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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緣分0】仙路爭鋒〈連載中〉

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五十九章 獎勵

唐劫站在謝楓棠面前。

不卑。

不亢。

謝楓棠打量着眼前的小子,好一會兒,才點頭道:“你又一次讓我吃驚了。”

能夠讓洗月學院院主吃驚的事,不多。

尤其是對學子而言。

唐劫卻至少已讓謝楓棠的心臟為他猛顫了三次,一次是身份,一次是傳法,還有一次就是現在。

如果說現在謝楓棠現在最熟悉的學子是誰,那大概就屬唐劫了。

莫要小看這“熟悉”二字,多少人絞盡腦汁,費盡心思,為的也無非就是在老闆面前混個“臉熟”。

惟有老闆對你有印象了,許多事才會想到你,你才能得到更多的機會。

世人皆努力,可若只有努力而無機會,便只能成為苦力。

只有機會加上努力,才能質變為機遇。

洗月學院學子上萬,身為院主謝楓棠根本沒可能認識每一名學子,就算是玉門九轉戚少名,千情宗天才安如夢,他都沒接見過——洗月學院哪年沒進過幾個天才?

因此就算唐劫身份有疑,也不代表謝楓棠必須要對他有多少關注。

這其中有不確定身份的原因,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洗月派並不知道兵主寶藏不在莫丘。

但他們知道寶藏肯定不在文心國內,畢竟虛慕陽是一路逃難到文心來的。

不在自己勢力範圍內的寶藏,注定了很難得手,就算得手也要付出巨大代價。

基於這個認識,洗月派對獲得寶藏並沒有太大興趣,主要目的還是不讓天神宮獲得。

這就是為什麼謝楓棠在傳法唐劫後便不再繼續投資的緣故。

這個認識使得洗月派給唐劫的好處遠遠小於預計,同時也使得洗月派不急於逼迫唐劫。

有利。

有弊。

但是今天,唐劫再一次出現在了謝楓棠眼前。

以天御殿記錄締造者的身份。

對謝楓棠的說話,唐劫恭謹回答:“這都虧了謝院主對小子照顧有加,能習得神霄劍典無上秘學,才能有此戰績,學子不敢居功。”

謝楓棠淡淡道:“洗月秘法雖不輕傳,每年卻總還有那麼一些人可以獲得的。但是能靠傳承秘法就創下千年記錄的,卻是百年都未必出一個……經歷了一千八百年的沉澱,你可知這七天殿的記錄牆上,每一個記錄背後,都代表着無數機緣,實力,故事,甚至於血淚!”

說到最後幾句,謝楓棠的聲音已變得嚴厲起來。

驚喜過後,就是質詢。

謝楓棠需要唐劫給出一個合理的解釋。

這一次唐劫可不能再用爆種來做理由了,謝楓棠可不是錢老,錢老不管學院雜事,隨便說什麼都能應付過去,對謝楓棠用這個理由那是妥妥的作死——他絶對會讓你在他面前爆個種試試。

唐劫卻只是笑道:“院主所言不差,七天殿的每一個記錄背後,都有着無數血淚……身無所長,若還想獲得大成就,那便需付出大代價。”

聽到這話,謝楓棠一怔:“你……”

“九死歸元法。”唐劫回答。

這個名字就像一記天雷轟在謝楓棠腦袋上,驚得他大叫起來:“九死歸元法?你竟然敢修苦寂心禪?”

九死歸元法,記錄於神霄劍典上的一宗秘術。

這宗秘術並不是洗月派所創,而是洗月派仙台大能在破界之後周遊諸界,於其他界內獲得並帶回來的,據說是來自一本叫苦寂心禪的仙書。

該法修煉極易,有煉體之效,一旦修煉有成,全身骨骼堅如金剛,且對一些洞金破甲類的法術也有加成效果。

不過顧名思義,修煉此法極為危險,修者在修煉其間稍有不慎就會走火入魔,不僅如此,還要在戰鬥中經歷生死考驗才能有所突破。其危險程度堪稱九死一生,故稱九死歸元法。

像這樣的法術,自然是不會有什麼人願意去練的。

雖然說修仙界為前途而敢於拚命的不少,但也得看怎麼拼——拿起武器衝鋒陷陣的叫勇士,拿着一把上了五顆子彈的左輪對自己腦袋扣下扳機的叫傻逼。

那位大能之所以將此法帶回來,也不過是因為此法與藏像經一樣,都是在靈台期就可以煉體的法術,極為少見,有一定的研究價值罷了,因此收錄入神霄劍典,卻真沒想過有誰去練它。

若論修煉效果,它不比藏像經差,甚至尤有過之,但說到修煉安全性,藏像經甩它十萬八千里。

唐劫自然不會傻呵呵地去修這種破玩意。

但他這次搞的事太大,之前他自己都沒想過會打碎傀儡。

事情出來後,他就必須為此做出彌補。

想來想去,終於想到他那三門半。

當初他對謝楓棠說他記下了三門半的法術,但那半門記的是什麼,謝楓棠沒問,唐劫也就沒說,留着這個後手就是用來應變的。

如今記錄一事出來後,唐劫就想到了這九死歸元法。

此法的煉體功效正合自己目前的情況,謝楓棠也沒練過這九死歸元法,甚至連無相金身都沒練過,因此就算把他剖開了查,都不可能查出什麼名堂。

這刻他拋出九死歸元法,謝楓棠也被震得目瞪口呆,怔怔盯着他看:“所以你上個月才每天都去虎嘯谷,為的就是經歷這生死掙扎?”

“是!”唐劫回答。

虎嘯谷之行與這九死歸元法配合起來,到是完美解決了一切問題,給出了最合理的答案,非但可以解釋唐劫實力突飛猛進的原因,也解釋了為什麼他要如此頻繁的去虎嘯谷。

“可你當初怎麼會記下這門法術的?”謝楓棠不解,神霄劍典那麼多法術,你怎麼偏偏就去記了這門找死的術法?

“因為此法簡單啊。當時時間不夠,學子只能儘可能尋找簡單些的功法記憶,事後才意識到這是九死歸元法。”唐劫撒起謊來臉不紅氣不喘:“既然已經記下了,若是不學一下,用一下,學子又怎能心甘?”

“荒唐!簡直是不知死活,你能活到現在都是運氣!”聽到唐劫的回答,謝楓棠就氣不打一處來,指着唐劫的鼻子罵了起來。他雖是訓斥,但這斥責中關心到是大過憤怒:“你可知道,你這樣做有多危險?”

“如院主所說,這記錄牆上的每一份記錄背後,都隱藏着無數機緣,實力,故事,甚或血淚……學子天資普通,若要有所進益,便勢必不能走尋常路。”

唐劫語氣平靜,但這平靜中隱藏着的卻是那種看透生死的覺悟。

雖然他修煉九死歸元法是假,但行走在生死線上左右逢源卻是真,說到凶險,還真未必就比修煉這功法差了多少。以至於這刻說來,在感情上竟是沒有絲毫偽裝。

以謝楓棠的老到,自然聽得出唐劫語氣中那份辛酸與沉重。

完美的謊言有時不在於內容的精美,更重要的是表演者的功力,這一刻,謝楓棠對唐劫已是再無懷疑。

一想到唐劫為了有所成就不惜鋌而走險,謝楓棠也不由長嘆一聲:“罷了罷了,終究是當初傳法時思慮不周,以後我會讓天一閣把此法去除,再不可傳給學子。此法太過危險,這樣吧,此法你以後不可再練,我會另外給你一些補償。”

“是!”唐劫恭敬回答。

看唐劫態度誠懇,謝楓棠這才鬆了口氣,道:“不管怎樣,這次你在天御殿創下新記錄都是事實,按學院規矩,應當給予獎勵。”

這才是謝楓棠召他過來的目的。

按學院規矩,達到滿分者,獎勵一次,破記錄者,獎勵一次。

滿分獎勵為一顆真元丹,價值不高,也就相當於一百靈錢,畢竟滿分對學子來說其實並不太難,只要苦練總能達到。

不過破記錄獎勵就要高多了。

按洗月派規矩,能夠在七天殿記錄牆上留下自己名字的,洗月派獎勵十塊靈玉,同時洗月學院內部可以再另外發放獎勵,具體由學院決定。

十塊靈玉相當於一萬靈錢,這也是迄今為止,唐劫所能得到的最大數額的獎勵,卻是由洗月派直接發放的。

這不奇怪,這種事就好比有學生破了全運會記錄,本市教育局給出一萬塊錢獎勵,當真不算多。

至於學院內部獎勵,通常就是意思一下,具體由院主決定。

在把十塊靈玉和那顆真元丹交給唐劫後,謝楓棠笑咪咪道:“靈玉獎勵屬於門派發放,按規矩,學院另外還有獎勵給你。你可以先想想你需要什麼。”

破記錄這種事即便對謝楓棠來說都是榮耀,是功勛,是政績。

這就好比某學校出了名人,整個學校都跟着沾光。

正因此,以謝老摳聞名的謝楓棠這一次也破天荒地再度大方起來,竟然主動詢問起唐劫要什麼。

唐劫連忙回答道:“學子想修器道,但苦於資源不足。”

“器道?”謝楓棠怔然。

洗月學院開有丹符陣器學科,不過學起來投資不小。

學習雜項本身需要另收學費,中間還有各種消耗費用。

如煉器就需要自費購買材料,煉符就需要購買符紙書墨,煉丹煉陣也是各種材料一大堆,學院提供所有的材料,但全部是明碼標價,自己買,自己煉。

至於煉製出來的東西,在經過學院驗收後,確認合格就可販賣,收入歸學子自己,只是以學子的能力,要以此賺到錢終歸是需要一段時間的苦研。

考慮到奇門雜學地位不高,又投入巨大,分散精力,因此學子們輕易是不願去學習的,大多都是些天賦不足又有些身家的學子,才會嘗試走這條路。

因此聽到唐劫的請求,謝楓棠也楞了一下,他皺皺眉頭說:“你在修煉一道上表現出色,實無必要去學這些旁門雜學。分心旁婺可是修煉大忌啊!”

