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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容 -【殘天闋.第一卷】明月映刀鋒《連載中》

翌日,四人坐於飯堂之中,孤焰問道:「二弟昨夜前來有什麼事?」

風小刀勸道:「無間島如此危險,大哥身子又不適,為何非去不可?」

孤焰道:「如此盛會,百年一見,我若不去瞧瞧,豈不要遺憾終生?」

風小刀想他是年少氣盛,知道再勸無益,心中暗下決定,無論如何定要護住他。

忽然一群綠色武服的軍士旋風般進來,長槍立地,聲威赫赫,領隊之人剛健高碩、結實剽悍,頭顱全光,只留頂心一長辮垂腰,膚色黝黑發亮,湛藍的精眸閃爍著硬朗鋒芒和不可一世的自信,拍桌喝道:「店家,快快給我備上二十人的酒水帶走!」

男子身旁站著一位紅衫女子,明眸皓齒,爽朗健美,格外明亮,正是何麗絲,她目光向風小刀等人投來,一見孤焰在座即拱手道:「公子,咱們又相遇了。」

孤焰舉杯回禮,微笑道:「人生何處不相逢。」

何麗絲夾手奪過旁桌之人的酒壼,也不管對方是誰,就口飲盡,伸袖抹嘴,又把酒壼放回桌上,道:「何麗絲先乾為敬,幾番巧遇,尚不知公子高姓大名?」

眾人見這女子如此豪爽大方,不似中州姑娘文秀靦覥,皆暗暗咋舌,孤焰起身道:「在下月孤焰。」也瀟灑地把杯中酒水一飲而盡。

那長辮垂腰的剽悍男子目光灼灼地打量起風小刀,朗聲道:「我乃巫祆教主座下聖地使卓穆罕,不知今日比武大會,你們派那位參與?」孤焰雖丰神俊秀,但文士打扮,眼神平和寧靜,毫無威脅,自是不入這巫祆戰將的眼。

何麗絲見風小刀等人茫然不知,解釋道:「將邪劍閣剛剛頒發了英雄令,希望能於今日之內,召得一位俠士幫忙運送兵刃前往無間島,只要拔得頭籌,即有犒賞,事成之後,更有意想不到的重酬,只不過,參賽者需是男子,若非如此,我何麗絲自是一馬當先,」她亮眸一瞟身旁的卓穆罕道:「怎輪得到聖地使出手?」

卓穆罕自負是巫祆教中第二把好手,僅次於帶領影子軍的聖夜使,此番前來,早想技壓中州武人,當即冷哼道:「就算無這規定,聖火使也不過是替我暖場的馬前卒,劍閣犒賞最終仍是要落入我手中。」紅綠兩軍向來不和,他二人各為軍首,言語自是常帶針鋒。

何麗絲待要答話,一旁被她奪酒的女子忽長身而起,冷哼道:「兩位何必以口舌炫技,你番邦蠻子能有多少本事,擂台上自可見真章!」她一身亮紫金衫,頭戴笠帽,帽垂紫紗,教人看不清臉面,語畢乘著一金黃滑翼揚長而去,身形之快簡直令人匪夷所思。卓穆罕望著那倏然隱沒的背影,精光湛亮,雙拳緊握,心中頓時翻漲起一較高下的氣概。

畫兒嘀咕道:「將邪劍閣真是瞧不起女子!」路瀟遙靈機一閃,笑吟吟地對風小刀悄聲道:「不如小師叔也當我的馬前卒,替我暖場打頭陣,最後再讓我出個風頭?」她想自己若能勝出,最後才說明女子身份,肯定要讓劍閣那些輕視女子的老傢伙,氣得吹鬍子瞪眼睛。

風小刀見路瀟遙和畫兒自從鳳凰仙子一事後,感情突飛猛進,總吱吱喳喳不停說笑,心想:「大哥另有意中人,倘若畫兒能移情遙兒,正是好事,小子既想在美人面前逞英雄贏得芳心,我自當全力幫忙,這樣也能光明正大地護送兵刃至無間島。」便欣然答允。

何麗絲見眾人酒水已備齊,拱手道別:「既然少俠有意參與,敝教聖地使將於擂台上恭候大駕,後會有期。」她見風小刀雖衣著樸實無華,但神光清明精亮、氣宇剛朗不凡,話中之意已替卓穆罕約下強敵。

卓穆罕非但毫無畏懼,且覺得正好大展身手,傲然冷哼一聲,即領著下屬離去。

孤焰暗想:「要參與除魔大會者,此刻都已匯聚臨水鎮,劍閣該是想從中挑選最強的高手護送兵刃,但若需要援兵,為何獨獨挑選一名男子?這場比武雖然可能逼退一些想搶奪兵刃者,但有實力者仍不會放棄攻擊千磯灣,一個不好,護送兵刃者還可能監守自盜,如此只會讓情勢更複雜,這匆匆一日的英雄會究竟有何目的?」

四人酒足飯飽後,朝著比武之地出發,遠遠就瞧見劍閣擂台高偉開闊、氣派恢宏,台架皆以千年紫檀構築而成,深長、廣闊均達二十丈,台高三丈餘,並無上下階梯,顯示需有一定內力輕功,才可上台比試。

擂台上擺放著三張舖著紫金緞墊的紫檀大椅,空中橫掛一幅紫金大布幕,以金絲鑲繡著龍鳳飛舞的圖案,並且題字「將邪劍閣比武大會」,四周更有數十根旗柱高聳入天,無數紫金旌旗獵獵飄揚,十分壯麗威武。

擂台兩側各有一片高三丈、寬十二丈的木架格子,上頭密密麻麻掛著各式奇巧兵刃,宛如展示精緻的工藝品般,單是刀劍樣貌已達十數種,其餘尚有鐵蒺藜、鍊槌、長槍、短戟、金鉤刺等,有些兵器甚至聞所未聞、不知如何使法,陽光灑照下,透著一片森森寒芒。

台下數百桌席皆以精繡彩繪的紫巾覆蓋桌面,酒水佳餚也是達官顯貴才得以品嚐的名點,由此可見劍閣的豪奢闊綽。由於許多人為求一神兵利器,常得乖乖獻上萬金,至使劍閣在江湖中非但有著舉足輕重的地位,更富甲一方,但閣主公子遇近些年已鮮少親手鑄刃,想求神器者,捧著金子也求不到。

此刻台下早已座無虛席,江湖武人都十分雀躍,心想如果展示於外的兵器已如此厲害,那劍閣內部又該是怎樣的寶庫?這回定要拔得頭籌,贏個寶刃封賞,才不虛此行。

午時一到,一劍閣之人飛身上台,抱拳道:「在下公子益,感謝諸位英雄前來共襄盛舉,我劍閣銘感五內,若有招待不周,祈請見諒。」他年約四十,方臉剛正,精光內斂,身形壯實沉穩,環目一掃台下,又道:「今日武會規矩十分簡單,台上只一對英雄過招,離台者即算輸,參賽者可隨意取用兩旁兵器,比試只到明日晌午即結束,最後留在台上者可蒙閣主接見、得到重賞,並需立即運送一批事物至無間島,女中豪傑、或無意擔此重任者,請勿上台,咱們不過是以武會友,並非要各位拿命拼搏,所以最好別傷人流血,點到為止即可。」

