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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易】日月當空〈連載中〉

第十九章八方風雲(下)—決戰皇城(上)

這幾句比宋之問說的更抵死,登時惹起哄堂大笑,顯見大部分人站在與龍鷹對立一方,當然不看好他,且不會怕他報復尋仇,因為在他們眼中,此時的龍鷹與死人沒多大分別。   

今次龍鷹的反應出乎所有人料外,別頭過去盯著說話的大漢道:“原來是褚兄,如果龍某十招之內,令那假和尚長棍脫手,褚兄便代主子輸我十兩黃金,反之龍某賠你十兩。”說罷露出雪白牙齒,現出個陽光燦爛般的笑容。教人感到他不但臨敵從容,更是完全不把即將到來的決戰放在心上。   

全場為之嘩然。   

褚元天不愧高手,神色不變,啞然笑道:“假設龍兄不幸被人撕作八塊,教褚某向何人追討欠帳?”     今次再沒人敢發笑附和,因曉得龍鷹大不簡單。   

褚元天改稱“龍兄”,而自稱“褚某”,擺出江湖事江湖決的姿態。   

來俊臣很想出頭為龍鷹背起賭金,只恨他一開口,立即得罪魏王武承嗣,會令他現在的處境更不堪,終不敢說話。   

龍鷹明白他的苦衷,毫無怪責之心。此事本很易解決,只要他立即掏出十兩黃金,擲之於枱,眼前難題迎刃而解。只恨不要說黃金,他拿不出一個子兒來。   

倏地一個故意壓得低沉的聲音在靠窗角落處一桌傳來道:“賭注可由本人負責,不過龍兄贏錢後,須分一半給我。”     

食堂內一陣騷動。不住有人站起來或探首觀望,看是何方神聖竟敢公然開罪出名記恨的武承嗣,到見“他”坐在狄仁傑身旁,雖仍不知是誰,均清楚必是大有來頭之輩。而聽他語意,對龍鷹顯然信心十足。

龍鷹一眼瞥去,心中劇震。認得是改穿男裝便服又戴著帽子的靜齋仙子端木菱。她果然來了。   

再沒有其他人敢答口。狄仁傑桌子的人開口說話,立告壁壘分明,變成武承嗣為首和以狄仁傑為首的兩大政治集團。通過龍鷹以另一種形式較量。試問誰敢插手?即使張氏兄弟一方亦不願隨便開罪任何一方。   

武曌登基後,隨之而來就是皇儲人選的問題,現時被封為太子的李旦。誰都知道是武曌一時之計,純屬過渡性人物。   

武承嗣為切身利益全力支持武曌,大舉誅戮李唐宗室,一向自視為武氏天下的當然繼承人,只是遭以狄仁傑為首的重臣大將激烈反對,令武曌不得不以大局為重,暫時擱置。   

狄仁傑等屬意的是李顯,一來他曾當過短暫的皇帝,更因居長,擁有儲君的合法地位。而現時朝廷的鬥爭。正是環繞帝位的繼承權展開。

褚元天旁一個謀士型的中年書生好整以暇道:“張某也想學鷹爺般問閣下一句,說話者何人,夠不夠資格代國老發言,事後能否拿出十兩黃金來。”     

來俊臣向龍鷹道:“是武承嗣的頭號謀臣鳳閣舍人張嘉福。”     

雖被提到封號,狄仁傑仍含笑不語。   

作男裝打扮的端木菱從容道:“有金子和沒金子有什麼分別呢?在下從來不賭。只因這場擺明只贏不賠,方來湊興。”     

眾皆嘩然,一時間議論紛紛。   

一個雄壯悅耳的聲音忽然響起,將所有喧吵全壓下去,哂道:“張嘉福枉你自負才智,能坐在國老座旁者。豈是等閒之輩,只是她的眼力,便不只值十兩黃金,我敢以性命擔保,她是這裡除龍兄外肯定可擊殺薛懷義的另一人。若仍要嘮嘮叨叨,有本事就來拿萬某人這筆金子吧。”     

說話者正是被譽為當今之世第一用刀高手的萬仞雨,他從懷內掏出重甸甸的革囊,放在桌上。當然裡面裝什麼沒人曉得,但看他說話時睥睨天下的氣概,即使張嘉福都不敢著他倒兩黃金出來看看。   

一時鴉雀無聲。   

萬仞雨發言,整個情況徹底倒轉過來,武承嗣一方的人全給鎮著。他擺明清楚狄仁傑身旁來歷不明者是誰。最令人震駭是萬仞雨乃聞名全國的高手,薛懷義雖是威鎮一方,比起他仍是欠點斤兩。只因誰都不願開罪武曌,故難以出手教訓薛懷義。而他對龍鷹和那人如此推崇備至,誰還有質疑的資格分量。   

端木菱忽然道:“敢問龍兄,薛懷義尚有多久抵達此處?”     

眾人聽得大感錯愕,這種事如何猜估?   

龍鷹哈哈一笑,道:“來自天上的垂詢,本凡人只好獻醜,三息之內,我們可聽到他的蹄聲。”     

語聲方落,微僅可察的蹄聲自遠而近,瞬轉清晰。   

龍鷹大喝道:“假和尚薛懷義,給老子滾上樓來!”     

踏入八方館第三重樓的薛懷義,彷如從陰曹地府闖到人間的奪命煞神,左手收在背後,重鐵棍從他身後探出尺許長的一截。

這位武曌硬捧出來的白馬寺住持體格魁梧,容顏粗獷,垂在右旁的手比普通人大上一倍,脖子粗壯如牛,顯示他過人的體魄,灰色僧衣,雙目兇芒閃閃,當他目注龍鷹,旁觀者竟有他的目光足可射碎敵手的錯覺。   

此時所有人包括來俊臣全退往兩旁,屏息靜觀,形成一股籠罩整個食館戰場的龐大壓迫力。

全場最輕鬆的是龍鷹,他仍大模大樣的坐在椅子裡,雙手捧湯喝個不亦樂乎,一滴不剩後放下湯碗,似乎終於發覺對手的存在,現出燦爛帶點懶意的笑容,一雙眼​睛明亮起來,不過那種芒彩是內斂的,似是眼神之下又暗藏異芒,令他的眼神變得愈發深邃,有種懾人魂魄的魔異力量。   

薛懷義的僧袍忽然無風自揚,霍霍作響,顯示他提聚功力,可在任何一刻發動,且必是雷霆萬鈞之勢,直至敵手落敗身亡。   

除龍鷹坐的大圓桌外,兩人間隔著另三張圓桌,佈滿杯盤碗碟和吃剩的飯菜,皆因沒時間收拾。   

對龍鷹擺明不放他在眼內的態度,令薛懷義恨不得喝其血噬其肉,不過他終是經驗豐富的高手,知龍鷹故意惹怒他,但知道歸知道,以他的身分地位,如不立即出手,其他人會認為他膽怯。   

龍鷹攤開雙手,笑道:“喝完湯哩!還不動手!”     

薛懷義一字一字緩緩道:“你要死還不容易嗎?”     

說到最後一字,他龐大的軀體彈上離他最近的桌面,足尖一點,下一步已跨往第二張桌面去,靈活輕巧如狸如貓,且有縮地成寸的視覺效果,只是這種驚人的身法,足使人明白他為何橫行多年,殺人無數,仍能屹立不倒。   

再一步他迅如疾風地移到第三張桌面,不碰桌面任何碗碟,觸桌無聲,認位之準,教人嘆為觀止。   

旁觀者有人忍不住喝彩,倍添其威勢。   

際此短兵相接,大戰一觸即發的一刻,龍鷹仍有餘暇啞然笑道:“喝錯彩哩!”     

“呸!”     

薛懷義狂喝一聲,平地起焦雷,另一剎那他凌空撲向龍鷹,變成雙手持棍,朝安坐的龍鷹照頭分中劈下去。   

龍鷹雙手一掀,桌面連著杯盤碗碟罩頭蓋面的向對方迎去。   

薛懷義一來被桌面掩遮視線,二來不想被飯菜濺到身上,使他大失體面,倏地從空中落回地面,鐵棍變招,從直劈改為橫挑,用勁巧妙,桌面由直蓋過來變成側斜掉往他的左側,連帶擋開了隨桌而至的碗碟“暗器”。   

叫好的聲音更多了,不用說全是站在他那條陣線的人。   

龍鷹再次現身眼前,仍安坐椅上,笑道:“一招!”     

除薛懷義外,每個人均明白龍鷹意之所指。   

薛懷義差點給氣死,怒喝一聲,鐵棍二度迎頭劈往龍鷹,眾人看得直搖頭,龍鷹手無寸鐵,若要空手應付對方的內家橫練和鐵棍,與找死實在沒有分別。   

眼看龍鷹給劈得爆頭慘死,且明明劈個正著 ​​,龍鷹竟連人帶椅後移逾尺,棍尖險險在他鼻尖前半尺許處落下。   

薛懷義大吃一驚,他也看不清龍鷹移動的速度為何竟比他的棍子快。鐵棍離龍鷹頭頂尚餘尺許距離,他肯定龍鷹仍在原位,豈知竟擊在空處,登時吃足用錯力度的苦頭。   

“鐺!”     

棍頭狠挫地面,木屑四濺。   

旁觀者幾乎人人不敢相信眼睛。   

薛懷義來不及變招,龍鷹終於發動,整個人彈起來,本坐駕的椅子以雙手高舉半空,做出從高而下斜砸的姿態,可是此時離開薛懷義至少近丈距離,照看應沒法威脅對方。在旁觀者心中,縱使他砸中對方,以薛懷義的橫練功夫,該屬蜻蜓撼石柱,不可能造成任何傷害。   

薛懷義拖棍後撤,同時藉勢上挑,準備向龍鷹的下盤狂攻。豈知棍子升到腰際的高度,竟被龍鷹往下撐來的腳尖點個正著 ​​,雖點水般輕輕一觸,其似輕實重處令薛懷義頓感棍頭宛如被千斤大鐵鎚重敲一記,不要說變招,多舉高半寸亦辦不到。   

到棍子一輕,龍鷹另一腳尖點在棍子中段處,本無威脅力的椅子變成照頭照腦向氣得雙目噴火的薛懷義斜砸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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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章決戰皇城(中)

眾人目瞪口呆的看著龍鷹從敵方的棍子上走過去,展開攻勢。如此奇招,確是想所未想,聽所未聽。   

薛懷義當機立斷,放開從未試過在戰鬥中離手的鐵棍,任它落往地面,絲毫不理砸下來的椅子,矮身坐馬,一拳朝龍鷹胯下要害轟去。   

任誰也知龍鷹贏了賭注,第二招即令薛懷義兵器離手,但犧牲的肯定是他的小命。   

“砰!”     

椅子在被擊中要害前,先一步砸中薛懷義,勁氣交擊下,化為漫空碎片。出乎料外,本該對堪稱當世橫練大家薛懷義毫無威脅力的木椅,像暴風摧殘嫩草般,把本穩如鐵塔般的薛懷義打得踉蹌橫跌開去,硬撞往他右旁的桌子,碰得椅裂桌翻,桌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傾瀉地上,杯碎碟破,情景混亂,薛懷義還血流披臉,全賴伸手按地,方沒變成滾地葫蘆,說有多狼狽就有多狼狽。   

原來所謂外家橫練,是要練得皮膚肌肉堅硬如鐵石,能抵得住等閒拳腳刀槍,不過遇上有內家真氣的對手,則只能起輕微的阻擋作用,故被視為下乘功夫。   

像薛懷義的內家橫練,練的是內家真氣,可勁隨意轉,從內而外應付敵人的攻擊,等若護體真氣,比之外家橫練,有天淵之別。   

剛才由於薛懷義力求一舉斃敵,將體內近八成真氣全集中往攻向龍鷹下陰的一拳,抵擋龍鷹一擊的護勁只餘兩成真氣,而在一般對敵的情況下。該是足夠有餘,豈知龍鷹貫滿椅子的真氣並非凡氣,而是超乎真氣來自魔種的奇異能量,立即破去他已嫌不足的護體真氣,純憑外家橫練硬挨一記,哪還不被打得東倒西歪,內腑受創。   

早前胖公公密告龍鷹的正是他橫練氣功的虛實。令龍鷹對他瞭如指掌,反之薛懷義對龍鷹一無所知,在龍鷹一手營造出來的形勢下。吃了個大虧,丟盡臉子,激起兇性。進一步失去高手應有的冷靜,陣腳大亂。   

龍鷹如影附形,左腳尖觸地,右足疾掃薛懷義耳鼓穴。   

薛懷義使出渾身解數,憑按地的手撐得軀體離地,收縮伸張,撐出其中一腳迎擊龍鷹。   

“砰!”     

這次雙方均沒佔絲毫便宜,龍鷹給送往屋樑,薛懷義終滾跌地上,當龍鷹回落實地。薛懷義借腰力彈起,雙目噴火的朝龍鷹殺去。   

眾人看得怵目驚心,沒發出任何聲音,只餘沉重的呼吸聲。   

龍鷹先往後移,然後衝前。與薛懷義戰作一團,全是埋身搏擊的功夫,且是招招不顧己身,只避開要害,務以擊中對方為主的戰術。   

薛懷義採取此一戰術是理所當然,因為他一向以這套名之為“玩命拳”的功夫名震洛陽。顧名思義,就是以命博命,憑著天生異稟和練至登峰造極的內家橫練,一旦敵人被逼至不得不和他打這種方式的硬仗,從沒有一人能在他手底下活命。   

龍鷹卻似是主動和薛懷義如此拼過高低,以硬碰硬,你擊中我一拳時我回敬你一腳,場面火爆目眩,兩人均以高速進退閃躍,此來彼往,一時間沒人弄得清楚任何一方中了多少招,誰勝誰負。   

薛懷義則是心中暗喜,因為龍鷹此刻打到他身上的勁道正不住減弱,大不如前,在這方面他是經驗豐富,儘管對手起始時氣勢如虹,但終在氣脈和挨揍上比不上自己,敗像已呈,只要加重壓力,龍鷹肯定挨不過十招。   

場中眼力高明者,亦從速度和氣勁上看出採用這最不智戰術的龍鷹落在下風。   

而事實確是如此,不過卻是龍鷹一手炮製。   

胖公公指出要擊敗薛懷義,江湖上能辦到的肯定在二十人以上,但能殺他的不出寥寥數人,正因他這套以命博命的戰法。加上他須隱瞞袖裡的乾坤,為此多吃了最少四拳一腳。   

驀地龍鷹踢出妙至毫顛的一腳,掃在對方股腿肉厚處,魔功迸發,薛懷義應腳橫跌,今次龍鷹是不求傷敵,但求脫身,接著往後疾退,猶如一道魅影般仰身穿窗,投往外面廣闊的空間去,登時惹得外面傳來潮水般起伏的驚嘩聲,可想見無緣登樓的觀戰者終於盼望到的那種興奮心情。   

龍鷹的聲音傳回來道:“兀那假和尚,還不撿起爛鐵,下來和龍某再戰三百回合。”     

薛懷義確起過撿棍之心,剛才雖佔上風,但得來不易,被龍鷹的能捱善攻打怕了,如能以鐵棍對龍鷹空手,當然有百利而無一害。只恨給龍鷹公開點破,他再厚顏無恥,也沒法在眾目睽睽之下撿起鐵棍。   

下一刻他空手撲至窗旁,見在官署間廣闊的空地上,以千計的人正往四周呈圓形的退開去,以騰出空間讓兩人決鬥。   

龍鷹剛好落在以人築成圓形空地的中央,離八方館足有百多步,背向他。   

薛懷義心中獰笑,知龍鷹已是強弩之末,只要自己乘勝追擊,可取對方狗命。大喝下去道:“明年今夜此刻,就是小子你的忌辰!”     

言罷躍往窗外去,食堂內的人一哄而上,擠到窗旁。   

燈火映照中,龍鷹看著薛懷義躍離八方館的三樓,清楚明白時辰到的不是自己而是對方。   

翻離三樓的一刻,他確是傷勢頗重,但薛懷義的橫練真氣畢竟與先天真氣有別,只能傷他的肉身,魔種的元氣元神夷然無損。當他踏足實地,魔功已運轉九個週天,復元至十之八九。   

龍鷹動了,像一股龍捲風般轉動著飆移往薛懷義的落足點,令尚在凌空當兒的薛懷義生出無從入手的沮喪感覺。而令他大為震駭的,是依龍鷹的來勢,剛好於他足尖觸地前的一刻殺至。他的橫練功夫大半苦工全在下盤上,如不能沉腰坐馬,功力勢要大打折扣,不過此時他再沒有回頭路可走,又想到對方是外強中乾,遂全力催發真氣,一手護臉另一手護下陰,好硬捱對方攻擊,還想到著地後反攻之法。   

龍鷹左刻幹右刻坤的兩支護臂,滑入手中,但由於他遮掩得宜,加上燈火在長風下閃動搖曳,旁觀者全看漏眼。   

遙對兩邊的樓上樓下,加上空地上的觀戰者,過萬人透不過氣來的瞧著這場勝負未卜、驚心動魄的苦戰。   

龍鷹挨至此刻,早出乎絕大多數人料外。   

薛懷義終於足尖觸地,龍鷹煞止轉動,變成欺身直逼對手,在眨眼的高速中,雙手左右開弓,連續朝薛懷義胸腹狂擊十多記。   

在所有人不能置信眼睜睜的目光下,薛懷義像個扯線傀儡般不住跳躍,臉上現出驚駭欲絕的神情,鮮血不住從眼耳口鼻濺出。   

龍鷹再一個旋身,在薛懷義傾頹前,乾坤回到袖內,撮指成刀,劃過雙手軟垂的薛懷義粗壯的脖子,掌未至,刀刃般的魔功勁氣,早橫過這死有餘辜,作惡多端的假和尚的頸項。   

人頭甩飛,屍身還站了片刻,然後“砰”地一聲傾金山、倒玉柱的栽在地上。   

全場過萬人,沒有人發出半絲聲色,呼吸聲似都消失了。決勝負的一刻出現得太突然太快,更是大部分人做夢沒想過的結果。   

龍鷹昂然傲立,雖是身染血污,其氣定神閒卻像沒發生過任何事。   

龍鷹的感覺很古怪,清楚自己剛開殺戒,第一次殺人,但心境仍若不波止水,與自己決鬥前猜想的截然不同,恐怕該與魔種的特性有關。   

魔種的特性,變成他的特性。這場決戰標誌著他真正踏足江湖,陷身你不殺人別人殺你的江湖局。   

“聖上駕到!”     

