?”

    龍鷹光火道:“滾開!”

    段客雙目殺機一閃,冷笑道:“面子是人給的,范兄太不識相了。”

    龍鷹啞然笑道:“確是荒天下之大謬,誰要你給面子呢?讓老子再說一次,滾開!”

    段客雙目亂轉,悻悻然退往一旁。

    就在他移動的一刻,龍鷹擦身而過,到達門外,不予他任何動手的機會。

    寒冷的河風迎頭照面的吹來,令他衣衫拂拂作響,龍鷹精神大振,直抵船首,掃視兩岸有如畫卷的景色。

    泓泓雄渾的泱泱滾流,在兩岸山崖屹立對峙下,幽深秀麗,水遶灘明,波橫黛色,美不勝收。想到古今多少事,盡成明日黃花,惟只滔滔大江,仍是自西而來,永恆地橫過中土的大地,不由大生感慨。

    龍鷹心忖,恐怕所有人第一次看到大江,心中想到的該不會相差太遠,那是當心神被大江磅礡的氣勢鎮懾下,因大自然奇景而產生渺小感的正常反應。

    足音從後方傳來。

    那個一家大小乘船往蜀的中年書生,穿上禦寒厚棉袍,來到龍鷹身旁,道:“范兄請恕在下冒昧打擾,愚生王昱,今次往成都是到劍南西川節度使治所赴任。”

    龍鷹暗嘆一口氣,原來冒充另一個身份是如此困難重重,在別人眼中他不但非是個黑吃黑的惡棍,還似個善長仁翁,真不知此事如何了局。什麼惹起大江聯注意,以打進大江聯去的鴻圖大計,肯定泡湯。

    道:“這處風大,我們不如回艙內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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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行動時刻(中)

    王昱欣然道:“愚生果然沒有看錯人,范兄是個正人君子。沒關係,愚生的身子還可以,吹一會風沒有問題。”

    接著壓低聲音道:“我們與女道長同在揚州登船,曾數次求見,都被她婉言拒絶。最奇怪是她們三師徒今天竟首次到艙廳吃早點,稍後又肯接見范兄,益發耐人尋味。愚生也知道這麼來問范兄實嫌唐突,又按捺不住好奇心,請范兄勿要見怪。”

    龍鷹道:“王兄為何想見女道長呢?”

    王昱道:“女道長是由竹花幫的人安排登船,竹花幫的大龍頭更親來送行。桂幫主和家父頗有交情,承他告知女道長是有大德的修真之士,故而生出仰慕之心。唉!不知是什麼原因,愚生看范兄的第一眼,已生出結交之意,對愚生來說是很奇怪的事。”

    龍鷹問道:“王兄的令尊該是大有名望的人。”

    王昱道:“不瞞范兄,我們王家是巴蜀的大族,今次是返家鄉任職。范兄勿要誤會愚生是憑家族的關係調回成都,這次是節度使親自要求愚生回去,好助他應付成都現在的風風雨雨。”

    龍鷹頓然對他刮目相看,又想到大江聯的行動,主要目標大有可能是眼前此君,在公在私,自己亦不能讓他和家人受到傷害。

    龍鷹探手搭著他肩頭,道:“難怪烏江幫會出動李清輝來負責今次的船航,王兄該是敵人深切顧忌的人。來!讓我們到艙尾商議。最好是將李清輝也請過來,那就更萬無一失。”

    王昱占了丹清子師徒隔鄰和對面的四間大艙房。

    在外廳坐下,喝過小婢奉上的茶。李清輝來了,在王昱旁坐好後疑惑地瞧著龍鷹道:“王大人找小人來,有什麼急事呢?”

    王昱微笑道:“我也不知道所為何事,只因范兄要求請李舵主來,遂照他的吩咐辦。”

    李清輝雙目射出不滿之色。只是礙著王昱的情面,不便發作。向龍鷹道:“范兄似是對別人的事很感興趣,說得不好聽點就是多管閒事。不知范兄到成都有何貴幹?”

    王昱皺眉道:“李舵主!”

    龍鷹向王昱打出勿要說下去的手勢。向李清輝苦笑道:“實不相瞞,我不但是船上最不愛管別人閒事的人,更絶不該去理會其他事。只因沒法袖手不理。”

    敲門聲響。

    王昱像早曉得是何人般,毫無訝異神色,道:“進來!”

    來的是他年輕的美妾,向兩人致禮後,在王昱指示下坐到他身旁。

    王昱道:“這是愚生的小妾玉倩,剛才愚生著她去請教女道長有關范兄的情況。”

    接著向玉倩道:“道長有什麼說話,勿要有任何隱瞞的說出來。”

    再向兩人道:“連愚生也不知道道長的指示。”

    龍鷹立即對王昱做出新的估計,這一著當然是針對李清輝對自己的懷疑使的手段,且是對症下藥,顯示出王昱的才智。

    玉倩瞥龍鷹一眼。輕輕道:“丹清師的話很奇怪,她說不要去理會范先生的出身來歷,只須認定范先生是絶對可信的人,今晚可安然度過大劫。”

    王昱訝道:“沒有其他說話嗎?”

    李清輝朝龍鷹道:“今晚會發生什麼事?”

    玉倩道:“丹清師還說了兩句很奇怪的話。”

    在三人注視下,稍頓續道: “她說的是‘天網恢恢。疏而不漏’。”

    龍鷹盯著李清輝道:“李舵主信任丹清子道長嗎?”

    李清輝坦然道:“我只知竹花幫的人千叮萬囑我須好好照料她們三師徒,卻弄不清楚原因。不過仍曉得兩位道姐深諳武技,老道長的武功則是深不可測。若老道長認為今晚有災劫,當然非同小可。”

    然後不解道:“范兄憑什麼令她們這般信范兄而不疑?”

    龍鷹明白必須把李清輝爭取到自己這邊來,不但為應付今晚的情況,更是為日後在成都的行事。否則如讓他將這兩天在船上發生的事如實告知池上樓。不被他懷疑才怪。

    王昱不悅道:“李舵主又忘了老道長的吩咐,不要問范兄的出身來歷嘛!”

    龍鷹把心一橫,道:“范某人敢肯定連竹花幫的人也不清楚她們三師徒的來歷,只因中間的介紹人大有來頭,所以給足面子。前輩!小子說得對嗎?”

    三人聽到最後兩句,你看我,我看你的,完全掌握不到這兩句話的含意。

    丹清子蒼老的聲音在房內響起道:“有什麼事可瞞過范先生的法眼丹心?老身是拿著慈航靜齋端木姑娘的信函去見桂幫主,再由他安排往成都的事宜。”

    三人同告動容,不但因慈航靜齋如雷貫耳的四個字,更被丹清子能隔廊穿壁而來的傳音功夫鎮懾。

    丹清子續道:“王昱大人是當年蕩魔團長江以南地區的首席軍師,之後一直在丘神績大將軍的轄下辦事,對南方的形勢有深入瞭解,所以成為敵人的首要目標。”

    李清輝終於色變,王昱則一臉驚訝,顯是想不到丹清子這麼清楚他的事。

    玉倩秀目生輝的瞧著龍鷹。

    龍鷹微笑道:“現在我們該可以從詳計議哩!”

    黃昏時分。

    段客故意出來活動,四處找人閒聊,不用說是在掌握船上的情況,當然察覺不到任何異樣。

    到天色黑齊,段客在艙廳吃過晚膳,大搖大擺的返回他在中層的艙房。

    龍鷹等不曉得敵人何時來襲,只可從段客等四個內應的行動做出判斷。現在段客回房,時間該差不多了。

    富金等五人聚在艙口處高談闊論,口沫橫飛,段客怎想得到是個為他設計的陷阱,一聲:“諸位大哥借過。”便要在眾人間穿過去。

    石如山忽攔在他前方,一拳照他面門轟去。

    段客大吃一驚時,其他人的手腳全招呼到他身上去。

    同一時間龍鷹震斷門關,與李清輝殺進艙房內,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生擒了仍躺在床上休息的三個大漢。

    烏江幫幫眾一擁而入,先將三人來個五花大綁,逐一抬走,又徹底搜索。

    龍鷹和李清輝移往廊道處,後者道:“范兄的身手真了得,我還未有動手的機會,已給范兄制住各人。”

    此時搜索見到成果,李清輝的手下提著兩箱火器,予兩人過目。

    物證俱在,一直半信半疑的李清輝終對龍鷹深信不疑,略一檢視,咋舌道:“是霹霹火球和毒煙炮,如給他們在艙內施放,會是大災難。范兄等於救了全船人的命。”

    龍鷹偕他舉步往船首方向走去,道:“我們尚未脫離危險,如若正面硬撼,吃虧的定是我們。”

    鄭工等人立下擒拿段客的大功,意氣昂揚的跟在兩人身後。

    此時船上的數十船客,全被請回各自的艙房內,並著他們勿要驚惶。

    來到船首甲板處,李清輝道:“敵人若看不到內應者的燈號,理該不敢輕舉妄動。”

    龍鷹道:“若敵我雙方實力相若,該是如此。不過敵人的力量可能在我們數倍之上,又是順流攻來,若認為內應出事,會更添他們攻擊的決心,以免有活口落在我們手上。”

    張岱問道:“范爺怎知敵人順流來攻?”

    龍鷹在船首立定,極目前方,從容道:“若敵人從後而至,現在該有敵船在後方兩里內全速趕上來。順流勝逆流,這是水戰的兵家要略。”

    心忖自己不知是否與這個“爺”字結下不解緣,換了個身份仍是爺前爺後的給人呼喚著。

    富金色變道:“這怎辦好!”

    五人中,以他的膽子最小。

    烏江幫的人送來強弓火箭。

    龍鷹取起一張弓,試拉幾下,道:“李舵主是操舟高手,加上大江水面遼闊,只要能在一段時間與敵船保持在箭矢的射程外,我有把握燒掉對方的船。”

    李清輝沉聲道:“需時多久?”

    龍鷹道:“一盞熱茶的工夫便足夠。”

    李清輝擔心的道:“這個我可輕易辦到。只怕敵人順流船快,到來至近前我們方察覺,更怕船來船往,根本不曉得哪條是敵船。”

    龍鷹輕鬆的道:“這方面交給我,當我第一枝箭命中對方的主桅時,李舵主不用小弟教你也知該怎麼辦。”

    李清輝再次半信半疑的掌舵去了。

    詹榮俊問道:“我們五個可以幹什麼呢?”

    龍鷹道:“你們暫時負責點燃火箭,然後再聽我的指示。來!點箭!”

    五人立給嚇得手忙腳亂,還是鄭工和詹榮俊兩個年輕小夥子身輕靈活,一個負責遞上十字火箭,一個點燃火箭。

    龍鷹想也不想的猛地拉弓至滿月,看似漫無目標將箭瞄往前方的高空。

    船首對著的河段黑沉沉的,見不到船隻應有的燈火。

    “颼!”

    勁箭離弦疾去,投往高空,畫出美麗的火痕,落往前方視野難及的暗黑中。

    在五人和一眾烏江幫徒的呆瞪下,微僅可察的火光忽然光亮起來,變成點點火芒,也燃亮了併排而來的三艘敵船。

    李清輝大喝道:“左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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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行動時刻(下)—任重道遠(上)

    眾幫徒吆喝響應,齊心合力控帆改舷,朝南岸的方向駛去。

    龍鷹第二枝勁箭離弦而去,命中另一船的主桅,不但比平常箭程遠上一倍,其精準度更是眼睜睜看著也沒法相信。要知敵我雙方的船都在高速移動中,並非固定的靶子,要像龍鷹般命中目標,必須將雙方不斷改變位置的關係計算在內。而那根本不是一般的神箭手能辦到的事。

    豈知龍鷹際此背負全船人性命重責的一刻,心神再次晉入魔極至境,並不是用眼去看,而是以直覺去掌握,故能人之所不能。

    三艘敵船改向追來,火箭對他們一時間只能造成微不足道的損害。

    “砰!”

    敵船風帆被火箭燃著,登時狼狽不堪。

    而敵人射來的火箭,最近的也離開他們的船有二、三丈遠,構不成威脅。

    鄭工等忘情的喝采歡呼,再不介意做的是跑腿般的工作。

    己船往外繞個大彎,到快抵南岸,轉向靠岸逆流而上,變成敵船在後側方追來。

    “砰!砰!砰!”