大家都知道運送任務是什麼,便紛紛呼喝問道:「打賞的是什麼?是烏月寶刀還是莫邪寶劍?」「我巾幗不讓鬚眉,為何不能上台?」

公子益見台下吵雜不休,內力一運,將聲音遠遠傳出道:「這獎賞是絕不會令各位失望,但請容在下賣個關子,獲勝者屆時自會知曉,先請我劍閣三位公證人入席!」

不一會兒,台上紫檀大椅已坐了三人,左首是個白眉老先生,年約七十,面上紅潤慈祥,手中撐著一根黃金長杖。右座則是五十來歲壯漢,臉上黑黝黝地,精神矍鑠,手上緊握一對黃金大斧。但最吸引目光的卻是居中女子,她身形窈窕,頭戴笠帽,紫紗遮面,正是客棧中被何麗絲奪酒之人,一條黃金長鞭像毒蛇般亮晃晃地捲在她手裡把弄。

公子益抱拳道:「第一場就由在下獻醜,向各位英雄討教,請!」他雙手一擺,掣出金色雙刺,這名為「金翅雀」的雙刺十分特別,除了椎刺可攻敵外,椎柄交接處尚暗藏鋼鍊,一按暗扣,雙刺便可倏然飛脫,令人捉摸不定雙刺何時出擊、如何彎繞,指向何方。

「咻咻咻!」台下七、八道身影同時搶上,由於只能有一人上台,因此這些人不約而同在空中就向對方出招,有的暗器飛灑,有的刀劍相向,交擊聲、慘呼聲此起彼落,眨眼間多人受傷落地,最後上台之人與公子益交手數回,也慘然落敗。

如此來來回回鬥了約莫五個時辰,許多人連擂台邊也未沾到,就已掛了彩,只因上台之人多先向旁人出手,空中宛然是另一個更劇烈的擂台!

暮色漸沉,尚未出現能打敗公子益的高手,因為真正高明之人均盼旁人鬥了個筋疲力盡,自己最後出手,好撿個現成便宜,若發現上台者實力已超過自己,便樂於當個旁觀者,也比丟臉現醜來得好。路瀟遙看得幾乎要打盹,要不是孤焰堅持風小刀得養精蓄銳,她幾乎就要教小師叔早早技壓全場。

其實公子益能當劍閣代表,自是手底極硬,乃是劍閣最頂尖的好手,再加上他手中飛刺忽而上扎下溯,忽而騰躍飛舞,對手只看得眼花繚亂、不知如何應對這奇巧武器,相反的,公子益出身鑄刃名家,對比試者手中兵刃的優缺點、使用技巧,有時比持刃者還更加瞭解,自是又勝了三分。公子益面上雖無得色,但連贏數場,自有威風凜凜的氣勢,敢上台者已越來越少,他連喊幾聲都無人應試,直等了片刻,才飄上來一雪白身影。

此人手持白幡,面容蒼白得無一絲血氣,無髮無眉、眼小如豆、鼻細塌而唇白如點,整張臉幾乎沒有五官,從頭到腳直如一塊白布,而這白布身影飛盪飄忽,雙足全不沾地,十分詭異,因為人所練之輕功皆需借力彈跳,但他卻能凌空許久而不墜,像極了渺渺鬼影。

這白影發出桀桀尖音怪笑:「呵呵呵!你這老頭也威風夠久了,讓奴家來領教領教你的高招吧!」他白袖揮轉,大聲嬌喝:「百幡招魂!」高台四周「唰唰唰!」倏然祭起數十道二丈高的白色幡布,將公子益包圍其中。

公子益使出一招「紙鳶上青天」,雙手交錯拉扯鋼鍊,讓雙刺如風箏般在幡布之中往返穿梭,意圖劃破圍身幡布,邊大聲道:「劍閣已事先說明,上台得是男子,女中豪傑不得入場!」他揚手撒去一飛刺,白幡驀地就縮了起來,他一收手,白幡又展了開來,白幡明明圍在四周,公子益精妙百變的飛刺竟招招落空。

此人竟以渾厚聲音喝道:「臭婆娘,聽到沒有,還不快滾,人家可不歡迎妳!」自己忽又轉成細軟聲音道:「老賊漢,你我同寄一體,何必分得如此清楚?奴家這可是幫你呢!」

男聲又道:「你別礙我好事才是真!」女聲呵呵嬌笑道:「待我招了他的魂兒,再讓給你威風威風!」二聲兀自爭吵不休,手腳也沒停下,只聽得公子益和台下眾人毛骨悚然。

男聲轉對公子益喝道:「我嬲生相可是不折不扣的男子漢大丈夫,劍閣難道打輸了就想耍賴?」接著每道白幡飛快旋轉,如數十道長蛇般,對著公子益擊來打去,又不時噴灑出陰騺邪氣,公子益被困其中,無法逃脫,只能左閃右避,實是萬分狼狽。

風小刀道:「這人如此詭異。」路瀟遙道:「他是『陰冥界』的嬲生相,乃是鬼王閻吾鏡手下第一先鋒,陰陽同體,出手時宛如二人合招,公子益恐怕要輸了。」見風小刀一臉疑惑,不禁嘀咕道:「若水太師叔還真是『世外』高人,怎連陰冥界也不跟你說清楚?」

對路無常夫婦來說,路瀟遙是要接掌無邪門的心肝寶貝,自然是見識越廣越好,所以即使她懶得出門管閑事,卻對江湖動靜如數家珍,但對若水來說,江湖門派爭鬥只是浮雲過眼的小事,他只需給弟子一身足以應付危厄的武功和無欲派的修心之道,其他的,只有切身經驗,才能真正體悟生命之道。

所以師徒倆在清水無崖上,除了習武,多是賞景種花、下棋飲酒,生活十分愜意,若水從不強迫徒兒對什麼事要特別用心,見風小刀習武勤快,還常常自嘲:「天下大概沒像我這般偷懶的師父,找一個好徒兒,就不用太費心思了,哈哈!」

路瀟遙只得又解釋道:「陰冥界和魔界常同聲一氣,只是魔門封閉多時,陰冥界卻極不安份,還是常為禍中州,裡頭惡鬼叢生,手段獨持奇異、陰狠無道。」

風小刀點頭道:「難怪陰冥界會來參加比武,原來是替魔界打前鋒。」他怕嬲生相殺了公子益,右手剛按上刀柄,孤焰立時阻止道:「為了劍閣兵刃,嬲生相不會於此刻殺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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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下一聲驚呼,公子益已被白幡五花大綁,如綑粽子般飛拋下台,同時間,卻有一團肉球反向滾了上來,故意用和公子益相同的速度與恰好相反的方向滾上台,只看這一身手,就教人嘖嘖驚奇,待肉球滾定站起,更教眾人驚奇不已,他圓面大耳、濃眉闊嘴,鴿蛋大的眼珠露出兇光,身長如塔,足有七尺,只不過是橫著量的,身高則不過五尺,胸前掛著一串骷髏頭項鍊,大腦袋就安在打著赤膊的肉甸甸身上,好像隨時會滾下來,胖得連脖子也不見。