眾人怎想得到武曌竟選此刻親臨戰場,循聲望去,一行數百騎朝他們的方向馳至,領頭的是高居馬上,龍袍帝冠的武曌,稍後是胖公公和御衛大頭子、被賜武姓的大將軍武乘川,再後是輛馬車和分作六排的御衛,忙避往兩旁,黑壓壓的跪滿地上,高呼萬歲。   

武曌神情肅穆,策馬直抵仍傲立在身首異處的薛懷義旁的龍鷹前方五步的位置,在馬上低頭俯視龍鷹,似想擠出點笑容,卻沒法辦得到,目光轉投往薛懷義的屍身,鳳目射出複雜的神色,語調卻是寒若冰雪,冷冷道:“梁國公漠視朕之警告,不但未能虛心自省,且持兵器硬闖皇城,實是咎由自取,又是不自量力,致招身首異處之禍,與人無尤,若有任何人敢藉此生事,再起爭端,朕立殺無赦,罪誅一族,不得異議。”     

她​​低沉帶有磁性的聲音,在官署廣闊的空間飄蕩,過萬人竟靜至落針可聞,盡顯天威。   

武曌從薛懷義處移開目光,掃視全場,沉聲續道:“姑念梁國公撰《大雲經疏》曾立大功,德被眾生,朕賜准其遺體送返白馬寺,火化後造塔葬之。至於其所度僧徒,悉數流配遠州,有生之日,不准踏足神都半步。”接著聲音轉軟,向龍鷹道:“龍先生為朕之大周國賓,竟被此愚不可及之徒騷擾先生清靜,是朕之過。請先生上馬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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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決戰皇城(下)—恐嚇勒索(上)

龍鷹心中暗讚,武曌這招連消帶打,一舉解決薛懷義橫死為神都帶來的所有問題,作風果斷,乾脆俐落,並且隱然有一切盡在她掌握中的派勢,趁機立威。但對她邀自己登上隨行的馬車,卻是摸不著頭腦。  

兩個御衛躍下馬來,馬車駛近,御者竟是個俏女郎,一身勁裝,雙目藏神。龍鷹直覺她是宮內出色的高手,也令馬車大添離奇神秘的色彩。  

御衛拉開車門,做出請龍鷹登車的敬禮。  

龍鷹還有什麼好說的,只好登車,車內簾幕遮窗,一片漆黑,一陣熟悉的香氣撲面而來,早被纖纖玉手劈胸抓個結實,扯得他僕往座位裡,小腹還被對方重重抽擊一記。  

馬車開出。  

龍鷹痛得彎下身去,抗議道:“想收買人命嗎?別忘記我剛和假和尚大戰三百回合,身受重傷。”   
太平公主在他旁坐下,恨得牙癢癢道:“死小子臭小子,騙得本殿那麼苦,原來竟練成道心種魔,沒給母皇笑死算本殿命大。”接著探手過來摸他袖內護臂,冷笑道:“還以為你這小子如此厲害,可憑空手活生生打死刀槍難入的死和尚,原來暗中出術。”   

龍鷹心懷大放,在車廂的“暗室”裡,身旁又是尊貴的大周公主,風騷放蕩,任他瘋言瘋語,浪漫旖旎處,比之剛才的生死血戰,活像兩個不同的天地。順手解下兩支護臂,湊到她小耳,先吹一口熱氣進內,道:“煩公主遣人把護臂歸還胖公公。”   

太平公主嗔道:“癢死人哩!這種下三濫的手法是從哪裡學來的。本殿不碰剛殺人的凶器,放到後座去,本殿自會處理。”   

龍鷹大樂,想不到竟有調戲她而不遭掌摑的今天,移近少許,緊貼香軀,同時分她心神道:“公主似乎對假和尚沒什麼好感。”   

太平公主沉聲道:“他一雙手染滿我李唐宗室的鮮血,你幹掉他本殿不知多麼痛快。否則怎肯讓你這假色鬼大佔便宜。”   

龍鷹失聲道:“假色鬼?”   

太平公主狠狠道:“真色鬼像你那樣子嗎?由榮公公千挑萬選出來的俏宮娥,恭候鷹爺沐浴登榻,鷹爺卻到望台吹風挨箭;這邊廂說身負創傷,不宜男女魚水之歡,隔不了幾個時辰威風凜凜的決戰假和尚。這叫色鬼嗎?見你的大頭鬼才真!”   

龍鷹從後伸手繞過她,輕輕挽她腰肢,頭則挨往香肩,嗅吸發香體香。不知人間何世的嘆息道:“公主有所不知,請容本國賓稟上,小人不知忍得多麼辛苦,怕的是公主以為我移情別戀,令小人痛失親公主香澤的機會。”   

太平公主笑得前仰後合,喘著氣道:“在戰場你是第一流的高手,在情場卻是第九流的低手。還敢在本殿前重提什麼一親香澤,想起來恨不得宰掉你。”   

龍鷹摸不著頭腦道:“那句話有什麼問題?”   

太平公主氣鼓鼓的道:“當時你是怎麼說的?”   

龍鷹苦思道:“我是怎麼說的? ”   

太平公主生氣道:“可知你們男人,為滿足一己之私,信口開河。事後忘得一乾二淨。”   

龍鷹抓頭道:“那晚我尚未來得及和公主海誓山盟,已給公主趕出去,究竟我忘掉哪句使公主含恨在心的話?”   

太平公主呆看他片刻,柔聲道:“龍鷹你是個很離奇的人,可以變得不可一世、英雄了得,也可以像現在般似個市井無賴,胡言亂語。是否種魔的影響?”   

龍鷹道:“當時你在八方館嗎?”   

太平公主哂道:“除聖上和胖公公外,宮內重要人物全體在場,只是掩飾得好吧!你哪看得見人家呢?只顧著和端木菱公然眉來眼去,打情罵俏。自己的名字都忘掉了。”   

龍鷹大樂道:“公主竟為我吃醋,事後有沒有氣得掉情淚呢?”   

公主大嗔道:“吃醋,吃醋!有什麼好稀奇的,哪個女人不吃醋,挪開你的手,滾遠點,不知自己滿手血污汗臭。”   

龍鷹反把她摟個結實。岔開道:“我們到哪裡玩兒?”   

馬車停下。  

公主餘氣未消的道:“你不懂滾落去看清楚嗎?”脫出他的魔掌,自行下車,不再理睬追在身後的龍鷹。  

宮城以萬像神宮為主殿。居前方的正中央,原址為隋之幹陽殿,後被燒毀。高宗在原址建乾元殿,極盡奢華,不過武曌仍不滿意,命薛懷義督工,不顧朝臣反對,將乾元殿夷為平地,每日勞役數萬人,花九個月時間建成明堂,再易名為萬像神宮。宮殿內外結構獨特,乃當時建築藝術的巔峰之作,充分體現武曌異乎常人的氣魄和野心。  

神宮高起三層,底層正方形,每方配以不同顏色,象徵四時,四面開窗。中層十二邊形,供奉十二生肖,象徵十二時辰。上層二十四棱柱體,象徵二十四節氣。圓形殿頂由九條雲龍捧拱,中央飾金鳳凰昂首傲立,前爪伸開向端門,正是武曌攫取天下的雄心。  

萬像神宮高二百九十四尺,四邊各寬三百尺,氣象萬千,莊嚴雄偉。  

神宮後起天堂五級,比神宮高出百尺,夾著超巨型大佛像。天堂後為貞觀殿,為武曌在宮城內的主寢宮。西是武成殿,是武曌聽政和召見群臣的殿堂。附近有中書省、史館、命婦院、內醫局和供給內寢的重要部門尚食廚。  

以張易之和張昌宗為首的美男團居於貞觀殿西的集仙殿,再西行的洛城殿,更是天下士子翹首企望的聖地,於此武曌親自主持殿試,選拔人才,建構出新的統治班底,令大周政治空前穩定。  

太平公主的行宮陶光園,處於貞觀殿東北,夾河而建,河深逾丈,鳥魚翔泳,此河往西注進神池,正是龍鷹麗綺閣在處。  

雖然實際上陶光園和麗綺閣相隔頗有一段距離,但以宮城的規模和標準來說,可算鄰居。昨夜龍鷹下車處正是以河林美景稱絕的陶光園,由此可見武曌對這位最小女兒的恩竉。  

太平公主徑自進入行宮,留下龍鷹讓一眾太監宮娥招呼,直至被送入宮室安寢,不要說一親公主香澤,瞥一眼的機會也沒有。  

這天一早醒來,雨聲淅瀝,大雨中的陶光園又是別有一番滋味。宮娥來喚他起床,梳洗更衣,伺候周到,還以為就這麼被“逐離”陶光園之際,太平公主使人來邀他到望河軒共進早點。  

喜出望外的龍鷹隨太監抵達望河軒,太平公主不施脂粉的坐在軒外,凝望大雨迷離的河林。  

龍鷹坐到擺滿小點的桌子一側,見她默默含愁,像失去說話的興致,不敢惹她,徑自吃喝。  

雖是不施脂粉,且鬱鬱不樂,太平公主仍是那麼明艶動人,減三分艶光,多添幾分秀氣。  

太平公主終於說話,淡淡道:“昨夜睡得好嗎?”   

龍鷹很想說沒有公主怎睡得好,幸好知道在這種氣氛下絕不宜說這類話,免致火上添油,改口道:“啟稟公主,小人睡得相當不錯。”   

太平公主先是臉無表情,接著忍俊不住似的嫣然一笑,橫他一眼,目光重投雨茫茫的前方,搖頭道:“昨夜人家詐作生氣,是逗你玩兒,只是後來收到一個消息,弄得人家心情大壞,並不是故意冷落你。”   

龍鷹立告心情大佳,原來如此,特別她自稱人家,將兩人間的關係大幅扯近,問道:“公主究竟為何事心煩?”   

太平公主像失去說話的力氣,嘆息一聲,沒有答他。  

龍鷹呆看眼前美女,心想的卻是打從荒谷石屋“邂逅”這誘人至極的大周公主,對她總是很口不擇言。為什麼會這樣呢?自己知自己事,遇上心儀的美女,他像變成另一個人,連對著道貌岸然的端木菱,又在大庭廣眾之前,仍無法按捺得住。難道是因被押離小屋前,一直沒有接觸女性的機會,而卻看過不少,一切只能在想像中進行,養成對美女肆無忌憚的作風,至於是否如此,只有老天爺清楚。  

太平公主的聲音傳入耳內道:“你在想什麼?”   

龍鷹心中一動,道:“公主現在的神態,我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可否讓我猜猜公主的心事,如果猜中的話,公主賞我一個香吻。”   

太平公主苦笑道:“真不知你是聰明還是大笨蛋,人家哪還來親嘴的心情,就算給你猜中,人家不過敷衍了事,鷹爺有樂趣可言嗎?昨夜人家想得心累了,現在事事提不起勁。”   

龍鷹微笑道:“那就事後親嘴吧!”   

太平公主大訝道:“你真的猜得到?”   

龍鷹試探道:“不是與你三皇兄有關,就是與四皇兄有關,對嗎?”   

高宗有八子,四個是武曌所出,而武曌把己出的四子長幼次序自行排列,因而排最後的李顯和李旦,從七皇子、八皇子,變成三和四。  

太平公主坐直嬌軀,秀眸撲閃撲閃地看他。  

龍鷹道:“此事可包在我身上,保證妥善解決,你母皇將沒有藉口降罪公主的皇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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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恐嚇勒索(下)—許君為妾(上)

太平公主沉聲道:“事情非如你想像般簡單,昨晚推事院有人認出行刺你的大鐵弓乃三皇兄之物,立即上報武承嗣那狗賊,估計他今天會於早朝稟告母皇,並策動他的**慫恿母皇以叛逆之罪處置三皇兄,際此皇嗣繼承權風頭火勢的時刻,最怕母皇順水推舟,那麼…”     

龍鷹順手多取個糕點塞進嘴裡,長身而起,含糊不清的道:“早朝何時舉行?在什麼地方?”     

太平公主擔心道:“離早朝尚有半個時辰,在武成殿,你曉得自己幹什麼嗎? ”     

龍鷹欣然道:“當然清楚。武承嗣理該尚未出門,這混蛋住在哪裡?”     

太平公主心忖事情已不可能更加惡劣,給這傢伙去亂闖胡搞說不定可以有轉機,嘆道:“他的行宮是離此不遠東南方的流杯殿,雨這麼大,我用馬車送你去吧!記著不要動手打人。   

太平公主千叮萬囑下,龍鷹步下馬車,冒雨直抵流杯殿,報上名號,把門的兵衛顯然人人曉得他是誰,請他進入轎廳坐下,另有人入內飛報。   

片刻後,一個兵頭模樣的人神色不善的出來,沉聲道:“小將向魏王請示,魏王說他與龍鷹你兩不相干,亦不想和你套交情,加上他有要事處理,著你立即滾蛋。這是魏王剛才說的話,命小將一字不改的轉告鷹爺。”     

龍鷹啞然失笑道:“勞煩兄台,為我向魏王再傳一次話,也要一字不改。”     

仍未表明身分名字的兵頭道:“這個恕小將難以從命。”     

龍鷹道:“你如不肯傳話,斬你頭的不是我而是你的主子。告訴他三句話,就是褚元天、大鐵弓和真憑實據。”     

接著雙目魔光遽盛,狠狠盯著那兵衛,喝道:“還不滾進去上報魏王?”     

兵頭給他看得渾身一顫,被催眠似的匆匆去了。   

武承嗣擺出來接見龍鷹的陣仗,確可嚇倒很多人,他​​坐在華麗殿堂北端高起九級的玉石階台上,紅冠黃袍,五官尚算端正,三十來歲的年紀,還故意將眉毛畫粗,好掩飾因酒色過度而致的蒼白臉容,兩眼射出陰鷙凶狠的神情。   

兩旁各站了二、三十人,不少一看便知是高手,包括立於首位的褚元天,昨夜在八方館幫腔的張嘉福就在褚元天對面。人人殺氣騰騰,神色不善,盯著來到離台階十步處站定的龍鷹。   

武承嗣凝視來訪的不速之客,雙目閃過嘲弄的光芒,打叮,手勢,他右方首席的張嘉福代言道:“魏王尚要趕早朝,龍先生長話短說,不要浪費魏王寶貴的光陰。   

龍鷹心知若自己說的話對他沒有威脅性,他會立即拂袖而去,以奚落自己,從容道:“魏王錯在讓褚元天現身龍某之前,被龍某一眼認出是那晚在神池向龍某發箭的傻瓜刺客……”     

褚元天厲聲打斷他道:“龍鷹你休想含血噴人,有什麼真憑實據?”武承嗣雙目閃動驚疑不定的神色,更證實龍鷹心中想法,就是此子曉得種魔心法一事,也清楚武曌不惜一切得到秘卷的決心,遂借殺死龍鷹,希望武曌盛怒之下,處死廬陵王李顯。   

龍鷹昂然道:“老子有一套功法,不論對方如何蒙頭罩臉,我看過一眼永不忘記。聖上更清楚老子有這套功法,只要我說出來,包保她相信。不相信的話,我便捲鋪蓋回鄉下耕田,殺了我都不當國賓。哈!魏王該比任何人清楚,若我是被魏王間接逼走,魏王以後的日子絕不好過。”     

武承嗣大怒道:“好膽!竟敢口出狂言脅迫本王,該當何罪!”     

龍鷹失笑道:“頂多不過是欺王之罪,但你老兄犯的則是欺君。你若心中不服,我們立即一起上早朝,擺出來讓聖上和一眾大臣小臣秉公辦理,看看誰的罪較重。”     

武承嗣終於色變。   

兩旁高手躍躍欲動,只待武承嗣一個命令。   

龍鷹好整以暇道:“諸位好像忘了聖上昨晚說過什麼,誰敢因薛懷義向本國賓生事,立殺無赦,罪誅一族。”     

張嘉福沉聲道:“現在的事與薛懷義怎扯得上關係?”     

龍鷹雙目魔氣大盛,盯著武承嗣道:“當然有關係,我今次來順道辦兩件事,其中之一是收一筆爛帳,褚刺客一是還我十兩欠金,一是隨我去見聖上,讓聖上為我主持公道,此事沒得推卻,因至少有數百人證。”     

武承嗣被他眼神所懾,兼之心中有鬼,硬不起來,道:“另一件又是什麼事?”     

龍鷹道:“另一件就是討掩口費,另加十兩黃金,一併給老子。不過掩口費是有期限的,任何人敢再提刺殺的​事,我就將掩口費的事稟上聖上。”     

褚元天雙目噴火的道:“龍鷹你實在欺人太甚,你膽敢冒犯誣衊魏王,已犯下死罪,只要將你當場格殺,再治你襲擊魏王之罪,即使聖上亦難怪責魏王。”言罷向武承嗣看去,請他下令。   

武承嗣賊眼亂轉,猶豫難決。   

龍鷹欣然道:“褚兄原來是有勇無謀的人,魏王是錯用了你,否則不用一注輸掉他十兩黃金。便當我是薛懷義,聚眾圍攻若能起作用,他早死掉,昨夜怎還可以活生生的到皇城來丟人現眼。而你這蠢蛋又不懂揣摩主子心意,若公然幹掉我不會有任何後果,魏王早這麼做了。”     

接著向武承嗣大喝道:“老子的時間才真的寶貴,一句話,二十兩黃金,給還是不給?老子掉頭便去見聖上,後果自負。”     

武承嗣的臉色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龍鷹將見武承嗣的整個過程,活靈活現、加鹽添醋的在馬車內詳告太平公主,笑得美人兒前仰後合,浪蕩迷人,絲毫不怪龍鷹登車後緊摟她腰肢不放。   

公主嬌笑道:“你真不是人,收十兩黃金還不見好收手,還要多勒索十兩黃金,貪得無厭。”     

龍鷹笑道:“貪心確是貪心,不過卻是事關重大,武承嗣肯付掩口費,等若默認刺殺是他策劃的,以後不單不敢再提此事,還要推事院的人封口。”     

公主道:“由今天開始,武承嗣會千方百計置你於死地。唉!真希望他這麼做,讓這奸賊領教邪帝的威力。”     

龍鷹在她臉蛋香一口,道:“公主現在有心情了嗎?”     

公主道:“不要那麼急色。想得到本殿並不難,我納過兩次駙馬,在男女之事上,一向我行我素,不理別人的看法,聖上從不管我這方面的事。不過那樣的生活並不快樂,有時真不知如何可以令自己開懷。但對著你這死色鬼,的確能拋開煩惱。待我先去打聽早朝的情況,待你辦完聖上的事,本殿再到這裡接你去吃喝玩樂。”     

龍鷹想起人雅,低聲道:“今晚不成!”     

公主大嗔道:“什麼?”     