唐劫笑笑:“學子之所以能有現在的表現,源出有三。一是當初院主補償學子受驚給了一些資源,二是獲得神霄劍典傳法,三是九死歸元法。但回想起來,這些事都是可一不可再的。學子不敢將期望寄於奇遇,終歸是要尋找一個長期安妥之法。”

“原來如此。”謝楓棠聽他說得到也有道理。

唐劫現在的實力,的確有一定的機緣巧合的因素,但歸根結底,他終究也只是玉門五轉。若將來無新的際遇,那早晚還是會落於人後。

既如此,他自然要想辦法提高自己。

只是雜學雖可生財,卻也耽誤修煉,到底是因財速成還是反誤己身,就看各人自己了。

這刻他只略想了想,便點頭道:“既如此,你可免試去器道修行,免你學費,不過事在人為,若是看到自己沒有此天賦,不如早早放棄。”

雜項每年學費是二百靈錢,十年就是兩千。

謝楓棠對唐劫給出的賞賜也算不錯,這也就是謝楓棠對他比較喜歡的份上,又有他身份之因,才能如此大方,換個人他還真未必如此豪爽。

畢竟破記錄的真正獎勵是十塊靈玉,學院內部獎賞只是附帶。

就這還不夠,謝楓棠又補了一句:“我既讓你停止修煉九死歸元法,怎麼也要做些補償。你就自去靈台閣領一件中品術器吧。”

“多謝院主厚賜!”唐劫已大聲回道。

能用自己從未打算去學的法術換一件中品術器,這買賣可大大值得!

唉,當初自己說記下了四門半就好了。

唐劫貪心不足的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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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章 鍛金台

從謝楓棠那裡回來,剛到陶然居,唐劫就看到一群人在門口等着。

正是書柳蔡平等人,另外還有逍遙社其他一些學子,如李逸景,楊志遠等人,衛天沖和侍夢也赫然在列。

看到唐劫回來,衛天沖興奮的跑過來,抓着唐劫喊:“哎呀,你去哪兒了,我們都等你好半天了!”

唐劫創下天御殿新記錄,這群傢伙若不來找他才是怪事。

唐劫笑道:“還能去哪兒,這不是被院主叫去了嗎?”

“定是發下賞賜了。”蔡君揚等人羡慕道。

柳紅煙已湊過來:“快說快說,謝院主給了你什麼好處。”

唐劫也沒隱瞞,就把十塊靈玉和免費入器道修行的事說了。

一聽到十塊靈玉,大家都眼紅了。

“請客!一定要請客!”李逸景大喊。

“沒錯,沒錯。”其他人也跟着大呼。

唐劫苦笑道:“你們這是打劫啊。”

“沒錯,就是要打劫你,誰叫你一下子得了這許多好處呢。”平靜月在一旁也笑道:“你若不吐些出來,我們心裡不平衡。”

這時候書名揚突然道:“我覺得吧,你們這樣做很不好。”

唐劫大為感動:“還是書兄體諒人啊。”

書名揚已不緊不慢道:“既然唐兄得了一萬錢,一般的請客怎麼能夠呢?要請也得是靈宴才成。”

唐劫眼前一黑,一群人已哄笑起來:“沒錯,就是要請靈宴才對!”

還是蔡君揚大手一揮:“請客的事等會兒再說,我找唐劫還有事呢。”

唐劫奇怪:“找我什麼事?”

蔡君揚嘴一撇:“還能是什麼?自然是打一場了。你創了天御殿新記錄,實力想必又有精進,正要和你好好較量一番。”

“對,對,打一場!”大家再度起鬨。

唐劫知道推不過,點點頭:“行,不過要打啊,就全都過來打。想敲詐我,就得先讓我把你們全都揍一遍。”

“打就打,還怕你不成?”柳紅煙已傲然回答。

當天下午,唐劫和逍遙社的學子去了神兵鬥場,狠鬥了一番。

這一次他沒留實力,全力發揮,一干學子全部被他打敗。

蔡君揚雖這段時間實力又有突飛猛進,卻終究敵不過真正開啟了無相金身的唐劫,被他生生打成豬頭。

一番對戰之後,唐劫一看榜單,自己再次名列榜首。

作為報復,當晚的晚宴,逍遙社的學子們很是點了好幾道珍貴靈菜,一口氣宰了唐劫四百多錢。

不過唐劫也不客氣,在席間找了個機會和蔡君揚單獨說道:“你去告訴林東昇,要我去赴老爺子的壽宴沒問題,不過價錢得是七百,而且要先付。”

“什麼?”蔡君揚被唐劫的獅子大開口嚇了一跳。

唐劫懶洋洋回答:“我現在好歹也是破天御殿記錄的學子了,身價豈能再和爾等等同?七百錢,這已是我看在同學面子上開出的最低價了。”

蔡君揚聽得眉頭大皺:“唐劫,雖說我輩修仙資源重要,但也不至於連同學都要如此吧?你說你身價上漲,漲個一百意思也就夠了,漲到七百,委實是太多了。如此行事,可不是為人之道啊……”

他看著唐劫的表情已帶了些不滿。

唐劫明白他的意思,他在提醒唐劫,千萬莫要小人得志,一朝有了成就便得意忘形。

要知道他們現在終究也只是靈泉階的學子,現在的成績也只是在靈泉階稱雄,過了此階,那曾經的成就就都沒了意義。

多少天才在開頭時驚艷,走到後面就漸漸泯然於眾人,現在囂張只會給將來帶來麻煩。

唐劫卻是笑道:“所以才要請你幫忙啊,你別說是我說的,就說是你的建議不就成了?事成後分你一百,如何?”

蔡君揚聽得連連搖頭嘆氣:“怎麼都是這樣……好吧好吧,看在這一百錢的分上,這惡人我來做便是,但他要是不同意,就與我無關了。”

“他會同意的。”唐劫笑嘻嘻回答。

看著蔡君揚向那林東昇走去,唐劫口中喃喃:“怎麼都是這樣……怎麼都是這樣……”

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帶著欣慰,帶著不解,同時也帶著些許困惑。

片刻後蔡君揚回來,告訴唐劫:林東昇說要回去問問他家老爺子。

唐劫大失所望。

因為這個答案意味着林東昇就是暴猿的可能很小,和其他人一樣,他也不過是個被人利用的貨色罷了。

至於說林東昇會不會答應,他壓根就沒擔心過——別說七百,就是要七千顧長青都得出。當然,真這樣做就等於明擺着告訴對方我知道你們的打算了。

宴席過後,一夜無事。

第二天一早,唐劫去了鍛金台。

鍛金台位於青雲山的山腹內,山內有地火常年不息,洗月派以陣法引地火為己用,使這裡成為學院鍛金之所,故得名鍛金台,又成地火區。

鍛金台的負責上師叫單信,已得了學院通知,在見過唐劫記錄好信息後便親自帶他去鍛金台看看,由他自選一個去處。

與七天殿一樣,鍛金台的正式名稱其實應當叫器道修煉區,打造兵器不過是其中的一個分類。

器道修煉分為塑形,附法,祭煉三個部分。

其中塑形主要是指裝備成形,也就是兵器鑄造。之所以稱為塑形是因為這裡打造的並不都是兵器,也包括護甲等防禦類,芥子袋等輔助類物品,甚至還有花籃酒杯等奇門類。所用材料更是五花八門無所不包,也不僅限於金屬。

正因此,塑形本身就分鍛造,編織等諸多門類。

附法則是指在成形的裝備上刻製法陣,使其具備特殊的效果。這一點與傀儡有些類似,但由於裝備體積較小,對陣法的要求更高,因此已經發展出一套獨特的自有體系,不再稱之為陣,而稱之為禁。

儘管如此,禁與陣依然有許多相通之處,所以禁陣往往也被聯合起來稱呼。因此,精通陣道的學子也可以修行器道。這就和國家跳水隊經常會從體操隊挑選隊員一樣的道理,正所謂術有相通。

甚至不僅是器道,丹符之道都可以兼修,如果說丹符陣器為修仙之輔,那麼陣道就是輔中之輔,丹符器無論哪樣,都用得上陣道。

當然,不同的道,特點也各不相同。

陣道本身博大精深路路皆通不假,但不代表修習陣道者就同樣博大精深——不管什麼科學都需要數學,卻不代表數學家就能成為各個領域的專家。

至於祭煉則是煉器最後的工作,只有經過祭煉的術器,法寶才能成為修者手中專屬於自己的武器,祭煉到高深處,甚至可以心意相通,以意御器,最大化發揮武器的威力。

不過祭煉不僅是煉器者的工作,同時也是使用者的工作,非天長日久不能成。

以此三大項為基準,整個器道修煉區分為制樣,鑄造,制禁,附禁,煉禁,生祭,血祭和提煉八個主要部門,另外還有就是倉儲,取料等輔助部門。

這刻那上師單信帶著唐劫在整個鍛金台走了一圈,其中製造區最大,又分鑄造,編織,塑形等諸多小區。

在鑄造區,唐劫終於找到印象中的打鐵鋪感受。

只見那空曠炎熱的大廳裡,一字併排着數十座大火爐,每個火爐下方都有大量陣紋縱橫交錯,行至火爐下方時噴出洶湧火焰。

爐前站着的全是一名名肌肉賁起的大漢,揮錘打鐵,汗如雨下,鏗鏘之聲不絶於耳。

這些大漢有的在打造盔甲,有的在製造刀劍,更有些在製造一些奇形怪狀,唐劫壓根就看不懂的東西。在他們身邊還各立着一名學子在為這些鐵匠打下手,偶爾有人打造好一把刀劍,往旁邊的水槽裡一扔,只聽糍地一聲,升騰出大片水氣,然後就有學子趕緊上去給“師傅”擦汗。

偶爾也能看到一些學子在火爐邊揮錘,旁邊是師傅在指點,時不時還發出大聲的喝罵與訓斥。

“這裡就是我器道修煉區最主要的鑄造區了。鑄造區每年要鑄造三千把武器裝備,不僅用來供應學子所需,偶爾也會提供一些給文心國內。從這裡出來的兵器,就算是最差的,拿到凡間那也是神兵利器了。”這刻單信為唐劫解釋道,他雖是上師,對唐劫到是頗為禮遇,畢竟這是破了天御殿記錄的學子,又得謝楓棠看重,待遇自不相同。

“想來那些最差的,都是學子們所鑄。”唐劫笑道。

單信聽到這話,也哈哈大笑起來:“從無到有,從不會到會,總是有個過程的。要知道在這裡鑄兵可不同於凡間打造,由於兵器上要附禁,所以每一個形狀,每一下用力都有講究,不僅要表面鋒利,更重要的是內部契合。如何從外部的打擊中改變內部的結構,就要看各人能力了。你莫要小瞧這一錘一錘砸下去,其實每一錘都是消耗着靈氣,每一錘的落點都要精準,每一錘的用力都有講究!丹符器陣雖是雜學,但任何一樣雜學,也都需要足夠的修為底子才能發揮。”

說到這裡,單信口中已表現出濃濃的自傲神情,顯然對他這鍛金台有着充足自信。這刻他指着那些鍛造台說:“僅是這鑄兵一項,就足以讓人深研一輩子!”