肉球洪聲大笑道:「你這不男不女的鬼東西,不好好待在陰曹地府,卻跑來這兒嚇人,和尚我最愛收鬼伏魔,為民除害!今次遇上我,算你倒了八輩子楣!」

風小刀道:「咦?來了個收鬼伏魔的和尚,這可好了。」他的目光忽被台上紫衣女子所吸引,只見她玉手緊緊握住金鞭,微微顫抖,隱含騰騰欲動的殺氣。

路瀟遙搖頭皺眉道:「有什麼好?他可是名動南疆的『天刑四罪』的老四肉塔僧,做過的壞事不計其數,還血洗許多幫派,十三年前忽然消失,有人說他死於仇家之手,也有人說他躲起來練更恐怖的邪功,這次復出,不知會不會引出其他罪人?如果是,那可糟了。」

風小刀奇道:「天刑四罪?」路瀟遙道:「這四人滿手罪孽,卻口口聲聲說是替天行道,老三骨柴尼、老二混沌刀,聽名字就知道和小師叔一樣,是個使刀的,號稱『混沌十式』,至於老大,是個十分神祕的人物,他們三人雖惡貫滿盈,卻只敢從老二排名,有人說老大是個白髮蒼蒼的老婦,也有人說他是個俊俏的公子,更奇怪的是,還有人說他是個美貌的小姑娘,莫衷一是。」

風小刀卻對老二更感驚奇:「混沌刀?」他記得應天狂的絕招即是混沌一式,只是若要說他就是混沌刀,身手未免相差太遠,他二人究竟有無關係?

那團肉球像一巨大炮彈飛來滾去、左衝右撞,模樣甚是滑稽,卻無人笑得出來,因為誰都想如果自己被這麼一撞,定是筋折骨裂、腦漿四濺,又想如果四罪人重出江湖,該是件多恐怖的事。劍閣怎都料不到這次比試,竟引來隱沒許久、比嬲生相更像惡鬼的肉塔僧。

嬲生相身形滑溜陰柔,出招卻十分剛狠,一下子就以十數塊含了陰冥靈力的白幡緊緊捆縛住肉球,肉塔僧不斷在地上打滾哀嚎,悽厲聲直響徹雲霄,眾人以為肉塔僧就要一命嗚呼,誰知他忽將雄渾內勁貫注胸前骷髏串中,猛力一撐,啪啦一聲,黑煙四射,白幡如雪花般四散飛裂,肉塔僧哈哈大笑:「這點微末道行也敢出來丟醜,僧爺爺就陪你玩玩!」

嬲生相女聲吱吱叫道:「老賊漢,奴家快死了,你還不快出手?」男聲呼喝道:「臭婆娘,別再亂叫了,妳沒瞧見我使著吃奶的力氣,躲得正起勁嚒!」嬲生相見白幡陣已破,只得以輕功滿場飛奔,拼命躲著肉塔僧千斤撞擊。

眾人見他自問自答甚是流暢,彷如真有兩人對話,速度也絲毫不受影響,甚是有趣,卻不知這對話其實有擾敵作用。嬲生相女聲嬌喝道:「踢他左腳!」肉塔僧圓滾滾的頭身疾向前傾,讓左腳向後躲去,嬲生相卻不攻擊下盤,反突伸五爪猛抓向那團自動送上前來的肉頭,厲指狠狠戳向肉塔僧雙眼,嬲生相男聲這才陰惻惻笑道:「臭婆娘,我偏不聽妳的!」

眾人恍然大悟:「不錯!不管他一身橫練肌肉有多剛硬,眼睛卻無論如何練不到,那正是肉塔僧的罩門,這陰陽鬼怪故意說話騙對方把眼珠子送上來,果然陰險!」

嬲生相見指尖幾乎已戳到肉塔僧眼球,更加把勁地將五道陰氣透指尖射去,如此近距,攻擊如此脆弱位置,任何一人都萬難躲避,眼見就要得手,忽地,肉塔僧朝他詭異的咧嘴一笑,腦袋竟像被人斷了頸骨般喀一聲,迅速咕嚕嚕大轉半圈,以後腦勺對著他五爪。

嬲生相厲爪似戳在硬邦邦的鋼塊上,嗤一聲,只在大腦勺留下五道殷紅血痕。肉塔僧卻是右手套著骷髏頭,將逾百斤重的猛烈拳勁狠狠擊向嬲生相腰腹,具邪佛法力加持的骷髏頭對陰冥界的嬲生相來說,足有破山震嶽之力,嬲生相立刻拋飛出去,狂吐血霧、魂魄不聚,眾人見嬲生相方才還言笑自如,轉眼已四肢齊折、不成人形,都萬分震驚,想肉塔僧果然是兇殘無比,一時嚇得噤聲不語。

肉塔僧精光咄咄地往台下一掃,見眾人目露懼色,邪惡笑道:「這妖魔伏誅,你們該高興才是,怎不替僧爺爺我歡呼歡呼?」他掌力一吸,竟把最前排一人抓到台上,公子益想開口喝止,已來不及。

那人嚇得屎尿齊流,全身抖個不止,牙齒顫得格格作響:「高……高僧在上,您……您神功蓋世,萬魔……伏誅,小的……小的感恩……戴德,給您……歡呼……歡呼……」說罷,用力拍起手來,拍得手都腫了,所幸此人雖十分害怕,倒沒說錯話,哄得肉塔僧還算高興,又將他擲回座位,其餘人嚇得兩腿發軟,連逃也不敢,只得趕緊附和著拍手。

「萬魔伏誅?」空中忽響起並不宏亮卻清清楚楚的聲音,大家正驚異是誰如此大膽,天上已盤旋飛下一高瘦身影,此人面容清癯、稜角分明,勾鼻細眼,目光如鷹,全身散發一股凌厲硬峻的味道,冷笑道:「不知你這惡僧要怎樣伏誅萬魔?我倒很想試試!」

肉塔僧拿起頸上的一顆骷髏頭,一拋一拋地笑道:「臭小魔,你是活得不耐煩了,那就報上萬兒,讓老子給你送行,免得到閻老兒那裡告狀時,讓僧爺爺我背了糊塗債。」

褐袍人揮出長袖,如鷹展大翼般向肉塔僧狂掃而去,喝道:「聽好了!魔界任鷹揚!」

此言一出,台下觀眾都騷動起來,大夥兒心知肚明,比武大會背後真正的意涵即是對付魔界,此魔竟敢上門搗亂,不怕被群雄圍剿,當真膽魄十足,俗話有云:「若無三兩三,不敢上梁山。」此魔想必是身手超卓,這一惡一魔相較量,眾人竟不知該盼誰贏。

風小刀又問起路瀟遙,路瀟遙卻搖頭道:「魔門封閉十二年,其間有什麼能人,咱誰都不知,瞧他身手應是鷹族一支、白海青的手下。」

風小刀憶起幼時兩番遇見白海青,他身手驚人,不愧是靈族第一高手,今日若再見,也未必有把握勝過他。

鄰座卻傳來一老者哼道:「魔界還能有什麼高手?當年若水上人收伏魔君、殺了蛇王,後來魔門封閉,卻又內鬥劇烈,蛇族一支幾乎全滅了,我瞧其他支派也好不了多少。」

風小刀微笑招呼:「先生真是見聞廣博。」

老者十分矮小,身穿墨綠花長衫,佝僂著身子蹲踞椅上,摸著山羊灰鬚,半瞇著眼得意笑道:「小伙子,別太佩服我,老夫名號『千聞生』,自然無所不知、無所不聞!」他壓低聲音、十分神祕道:「老夫還知道一個魔界秘辛,保管沒人知曉……」