馬車抵達御書房外,龍鷹拋下一句明天見,趁她大發雷霆前滾下車去。   

馬車離開後,大雨變成毛毛雨粉,龍鷹向恭候御書房外的榮公公道:“麻煩公公設法找副統領來,告訴他籌銀兩一事,終於有著落。”     

榮公公道:“能為鷹爺辦事,是小人的榮幸。”     

龍鷹愕然望他。   

榮公公壓低聲音道:“鷹爺殺了那賊禿,大快人心。   

賊禿一向於宮內橫行作惡,我們當內侍的被他打死打傷有好幾十人,遭他凌虐至死的宮娥更難以計數,得知鷹爺昨晚大展神威,斬下賊禿首級,我們人人如放下心頭大石,只差未像宮外的百姓般燃炮竹慶祝。”     

龍鷹心忖竟有此事,自己想不變成名人怕是沒可能了。拍拍榮公公肩頭,進入御書房。   

人雅俏生生的立在幾旁磨墨,見龍鷹來到,喜動顏色的下跪施禮,然後哀求道:“聖上隨時駕到,人雅不敢坐著來磨墨呵!”     

龍鷹到几子坐下,笑道:“不要怪我遲來,因為我要去賺錢回來養我的俏人雅,讓她豐衣足食,一世無憂。”     

人雅神色一黯,淒然道:“鷹爺不要說笑好嗎?人雅命薄,沒有福氣。”     

龍鷹邊提筆疾書,邊訝道:“人雅怎會有這種想法,只要聖上點頭便成。”     

人雅道:“聖上絕不會答應你的。”     

龍鷹笑道:“為何人雅會這麼想?”     

人雅欲言又止。   

龍鷹拍胸保證道:“放心說出來,我不會告訴任何人。”     

人雅瞥他多情又幽怨的一眼,輕輕道:“聖上有時望人雅的眼光很古怪,看得人雅心驚膽跳,然後她自言自語,什麼永遠不會再讓你離開那類令人不解的話。”     

龍鷹心忖武曌對人雅確異乎尋常,寧開罪薛懷義亦不肯將她送出去。想起有關武曌的一則傳聞,登時毛骨悚然。不過若武曌真的對人雅好,將人雅許給自己,反是順理成章。   

微笑道:“真實的情況往往出人料外,聖駕到後自見分明。最重要是人雅願不願從我?”     

人雅顯露少女嬌態,嗔怪地橫他一眼,不依的道:“鷹爺呵!這還要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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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章許君為妾(中)

龍鷹大樂,問道:“人雅懂唱曲嗎?”     

人雅害羞點頭,仍是難解憂色,輕輕道:“人雅還受過音律舞技的訓練。”     

龍鷹心花怒放,意動神馳,若有這麼個可人兒只為他一人在家表演歌舞,夫復何求。真想挾起她遠走高飛,永遠不回來。   

人雅忽然以蚊蚋般的聲音道:“榮公公下達指示,若鷹爺要人雅侍寢,人雅不可拒絕。”     

龍鷹心一盪,問道:“人雅會拒絕嗎?”     

人雅早玉頰霞燒,踩足不依道:“人雅在提醒鷹爺呵!”說罷羞得不知該躲到哪裡去。   

害羞的美人恩重至此,龍鷹差點不相信耳朵。   

“噹!噹!噹!”     

人雅“心有鬼”,嚇得魂飛魄散,撲跪地上,嬌軀顫抖。   

門大開,“聖上駕到”聲武曌從屏風後轉出來,沒有瞥兩人半眼,筆直走到龍桌坐下,四個太監俯身高舉兩個織有鳳凰紋的筐子,一個滿載卷宗件,另一個竟是空的,以近乎舞踏的步法,直至把筐子安置在龍桌左右兩端,然後躬身而退,三步一跪,步一叩地至消失在屏風外,大門關上。   

武曌沉吟片刻,柔聲道:“人雅平身,到朕這裡來,讓朕看看你。”     

人雅嚇得又一陣顫抖,勉力站起來,搖搖晃晃的,龍鷹已做好一切準備,可在她跌倒前扶她。   

人雅垂頭直抵龍桌前步許的距離。   

武曌輕輕道:“抬起頭來。”     

人雅勉力抬頭,與武曌目光一觸。立即嚇得跪倒地上,顫聲道:“奴婢該死!”     

武曌不悅道:“以後不准在朕前提'死'這個字。”     

人雅嚇得臉無人色。   

武曌目光終投往離她逾十丈的龍鷹,微笑道:“朕將先生昨天錄寫的入道第一看過五遍,謝眺果是不世出的武道天才和思想大家,令朕大有得益,亦可見先生確是盡心盡力辦事,沒有錯漏一字。”     

龍鷹心叫厲害。似是捧他,其實是表示以後若有錯漏,絕瞞不過她的法眼。著他好自為之。微笑道:“心法精意確,一字不能易,聖上放心。”     

武曌顯然心情極佳。欣然道:“有先生為朕辦事,朕怎會不放心?先生雙目神光比之昨天更內斂,可喜可賀。”     

接著目光投往人雅,道:“人雅可知你的鷹爺為你開殺戒,在千萬人圍睹下,於皇城怒斬薛懷義。此事轟動神都,城處處聞鞭炮之聲,令朕欣喜莫名。”     

人雅發出一聲輕呼。   

武曌接著道:“由此刻開始,人雅你再不是朕的貼身婢女,而是龍先生的小妾。榮公公正在院等你,人雅隨公公返仙居院收拾衣物,並可在朕的貼身婢女挑選兩個與你最合得來的姐妹作陪嫁,便當是朕給你的嫁妝。其他公公自有安排。”     

“謝主隆恩!”     

人雅歡天喜地去後,武曌平和的道:“直至先生離開神都之日。人雅將居於上陽宮通仙門內的甘湯院,院內有天然溫泉。得朕保護人雅,先生將無後顧之憂。至於神池的麗綺閣,可看先生的意思保留或取消。”     

龍鷹慌忙道謝。表面看,武曌對自己恩寵極隆,無微不至。事實上他卻變成另一類的囚徒。給綁死在這裡。如要開溜,只人雅一個已教他頭痛,何況多了兩個嬌滴滴的美嬌娘。武曌真絕,兵不血刃地困著他。   

時間點點滴滴的過去。   

兩人再沒有說話,各自埋頭工作,一個是女魔帝,一個是邪帝,確是離奇詭異。   

不知過了多久,武曌忽然道:“這裡有個奏章,令朕很感為難,先生可為朕分憂嗎?”     

龍鷹繼續書寫,點頭道:“能為聖上分憂,是小民的榮幸。 ”     

心忖如此和她朝夕相對,潛移默化下,真不知最後自己會變成什麼東西。   

武曌道:“這是太宗時爵封武連縣公李君羨後人詣闕稱冤的奏章。事情要從太宗貞觀二十二年說起,當時太白星不止一次在白天出現,太史局認為是女主昌之兆,當時亦有「唐三世之後,則女主武王代有天下」的流言,令太宗睡不安寢。他最懷疑的就是左武衛將​​軍李君羨,其小名又是女姓化的「五娘子」,心忖莫非「女主武王代有天下」應驗在此人身上。遂免其兵權,又藉口他與妖人往來將其處死。現在李君羨的後人希望朕為他平反,朕該如何做呢?”     

龍鷹整個頭在發麻,若是如此,而事實確擺在眼前,否則何來喊冤的奏章,那武曌正是天命所歸的皇帝,試問一眾凡人怎鬥得過她。把心一橫道:“聖上當然須平反此案。”     

武曌興致盎然的道:“願聞其詳!”     

一直以來,不要說龍鷹,杜傲等人亦從沒有認真思索武曌從垂簾聽政、親自主政到登基所面對的阻力,只知她心狠手辣,凡阻擋在她登上皇帝寶座道路上的障礙,包括自己的兒子,均一律清除。其凶殘惡毒可謂史無先例,事實上反對她的力量亦是“史無先例”,換過實力和意志力稍差者,早倒下去。   

到今天龍鷹置身大周皇朝的核心位置,與武曌多次接觸,始設身處地感受到武曌達致的成就背後的意義。   

自春秋戰國以來,一直是男尊女卑的社會,到漢武帝獨尊儒學,更被道德化了,女性僅是男性的附庸,垂簾聽政可說是容許女性干政的極限。到大唐開國,家天下一姓化的儒家理念進一步鞏固深化,天下只可以是李姓有皇族血緣者的天下,其他均不具合法地位。以李世民的英明神武,聞得將有女主代唐,毫不猶疑誅除可疑的目標,認為一切理所當然,皆因女主本身已是大逆不道的事情。    魔門一向反儒學反禮教,為首的陰癸派且是女尊男卑,歷代派主均由女性出任。武曌出身陰癸派而竊李唐的皇帝寶座,正代表魔門在歷時數百年的鬥爭取得翻天覆地的徹底勝利。擊敗的不獨是李唐宗室及其支持者,還有儒家男尊女卑根深蒂固的觀念。   

現在的李顯和李旦,雖是武曌親生骨肉,卻是李唐宗室最後兩座仍未倒下的堡壘,一切鬥爭,“傳統”和“革新”的角力,均環繞這兩座最後的堡壘進行。而武曌正佔盡上風。   

如果武承嗣不是如此不爭氣,恐怕李顯、李旦早死無葬身之地。   

這些念頭以電光石火的高速掠過龍鷹心頭,道:“小民想不出什麼大道理,只覺若平反此案,可讓人曉得李世民並不是那麼英明神武,且會濫殺無辜。其次是可重新提醒敢與聖上作對者,聖上實承天之命的真主,反對聖上最後勢將徒勞無功。哈!不過既是如此,聖上反不用嚴厲對付他們,不如施之以恩,服之以德,大家和和氣氣,而最後的結果仍不會改變,皆因天命不可改也。”     

武曌露出深思的神色。   

想像和現實裡的武曌有微妙的分別。以前在龍鷹的想像,武曌是個專橫拒聽、動輒殺人的暴君。但眼前的武曌,卻是個高瞻遠矚的明君,先定下目標,凡有利於邁向目標的,她方會做,凡不利於邁向目標者,她會下手剷除。所以昔日薛懷義有利於她,可得她放縱,有如今天的自己,至乎可和她平起平坐。但有一天他龍鷹變成障礙,將會如薛懷義般橫死。這個理解非常重要,事實上自被擒後,他和武曌的鬥爭立告展開,互相把握對方的優點和弱項。薛懷義正因錯估她,故落得如此下場。   

武曌在奏章上批幾句後,將奏章放入左方筐子,朝他道:“龍先生陪朕用午饍吧!”     

這是個沒人敢拒絕的邀請。   

龍鷹道:“小民尚要出宮去了卻一件心事,聖上盛意心領了。”     

武曌像早猜到他會拒絕般,若無其事的道:“朕可以知道嗎?”     

換過別人,只要答句“不可以”,立招誅家滅族的大禍。   

龍鷹道:“小民須將昨晚贏來的賭注,分一半給小民的擔保人端木仙子。”     

武曌現出莫測高深的一抹笑意,淡然道:“端木菱的師尊師妃暄,一言一語,一舉一動,莫不暗合慈航劍典之旨,故雖一人一劍,其威力勝比千軍萬馬,若不是有她奔走斡旋,李世民焉能開出大唐盛世?端木菱被遣踏入江湖,實力絕不在當年的師妃暄之下,恐怕猶有過之。現在不論朕怎麼說,先生當聽不入耳,昨晚她肯作你保人,自有深意,非是義助那麼簡單,很快先生會明白這番話。”     

龍鷹愕然道:“小民確沒對此作深思,聖上認為我該否見她呢?或是只著人為我送金子去了事?”     

武曌對他的反應大感滿意,道:“先生和她終須一見,就由此事開始,這是命注定的,你和她都逃不了。”     

又隨口問道:“薛懷義的屍身,隱有被硬物命遺痕,先生可以告訴朕是怎麼回事嗎?”     

龍鷹心叫厲害,答道:“胖公公使人送來杜伏威的袖裡乾坤,讓小民暗藏袖內,此奇兵小民已請公主交還公公。胖公公真的對我很好,令我有點受寵若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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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許君為妾(下)—遊龍戲鳳(上)

武曌雙目射出複雜神色,感慨的道:“或許先生觸及他心內某一種情緒,先生可放心信任他,在宮內,他是朕唯一可以談心事的人,可是近兩年大家很少說話。告訴公公,他為朕做過的事,朕是不會忘記的”     

龍鷹大懍,曉得她如此坦白,是表明看穿自己和胖公公的真正關係,不過一天她未殺自己,絕不會動胖公公,否則武曌和他龍鷹間將沒轉圜餘地。   

武曌處理妥最後一道奏章,右方的筐從滿載變為空空如也,欣然起立,道:“這麼多年來,在書房伺候朕的人很多,但和朕一起辦公的惟先生一人。”     

龍鷹忙起立恭身送行。   

武曌舉步移至龍鷹前,微笑道:“朕還是首次自己拉開宗卷批閱,過往有內供奉代勞,但朕不想他們影響先生的專注,所以禁​​止他們到御書房來,如果先生想人雅到書房來伴你,絕沒問題,朕還喜歡見到她。”     

龍鷹恭敬道:“謝主龍恩。”     

武曌默然片刻,欲言又止,終於離開。   

龍鷹以最快速度,到未時末完成今天的工作,離開御書房時,令羽足足等了個半時辰,兩人邊走邊說此時雨早停了,但天空仍是層雲迭迭,不見陽光。   

龍鷹在懷囊掏出兩錠黃金,塞進他手裡,道:“這是到芳華閣的花費,剩下的可使各兄弟買套光鮮衣服,到青樓去顯氣派。”     

令羽嘩然道:“我的娘!竟然是金錠,足夠去十次。”     

龍鷹心忖今晚當然陪人雅,明天是太平公主,遂道:“就定下後晚到芳華閣去叫大家做好準備,若有兄弟不想去尋花問柳,由他好了。”     

令羽笑道:“小將還未見過不想到青樓的男兒漢,除了那些讀壞書的窮酸,鷹爺放心,沒有人不奉陪的,鷹爺現在的名字比誰都要響,小將可否以鷹爺的名字去訂房,說不定可訂得最好的庭院式廂房。”     

龍鷹道:“沒有問題,現在我必須入城走一轉,你們可詐作護送我,我去見人時你們乘機脫身。”     

令羽大喜道:“鷹爺想得周到,大統領早有命令,鷹爺何時要我們,我們何時作鷹爺護駕,大夥正候命,一召便至。”     

又道:“鷹爺昨夜大顯神威,到今早大夥兒的話題全離不開昨夜之戰,鷹爺要到城內哪裡去?”     

龍鷹道:“我要到國老的府第,你們送我到門口,然後分頭辦事。”     

令羽連奔帶跑的去準備一切。   

龍鷹熟門熟路,穿院越落悠然朝正門樓舉步,現時家有人雅,他早失去在外拈花惹草的情懷,今趟到青樓去,一方面確想見識洛陽首屈一指的青樓,最主要是陪大家兄弟一起高興,他亦不認為拈花惹草不妥當,皆因他成長於離經叛道、漠視道德禮法的魔門之內,而他和眾師兄們的分別在於他純淨無瑕的道心。   

待會見到美賽天仙的端木菱,會是怎樣的光景呢?   

到達國老府,龍鷹報上姓名,指名求見端木菱,這是他想出來找她的最佳辦法,至不濟也該是問對地方。   

門衛被他的大名如雷般貫進耳內,不敢怠慢,慌忙飛報,不久一個管家模樣的中年漢親來迎接,道:“端木小姐外出未返,不知她今天會否回來,但國老刻下在家,著小人來請鷹爺入中堂一聚,稍盡地主之誼。”     

龍鷹想不到“鷹爺”的稱號散播至此,又對端木菱的仙蹤難測大感失望,另一方面受寵若驚,想不到貴為重臣之首的當朝宰相狄仁傑這麼給臉子,遂懷著複雜的心情)隨狄府管家入內。   

進入大宅的主門樓,迎面為磚砌照壁,兩側各有一入口管家領龍鷹轉左向南進入中院,中院位於國老府中央,左右院落對稱,形成三組雙四合院共六個院落,是俗稱“三宮六院”的佈局,各院落既自成一體,又互相連通其中以中院最考究,木刻磚雕彩畫,營造出古樸蒼勁的意境。   

狄仁傑在石階上迎客,領他進入寬敞開闊的主堂分賓主坐下,小婢奉上香茗後退出堂外,剩下他們兩人。   

狄仁傑今年至少六十歲,但橫看豎看只像四十許人,相貌清臒,神采奕奕,雙目靈活多智,氣度沉凝,蓄五綹須,錚錚風骨,神采照人,教人見之心生敬慕難得他態度親切溫和,但辭鋒銳利,令人難以招架,雖是輕描淡寫,亦使龍鷹暗自驚心。   

狄仁傑勸茶後道:“端木小姐早曉得今天龍先生將來訪,卻不留下說話,令人難解,小姐雖貌美如仙,但對仰慕她的俊彥從來不假辭色,可是對龍先生卻非常注意,不但隨老夫到八方館觀戰,且主動助龍先生一臂之力,使老夫大惑不解,龍先生有以教我。”     

龍鷹有什麼好說的,難道告訴他自己的魔種給她探測到嗎?只好道:“仙心難測,恐怕國老須親自問她,看她肯否開仙口。​​”     

狄仁傑啞然笑道:“好一句仙心難測,推得一乾二淨,老夫曾問過太平公主有關你的出身來歷,公主著老夫問聖上,那即是教老夫不要問,只是我這人一向好奇心重,凡事都想弄個清楚明白,只好直接來問龍小兄,勿怪老夫交淺言深,對小兄老夫只有好感絕無惡意,今早之事,證實小兄乃我輩中人。”     

龍鷹一頭霧水道:“今早的什麼事?”     

狄仁杰微笑道:“昨晚公主漏夜來找老夫,告知武承嗣欲誣​陷廬陵王之事,老夫知事態嚴重,連忙聯繫夠資格說話的人,準備早朝時先發製人,豈知今早公主遣人知會老夫,說事情已解決,著我們靜觀其變,果然武承嗣整個早朝不吭一聲,朝會後老夫找公主說話,迫得她緊才說得你出手,於早朝前闖魏王府硬迫武承嗣撤銷此事。”     

接著凝神看他,一字一字的道:“小兄憑什麼令他屈服?”     

龍鷹回敬他銳利如刃的眼神,道:“恐嚇。”     

狄仁傑神情不動,道:“只是恐嚇?”     

龍鷹忍不住嘴角逸出笑意,道:“還有勒索。”     

兩人再對望小片刻,同時笑得前仰後合,嗆出淚水。   

狄仁傑喘著氣道:“小兄確是妙不可言,唉!你怎會和來俊臣混在一起的?”     