    敵船所有風帆全告著火焚燒,船速顯著減慢。

    龍鷹停止發箭。

    此刻他最想做的事是到敵船上大開殺戒,他最恨連婦人孺子都不肯放過的兇徒,多殺一人可為世間多除一個禍害。還有個他自己也不肯承認的原因,就是這般做可大大滿足他的魔性。不用以道心去壓抑。

    只恨如此一來,他真正的身份將無可遁形。誰都曉得范輕舟不會如此厲害。

    “范先生!”

    龍鷹別頭看去,兩個各自有其獨特美態的俏道姑來到他身後。兩雙美目閃耀生光,以崇慕的眼神大膽的瞧他。

    較年長的明惠道:“師尊著我們來,看有沒有幫得上忙的地方。”

    明心“噗哧”嬌笑,烏溜溜的大眼睛像在說船都遠得看不見了,師姐還說要幫忙。

    五人中特別是鄭工和詹榮俊都現出神魂顛倒的模樣。

    客船再次回到航道,逆流而上。後方的敵船變作三股衝天的火焰,像大江上三個浮動的大燭台。

    王昱偕妻妾興奮的來到眾人後方,大喜道:“沒可能的,但偏給范兄辦到了。”

    龍鷹提醒道:“記得到成都後該怎麼說。還有是我這五位兄弟入城之事,全付託到王大人手上哩!”

    舉船歡騰下,悠長的一夜終於過去,成都在個半時辰的船程內。

    龍鷹正和李清輝在船尾說話,小婢奉王昱之命來請他到艙房去。龍鷹向李清輝多交代幾句話後,往見王昱。

    王昱單獨在房內見他,整個人神采奕奕,像變成另一個人似的,坐下後,道:“不瞞范兄。我今次到成都去,並非正常的調動,而是負有特殊的任務。”

    自知道他是“蕩魔團”的智囊之一,龍鷹早曉得他不簡單,點頭道:“我明白!不過看來已洩露風聲。對嗎?”

    王昱嘆道:“我已儘量低調,想不到仍惹起敵人警覺,幸好有范兄出手,否則早屍沉江底。現在卻是因禍得福,有四個活口在手。可見福佑大周。”

    龍鷹心中一動,問道:“王大人是否負有聖上密諭呢?”

    王昱愕然道:“沒可能給范兄猜到的。”

    龍鷹心忖有什麼難猜的,武曌既要對付大江聯,當然要著地方政府做工夫,而王昱有對付魔門的珍貴經驗,該是應付大江聯背後神秘勢力的理想人選。

    岔開話題道:“今次王大人找小弟來,有何指教呢?”

    王昱道:“因為我想到一個精采的計劃,但必須有像范兄般高明的人物相助才行得通,否則會弄巧成拙。”

    龍鷹心中叫苦,他范輕舟的身份變成有等於無,若再幫官府辦事,更不知如何了局。一時說不出話來。

    王昱還以為龍鷹怪他隱瞞,道:“我對范兄是完全信任,推心置腹,亦有必要向范兄解釋清楚,方可借助范兄的智慧武功,以對付眼前企圖顛覆我大周的禍患。”

    龍鷹嘆道:“王大人有什麼可以告訴小弟的呢?”

    王昱正容道:“關鍵處在我的小妾玉倩身上,她並非一般女子,而是我表妹的貼身宮娥,她由表妹一手訓練出來,精通技擊。”

    龍鷹大奇道:“宮娥?她竟是來自皇宮嗎?王大人的表妹是誰?”

    王昱微笑道:“我的表妹叫上官婉兒,在皇宮有內舍人之稱,不論文才武功,均非常有名,本為聖上的貼身侍婢,但十四歲時被免去奴婢身份,自此聖上令她掌管宮中詔命,現在聖上的詔敕多出於她手。今次我的任命,也全賴她推薦。”

    龍鷹心忖竟有此女。旋又想到自己在皇宮時日尚短,活動的範圍又限於上陽宮,不認識武曌的女官毫不稀奇。

    但自己真的沒見過她嗎?問道:“她長得美麗嗎?”話出口方曉得失了禮節,哪有這般去問王昱的?

    王昱倒沒什麼,欣然道:“正因為她長得異常漂亮,方會被聖上看中。”

    龍鷹心中一動,已知自己曾見過她。

    那晚斬殺薛懷義,太平公主坐馬車隨武曌出來收拾殘局,為太平公主駕車的美麗御者,該就是她。而自那晚後,再沒見過她,可知她非是一般御者,而是臨時充當此責。對此女他仍是印象深刻。

    王昱道:“我們的敵人,極可能是長江最大的幫會大江聯。”

    接著將大江聯的來龍去脈解釋一番,迫得龍鷹須耐著性子將自己已曉得的事再聽一遍。王昱又說及成都目前的情況。然後道:“現在肆虐成都的採花盜,照我猜測該是大江聯弄出來的把戲,目的是轉移視線,方便他們進行控制地方幫會的行動。”

    龍鷹道:“王大人沒想過池上樓是大江聯的人嗎?”

    王昱苦笑道:“不但想過,還派人調查過他,只是他的出身來歷無懈可擊,教我們找不到任何破綻。”

    龍鷹道:“王大人尚未說出你的大計。”

    王昱道:“我的計劃就是要誘擒採花盜。”

    龍鷹拍案叫絶道:“好!果然好計。”

    王昱愕然道:“我尚未說出來,范兄竟已曉得是行得通的妙計?”

    龍鷹笑道:“王大人早告訴了我,關鍵處在你的小妾身上,對嗎?”

    王昱像對他重新估計似的打量好一會,道:“我本有七個小妾,但由於不想張揚,今趟沒有讓她們隨行,但都及不上玉倩的姿色。事實上她是奉表妹之命來當我的護衛。哈!不瞞范兄,男人就是男人,第一天我已忍不住和她歡好,並正認真考慮收她作妾。”

    龍鷹笑道:“換了小弟也會那麼辦。”

    說起女人,兩人間的距離像忽然拉近了。

    王昱壓低聲音道:“待會我們下船,玉倩會特別打扮,我們則巧妙安排,務要令她惹人注目,只要採花盜以她為目標,我們的計劃就成功了一半,另一半則要看范兄。”

    龍鷹還有什麼話好說的,他可以拒絶嗎?如果玉倩或另一個美女被采,他肯定自己以後都快樂不起來。

    兩人商議了行事的細節後,玉倩敲門來報,丹清子想見龍鷹。

    丹清子睜開眼睛,看著龍鷹道:“種魔*,果然神通廣大,異乎其技,老身能在離世前親眼目睹,是還了心頭大願。無上智師曾說過,始祖地尼親口告訴她,種魔*是沒可能練成功的,但其理法則是完美無瑕,想不到先有向雨田,現在又有你龍鷹。始祖對種魔*,的確是看錯了。難怪當年謝眺對佛法不屑一顧。”

    明惠和明心兩女分坐丹清子兩旁,滿有興趣聽他們說話。

    龍鷹道:“小子只是運道好吧!”

    丹清子道:“你的相格非常特別,可見奇人奇運。老身已撐得非常疲倦,恐怕捱不過十日之數,幸好遇上先生。抵成都後,我會帶她們兩人到青城山道友的上清觀暫住,先生必須在十日內來領她們走,否則若老身不在,會禍及道友,千萬切記。”

    龍鷹斷然道:“前輩放心,小子定會送兩位……嘿……兩位道姐到慈航靜齋去。”

    明心“噗哧”笑道:“道姐?說得真好聽。”

    明惠也抿嘴淺笑。

    龍鷹看得大惑不解,她們的師尊仙去在即,兩女不但沒有絲毫悲慼,還開開心心的,確是古怪。不過怎都比她們哭哭啼啼好上百倍。

    丹清子現出笑容,道:“我們道門信奉的是老莊之道,漠視生死,先生勿要見怪。明惠有少許行走江湖的經驗,可以照顧明心。先生和她們不用講求世俗之禮,事事順心而行,反對她們有益無害。現在她們兩人,已成了上智觀最後的希望。”

    龍鷹皺眉道:“前輩的話暗含玄機,小子不明白。”

    丹清子道:“終有一天先生會明白。”

    稍頓續道:“法明對明心是志在必得,先生千萬別存僥倖之心。”

    龍鷹道:“法明現在與武曌激烈對抗,該沒法離開淨念禪院。”

    丹清子道:“先生可聽過一個叫莫問常的人嗎?”

    龍鷹搖頭表示未聽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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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章 任重道遠(下)—全力緝兇(上)

    丹清子道:“此人在二十多年前惡名遠播,不但因他手段兇殘,動輒殺人,更因他愛好男風,專揀男童下手,惹得天怒人怨,長期被官府通緝,更曾多次被人圍攻,仍給他脫身逃去。之後忽然銷聲匿跡,再沒有現身江湖。”

    龍鷹道:“他是否托庇於法明門下?”

    丹清子道:“正是如此。紙包不住火,法明與他的關係由佛門弟子揭發,承端木姑娘告知老身,並指出此人擅長追蹤之術,法明若沒法親來追捕我們,當會派出此人。莫問常手上還有一批武功高強的死士,專替法明幹他不願出面做的事。而法明與莫問常的關係有師亦友,莫問常對法明的忠心,是無庸置疑的。”

    龍鷹道:“此人武功如何?”

    丹清子道:“此人當年外號‘邪宗”二十多年前橫行天下無人能制,現在得到法明指點,武功該差不了法明多少,否則何用勞煩先生?”

    龍鷹冷哼道:“只要想想有多少個小和尚受害,我就要先取他的狗命。他奶……,嘿!沒什麼。”

    明心現出個趣怪削神態,明惠則是沒好氣的表情,同是那麼生動活潑。

    龍鷹心中奇怪,兩女不但不會臉紅,且毫不害羞,可知她們的武功心法,必是另闢蹊徑。

    再聊幾句後,龍鷹告退。

    回到艙廳,鄭工五人正大吃大喝,高談闊論,旁若無人,見龍鷹駕臨,慌忙起立齊叫大哥。

    龍鷹坐到他們的一桌去,見艙廳只兩桌坐有人,壓低聲音道:“我們擒拿大盜的計劃有著落哩!”

    眾人忙問其詳。

    龍鷹將王昱的計劃說出來後,道:“由現在起,我們六人扮作王大人的隨從,隨他到蜀王府履新明白嗎?”

    眾人稱善。

    龍鷹道:“抓得采huā盜,千二兩黃金大家平分,每人二百兩,絶不食言。”

    眾人都不好意思起來。

    富金道:“不如我們每人各十兩,其他都是范大哥的。”

    詹榮俊道:“十兩我已心滿意足哩!”

    龍鷹道:“我說平分就是平分,錢財身外物,哪及得上我們出生入死之情?”

    眾人齊告臉紅。

    張岱感動的道:“比起范大哥,我們只是無名小卒大哥不嫌我們礙手礙腳,我們已非常感jī。”

    船速減緩下來。

    龍鷹道:“到成都哩!”

    無論在政治上、地理上和經濟上,川蜀均享有非常特殊的地位。

    天下治時,主蜀中者位高權重,出將入相:天下亂時,則可割地稱王。

    唐代建立節度使制度,分天下為十道,成都成為劍南西川節度使治所。由於巴蜀地近吐蕃,大將黑齒常之於青海擊退吐蕃大軍,順理成章出任劍南節度使以重兵【鎮】壓吐蕃人。凡成為節度使者,地方軍政財刑、生殺予奪大權全操於他一人之手。而劍南節度使更有著其他節度使沒有的優惠,就是可享用綺麗奢華的蜀王府,理所當然以其為官署。

    在漫長的歷史歲月中,成都曾是開明氏、公孫述、劉備和李雄等人的都城。自然條件得天獨厚,不但氣候溫和、雨量適中、河渠縱橫、土地肥沃且物產豐饒,景色秀麗。

    烏江幫的客船抵達城外碼頭,那種大陣仗是船上所有人沒想過的。

    整個碼頭區給封鎖起來,閒人勿近,首先將段客四個重囚押解登岸,送入囚車,再以重兵押往蜀王府。

    然後輪到王昱一家大小,龍鷹等隨從和丹清子三師徒登岸由不同的馬車送走,均有軍隊護送。最後才是其他船客。

    最引人注目的當然是玉倩,打扮得huā枝招展,又故意延長現身露面的時間,艾薩克下誘餌。

    黑齒常之派出副手啟越將軍來接船其他還有烏江幫的池上樓x巴蜀盟新繼任的女龍頭翟煙翠和其他大小幫會的頭領,關心的自然是首次不但避過刺殺還擒得四名活口的事發經過,這個責任落在與龍鷹等串好口供的烏江幫舵主李清輝身上。

    龍鷹暗裡留意池土樓。

    此君確是罕見的美男子,長得如風過庭般風流瀟灑,渾身魅力,還對身旁的翟煙翠大獻慇勤,給足她知情的方便。

    同時龍鷹也從他的舉手投足看穿他是可怕的高手,自己想殺他並不容易。

    看翟煙翠的外貌衣著,她該屬少數民族的女子,最引人是一雙會說話的大眼睛,身材苗條修長,絶不似一個大幫會的領袖,與她談情說愛則肯定是所有男人求之不得的美事。

    翟煙翠有一句沒一句的應付池上樓的美男攻勢,如果不是懷疑他就該是對他興趣不大,又或因父親遭遇不幸而無心於男女情事。

    為保護玉倩,龍鷹不得不與她共乘一車,龍鷹雖貪她美色,可是因玉倩始終是王昱的未來愛妾,故坐在她後排的位置,只留心窗外美景,不敢撩她說話。

    反是玉倩別過俏臉,含笑道:“范先生覺得妾身這身打扮還可以嗎?”