聽到這話,唐劫也不由脫口道:“修煉之道,博大精深,哪怕是看起來最簡單的東西,內中都隱藏着大學問。”

“沒錯,正是如此。”單信一拳敲在掌心道。

唐劫會說話,幾句話就讓單信眉開眼笑。雜項一道素來不為正統重視,因此任何對器道的誇讚於他都是榮耀。而來自這洗月學院天之嬌子的誇讚,就顯得更有價值。

這刻看過一遍修煉區,單信問他:“可想好要去什麼地方?不管你要去哪兒,我都能為你安排。鑄造,制禁,附禁這三項算是最有前途的,你可選擇其一。”

應該說單信還是很照顧他的,給出的三個選擇都是器道中最為熱門有前途的專業。

學子們修習雜學,除非是天賦喜愛,否則為的還是一個賺錢。

如鑄造就是見效最快,收益最好的地方,鑄造過程中甚至還能提升自身,一直都是鍛金台最熱門的地方,雖是累了些,學子們卻爭着搶着要學此道,只是每年名額有限,並非人人都能學習。

唐劫若想學,單信卻是立刻可以為他安排。

然而唐劫卻回答:“如果可以,學子希望能學提煉。”

“提煉?”單信一呆:“你學提煉做什麼?”

所謂提煉,其實就是廢器處理。

總有一些兵器在打造過程中失敗,成為廢器,但這些兵器本身所用材料依然有一定價值,若採用手段將其提取,也可避免浪費。如當初衛天沖碎掉的狼傀,就是委託提純區的學子幫忙重新提取材料的。

垃圾處理,本就是一個文明社會的基本標誌。

不過對大部分學子來說,處理廢棄兵器前途不大,卻是許多人所不願意學的。

沒想到唐劫竟然主動提出要學提煉。

這妥妥是一門心思當公務員,只為做環衛清潔工啊!

“是,學子就想學提煉。”唐劫再次肯定。

從一開始,他想入器道的目的就是這裡。

謝楓棠不知道,單信也不知道。

唐劫自始至終就對煉器沒有半點興趣,他想去學習器道,完全是因為只有在這裡,他才有機會獲得大量的兵器。

他要的不是鍛兵,而是碎兵!

提煉,就是最為合情合理的碎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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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一章 魂兵

提煉區在山洞外的一處荒地上。

相比學院其他地方的清幽自然,鍛金區內的熱火朝天,這裡顯得有些寂寥冷清。

一座空空蕩蕩的大房子,就是整個提煉區所在。

唐劫來到這裡時,看到兩名學子正百無聊賴地對著一把廢掉的武器使用提煉之法,將其中的材料剝離下來,旁邊堆放的是剝離時產生的大量殘渣。

單信的一聲輕咳,讓兩名學子惶恐地站起來。

不管心中有多少不滿,怨憤,不甘,在學院上師的面前,它們都沒有表現的餘地。

惟有顫顫驚驚,惟有誠惶誠恐。

單信目光嚴厲地掃過兩名學子,這才道:“給你們帶來一位新同學,從今天起和你們一起在這提煉區做事。提煉雖然枯燥,但通過提煉卻可瞭解法器構造,是最為全面的學習煉器之法,爾等不可妄自菲薄,定要好好學習!”

那兩名學子自是懦懦應是,心中卻暗自腹誹,心想提煉之道固然可以瞭解法器構造是不假,問題是那也得有上手製器的機會啊。

在這提煉區學的再多,終究也不如親手打造一把武器來得有用。要不是沒得選擇,他們才不願意學這個呢。

這邊單信交代過唐劫後便自離去。

唐劫和那兩名學子相互認識,知道一個叫周佳輝,一個叫劉子涵,卻是比自己高了一期的學子,都已入了靈湖。

這兩人或許是在這裡呆得久了沒怎麼出門,沒聽說過唐劫,只當他是和自己一樣,學不了熱門,只能來學習這無人願學的提煉之術。

因此對他也不甚熱情,只是交代了他在這提煉區做事的基本事項,就自顧自忙活開了。

提煉主要分解料和取禁兩個部分。

所謂取禁,就是將打入法器內的禁制重新取出。

要讓一把武器擁有法力,就必須為它加上各種禁制。而各類禁制本是單獨製作的,通過精妙手法凝於一點,並最終通過附禁的手段打入武器內,使其擁有各種獨特妙用。

取禁要做的就是將這些打入的禁制重新取出,若是能剝得完好的禁制,甚至可以直接作用於其他武器上。

至於解料,就是將使用材料製成的武器還原成各類材料。這種事說說簡單,做起來卻殊為不易。材料在加工過程中本身就會改變特性,相互融合,要想重新分解自然不容易。

無論是取禁還是解料,都需要特定的法術:分禁術和解離術。

最後還要對武器構造,禁制手法有足夠的瞭解才能完成提煉。

手法越嫻熟,能夠分解還原的材料就越多,利潤也就越大——別的學子是買材料鑄成兵器出手,提煉區的則相反,是買廢器變材料賣。

分禁術和解離術,單信都已傳給唐劫,接下來就是自己拿廢器練習。

按學院規矩,對剛剛開始學習提煉的學子,免費提供十把廢器用來練習,再多就得自己去買了。

這也算是對提煉區的一份特殊照顧,畢竟願意學這個的不多。

根據周劉二人指點,唐劫先去倉庫領了一把廢器。

這把廢器是一把戰刀,使用的是上等精金摻碎星石製成,煉製者相必是修煉星辰周天法的學子,想煉製一把可以引動星辰之力的法器。不過引動星辰之力素來不是易事,對禁制要求極高,這把戰刀是在附禁時出了問題,禁制在附加過程中碎裂,直接影響了整件武器。

像這樣的武器,取禁是不可能了,因為根本沒有成形的禁制,只能解料。

即便如此,還是要先用分禁術將武器上遺漏的禁制殘片全部去除後才能使用解離術。

否則法術對撞,不僅可能讓武器損毀,就連施術者都可能反受其害。

唐劫小心的觀察着戰刀上的紋路,感受着上面的靈芒,細細探察禁制碎裂的痕跡,只有在先瞭解過整把武器的具體情況後,使用分禁術時的成功率才更高。

這一揣摩,就是大半個時辰過去。

觀察,分析,分解,這些都是提煉必須經歷的過程,也是非常枯燥難耐的過程,極度考驗人的耐性。

對於學子來說,花上一整天的時間,就為了從一把武器上提煉出價值幾十,甚至只有幾個靈錢的材料,着實讓人難以忍受。

然而這就像修煉一樣,都是需要漫長的苦練才能漸漸熟練的,並使得速度越來越快,效率越來越高。

而對唐劫來說,事情就反了過來。

他追求的壓根就不是這個,他研究提煉,也只是想知道兵字訣的使用限制到底在哪兒。

這刻將這把戰刀分析得差不多了後,他先用分禁術將上面的殘留禁制全部抹消,抹得不是太乾淨,他只能多來幾遍。

對於生手來說,要想把事情做好,只嫩是加倍的努力,加倍的時間,加倍的耐心。

好不容易把殘留禁制全部抹乾淨,唐劫直接發動兵字訣。

那把戰刀瞬間碎裂成無數殘片。

讓唐劫感到遺憾的是,他沒有從中找到任何金砂。

這把刀就這麼毀了,甚至連材料都無法提取。

“看來必須要有禁制。”唐劫喃喃道:“禁製為法,是兵之戰魂,無禁則無魂,是為凡兵。這麼說來,兵字訣真正作用的,其實就是兵魂,難道說……”

唐劫指間那點金光冒出,他看著細小金針的模樣,腦海中已隱隱有了些概念:“這兵字訣凝煉而成的金砂,其實就是凝聚的兵魂?魂為常形,即為魂兵,自可千變萬化。不過修仙界有術器,有法寶,有神珍,有道兵,卻是從未聽說過魂兵。也罷,反正兵主也沒說這是什麼東西,如何稱呼終歸是由得自己,就叫你魂兵吧。”

唐劫自語道。

不過這只是初想,許多東西還需要更多的證實。

接下來唐劫又去領了兩把廢器。

一把是五行輪,這是一件在生祭過程中出現差錯,導致廢掉的法器。

所謂生祭,就是將附好的禁制與法器進行祭煉,使其真正融為一體。

生祭出錯,會導致禁器難融,使用時難以控制,甚至會反傷己身。

不過作為法器,本身算是一件完成品,只是不再具備使用價值罷了,因此也是提煉價值最高的。

唐劫沒有再嘗試去剝離禁制,而是直接使用了兵字訣,果然這一次出現了金砂,只是這粒金砂格外的小,大概是唐劫見過的最小的一粒。

這說明兵字訣對禁器融合依然有一定的需要,但至少已堪使用。

然後他又對另一把廢器如法炮製。

這卻是一把血祭出錯的冰霜劍。

所謂血祭,其實就是將煉好的器與使用者之間再進行一次祭煉,使得人器之間心意相通,使用起來如臂使指。

不過血祭並不是必須過程,通常只有有特殊需要的學子才會要求血祭。

冰霜劍本應是通體雪白,這把冰霜劍卻因血祭出錯的緣故,上面沾滿了點點血斑,顯然血祭失敗令血祭者也付出了極大代價。

不過作為最高品級的廢器,唐劫煉化這把附帶修者血氣的冰霜劍,得到的金砂竟是不比當初葉興那顆小。

唐劫再嘗試着單獨對禁制使用兵字訣,卻無任何效果。

由此可見兵字訣對材料依然有着要求。

那煉化的金砂中,應當依舊含有部分材料精華。

最後唐劫在廢器倉庫找到一把斷裂的長劍,這把劍雖已斷裂,但半截劍身中有一個獨立的禁制並未受到破壞。

唐劫對這把斷劍使用兵字訣,果然又得到一粒金砂。

由此可見,斷劍不是問題,因斷劍導致的禁制破壞才是問題。

而法器上的禁制越是高級,材料越是高級,得到的金砂就越多。

葉興鎚子的金砂大,是因為材料。

冰霜劍的金砂大,則是因為禁制。

兩者的方向不同,但能夠提供的金砂卻是一樣。

至此他算是大致明白了兵字訣的運用。

連續多次使用兵字訣,唐劫也已疲累不堪,即便以他如今強悍的身體也承受不住,也沒回陶然居,直接就在這提煉區倒頭睡了過去。

—————————

從這天開始,唐劫就開始了勤勤懇懇的碎兵工作。

由於兵字訣破碎的大都是些廢器,價格極為便宜。

一把在市面上賣幾百甚至上千錢的下品術器,因為報廢的緣故,通常只值幾十甚至幾錢。

於是唐劫每天都要買好幾把廢器用來破碎,手中的金砂也越來越大。

如果說以前的金砂還只能凝聚出一根最細的繡花針的話,那麼只是幾天功夫,唐劫手中的金砂已大了一倍,已可凝聚出一根真正的飛針了。

至少丟地上能看見了。

除此之外,唐劫對兵字訣與禁制和材料的關係也越來越瞭解。

他發現兵字訣幾乎只對金屬類材料有分解作用,而被兵字訣分解過的金屬幾乎都成為凡鐵,價值大跌。另外武器的特性也有區別,兵字訣對兵器的效果明顯比護甲類好。至于禁制方面則比較複雜,唐劫還在摸索中,暫時沒理出頭緒。