路瀟遙最是好奇,忙問道:「千老前輩,究竟是什麼祕辛?快說來聽聽!」

千聞生見有人捧場,摸著山羊鬍呵呵笑,賣足了關子,才開口道:「前些日子,魔界邪魂被若水上人高徒風小刀殺得落花流水,浮沉海那一戰啊,嘖嘖嘖,可真是大快人心!」他比手劃腳、口沫橫飛地說著戰況,彷彿自己就是大滅邪魂的風少俠,最後才對風小刀道:「小伙子,你再練十年也沒這本事!」

風小刀不忍潑他冷水,點頭道:「小子定會加倍努力。」千聞生滿意道:「你有自知之明,也還算有救!」卻害得路瀟遙和畫兒在一旁忍腹偷笑、忍得十分辛苦。

台上兩個凶煞凜然對峙,肉塔僧渾身惡膽,毫不懼怕任鷹揚的凌厲攻勢,他身子雖龐大,卻十分靈巧,才使招「滾瓜溜圓」往前疾滾去數尺,避開對手袍袖橫掃,忽然間竟又能扭個方向,使出「旋風陀螺」,夾著凌厲罡風轉身回撞。

任鷹揚施輕功騰躍而起,避過肉球撞擊,一個空中轉身,又如海鳥捕魚般俯衝疾下,同時雙掌合如椎刺,連連戳向肉塔僧頂門,但覺如戳中鐵板,對方半點無傷,他立刻翻身而上,飛停在兵器架上。

肉塔僧放聲大笑:「方才瞧你這鷹爪子有點氣魄,誰知就這點膽末,打了就跑?」他後心給連戳三、四下,只如被蚊子叮咬,渾然不覺,自是得意張狂不已。

任鷹揚見嬲生相無法戳中對方雙眼,心中早有打算:「這惡僧不愧是名震南疆的天刑四罪,橫練功夫已臻上境,全身實有如銅鑄鐵打般,但凡修此種硬功者,將全身撐至硬實,必有一處練門氣虛而柔軟,我屢試屢攻,瞧他著意護住那裡,還怕破不了他!」

「鷹瞵鶚視、覷機而動,探敵許久、聚力集中,出招狠準、一擊命終。」乃鷹族最擅長的本能,任鷹揚自是極有耐心,當下縱高竄低,指掌交錯施招,剎那間快拍、猛抓,疾打肉塔僧眉內「攢竹」、小腹「肚角」、後心「中樞」各處,連試十多個穴道,與他遊鬥甚久。

肉塔僧早失了耐心,又明白他用意,喝道:「僧爺爺我功夫練到家了,沒練門!我就專收你這無膽小魔,九佛朝天!去!」語聲未畢,不再滾動,右手一抬,邪佛法力灌注的九顆骷髏頭分上、中、下三路向任鷹揚激射過去,骷髏頭於空中陡然放大數倍,氣勁沛然,形成滿天黑色大骷髏頭奇異又恐怖的景象,朝著任鷹揚團團飛轉,頻頻撲擊而去。

豈知任鷹揚絲毫不懼,喝道:「青鳥探看!」雙袖化做羽翼延展丈餘,飛身空中,雙爪猶如鋼爪鐵鉤,盡往各大骷髏頭的眼洞狠抓惡挖,黑蓬蓬的大骷髏頭只是氣勁形成,真正小骷髏頭果然是藏於大骷髏的眼洞之中,噗噗聲連響,小骷髏頭盡成粉末,大骷髏頭影也同時化做縷縷黑煙消散無形,不一會兒,九顆骷髏頭只餘五顆!

肉塔僧見對方竟破了自己絕招「九佛法印」,大是駭然,右臂伸出,要收回餘下骷髏頭,任鷹揚未等他氣凝聚足,利爪猛地抓來,肉塔僧閃避不及,手臂竟被他連皮帶肉血淋淋地抓下一塊,但這一下奇擊雖中,未傷及筋骨,肉塔僧咧嘴一笑,雙指插入一骷髏頭的眼洞之中,再度以骷髏頭為拳套,重擊向任鷹揚的下脅。

任鷹揚動如飄風,一下子滑翔躲過,又繞上肉塔僧頂端,頭下腳上,右手鋼爪往下倒鉤入他雙眼。肉塔僧見五爪戳至,頸子發出極細微「喀」的一聲,腦袋又咕嚕嚕轉了半圈,豈知任鷹揚有了嬲生相的前車之鑑,左手爪早探至另一方,待他雙眼自動送上。

肉塔僧連忙雙眼一閉,任鷹揚這才發現他竟連眼皮也練了硬實氣功,一戳之下,如遇鐵片,肉塔僧咧嘴哈哈一笑,骷髏拳套猛然高舉、向任鷹揚打去。

「哈哈哈!噁——」笑聲嘎然而止!

眾人尚看不清發生何事,肉塔僧已一口鮮血噴向任鷹揚胸前,任鷹揚右袖瀟灑一揮,血霧又灑回肉塔僧肉甸甸的上身,而任鷹揚左手兀自插在肉塔僧的頭身之間!

任鷹揚收回血淋淋的左手,「啪嚓!」在肉塔僧的圓頭頂上使勁擦拭二下,飛起右腳,將圓球踢滾下台,接著負手而立,不可一世地睥睨著台下眾人。

原來他方才攻肉塔僧雙眼,聽見對方頸骨忽然發出喀一聲,終於明白那練門正是在頸側「天窗穴」,所以肉塔僧才將自己吃得十分肥大,連脖子也看不見。

路瀟遙咋舌道:「他竟當眾殺了肉塔僧,就不怕其他罪人來報仇嚒?」

風小刀道:「只看他的手段,就可以想見白海青的厲害!」

畫兒望了孤焰一眼,道:「公子,這人真好大的膽子!」

孤焰道:「火候是差些,眼識和膽魄卻不在白海青之下,假以時日,必有他的位子。」

路瀟遙笑道:「不過,這倒好,魔界又多了三個頭疼的對手呢!」

畫兒不以為然道:「他既敢殺肉塔僧,魔界也未必將另外的三罪人放在眼底!」

風小刀聞言,甚覺有理,心中越發擔心魔界倒底還有多少實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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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子益見無人敢再上台,只得硬著頭皮道:「咱們這比試,當初說了,只能……」

任鷹揚一回頭,眼中射出厲芒,冷冷盯著公子益,道:「當初只說女子不可上台,難道劍閣是瞧不起我任鷹揚?還是瞧不起我魔界?」

公子益聽他大剌剌提起魔界,心口驀地緊縮,涼上背脊,咬牙硬撐道:「嗯……這個……嘿……這個……可咱們還有個任務……」

任鷹揚冷笑一聲:「不管什麼任務,我魔界全包了!」

眾人皆知這任務是護送兵刃至無間島,如果讓魔界擔此重任,豈不是請閻王當大夫、小鬼開藥帖,實荒天下之大謬。

「益兄不必煩惱,讓老夫來吧!」台下如旋風般轉上一人影,甫一立定,群眾已爆出如雷掌聲:「田文辭老師!是與青衣空舍觀玅道長齊名的『靜仁儒園』園主田文辭老師!」盼了許久,才盼到正道高手,眾人心情終於安定不少,都高聲喝采。

此老儒六十餘歲年紀,雙目精光內斂,兩邊太陽穴高高鼓起,顯是內功深厚,他一上台即對台下頷首微笑、向任鷹揚拱首抱拳,儼然一派宗師氣度。

任鷹揚微一欠身,冷冷道:「我這個小輩就先向田老師進手了!時維鷹揚!」倏地運氣於臂,雙袖展揚,掌未到、風先至,迅猛已極,一掌直取田文辭胸口!