    曉得她的出身後,龍鷹對她有著不同的看法。像她般美麗的宮娥,伺候的除非是沒人敢惹的武曌,像上官婉兒那樣的宮內女官,若有人向她要玉倩侍寢,像武氏子弟或張家兄弟那種有權有勢者,是無從拒絶,更犯不著因此開罪人。

    只看玉倩現在的神態,知她在男女之事上態度隨便,否則不會第一天便讓王昱得到她。

    恭敬的道:“夫人麗質天生,即使荊布釵裙,仍可引得采huā盜自投羅網。”

    玉倩整個嬌軀轉過來臉對臉的嬌嗔道:“你是知道的,玉倩不是什麼夫人,只是上官大家派來為王大人辦事的奴婢。”

    龍鷹首次不知如何應付美女,玉倩是闡明車馬來引誘自己,就像麗綺閣的宮娥,分別在玉倩是自發的。

    玉倩媚態橫生的道:“范爺呵!你可知玉倩從未見過比你更厲害的人。你射箭時那種談笑用兵,臨敵從容的神態,看得人家那顆心怦怦亂跳。到蜀宮後,范爺可不要避開人家,讓亞、倩留下一段美麗的回憶好嗎?”

    龍鷹目瞪口呆的瞧她,不知該如何回應。

    玉倩白他一眼,道:“大人不是請范爺晚晚貼身保護玉倩嗎?”

    龍鷹苦笑道:“豈非要老子監守自盜?”

    玉倩喜孜孜的道:“正是想你監守自盜。范爺呵!玉倩難得才有這麼一個機會,做出自己歡喜的選擇,不是【淫】蕩,而是情不自禁嘛!”

    龍鷹湧起憐意。

    她這幾句話道盡宮娥的辛酸,就是身不由己,一切由主子安排。和心愛的男子偷情是她們可望不可及的夢想。

    車馬隊忽然停下,蹄聲轟鳴。

    龍鷹暗嘆一口氣,已猜到發生什麼事。

    蜀王府。

    劍南節度使黑齒常之,將軍啟越,成都總巡捕曹良午,十多個軍方的將領,再加王昱和他的六個“隨從。”全體在現場聽負責押解段客等四犯的偏將管定仁描述他們被滅口的經過。

    管定仁臉青唇白,龍鷹真怕他未說完已先暈倒。

    四條屍一排放在一旁,均是咽喉中毒箭,準確度令人見之驚心。

    黑齒常之年過六十,仍是精神抖擻。這個當代名將一派儒者學人的風範,雙目藏神,穿的是便服,卻比其他任何一身軍服的將領更有統帥的氣魄和威嚴。

    他看龍鷹一眼後,似故意不再看他。龍鷹直覺感到他曉得自己是誰,不用說是丘神績那傢伙暗中知會他。龍鷹愈來憊明白朝廷和軍方的潛規則。黑齒常之的地位在丘神績之上,如果向他隱瞞龍鷹的事,將來事情曝光,表面上黑齒常之拿丘神績沒法子,但在某些時刻說不定會為難老丘。丘神績才不會為龍鷹幾句話去冒這個險。

    管定仁誠惶誠恐的垂首立在一旁,若如一個待判刑的死囚。

    一陣難堪的沉默。

    黑齒常之不說話,沒人敢說話。

    黑齒常之望往刺客發射袖箭的檐頂處,沉吟片刻,道:“定仁不用慌張,你並沒有出錯,錯就錯在我們太低估對手。”

    管定仁明顯鬆一口氣,回覆了點血色。

    龍鷹旁鄭工等五人大氣不敢透一口,因為他們做夢都未想過可與這麼多當今之世叱吒風雲的人物聚在一起議事。

    啟越不悅道:“全是蠢材,光天化日之下,讓敵人從容逃脫已是不該,卻竟看不清楚對方高矮肥瘦,今次叫我們如何向烏江幫交代”“黑齒常之道:“將他們全拿去斬首於事何補?敵人實在高明。王大人,你和你的屬下有什麼意見呢?”

    王昱大感錯愕,他在官場打滾十多年,當然聽得出黑齒常之的弦外之音,忙道:“范先生是這方面高手中的高手,由下官重金禮聘回來,必有擒拿兇徒之法。范先生!”

    除黑齒常之外,所有人均朝龍鷹六人望來,弄得富金等渾身不自在。

    龍鷹乾咳一聲,踏前一步,道:“讓小人先到敵人發箭的屋頂看一遍後,再答節度使大人的問題如何?”

    黑齒常之欣然道:“范先生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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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全力緝兇(中)

    這時人人曉得事不尋常,因為在如今的情況下,何時輪得到一個隨從來發言。

    總巡捕曹良午悶哼一聲,表示心中的不滿,不過被黑齒常之以凌厲的眼神掃他一眼,登時嚇得把正要說出口的話硬嚥回去。

    在全無徵兆下,龍鷹拔地騰升,直上二十多尺的上空,超過屋簷的高度,一個空翻投往屋頂,消沒在眾人視線之外。

    包括黑齒常之在內,人人動容。

    片刻後龍鷹回到地上,面對黑齒常之道:“只要巡捕大人肯和我們六位兄弟組成的擒盜團攜手合作,小人有九成把握在今夜緝捕兇徒歸案,明天即可領取千二兩的懸賞。”

    黑齒常之道:“這麼說,兇徒和採花盜該是同一人。”

    龍鷹道:“正是如此。”

    曹良午見龍鷹這麼捧他,令他在黑齒常之和其他人面前大有光采,一改態度,欣然道:“賞金就在府庫之內,等范先生來領賞。”

    黑齒常之道:“范先生現在並不打算透露詳情。是嗎?”

    龍鷹道:“請大人見諒,確是如此。”

    當眾人以為黑齒常之會痛責龍鷹時,出乎所有人料外,黑齒常之長笑道:“好!不但良午和你緊密合作,全城兵馬聽你調動,明天我們再慶功。”

    說罷昂然去了,嚇得大半將領和親衛全追在他身後。

    眾人目光落在龍鷹身上。

    龍鷹道:“何處可吃到最出色和地道的川菜?愈辣愈好。”

    啟越將軍搖頭嘆道:“我開始有點明白哩!良午,由你做東道主。請范先生和他的兄弟去大吃一頓。”

    又對管定仁道:“定仁一道去,看看如何將功贖罪。”

    在成都建城期間,曾在城外西北面大量采土,以作築城之用,因而形成幾個大池,其中最著名的是城北的萬歲池,廣袤十里。最妙是陂池與陂池之間。有水流通,四時不竭,除作灌溉之用外。更是最棒的養魚池。

    曹良午帶他們來吃地道川菜之處正是位於萬歲池旁的川香樓。二樓的廂房雅座,視野遼闊,池岸美景。盡收眼底。

    這位成都的總巡捕叫了滿桌肺片、龍抄手、湯圓、麻婆豆腐等各式美食,吃得龍鷹他們不亦樂乎。

    膳後,在各人期待下,轉入正題。

    龍鷹道:“什麼採花盜、神秘刺客集團,事實上沒有一件事是獨立的。看似個別的事件,只是某一勢力集團策劃統籌的陰謀其中的一個環節,最後的目標是要控制巴蜀的黑白兩道。”

    曹良午道:“我也有相同的感覺,只是苦無證據。”

    龍鷹道:“這樣的理解非常重要,關係到我們今晚能否生擒採花盜。”

    眾人你眼望我眼,不明白兩者間如何扯得上關係。

    龍鷹道:“道理很簡單。假設今天殺人滅口者和採花盜是同一個人,他會怎麼做?”

    管定仁道:“這純是猜估。”

    龍鷹欣然道:“此正為我要到瓦背搜尋的原因,給我發現上面有鐵器鈎抓過的遺痕。”

    詹榮俊拍桌道:“是索鈎!”

    曹良午不愧總巡捕,道:“該是比紹鈎更高幾級,像天遁爪那類飛簷走壁的工具。難怪採花賊能高來高去,無影無蹤。”

    張岱不解道:“其他人也可以用天遁爪,故怎可斷定兇徒是採花盜呢?”

    曹良午得龍鷹啟發,開了竅似的道:“所以范先生說如果所有事都是同一勢力在搞風搞雨,那兇徒和採花盜便大有可能是同一個人。讓我們設身處地去想,如果我要在手下里挑一個人做採花盜。此人除武功高強外,必須是最擅長高來高去、潛蹤匿跡的人。好哩!現在要到蜀王府內殺人滅口,不挑這個最適合的人挑誰?你來告訴我吧!”

    沒人說得出反駁的話。

    龍鷹道:“採花盜之所以從未失過手,原因在他有接應,犯案後可迅速轉換另一個身份,等於忽然消失掉。”

    稍頓續道:“故而採花盜今次殺人滅口,事後必千方百計,故佈疑陣,令我們沒法將他和滅口兇徒聯繫在一起。最好的方法,是今晚出來犯案,令我們錯以為他是兩個不同的人。這或許不是最佳的辦法,卻是唯一的辦法。”

    曹良午點頭道:“這個我最明白,且是用來騙我們巡捕房最有效的手段。江湖黑道的慣常做法,犯案後一是躲起來,一是有多遠溜多遠,少有在數天內再犯案,更絶不會白天犯案,晚上又犯案。”

    一直只聽不語的王昱道:“如果我是採花盜,一不做二不休,索性再到蜀王府犯事,以表示根本不曉得蜀王府已因今早的事加強戒備。蜀王府遠比不上西京和神都宮城的規模,不論如何增加人手,仍是有隙可尋。”

    石如山磨拳擦掌道:“今晚看你這混蛋能逃到哪裡去?”

    龍鷹道:“見到他,仍沒法抓到他。採花盜正因有恃無恐,今晚方敢夜闖蜀王府,而目標正是玉倩。打開始我已有這個直覺,再經思量後始明白為何會有這個感覺。”

    曹良午雙目閃動興奮的光芒,沉聲道:“這是擒拿採花盜千載難逢的機會,如何可破他的妖法呢?”

    龍鷹道:“百密也有一疏,何況只是個採花盜。他會用工具嗎?我們比他更會用。來!離開這裡再說。”

    蜀王府大致可分為五個區域,分為正殿、東宮、西廳、後宮和苑圃五區,一如其他宮城,全城坐北朝南,南大門是宣德門,入門後是官署所在的皇城,左右各開朝西和朝東兩門。今早殺人滅口的地方是巡捕房外的廣場,位於朝東門側。

    皇城往北有神獸和瑞獸兩門,以進入皇宮。

    神獸門內為正殿區,依次為會同殿、承干殿和壽光閣。三重殿閣之間,有闊落的庭院,以廊廡連接。

    正殿區東為東宮,分大球場和東內宮兩部分。唐代自開國以來,盛行打馬球,故有此設施。西為西廳區,乃皇宮中樞,有多重殿宇,也是黑齒常之處理軍機大事的內節堂所在,門禁森嚴。

    西廳區後為後宮,現為黑齒常之的內宅。後宮最奇特的建築是百尺樓,也是全宮最高的建築物,為以前的蜀主用來儲藏奇珍異寶而建,現在成了藏酒牢。登上樓頂,不但可俯瞰整座皇宮,宮外的城景亦一瞰無遺。

    最西面是苑圃,可從連接皇城的瑞獸門進入,內有大池名摩訶,遍植林木,幽靜自然,野趣橫生。凝煙閣、迎仙宮、韶光殿等多座院落,依形勢分佈池周。

    王昱一家大小,被安置在大池西面的迎仙宮,也是圃內景緻最美的園林亭閣。

    完全瞭解掌握蜀王府的形勢後,龍鷹回到迎仙宮,已是黃昏時分,王昱知他回來,在進入後宅的廊道截著他道:“一切安排好了嗎?”