但不管怎麼說,這種瞭解使他在購買廢器時有了更大的針對性,回報率也就更高。

他這邊忙得熱火朝天,卻不知那周佳輝和劉子涵已被他徹底傻掉了。

提煉區學子購買廢器瘋狂苦修,他們見過不少。

但像唐劫這樣連續多日大把大把的購買,一天就幹掉三五件廢器的卻不多見,畢竟提煉廢器對新人來說也不是件容易的事,往往也要花上一整天的功夫。

不過真正令人震駭的事,這貨好幾天下來,竟然一點材料都沒提煉出來!

就算是再弱智的學子,這麼多天瘋狂下來,好幾百個靈錢砸下去,幾十把廢器,好歹也該整出些材料了吧?

可唐劫竟硬是把所有的廢器都煉成只能回爐的金屬渣!

唐劫進入提煉區的第五天,看著被他清理出的一堆堆垃圾,周劉二人腦子裡已同時閃過一個念頭——廢柴!

洗月學院史無前例的器道廢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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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二章 斷腸刀

今天唐劫沒有再提煉,而是去了靈妙坊。

穿過喧鬧的人群,唐劫來到糧食鋪子,看看水夫人不在,便直接去了靈台閣。

水夫人果然在靈台閣,看到唐劫笑道:“怎的到今日才來,楓棠前幾日跟我說你要來領術器,害我等了幾天卻不見你人影。”

唐劫忙回答:“累夫人久等,小子前幾日去了鍛金台,因器道駁雜精深,一時沉迷,卻是忘了領術器一事,直到今天方想起來,這不就急急過來了。”

他表面回答的恭謹,心中卻暗暗吃驚。洗月學院上下人等,看到謝楓棠都是尊稱院主,連個副字都不敢帶,這水夫人卻是直呼其名,看來地位非同小可,絶不是自己以為的掃地高人。

這邊水夫人已笑道:“不礙事,我也只是好奇想看看你現今如何,現在看來,卻是比以前大有長進。”

說著已招招手:“來,來,我已為你準備了幾件小東西,你可看著自己合用的取一件去。”

唐劫跟着水夫人往裡走,傳過大堂已來到一處院子。

這院子面積極大,裡面竟然還有個演武場,左右架滿了刀槍棍棒,盡頭還豎著一些標靶。

唐劫看得清楚,就連那些靶子都是用上等金剛石製作而成,等閒難以破開。

這邊有懂事的學子已取了三個錦盒過來。

水夫人打開第一個盒子,裡面現出的是一對黑色鐵環。

水夫人取出一隻道:“這是恨地環,是靈台閣在外面收來的,雖只是中品術器,卻用料講究,威力還算不錯。這上面一共下了十八個禁制,形成小天罡局,可手持攻擊,亦可脫手飛擲,經祭煉後只需熟練一番即可操控自入。”

說著那水夫人將手中恨地環隨手一拋,那環已脫手飛出,在空中划出一道黑色光影,正打在遠處標靶上,隨即那標靶轟然炸裂。

水夫人只招了招,那恨地環便又自動飛回水夫人手中。

唐劫看得心驚,想這也叫威力還算不錯?

在中品術器裡,這恨地環絶對是威力極致的表現了,葉興那鎚子和這恨地環比起來都不敢自稱是中品。

若是這樣的武器用來碎裂,到不知能得多少金砂——他最近提煉得有些走火入魔,看到什麼好武器都有種敲碎的衝動。

水夫人已將恨地環放回盒中:“這恨地環有一對,可輪番運用。不過有個壞處,就是其威力固定,不隨使用者而增長,若是實力差的得了還好,若是實力強的得了,卻只能用段時間就放棄。而且利攻不利守,利遠不利近,我覺得並不是太適合你。”

說著又開出另一個盒子。

裡面放的卻是一把火紅色的長劍。

水夫人取出紅劍,也沒見她有什麼動作,只見劍尖上已冒出一截火焰。

這火焰就這麼在劍尖漂浮着,竟是不見搖曳,可見這火焰已具備一定的實質化效果。

修仙界對水,火,風等特殊形態的傷害能力,有一個最簡單的分辨方法,就是看其實質化的程度。

實質化的程度越高,則意味着威力越強。

它就像用玉門來確認學子潛力一樣,雖不絶對,卻有極大的參考價值。

這柄劍和當初莊申的紫火劍頗有些相似,但其火焰實質化的程度明顯,唐劫自忖那時要是莊申拿的這把劍,自己是絶對抗不住的。

此時他已看出來了,水夫人這是有意照顧他。

同為中品術器,也有高低之分。如果是碰上不對付的,那多半就是拿最爛的中品術器給他了。

總算唐劫會做人,水夫人對他還是比較喜歡的。

她此時拿出的明顯都是極品,每一件都價值不菲,唐劫估計沒個一兩千錢都拿不下。

這刻水夫人也不再解釋,只是亮了那劍端火焰後將把劍放了回去,又開出第三個盒子。

這一次裡面放的卻是一把造型古怪的長刀。

刀身通體呈黑色,在距刀首三分之一處,有一個V字形凹口,形成倒鈎。

水夫人已拿起這把刀說:“這把刀叫斷腸刀,用烏鋼摻雲墨石煉成,附有二十四個禁制,鋒鋭無比,最適合破甲類攻擊。一旦刺入人體,刀身倒鈎回拉,會連內臟都拉扯出來,使傷害更大,故名斷腸。你修煉的是少海洞金訣,這把刀應該是最適合你的,不過此刀太過凶險,中者非傷即殘,使用起來定要特別謹慎……”

水夫人說到這,一雙眸子已深深看向唐劫。

唐劫明白,這是對他的警示。

三件中品術器,毫無疑問最適合自己的就是這把斷腸刀。

而且唐劫現在也的確需要一把武器,雖然自己有更厲害的金針,但金針到底不適合作為常規武器,尤其一丟出去出就得費半天勁找回來,也是個麻煩。

這刻得了水夫人提醒,唐劫點頭道:“是,學子明白。學子發誓,絶不帶此刀入鬥場,非生死之戰,也多劈砍而少擊刺。”

水夫人點點頭:“你明白就好,這麼說,你就選這把刀了?”

唐劫笑道:“是,就是它。”

水夫人將盒子一蓋,推給唐劫。

拿了東西,唐劫並不離開,而是直接告訴水夫人自己還想在靈台閣買些東西。

水夫人聽了笑道:“到是忘了派裡還獎了你一萬錢,說起來你在學子裡也算個小富翁了,到是要讓你好好在我這裡花費一番才是。”

說著已讓人領唐劫自去選材,她自己就不奉陪了。

唐劫回了大堂,便一個個細細看起來,尋找自己需要的東西。

靈台閣貨色齊全,丹符器應有盡有,唐劫也不着急,就這麼細細看著。突然一個針套吸引了他的注意。

那是一套飛針,套內容納十八枚銀針,每枚都單獨存放,別在腰間可隨取隨用。

那負責介紹的學子看唐劫盯着飛針看,忙介紹道:“這銀霄針是用上等精鐵打造,洞穿力極強,可單獨使用,亦可一起打出去。針上附有禁制,只要激發後可形成類似於劍陣的存在,雖是下品術器,威力卻是非凡。”

“問題是打出去後怎麼收回來?”唐劫問。

“這個啊。”那學子笑道:“收回飛針就要用到針套了,這針套用鹿皮製成,上面附有回收的禁制,與那飛針遙相呼應。只要不出一里地外,針套皆可將飛針自動收回。”

“那就是說如果敵人帶著針跑了,我就沒轍了?”

學子笑笑:“天下哪有十全十美的事,就算是祭煉過的兵器落到別人手中,要是對方實力足夠,不也照樣能搶走?”

“這到也是。”唐劫淡淡道:“這套銀霄針多少錢?”

“九百錢。”那學子回答。

“這麼貴?”唐劫眉頭一皺:“這一套飛針應該用不了多少材料吧?”

“飛針是用不了多少材料,可是下的功夫卻多啊。師弟應該知道,越是細小之物,越是難下禁制。這銀霄針如此小,要將禁制打上去,也不知要費幾多心血。”

“既如此我要了。”

他看中這飛針,自然不是圖它的攻擊力。

實際上這飛針雖然不錯,但到底也只是一次性攻擊——就算針套能收回,估計也不可能打出就收那麼簡單,多半還要費些手腳。

看中它,主要還是想研究上面的禁制,看看能不能為自己的金針做些什麼。

就算什麼都做不了,把自己的金針混入這銀宵針中,也可起到混淆的效果。只是這針是銀色,自己的卻是金色,銀光中摻着金光,到底能有多少作用就不好說了,多半還得看對手。

買了銀宵針後,唐劫繼續轉悠,又看中了一件雪蠶衣。

這雪蠶衣聽名字那是高端大氣上檔次,其實壓根和雪蠶沒什麼關係,只是用一種特製的銀線編織而成的衣服,也沒什麼護體效果,但是經得起拉扯,可防水火。

第一次虎嘯谷之行,與樹精一戰把唐劫的衣服都燒爛了,從那時起他就留意要買件至少經得起打的衣服,總不能每次戰鬥過後,自己就成裸男吧——伊伊的那句好醜嚴重傷害了他的自尊心。

由於不具備防護效果,這件雪蠶衣的價錢到不算太貴,卻也要二百個靈錢。

洗月學院的雪蠶衣一般都是學子服款式,唐劫穿上後對著鏡子看了看,感覺不錯。

買了衣服,唐劫隨口道:“對了,你這裡有什麼好材料嗎?”