龍鷹苦笑道:“此事一言難盡。”     

狄仁傑狠盯他片刻,搖頭嘆道:“恐怕須大刑伺候,小兄或肯多透露一句半句。”     

龍鷹趁機問道:“來俊臣那傢伙是不是死定了。”     

狄仁傑道:“小兄為何關心他呢?你知否多少人在他的屈打成招下家破人亡,流離失所?今次翻案事關重大,不容有失,只要證明此起最大的案是冤案,即使聖上亦沒法壓下,其他千千百百的案子也是冤案的可能性,屆時死者可得安葬,革職者可複原職,流徙者可返居地,老夫是義不容辭,定要為受冤者討回公道。”     

龍鷹心生敬意,道:“應該如此。”     

狄仁傑回到原先的話題,道:“歷代均有舉薦賢士之舉,今天聖上定之為常規,由此入仕者不計其數,可是像小兄般以隱世高士入朝而被聖上待以國賓之禮,卻教人摸不著頭腦,究竟小兄由何人舉薦?”     

龍鷹湊過去壓低聲音道:“正是聖上自己,國老勿要告訴任何人,不信的可去問聖上。”     

兩人對望一眼,齊聲狂笑,今次笑得厲害。   

狄仁傑嘆道:“小兄確是妙人,如果不是見你一臉正氣,以後老夫會睡不安寢,來讓老夫送小兄出府。”     

龍鷹忙道:“怎敢勞煩國老,小子認得路。”     

狄仁傑道:“你須走另一條出府之路。”     

龍鷹大奇道:“為何不循原路?”     

狄仁傑苦笑道:“因為只有走那條路,老夫的刁蠻女方可伏擊你,小兄放心,她用的只是竹劍,劈中脖子都不會有事。”     

狄仁傑領龍鷹來到南園,故意提高聲音道:“穿過圓洞門,轉左是往外街的門。”     

龍鷹忙道:“國老請回,小子想順道欣賞園內景色。”     

狄仁傑眨眨眼,徑自回去。   

龍鷹心忖他說自己是妙人,事實上他們父女更妙,朝圓洞門看一眼,心中好笑,小魔女倒懂找地方,誰想得到國老府內有埋伏,一般庸手肯定中招,那她可四處張揚他自己嘛,忽然頑皮心起,裝作漫不經心地往洞門走去,到了心有所覺身有所感的位置,退回去,一拍額頭自言自語道:“真沒有記性,漏了頂帽子。”     

躲在洞門後的小魔女立即呼吸加速,顯示她既怨憤又緊張。   

他的童年歲月,面對的是比他年長很多的杜傲諸徒,在杜傲的維護下,沒人欺負他,但若要找人玩耍,則想也不用想,一切玩意只好在腦袋內進行,現在有了年紀比他小的俏人雅,雖然這清秀纖弱的美女歌舞不該差到哪裡去,但陪自己玩耍肯定是強她所難,只有小魔女是天生的玩耍狂,你想不陪她玩亦不行,四處撩事鬥非,玩得花樣百出,恰好填補他童年的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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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遊龍戲鳳(下)—三真合一(上)

片刻後二度抵洞門前,再退後,咳聲嘆氣道:“我是怎麼弄的,今趟竟忘掉錢囊。”   

掉頭走十步,猛運魔功,足不沾地的回到洞門處,雙手環抱等看小魔女的好戲。  

她是魔女,老子是邪帝,當然須見個真章。  

洞門外傳來微僅可聞嬌美至令人神酥意軟、若人雅般帶點童稚的可愛聲音道:“沒道理的,怎會忘掉錢袋?”   

話猶未已,小魔女那張俏秀無倫,美至不可方物的粉臉從洞門旁探出來,變得大家臉臉相對,隔不到半尺。  

龍鷹想都不想大嘴湊過去,蜻蜓點水往她香唇碰一記,疾退往後嚷道:“中招!”   

小魔女呆了起來,美目先瞇成線,異采漣漣,然後瞪得說有多大就有多大,彷如到此刻方如夢初醒,曉得被龍鷹佔她便宜,瘋了的雌老虎般搶出來,手中竹劍沒頭沒腦的朝龍鷹劈去。  

這麼偷雞不著蝕把米,對這天之驕女來說是破題兒第一遭。  

小魔女一身雪白武士勁服,以細絲帶紮了個英雄髻,腰繫緞錦,腳踏黃革靴,襯得她人比花嬌又不失颯爽英姿,加上紅撲撲的臉蛋,生動活潑的表情,灑起劍招像表演多於比武。那條小蠻腰扭動起來勁力十足,帶動整個嬌軀像蛇般柔如無骨,彷如下凡來跳劍舞的頑皮小仙女,兼之嬌叱連連,不看到目眩神迷的就不是正常人。此時她恨不得將龍鷹碎屍萬段,若可以的話,絕對會把竹劍換為最鋒快的利刃。  

龍鷹心中叫好。小魔女並非“虛有其表”,確曾在身法劍術下過一番苦工。亦予他一個難得的機會,由於被擊中沒什麼大不了,故只閃不擋,在漫空劍影裡盡展魔種級的奇異身法,任小魔女橫砍直劈,卻碰不到他的衫角。  

驀地小魔女收劍後撤,縱然天寒地凍,也累得她香汗淋漓。不住嬌喘,踩腳道:“不打了!你這個最可惡的混蛋!”   

龍鷹親她嘴兒,自知理虧,鬧到狄仁傑處更不得了。忙道:“小弟走哩!”轉身便去。  

竹劍帶起的呼嘯在背後響起。  

龍鷹測準來勢,躍高兩尺。  

“啪!”   

竹劍狠狠掃在他屁股上。  

龍鷹“嘩”的叫痛轉過身來,抗議道:“收買人命嗎?”   

小魔女恁是奇怪,像忘掉被親嘴,一臉喜色。道:“我打贏哩。若是真劍,不斬開你兩截嗎?還當你是什麼了不起的人物,原來不堪一擊,包保明天整個神都的人都曉得我收拾了你。”   

龍鷹見她一句不提被自己佔便宜,色膽回來了,笑嘻嘻道:“該說是神都所有人都知狄小姐對鷹爺我的屁股情有獨鍾,專揀老子的屁股打。什麼斬為兩截,那叫股斬。”   

小魔女拋開竹劍,如非再沒氣力,該會撲過來拼命。手扠蠻腰,美目瞪著龍鷹大罵道:“你無賴。”   
龍鷹做出個誇張的驚奇表情愕然道:“沒有可能的,小美人兒怎曉得老子的真名字叫李無賴。 ”   
這一刻小魔女仍是秀眸含煞的狠瞪他,下一刻已忍俊不住,“噗哧”嬌笑,還低罵聲“不知羞恥”,神態可迷死任何人。  

接著伸出纖纖玉手,戟指道:“待我想到炮製你的方法,一定來找你報仇。”   

說罷跳跳蹦蹦的回院落去了。  

龍鷹深感不虛此行,找不著仙子。找到魔女也相當不錯。  

“龍兄!”   

龍鷹回頭望去,萬仞雨從後方追上來,到與他並肩,笑道:“龍兄是否剛給人揍了一頓?”   

龍鷹恍然道:“萬兄定是見我由國老府出來,為何當時見不到萬兄?”   

兩人高度相若,並肩而行。到轉入洛水的河岸大道,人車極多。喧鬧震天,萬仞雨提議道:“到岸邊坐下再說。”   

兩人到河旁楊柳樹叢中的綠坡地坐下,雖仍是在鬧市中。頗有遠離塵囂的妙況。龍鷹索性仰身躺臥,望向天上雲層,道:“快下雪!”   

萬仞雨看看天色,點頭道:“我也有這種感覺。今年的洛陽尚未真正冷過,我來前,長安早下過兩場大雪。”   

龍鷹記起來俊臣指是他逮捕自己的師兄,當然不敢追問這方面的事。道:“萬兄是否領教過小魔女的伏擊?”   

萬仞雨啞然笑道:“人怕出名豬怕壯,在下算是薄有名聲,怎能倖免?還要故意輸給她,好讓她把我的名字刻在敗將榜上,令人啼笑皆非。狄藕仙確名不虛傳,貌美如仙。”   

龍鷹終曉得小魔女的芳名,念了兩遍後,微笑道:“原來萬兄想去找她。”   

萬仞雨現出茫然之色,搖頭道:“我本想造訪端木小姐,正猶豫不決,見龍兄從側門出來,便追過來找龍兄說話。昨夜一戰,龍兄的戰術神乎其技,若龍兄有興致,大家兄弟般玩一場,肯定非常痛快。”   

龍鷹想起催魔,大喜道:“小弟定必奉陪,現在都行。”   

萬仞雨俯視他,欣然道:“龍兄似乎比在下更好武。龍兄愛用什麼兵器,該不會空手來接在下的刀招吧?”   

龍鷹不好意思的道:“我戰鬥經驗極淺,從未真正用兵器與人對戰,不知如何答你。”   

萬仞雨道:“龍兄教人驚異,可是龍兄昨夜的表現,完全不似個沒有經驗的初哥,只像個老謀深算的老手,且是最可怕的老手。”   

接著現出崇慕的神色,道:“龍兄未來的成就,說不定可和集佛道兩門之長的武學大宗師徐子陵先後輝映。唉!聽得在下手癢。”   

龍鷹坐將起來,道:“何不坐言起行,找個地方比試?”   

萬仞雨無奈道:“今天不成,我還有個約會。明天如何?”   

龍鷹記起公主之約,苦笑道:“明天到我不成,後天我約了班御衛兄弟到芳華閣去,萬兄有興趣來湊熱鬧嗎?”   

萬仞雨搖頭道:“如果我和你們混一個晚上,會給你的兄弟惹來煩惱,龍兄很風流。”   

龍鷹訝問原由。  

萬仞雨嘆一口氣,道:“現今我們關中劍派成了武曌的眼中釘,在下更是她的主目標,真不想談這方面的事。”   

沉吟片刻,道:“恕小弟多口,希望龍兄不介意,因為問遍所有人全沒有答案。”   

龍鷹暗嘆再一次陷入身分危機的問題,而任他編作,仍沒辦法提供能令對方滿意的答案,苦笑道:“萬兄最好不要問,我不想騙你。”   

萬仞雨灑然道:“龍兄非常坦白。”   

忽然目光投往洛水上游處,雙目精芒閃動,目光灼灼,似有所覺,沉聲道:“龍兄就像個沒人能解開的奇謎,讓我擔心有一天我們或許變成敵人,這是万某人絕不願見的。那三艘艇形跡可疑,龍兄注意到嗎?”   

龍鷹從容道:“三艘艇順流來到前面河段的一刻,另外沿洛河車馬道奔來的七騎剛好抵達我們後方,如此距離,最大殺傷力該是弩箭一類的東西。小弟負責前方,萬兄護後如何?”   

邊說邊解開禦寒披風的繫帶。  

萬仞雨微笑道:“能與龍兄並肩作戰,人生快事。”   

龍鷹欣然道:“昨晚我們不是曾並口卻敵嗎?”   

萬仞雨啞然笑道:“對!對!今回是二度攜手合作。”   

三艇排成長蛇陣般,離他們前方河段不到百丈,每艇三到四人不等,頭戴竹笠,順流滑浪而行。  
後面蹄聲漸近,殺氣騰騰。  

剎那間兩人陷於前後受敵的情況,艇上敵人和後方騎士如龍鷹所料從隱藏處翻出上了箭的弩弓,機栝聲響,瞄準兩人射來。  

萬仞雨冷笑一聲,並不跳起來,只轉身拔刀,閃電劈出,以令人難以相信的高速,連劈三刀,襲至的七箭,無一倖免被他暗含反震的內勁磕飛,其中三箭更是被他一刀搞定,眼力之驚人,角度的精準,教人嘆為觀止。  

龍鷹則輕鬆容易,披風變成個可盡收山精鬼魅的 ​​降妖袋,迎風一揮,九支弩箭盡給捲收其中。  
徒勞無功的敵人轉瞬去遠,河岸回復先前的安詳平靜。  

萬仞雨嘆道:“我們成為敵人的機會減少了。”   

龍鷹不解道:“萬兄何出此言?”   

萬仞雨起立道:“遲些向龍兄解釋。唉!剛才在下擋箭之際,龍兄是不是一直別過頭來看我?”   
龍鷹隨他站起來,理所當然點頭道:“如此刀法,怎可以錯過?”   

萬仞雨沉吟不語,好一會後道: “龍兄懂棋藝嗎?”   

龍鷹興奮道:“這是小弟少時閒著無聊喜愛的玩意之一,不過只能自己對自己。”   

萬仞雨難以置信的嚷道:“自己與自己對弈,怎可能有樂趣?”   

龍鷹若無其事道:“樂趣是當你置身另一方時,變成另一個人。咦!萬兄為何忽然提起下棋?”   
萬仞雨細看他,道:“龍兄是個離奇的人。”   

這句話很耳熟,旋即記起太平公主今早對他說過類似的話。  

萬仞雨舉步先行,道:“我現在正是要赴一個棋會,龍兄若有興趣,可隨在下一道去。”   

龍鷹道:“今天不行,原來萬兄愛下棋,我們比完武力後可比棋力,哈!真教人期待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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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六章三真合一(中)

萬仞雨在車馬道前止步,看著熱鬧繁盛的大街,道:“坦白說,我現在見到棋盤就頭痛,因為連吃幾場大敗仗,輸掉我近百兩銀,不過仍是物有所值,因為對弈的是夢蝶夫人。”     

龍鷹哈哈笑道:“原來佳人有約,只聽名字便可猜到是風情萬種的美女。小弟還是不去為妙,因為最見不得漂亮女子,和萬兄爭風吃醋就不好呢,比試變為大打出手。”     

萬仞雨被他說得笑彎腰,搖頭嘆道:“龍兄太風趣哩。不過你擔心的情況諒不會出現,夢蝶夫人確是天生麗質,國色天香,她的似有情還無情,更令追逐裙下之輩人人神魂顛倒,只是她除棋會外,從不赴其他約會。且每次須湊夠十人或以上她始肯赴會,說不想浪費時間。”     

龍鷹失聲道:“她竟是單獨一人與十人對弈?”     

萬仞雨苦笑道: “最多那次是六十幾人,其中不少是名震一方的棋壇高手,人人被她殺得棄戈曳甲敗下陣來,而她仍是那副無可無不可的氣人樣兒,包你輸到吐血。”     

龍鷹大樂道:“有趣!有趣!只恨我須立即回宮,眾兄弟正在等小弟。”     

拍拍他肩頭,匆匆去也。   

龍鷹和令羽等興高采烈的策騎疾走,尚未抵上陽宮,被一批為數二十多人的羽林衛截著,奉公主之命,要“護送”他到陶光園去。   

在這樣的情況下,他要拒絕須親自向公主說。否則奉令行事的羽林衛很為難,暗嘆倒楣,同時領教到太平公主的霸道,與令羽等分手到公主的寢宮去。   

早有俏宮女在正大門候駕,領龍鷹登堂入室,來到肯定是內寢的處所,左右開門。靜室約二十尺長十五尺闊,一邊放置紅木家具牆飾,最觸目的是靠牆正中處赫然是他為荒谷石屋手製的榴木椅。另一特異處是方室中間垂下兩重輕紗,將靜室分隔成兩部分。   

宮女請他在榴木椅坐下,退出門外。剩下他一個人,如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隔紗看過去,隱見衣物櫃梳妝台一類佈置,更是耐人尋味,夕陽光從兩旁斜灑入室,對面正中靠牆處的火爐燃燒著,室內溫暖如春。   

既來之則安之,正回味先前在國老府與小魔女過招的情景,歷歷在目。倏地紗帳另一邊右門打開,三女魚貫而入。認得屬於公主的優美身形居中,另兩個該是宮女,正要呼喚,發覺她們似看不見他般的神態,忙把吐至唇邊的話呑回肚裡去。   

太平公主背著他立在正中。由於比侍候她的兩位宮娥高上半個頭,朦朦朧朧中格外顯出她鶴立雞群般的嬌姿美態。   

龍鷹不知她葫蘆裡賣何藥的當兒,兩宮女竟為她寬衣解帶,在他瞠目結舌下,緩緩脫得她一絲不掛,傲然立在紗帳的迷濛裡。在前方火光的映照下。分外強調她修長迷人的身段。   

縱然只是個隱約可見的背影,卻充盈動人心魄的線條美,撩人的體態,膚嫩肉滑,誘人至極。   

美景瞬現即消,宮女接著為她穿上衣服。整個脫衣穿衣的過程,由於兩重紗帳的淨濾,沒有絲毫猥瑣的意味,可是公主一無遮掩的美麗胴體,卻似經神聖化後深刻在他的心上,恐怕永遠不能忘記。   

宮女離開,剩下公主獨立紗帳後,她緩緩轉過嬌軀,隔紗面向他,穿的是絲質一件直落貼體黃地白花的女袍,以綴滿玉石的腰帶勒出不盈一握的蠻腰,高企領,襟口斜垂至露出深深的乳溝,宮裝高髻,不施半點脂粉,然後朝他走過來,輕柔的撥開紗帳,再沒有保留地向他顯現皇族貴女獨有的豐姿神采,挾著浴後的香氣,側坐入他懷裡,一雙玉手水蛇般纏上他的脖子,獻上濕潤豐美的紅唇。   

一切像發生在最深最甜的夢域中,龍鷹忘掉一切,忘掉置身處既是當世最華麗也是最凶險的大周宮城,雙手摟緊縱體入懷的絕色美女。一邊貪婪地探索她豐滿和彈跳的背肌,痛嚐香唇,那種銷魂蝕骨的滋味,將他的魂魄潮衝往最遙不可及的無人地帶。   

不知過了多久,滿臉鮮霞的美麗大周公主離開他的嘴唇,與他四目交投,嬌喘道:“記得嗎?本殿說過這是人家坐過最舒適的椅子。”     

言罷不勝嬌羞的將玉臉粉項埋入他肩頭處,咬著他耳朵以蚊蚋般的柔聲道:“你的手不要再作怪,今天到此為止,本殿還要偕你赴一個盛會。”     

她說的話與她的行為有種言行不符,截然相反的感覺,下一刻艶光四射的美女使個身法從他的摟抱脫身出來,粉臉含春地俏立身前,乳房抵著他的膝頭,俯首嫣然道:“臭小子!今早竟敢拒絕邀約,本殿還是第一次被男人這樣修理。”     

龍鷹仍未從剛才“一親香澤”的抵死纏綿回復清醒,神志迷糊的嚷道:“這種事開始了怎可以停下來?”探手摟她,卻被她避開兩步。   

太平公主嬌笑道:“沒什麼是不可以停下來的,人家剛獎賞了你今早為本殿立下的大功,大家沒拖沒欠的。”     

接著揚聲道:“人來!”     