    龍鷹偕他到中院的亭子坐下,欣然道:“今次定教採花盜來得卻去不得。”

    王昱患得患失道:“最怕他不到蜀王府來採花,而是在府外犯案,效果相同,但我們卻失之交臂。”

    龍鷹道:“若我沒有猜錯,採花盜如非正宗的突厥人,也該是突厥化的漢人,否則中土怎會忽然鑽了這麼多高手出來?突厥人最重面子,忍受不了屈辱。今次他們損兵折將,定必想方設法挽回失著,最能打擊我們的,就是采掉玉倩這朵鮮嫩的花,亦可達最震撼的效果,大大損害節度使的威信。”

    王昱目射奇光,沉聲道:“范先生怎會想到對方是突厥人呢?”

    龍鷹苦笑道:“因為瞞你再沒有意思,節度使早得丘神績知會,曉得小弟是何方神聖,不過我的身份仍須保密,除王大人外不可以告訴任何人。小弟正是龍鷹。”

    王昱一震道:“果然是你,難怪談笑間已粉碎了敵人來勢洶洶的偷襲,段客等則沒有人是你一招之敵。我真蠢,竟猜不到是你。”

    龍鷹道:“什麼都好,處理好採花盜後,我必須離開一段時間,好完成對丹清子的承諾。現在形勢已告清楚分明,大江聯對巴蜀是永遠不會死心的,他們用的是美男計,只要池上樓再奪得翟煙翠的身心,便可像對烏江幫般逐步控制巴蜀盟,方法是不住引進他們的人,對舊人加以殺戮。不過若採花盜今晚落入我們手上,我們可設計對付池上樓,至不濟也可將他逼走。”

    王昱興奮道:“有你鷹爺主事,小官像節度使般放心。哈!真爽,竟可與鷹爺並肩作戰。表姐給我的信中,多次提及你,並表示非常欣賞,又指鷹爺魅力非凡,我終於親身領會。”

    又擔心道:“蜀王府這麼大,最怕採花盜不懂尋到這裡來。”

    龍鷹道:“憑的當然是他的鼻子,只要對蜀王府稍有認識,便該知你被招呼到苑圃來。時間差不多哩!王大人和家小先撤走,我現在到後院去看玉倩。”

    玉倩所居的兩層小樓位於迎仙宮後花園中央處。入園後,管定仁迎上來道:“一切安排妥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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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全力緝兇(下)—巧擒大盜(上)

    龍鷹欣然道:“記著只須把他逼走便成,其他一切交給我們處理。愛殘顎疈請使用本站的拼音域名訪問我們零點看書”

    說罷越過小橋,進入小樓。

    樓內燃著火爐,溫暖如春。

    廳堂靜悄悄的,龍鷹喚道:“夫人!”

    玉倩的聲音從樓上響起道:“小倩來哩!”接著是輕巧落樓梯的足音。

    龍鷹心中苦笑,若他們發生**關係,對玉倩來說是向她看上的男人獻身,對自己來說則是偷王昱的未來嬌妾,變成一筆胡塗賬。

    香風入懷,然後是玉倩火辣辣的嬌軀,豐潤溫濕的香唇。

    龍鷹拋開煩惱,痛吻她香唇,頗有抵死纏綿偷情艷遇的滋味。

    唇分。

    玉倩扭動身體呻吟道:“佔有我!范爺!佔有小倩!”

    龍鷹左右臉蛋各香一下,道:“乖一點!現在是什麼形勢,外面埋伏的全是耳靈目鋭的高手,你呻吟得大聲些兒,也瞞不過他們,何況我還要到百尺樓上去站崗。今晚是不容有失,明白嗎?”

    玉倩停止扭動,滿臉紅暈的仰首望他,幽幽道:“小倩怕再沒有這麼好的機會。”

    龍鷹正容道:“我雖然不是什麼正人君子,也不顧他***所謂道德禮教,且是好色的男人,不過總覺得在現今的情況下,小倩是王昱兄的人。如果他納你為妾,小倩可以反對嗎?”

    玉倩用儘力氣抱緊他,道:“我不管!怎麼說我現在仍不是屬於他的。”

    又俏目生輝的道:“他這麼崇拜你。范爺可求他把小倩送給你,他已有這麼多小妾,少人家一個該不打緊。”

    龍鷹嘆道:“問題在他的小妾沒有像你長得那般美麗。”

    玉倩平靜下來,思索道:“他若要納小倩為妾,須徵得上官大家的同意,照我看上官大家不會答應他。唉!若我回皇宮,那時休想和范爺歡好。”

    龍鷹不解道:“你的主子為何拒絶自己的表兄呢?”

    玉倩現出淒幽之色。慘然道:“不要問,皇宮的事令人難以啟齒。”

    龍鷹道:“我答應你,假設小倩重回皇宮。我不但可以和你歡好,說不定還可向你主子要人。”

    玉倩搖頭道:“范先生不會明白宮內複雜的情況,那是 沒有可能的。范爺呵!縱然今晚不能合體交歡。多給小倩點慰藉好嗎?否則休想小倩放你走。”

    龍鷹暗嘆一口氣,對玉倩大增同情愛憐之心,忙依她之言,好好撫慰。

    龍鷹來到百尺樓頂,心中仍填滿與玉倩親熱溫存的動人滋味。

    富金、鄭工、石如山、詹榮俊和張岱五人擁上來團團圍著他,既興奮又緊張。北風呼嘯裡,樓頂比府內任何地方更要寒氣迫人。

    張岱道:“今夜天公造美,月蔽星疏,最適合採花盜出來犯事。”

    龍鷹笑道:“照你老哥的相法,他們的氣運如何?有沒有財運?”

    張岱嘆道:“我太緊張了。事情又與自己有關,得失之心過重,不會看得準。”

    詹榮俊將一個小袋子遞給龍鷹,道:“這是我們特製的紅水臭彈,失敗多次後終製成五個。數目是少了點。唉!”

    龍鷹接過小袋子,隨手取出一個半拳般大的臭彈,用手試重量。

    富金道:“外殼以紙漿製成,加兩層麻布,內藏清水、紅色染料和臭葉汁混成的液汁,只要沾上採花盜。保證他一時沒法清洗,且臭味附身。”

    龍鷹道:“記著!當我發出暗號,立即敲響銅鐘,通知府衛不要胡亂髮箭,更不要阻截我追擊採花盜。”

    眾人低聲答應。

    富金呼吸沉重的道:“現在我們該怎麼辦?”

    龍鷹來到樓頂中央處,盤膝坐下,道:“什麼都不用做。你們可輪流到下面樓內避寒,我只須你們中的一個人在樓頂當值。”

    說畢閉上雙目,摒除萬念,守一於中,依杜傲教的練功方法,進入冥坐的狀態。

    自離開荒谷小石屋後,他還是首次冥坐,感覺是煥然一新,剎那間昇華至空而不空的精神境界。在練至種魔**第九重功法“成魔”後,先是與端木菱精采絶倫的一戰,接著是大運河和長江的兩場水戰,他都在龐大的壓力下屢次攀上第十重“魔極”的成魔至境,卻始終沒法持亙,就像登上樓頂後又掉回地上去。但已非常管用,助他屢避災劫。究其原因,正因魔種雖與他的自身融合無間,偏是“道心”和“魔心”仍差那麼的一點點,處於“魔道分離”的狀態,未竟全功。

    不論“道心”“魔心”,均是無影無形、玄之又玄的東西,急也急不來,只能順其自然。可是今夜的情況非常特別,既是一髮千鈞般的緊張,又是漫無休止的等待,閒得發慌的時間,等於兩個極端情況的融合,偏是在這奇異的處境裡,龍鷹晉入魔極的境界,以道法坐功令“魔心”持亙不斷,保留在這個狀態。

    採花盜最厲害處,不只是借助天遁爪來去無蹤的本領,而是防不勝防,也是防守無門。如果他今晚確出現在蜀王府內,那他便是首次被掌握到行止,更可能是唯一予人可乘之機的機會,錯過了將永遠沒法抓著他。

    所以今夜不容有失。正是在這種迫切性下,魔種再次顯其神效。

    龍鷹的靈奇感應不住擴展,將整個蜀王府體會於寸心之間,那不止是眼耳鼻舌身的敏鋭觸角,而是“心”的感應,以前只能偶一為之,現在卻是“有會於心”。

    渾渾融融裡,也不知過了多少時候,龍鷹心中一動,生出感應,倏地睜目,長身而立,把守在身邊的詹榮俊嚇了一跳。

    龍鷹移至樓頂邊,俯瞰夜色深沉,只廊道和城樓亮起燈火的蜀王府。

    詹榮俊移至他身旁,緊張得不敢說話,富金等也擁了上來,人人大氣不敢透一口。

    以龍鷹視黑夜如白晝的鋭目,仍看不到府內任何異樣的情況,可知採花盜潛蹤匿跡的本領何等高明。

    幸好他仍清楚感應到他。

    他緩緩取出五個特製水彈,藏於袖內,輕輕道:“待我擒得採花盜,明天我們去吃早點慶功。”

    說畢躍離樓頂,投往一棵大樹的橫干去。

    幾個起落,龍鷹來到迎仙宮西面的園林裡,靜待採花盜上鈎。他把守的是如採花盜採花不遂,最快離開蜀王府的路線。憑採花盜的身手和工具,即使以龍鷹之能,亦沒法截著他。

    幾下呼吸後,箭矢破空和叱喝之聲從玉倩的小樓處傳過來。龍鷹心叫厲害,這傢伙肯定有準確的情報,故可以不用尋找而潛到小樓所在處。

    龍鷹保持在魔極的境界,忽然移動,在林木間左穿右轉,然後斜竄往上,落到一棵大樹之頂。

    破風聲起。

    一個黑影在他眼前橫空而過,疾如勁箭,同時手上機栝聲響,射出連索遁爪,延往前方三丈外一株老樹伸出的橫干,正要抓個結實之際,龍鷹的五個特製紅水臭彈連珠投去。

    採花盜確是高手,在這樣的情況下仍及時警覺。空出的手撮指成刀,劈中最先到達的“暗器”。

    “啵”的一聲,水彈應手爆成漫空紅雨,由於龍鷹用勁巧妙,照頭照身的往採花盜灑去。

    天遁爪抓個結實。

    同一時間另四個水彈在他前方逐一爆開,採花盜的加速適令他消受另四蓬紅色臭水液。

    龍鷹發出尖嘯,循採花盜的背影狂追去了。

    漆黑的夜裡,一個大湖攔在前方。

    龍鷹從蜀王府吊著採花盜追至城內,又從城內追到城外,仍憑氣味一直掌握住對方的行蹤。

    可是到這裡後,氣味消失了。

    湖另一邊的林木間傳來微僅可聞的馬兒輕嘶聲。

    龍鷹心中叫好,沿湖掠去。

    採花盜非常狡猾,又是準備充足,應變計劃至少有兩個。

    在正常情況下,採花後他可神不知鬼不覺的回到藏身處,轉換回能掩飾他的身份。

    情況危急時,例如今晚的情況,他可直逃城外,循預先擬定的最佳逃亡路線,快馬遠遁而去。

    “颼”的一聲,龍鷹挑了附近最高的大樹,登上樹頂,俯瞰遠近。既知對方以快馬逃走,只須審度地形,即可掌握到他逃遁的方向。

    他幾敢肯定對方不曉得自己追在後方,因他的追蹤法與別不同,可鎖緊對方的精神,不露形跡的鍥而不捨。

    龍鷹知時機稍現即逝,展開他的林上提縱術,半盞熱茶的工夫來到官道旁的一棵樹上。

    蹄聲自遠而近。

    龍鷹用神看去,知對方上當。

    採花盜再不是先前一身夜行衣的打扮,而是換上另一身的衣服,外加禦寒披風。如果採花盜曉得他緊跟在後面,哪有時間換衣服?