“你要什麼?”

唐劫已將一張單子遞了過去。

那學子接過單子一看,道:“這些材料怕是得要兩千錢才能拿下。”

那學子眼神複雜的看看唐劫,心想果然同人不同命,眼前這學子明明才入學不到一年,竟然又獲中品術器,又獲大筆靈錢。心中嘆息,卻也只能道:“大部分都還是有的,沒有的也可以從其他店家那裡找到。你且等等,我去為你找來。”

唐劫要的東西很多,那學子要找一會兒才能湊齊。

閒來無事,唐劫繼續看這靈台閣有什麼好東西。

就在這時,外面迎面走來一人。

卻是書名揚。

看到唐劫,書名揚眼前一亮:“咦?你怎的在這裡?”

唐劫回答:“來買些東西,你呢?”

“我卻是來賣貨的。”書名揚搖了搖手中一疊術符。

書名揚算是本期學子中最早接觸雜項的,大考之前就通過符道考驗,入學符道。他在這方面的天資也的確不錯,每天除了修煉就是制符。

制符其實是把自己會的法術通過符紙記錄其上,使用時只需引動符紙即可,比臨戰施法要方便許多。

符與陣,說白了都是法術通過其他形式的表現,符重快捷,方便,除了使用快捷,無需施法外,還可以交給其他人使用,使不會該法術的人也能使用術法。

如當初的搜魂符就是如此。

陣則是威力的體現,同樣的術法以陣法形式表現出來,威力倍增。就是用起來比較麻煩。

煉器的賣兵器,制符的自然就是賣符。別看書名揚打起來時一張又一張的符掏出來用得奇爽無比,問題是成本也高,所以每天也都要繪製一些賣出去,才能收回本錢。

正因此,其實書名揚並不太喜歡去神兵鬥場,以他目前的情況,打起來成本太高不划算。

學子出售自己的作品可以自己擺攤,也可以直接出售給商舖,後者難免要利潤低些。

書名揚玉門八轉,沒必要為了一點利潤浪費修煉時間,因此從來都是把符直接賣給店裡。

這刻兩人見面,不由哈哈一笑。

唐劫已道:“正好我也打算買些符用用。既如此,你不如把符賣給我,我給你加些利潤,你卻得比商家便宜些才行。”

“如此最好!”書名揚也笑道,已將一堆符紙塞入唐劫手裡:“看看你有什麼需要的,儘管挑。”

“我記得咱們上次打的時候,你對我丟了張符,我立刻全身無力,那是什麼術法?”唐劫一邊選符一邊問。

“哦,那是禁血符,鬆散血氣,使對方氣力消減,不過效果還是差了些,只能稍微削弱,而且效果時間太短。”

“多用幾張就可以了。”唐劫回道,同時已從那一堆符中挑選出自己需要的。

書名揚看他選擇的大多是削弱強化類型的符,大感好奇:“你買這些做什麼?難不成是怕有人買了對付你?”

唐劫笑道:“又不是只有我體魄強壯,用來對付一些比較難纏的怪物罷了。”

“你又要去虎嘯谷?”聽到這話,書名揚驚問。

“恩,再去幾次就不去了,運氣好的話……一次就夠了。”唐劫悠悠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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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三章 神庭千變

第二天上午,唐劫再次來到虎嘯谷。

此時正是虎嘯谷的低產期,好對付的妖獸已基本都殺光了,剩下的都是難啃的硬骨頭。

學子們在這個時候已基本不來虎嘯谷。

谷中便成了唐劫一人獨行。

行走在虎嘯谷空曠的荒野上,肩上趴着小伊伊,腰間彆著斷腸刀,白色學子衫隨風飄蕩,此時的唐劫看起來到有些像《死神》中的更木劍八與草鹿八千流。

只是少了那誇張的髮型與臉上的刀疤。

與以往不同,今天的唐劫顯得格外精神一些。

小伊伊非但直接出現,更是坐在他的肩上沒有絲毫要下去的意思。

他們在虎嘯谷中漫步,視谷內生靈如無物。

突然,伊伊揚起頭,對著空中嗅了一下,然後小手一指前方:“左邊!”

唐劫向左側看了眼。

一隻巨大的棕熊在遠方出現。

“是那個傢伙。”唐劫歪了歪隨口道。

他和這只熊也算是老相識了,唐劫入谷的一個多月,幾乎是隔幾天就要碰上它一回。

每一次碰上它,唐劫都只能落荒而逃。

不過今天,唐劫沒有再逃的意思。

他只是繼續向前走去。

那妖熊看他不跑,吼了一聲,已是四爪拍動向着唐劫撲來。

別看這傢伙樣子蠢笨,跑起來卻是半點不慢。

四隻熊掌拍擊地面,更是發出轟轟轟轟的震響,連大地都為之顫慄。

一塊擋路的大石橫亙於路上,那妖熊連繞一下路都懶得做,直直地衝過來,一頭將那塊大石頭撞成粉碎。

唐劫嘆了口氣,對那巨熊道:“走開,我今天不是來找你的。”

他的警告顯然沒起到任何作用,巨熊已咆哮着衝近,揮動巨大的熊掌朝着唐劫拍下。

唐劫急退,閃過那巨熊攻擊的同時,一掌拍在那巨熊身上,那熊卻沒什麼反應,反而張大嘴巴咬向唐劫。

唐劫飛腿對著那熊兄前一蹬,人已借力飛退。

他這一掌一踢,若是換成別的學子,早被他一下扇到不知哪個角落裡去了,落在那熊身上卻如撓癢癢般,對著他又是一頭撞去。

“好吧,看來你還真是沒完了!”唐劫冷哼一聲。

就在那妖熊衝過來的同時,唐劫已抓住斷腸刀,猛地一抽,一道黑色刀氣勁斬那棕熊。

撲!

血線飈揚。

“嗷!”

那妖熊發出驚天動地的怒吼,巨掌猛然高舉,變得碩大無朋,一股驚人靈壓亦席捲而來,

這正是那妖熊的天賦法術巨靈熊掌,這刻變得超級巨大的熊掌凌空砸下,唐劫眼看再躲不過,卻是哼了一聲,運足靈氣猛地向上一揮,一股狂暴刀氣已從刀身放出,迎向巨掌。

只見刷的一片血雨凌空灑下,這一刀竟是將那銅皮鐵骨的熊掌幾乎斷開。

修煉至今的少海洞金訣終於發揮作用,最大化斷腸刀的威力,一擊破甲。

不過唐劫自己也不好受。

妖熊的力氣着實大到恐怖,硬抗這一下的結果就是他自己也被巨力反震出,兩隻手都震得發麻。

這還是以他現在的體魄才能硬抗,若換了別的學子來,多半是只能以法術游鬥。

妖熊受此重創越發震怒,未受傷的熊爪猛地向着地面一按,一股巨力通過地底迸發,竟是將唐劫震起。

那妖熊已對著空中唐劫發出一聲咆哮,無形的音波若有實質般打在唐劫身上,竟將他打至飛起。

這一下唐劫也應聲跌出,妖熊已追上,正要對著唐劫再來一掌,只見唐劫突然轉身,雙手持刀,已對著妖熊刺去。

縱劍十二式之刺劍式!

黑色刀芒上一點光亮乍現,如入無物般捅入妖熊腹中,這一下傷得可比之前重多了,妖熊痛呼着,熊掌已然拍出,正中唐劫左肩,將唐劫一巴掌拍飛出去。

斷腸刀隨着唐劫飛起離體,倒鉤上已拉出一截血淋淋的腸子。

這一下傷害可比之前兩下都重得多,那妖熊痛極咆哮,不斷揮動巨掌追殺唐劫。

此時唐劫也受傷不輕,之前幾刀看似簡單,其實消耗體力靈氣也都不少,只能扶着肩膀不斷閃避。

那妖熊受傷之後越發暴怒,竟是全不顧自己一截腸子拖地,對著唐劫狂追猛打,速度竟是越發快了起來,已是徹底暴走了。

“快用傀儡!”伊伊大喊。

“不行!”唐劫急退:“傀儡不適合對付它!”

傀儡這種東西,說好比什麼都好。

五千靈錢製作的傀儡,作為一個單獨戰力,能攻能守,就算是一般的學子單挑都不是它的對手。考慮到投資的性價比,用五千資源購買來的不管是術器也好,丹藥也罷,都不會比傀儡帶來的戰力提升更明顯。

但是說不好也不好。一是怕損壞,對付妖熊這種力大無比的目標,強攻正是它的強項,傀儡又不懂閃避,基本就是拼誰硬的結局,一旦拼輸了,五千個靈錢就可能五百都不值。用唐劫的話說,老子被砸壞了,還能自己慢慢恢復,這傀儡要是被砸壞了,那就哭吧。一是怕靈活,對付一些靈活的目標如黑豹之類沒轍。

所以傀儡這玩意,就是用來欺軟怕硬的,碰到弱者它比誰都好用,一個法術才能解決的問題,它只要上去拍兩下就成,省卻不知多少靈氣。

可碰到強的就得掂量着辦了。

衛天沖的傀儡已經損壞一次了,唐劫可不敢再拿這個來冒險。

再者他也確實想試試自己現在的實力能不能和一隻通靈下品的妖熊對抗。

就目前看來,這斷腸刀果然沒讓他失望,犀利無比。

只可恨這妖熊實力實在強大,受了這麼重的傷都不死,自己又缺破甲類的進攻法術,一時竟拿它沒辦法。

不對!

說到進攻類法術,自己其實還是有的。

想到這,唐劫眼前突然一亮。

正好那妖熊已再度對著他衝來,此時它怒發如狂,連速度都更加快捷,斷裂的熊掌揮出一片血浪颶風。

與此同時,唐劫戰刀一橫,猛地斜劈出一道黑色氣流:

“千裂斬!”

狂暴刀氣洶湧而出,打在那妖熊身上,竟打的妖熊巨大的身體轟然飛起,身上已現出無數傷痕,那是唐劫在一瞬間發出數十道刀氣劈斬而成。

打出這一刀,唐劫只覺得體內靈氣陡然少了有五分之一。

他現在雖是靈泉階,但經過半年多苦修,如今體內靈液也已有五百多滴,這一擊卻是一下消耗了他上百滴靈液。

那妖熊受此重擊,暫時再爬不起來,只是這貨生命力強悍,一時卻還不死。

“哇!好厲害!”伊伊看得目瞪口呆:“不過千裂斬是什麼?為什麼我從沒見你學過?”