兩名宮女現身紗帳後,越帳而至,為她穿上紅白相間的短背心,外加深綠色長垂至膝禦寒厚風褸,益發顯得她高貴華美,明艷照人。也令他痛失歡好的機會。   

龍鷹首次對她生出反感,並不強烈,卻有種被她蓄意玩弄的不舒服感覺,此刻本應是偕人雅共享新居之樂的動人時光,不會像現在般暗存機心。不過當公主把嬌貴的纖手送入他大手去,拉他站起來,他的怨氣消掉了。   

小魔女狄藕仙那次不算,剛才是他第一次和女性親吻,那是畢生難忘的滋味。   

馬車從陶光園開出。   

兩人貼體坐著,不知為何,龍鷹失去摟抱她的衝動,可能是極度渴望化為空虛失落的後遺症。   

太平公主湊到他耳邊道:“惱我嗎?”     

龍鷹想起正苦苦候他的俏人雅,差點立即開溜,悶哼道:“你剛才對我的所作所為,先賦予希望,又徹底粉碎它,不但違反人性,且不符天道。明白嗎?”     

公主聽他說得含蓄有趣,花枝亂顫的笑道:“有這麼嚴重嗎?以你今早的可惡,人家算很慷慨哩!
嘴兒讓鷹爺親個飽,又給你看人家的身體,現時身內的衣服,大大小小鷹爺一清二楚。”     

龍鷹差點按不下慾火,可是明知她在逗他,怎肯中奸計,忙止念入定,道心回復澄明清澈,腦筋清醒過來。微笑道:“好!你說過走著瞧我便走著瞧,除非你來求我,否則休想我碰你。”     

太平公主笑得更厲害,以帶點嘲弄的神色道:“好哩!愛發脾氣盡發在人家身上好了,人家可以逆來順受。講點情趣嘛!”     

龍鷹苦笑道:“生氣有屁用。男歡女愛變了情場攻防,算哪門子的一回事?”     

太平公主往椅背挨去,目注前方,淡淡道:“你曉得本殿的師尊是誰嗎?”     

龍鷹知她因被自己連番搶白,不領她軟語相求的情而心中不悅。經過多日的接觸,他比前明白像公主般皇族貴女的心態,她們絕非良家婦女,長期生長在勾心鬥角、朝不保夕的宮廷凶險裡,縱情聲色以麻醉自己似是唯一出路。   

太平公主更是有權有勢,上無節制、下則俯首屈從,養成她恣意而行,橫蠻霸道的作風。故她視龍鷹今早為她立的大功為理所當然,拒絕她的邀請則為以下犯上,必須嚴懲。不過她對自己生出愛意,遂以愛情遊戲的方式向他報復,以手段使自己俯首甘作她裙下之臣。   

豈知這套對他完全不生效。   

想到這裡,不由對她頗有點心灰意冷。就像武曌,真真假假讓人難以分辨。不過終有一吻之緣,更不想關係弄得太僵。從容道:“請殿下賜告。最好說得詳細點,好讓老子在床上和公主決戰時,曉得如何收拾尊貴的殿下美人兒。”     

太平公主仍想板著臉,不旋踵玉容解凍,忍不住的嬌笑起來,浪蕩迷人的道:“不是說過不碰人家嗎?”     

龍鷹哈哈笑道:“君子一言,快馬一鞭。公主何時來求我,我何時和公主歡好。你還未說呢!”     

最後一句是分她心神,予她下台階。   

太平公主先低罵一聲:“臭脾氣”,然後道:“人家的師尊是僧王法明四**駕弟子之一的三真妙子,三真就是媚術、幻術和武術,講求三真合一。自知你身俱魔種後,人家一直想和你一較高下,剛才向你施展的是媚術和幻術,豈知你這理該是情場初哥的臭小子,吻起人家來不單元氣不洩,且像個色中老手般吻得人家險些受不了。你這套使壞工夫是從哪裡學來的?”     

龍鷹這才曉得和她打了一仗,心忖不知對催魔能否起效用。道:“這方​面老子師父之眾,可排成長龍,你想知道哪一個呢?”     

太平公主大訝道:“竟有此事?沒可能的,除杜傲外尚有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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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二十七章三真合一(下)—兩女之間(上)
         
龍鷹回道:“杜傲要培養我的是道心而不是色心,以公主的聰明才智,怎可能猜到他身上去?”     

馬車此時開出皇城端門。   

太平公主不服道:“說吧!”     

龍鷹如數家珍的道:“什麼《鴛鴦秘譜》、《春鬥寶典》、《孽海風流》、《玉房指要》、《**還精》全是老子的師尊,還有……”     

太平公主掩他的口,湊過來在他臉上香一口,收回玉手喘笑道:“夠哩夠哩!一時忘了龍大人遍閱群書,失敬失敬。”     

龍鷹對她的觀感稍有改善,道:“我們究竟到什麼鬼地方去?”     

公主橫他一眼,嗔道:“什麼鬼地方?人家是要帶你這鄉下小子去見世面。整天嚷著躲回上陽宮哪是增廣見聞之道,出來走走始為正理。”     

龍鷹心忖有俏人雅陪自己,鬼有閒情去見他娘的世面。當然不敢說出來,因曉得後果嚴重,並會對他帶來更大的不幸。   

公主續道:“我們現在去的地方,是北市東面立行坊洛陽首富易天南的府第,易天南不單是洛陽幫實際上的大龍頭,更是洛陽水運行會的會長。”     

龍鷹不解道:“大龍頭就是大龍頭,為什麼說是實際上的?”     公主解釋道:“因為洛陽幫名義上的大龍頭是芳華閣的女老闆聶芳華,也是易天南的繼母,不過易天南的年紀要比他繼母大上十多歲。”     

龍鷹聞得芳華閣,立即興致盎然問道:“聶芳華今年貴庚?為何屈身下嫁比她長數十歲的老頭子?”     

公主罵道:“色性不改。恕本殿拒不作答,要知道直接去找她,不過莫要怪我不先警告你,聶芳華並不是個易相處的人。”     

龍鷹舉手投降道:“夠哩!夠哩!吃醋鬼!我們到那里幹什麼,若只是吃餐飯,我會揍扁你的香臀。”     

公主眉開眼笑道:“我可沒求你揍人,為何又毀諾來碰本殿?”     

龍鷹若無其事道:“揍人當然例外。難道你來殺我,老子會因須守諾不碰你而不還手嗎?這麼簡單的道理,虧你一塌糊塗的。”     

公主笑得喘不過氣來。指著他道:“說人家小器,你不是更小器嗎?一副有冤報冤,有仇報仇的樣兒。”     

馬車注進洛河大街的車流裡。際此華燈初上的時候,兩岸燈火輝煌,河上的船舟更使廣闊的洛河像多了千百個在水上飄浮移動的巨型燈籠,使人目眩神迷。入夜後的神都,變成另一個世界。   

公主收懾心神,正容道:“今晚易府舉行的是不容錯過的盛會,從外地趕來的也不乏舉足輕重的江湖大豪。人家對你是一番好意,豈知你聽都不聽便溜掉。”     

龍鷹暗自嘆息,女人心,海底針。說正經事時仍不放過算舊帳的機會。道:“究竟是什麼娘的盛會,有那麼的重要,若是喜酒壽宴一類東西,請恕小弟沒興趣奉陪,公主自己去好哩!”     

太平公主出奇地不以為忤。白他一眼道:“差點忘了你不但是臭小子、死小子,還是野小子。你聽過吐蕃嗎?”     

龍鷹道:“是不是中土西高原上的強國,國主好像叫松贊幹布,首都邏些城,附近的吐谷渾、黨項全不是他對手,給他三兩下手腳全滅掉。”     

太平公主大訝道:“想不到你果然有兩度板斧。太宗時遣文成公主下嫁松贊乾布,到松贊乾布死後,權臣當國,屢犯我境。聖上最近調兵遣將,大敗吐蕃二十萬雄師於青海,復置安西部護府於龜茲,以重兵鎮戍,松贊乾布之子贊普乘勢復奪權柄,還遣使來見聖上修好。現在我們和吐蕃的關係相當不錯。”     

龍鷹好奇心大起道:“這和今晚的所謂盛會有什麼關係?”     

太平公主道:“當然大有關係,因為作主賓者正是一個叫橫空牧野的吐蕃人,此君乃吐蕃皇族,富可敵國,二十歲已無敵手,遂起周遊列國之念。初時我們還不怎麼在意,到他在西京長安盡敗當地高手,才轟動中土。不要以為此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事實上他的風流瀟灑比得上以前的多情公子侯希白,且手腕了得,從不令人難堪,比武見好就收,被他敗者,輸都輸得舒舒服服。”     

龍鷹大感興趣道:“萬仞雨和他交過手嗎?”     

太平公主道:“剛好萬仞雨不在長安,否則鹿死誰手,尚未可知。最引人處是隨橫空牧野來的不但有難以斗量的大批奇珍異寶,還有十多位吐蕃和附近各地的絕色異族美女。他說只要……”     

龍鷹訝道:“為何不說下去?”     

太平公主擺出令人恨得牙癢癢的模樣,一副你不道歉本殿絕不說下去的神態。   

龍鷹舉手投降,道:“是我錯,是我不對,不明白公主為小子安排好東西的苦心。公主大人大量,原諒小人。”     

太平公主開心得花枝亂顫笑道:“只此一次,下不為例。告訴你這死色鬼吧!只要任何人能在他手上走上十招,送一件珍寶,走過百招,則任挑隨行美女一位。不過先警告你,到今天與他交手者不下百數,沒人從他處拿走半件珍寶,遑論異族美人兒。”     

龍鷹愕然道:“那豈非沒人在他手下走上十招之數,洛陽以什麼人去迎戰?”     

太平公主抿嘴笑道:“本來有個最佳人選,可惜昨晚給你幹掉,風過庭也是理想人選,但因有官職在身,須得聖上批准,何況他仍外遊未返,所以……所以……”     

龍鷹大喜道:“所以只剩下我,對嗎?”     

太平公主仔細打量他,大奇道:“你真的不害怕嗎?還是只是個不知恐懼為何物的瘋子。任何人聽到世上有如此了得的高手,怎都三思落敗的後果吧!不過你確不用費神去想,易天南曾託人徵詢聖上讓你出戰的看法,給她一口拒絕,所以你想出戰都不行。”     

龍鷹大感沒趣,頹然道:“我去幹嘛?可沒興趣看一眾低手逐一被外人擊敗。”     

太平公主見成功捉弄他,得意道:“當然是隨本殿去見識世面,難道還有其他?”     

龍鷹道:“我可以滾落車去嗎?”     

太平公主好整以暇道:“你敢!”     

龍鷹大為光火,這般被她浪費本該與俏人雅共度的大好時光,而自己則像是她有趣的玩物,當他龍鷹是老幾?正要穿窗遠遁,急劇蹄聲驟起,轉眼十多騎吆喝連聲從後追上來,其中一騎身罩紅披風,彷如策著會騰雲駕霧的天馬般靠貼車窗,騎士別過頭來望入車廂,瞥見是龍鷹,立即皺起可愛的小鼻子,向他扮個不屑的鬼臉,又瞥太平公主一眼,馬蹄早帶著她去遠,另數騎呼嘯聲中綴著她馬尾爭先恐後的追去。   

龍鷹見到小魔女,不知為何氣消大半。   

現時洛陽兩大盛會同時舉行。    一

個是夢蝶夫人以棋會友,另一是吐蕃橫空牧野以武會友,以狄藕仙活潑好動,愛惹是生非的刁蠻野性,跪地央她都不會去下棋,而易府的盛會布陣攔截她仍會硬闖。   

太平公主的聲音在旁響起道:“你和這妮子是什麼關係?”     

龍鷹仍在氣頭上,漫不經意地答道:“和與你的關係一模一樣。”     

太平公主不悅道:“那是什麼關係?”     

龍鷹朝她瞧去,忍不住露出整齊潔白的牙齒,陽光般燦爛的笑容,緩緩道:“就是什麼關係都沒有。”     

太平公主呆了一下,終捕捉到他說話的涵義,“噗嗤”一聲笑出來,低罵聲小器鬼,又拋他一個媚眼,顯是被他連消帶打的奇招逗得不怒反喜。   

龍鷹開始弄不清楚自己和她的關係。太平公主道:“快到哩!不和你玩了。我是有苦衷的,因為有人指名道姓想與你見個面,而這是誰都不想開罪的人,包括母皇在內。”     

龍鷹訝道:“世間竟有如此人物。”     

公主故作神秘道:“事實上這個人本身沒什麼大不了的,只是沾了他師父的光,本身又是中原最大幫會的幫主。”     

龍鷹道:“你說的是不是寇仲和徐子陵出身的竹花幫,上任幫主桂錫良據傳是兩人一手炮製出來的,故與唐室關係密切,兼謹守江湖規矩,做正派的幫會生意,所以官府給足他們面子。嘿!全是偷聽回來。”     

公主道:“正因與李唐宗室關係密切,所以前幾年李績的孫子徐敬業,唐之奇和駱賓王等打著匡復三皇兄的旗號,起兵作反,竹花幫有大批幫眾加入叛軍,豈知不到四十天被聖上遣大將黑齒常之把叛亂徹底平息。竹花幫現任幫主不但是桂錫良的孫子,且因桂錫良的關係,成為寇仲義子陵仲唯一的徒弟,聖上看在陵仲分上,事後隻字不提竹花幫。”     

龍鷹道:“這傢伙挺走運的。”     

公主苦笑道: “這叫不看僧面看佛面,寇仲和徐子陵因練長生訣,精氣被轉化為真氣,故寇仲雖有兩妻一妾,卻無所出。徐子陵比他幸運點,石青璇為他誕下一女,據稱凡見過長大後的她者,沒人可忘記她鐘父母靈秀之氣的美麗。後此女下嫁陵仲,成為天下佳話。陵仲雖得寇徐兩人真傳,卻淡泊江湖名利,有瞭如此嬌妻,更是懶得踏入江湖半步,故沒有人曉得他武功深淺。聖上曾七次邀他們夫妻來京,均被婉言拒絕,令聖上深以為憾。如非看在他們夫妻分上,桂有為怎能免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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卷一 第二十八章 兩女之間(下)
         
龍鷹皺眉道:“這和我有什麼關係?”     

公主嘆道:“聖上雖沒有追究竹花幫,但換了你是桂有為,睡得安樂嗎?”     

龍鷹無話可說。武曌最可怕處,是沒有人曉得她心內動什麼念頭,而一旦她發難,則沒有人受得了。   

公主道:“桂有為十天前抵神都,四處託人向聖上說項,希望聖上賜他一見,讓他親自請罪。除我和國老外,沒人敢為他說好話。到國老和我為他說話,竟然弄巧成拙,聖上明言只要陵仲夫婦來神都小敘,她會徹底忘記此事。你說吧!教桂有為如何做呢?”     

龍鷹不解道:“此事發生於多年前,為何桂幫主那時不來求情,到今天才來呢?”     

太平公主道:“因為聖上一個月前,嚴令竹花幫不准碰與大運河有關的任何生意,那等若廢去竹花幫的武功,失去漕運,還有什麼可幹的。”     

龍鷹苦笑道:“你母皇分明是要將竹花幫迫入絕路,目的是要見陵仲夫婦,這種事外人無從插手。桂幫主找我幹嘛?”     

太平公主道:“當然是找你幫口。這個可不是由我提出的,而是國老對桂幫主的提議,指只有你敢向聖上痛陳利害,其他人給聖上反罵兩句便屁滾尿流,只有你的面皮厚如城牆,不會有丁點變紅。哈哈……”     

龍鷹沒好氣道:“國老是沒好介紹,你則是助紂為虐,兩個都不是好人,硬將老子擺上枱面,幹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     

太平公主道:“你親口拒絕他吧!人家只是負起把你這小子帶到這裡來的任務。”     

馬車轉入燈火輝煌的大宅。府堂內傳來陣陣喝彩打氣的呼叫聲,可是當馬車在府門石階前停下時,歡呼聲轉為惋惜的悲嘆,使人不用看也曉得橫空牧野大展神威,又勝一場。   

公主的親衛拉開車門,讓兩人下車。   

大宅前的廣場聚了百多人,三五成群的在交談議論,太平公主領著龍鷹朝側立一旁瘦長得像支竹竿似等候多時的僧人走過去。嬌聲道:“太平向二師伯請安問好。”     

那和尚合十回禮,目光投向龍鷹,道:“阿彌陀佛!這位該是龍鷹施主。”     

龍鷹大感懍然,即使對方昂立身前,他靈銳的觸覺竟感到對方有種游離不定的特質,像是站在那裡,又像立於別處,如此禪功。教他不敢小覷。   

此僧愁眉苦目,似若歷盡人世間的不幸和滄桑,致心如枯木。   

龍鷹合十致敬,注意到他赤著雙足。   

和尚道:“貧僧羊舌冷,乃佛尊座下護法弟子,今天來此,是要向龍施主交代一件事。”     

龍鷹看太平公主一眼,見她神態恭敬,心忖難怪她用盡手段迫自己到這裡來,原來不止是見桂有為。還要見小佛爺的師父羊舌冷,對她的反感減去三分。   

忙道:“大師客氣!”     

羊舌冷臉無表情的道:“事緣貧僧不肖徒竟敢勾結薛懷義,冒犯施主,用的又是下三濫的卑鄙手段,有損我佛門清譽,貧僧已下手取他性命,清理門戶,並向施主致歉賠罪,請施主不用再把此人放在心上。”     

龍鷹聽得頭皮發麻,羊舌冷的冷酷似是天生的。不徐不疾道出幹掉了自己的徒弟,表情固沒絲毫變化,低沉嘶啞的聲音也沒半點波動,就像說的是吃飯睡覺般的日常事。   

這是個非常可怕的高手,由此推之,僧王法明武功之高,令人難以想像。難怪胖公公有十個薛懷義加起來仍不是法明對手的話。   

他有點道謝不是,不道謝更不是,乏言以對的情況。在氣勢上他是落在下風。   

羊舌冷合十道:“龍施主若沒有其他事,貧僧告退。”     

龍鷹訝道:“裡面正舉行武鬥,大師沒有出手的興趣嗎?”     

羊舌冷仍然用他不死不活的聲音語調道:“出家人豈可妄動干戈,更不可以有爭鬥之心,龍施主請。”     

說罷往後退開,轉身去了。   

太平公主湊到他耳邊道:“二師伯罕有離開淨念禪院,今次因小佛爺的事離寺,又來向你交代清理門戶的事,對你是非常重視。”     

龍鷹不滿道:“明知他在這裡等我,為何不先通知一聲?”     