    龍鷹收攝心神,又運功將自己“封閉”起來,不洩露任何可惹得高手生出感應的破綻。

    蓄勢以待。

    採花盜已扔掉頭罩,現出本來面目,乍看只是個沒有什麼特徵的中年漢,細看卻感到他臉容陰森,雙目異芒閃爍,使人心寒。唯一令龍鷹不太愜意是,本以為他用右手拿兵器,故選從左方攻擊他,此時見他的馬刀掛在馬鞍左邊,始知他左手用刀,但已來不及改變攻擊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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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巧擒大盜(下)—追求妙著(上)

    龍鷹早祭出蛇首刀,算準馬速、距離和方位,從藏處射出,剛好攻向採花盜的左後側。拿捏的精確度,盡顯他魔種超乎一般高手的靈鋭。

    採花盜也是了得,龍鷹雙腳離樹的一刻,他立即警覺,想都不想的拔出馬刀,反手後劈,動作一氣呵成,堪堪擋格龍鷹此刀。

    龍鷹是蓄勢而發,貫注全身全靈的魔功,採花盜是臨危應變,倉卒還招。即使兩人功力難分軒輊,亦要大大吃虧。

    高手相爭,往往繫乎此一著之差。

    “鏘!”

    兩刀相爭,發出聲傳裡外的激響,濺出金鐵碰撞的火花,粉碎了黑夜官道的寧靜。

    健馬痛嘶,吃不住力道的往右方歪歪斜斜的倒跌下去。

    採花盜噴出漫空鮮血,被龍鷹的刀氣魔勁連人帶刀劈得拋跌下馬,滾進道旁的疏林裡去。

    龍鷹給反震得手臂酸麻,暗叫厲害,豈容對手有扳回平手的機會,點在馬股處,借力如影隨形的往採花盜投去,觸地前,已化去被反侵的驚人氣勁,持刀的手回覆靈活。

    採花盜撞斷了一株小樹後,借力彈起來,來不及拭去嘴角的血漬,龍鷹一陣風般殺至,一刀朝他頸項抹過去。

    “叮!”

    採花盜再擋格龍鷹一刀,挫退兩步,雙目凶光大盛,現出拚死力戰的氣概。

    龍鷹知他走的必是以命搏命的路子,豈容他有全面展開刀法的機會。欺往他右側,刀光劇盛,倏忽間向他劈出十多刀。

    金鐵鳴聲爆竹般響起,火花四濺。

    採花盜從沒想過有人用刀比他更凌厲,全是不顧命的打法,無一刀不是險著,令他只能見招拆招。完全陷於被動。

    龍鷹知對方敗勢雖成,卻非沒有反擊之力,採花盜固然被自己殺得左支右絀。卻是韌力驚人,氣脈悠長。而且對方顯然擅長打這種硬仗,往往利用樹木的障礙閃躲挪移。只待一個脫身的機會,便可利用天遁爪逃之夭夭,所以自己極可能功虧一簣。

    龍鷹可肯定對方是比得上橫空牧野的高手,絶對在薛懷義之上。若不是多方設計,現在鹿死誰手,尚未可知。

    龍鷹刀交左手,以左手刀對左手刀,展開另一輪猛攻。

    採花盜剛摸熱了點他的右手刀,龍鷹竟改用左手,刀刀如天馬行空。又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登時吃不消。

    “當!當!當!”

    採花盜不知碰到什麼東西,一個踉蹌,空門大露。

    龍鷹清楚掌握到他心神一絲不亂。顯然在用詐,不以刀刺,反側身以肩頭硬撞往他胸口,蛇首刀則劈向他揚起的刀。

    “當!”

    蛇首刀險險擋格住對方回劈而來的一刀,採花盜則應肩往後拋擲。龍鷹沒有絲毫遲疑的追過去,就在採花盜落地前。蛇首刀連點他三下,封閉了他大小穴道。

    “砰!”

    採花盜重重摔落一堆草叢去。

    龍鷹也雙腳發軟,坐在一塊石上,不住喘息。首次曉得魔種也不是無窮無盡的,可以因過度損耗而力竭。

    他從魔極的境界回落下來,卻與以往稍有不同,但又很難說出不同處在哪裡,直覺是不似以前般回落至谷底,而是提升了一點點。

    “叮!”

    六碗豆漿碰在一起,然後齊齊一口喝乾,就像喝烈酒慶功那麼興高采烈。

    鄭工嘆道:“真想不到,白日夢變成了現實。”

    張岱道:“這是個大功德,我該已化去災劫。”

    富金道:“究竟是什麼災劫,總是不肯說出來。”

    張岱再不將災劫放在心上的道:“往事不消提,想想將來幹什麼事方為正理。”

    詹榮俊道:“當然是追隨范大哥,跟他學東西。”

    龍鷹笑道:“打打殺殺有什麼好學的,男人追求的,一是錢銀,一是女人。你們現在人人發了筆大財,夠你們豪花幾年,不好好享受人生是正蠢蛋。明白嗎?”

    六人處身的地方是位於少城商業區的一所荳品店,剛開門他們便一擁而入,吃的雖是饅頭,感覺卻如山珍海錯,特別是際此大功告成,賞金入口袋的時刻,當然,由於金子過重,仍是存於庫內。

    街上人來人往,回覆熱鬧,一切如常,沒人曉得採花盜已經落網。

    鄭工笑道:“范大哥說得對,現在成都就是我們的樂土,連總巡捕也和我們稱兄道弟,軍中有熟人朋友,不在這裡荒唐一段歲月,怎對得起自己?”

    石如山道:“無所事事的日子還過得不夠嗎?我認為早上該找點事做,晚上才去逛青樓尋樂子。不如今晚我們一起去青樓,每人摟著個娘兒來慶功,不是更棒嗎?”

    見眾人目光往自己投來,龍鷹嘆道:“我沒有你們的福氣,回蜀王府交代兩句後,我須立即趕往青城山去。”

    詹榮俊怪笑道:“還說沒有福氣,范大哥的艷福我們是望塵莫及呢。”

    眾人齊聲起鬨。

    此時總巡捕來了,神采飛揚的道:“節度使想見范兄,其他人繼續吃喝好了。”

    蜀王府。

    節度使內節堂,黑齒常之請龍鷹坐在下方右首,另一邊是啟越將軍和王昱。

    黑齒常之道:“我們以大刑伺候了他兩個時辰,他仍不肯說半句話。這類人我見過了,心志堅毅超常,休想從他身上問出半句話來。”

    啟越道:“范先生有辦法嗎?”

    看他恭敬的神情,龍鷹曉得他亦知悉自己的真正身份。道:“換了來俊臣來也問不到東西。此人武功之高,可比得上風過庭,所以我們絶不可讓他活命。”

    黑齒常之同意道:“我打算在正午時分,將他在市內先施以凌遲之刑,再斬首示眾,以收殺雞儆猴之效。”

    王昱道: “沒法從他身上追尋出同黨,是否很可惜呢?”

    龍鷹道:“我看還是一刀斬掉他的臭頭較好一點,以免夜長夢多。”

    轉向王昱道:“他沒有招出任何人,但我們卻可詐作他已招了供,只要有人做賊心虛,我們便成功了。而由於我們肯給他一個痛快,會更令敵人疑神疑鬼。”

    王昱欣然道:“那我們是否該請池上樓那個小子到來見節度使大人呢?”

    啟越道:“給我一點時間,做好佈置,可把池上樓和他的奸黨一網打盡。”

    此時曹良午匆匆趕至,鐵青著臉道:“池上樓天未亮已率人離開成都,乘船溜掉了。”

    黑齒常之輕鬆的道:“能逃到哪裡去?立即給我發出通緝令,讓他嘗嘗天下雖大,卻沒有容身之所的滋味。”

    龍鷹從天而降,落到船首的甲板上,吟道:“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原來是這麼的一回事。”

    樓船的上層傳來花間美女夢蝶迷人的嬌笑聲,道:“假設你仍是那副陳腔濫調,說不出來見我的道理,就要看你的種魔之法,能否勝過本夫人的不死印奇功哩!”

    龍鷹負手往艙門走去,笑嘻嘻道:“小弟今趟不惜千里而來,是要和夫人下一盤棋。”

    夢蝶的聲音從最上層傳下來道:“此著是廢棋,本夫人根本沒有和你對弈的閒情。”

    他步入艙門,欣然道:“夫人誤會了,這是局不用棋盤的較量,讓老子先來個定石。哈!‘邪宗’莫問常如何?”

    艙廊展現前方,兩女提劍攔著去路,其中之一正是那天收他五兩銀的俏婢。

    龍鷹止步道:“這一著夠厲害吧!”

    夢蝶道:“還算可以,讓他上來。”

    後一句是對兩女說的,兩女剛往旁避開,龍鷹擦身而過,還探手摸了那認識的俏婢臉蛋,俏婢想抗議時,占她便宜者早消失在樓梯處,氣得她踩足不依。

    龍鷹負手步入艙廳,令他心迷神醉的大美人坐在中央的圓桌子的另一邊,美眸閃亮的瞧他。廳子佈置典雅宜人,充分體現出花間美女的才華氣質。

    龍鷹在她對面坐下,道: “到你下子。”

    夢蝶嗔道:“真是冤孽!告訴我,你到巴蜀來幹什麼?”

    龍鷹直覺感到她說得嘴硬,其實芳心內充盈見到他的喜悅,“冤孽”兩字可圈可點。點頭道:“只可用冥冥之中,自有主宰來解釋我為何會坐在這被命名為‘陌上塵’的樓船上。如果我告訴花間大姐小弟來巴蜀的前因後果,大姐更可深切體會陌上飄塵的意境。”

    夢蝶道:“莫問常是師尊深痛惡絶的惡徒,曾千里迢迢的去追緝他,卻被他負傷遁逃,使師尊引以為憾。所以你這一子雖算下得不錯,對全局仍未能起死回生。”

    龍鷹道:“大姐怎會認定武曌與令師之死有關呢?”

    夢蝶岔開道:“你為何留個滿臉鬍鬚,難看死了。”

    龍鷹不以為意的道:“我們邊走邊說好嗎?”

    夢蝶輕輕嘆息,柔聲道:“我是首次看不穿你的棋局,落在下風。龍鷹呵!你憑什麼如此有恃無恐,認定夢蝶會隨你走?”

    龍鷹道:“只差一點點始真的有恃無恐,令師身上是否有兩種不同的傷勢?”

    夢蝶嬌軀輕顫,垂下螓首,向他展示天鵝般高貴優美的玉項,堪稱當世絶色的花容現出深刻的哀傷,語調出奇地平靜,道:“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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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 追求妙著(中)

    龍鷹憐意大起,知她在多年後的今天,仍未從侯希白遇害的打擊回覆過來。正容道:“我見過法明,其武功雖是深不可測,但如以大姐的身手去推測令師的功架,法明仍沒有獨力傷害令師的本領,故必有幫兇。這個人就是‘邪宗’莫問常。大姐聽過一個叫‘上智’的道家流派嗎?她們典藏的《無上智經》,於個許月前被法明闖觀奪走。”

    接著把丹清子三師徒南來擬逃往慈航靜齋的情況詳細道出來。

    花間美女盈盈起立,像向龍鷹驕傲地展示她無限美好的身段,雙目異芒閃爍,道:“這是人家首次未下畢全局,便推棋認輸。好吧!讓我們到青城山去。”

    星月下的山野,兩人抄快捷方式全速奔馳,花間美女在前領路,緊追在她身後的龍鷹心神俱醉,眼前風格獨特似有情又無情的美人兒,仿如從天上偷下凡間來的女神,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完美無瑕,輕盈瀟灑,盡顯花間派與別不同的心法武功,令他愈看愈愛。那種扣人心弦處,絶不在靜齋仙子端木菱之下。

    夢蝶掠上高崗,忽然停下。

    龍鷹來到她身旁,並肩而立,只要往左移上一寸,即可碰觸她香肩。

    夢蝶目注前方,道:“越過前方的山,就是青城山。相傳青城山是道教始祖之一寧封子的修真處。寧封子是曾助黃帝打敗蚩尤的大臣。故此青城山被道門奉為聖地。東漢末年張天師於此創立五斗米教,並著道書二十篇。到現在山上道觀林立。達數十所之多。”

    龍鷹皺眉道:“不知小弟是否過於敏感,當我心神集中往前方。竟似嗅到血腥的氣味。”

    夢蝶香肩輕碰他一下,道:“我們立即趕去。”

    領先掠下山崗。

    山上隱隱傳來人聲和兵器交擊的聲音,使他們曉得害怕發生的事,變成夢魘般的現實。

    兩人掠進山門,一條用紅砂石嵌砌的石梯隨著山勢蜿蜒盤旋而上,正是著名的“丹梯”。沿丹梯亭坊相接。古木參天,可惜他們無心欣賞。

    第一座道觀出現上方,在刻有“天師洞”三字的門樓處,五個道人伏屍其下。三支火把插在山門下的磚隙中。攔著去路。

    三十多個身穿黑色勁裝的大漢,從上而下朝他們奔殺下來,拿刀提劍,也有擎槍持矛的,只看他們動作整齊劃一,便曉得是訓練有素,熟練戰陣的精鋭好手,有足夠實力封鎖登觀之路。

    龍鷹輕呼道:“讓我打頭陣!”