“就是神庭千變了。”唐劫回答。

神庭千變,唐劫在九一傳法之際選擇公開的第三個術法。

本是用來駕馭金針的。

可惜金針的成長速度實在太慢,一直也沒什麼機會用上。

這門術法最大的好處就是同一種術法對應於不同的武器,卻能產生不同的效果,威力也不小,但是消耗靈氣太多了些。

唐劫這也是第一次正式在戰鬥中使用這門法術。

“原來是神庭千變啊,那麼說用刀時用神庭千變就是千裂斬?”伊伊問。

唐劫回答:“神庭千變雖然可以使用不同武器發揮出不同效果,但術法核心同源,因此並不存在不同的武器不同的名稱這種事,那得多累啊。”

“那你喊什麼千裂斬?”

“喊着玩嘛。”

“討厭!”伊伊揮起拳頭怒道,害得本姑奶奶以為你在什麼地方偷學法術呢。

就在這時,那躺在地上的妖熊突然暴起撲向唐劫。

“啊,小心!”伊伊大叫。

唐劫已反手抄向腰間,正抓出一把飛針,猛地擲出:“千裂針!”

撲撲撲撲!

十餘根細針已穿透那巨熊身體,一根金色細針更是從它的眼窩飛入,穿透它的腦袋再飛出去。

這一擊成為壓垮駱駝的最後稻草,那妖熊如根巨柱般轟然倒下。

看著那妖熊死掉,唐劫這才收回手搖搖頭道:“本來做好這趟虧損的準備了,你非要給我送本錢。”

“千裂針?”伊伊看看唐劫。

唐劫正色回答:“沒來得及想新詞。”

“……”

“好了,快給我變回去吧,還有正事要辦呢。”唐劫已把伊伊重新塞回胸口,讓她變成一朵花老實待着。

他今天到這裡來本就不是為了打獵。

至少在昨天以前,這一仗他是絶對不打的。

只是得了斷腸刀和銀霄針後,他實力再漲,於是原本的獵人也就變成了獵物。

世事就是如此,無論是獵人還是獵物,總是在不停地變化着關係。

而從另一方面說,不管你的實力提升到什麼地步,你都不會滿足,因為隨着選擇目標的變化,對實力的要求也在不斷變化着,直到你不堪承受為止。

力量便如金錢,永遠都不會覺得夠用!

這刻收拾好毛皮等物,唐劫繼續前行。

總算接下來沒再有新的妖物找他們麻煩,他們順利來到虎嘯峰。

向着那石碑處走去,唐劫看到那妖虎已出現在峰頂。

站在界線處,唐劫笑着對那妖虎打了個招呼:“你好啊,不好意思最近事忙,沒空來看你,想我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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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四章 伏虎

虎嘯峰上,妖虎目光冰冷地看著唐劫,不帶絲毫情感。

或許在它看來,這一次唐劫也不過是和以往一樣,只是過來做一些無謂的試探。

但是今天的唐劫,注定了要與以往不同。

在打過那聲招呼後,唐劫已向前跨出數步,然後從身上緩緩取出一樣東西。

陣筆!

陣筆在手,那妖虎目光陡放精光,盯住唐劫。

唐劫微微一笑,左手微揚,一把伏魔沙已然灑出,落於各處。

沙本凡物,卻經靈液滋養,正氣點化,可為陣之基。

同時唐劫右手陣筆虛空一點,陣筆射出絲絲靈氣,已在空中畫出道道靈線。

他要佈陣!

而且是以天地為畫布,以材料為畫墨,以陣筆為畫筆展開的一次真正意義上的佈陣。

降妖誅魔陣!

這也是他以靈泉階學子的身份對上通靈上階的妖獸,唯一的勝利把握。

只是那妖虎可不是樹精那種蠢笨之物,一看到唐劫身邊靈氣縱橫,立知不對。

“吼!”它發出一聲憤怒的咆哮,已向着唐劫猛撲過去,在空中急掠而過。

唐劫手中陣筆不停,肆意揮灑出道道靈光,不斷在這空中畫動着,同時左手已取出一物。

演陣圖!

看都不看那妖虎一眼,唐劫將演陣圖往前方一推,陣圖打開,一片冰牆赫然出現。

那妖虎砰然衝至,正撞在冰牆上,衝撞出漫天華彩,竟被生生擋在了牆外。

守護冰牆!

演陣圖可以放一個縮微陣法,不過威力有限,用來對付妖虎不夠,但用來製造一個純防禦的守護陣法,暫時擋住那妖虎的攻擊卻沒問題。

這刻放出守護陣法,唐劫陣筆揮動,肆意縱橫,已將所有注意力集中在陣法佈置上。與那記憶法陣不同,這降妖誅魔陣要複雜得多,但唐劫也在之前熟練過無數次,這刻信手揮來,一筆一畫間全是靈氣縱橫,一道道陣紋在空中顯現,連接着無數材料,放出驚人光輝。

刷!

唐劫甩出一片香沼泥,精準落於艮位,泥上黃光現,已在唐劫陣筆引領下放出土黃色光華,成生門。

土生萬物,香沼泥為棲霞靈地,以萬栽花葉凋零成泥,最利滋養,以此為生門之源,利生長,利成陣!

那妖虎見狀,憤怒咆哮着揮動巨掌拍向冰牆,鋒鋭虎爪下,那冰牆被打的飛出片片冰屑,灑落地面,化為流水。

唐劫左手再取一小瓶,向着坎位灑出一片液體,卻是伊伊的尿液。

引法之下,尿液現藍光,成水紋波蕩,生休門。

休門主運轉,水無常形,無空不入,花精之尿,富含靈氣,利滋養,亦為加速成陣。

完成此門他再取一物,雲母精華,落於巽位,藍色雲霧起,印領下生杜門。

杜門主控,巽位屬風,輕盈靈動,主控制,利應變!

天有彩月,受護焰罡風吹拂而結精,性通靈,能變化。

一連三物出,三門起,降妖誅魔陣上,光芒大顯,靈風顯赫。

妖虎咆哮之聲更甚,巨爪狂擊冰牆,口中更是放出道道凜冽風刃,打在那冰牆上,竟將那堅固冰牆打出一個碩大冰洞。

威勢逼人!

唐劫不為所動,再取風青木置於離位,青光現,搖動靈空,成景門。

景門主隱藏,此陣當面所布,無隱藏意義,故只做最低配置,僅以支持其餘七門。

然景門現,八門已成四門,陣波凜然。

妖虎驚懼,越發震怒,陡然仰天咆哮一聲,左前足一踏地面,地表泥土迅速佈滿全身,竟成一片尖刺甲冑。

那妖虎已又是一頭撞向冰牆,無數尖刺撲撞擊在冰牆上,竟讓那冰牆也發出不堪負荷的脆響。

唐劫表情無絲毫變化,單手再揮。

一小截雷殛木落於坤位,一縷電芒沖雲霄。

死門主殺,此番不以殺戮為目的,故與景門同,只做普通配置,這雷殛木卻還是從衛天沖那碎裂的狼傀那裡取來的。

死門成,異像開,雷音陣陣!

妖虎怒極,全身血光乍現,凶厲尖刺暴漲,猛擊冰牆,在它滔天凶焰下,那冰牆大片大片的冰霜砸落,顯然已撐不了多久。

唐劫已取出一盆油脂置於兌位,那油脂入兌位,已無火自燃。

在唐劫引法,火勢幻化成一隻巨大火蜥盤捲而起。

以妖獸火蜥油脂生成的無盡火,成驚門。

驚門主離神亂像,可惑人心智,為本陣次重,固以開智階的妖蜥油脂為火之源。

六門成,陣威漸顯,威勢赫赫。

妖虎已感到那恐怖壓力正在席捲而來。

驚怒之下,虎目賁張,全身岩甲已化成一片黑色岩石巨角,向着那冰牆刺去。

轟!

轟!

轟!

一連三撞,刺在那冰牆,整片冰牆已佈滿開裂的蛛網般紋路,搖搖欲墜,再支撐不了多久。

唐劫已扔出第七份材料。

落星石,鎮魂木,離恨水,罡風焰和青光劍!

傷門主封禁捕捉,降妖誅魔陣以鎮壓為主,故以傷門為首,為重中之重,唐劫在這方面花費的成本也最高。

落星石屬土,功強化傷門,主輔助;鎮魂木屬木,鎮壓心魂,功亂神壓迫;離恨水屬水,削弱反抗鬥志;罡風焰屬火,采護界罡風煉化而成,非大能出手不可為,價值最高最難得,主天威壓迫。青光劍屬金,身為法寶,鎮壓之力強大,主寶威鎮壓。

五行具備,成就傷門,是為首重!

為了對付這只妖虎,唐劫已經把他所有能拿得出手的東西都壓上來了。為此他不惜花費了整整兩千多靈錢,其成本之高令人髮指,就算把這妖虎剝皮去骨也未必能賺回來。

五寶押下,傷門光華頓顯,在唐劫引法下形成頂蓋華光,氣威衝天。

與此同時,妖虎狂暴怒哮着,第四撞撞出。

“啪!”

伴隨着冰華彩焰的飛起,冰牆炸裂,妖虎與唐劫之間已再無絲毫障礙。

然而就在冰牆破碎的剎那,唐劫卻不為所動的說了句:“伊伊!”

隨着這一聲輕喚,一直藏在後方的小丫頭突然揚了下手。

下一刻,無數綠萼從地底暴起而出,彷彿一大片荊棘般纏繞過去,將那妖虎纏了個密密麻麻,同時更張揚着花冠巨口咬向妖虎。

這正是唐劫之前來虎嘯峰一個多月命伊伊秘密種下的。

綠萼花陣!

這是唐劫為此取的名字。

耗費了一個多月時間佈置的綠萼花陣,正是阻擋妖虎的第二手段。陣圖威力畢竟太小,僅靠陣圖帶來的防禦,要想擋住上品妖獸實在太難,除非唐劫的陣道再上一個層次。

突如其來的糾纏一下將那妖虎困於原地,同時唐劫已扔出一把靈錢。落於乾位,錢上金光現,化金色光圈,成開門。

靈錢以曇金打造,摻雲墨,其性屬金,主入宮,開陣,啟動!