太平公主白他一眼,道:“有機會嗎?只顧向人家發脾氣,害得人家很多話來不及說。”     

又道:“桂幫主在裡面等待我們,進去再說。”     

兩人朝府門舉步,喝彩聲又再響起,另一場比武開始。   

小魔女挾著香風從府門走下石階迎上兩人,俏臉紅撲撲的,明亮的大眼睛閃動興奮的神色,向太平公主道:“藕仙要向公主借這可惡的小子說幾句話。”     

語畢徑自走往遠處,等待龍鷹。   

太平公主一臉無奈神色,狠盯龍鷹一眼,道:“還不滾去見和你沒有任何關係的小美人兒,記著不要趁機開溜,否則本殿會翻天覆地的找你算帳。”     

嬌哼一聲,獨自進入易府。   

龍鷹不知好氣還是好笑,太平公主固是難伺候,小魔女亦好不到哪裡去,自己夾在中間,肯定是禍不是福,自己拈花惹草的風流性格,終會為他帶來災難,想是這麼想,心知肚明,絕不會改過,亦不願改,否則做人還有啥樂趣,談情說愛怎都比動刀動槍好上一點。   

來到小魔女前,笑嘻嘻道:“什麼事找得我龍小子這麼急,不介意錯過熱鬧嗎?”     

小魔女全無敵意的不屑道:“有什麼好看,全不是那橫空混蛋的對手,本小姐旗下的蠢蛋更不濟,有個尚未動手竟給人壓得抬不起頭來投降認輸,看得人家心頭火發,又知你這小子會到來送死,不如在你死前找你算帳。 ”     

龍鷹哈哈笑道:“你盡怪別人。何不自己親自下場和橫空混蛋玩一場看看,憑我們小魔女打遍洛陽無敵手的資格實力,橫空混蛋注定是刻在大小姐敗將榜上的下一個名字。”     

小魔女滑嫩的臉蛋升起兩朵紅雲,岔開道:“不跟你胡扯!我是來警告你,如果你將人家今天中招的事說出去,我會殺你的頭。”     

龍鷹大樂,此女確是精采,和她相處保證情趣無窮。其刁蠻無理恰是她動人之處。哂道:“不是說我快死嗎?死了還如何將小姐中我招的事到處宣揚,大小姐豈非前言不對後語。”     

府內又傳來嘆氣失望的聲音。   

小魔女兩眼上翻,道:“第十二個,真不知怎麼搞的。”     

然後踩足嗔道:“可惡鬼!答不答應,我要你立毒誓”。   

龍鷹笑道:“立毒誓有什麼大不了的。”     

舉掌道:“老天爺為證,我和小魔女大姐是命運注定的……”見她神色不善,忙改口道:“一對冤家,如果我把中招的事……”另一手抓頭道:“究竟是哪一招呢?說得不準確。毒誓會不靈的。”     

小魔女沒好氣道:“你有本事令我中很多招嗎?就是唯一中的那一招。”     

龍鷹湧起甜蜜迷人的滋味,續誓道:“就是小魔女大姐中的那一招,除了我們兩心相知和老天爺你之外,我鷹爺絕不會讓第四個人知道,如違此誓,教我永遠沒有令小魔女大姐中另一招的機會。”     

小魔女眉頭大皺的道:“用外號立誓,會否不靈光? ”     

龍鷹見她只計較誓言靈不靈,其他全部收貨,樂不可支道:“小事小事,讓我輕微更改後再立過毒誓。”     

小魔女像忍俊不住。唇角逸出一絲狡黠的笑意,故作一本正經的道:“今次中招的是你,待我立即向公主告你一狀,人家是小魔女,她卻是大惡女,只告訴她你跪地向我立誓缺乏誠意,讓她疑神疑鬼的猜測她的龍鷹情郞究竟向小魔女立了什麼誓,肯定有你好看。”     

言罷怕給他逮著般先閃往一旁,嬌笑著朝府堂大門奔去。   

龍鷹終發現誰是笨蛋,又的確被命中要害。大吃一驚下搶上石階,打定主意只要見小魔女真的去找大惡女說話,立即溜返上陽宮去。有武曌坐鎮,諒太平公主不敢闖進去作惡。   

龍鷹跨步入堂,捕捉到小魔女返回眾男拱持的一桌,暗抹一把冷汗,心呼好險。當然危機未過。事實上小魔女的奸狡,遠超過他估計之上,一步一步引自己踏入圈套。還自以為正大佔對方口舌的便宜。   

定神一看,乖乖不得了。   

長近五十步、寬達三十步,以二十四根大木柱撐起高達三丈的易府主堂,除靠門的一方外,靠邊排列了近百大圓桌,騰出大片供比武用的空間。只坐著的足有六、七百人,兩旁桌子和牆前的空檔更是密密麻麻站滿人,至少逾千之眾。   

幸好此時絕大部分人注意力全集中往對著正門另端的一列主席,皆因其中兩桌坐滿奇裝異服、珠光寶氣,彩衣繽紛的異族佳麗,人人活潑愛鬧,旁若無人嘻哈玩樂,個個體態絕佳,風韻迷人,哪似來看比武,更像荒淫無道昏君的后宮佳麗。最要命的是她們戴上黑紗,只露出一雙雙明亮大眼睛,色式具備,其中一女的眸瞳竟然金光閃閃,且擁有金黃色的長髮。花不迷人,人自迷,尤幸人迷三分醒,發覺公主位處其中一桌主席,正狠狠瞪著自己這好色鬼,令他聯想到她母皇下令將人推出午門斬首前的模樣。   

心叫糟糕,驀有所覺,一對如有實質的眼神正投射在他身上,自然而然迎向對方。   

目光隔空交觸。   

龍鷹渾體一震,於彈指間的高速,魔種擴展全身,再不像以前般經脈震盪,竅穴跳動。他就是魔種,魔種就是他,無分彼我。   

龍鷹脊骨挺直,雙腳像從立處四方八面延展 ​​開去,直至大地盡處,雙目魔光閃閃,卻斂而不洩,兩眼變成無底的深潭,潭下又另藏秘處。   

望向他那雙眼睛的人緩緩站起來,離開座位,步向卓立入門處的龍鷹。大堂內近二千人開始感到異樣,目光先投往橫空牧野,再朝變得氣魄雄宏的龍鷹瞧。本喧鬧震堂的吵聲潮水般退下去,終至落針可聞,氣氛凝重,沒人敢透一口大氣。   

小魔女瞪大美眸,呆盯龍鷹。   

睥睨當世,魁梧奇偉的吐蕃第一高手橫空牧野目注龍鷹,柔聲問道:“敢問兄台高姓大名?”     

龍鷹微笑道:“龍鷹向橫空兄問好!”     

橫空牧野仰天長笑道:“果然是昨夜於皇城將薛懷義當眾斬首的鷹爺,橫空怎想得到天下間竟有龍兄般人物,我們何不拋開一切顧忌,大玩一場?”     

龍鷹哈哈笑道:“難得橫空兄有此興致,累得小弟手癢難禁,橫空兄想不奉陪也不行。不過小弟卻要另立規則,因今晚小弟情況特殊,不想戰至身疲力累後還要被追殺。”     

橫空牧野也是奇怪,欣然道:“不論龍兄開出任何條件,本人一律遵從。”     

人人好奇心大起,因沒有人猜到他在弄什麼玄虛,只有太平公主和小魔女狄藕仙勉強有點眉目。    大堂氣氛凝重裡隱帶猜謎揭謎的情趣,怪異至極。   

《日月當空》卷一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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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以武會友(上)

    在橫空牧野和堂內所有人期待下,龍鷹朝堂中的橫空牧野走過去,欣然道:“此趟比武,以九十九招為限,假如小弟僥倖捱到此限,請橫空兄為小弟送贈珍寶各一,予尊貴的公主殿下和打遍神都無敵手的國老掌上明珠小魔女藕仙大姐。橫空兄尊意如何?”

    此番話一出,全場譁然,有人喝采叫好。

    兩女怎想得到他來此奇著,擺明非是為橫空牧野的異族絕色而戰,而是為她們而戰,且在大庭廣眾之前,公開討好,亦不無示愛之意,芳心又羞又喜、又氣又恨,兼無從拒絕,一時不知是甚麼滋味。

    小魔女首先“呵”地輕呼一聲,接著兩邊臉蛋火燒起來,到人人朝她瞧來,差點想鑽進桌子下以躲避目光,身旁眾男則面目無光,恨不得龍鷹被人一招收拾。

    太平公主出慣場面,捱瞧的功夫比小魔女強勝百倍,表面看還沒甚麼,只是以微笑回應朝她猛看的眾人,一邊心大罵龍鷹的不知檢點,另一邊心則大感火辣刺激,同時深切明白,這臭小子給她的新鮮刺激,是從未由任何其他男性處得到過的。

    橫空牧野啞然笑道:“龍鷹兄奇人奇行。貴國有雲,寶劍贈俠士,紅粉贈佳人,不論今戰如何,本人必玉成龍鷹兄提議的美事,且是本人今次東來所攜最珍貴的兩件寶物,以示對龍鷹兄的欣賞。”

    鼓掌喝采聲轟堂爆響,深深感到此戰已被賦予不同的意義,平添香豔旖旎的風采。橫空牧野的異族美女團差點拍爛手掌,顯然龍鷹大膽創新的行為。甚合她們的作風脾胃。

    一個沉雄的聲音從中間主席傳來,笑著道:“本人洛陽幫易天南,龍兄一到,立令皇子的以武會友變得活色生香,勢將傳為中外武林佳話。也令天南想到一個問題,欲請教龍兄。”

    龍鷹朝易天南瞧去,欣然道:“請大龍頭指教。”

    易天南一身儒服,乍看像個私塾執教的先生。四十歲許的年紀,相貌堂堂,溫文儒雅,在沒有人可猜到他的問題下,揭盅般欣然道:“敢問龍兄,如何去界定一招兩招之數?”

    全場立即起哄,又有點摸不著頭腦,皆因此乃約定俗成之事。人人習以為常,就是招式一出,到變招之時,作下一招計,沒人會為此深思,如今德高望重的易天南提出來,方感到要以言語做出界定,絕非易事。

    橫空牧野氣定神閑,饒有興致的含笑聆聽,沒有絲毫不耐煩的神色。其雙腿微分昂然傲立的姿態,似可保持到宇宙的盡頭,本身已是渾然天成,充滿懾人的魅力。

    龍鷹好整以暇的道:“于小弟而言,所謂一招,事實上是一個意念,到此意念完成,便作一招,所以由此意念引發的連串動作,均屬此招之內。”

    橫空牧野鼓掌道:“精采精采。所以即使尚未動手,如意念被迫改變,也可作一招論。今次比武,純屬兄弟間的遊戲,龍鷹兄可否破例以拿手的兵器應戰?那可令本人能放手而為。”

    龍鷹目光回到對手身上,對橫空牧野好感大増,因為在這樣的情況下。不可能像昨天的決戰般,無所不用其極,只能在有限的空間。刀來劍往堂堂正正的見個真章。微笑道:“橫空兄給我甚麼兵器,小弟用甚麼兵器。”

    堂內倏地靜下來,直至只餘呼吸聲。

    要知隨身兵器乃武者的命根,伴他們出生入死。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故此隨身兵器最為講究,務求盡善盡美。不同類型的兵器,有不同的性情特點,須透過長期的浸淫和掌握,始能得心應手,將兵器的效能發揮到淋漓盡致。刀有刀法,劍有劍招,即使拿手用刀的,若忽然要他改用另一把刀,功夫亦因未能熟習而大打折扣,遑論改用的是另一類型的兵器。龍鷹現在說的,等若不論何種武器,來到他手上均可成為拿手兵刃,如果屬實,可謂石破天驚,令人難以相信。

    橫空牧野微一錯愕,雙目射出半信半疑的神色,心中不由湧起被輕視的不悅,不過他涵養極深,並不因而動氣,沉聲道:“好!好!林壯!借你的槍與龍鷹兄一用。”

    一名大漢從異族美女團旁的另一席應聲站起來,雙手高舉一支長達七尺的長槍,使個手法,長槍離手,像風車般急轉著朝龍鷹左方平切而去,發出“嗤嗤”強烈的破風之聲。好鬥乃塞外戰士一貫的傳統,這叫林壯的塞外高手,亦因心中不服故意刁難,意圖讓“大言不慚”的龍鷹當場出醜。

    小魔女旗下諸男全體喝采,皆因深切期望龍鷹這個“情場勁敵”尚未能與對手過招已在接收長槍上先栽個大跟頭,那這場比武打都不用打。

    誰也曉得飛旋的槍注滿林壯的真氣,等若放手全力出招,無須任何保留,而旁觀者不論武功高低,根本看不清楚槍頭槍尾,見到的只是旋動的影子,如果是照面旋割而來,能避開已相當不錯,提也不用提須空手去接。

    龍鷹的反應令所有人為他更是擔心,此子竟一眼不看旋至的長槍,目光依然緊鎖橫空牧野,嘴角逸出一絲笑意。

    眨數眼的工夫,風車似的旋槍終抵龍鷹之旁,如果龍鷹不接收,長槍會於離他肩膀寸許處掠過,只從取位的精確度,可推知林壯是難得的高手。

    龍鷹的左手動了,以迅疾無倫的手法,探進旋動的槍影裡。

    槍影倏地消去,變回七尺長槍,龍鷹左手握著槍子木杆尾端,變戲法般神奇。

    人人不相信自己眼睛,一時乏聲以喝采叫好。

    時間似在此刻靜止。

    龍鷹“嘿”的一聲,長槍再次化為無數影子,從左方越背滾往右方,最後朝前揮打數下,槍子顯露出木質的柔韌性質,頗有軟鞭的感覺,難怪轉動時“嗤嗤”作響。

    龍鷹長笑道:“好槍!”

    眾人終回過神來,全場爆起轟天喝采和鼓掌,氣氛熾烈。

    小魔女拍爛玉手,旁邊眾男則差點要找地方躲起來。

    太平公主松一口氣,暗忖和這小子一道,不給他氣死也會因提心吊膽被嚇死。

    橫空牧野見他槍到手後,隨意使出的槍法便像此槍他已用了超過一百年的熟習模樣,驚異不在話下,同時對自己先前“誤會”龍鷹大感不好意思。搖頭歎道:“龍鷹兄這一手教人拍案叫絕,盡收先聲奪人之效,令本人心志被奪。想本人自十六歲出道以來,十五年來從未有過這種氣餒的感覺。痛快痛快,真的痛快,算作一招如何!”

    全場再爆采聲,為橫空牧野的胸襟氣度叫好。

    林壯仍未懂坐下去,目瞪口呆,因他最清楚自己長槍的性情,槍桿確采帶柔韌性質的木料精製,而此柔韌特性正是他槍技精粹之所在,卻從未如剛才龍鷹揮打時顯露“軟鞭”般的柔韌度,活像是另一把不同的槍,怎教他不瞠目以對,難以相信?

    龍鷹把槍收在身後,長槍似與他合為一體,淵渟岳峙的欣然道:“好風度,收了橫空兄這個便宜招大禮,我們以後就是好兄弟,此情永不改變。”

    橫空牧野打心底喜歡眼前未之曾遇的超級勁敵,道:“能作龍鷹兄的兄弟,是本人的榮幸。劍來!”

    異族美女團中最觸目金髮金睛的女郎盈盈起立,盡現她修長優美的豐滿身段,確是多一分嫌肥,少一分嫌瘦,最惹人遐想是一雙金睛在媚眼裡滴溜溜的左顧右盼,令人人生出她在看自己的感覺,定力稍差者魂魄早被勾走,大堂靜至不合常理,只剩下金髮女郎嫋嫋婷婷斜抱寶劍步往她主子的輕巧足音。

    她的服飾豔麗多彩,上身右衽衣,加坎肩,下為百褶裙,長及腳背,戴珠帽,腰束彩帶,而不論衣裙,均以赤、橙、黃、綠、青、藍、紫七色線繡成各式花紋,圖案滾邊。兼之項掛珍珠串,腕戴金鐲,帽綴寶石,襯托得她更是豔光四射,奪人眼目。

    龍鷹也是奇怪,此時的他全無飽餐豔色的衝動,心神晉入無人無我,不起一念的武道至境,大堂內任何異動,均瞞不過他的心眼,遂感應到一對充滿敵意的眼睛,正留神他的一舉一動,靜待偷襲他最佳時機的出現。這個窺伺在傍的敵人肯定是與他同級的高手,否則他的魔心不會如此反應。登時心裡有數。

    如果他所料無誤,今天對他接二連三的偷襲,該是來自武承嗣的政治集團,意圖殺人滅口,永絕他這個有掩口費在手的大患。豈知從催魔角度言之,武承嗣等於大力幫忙。

    橫空牧野反手握上劍柄,不抽出來,閒話家常,束音成線向龍鷹道:“此女是本人在離敝國西北面數千里一座大城以重金買回來,當時她只得九歲,由我親手訓練技擊,準備待她成年後收作媵妾,以供私用。豈知後來竟對她生出父女兄妹般的感情,愛之惜之而沒法起男女之欲,確是始料不及。我曾為她在國內外覓夫婿,她卻看不入眼,還央本人帶她東來,開闊眼界。不要看她高大成熟,事實上她只得十七歲大,龍鷹兄如感興趣,本人可安排與她相處認識的機會,點頭的自主權仍是屬於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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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以武會友(下)—溫柔之鄉(上)

  龍鷹自然朝金髮女郎瞧去,剛好女郎大膽的目光正凝視他,目光相觸,女郎美眸射出熾熱的芒火,龍鷹雙目則魔芒遽盛,女郎敵不住的垂下目光,玉白的臉頰現出紅暈,動人至極。

    橫空牧野大訝道:“本人還是首次見美修娜芙在男人前害羞,龍鷹兄的眼神非常特別。”

    龍鷹魔心不動的微笑道:“小弟現時的情況是四面受敵,這一刻不知下一刻的事,橫空兄的好意只能心領。”

    橫空牧野仰天長笑道:“非常人始有非常事。”

    “鏘”!

    長劍離鞘而出,金髮女郎捧著空鞘退返坐席,又忍不住的再偷看龍鷹幾眼。

    堂上眾人見兩人細聲對話,聽到的是橫空牧野最後沒頭沒腦的一句,均好奇心大起,只恨沒法迫他們說出來。

    橫空牧野橫劍胸前,劍長四尺半,青芒閃爍,顯然是吹發可斷的鋒快寶刃。

    龍鷹後移兩步,抖手弄出重重槍影,槍尖反映堂內燈火,像無數芒點在身前爆開,懾人至極。同時喝道:“橫空兄請!”

    握劍在手的橫空牧野變成另一個人似的,氣勢驟盛,且他高度與龍鷹相若,兩腿直立,直有拔地扛天的氣概,既穩如泰山,偏又令人感到他靈動如神。

    在座不少是從長安追到洛陽來看他的以武會友,橫空牧野現時的神態,是他們從未見過的。可知棋逢敵手,將遇良材。一直從容敗敵的吐蕃無敵劍手,終遇上迫得他不得不全力應付的勁敵,均感不虛此行。

    橫空牧野道:“恕本人不客氣哩!”