    拔出背上蛇首刀,心神晉入魔極至境。

    今次又和以往任何一次不同。以前與敵搏鬥,不同的感官是獨立運作。看是看,嗅還嗅,但今次刀入手中,所有感官渾融為一,化為整體的觸感,無有遺漏,來得自然而然,妙若天成。

    此時他無暇深究,蛇首刀化作隨身疾走的重重刀氣刀影。硬撞入敵陣之內。

    三敵鮮血激濺,打著轉的東倒西歪,往兩邊跌去。

    夢蝶嬌叱一聲,竟後發先至,從上方越過龍鷹,投往敵陣後方。

    在火把光的掩映裡,兵凶戰危激烈的短兵相接下,不但沒有招式可言,且是以命搏命,就看誰傷得更重。

    龍鷹用的戰術,就是武曌當晚對付法明手下的戰術,入陣破陣,令敵人沒法展開陣法,反轉了對方人多勢眾的強勢,變為利寡不利眾。

    夢蝶落處,敵人左僕右跌,幾個照面已潰不成軍,混亂蔓延往龍鷹的一方,登時大大減輕他的壓力。刀勢開展,凡被他貫滿魔勁的蛇首刀劈中者,立斃刀下。

    他是名副其實殺出一條血路,到與花間美女會合時,三十六個敵人,全變成丹梯的伏屍,鮮血染梯。

    兩人互望一眼,均看出對方心內寒意。

    終於認識到法明驚人的實力。

    垮在他們手下的黑衣武士,拿任何一個出去,都是能獨當一面的好手,現在一下子來了三十多個,而在山上作戰的當然遠超此數,那是非常可怕的力量。

    夢蝶首次表現出對龍鷹的關心,探手按著他左肩,道:“你受傷了!”

    龍鷹道:“三處創傷都是微不足道,你也被槍刺中後肩背。”

    夢蝶收回纖手,秀眸殺機遽盛,寒聲道:“生死事小,今晚我將會大開殺戒,希望莫問常親自領軍。”

    兩人剛才一戰,雖不夠半刻鐘,但真元損耗極巨,也是龍鷹首次感到後勁不繼,故必須稍作調息,才能應付接踵而至的戰鬥。由此亦可知今晚形勢的凶險。

    夢蝶仍立在身前近處,目閃奇光的看他。

    龍鷹忍不住道:“大姐此刻有沒有與小子相依為命的感覺?”

    花間美女沒好氣的道:“現今是怎麼樣的情況,還有閒情說這種話。噢!”

    龍鷹摸了她香嫩的臉蛋一把,帶著滿身血漬,擦肩而過,在攔路火把間穿過去,踏足道觀前的大廣場。

    夢蝶氣鼓鼓的來到他身邊,屍橫遍地的慘烈情況映入眼簾,一時忘了和龍鷹算賬。

    宏偉的道觀,矗立前方,打鬥聲遠遠從殿宇重重的觀後傳來。

    龍鷹回刀鞘內,領先奔出,尚未抵達觀門,六個黑衣武士從石階奔下來,一式持槍,看來是守門者。就此看來,敵人已控制了大局。

    青城山為道家洞天重地,在此修真的道人該有過萬之眾,其中只要有十分之一人懂武技,便有逾千道人有頑抗之力,現在落得如此局面,可知今次來強攻的敵人,人數當不少於五百。

    法明由奪經到遣人來追殺丹清子師徒,絶非魯莽行事,而是謀定而動,乘機重重打擊被李世民封為國教的道門,肅清反對他假佛門的力量。

    氣勁爆響。

    龍鷹手撮成刀,劈開標刺而來的兩槍,同時閃入兩人之間,兩肘左右開弓,兩敵往外噴血拋跌時,一拳擊出,命中當胸刺來的另一槍,魔勁如暴發的山洪般,硬將來敵震得連人帶槍直拋往石階頂,“砰”的一聲軟癱地上,變成沒有生命的另一具屍體。

    同時往後下撤,避過追擊而來的三槍,由花間美女搶前應付,配合得天衣無縫。

    這些黑衣武士有個共同點,是人人悍不畏死,使龍鷹記起丹清子提過的“死士”兩字,真不知是什麼力量在他們背後作祟。

    慘叫聲連串爆起,夢蝶大展不死印法的功架,在三敵間飆移騰挪,幾個照面已再沒有一個活人。

    輪到夢蝶殺入觀門。

    三清主殿已被鮮血染紅,被供奉的道家始祖太清、上清、玉清俯視眼前景象,不知是有心無力,或只是漠然不理。

    兩人穿殿而過,來到連接殿宇的廊道,進入第二進的天師殿。

    殿內道人的屍數減少,反是黑衣武士的屍體增多,可推想敵人攻入此殿時,遇上道門真正高手的反擊。

    堂內向門的壁上,有一幅高達三丈的大石刻,描繪張天師的坐像,濃眉廣額,手持印符,神情似在思索人世間的鬥爭仇殺,為何會發生於本與世無爭的修真靜地內。

    他們腳步不停的穿廊過殿,越過三皇殿和黃帝祠後,終抵天師洞後方的廣場。

    數百道人正圍著十多組黑衣武士狂攻,表面看似道人一方占盡上風,但兩人卻掌握到道門一方正處於劣勢。且給對方緊扼通往第一峰上清觀山道的入口,硬將從山上其他道觀來的援兵擋在這裡。

    龍鷹湊過去咬著夢蝶晶瑩的耳朵道:“上清觀才是主戰場,莫問常以奇兵突擊,深入青城山道門腹地,現已遭道門全力反撲,我們只要能破關闖峰,大有機會突襲莫問常,為大姐報一半仇。”

    花間美女眉頭深鎖道:“這麼看去,把守山道的武士不但是對方精鋭裡的精鋭,且人數超過六十之眾,你有把握嗎?”

    龍鷹道:“只我們當然不行,幸好有大批幫手,看我的!”

    覷準對方勢力最弱,只剩下十五人的一組黑衣武士撲過去。

    這是以上駟對下駟的戰術。

    “轟!”

    龍鷹離對方尚有丈許,隔空一拳衝出,魔勁透拳而去,目標的黑衣武士正揮刀劈開一支長棍,空門大露下被拳勁擊中胸口,噴血拋飛,撞在己方的人身上,立令陣不成陣,軍不成軍。

    花間美女鬼魅般越龍鷹而去,搶入對方陣內。

    有人喝道:“朋友是誰!”

    龍鷹朝揚聲者瞧去,原來是個老道長,慈眉善目,忙應道:“本人范輕舟,偕好友來見丹清子前輩。”

    老道長叫道:“范先生終於來哩!快到上清觀去。這裡有我們應付。”

    龍鷹已撲入陣內,助夢蝶和士氣大振的道人們收拾對方的這一組殘兵,奪得兩支長槍後,朝山路方向殺去,兩人沿途不住助陣,立令對方凶焰大減,此消彼長下,道門一方開始取得優勢。

    夢蝶追到他身旁道:“仍用剛才登丹梯的策略好嗎?”

    龍鷹應道:“就這麼決定。”

    大喝道:“諸位道兄請讓開,今次由小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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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追求妙著(下)—力推強敵(上)

    從兩道人間通往攻打山路的最前線,心神晉入魔極至境,兩手同時展開槍法,最厲害處是左右手槍法不同,活像兩個不同的超級槍手同時攻堅衝陣。

    揮、打、刺、掃、戳、挑、劈,兩支長槍來到龍鷹手內,變成可怕如毒蛇吐信般的靈物,幾把對方的攻擊全接下來,敵人一排排的在前方濺血倒下,倏忽間殲敵十多人。

    龍鷹?驀又退後,喝道:“道兄們上。”

    眾道人終曉得他的戰略,齊聲發喊,將殺過來的敵人硬迫回去。

    夢蝶來到他背後,道:“下一回輪到我。”

    龍鷹搖頭道:“下一回我們一起出動,保證可過關,絶不可戀戰,大局為重。”

    夢蝶道:“好吧!”

    龍鷹不住運轉魔功,力圖在短時間內恢復過來。

    夢蝶輕輕道:“多謝你邀人家來。”

    龍鷹語帶雙關的道:“我是不可以沒有大姐的。”

    夢蝶柔聲道:“還要說這些話。敵人正不住增加,闖關並不容易。”

    龍鷹明白她話裡的含意。

    這批武士不但武技強橫,且精群戰之術,一旦落入陣中,短兵相接,根本沒有回氣的機會,真元魔勁像烈日照射下一灘淺水般急速蒸發,油盡燈枯時就是死期到了。連夢蝶的不死印法和自己的魔種,在這種極端的情況下亦難以倖免。

    今戰不但令他龍鷹更上一層樓。也使他曉得自己的不足處。

    龍鷹道:“窮則變,變則通。只要我把大姐送往敵陣的大後方。闖關的可能性將大大增加。”

    夢蝶道:“但你呢?你可躍過多遠的距離?”

    龍鷹湧起和她生死與共的動人滋味,道:“只要大姐肯給小弟一個鼓勵。我可躍過二十到三十丈的距離。”

    夢蝶道:“那是沒可能的。你……唉!你想人家怎樣鼓勵你呢?”

    龍鷹道:“一個香吻!”

    夢蝶生氣道:“這是威脅!”

    龍鷹欣然道:“只是說笑!大姐準備好了嗎?”

    夢蝶往上躍起,龍鷹雙掌往她鞋底一托,魔勁爆發,將她直送往山路,從敵人頭頂上掠空而過,投往敵陣後方去。

    花間美女凌空投往敵陣大後方的一刻。龍鷹朝前疾衝,忽地拔身斜上,借兩支長槍撐地的助力,靠手勁疾射而去。追在美人兒後方,掠過近二十五丈的遼闊距離,差夢蝶的落點不到五丈,但已被近二十個黑衣武士隔在兩邊。

    夢蝶準確落在敵人後方,趁對方仍弄不清楚發生什麼事的良機,旋身投往敵人,幻影身法加不死印奇功,剎那間已放倒對方四、五個人,個個脈裂骨碎而亡。

    龍鷹仍在敵方頭頂之際,鐵拳轟擊。兩敵頽然倒下,趁敵人在他們前後夾攻下陣形散亂的一刻,施出魔極的近身搏鬥手段,拳、掌、指、肩、肘、腳、膝,幾乎身體每一部分都變成了兇器,無所不用其極下,純憑感覺在火把閃耀的山道上,如虎入羊群,殺得敵人潰不成軍。

    到與夢蝶會合時。敵人敗勢已成,銜著敵人陣尾狂攻而下,配合道門高手從下方攻上來,戰鬥變成了屠殺,不到片刻已盡殲扼守山道的敵人。

    龍鷹渾身創傷,戰血染衣。見眾道想衝上山,忙伸手攔著山路,喝道:“這樣在不明情況下衝上去,必中敵人埋伏。”

    眾道止步停下,都是身疲力竭,難賈餘勇。剛才和龍鷹說話的老道長排眾而出,道:“我們現在該怎麼辦?”

    龍鷹道:“上面交給我們,道長可領他們收拾下方仍在頑抗的敵人,收拾他們後也不要衝上去,最適當是在一旁列陣佈防,如果敵人是被驅趕下來,可殺個痛快。但若敵人退而不亂,陣容整齊,千萬不要逞強,任他們退走方為上策。”

    見老道人猶豫難決,再加一句道:“對方絶非烏合之眾,而是訓練有素的精英。現在是兩敗俱傷,道長首要之務是保持元氣。”

    老道長點頭道: “還是范先生想得周詳,千萬小心。”

    說罷領眾道往天師洞殿後廣場殺去。

    龍鷹雙腿發軟,差點跌坐地上。

    花間美女抓著他肩膀,柔聲道:“你傷得這麼厲害,撐得住嗎?”