這一刻八門齊備,乾坤震艮離坎兌巽八方同時鳴動。

然而這還不夠,八門具備,尚需陣眼,陣源。

唐劫已取出一把的靈石置於地上,作為真正發動大陣的動力。

同時陣筆下劃,已開始佈陣眼,陣筆揮動下,無數陣紋盡顯,連接八門,形成一片蛛網空間,交錯縱橫,引動風潮。

同時那妖虎身上血光再出,全身迸發出一股驚人力流,只聽砰砰砰砰的聲響,那一根根纏繞它的綠萼竟是被盡數崩斷。

眼看綠萼花陣再困不住妖虎,伊伊拼了命的控制着剩下的綠萼纏捲,同時跳着腳大叫:“快點啦,我撐不住啦!”

唐劫恍若不聞,只是陣筆揮動已越發快捷,此時此刻,他眼中只有陣。

那妖虎吼的一聲,將剩餘的花藤也全部掙斷,猛撲向唐劫。

就在此時,伊伊一揚手,一左一右兩道身影倏然出現,正面迎上妖虎。

正是傀儡與煉獸。

這是唐劫的第三道保險。

砰砰兩聲爆響。

那傀儡和煉獸已被同時震退。

論力量,作為通靈上品的妖獸,就算不是以力量稱雄,妖虎也比那只大熊更強!

“吼!”

一擊震退,妖虎已對著唐劫發出一聲吼,猛地對著下方一按,一片地刺已從地底升騰。

撲撲!

地刺扎透唐劫的腳底,幾乎將他定於地面。

唐劫悶哼一聲,手中陣筆卻是不停,依舊揮動着,天空中陣紋越來越密集,八門一起發出轟鳴,靈潮雲集,威勢駭人!

那妖虎見地刺也擋不住唐劫施為,頭一揚,四蹄狂踏,頭頂尖角已衝著唐劫狠狠戳去。

就在這時,伊伊小手一揚,已是一把符紙飛擲而出。

正是昨日從書名揚那裡買到的各類符紙。

那妖虎身形一滯,緊接着伊伊又是一物拋出。

捆仙繩!

符紙加仙繩!

唐劫的第四道保險。

那妖虎被捆仙繩一下捆住,立時大怒,全身發力想要掙斷捆仙繩,只是被符紙術法所困,一下竟沒能掙開。

那煉獸已飛撲而上,一口咬在這猛虎的頸部。

猛虎猛一側頭,頭頂尖角已狠狠扎進煉獸體內,只一擊,便將那煉獸刺的腸穿肚裂。

不過受這一下影響,它二度擺脫捆陷繩失敗,那傀儡已轟隆隆跑過來,猛地抓住妖虎。

它不是打,而是抓!

抓住這妖虎,向着前方猛拋了過去。

妖虎雖力大,自身體重卻有限,被這一拋立時拋得遠遠的。

它在地上打了個滾,再次發力,全身血光暴漲,捲出一股力之洪流。

在它狂暴的力量的掙扎下,術法效果漸漸消失,就連那捆仙繩也不斷張開。

終於!

碰地一下。

那捆住它的捆仙繩已瞬間斷裂成數十段。

失去了這最後的束縛,那妖虎正要再撲過來,卻看到唐劫陣筆一揮,正捺在無數陣紋交界處。

陣眼成!

隨着這一筆點下,降妖誅魔陣終成!

陣內光華放,雷音動,靈威聚而成形,竟成一隻光焰巨手,凌於其上。

那妖虎大驚,嗚咽一聲,向後急退,顯是知道不敵要逃跑了。

唐劫卻哼了一聲:“走得了嗎?”

他人立陣中,對著傷門一指,靈線飛射,五寶齊動,五色光華畢顯,天空中巨手猛地向外一伸,驟然壓下,正落在那妖虎身上。

只是一掌,已將那妖虎鎮於掌中。

唐劫捏動法訣,巨手合攏回收,已將那妖虎如捏個小雞崽般捏了回來,向陣中一丟,四周風雲雷動,那妖虎已再見不到正常景象,惟有巨手化山,當空壓下,狠狠將妖虎鎮於其中。

此時唐劫才算大功告成,不過布這個陣也讓他消耗他甚巨,僅是自身消耗就險些讓他支撐不住。

終究是勉強了些。

看著那奄奄一息的煉獸,還有斷裂的捆仙繩,唐劫也不由遺憾地嘆了口氣。

可惜天神宮不願意給自己更多的時間,否則損失應當可以再小些吧。

但不管如何,他成功了!

只要能完成目標,那麼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來到那被鎮壓的妖虎身前,他說:“現在我們可以談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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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五章 與虎謀皮(上)

妖虎被巨手化身所震,動彈不得,惟有一雙虎目依舊死死盯着唐劫看,不掩絲毫仇恨。

看著它,唐劫想了想,組織了一下語言,這才緩緩道:“不用這樣看著我,其實我沒有殺你的意思,我只是想從你身上得到一樣東西,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東西,更多的可能是一種秘法,只要你肯把它交給我,我就放了你。”

“吼!”妖虎發出低低的吼音,冷眼看著唐劫,卻不回應。

唐劫笑笑:“我知道你不相信我。不過好好想想吧,這一仗我連準備帶付出,前前後後付出了有四五千錢,這麼高的成本,就算把你賣了也賠不起。你不會以為我付出這麼多,就是為了做筆虧本買賣吧?”

說到這,唐劫頓了頓,這才繼續道:“我要的不是你,自始至終都不是你。所以我認為我們還是可以談談的……別裝傻,我知道你聽得懂我說的話,我花幾千個靈錢,上月的時間,可不是為了去詐一隻虎妖!再說這也不是什麼秘密,你裝下去也無意義。”

妖虎的目光終於變了,看唐劫的眼神突然充滿警惕。

終於,那妖虎動了。

它伸出爪子,在地上寫下幾個字:

“你知道什麼?”

看到這行字,唐劫笑了:“很多,不過一開始只是懷疑。但這一個多月的接觸下來,還是能確認了。”

就算妖虎再如何掩飾,一個多月的接觸,反覆的角逐與追殺表現出來的智慧,就算是普通人都能看出這妖虎不一般,何況早有心理準備的唐劫。

“不是洗月派告訴你的?”

唐劫回答:

“這種事就算是洗月派,也要高層才清楚吧?怎麼可能告訴我一個小小學子。不過要瞭解這些,也未必就需要洗月派來告訴我,其實有太多理由可以發現。”

“太多理由?”

“是。”唐劫回答:“首先就是洗月派的行為。為什麼洗月派要世代關押你們?就為了懲罰和禍及子孫?那太無謂了!人們可能會因為一時的仇恨而做出喪失理智的行為,但一個大組織不會,更不可能將這種無聊的事持續上千年。之所以如此,真正的原因不是報復,而是因為這是他們找回秘寶的唯一方法……血脈傳承!只不過這血脈傳承與眾不同,別的妖傳承的可能是力量,你們卻是記憶與智慧!通過這傳承,你們在未進入開智期時就擁有智慧,而有關秘寶的下落其實也一直都隱藏在你們的血脈中,所以洗月派才要世代殺戮你們,卻又不絶種。他們寄希望於你們中有某個膽小怕死之輩,為了活着而交出寶貝。當然,這只是個猜測。”

“其次就是一些歷史的記錄。”唐劫繼續道:“我查看過洗月學院的的一些典籍,尤其是關於虎嘯谷獵虎的典籍。洗月學子不止一次上山獵虎,也曾有人認為人比虎強的最大理由就是人有智慧,試圖通過種種陷阱手段來殺死妖虎。但從歷史記錄中,我發現幾乎所有以智取勝的手段都失敗了。真正成功的獵虎,反到是一些計劃簡單,以勇取勝的戰鬥。他們依靠力量,血性與不怕犧牲來獲得勝利,而不是頭腦。”

那妖虎發出嘿嘿的低笑聲,笑聲從它口中發出,給人的感覺頗為怪異。

“但不管怎樣,你們最終都無一善終。”

這話一出,妖虎低吟一聲,垂下了驕傲的頭顱。

是的,它們能殺死再多的學子又如何?

學子是殺不完的,所以他們也就必然要代代受戮。

看到這一幕,唐劫也嘆了口氣:“我不知道那到底是什麼寶物,能夠讓你們情願世代承受殺戮也不交出來,反正那和我沒什麼關係。我想要的不是這個。”

聽到這話,虎目閃動,那妖虎已再度寫下一排字:

“你想要什麼?”

“還能是什麼?”唐劫卻輕聲笑了起來:“當年虎妖盜走秘寶被洗月派抓獲,卻遍尋不得,最終落得個永生囚禁,禍及子孫的下場。那時我就奇怪一件事,為什麼他們不用搜魂術。”

“別跟我說妖人不同。虎妖開智,可化人形,神智雖無形,搜魂術卻是強行輸入靈氣,使無形之思維形成有形之神智,從而可以捕捉!我經歷過搜魂術,我很清楚這點。因此只要萬物有智,有魂,有思有想,即可搜魂!虎妖有智有魂,又憑何不能搜?”

“洗月派不用搜魂術,只能說明一件事,就是虎妖有秘法,可抗搜魂!”

“搜魂本就是對意識的施法,既然連搜魂都能抗,那麼傳承記憶也就不奇怪了。這就是我相信你們有智慧的第三個原因,而這也正是我想要的。”

“我要的就是這個!”

—————————————

有矛就有盾。

有搜魂術,自然也就有可抗搜魂的秘法,這到不是什麼秘密。

實際上各大門派幾乎都有一些類似的手段可抗搜魂。

但這些手段統統不入授法範圍,不在傳承之列,只有入了高層才會得賜。

畢竟搜魂術是用來對付門下叛徒的最好手段,非絶對可信之人不可輕傳。

正因此,洗月派有抗搜魂的秘法,但他卻別指望能學到。

他唯一的希望,就是眼前的妖虎。

虎妖有秘法,可抗搜魂!

正因此,洗月派只能以普通手段囚禁虎妖,困於山峰,並世代延綿,以死相逼。

奈何這妖虎一族千年以降,竟沒一個低頭的,誓死守護秘密,使得洗月派一直就沒能得手。

到底是因為秘寶已經消失,交不出來,還是秘寶事關重大,寧死不屈。

唐劫不知道,他也不關心。

他想要的,只是抵抗搜魂之法!

“交出秘法,我饒你不死!”這刻唐劫說道。

那妖虎看著他,死死盯着他,虎目泛起狐疑。

它用虎爪寫下:“為什麼?”

唐劫笑道:“因為我身上也有寶貝,一件可能不輸於你的祖輩盜走的寶貝。有人想要,而我不想給。”

不動聲色間,唐劫已經把自己和眼前的妖虎划到同一類中去。

這只妖虎因為世代遭遇人類殺戮,對人類的恨意已是根深蒂固,深入骨髓。

僅憑死亡威脅,其實根本對它無用。

若有效,妖虎早就交代了,何必等到現在?