田文辭滑行向後,任鷹揚一掌擊空,隨即身形挫動,一掌快似一掌、一爪猛似一爪,滿場掌影飄忽、虛實交錯,他見掌擊屢屢不中,又交雜爪攻,喝道:「鷹擊羽摯!」他指骨間響聲綿密,猶如豆大的雨聲擊在屋頂上,配合狠厲的身法,形成節節不休的催命樂音,只要一被抓中或拍中,必是摧筋裂骨、肚破腸翻,這樣邪異的武功實教人心驚膽顫。

反觀田文辭,無論對手如何疾攻,他始終只腳踩「六藝行書」之功,以身為筆,在地上寫出各式行書,時而前滑後移,時而左掠右飄,顯得翩翩自如、氣度優閒。六藝行書乃靜門儒園獨有的奇妙步法,取自六藝「禮、樂、射、御、書、數」中的「書」字訣。

畫兒疑道:「這老先生好似在地上寫字,就恰好能躲過任鷹揚的攻擊!」

孤焰不及回答,千聞生又已滔滔說道:「他寫的是『知止而后有定,定而后能靜,靜而后能安,安而后能慮,慮而后能得。物有本末,事有終始,知所先後,則進道矣』。」①

風小刀道:「承前輩指教,原來大學之道也可融入武學,不僅是文字,就連意涵也能相通,田老師始終安定而靜慮,有所先後、從容不亂,倒是任鷹揚十分急躁,反而離了道。」

千聞生越發得意,拍拍風小刀的肩,笑道:「孺子可教!孺子可教!你常請教我這見聞廣博的前輩,必能大有進境,就算比不上風少俠,能及得上他一根小趾兒,也算不錯了!」

卻說台上雙方鬥得正兇,任鷹揚在一輪疾風驟雨的猛攻之後,雙爪終搭上田文辭肩頭,猶如十根鐵鉤正要硬狠狠地嵌入肉裡,田文辭兩肩一縮,施一招「柳枝迎風」向後仰去,背後摺扇順勢上手,使一招「閤扇點梅」,以玄鐵所鑄的扇骨重重向任鷹揚雙手「曲池穴」擊去,這是臂上要穴,點中後全臂立即酸麻失靈,動彈不得。

任鷹揚有如電觸,當即運勁回抗,對方綿厚的力道卻已是深貫骨穴,他兩臂立時無力垂軟,臉色鐵青,斗大的汗珠涔涔流下,他雙臂重創,已知這老儒果然名不虛傳,再堅持下去只有敗得更慘,何況台下群眾正虎視眈眈,他急忙向後一躍,硬是撐起雙手,不讓人知道他手骨已裂,抱拳道:「田老師神功,小輩受教了,來日必再次請益!」一瞬間,已向天飛去、消失雲空裡。

田文辭對這一擊竟未能廢去對方雙臂,也暗自驚異,台下觀眾響起一陣歡呼,歡聲未止時,「哈哈哈!」一陣狂嘯聲傳來,眾人彷如被撕刮了耳膜般,都感到頭昏目眩、十分難受,田文辭心中一凜,急提內元相抗,瞬然間,一灰色巨影疾衝而下,雙臂幻化無數拳影,以雷霆萬鈞之勢撲殺過來!

「啊!」路瀟遙忍不住呼喝起來,轉頭望向風小刀,只見他頰邊肌肉一動,虎目放光地牢牢盯著台上,眼底同時泛起了一絲複雜痛苦的神色。

路瀟遙想道:「小師叔心心念念菊姑娘,見到應天狂在此,幾乎就要衝上台去。」她卻不知風小刀會如此反應,固然是心急菊仙歌的下落,更是因為他隱隱可感覺到,那個在他心中有父親影子的應天狂已漸行漸遠,最終要走到刀劍相向、你死我活之路,若應天狂真傷了菊仙歌,恐怕兩人相殘的局面就要提早到此刻。

孤焰忽淡淡地道:「武林中恩恩怨怨、牽纏糾葛,累世成仇者所在多有,許多人未必為了劍閣封賞,反倒是想藉此機會做一了斷,只是事情有輕重緩急。」他雖不知風、應二人的淵源,卻知道一路上風小刀都在打聽菊仙歌的消息,只怕他一時衝動或心軟,就壞了正事。

此語正切中風小刀心思,他攥緊雙拳,強壓下波濤起伏的情緒:「大哥是教我不要衝動,可是我怎能置菊姑娘安危於不顧?」

田文辭大步一划向後退掠,避去應天狂殺招的同時,撲向右側兵器列,旋身回來,已揮鐵扇在手。他扇面以擋、扇緣以割、扇骨以擊,一面護住周身、一面攻向應天狂「肩井」、「大陵」、「勞宮」等雙臂穴道,以柔尅剛地卸去對手厚重拳勁。這招「羅扇撲螢」,乃取自女子「輕羅小扇撲流螢」之姿,在他一介老儒手上運來,端的是斯文儒雅、風流不盡。

應天狂攻勢受阻,反而更激發獸魔功中狂野獸性,他不管不顧地向前撲衝,田文辭心中驚疑,不敢托大,手中摺扇一晃,再使出「羽扇風流」,鐵扇驟飛而起,他長袖揮舞、內力催動,空中扇面頓時幻化成七尺大扇,大幅搖擺,霎時台上刮起一片凌厲勁風,搧得應天狂髮衫飄揚、膚如刀割,他撲攻之勢終於稍稍遲滯下來!

田文辭精光一湛、鐵扇一收,數十年功力逕貫入扇骨,穿透應天狂無數掌影夾縫,向他「檀中穴」直直點去!