    說畢此句,驀地手中劍化作芒影,從上而下一道閃電般隨他飆前的步法破入龍鷹的槍芒裡去。

    在場者即使高明如易天南之輩,亦看不清楚他從橫劍、舉劍到疾劈的微妙變化,只知渾然天成。全無虛隙可乘。

    這才是橫空牧野的真功夫。

    太平公主和小魔女來不及擔心之際,槍芒散去,變回長槍。由下而上疾挑,分毫不差挑中劍影尖端處,發出駭動全場的勁氣爆破聲。

    兩人同時後撤三步。以化去對方真勁。

    橫空牧野長劍遙指龍鷹,喝道:“過去五年來,尚是首次有人能擋本人全力一擊。”

    龍鷹左手持槍,收往身後,笑道:“由於小弟出道時日尚淺,不過恐以後也難以看到像橫空兄那麼快、狠、准的劍法。兩招!”

    橫空牧野往側踏一步,催發劍氣,整座大堂氣溫立即下降少許,當他再踏一步,大堂竟似晃動一下。感覺奇異至極。

    龍鷹亦相應踏步,與以往戰鬥不同者,是比武而非生死對決,故比的是招式、氣勢和策略,他的魔功在某一程度上被限制在槍的效能內。又予他截然有異的新鮮感和考驗。從任何角度來說,橫空牧野絕對是有資格擊敗他的對手,但要殺他卻是絕無可能。

    橫空牧野採取主動,腳踏奇步,似緩似快,長劍先探往外檔。再劈削而去,取的是龍鷹頸胸的位置,不過由於劍勢不住變化,最後命中的地方確是難以估計。隨著他的攻擊,以他為中心的劍氣陣陣往對手潮沖而去,雖只一劍之力,人人感到龍鷹須應付的是他整體的精氣神,威勢駭人。

    很多平時自命不凡之輩,亦洩氣地曉得若與龍鷹掉換位置,怕架不住這一劍。

    不過於龍鷹來說,不用眼去看,也清楚對方劍勢變化,問題在如何擋格。

    長槍一道電光似的從他腰際射出,命中橫空牧野削來的一劍。

    “當”!

    槍劍交鋒,發出清脆響音。

    人人以為兩人再次分開,哪知橫空牧野往側稍移,竟再次欺近龍鷹,回劍後在兩人間爆起重重劍影,全力搶攻。

    圍觀者均代龍鷹叫糟糕,因為長槍利遠攻不利近守,一旦讓橫空牧野借著劍的特性發動近身搏鬥,龍鷹的長兵器反成他的負累。

    龍鷹仍是那副從容不迫的模樣,哈哈一笑,雙手改執長槍中段,就以槍頭杆尾應付橫空牧野排山倒海的攻勢。

    兩人各展身法,幾是沒有一刻留在剛才的位置,眨數眼的高速裡,雙方交換了也不知多少招,不要說看不清他們的招式變化,最後連他們的人也似瞧不真切。

    “轟”!

    勁氣爆破,兩人終於分開。

    橫空牧野寶劍柱地,歎道:“從未這麼痛快過。”

    龍鷹則以長槍撐地,似靠它方可立穩,欣然道:“該算多少招?唉!不如再立規矩,就是不論多少招,都當作九十九招,不如此實難盡興。”

    易天南帶頭叫好,登時惹起如雷掌聲。到此刻眾人終放下心來,曉得龍鷹不單有一戰之力,且絕不遜于對手。

    橫空牧野將劍扛在肩上,道:“來!今趟龍鷹兄做主攻。”

    龍鷹打得興起,一聲“看槍”,拔身而起,竟旋動起來,槍隨人走,勁箭般朝橫空牧野投去,再沒法分辨人影和槍影,如果確有人槍如一,該就是這樣子。

    橫空牧野叫一聲好,寶刃閃電前劈,空氣被他劍罡硬逼開去,兩旁觀者無不感到冰寒之氣撲面而來。

    “當”!

    槍尖被劍劈個正著。

    以橫空牧野的下盤功夫,仍要被龍鷹此聚集全身功力的一擊撞得朝主席方向挫退兩步,當他重整陣腳,龍鷹的槍來了。

    著地後,槍似在龍鷹手上活過來般,變成靈動如神、千變萬化的惡龍,無隙不窺的向橫空牧野攻去,最要命的是不時夾雜幾下揮打,時硬時軟,狂暴如若從千仞之山沖奔而下的狂流,了得如橫空牧野者,也只能完全採取守勢,連還擊一劍的空間也沒有。

    只要不是盲的,懂武功或不懂武功,均曉得如果龍鷹的攻擊能持續下去,橫空牧野的崩潰只是遲早的問題。

    幸好龍鷹道心精純,足以駕馭狂野的魔種,當橫空牧野吃不住另一輪撼山震嶽般連綿不斷的十多槍後,再退半步,龍鷹猛然醒覺過來,拉槍後撤。

    兩人的氣勢正互相緊鎖,橫空牧野壓力驟退,在氣機牽引下,乘勝追擊,踏步搶前,揮劍朝龍鷹頸項劈去,劍罡帶起風雷之聲,自然而然在引發下全力以赴,使出妙至毫顛的劍招。

    龍鷹只須擋格此招,橫空牧野該沒有後著,說到底大家只是兄弟般的大玩一場,你攻我,我攻你,好該是收手言和的一刻。

    就在此時,一支長針無聲無息地在龍鷹右方的坐席間由下而上勁射而來,取的是龍鷹大腿的位置,時間拿揑精確,角度刁鑽,令龍鷹擋得了橫空牧野的劍,避不開襲來的針。

    眼力高明者紛紛驚呼,卻來不及阻止龍鷹似註定了的命運。

    橫空牧野因位置關係,看不到暗器,卻從驚呼駭叫聲感到異樣,可是他此招已成有去無回之勢,沒法改變。

    幸而龍鷹一直留神,機栝聲響,他立即從大堂喝采鼓掌聲辨別出來,至乎嗅到淬上劇毒利針的氣味,掌握暗器射來的角度和位置。

    龍鷹拗腰仰身,本往前撥的長槍改往下挑,正中毒針。毒針應槍尾改變方向,貼胸而過,往他前方射去。

    “叮”!

    毒針命中橫空牧野橫削而至寶刃的劍鋒,發出清響。

    一道人影鬼魅般閃出大門。

    龍鷹將手上長槍拋給正收劍後撤的橫空牧野,連續三個翻騰,往逃出大門的偷襲者追去,大叫道:“橫空兄,領教哩!後會有期。諸位請!小弟擒凶去也。”

    橫空牧野仍在回味剛才他連消帶打的奇招,探手接槍,欣然道:“不送哩!”

    在千百道目光注視下,龍鷹消失大門外。

    只有太平公主恨得牙癢癢的,曉得這小子終找到開溜的機會。

    月黑風高的暗夜裡,龍鷹穿街越巷,只在不得已的情況下,始躍上屋頂,飛簷走壁,遠吊敵人,看對方溜到哪裡去。

    他有個感覺,是敵人故意讓他追躡,好引他投進陷阱去,而此人武功之高,該不會差自己多少。京城確是臥虎藏龍,能人眾多。

    這是他成魔後首次全力展開身法,那種竄低伏高,在瓦坡奔跑如履平地,孤獨行事的感覺,暢美迷人。

    他的跟躡與別人不同,不用眼睛去看,純憑聽力已不會追失,有時則依賴靈應,一口氣疾追十多裡路後,敵人躍落一處民居去。

    果然院落四周設有暗哨,證實他先前的想法,大感有趣,神不知鬼不覺的潛到院落旁路邊一棵大樹枝葉茂密處,運足耳力,全力竊聽。

    等了一盞熱茶的工夫,目標院落傳來聲音道:“點子沒有跟來!”

    龍鷹認得是褚元天的聲音,心叫好小子。

    另一個沉雄的聲音道:“算這小子命大,不過對此子絕不能掉以輕心,我以為十拿九穩的一擊竟被他化解,手法乾脆漂亮。”

    褚元天冷哼一聲,顯是心中不服氣,又無可奈何。

    沉雄的聲音道:“今晚的行動至此為止,你們各歸本位,等待指令。”

    龍鷹再沒有聽下去的興趣,心忖若不是心急回去會人雅,今晚就和你們大玩一場。來日方長,只要再聽到此人的聲音,肯定立即認出來。

    龍鷹悄悄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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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溫柔之鄉(下)

    回到上陽宮,心中仍填滿夜遊神都的動人滋味,印象最深刻的是天津橋一帶的夜市,有機會必重游這熱鬧繁華的勝地,而不像剛才匆匆而行的走馬看花,此時他已把大惡女小魔女一股腦兒拋諸腦後,心中只有楚楚動人的俏人雅。

    甫入宮門,被派在那裡候他的小馬截著,一邊領他朝通仙門走去,一邊興奮的道:“鷹爺早個把時辰回來會有好戲看,張易之和張昌宗那對扮得人不似人、鬼不似鬼的狗賊兄弟,不顧廉恥的跪在觀風門外,看得把門的兄弟差點嘔吐大作,忍得不知多麼辛苦。”

    龍鷹笑道:“竟有此事,結果如何?”

    小馬道:“結果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聖上將他們接上皇輿,帶狗賊兄弟到集仙殿飲酒作樂去了。”

    龍鷹訝道:“你為甚麼如此鄙視他們?”

    小馬冷哼道:“不要看他們見到聖上時變成兩條搖尾的狗,背著聖上便作威作福,做過的壞事難以計數,只因有聖上維護,其他人拿他們沒法。”

    龍鷹心忖自己比大多數人明白武曌。不論她如何英明強橫,始終是個有血有肉的人,有人性的弱點。現在她擁有的權力、物質享受達到難作寸進的頂點,且是習以為常,得到了手便不會覺得如何了不起。但她的心境卻是孤零冷寂,唯一可吐心事的胖公公近兩年也少和她說話,過去則不堪回首。在這種情況下,誰能為她帶來歡樂,誰便可成她心頭愛。所以張氏兄弟于她而言,比任何重臣大將更要緊。對她來說,下面的人大概可分為工具和玩物兩類,而張氏兄弟這對玩物不單予她肉體的歡愉,又是令她青春常駐的工具,集兩者於一身,所以不論他們做盡多少傷天害理的事,她會視如不見,聽而不聞。

    自己又如何呢?

    他再次感到弄清楚武曌如此重視自己和道心種魔大法背後原因的迫切性,否則死也不知是怎麼一回事。

    宅取樓式,園取全景。

    甘湯院位於通仙門內,處仙居院之東,自成一格。論特色,由於有天然溫泉,比仙居院更勝一籌,不過仙居院居正北,論尊卑當然以仙居院較合皇帝專用。

    甘湯院可大分為園林和居宅兩部分。

    前宅三進,為轎廳、花廳和大廳:後宅為兩層的走馬樓,矩形環樓左右以樓廊聯結,樓上回廊設兩尺半高的欄板,樓下廊設低矮坐欄。上層六房,下層三房一廳,十個間隔,作起居之用。

    園林分前園後園,前者作招待賓客之用,後者為舍院精華所在處,因其引進溫泉水成溪成池,在池水熱霧騰升下,踏足九曲回廊,如誤入仙境,個中妙況,難以言傳。

    從通仙門開始,門禁森嚴不在話下,處處明崗暗哨,防衛穩如鐵筒,小馬雖身為飛騎禦軍,也不敢貿然進入,在門外與龍鷹分手,臨離前千叮萬囑他記得後晚芳華閣之約。

    一個姓李的中年太監,率領兩個年輕小太監和四位宮娥在甘湯院正門石階下恭候他的大駕,令以為院內只得人雅和兩陪嫁姐妹的龍鷹大感意外。

    宮娥們只是中人之姿,年紀由十七、八至二十六、七歲不等,遠及不上他的麗綺閣八美,又或在禦書房中院伺候他的俏宮娥。

    眾人將他擁入轎廳,遞巾抹手,又為他換上舒適的衣服鞋子。

    李公公道:“衣物由宮內專人為鷹爺趕制。聖上對鷹爺的重視是前所未有,從保安到膳食供應,全等同聖上的規格。以後鷹爺由我們悉心伺候,有甚麼事,至乎宮外採購東西,鷹爺吩咐一聲便成。”

    龍鷹心中暗歎,在如今守衛重重,飛鳥半隻飛不進來的情況下,不要說離宮,要靜悄悄攜美逃出甘湯院這座無名有實的大監房更是體想。

    問道:“人雅她們呢?”

    李公公恭敬答道:“三位少夫人正在內宅候駕。”

    龍鷹又想到誅連的問題,縱然自己有妙計離開,留下來的如李公公等恐怕會被斬首,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命運已被註定,就是須與武曌分出勝負,女魔帝和邪帝一較高低。道:“你們可以去休息。”

    李公公道:“我們有輪夜的規矩,免致鷹爺和少夫人們忽然需人伺候,竟無人可用。”

    龍鷹記起自今早在陶光園吃過點東西後,一直再無食物入肚,奇怪仍沒有肚餓的感覺。微笑道:“在這裡不用守規矩,你們放心去睡吧!”

    李公公感動的道:“鷹爺很體諒我們。讓奴才送鷹爺到內院去。”

    “妾身向鷹爺請安!”

    兩女俯伏內宅後廳入門處,看不到面貌,只知嬌小玲瓏的人雅不在其中,左邊的女子高挑纖美,有點眼熟。

    李公公知機的告退。

    龍鷹的感覺新鮮古怪,他並不懂陪嫁的含意,但她們自稱妾身,該是陪人雅過門來一起下嫁他,等若與人雅同時變成他的女人。試問一個本身無一物的小子,忽然間擁有三個美人兒,那種奇遇式的衝擊力是多麼震撼。

    一時間他慌了手腳,忙道:“兩位姐姐請起,折煞小弟哩!“兩女盈盈起立,嬌羞不勝的低垂著頭,纖手不知放到哪裡去。

    龍鷹一震道:“你不是麗麗嗎?”

    麗麗赧然道:“麗麗由今天開始盡心盡力伺候鷹爺,唯鷹爺之命是從。”

    赫然是麗綺閣八美之首的美人兒麗麗,想不到她不但是武曌的貼身宮娥,且是人雅的好姐妹,可見武曌對自己用心良苦。

    另一女比麗麗矮上兩寸,豔麗嬌美不在麗麗之下,很眼熟,一時卻省不起在哪裡見過,看她渴望的神情,如果叫不出她的芳名,肯定非常失望。

    “噢!姐姐不是禦書房的秀清嗎?”

    秀清歡喜得熱淚盈眶,道:“正是秀清,鷹爺呵!”不顧一切的投進他懷裡,兩肩抽搐,哭成個淚人兒,把龍鷹的衣襟全沾濕了口麗麗立被感染,伏到他肩上,泣不成聲。

    龍鷹雖左擁右抱,軟玉溫香,慾火之念早不翼而飛,填滿沉重的悲惻,任她們將心中的淒苦發洩出來口只要想想此前她們根本沒有哭的權利,受了甚麼辛酸只能半夜偷偷飲泣,便明白她們為何如此ji動。她們再不是宮中的小宮娥,而是他龍鷹的妻妾,回復自由身,而她們顯然對他很有好感,覺得他是託付終身的理想人選。

    這亦是宮娥唯一的出路。”龍鷹正是她們夢寐以求、救她們逃出生天的英雄。

    雖然自己知自己事,現在的他自身難保。但正如胖公公說的,一旦他晉入種魔大法第九重成魔,將大添與武曌周旋的本錢。徒逞勇力必敗無疑,鬥力外還需鬥智。

    他暗中立誓,縱然犧牲性命,也要竭盡全力保護她們。

    兩女逐漸平復下來,兩雙秀眸早哭腫了,有點不好意思地離開他的懷抱。

    龍鷹心想這個倒奇怪,不論麗麗或秀清,在以前的相處裡,均是作風大膽,旋即想到之前是奉命行事,惟恐受罰,現在始是她們的本性,所以自己必須尊重和愛惜她們。

    道:“人雅到哪裡去了。

    麗麗道:“小妹子興奮整天,盼你盼到頸都長了,入黑後我們迫她上床,她又一向貪睡,待麗麗和秀清伺候鷹爺沐浴更衣後,鷹爺可在樓上主房的大床找到你的人雅。”

    芙蓉帳暖度春宵,龍鷹一顆心灼熱起來,明天的事,明天去管吧!

    秀清柔聲道:“我們調校好溫泉水,再加熱少許便成,不過鷹爺要學那天般目不斜視,謹守規矩,因為今夜是屬於小妹子的呢!”

    龍鷹聽得心中一蕩,道:“那明晚呢”

    麗麗回復本色,吃吃笑道:“我和秀清的房間在樓上,任夫君大人選擇。”

    龍鷹還是破題兒第一趟被喚作夫君,感覺有如從小子到長大成人于此剎那完成。

    兩女擁著他走出後廳,沿回廊而行,秀清湊到他耳邊道:“鷹爺很快可以看到麗姊的身體哩!”

    麗麗害羞得把頭枕在他肩上。

    龍鷹不由想起太平公主的背影,想起宮廷的勾心鬥角,不過此刻一切都離他很遠,這裡是完全屬於他的天地,當他疲倦了,可以回來這個可躲避外間風風雨雨的宮內桃源,享盡人間豔福。溫柔鄉正是英雄塚,不過他偏不信邪,想想向雨田在他目前的情況下會怎麼辦,肯定是放手而為,鬧他娘的一個天翻地覆,然後攜美而去。

    溫泉水的氣味送進他鼻腔內,他再次記起燕飛。向雨田在魔劫一篇中兩次提及燕飛,說他是他平生唯一佩服的人,並指他曾兩次死而復生。既然燕飛是如此超卓的人,為何老杜他們說及向雨田的事時,從沒提起燕飛的名字。

    他定要設法找出燕飛的來龍去脈,因為此或許是唯一的線索,去明白為何武曌如此看重種魔大法和他龍鷹。

    掌握背後的原因,將是與武曌周旋的起點,事實上他心中隱隱有個答案,只需證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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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邊荒傳奇(上)

龍鷹一覺醒來,心中涌起前所未有的溫馨和滿足。人雅馴如羔羊的蜷曲在他的懷抱里,他曉得她比自己更早醒過來,只是懶洋洋的不願動半個指頭,更因害羞未肯睜開美眸,忍不住輕撫她滑如凝脂的香背。

    金榜題名,洞房花燭乃不少人夢想之最,前者與他無緣,后者剛在昨夜發生。人生至此,尚有何求?