    龍鷹不住運行魔功,苦笑道:“有空請傳小師弟不死印法,挨刀挨槍也不會有事。”

    花間美女嘆道:“我比你好多少呢?警告你,人家只得二十二歲,不比你大多少,不要什麼大師姐小師弟的,把人叫老了。”

    龍鷹心中暗喜,她肯計較被叫老了,證明她對自己非是毫無意思,且肯坦告芳齡,更是天大吉兆。打蛇隨棍上道:“老子喚你作夢蝶或美蝶兒成嗎?”

    夢蝶笑道:“老子?你有多老,不和你胡扯,可以上山了嗎?”

    又道:“你倒清醒,懂得鬥智不鬥力。”

    龍鷹道:“因為根本無力去鬥,我們去吧!”

    兩人並肩蹲在一棵參天老樹的橫干處,遙觀上清觀的情況,一邊運氣調息。

    觀前空地上壁壘分明,僵持不下。

    黑衣武士一方共有五組,每組約百人之眾,其中一組佈陣在登峰入口處的門樓,竟有十多個弩箭手,幸好龍鷹沒有逞強領道人們直殺上來,否則敵人居高臨下施放弩箭,死傷必重。

    另四組黑衣武士一字排開,面向上清觀。敵陣前高高矮矮站著九個人,他們沒有穿黑衣,只是這點已將他們突出來,不用猜也知是敵方的領袖人物。

    當中兩個人分外令人注目。

    一個長得特別高挺雄偉,有如鶴立雞群,卻長了一把長髮,差數寸可及腰,頗有不男不女的感覺,背掛兩把彎月形的刀,令他分外陰森恐怖。

    另一個是立在他旁的紅衣女郎,雖距離龍鷹逾三百步,但仍可見她身材惹火,體態撩人,腿長腰細,比長髮怪人只矮上兩寸許,但以女人來說已長得很高。

    其他七人高矮肥瘦不一,看其氣度,全是一等一的高手。由於背向他們,只看到背影。

    上清觀的登殿石階頂的階台處,一橫排開七個人,盤膝安坐。

    丹清子居中,左右各三個老道人,由於面向龍鷹的一方,可看到道人們個個相格古奇,氣定神閒,顯然是上清觀元老級的道門高手,難怪能力保觀門,硬擋著多至不成比例的敵人於石階下。

    道門方面還有三十多人,大部分是男道士,也有女道姑,伏於觀頂瓦坡上,持著強弓勁箭,盡得居高臨下的優勢。

    上清觀一方沒有半點燈火,全賴黑衣武士方的數十支火炬隱隱照耀著。

    龍鷹心忖如讓敵人殺死丹清子七人,道門的損失將是難以彌補。

    夢蝶湊近道:“可以借峰崖處的盤根老樹潛過去。”

    龍鷹道:“那我們將失去奇兵的優勢。掛彎月刀的是不是莫問常?”

    夢蝶狠狠道:“正是他。現在我明白師尊身上奇異的傷痕了。小心他的長髮,那是他的秘密武器。”

    又道:“那女子是道門上清派的叛徒沈奉真,愛穿紅衣,與派主爭掌門之位失敗後,脫離上清派。她當年已是道門的著名高手,想不到竟拜於法明旗下。我們和對方的實力太懸殊了,怎辦好呢?”

    龍鷹笑道:“給小弟一點鼓勵,包保可想出妙法。”

    想不到的是花間美女想也不想的在他面頰香了一口,柔軟的嘴唇令龍鷹魂為之銷,說不出話來。

    夢蝶移開嬌軀,螓首微垂,在龍鷹的魔眼下,臉蛋微現紅暈。

    龍鷹忙收攝心神,目光投往滿佈敵屍的登觀石階和階下,道:“大姐你道莫問常在等什麼呢?理該一波一波的持續強攻,直至上清觀一方崩潰。”

    夢蝶輕輕道:“當然是待天師洞的手下控制局面後,可到此增加實力,同時將守門樓的弩弓手調往前線助攻。”

    龍鷹乘機道:“夢蝶真是聰明伶俐,所以只要我們擊潰門樓的那組敵人,又成功殺抵石階處,我有十成把握可迫退莫問常。”

    夢蝶道:“如果你可弄熄門樓的火把,我有把握殺傷對方的弓箭手。”

    龍鷹大喜道:“你有暗器嗎?”

    夢蝶一呆道:“你的腦袋是怎樣造出來的,為何一口猜中人家有暗器?”

    龍鷹欣然道:“小弟不但猜到你有暗器,且肯定是棋子,對嗎?哈!有多少粒?”

    夢蝶俏臉微紅,道:“背囊內不但有棋子,還有織錦做的軟棋盤。唉!真不捨得拿來做暗器用。”

    龍鷹咬著她耳朵道:“原來夢蝶準備閒來和小弟下棋作樂,我早說過哩!夢蝶和我在一起,永不會沉悶。”

    花間美女氣道:“還要說瘋話,快動手。”

    龍鷹迅疾無倫的往她嬌嫩雪白的臉蛋偷襲一口,來個倒翻,落往山道處,登時惹得門樓的弩弓手向他齊齊發射。

    龍鷹幾個晃身,弓箭全射往空處,在第二輪弓箭上架前,欺至離門樓兩丈許處,在呼吸間隔空擊出十多拳,插在門樓和山道高處的十多個火把應拳碎裂,門樓一方立即陷於暗黑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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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 力推強敵(下)—江上逞威(上)

    夢蝶就趁此從火光熊熊照耀忽轉漆黑的時機,連珠棋發,不理黑棋白棋,棋棋含勁的朝敵人激射。

    慘呼痛哼聲爆竹般響起。

    龍鷹拔出蛇首刀,趁黑殺入敵陣裡,敵人連他的位置也摸不清楚,而他則純憑魔極靈覺見人便殺,刀刀不留情,順腳將掉往地上的弩弓踩個稀巴爛。

    夢蝶此時潛至近處,投往敵後,鬼魅般在敵人間閃移,所到處敵人東歪西跌,再難成陣。

    莫問常等全朝門樓方向瞧來,號角聲起,最接近的一組人往混戰處衝奔過來。

    此時龍鷹已和夢蝶在戰場中心會合,不進反退,又斬瓜切菜的殺回山路處,趁黑躲返剛才棲身的大樹上。原本把守門樓的一組敵人只死剩二十多人,可知剛才戰況之激烈。

    當火把光重照門樓這一角落,形勢已和剛才截然有異,莫問常再沒有可用的弩弓。更大的威脅是曉得天師洞的手下全被殲滅,道門一方可在任何一刻殺至。

    龍鷹終看到莫問常的長相。

    此君可以用一句“男生女相”來形容,怎麼看都只像三十許的年紀,容顏秀美如女子,雙目異芒爍閃,渾身帶著詭異莫名的邪氣,縱然在這種忽由絶對優勢轉為下風的情況下,仍是氣靜神清,一副胸有成竹的超級高手風範。

    紅衣女長得出奇地清秀,只是雙目艷光四射,比得上太平公主。誘人處則各有千秋。

    丹清子的聲音在上清觀處遙傳過來道:“范道友終於來了。”

    龍鷹先答應一聲,然後向莫問常那方傳聲道:“莫問常你是怎麼弄的?暗襲變成明攻,現在你在天師洞的手下已被老子肅清,只剩下你們這支可憐的孤軍。”

    接著探手摟著欲拒無從的花間美女,低聲道:“大姐先潛過去!”

    夢蝶往他作怪的手狠扭一把,領命去了。

    莫問常陰柔至極的聲音響起道:“原來是人稱‘玩命郎’的范輕舟兄,你要來管莫某人的閒事。悉聽尊便,當然亦須負起後果。有種的來和莫某玩一場,只要莫某人有一招半式吃虧。立即撤走,絶不食言,否則莫某人立即親自落場硬闖觀門。看范兄是否有阻止的本領。”

    眾黑衣武士齊聲吶喊喝采,士氣重振。

    龍鷹心叫厲害,他是養精蓄鋭,自己是負傷身疲,不用打已知勝敗。以“多情公子”侯希白之能,當年亦沒法置他於死地,即使在公平對等的情況下,自己的種魔大法能否勝他仍是未知之數。所以這個成名逾二十年的奸邪,隨便幾句話便把他營造出來的優勢破壞無遺。

    不過龍鷹自有他應付之法,長笑道:“以莫兄的身份地位。怎可撿這個便宜?這樣吧!你讓老子調息一個時辰,然後決一生死,讓我把你的首級斬下來以祭祀亡魂。”

    說罷躍下橫干,沿崖潛往上清觀去。

    夢蝶的嬌笑聲從上清觀方向傳來道:“橫豎有一個時辰空檔,男有男鬥女有女爭。不若由我先和奉真妹玩一場,以作為主菜前的冷盤如何?”

    龍鷹正逢樹過樹,遇石過石,聞花間美人兒之言,心中大讚,知她冰雪聰明。不但向他明示自己已抵上清觀,還引開敵人的注意力,讓自己來個暗渡陳倉。

    沈奉真尚未回答,莫問常喝道:“恁多廢話!進攻!”

    “且慢!”

    龍鷹從天而降,落在石階前,大喝道:“要送死嗎?看過小弟的箭術再說吧!”

    拔身而起,一個空翻落到瓦坡檐邊,接過一個機靈的道姑遞給他的強弓勁箭,望夜空一箭射出。

    自出道以來,最能發揮種魔大法的利器就是可遠距殺敵的弓箭,射程既遠,又是箭無虛發,最難擋是箭矢依循的弧度,令人防不勝防。

    除丹清子外,敵我雙方包括夢蝶在內,都掌握不到他的標靶是何人何物。

    “呀!”

    慘呼聲起,一個手持火把的黑衣武士被長箭貫胸,往後便倒,火把掉往地上去,登時惹起混亂。

    號角聲起,莫問常見勢不對,發出全面進攻的命令。

    左右兩側的武士開始推進。

    勁箭不住從龍鷹手上射出。

    慘叫聲不住響起,持火把的武士紛紛倒地,廣場逐漸轉暗。在大家都看不清晰下,吃虧的肯定是進攻的一方。

    “飆!”

    龍鷹今次的目標是莫問常。

    勁箭臨頭,莫問常看也不看的左手往上疾探,奇蹟似的抓著箭桿,接著閃電前衝,越過黑衣武士陣,以驚人的高速朝上清觀撲去,坡頂射下來的箭矢,全告落空。

    龍鷹心中喚娘,想不到此人如此強橫。

    夢蝶從丹清子旁奔出,迎上莫問常。

    沈奉真等忙追在莫問常後方,奔殺過來。

    龍鷹一個空翻,從殿檐躍下,兩腳閃電踢往莫問常的面門。

    夢蝶已和莫問常交換了十多招,全是同歸於盡的手法,不過憑她的不死印奇功,吃虧的自是對方。

    莫問常一邊應付夢蝶的貼身攻擊,一邊頭搖發揚,拂往龍鷹雙腳。

    “砰!砰!砰!”

    丹清子偕其他道門元老高手發功了,純以隔空掌勁,攻往迫至龍鷹三人戰圈丈許近處沈奉真等人,震得他們不得不止步接招,卻沒有被迫退之像,可見這批高手是如何高明。

    黑衣武士已進入射程,屋簷上勁箭齊發,雨點般往敵灑去。

    龍鷹縮起一腳,另一腳聚集全身魔功,朝莫問常拂來的長發狂踿而去。

    今晚的戰事以何種形式結束,還看此腳,欺的是對方完全不曉得面對的是他從未夢想過的奇異魔勁。

    法明不惜一切強奪《無上智經》,正是要找到克制他種魔大法的手段。

    “砰!”

    腳發交擊,發出驚動全場的真勁爆破聲,遠近可聞。

    龍鷹應發被拂得往殿頂拋回去。

    莫問常則全身劇震,往後挫退,還被夢蝶連續兩指刺在左肩和右臂,下面小腿又中了她一腳,忙往後急退。直退回沈奉真等人內,喝道:“撤退!”

    夢蝶暗叫可惜,亦知失去殺他的機會。

    號角聲起,敵人退而不亂,往門樓方向撤去。

    龍鷹落到夢蝶旁,以衣袖抹去嘴邊血跡,問道: “老小子傷勢如何?”

    夢蝶咬碎銀牙的道:“他的護體真氣非常高明,沒有一擊可以著實,調養幾天該可復元。”

    “師尊仙去哩!”