應天狂知道怎樣也躲不開,突然反過身來、彎腰弓背,硬生生擋住田文辭扇柄重擊。

畫兒欣喜道:「公子,這惡人要糟了!」

孤焰淡然應道:「不,再一招,老先生就要輸了。」

千聞生怒目相瞪,喝道:「你這沒長眼珠的酸書生,亂掉什麼書包!田老絕藝高超,有眼珠都瞧得出那瘋子根本不是對手!」他見孤焰一副弱不禁風的文士模樣,說話自然大聲。

畫兒奇道:「公子,你說老先生要輸?那他該用什麼招式才不會輸?」

孤焰道:「老先生必輸無疑,除非肯用一招『心狠手辣』!」畫兒一愕,正想問這是什麼招式,千聞生又道:「老夫什麼招式都聽過,就沒聽過哪個門派有『心狠手辣』這一招……」待要再說,卻教台上的景況吸住了眼珠,說不出話來,渾沒聽到孤焰淡淡地道:「畫兒,妳記著,『心狠手辣』這招,哪門哪派都有!」

田文辭眼見這一擊若中,應天狂定會脊骨斷裂、命喪當場,他宅心仁厚,想彼此並無冤仇,一時不忍下殺手,勁力疾收,改成點他「背心穴」,要教他不得動彈、知難而退!

誰知應天狂拼著被扇柄斷骨之險,右掌倏然發出一掌,一陣如墨毒霧隨掌心散出,眾人一陣驚呼之下,只見田文辭退避不及,身子轟然向後飛出。

應天狂示弱誘敵成功,片刻不歇地「碰碰碰!」連發三拳,正是兇狠無比的萬獸無疆,他拳拳相疊、併力齊發,千斤巨力如猛濤般排山倒海衝出,田文辭轉眼即要斃死拳下!

眾人對這突如其來的巨變,有的閉起了眼不忍觀看,有的憤然叫罵,卻都來不及援手,「碰!」應天狂一拳擊落,卻如擊中銅牆鐵壁!他被自己勁力震退,踉蹌了數步,才穩住身子,台下眾人驚詫無已,一時反應不過,許久才爆出如雷歡呼!

田文辭德高望重,仁心慈厚,江湖中人緣極好,眾人對應天狂既使詭計又施毒氣均感忿然,見一年輕小子以星閃之速飛身上台,左手自田文辭身後環住他,且在他胸口「檀中穴」緩緩注入真氣,右手竟擋住應天狂重如山嶽之擊,如此左右力道輕重有別、出入相反,均感十二萬分不可思議,倘若這小伙子不能完全擋住應天狂力道,將導致田文辭傷上加傷,立刻斃命,此時公子益急忙一躍上台,將田文辭扶開。

台上之人俊偉軒昂,正是風小刀!獸魔功的勁力霸道無比,尤其相較於黃妃塔甚至雲深竹隱時,應天狂的功力又提升不少,幾乎可說是與時俱增,但仍無法與風小刀得名師指點、自小修習相比,尤其無欲心法遇強則「容」的特性,並非硬擋狂猛之力,乃是將其先蓄積氣海,再一一化去。

應天狂雙眼血紅,氣急敗壞,一連串瘋狂大喊:「他媽的,你這狗崽子在我面前扮什麼大俠!誰不知你什麼底!你見到我這個大當家,還不腿子一抖,給我跪下!」他簡直無法相信付出魂魄代價所得的神功,竟無法傷害最恨的這個小子分毫!

他腦中惡象橫生,好像有什麼黑影在張牙舞爪,漸漸地化成一個影像,那是黑風寨制高平台上,風盛磕磕叩叩,向台上威風凜凜的自己求饒,可風盛一抬頭,驀地裡,竟換了一張臉,不是那懦夫的臉,而是自己的臉!萎頓蒼老,向台上威風凜凜的風小刀磕磕叩叩!

他心中震駭不可言喻,只覺得怒極!恨極!再催動內力,將功力提至極限,對風小刀瘋狂撲殺,他拳影掌影如旋風狂掃,兩旁兵器被氣勁一帶,發出磔磔震響,幾欲飛出,就連台上三位劍閣的公證人也暗提內勁相抗,應天狂渾不知這麼猛提內力,獸魔功已開始反噬!

風小刀站在台上,初時閃躲挪移,並不反擊,像被應天狂的拳影團團包圍,看得台下眾人十分焦急,路瀟遙揪眉問道:「月大哥,那惡人怎麼一瞬間越來越厲害,你說小師叔會不會受傷?」此時方知台上兇險萬狀,深深懊悔不該一時興起,教風小刀上台拼命。

孤焰淡然應道:「獸魔功自是如此。」周圍的人聽到台上巨漢使的竟是失傳已久的邪功,盡聞之色變,且為風小刀捏一把冷汗。

二人自說自話,又引來千聞生老臉不紅地道:「酸書生,你可別亂嚇唬人,要知道這獸魔功已失傳許久,怎可能……」忽然,他喉嚨咕地一聲,呆張著口,竟是畫兒伸指倏點了他啞穴,嫣然笑道:「千聞大叔,您還是休息會兒好。」倒教路瀟遙噗哧一聲,破涕為笑,畫兒眨著清靈靈的眸子道:「遙兒,妳別擔心,只要公子不皺眉,包保無事。」聽得此言,就連孤焰也不禁莞薾。

應天狂拳掌翻飛、越打越快,招招欲置風小刀於死地,口中不停呼喝:「你這個小癟三,他媽的還不給我跪下?你爹給我跪一輩子、抬不起頭來,你也得給我跪一輩子!」

這一番話驀地觸動風小刀心底深處的傷痛,攻打菊香村前,父親在眾人面前顫抖下跪,低聲下氣的求饒,兒時情景隨著應天狂喊叫,一幕幕浮現心頭,他忽然明白父親常傷痕累累、擔心受怕,為的是什麼?他心緒一陣激動,淚水幾要奪眶而出,又思及這惡人對付田文辭所施的毒計,慢慢地,心思轉而一片清明:「這人終究是欺壓良善的惡霸,至死不改,他與爹爹又有什麼干係?」他眼神一變,冷光銳利,薄冰寒芒暴漲而出,再不留情!

風小刀忽快忽緩、宛如鬼魅的刀法,應天狂只應付得手忙腳亂、吃力之極,但他卻毫不退縮,仍橫衝直撞,且總有無窮無盡的力量沛然而出。

風小刀心眼一亮,突然領悟到獸魔功並非以攻代守,而是只攻不守,就像一隻野獸若遭攻擊而受傷時,只會更加發狂地掙扎前衝,並不知道自衛,直到對手以為魔功源源無盡,心生懼意,不戰而敗,就如當日的雲水天先自氣餒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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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最害怕的並非是最糟的情況,而是茫然沒有底限的情況,獸魔功凶名遠播,乃是因對戰之人多是敗給了自己的懼意,從而渲染它是多麼強悍、多麼無可抗衡。

倏然間,原先在暴風圈中心的風小刀竟消失不見,應天狂的攻勢全擊向虛空,失去目標的野獸,心中銳氣盡洩,駭意叢生,他未及回頭,嗤一聲響,身後刀尖已悄然無聲地割破他背心,刀氣森寒透入,應天狂被震得口吐鮮血,向前踉蹌數步,險險仆倒,他猛一咬牙,奮力運起「獸與天齊」,迴身雙掌齊發,向風小刀腰腹間拍去。

風小刀知道他此時已如困獸之鬥,倒轉刀柄,「啪啪!」重手擊去數下,應天狂就摔倒跪地,氣喘吁吁,風小刀刀柄再轉,刀尖已刺得他眉心處微微沁血,喝道:「你我之間從此恩清義絕,再無瓜葛,我只問你一句,菊姑娘現下在何處?」

應天狂此時魔功漸息,神志漸漸清明,畢竟他曾是一寨之主,並非只是莽夫,心中驚疑:「金巧巧究竟給我練的什麼功夫?」他知道風小刀不會再念舊情,只能先設法脫困,忽聽到風小刀有此一問,險些放聲狂笑,卻終是壓抑下來,他臉上泛起一抹詭異的冷笑,殘忍而悄聲地道:「那小賤人,我早已扒光她丟進河裡了!」

風小刀聞言眼前一黑,腦中轟然,長刀險些握不住,驚怒交集下,胸膛似要炸開!