    自被押離荒谷小屋,他像踏進一個無有窮盡的夢域,即使劍鋒相對,總有夢幻的感覺。可是與人雅的抵死纏綿,男歡女愛,卻令一切真實起來,生命向他顯露出真面目,攀上所能達到最濃烈的境界。

    愛火燃著了他倆的肉身,席卷心靈的大地。

    昨夜浴罷摸進新房,燭火掩映里,人雅擁被酣睡,烏黑閃亮的秀發自由寫意地散披繡枕。她項肩交界處有一如點漆般的小墨,忍不住香一口。

    人雅“嗯”的一聲似有所覺,仍不肯轉過身來,如羊脂玉膏般的頸膚和小耳卻火般燒個通紅,向龍鷹現出他最愛從她身上看到的顏色。

    當他鑽進寒夜里溫暖香潔的被窩,竟發現心愛的人儿身無寸縷。一切失控了,夜再不是以往任何一個晚夜,熾熱的愛,賦予了夜完全不同的意義。他們無條件地將自己開放,**和心靈緊密契合,直至無法分辨彼此。

    人雅在他懷里顫動。

    龍鷹以鼻尖輕碰她的鼻尖,喚了一聲“喂”。

    人雅“伊唔”一聲,睫毛輕抖的似在抗議被騷擾。

    龍鷹作弄她道:“我聽到人雅的姐妹在說話,說的正是我的俏人雅。”

    人雅勉力睜開少許眼簾。見龍鷹虎視眈眈,嚇得連忙閉上,以她天真的語調道:“她們說甚麼?”

    龍鷹忍著笑道:“她們異口同聲說,人雅那小妮子,叫得那麼厲害,由白天叫到夜晚,夜晚叫到天亮,累得人沒覺好睡。”

    人雅終于張開美眸。杏目圓瞪大嗔道:“你做出來的。”

    龍鷹擺出無賴模樣,好整以暇的道:“事實俱在,豈容狡辯。”

    人雅眼珠亂轉,終找到他的破綻,“噗嗤”嬌笑道:“還說不是編出來的,人雅有在白天和你好過嗎?”

    龍鷹面不改色道:“現在不是白天嗎?”

    人雅終于曉得中了奸人之計。

    人雅再度入睡,龍鷹以最大的意志離床,到樓下讓麗麗和秀清悉心伺候。又取來錢囊,拿出十一錠金子,放在桌面上,道:“你們收好這些金子,異日我們離開神都,可做安居樂業之用。”

    兩人齊聲嬌呼道:“這是很多錢呵!”

    龍鷹又多掏出一錠,欣然道:“這錠可作現時的使用,你們拿主意看需要甚麼東西,著李公公遣人到宮外采購。”

    秀清壓低聲音道:“我們真的可以離開神都?”

    龍鷹微笑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時候到了。我當然會帶你們離京,先來個游歷天下,找到風景氣候最佳的福地,就在那里安居。”

    兩大美人聽得秀眸閃亮,充滿對未來美好的憧憬。

    三人到主廳吃早點,兩女本不敢與他共桌,在他的“强迫”下終于就范,自有婢仆到內宅打掃,伺候人雅。

    秀清忽在桌下暗推麗麗一把,當然瞞不過龍鷹。他並不揭破,皆因此為畫眉之樂。

    麗麗俏臉微紅,湊近些儿輕輕道:“我倆商量過哩!今晚一起伺候鷹爺。”

    龍鷹欣然道:“這几天來不論大戰小戰,老子開口閉口都說甚麼大戰三百回合,可惜最長的一戰也過不了二百回合,想不到……”

    話未說完給麗麗掩著他的口,嬌嗔道:“鷹爺壞透哩!”

    鬧得不可開交之際。李公公來報,張柬之大人求見。

    龍鷹大訝,首先上陽宮是禁地中的禁地。沒有武曌許可,休想踏足一步。其次是猜不到張柬之非見他不可的理由。

    李公公顯然不是尋常太監,見狀低聲道:“張柬之是國老的門生,進士出身,現為監察御史,鷹爺如不想見他,奴才……”

    龍鷹忙道:“請他到花廳,我立即來。”

    張柬之年逾五十,中等身材,一臉正氣,神采飛揚,腰板挺直,雖然不諳武技,自有股迫人而來的氣勢。見龍鷹入廳,起立致禮。

    龍鷹請他坐下,大家喝過奉上的香茗,問道:“張大人不用上早朝嗎?”

    張柬之一捋頷下長須,道:“今早情況特殊,聖上因須到万象神宮接受外國使節團的貢品,取消早會。”

    龍鷹訝道:“兩件事本不該有衝突,受貢在早朝后舉行便成。”

    張柬之微笑道:“所以下官說情況特殊,取消早朝是向對方表示尊重和誠意,事情絕不尋常,國老亦受邀參與,更罕有是太子殿下也列席。”

    大周太子是居于東宮的豫王李旦,那晚在八方館與万仞雨一起的李隆基,是李旦的儿子。從張柬之這句話知道,李旦雖貴為太子,卻無緣參與政事。今次因應外交禮節,他這個名義上的繼承人遂需出席。

    龍鷹順口問道:“有沒有混蛋武承嗣的分?”

    張柬之啞然笑道:“當然有這混蛋的分,龍先生快人快語,令下官感到前所未有的痛快,難怪國老欣賞你。”

    龍鷹對甚麼外國使節團全無興趣,開門見山道:“張大人今次來找本小子,有何指教?”

    張柬之呵呵笑道:“張某還是第一次聽人自稱為本小子,可見龍先生不拘一格的作風。今次下官奉國老之命而來,有三件事。首先國老想知道龍先生昨夜追凶的結果。”

    龍鷹道:“我追了十多里后,發覺對方布下陷阱,候我上鉤。一來我另外有事,二是來日方長,哪憂沒有以眼還眼的機會,所以返上陽宮去也。”

    張柬之問道:“弄清楚對方是甚麼人嗎?”

    龍鷹道:“我偷聽到他們說話,其中之一是武承嗣的頭號高手褚元天,另一個人只要我再聽到他的聲音,可以立即認出來。”

    張柬之吁出一口氣道:“龍先生或不把此等宵小放在心上,對我們卻事關重大。國老一直懷疑那混蛋手上有個專責政治暗殺的集團,造成多起服毒自殺又或自縊疑案,牽涉到政治上舉足輕重的名公大臣和皇族宗室,只是苦無證據,龍先生剛才之言,頓使我們撥開迷霧見青天,龍先生最好不要把此事告訴任何人。”

    龍鷹心忖肯定牽涉到武曌,且是她默許,點頭答應。

    張柬之沉吟片刻,難以啟齒的道:“第二件事真不想說出來,又不能不說。”

    龍鷹從容道:“沒有甚麼是小子接受不來的。”

    張柬之苦笑道:“包保你猜不到我要說的事。國老著我向龍先生明言,一天你不肯告訴他你的出身來歷,一天不許你去惹他的藕仙小姐。”

    龍鷹失聲道:“甚麼?”

    張柬之無奈道:“我們很難怪責國老,藕仙是他如珠如寶的愛女,他……”

    龍鷹啞然笑道:“大人誤會哩!國老也誤會了,小子和小魔女只是斗法而非談情,小姐她對我只有惡感沒有好感。告訴國老不用擔心,我再不會去惹她。”

    張柬之道:“龍先生武技固然驚天動地,但對女儿家心事卻像個初哥。勿怪下官交淺言深,因為我的確像國老般欣賞龍先生。國老的擔心是有理由的,以往藕仙每次‘擊敗’對手,總愛在國老前誇耀一番,只有你是唯一例外,只字不提,國老很想知道發生過甚麼事。”

    龍鷹無言以對,難道告訴張柬之小魔女中了他一招嗎?幸好計上心頭,壓低聲音道:“我確中了她一招,是屁股中招,所以她不好意思宣揚。哈!”

    張柬之果然被瞞過,現出原來如此的恍然神色。續道:“其次是她昨晚獲橫空牧野贈送吐蕃價值連城的名劍‘神山之星”喜歡得把劍放在床上伴她入睡,一早起來竟佩新劍出門去了,不用我點明,龍先生該曉得國老想到甚麼。”

    龍鷹心中歡喜,橫空牧野果然是言而有信的人,不用說劍鞘劍柄必是飾滿寶石貴玉一類東西,否則何來價值連城之語,不知太平公主得到的是甚麼?

    龍鷹嘆道:“明白哩!以后小子絕不會去找藕仙小姐,以她的脾性理該不會來找小弟。”

    張柬之訝道:“龍先生在這樣的情況下仍不肯告訴國老出身來歷嗎?他說可為你保守秘密。”

    龍鷹聽得心中一動,不過仍須先征詢深悉情況的胖公公意見。道:“怎都會有這麼一天。現時可以告訴國老的是我龍鷹絕不是他的敵人,就算他遣人來殺我,小子只會躲避不會還擊。傷天害理的事更不會做。嘿!第三件事呢?”

    張柬之細審他一陣子后,點頭道:“我相信龍先生這番肺腑之言。第三件事國老只是代人傳話。端木菱小姐已離開國老府,暫居于城外東面洛水旁著名的素淨庵,小姐說如果龍先生有心歸還欠她的五兩金錠,可到那里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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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邊荒傳奇(下)—神都大雪(上)


龍鷹聽得發呆,記起武曌說過他們是命運注定的大敵,逃都逃不了。

    張柬之道:“若沒有其他事,下官告退。”

    龍鷹心中一動,道:“張大人認識的人中,有沒有精通野史者?”

    張柬之欣然道:“不論正史野史,下官均有涉獵,所以現在當的是長史。”

    龍鷹大喜道:“張大人聽過一個叫燕飛的人嗎?”

    張柬之淡淡道:“龍先生因何對此人生出興趣?”

    龍鷹暗自叫苦,張柬之的精明厲害不在狄仁杰之下,分明借此機會,旁敲側擊的弄清楚自己的來龍去脈,偏又不得不答。

    道:“這與小弟的一位尊長有關,在他的筆記曾兩次提及這個人。”

    張柬之道第五章 邊荒傳奇(下)—神都大雪(上):“此人有何獨特之處,為何令龍先生時刻留神?”

    龍鷹把心一橫,道:“因每次提及他,都說燕飛是有仙緣的人,故使小子好奇心大起,可是問遍仍沒有聽過他大名的人。”

    張柬之道:“龍兄的尊長高姓大名?”

    龍鷹招架不住,苦笑道:“張大人饒過小弟好嗎?”

    張柬之哈哈大笑,滿含深意瞥他一眼,道:“看在龍兄為廬陵王解圍一事上,下官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龍鷹大喜道:“張大人真曉得燕飛是何方神聖?”

    張柬之點頭道:“龍先生是問對人。燕飛此人,不見于正史野史,只存在于說書,由于下官自少愛采集說書故事。所以不單聽過燕飛此人,還下過一番考據工夫。”

    龍鷹喜出望外,深慶得人,道:“願聞其詳。”

    張柬之從容道:“龍先生不怕下官從此人推斷先生的出身來歷嗎?”

    龍鷹淡淡道:“那小弟只好認命。”

    張柬之略一沉吟,似在整理記憶里有關數據,道:“關于燕飛的說本大致有十多個不同的版本,據傳所有第五章 邊荒傳奇(下)—神都大雪(上)版本均源自一個叫《邊荒傳奇》的說本,作者的名字早已湮沒。有一個頗為荒誕的說法。指此書曾為南朝開國之君劉裕擁有,且置之于案頭,不時翻閱。照下官看,這只是說書先生藉此抬高說本的身價,不該作實。”

    龍鷹問道:“這個原本仍存于世嗎?”

    張柬之道:“自劉裕以還,歷經宋、齊、梁、陳、隋、唐,均是戰火連綿,流失的典籍不計其數。下官遍查有關的正史野史,再未有人提及此書,看來早被戰火摧毀。”

    龍鷹苦思道:“如果此書確如傳說所言,曾為宋武帝劉裕擁有,那成書的時間理該在魏晉時代。唉!我的娘!”

    張柬之道:“龍先生不想知道內容嗎?”

    龍鷹心不在焉的道:“是甚麼內容?”

    張柬之道:“說的是關于一個叫邊荒的地方,且確有其地,位于淮水和泗水之間。當時晉朝偏安江左,戰事連綿,兩水間大片土地被摧殘至片瓦無存,成為無人地帶。偏在此鬼域似的地方,南北浪人借一座荒廢的城池建設邊荒集,繁華興盛至令人難以相信的地步,而燕飛更是邊荒的頭號劍手。論題材非常不錯,不過照我看燕飛虛構的可能性極大,至乎邊荒集也是子虛烏有。”

    龍鷹吁出一口涼氣,壓下心頭的激動,沉聲道:“大人為何有這個想法?”

    張柬之道:“因為故事過于荒誕離奇,竟說劉裕、燕飛和北朝開國之君拓跋珪曾在此攜手作戰,共抗南北大敵。兩次失去邊荒集,而最后竟能反攻收復。從軍事的角度來看是絕沒有可能的。”

    龍鷹道:“真的沒可能嗎?”

    張柬之道:“你可知邊荒集的敵人是誰?就是當時南方北方實力最强的几個人,包括慕容垂、桓玄和司馬道子。最荒謬的是最后邊荒勁旅與拓跋珪連手,擊敗慕容垂,不是透過一場大會戰,而是燕飛和慕容垂的比武,燕飛只一招就擊得慕容垂變作滾地葫蘆。鋼矛斷作兩截,天下荒謬之最,莫過于此。”

    龍鷹抓頭道:“確是荒謬。后來燕飛到哪里去了?”

    張柬之含笑道:“當然是成仙成聖,若非神仙,怎可能一招擊敗當時號稱無敵的慕容垂?哈哈哈!”

    龍鷹呆瞧著他。

    張柬之道:“龍先生還有甚麼問題?”

    龍鷹緩緩道:“從劉宋開國至隋,經歷了多少個年代。”

    張柬之訝道:“看來龍先生認為邊荒集和燕飛確有其事。讓下官算算看,大概是一百六十年。”

    龍鷹劇震道:“一百六十年!”

    張柬之大訝道:“先生為何如此震駭?”

    龍鷹深吸一口氣道:“沒甚麼。多謝張大人指點。”

    御書房。

    龍鷹埋首疾書,武曌來了,春風滿臉,直抵龍鷹桌前,欣然道:“龍先生可知你昨夜誤打誤撞下,為朕立下大功?”

    龍鷹繼續書寫,一頭霧水道:“昨夜小民只是打打殺殺,如何可以為聖上立功呢?”

    武曌含笑道:“龍先生有所不知,橫空牧野今次東來,殊不簡單,該是負有吐蕃王贊普托付的秘密任務,探聽我大周虛實。吐蕃人自松贊干布崛起,兵强馬壯,鄰近各國全不是敵手,被其逐一殲滅,統一高原,國勢更盛,除太宗時被侯君集所敗,稍斂東侵之心,但國勢不衰,兵力達數十万之眾,故太宗不得不以文成公主妻之。”

    龍鷹道:“他們不是剛被聖上遣兵擊敗嗎?”

    武曌嘆道:“先生指的該是青海之役,朕遣我朝戰績彪炳的大將黑齒常之率大軍討伐寇邊的吐蕃大軍,我軍兵力雖在其上,可是正式交鋒,卻非其對手,初戰即敗,幸黑齒常之領軍有道,敗而不潰。后黑齒常之親率五千死士,夜襲吐蕃營,令吐蕃潰亂引退,勝得極險。加上贊普乘機從權臣手上重奪權柄,故吐蕃一時無力來犯。”

    目光投往窗外,徐徐道:“二十一年前,先君仍然在位,在朕建議下,派出大將薛仁貴、阿史那道真等討伐吐蕃,被吐蕃軍敗于大非川,吐蕃乘勢越過昆侖山,攻陷龜茲、焉耆、于闐、疏勒四鎮,令其國土大幅擴展,北抵突厥,占地万余里,威勢之盛,猶在突厥之上,成為中土大患。”

    龍鷹聽得心中敬服,早在二十年前,武曌已對塞外中土的敵我形勢了如指掌,換過一般昏君,恐怕弄不清楚地名、國名,還如何調軍遣將?

    武曌顯然被橫空牧野東來觸發了對西塞的馳想,談興極濃,續道:“十二年前調露元年,西突厥與吐蕃連手進犯我安西都護府,雖為我軍擊退,但已令邊防軍元氣大傷,不得不放棄安西。自此,塔里木盆地的控制權,盡入吐蕃之手。青海之敗,實無損吐蕃國力,可見若我中土稍弱,吐蕃大軍肯定重來。今次橫空牧野若盡數擊敗中土高手,必令崇尚英雄武力的吐蕃人生出輕視之心,后果可以預見,那是朕絕不想見到的事。”

    龍鷹大訝道:“那聖上為何又不讓小民出戰?”

    武曌目光重投龍鷹,微笑道:“為應付橫空牧野美其名為以武會友的測探行動,不惜調兵遣將,務求挫其銳氣,豈知此人劍术之高,遠在朕估計之上,平時威震一方的所謂名家高手,竟無一人可在他手上走過十招之數。中土可與他一比高低者,已是屈指可數。有些因著身分地位,不宜出戰,有些則不屑此等公開比武,年紀相若而又有一戰之力者,剩下來只得風過庭、万仞雨和符君侯三大年輕高手,他們各有所長,均有足夠實力與橫空牧野平分春色。”

    龍鷹忘了武曌仍未答他的問題,問道:“符君侯是誰?”

    武曌道:“符君侯乃近數年在南方崛起的高手,外號‘槍君”神勇蓋世,所向無敵,朕已使人安排他在揚州與橫空牧野一較高下,故先前並不把神都的比武放在心上。”

    龍鷹大奇道:“万仞雨就在神都,聖上為何舍近求遠,不讓他迎戰?”

    武曌淡然自若道:“万仞雨被譽為繼少帥寇仲后中土第一用刀高手,如有任何閃失,對中土武林的打擊將嚴重至難以估計,朕實不願冒這個險,故請國老私下勸說,讓他打消出戰的念頭。”又道:“至于風過庭,乃朕御前劍士,又是北門學士中文武全材出類拔萃者,穩為朝廷第一高手,若他敗于外族手上,對我大周軍心士氣影響之巨,可以預見。”

    龍鷹想不到橫空牧野以武會友的后面,竟有如許多思量和考慮。抓頭道:“那小民呢?輸掉了該沒有甚麼后果。”

    武曌噗嗤笑道:“龍先生很喜歡抓頭,模樣傻呼呼的,很怪趣。”

    龍鷹見她笑臉如花,哪還像威凌天下的女帝,輕松起來,笑道:“聖上今天的心情很好。”

    武曌點頭道:“自登基以來,朕未有過心懷如此暢美,且在龍先生面前無須掩飾。唔!至于你嘛……”

    龍鷹被她的賣關子弄得心癢癢的,追問道:“小民如何?”

    武曌柔聲道:“龍先生的魔種千變万化,神通廣大,如能放手與橫空牧野作生死決戰,朕買你贏。但堂上比武,因著諸般限制,還是以橫空牧野贏面較大。朕不想見風過庭和万仞雨輸,更不願看到先生吃敗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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