    龍鷹駭然轉身瞧去,明惠和明心跪在丹清子旁,出奇地沒有哭成個淚人兒,反是滿臉喜色。

    丹清子仍坐得腰板挺直,只像是垂簾內視,手捏法訣,嘴角還含著一絲笑意。

    翌日清晨,上清觀將他們四人送上一艘雙桅風帆,由六個熟悉船性水性,又武功高強的年輕道人,駕舟繼續逆流西上。

    這艘船名為上清,只有烏江幫那艘船三分之一大小,不過船體堅固,轉動靈活。且不用龍鷹要求,供應了十二張上等強弓和大批箭矢。誰都曉得實力強大的莫問常,不肯就此罷休。

    船艙分兩層,底艙放雜物,上層分前後兩艙,各設一個艙房,每房六個床位,床又分上下層,中間置有圓桌椅子。

    道人們占用後艙,龍鷹自然和三女共享前艙,明惠明心兩個俏道姑視龍鷹為另一個丹清子,毫不介意,花間大美女則是無可無不可,至少沒有反對,令龍鷹心花怒放。

    此時冬去春來,天氣轉暖。

    明惠和明心到船首觀看兩岸美景,夢蝶則在床上打坐療傷,龍鷹拋開一切到床上倒頭大睡,到午後醒過來。

    三女正圍著桌子吃乾糧,龍鷹連忙加入,見她們人比花嬌,吃得津津有味,心忖如果棋子沒有當暗器用掉,現在就可和花間美女來一盤棋盤上的大戰,明惠明心在旁搖旗吶喊,那是多麼的棒。

    夢蝶顯露出對龍鷹的關心,道:“好了點嗎?”

    明惠和明心兩雙妙目朝他打量,糅集了好奇、崇慕和一種龍鷹沒法明白的期待。

    龍鷹道:“完全恢復過來。莫問常確是名不虛傳,尚未使出兩把彎月刀已這麼厲害。”

    夢蝶道:“還有把握取他的狗命嗎?”

    龍鷹道:“該說是更有把握,問題在很難找到和他單打獨鬥的機會。真古怪,這麼大批的死士高手,究竟從哪裡鑽出來的?官府竟然一無所覺。”

    夢蝶哂道:“天下這麼多佛廟,法明要供養或藏起千多人是易如反掌。照我看莫問常和他的手下寄身處該介乎慈航靜齋和成都之間,這是一旦有事時最具戰略性的位置。”

    龍鷹心忖武曌是作繭自縛,栽培出來的法明,成了養虎之患。轉向明惠和明心道:“兩位道姐害怕嗎?”

    明惠搖頭道:“有范先生在,我們不害怕。”

    明心道:“像師尊般喚我們作明惠和明心不是更好嗎?”

    夢蝶道:“你們不曉得他叫龍鷹嗎?為何仍范先生前范先生後的喚著?”

    明惠道:“師尊著我們稱他為範先生嘛。”

    龍鷹忍不住問道:“兩位真灑脫,絲毫不將生死的事放在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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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江上逞威(中)

    明心天真的道:“師尊是得成正果,修真成仙,我們還為她高興哩!”

    明惠遠較明心懂事,解釋道:“我們道家修真,有三種成仙途徑,上則舉形升虛,謂之天仙。中則游乎名山,謂之地仙。下則先死後蛻,稱為屍解仙。師尊本可白日飛昇,但為送我們到靜齋去,只可以屍解之術蛻變為仙。”

    龍鷹想起丹清子坐化的寶相,心中湧起奇異的感覺。

    夢蝶向龍鷹打個眼色,起立道:“我要到甲板呼吸兩口江風。”

    龍鷹來到立在船首,發飄衣拂,美得像天仙下凡的美女旁,道:“大姐在擔心嗎?”

    夢蝶道:“若只是你和我,人家會覺得刺激好玩,可是帶著這麼兩個不懂世情的小道姑,怎可能不擔心呢?敵人太強橫了。”

    龍鷹道:“幸好不是硬幹,不能力敵,惟有智取。對嗎?”

    夢蝶嘆道:“你曉得那沈奉真是怎樣的一個對手嗎?”

    龍鷹謙虛的道:“大姐有以教我。”

    夢蝶驚訝的瞥他一眼,首次看到龍鷹肯虛心受教的一面。道:“西晉之末,中源亂離,饑饉瘟疫,閭裡凋荒,死亡枕席,令很多人萌生出家之念,上清派便是於此時成立。第一代的創派宗師是魏華存,著有《黃庭經》,奠定了道家‘練精化氣,練氣化神,練神還虛’的基礎,被譽為壽世長生之妙典。上清派亦成女冠最重要的流派。道觀遍佈天下名山。所以法明找上無上智觀,絶非偶然的事。失去了丹清子的支持。一旦讓沈奉真重返上清派,道門的分裂是早晚間事。”

    龍鷹沉吟不語。

    夢蝶道:“我十四歲時。師尊曾帶我到慈航靜齋拜訪師齋主。”

    龍鷹大喜道:“幸好有我的花間美人兒出馬,對我們擬定路線將大大有利。”

    夢蝶皺眉道:“你在說什麼?誰是你的?”

    龍鷹補救道:“大姐息怒。我意思是指大家同屬魔門一脈,嘿!指的是我們魔門花間派美女大姐你。哈!”

    夢蝶冷冷道:“我是我,花間派是花間派,與你的魔門沒有半點關係。”

    龍鷹給她搶白得一臉尷尬神色,無奈道:“明白了!”

    夢蝶淡淡道:“看你以後還敢不敢說我們是相依為命。”

    龍鷹見她唇角含春。得意洋洋,恍然道:“夢蝶是在報我們昨夜定情的一吻之仇。”

    夢蝶大嗔道:“你在說什麼?”

    龍鷹笑嘻嘻道:“我們是天賜良緣、風打雷劈也分不開來,表面看,是因著同一目標。大姐不得不與我並肩作戰,事實上我們是兩情相悅……不!不!不!我是用錯了詞語,指的是相處融洽,合作無間。哈!”

    夢蝶沒好氣的道:“不要妄想,花間派男的不會娶妻生子,女的亦永不嫁人。”

    龍鷹欣然道:“嫁不嫁我沒關係,最重要是肯做小弟的情人,當然要有*的關係,否則只是紅顏知己,而非情人。”

    夢蝶“噗哧”嬌笑。如鮮花之盛放,喘息道:“你裡面的魔種肯定不是好東西,整天在想*的事。恕我沒興趣奉陪。”

    龍鷹笑道:“什麼都好!小弟當然不會強大姐所難,情投意合時一切水到渠成。有夢蝶在我身旁,已是夢想成真。遲點親熱早點親熱沒有問題,最重要是有得親熱。哈!愈說愈爽,差點忘了,剛才我們說到哪裡去哩!記起了!大姐可告訴我和令師到靜齋的路線嗎?”

    夢蝶啼笑皆非地白他千嬌百媚的一眼,那種似有情又無情的美樣兒。令龍鷹魂蕩魄搖。深吸一口河風,道:“若不想沉船,必須在虎跳峽前登岸,改走陸路。到有長江第一灣之稱的石鼓後,沿江南下,慈航靜齋便在江東的雨蒙山裡。”

    想起端木菱深居於這麼偏遠的地方,龍鷹心中湧起奇異的滋味。

    自與美修娜芙在白帝城分手,因為事情接踵而來,令他沒暇去想心中的美女,給夢蝶一句話,勾起他深心處重見心愛人兒們的渴想和思念。

    夢蝶續道:“莫問常要截擊我們,最佳的位置該是虎跳峽之北,否則便要在金沙江東岸佈下天羅地網,等我們送上去。”

    龍鷹搖頭道:“太被動了!我準備主動出擊,殺他們一個措手不及,讓莫問常曉得誰是獵手?誰是獵物?”

    夢蝶道:“你想由我送她們到靜齋去,你卻去與敵人大打出手。這算什麼策略?”

    龍鷹道:“當然不是這樣,我怎捨得離開大姐?莫問常攻打青城山,造成嚴重傷亡,成都軍方當然非常震怒,並發動軍方的力量全力緝兇。此事還會直接驚動武曌,如讓她曉得與法明有關,法明肯定有禍。”

    稍頓續道:“在這樣的形勢下,莫問常必須化整為零,著手下們避往四處躲風頭,故此能來追截我們的,除昨晚沈奉真等八個高手外,其他手下該不過百數。唯一優勢是他暗我明,若我們能將此形勢反轉過來,便輪到他們受苦,我們的目標是為大姐報一半仇,並去掉法明一臂。”

    夢蝶雙目射出感激的神色,垂下螓首輕輕道:“我們真能辦得到嗎?”

    龍鷹差點想探手過去摟她的小蠻腰,順口香她一記,當然不敢輕舉妄動,道:“昨夜我們連手一擊,傷得莫混蛋頗重,否則不會立即撤走。我的魔種愈來愈厲害,可輕易找到他們,無所不用其極的趁莫問常不宜動手的時刻,殺得多少個便多少個,你們什麼都不用理的好好休息,我會在明早追上你們。哈!我會讓我的好大姐親手幹掉莫問常,到時怎都該有個香吻慰藉小弟對大姐的一片痴心吧!”

    夢蝶橫他一眼,像在說你這乘人之危的混蛋。柔聲道:“明白了!你是否感應到莫問常呢?”

    龍鷹道:“正是如此,老莫現在從後方追來,離我們不到二十里,如被追上,沒命的是我們。”

    夢蝶探手抓著他肩頭,輕柔的道:“小心點!”

    龍鷹哈哈笑道:“這話你該對莫混蛋說。”

    解下蛇首刀和腰囊,一個側翻,落到江水裡去。

    龍鷹撲附船身離水稍高處,隨船而去。莫問常追來的是兩艘雙桅帆船,比他們的船大上一倍,只此推斷,兩船加起來的敵人當不過百數。

    剛才苦待至黃昏的兩個多時辰,龍鷹沒有浪費掉,順道鍛鍊水底功夫,讓魔種能在水內的世界發揮應有的威力。

    他很希望能脫掉所有衣物,像魚兒般無憂無慮在水內暢遊,只恨這非是適當的時候,自結魔後,他一天比一天更享受生命,活得愈來愈精采。別的不論,只是靈鋭的感官,已使他與心愛的人雅三女和美修娜芙男歡女愛時,攀上靈慾一致的頂峰,也讓她們分享到他與別不同的愛。

    耳朵貼往船身,收攝心神,下一刻他已攀上魔極至境,一絲不漏掌握船內空間的所有動靜。來得那麼自然而然,易似探囊。

    莫問常帶點嘶啞的聲音道:“還有多久追上他們?”

    只聽聲音,便知他仍未從花間美女的指擊回覆過來,不過算他了得,換了別人早屍橫青城山。

    一個沉雄的聲音答道:“半個時辰前我們開始全速航行,預計可在明天日出前追上他們。”

    另一個聲音道:“怎會平白鑽了這麼一個范輕舟出來?此人不論才智武功,都是上上之選。我們昨夜是功虧一簣,還損失了三百五十二人,且是打草驚蛇,對我們針對道門的計劃大大不利。”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道:“我們早已調查過范輕舟,據報他是個愛黑吃黑的強徒,從來不做好事,怎會忽然變成道門的護門人,還不惜千里的送無上女丹到靜齋去?”

    該是沈奉真的女聲道:“有什麼好人壞人?只要丹清子誘之以重酬,要他出賣父母都可以。如果可以把他爭取過來,一切可迎刃而解。”

    幾下哼聲同時響起,顯示對他龍鷹仇恨甚深,不肯和解。

    莫問常道:“如非靜齋天險難越,我就索性盡起人手攻入靜齋,什麼佛門勝地也要自此從江湖除名。”

    稍頓又道:“今次是不容有失,關係到僧王奪天下的全盤計劃,那時你們要什麼有什麼,再不用東躲西藏的過活。”

    龍鷹離船入水,潛往另一艘船去。趁敵方高手全集中在這條船,不趁機去殺人放火,還要等到什麼時候?

    登上甲板時,龍鷹已擬定全盤的作戰大計。

    敵人最大的失著,是不知面對的是什麼,所以沒有足夠的警覺和防備。

    他的目標是要令敵人打不響如意算盤,沒法對他們展開有效率和有組織的追捕,那時殺莫問常的機會便來了,獵人反變成獵物。

    他從船尾偷上去,解決了兩個在閒聊的敵人,進入船艙,大多數敵人仍在艙房內好夢正酣,不知死神已至。這是可以理解的,他們仍未從昨夜的激戰回覆過來,不好好休息,如何應付天亮追上他們時的另一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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