應天狂趁他心神恍惚瞬間,猛力一滾、滾下台去,雖極狼狽,卻已脫去威脅,風小刀怒極之下,刀光暴漲射出,卻仍是慢了一步,只在應天狂背後留下一道長口子。應天狂也是了得,雖受重創,腳下無半點停頓,忍著傷勢倏然遠颺,風小刀正要飛身追去,空中卻有一身影挾著磅礡氣勁截殺而至,銀尖直戳他心口,極準又極快!

「啊!是那個辮子大漢。」路瀟遙雖聽不見應天狂說了什麼,卻看出風小刀神色有異、刀法紊亂,情況似乎不妙,見此人來勢洶洶、鬥志盎盛,不禁擔憂起來。

風小刀心神不寧,被卓穆罕一輪猛攻疾刺下,險些招架不住,耳中嗡嗡然似聽到對方說道:「應天狂那惡賊本來是我的,你要搶人也就罷了,居然還放走他,我只得把這帳算你頭上!」卓穆罕在台下看著風小刀身手早已心癢難搔,根本也不在乎逃跑的惡賊,否則他就該追殺應天狂而非截住風小刀。

孤焰不禁微微皺眉,他這一皺眉可教路瀟遙心頭七上八下,正當開口詢問,何麗絲卻忽然悄悄來到桌旁,一臉明朗笑容道:「月公子,可否單獨借一步說話。」孤焰便隨之而去。

風小刀眼看無論如何已追不上應天狂,心中痛怒無以復加,一口氣全出在卓穆罕身上,「唰唰唰!」薄冰連攻十數刀,刀光漣漣,氣勁雄渾,剎時逼得卓穆罕連退數步。

卓穆罕被他激得血脈賁張,喝采道:「小子,恁地了得,這才有點勁!」長槍已變化多端地再度攻去,每一勢道夾帶狂暴勁風,又狠又準,要是給尖梢刺入、槍柄打中,都是身穿骨斷之禍,風小刀長刀則快逾流星、如鬼如魅,兩人瞬間就交手數十招。

台下觀眾看得慷慨激昂,不斷呼喝鼓噪,彷彿就是自己在對打,千聞生更激動得嗯嗯啊啊怪聲連連,很是吵耳,畫兒見孤焰已離去,他再罵不到主人,便伸指解他啞穴,千聞生長吁一口氣,怒瞪了畫兒,卻不敢再罵,兀自喃喃道:「錯了!錯了!這使刀的小子實步不凝重,虛步又踏得過緊,眼也不瞧對方,快是快點,但全亂了套!」

路瀟遙忙問道:「千前輩,怎亂了套?」畫兒秀眉一揚,哼道:「遙兒,妳別信他!」

千聞生怕畫兒又點自己啞穴,不敢罵出口,只哼道:「我瞧妳背上一把劍,便知妳也不懂刀,使刀的手勢和劍不同,刀勢有四,乃是『嫩、老、遲、急』,開砸敵器時,施力於刀尖處為『嫩』、著力於近柄處則為『老』、磕托稍慢為『遲』、以刀先迎為『急』。這刀法除纏頭、裹胸外,尚有六式本訣和六變訣,六本訣有『刃外為展、刃內是抹、曲刃為鉤、過頂叫砍、舉刀下斬做劈、平手下壓稱剁』,六變訣則是『刺、扎、撩、搠、纏、絞』,無論那一訣,都差別在勁力的表現上,像刺呢,其意勁需通透全身,最後集中貫於刃尖,搠則力量較猛,刃身都得充滿貫穿對方的力道,扎呢,就比較專注於刃部前端,以靈活為主,這小兄弟除了六本訣精到外,六變訣使得也不錯,但刀訣再好,六象不相合,遇到高手終要落敗,小娃兒,懂了吧?」

路瀟遙聽他論得頭頭是道,心中著急,又趕緊問道:「他怎樣六象不相合?」

千聞生見她凝神細聽,越發說得起勁:「任何武功皆需『精、氣、神』三內修配合『手、眼、身』三外形,使其六象相合,渾然一體,這小伙子手、眼、身雖快,可精氣不聚、神志不明,實是亂揮一通,俗話說『單刀看手、雙刀看走』,使雙刀就該兩手用力均勻、步點靈活,以顯出葉裡藏花、雙蝶飛舞的姿態,但使單刀者右手有刀,左手無物便難以安頓,倘若協調得好,右刀自然順風順水、來往自如,否則便礙手礙腳、功力減弱,這小伙子使單刀卻重在行雲流水,宛似雙刀,那便錯了。」

路瀟遙幾乎要把眉頭蹙到一塊兒,千聞生見她極為捧場,越得意道:「最糟糕的是人人都知『劍走輕靈、刀走黑』,『刀若猛虎、劍似飛鳳』,他竟使刀若劍輕,滿場飛走,這更是大錯特錯!」他一連搖頭嘆氣道:「錯!錯!錯!這連三錯,小伙子不輸才怪!」

這番話雖具足刀法道理,也看出風小刀心神不凝,但他並不知無欲刀法本是雙手可行,勢重若山、靈走如水,已突破一般刀的格局,反是其特色,話中倒有三分是見識不足。

路瀟遙心不住往下沉,喃喃自語道:「輸便輸了,我只要他平平安安就好。」

畫兒勸慰道:「倘若風大哥沒使一個好的,又怎能打到現在?」

千聞生心中哼道:「偏妳這ㄚ頭忒多話!」又道:「學武之人都知道『百日練刀、千日練槍、萬日練劍』,槍本就高出刀一籌,劍又是最上籌,連武器都選輸人家,還怎麼打?」

畫兒不服氣道:「可公子說『劍乃百刃之君、刀乃百兵之膽、槍乃百兵之王』,只要修到頂尖,那是各有所擅!」

千聞生摸起小山羊鬍,得意道:「你公子文文弱弱的,懂得什麼?小娃兒別不服,讓我來教妳吧,槍呢,基本法訣為紮、刺、撻、抨、纏、圈、攔、拿、撲、點、撥、舞花,不過,要使的上乘,得硬如棍、軟如鞭、行如龍、轉如盾、去如箭、來如風,這大漢倒使得樣樣靈通,游刃有餘……」他兀自滔滔不停,路瀟遙和畫兒卻再沒心思理會他。

天空忽然飄下了濛濛細雨,劍閣體貼地遣了僕婢為每桌客人撐起大油紙傘,台上對戰的身影卻隱沒在雨霧、槍光、刀影裡,眾人只能看到雨粉蓬蓬,看不清精彩處,都恨這場雨擾了興頭。隨著風雨漸大,台上鬥得也越激狂,兩人早已分不清身上是雨是汗,卓穆罕剛以槍尾震開風小刀薄冰刀背,槍尖已如靈蛇出洞般,從另一端撲射過來!

風小刀長刀狠狠一劃,「噹!」一聲清脆激越,刀鋒刺上槍尖,這一擊威猛無匹,震得卓穆罕長槍向旁盪開半圈。

卓穆罕奇擊不成,槍桿反而彎成半圓,他順勢化剛為柔,藉桿身彈盪之力,再度甩打回風小刀背心,風小刀見這大個兒竟能將長槍使得有如軟鞭,也十分驚奇,他反手將長刀往背後一豎,格去對方槍尖,且隨著迴刀之勢,掃去一把雨粉,卓穆罕知道這雨粉含著刀氣,健腕一扭,長槍頓時成了風車旋轉,將雨粉盡數回灑。

在紛紛天雨之中,二人對峙的每一刀、每一槍所化出的氣勁,雨,不再只是雨,而是每一點、每一滴可藉以傷敵、可用來化解對手招式、決定性的利器!

卓穆罕槍柄轉如漩渦,雨粉也連帶被一捲而起,成了一束龍捲風般撲向風小刀,「起!」他大喝一聲,龍捲風束被氣勁衝激,宛如狂沙爆散開來,既細密得無孔不入,又狂暴得難以抵擋,正是綠衫軍首傳承的絕招,從大漠中領略龍捲風沙威勢的「風捲狂雲十八式」。

風小刀見漫天雨粉夾著無數槍光迎面擊來,拼命舞刀相應,又似要將對自己的恨一股腦兒全發洩出來,刀刀風狂雨驟,表面看來雖精采厲害,但無欲刀法本以輕巧見長,遭遇強敵更該瀟灑大度,如此急攻猛攻實是犯了大忌,他無論如何也使不出一半功力,以至迭遇險招,到後來,都是在危急中硬擋而過。

風小刀內心如火焚燒,腦中紛亂無比,不斷盤旋著自責話語:「我為救菊姑娘害死了小蝴蝶,心中其實暗暗惱怒於她,對她的好意一直拒於千里之外,」想起二人畫舫重逢、情曲相贈、巨盒同囚、捨命相救,菊仙歌總溫柔款款地釋出善意,自己卻不願承認與她相熟,甚至並不積極營救,總想雲水天可救人回來,皆是因內心深處潛藏的怨懟與愧疚,而不願與她多有牽扯,不料今日卻聽到這惡耗,才發覺自己心胸竟如此狹窄,他不由得全身冰寒、恨悔莫及:「她為護我才落得如此悲慘下場,我為何這樣對她!我萬死都不能贖罪!」對於菊仙歌落入山賊出身的應天狂手中會受到什麼樣的折磨,他想都不敢想,如此沉重的罪愆,只令他痛苦得生不如死,刀式混亂無章,一時空門大露!

卓穆罕見機不可失,長槍奮力一擲,向風小刀胸口射去!

「啊!」台下眾人見風小刀救了田文辭,又見卓穆罕是異邦人士,皆盼風小刀能得勝,此時見他陷於危厄之中,都齊聲驚呼起來。

這槍尖只要再前挺半分,風小刀胸口立時就是個透明窟窿,誰知卓穆罕竟反手一吸,將槍拉回,順勢向後一掠、拔高飛上,落在左旁兵器列架上,居高臨下地大聲呼喝:「二百招!」他大手如扇抹甩去臉上雨水、汗水,朗聲笑道:「今日打得真痛快,能和我過上二百招而不敗,好小子,你叫麼來著?我卓穆罕不約無名之輩。」

風小刀抬頭仰望,昂聲道:「風小刀!」

卓穆罕用內力將聲音遠遠傳了出去,教台下眾人都聽見:「你今日心不在焉,對我實在太不尊重,再打下去,也沒多大意思,此刻暫且罷手,來日西漠『祆燾峰』頂再行比試,到時我會請各位英雄好漢前來做個見證!」說罷左足一點,飛身而去,台下眾人見他胸懷大度,均爆出如雷喝采。

卓穆罕是條直爽率性的漢子,心知此刻若盡力打敗風小刀,雖有望得劍閣封賞、奪取兵刃,但勝之不武、於心有憾,因此不願再糾纏下去,對他而言,找到可驗證武道的對手實比劍閣封賞有意思多了,便當眾定下比武之約,教風小刀無法拒絕。

風小刀望著卓穆罕離去的身影,心猛地一抽而空,茫然不知身在何處,方才盡力應戰,尚需分一半心思,如今剩自己孤零零的立在高台之上,滿懷傷心痛悔,如被道道雨絲鞭笞般,台下歡聲鼎沸也好,人影幢幢也好,彷彿都與自己不相干,成了另一個遙遠的世界,冷冽雨水澆灌之下,只倍覺淒寒。

可他這孤獨並未太久,一身影已神鬼不覺地出現在高台上,台下眾目睽睽,連來人如何現身似都未看清,風雨之中,那件湛藍水衫顯得十分刺眼,但真正教風小刀驚愕的是,來者並不是別人,竟是玉冰華!

眼前之人剛毅剽悍,渾身迸發極大的殺氣,深邃的眼神蘊藏一抹極深的恨意,直如鋒利劍芒,穿透重重雨簾,欲致人於死地!

風小刀被這精光寒芒刺得頭腦清醒了不少:「他的眼神從來都這般銳利,還是特別恨我?可他為什麼恨我?他是小蝴蝶的大師兄,和我同屬三無派,他的殺意卻比卓穆罕還凌厲!」直覺感到對方的騰騰殺氣是衝著自己來的!

他本欲開口相詢,在玉冰華強大氣勢的壓迫之下,已無分說的餘地,身旁的種種皆已模糊,眼中只存在玉冰華慢慢地、慢慢地拔出了腰間佩劍,和利劍透出來的閃閃冷光,那極慢的動作,像在預告當劍尖完全出鞘時,就是自己的死期。

「冰殤劍出鞘了!」台下有人先喊了起來,這一喊在眾聲驚哦當中,很快地轉成了鴉雀無聲,方才的打鬥讓人熱血沸騰、欲罷不能,現在卻讓人屏住呼吸,連大氣都不敢喘一口,生怕驚擾了台上之人,誰都感到這不是點到為止的比試,而是一場你死我活的決鬥,誰都覺得風小刀要逃就該趁現在!

一個是救人的少年俠士,一個名震江湖的大俠,本來滿心看熱鬧的觀眾竟盼望誰也別出手,更慶幸不是自己在台上,否則在這麼可怖的壓迫下,真是連逃命的勇氣都沒有了。

一道藍光閃電似劃開漫天雨扉,陰暗天地驟然亮起,照得高台浸沐在一片藍雨之中,甚是冷豔奇詭,彷彿台上只是虛幻的一幕。

玉冰華冷冷地道:「你我之間正好做個了斷!」話聲甫落,一招「玉骨冰心」正面衝出驚天劍光,不帶任何花巧,就逼得對手在龐大壓力下,無半點進招的可能!





(註①:「知止而后有定……則進道矣」語出「大學之道」。)



                                        第二卷•東海競奇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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