然而唐劫敢試,就是因為他和別人不同。

他和妖虎的遭遇很像!

一如當初他博得秦管事同情的第一原因就是他的“遭遇”和秦管事很像。

同命相憐,同命相惜!

人們對於自己有相同悲劇命運的人,總是會多幾分理解,多幾分同情。

因此唐劫首先要做的,就是把自己從“洗月派”這個身份中摘出來。

果然,聽到這話,那妖虎明顯怔了一下。

它用虎爪寫下:

“我不相信,人類詭詐。”

“我沒有騙你。”唐劫說著取出一物。

兵鑒!

“看著它,看著那上面的字,你能感受到那上面遺留的力量。”

他將兵鑒緩緩湊到妖虎面前,將那個兵字對準妖虎,兵鑒上蘊含著的浩瀚力量立時讓那妖虎發出驚悸嘶嘯。

唐劫已收回兵鑒:“你繼承了先祖記憶,應當知道這不是洗月派擁有的東西。這是一件傳承萬載的遺寶,也是開啟某個寶藏的鑰匙。很多人想要得到它……”

妖虎看看唐劫,終於寫道:

“那你為什麼沒有被抓起來?”

“因為他們暫時還不能確定東西在我手裡,但已經懷疑我了。要不了多久,他們就會確定是我,到那時,我就會被他們抓起來,嚴刑拷問,甚至施以搜魂之術。”

“你可以逃。”

“我不會逃,如果逃了,我就徹底暴露了,我和你不一樣。你們妖類,可以通過血脈傳承,可就算這樣,也不是每隻妖都能做到。至於人類,則只能通過教育體系來傳承力量。失去這個體系,也就失去了通往仙路的階梯。”

“你會被囚禁,折磨。”

“如果有準備的話,就不會,反過來,卻可以利用機會為自己謀利益……”

說著,唐劫已將關於兵鑒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訴那妖虎。

他沒有絲毫隱瞞,將所有的一切都說了出來。

他說到虛慕陽的死,說到自己入衛府,說到自己精心籌劃一切,利用天神宮與洗月派的懷疑左右逢源,同時也說到自己現在的處境。

他說得很認真,也很動情。

就像是老人臨終前的回憶,又或者情人間的訴說衷腸,語氣不卑不亢,語速不徐不疾,表情不溫不火,敘述不急不燥。

然而就是這簡單平淡的敘述中,那妖虎卻感受到了唐劫心中深處的悲涼,無奈以及深深的仇恨。

那正是它能理解的感情。

一種隨着長遠時光漸漸淡去,卻不曾忘懷,無需刻意去記,卻已深入骨髓的情感。

唐劫依然在訴說著。

他說自己發大宏願,要滅天神宮。

妖虎想到了祖輩對天發下的誓言。

他說他與莊申的戰鬥。

妖虎想到了他曾經與學子們之間的戰鬥。

他說他即將面臨的考驗。

妖虎則想到了總有一天,它終究也會死在這虎嘯峰上。

唐劫說了很多,妖虎也想到了很多。

他們就這樣坐在陣中,相互攀談着。

終於,唐劫把自己該說的,能說的,都說完了。

用一聲長長的嘆息做結尾,唐劫道:

“這就是我的故事,也是我來找你的原因。雖然我是人類,但和你一樣,我也隨時可能成為別人的階下囚……或者是洗月派,或者是天神宮。”

“我不會像你們那樣被代代囚禁,禍及子孫,我會被直接抓起來,然後用搜魂秘法搜出一切。當然搜魂術未必就能找到他們想要的,我有辦法讓他們搜了魂也得不到,但我自己卻是注定要完蛋的。”

“我不怕死,但我得活着才能做許多事。”

“所以我需要那種秘法,去對抗每一個覬覦兵鑒,窺視我的人,包括天神宮,也包括你最憎恨的洗月派。”

“如果你恨他們,就請你把秘法教給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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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六章 與虎謀皮(中)

沉默片刻,妖虎終於寫道:

“我為什麼要幫你?你們人類卑鄙,狡詐,全死光了我才高興。”

“可惜人類死不光。”唐劫回答:“我知道你恨人類,就算我說的都是事實,你也不會同情我。可我還是有兩個理由讓你幫我。第一,你不幫,我就殺了你,我知道你不怕死。但不光是你,也包括你的孩子。”

這話一出,那妖虎猛然瞪向唐劫。

唐劫笑道:“不用那麼看著我,這不奇怪。如果你沒有孩子,虎嘯峰壓根就不會開放,洗月派不會允許你們絶種,所以既然開放了,那你就一定有小虎崽子。”

“洗月派不會允許你這麼做……”

“是的,洗月派不允許,可你忘了我是什麼人?一個隨時可能成為通緝犯的人。你以為我有什麼不敢做的?威脅與警告只對遵紀守法的人有效,對亡命之徒無效,而我……就是那個亡命之徒。”唐劫冷酷道,目光已看向山峰頂部。

儘管他什麼都看不到,但他知道那山峰上,定然有一隻小老虎存在。

他喃喃道:“洗月派不希望小老虎死,你也不希望吧?那秘寶一定對你們很重要,非常重要,重要到情願世代承受殺戮與囚禁,也要保留一絲希望……如果我殺了它,你們祖祖輩輩的希望,就徹底完了,千年承受的痛苦,也白費了。對嗎?”

“嗥!”妖虎發出憤怒的咆哮。

“別吼了,沒用的,這個陣有阻擋傳音的功能,你我在這裡打破天也不會驚動外界。更不用指望他們會來看你,也許幾百年前,洗月派還會把你們看得有多緊密。可經曆數百近千年的漫長等待,洗月派自己都漸漸放棄了希望,如今的一切,更多的只是習慣罷了。他們沒興趣,也沒任何可能來理會你。別忘了我試探了一個月,這一個月,試探的不僅是你,也包括了洗月派!”

說到這,唐劫突然笑了一下。

“不過我其實更願意用第二個理由來打動你。”

“什麼理由?”

“我有個計劃。這個計劃會死很多人,可能也包括洗月派……”

說著,唐劫已將自己的計劃娓娓道來。

計劃很長,妖虎很認真的聽著,不時地發出倒抽冷氣的聲音。

待到唐劫將整個計劃講完。

那老虎看唐劫的眼神已徹底變了。

它寫道:

“這真是你自己想出來的計劃?”

“你不相信?”

“你才十六歲,實在不像能想出這樣計劃的人。”

“這就對了,作為親耳聽到的人,你都不信是我想到的,他們就更不會信了,那麼……他們就一定會相信我給他們的答案,畢竟那才合理,不是嗎?”

“可那對你太危險。”

“你什麼時候關心起我來了?”唐劫笑道。

妖虎微微滯了一下。

好一會兒,它寫道:“如果老祖宗有你這般頭腦,也不會讓我族落得如此下場。”

唐劫道:“但現在有我,只要你肯幫我,將來的某天,也許我能幫你們擺脫這層苦難。”

“問題是我憑什麼相信你?這些年來,洗月派為從我們手裡得到我虎族至寶,用盡手段,使盡欺詐。”

“虎族至寶?”

“是,若你是洗月派派來的臥底,自知真相,若不是,我也不妨告訴你。那所謂的洗月秘寶,本就是我虎族至寶,事關我虎族存亡興盛。”

“我說了,我沒興趣知道你們的事,我只想要抵抗搜魂術的秘法。”

“那就證明給我看。”

唐劫搖搖頭:“能說的,我都說了,能做的,我也都做了。你可以認為我是洗月派派來欺騙你的,不過你若抱了這想法,那我做什麼,你都可以認為是假的。哪怕我親手殺幾個洗月學院的學子,你都可以認為我是在作假。”

“不需要,放開我,我便信你。”

“放你?”唐劫一楞:“我沒當你是傻子,你卻當我是傻子嗎?放了你……”

那妖虎已不耐煩寫道:“你若不信我,又憑什麼讓我信你?”

唐劫啞然。

那老虎已繼續寫道:

“你怕了?我以為當你用我孩子的生命來威脅我時,當你告訴我那個計劃時,你已無畏生死!”

唐劫眼中猛現厲芒:“你在激我?”

“只是在證實你的說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就該有付出一切……也包括生命的覺悟!”

—————————

唐劫沒有想到那妖虎會說出這樣的話。

而面對這個理由,他發現自己竟是無從反駁。

妖虎冰冷的目光看著他,似在譏笑。

似在說你所謂的不惜一死,就是嘴上喊喊,事到臨頭卻又猶豫退縮嗎?

依然是激將法!

卻是很好用!

因為它說得沒錯,唐劫沒有退縮的理由。

走到現在,唐劫已做好了捨生的準備。

然,捨生一詞豈是嘴上說說?

終究是要在生死關頭走上一遭,經歷一回,才能有所感受的。

這一刻,唐劫心中想了許多。

他終於明白自己其實並沒有做好準備。

真正的戰鬥,真正的捨死,真正的一往無前,真正的孤注一擲,他並沒有真正經歷過。

因為他為自己準備了太多後路。

以至於當危機真正來到時,當選擇真正來到時,他會猶豫,會徬徨,會退縮。

或許正因此,他才一直無法真正領悟兵主的那種境界吧?

距離那樣的境界,他還太遠,太遠!

不過現在發現,還為時未晚。

唐劫看著那妖虎,點點頭道:

“你說得沒錯。我猶豫了,我其實並沒有真正做好赴死的準備。但同樣如你所說,我所做的事,其實已經是在死亡邊上舞蹈。我應當有這心態,應當有這準備。若早晚要失敗,與其在失敗來臨前痛哭哀號,到不如現在就嘗試勇往一把……至少能死得剛烈些,卻是會死的蠢些。不過真正的勇者,本就是情願死得愚蠢,也要死得剛烈吧。”

說著唐劫自己也笑了起來。

他說:“我同意!”

他沒有立刻放虎,而是先讓伊伊退出陣外,以免這妖虎翻臉傷人。

小伊伊哭得死去活來,就是不願,最終還是唐劫把她強行拎了出來。

回到陣中,唐劫看看那妖虎。

嘆了口氣。

他知道,自己正在做自己有生以來最危險的賭博。

如果輸了,命就沒了。

千萬不要以為一些看似合理的說話就能輕易打動誰,利益與權衡只適用於頭腦冷靜之人,積壓千年的仇恨卻可以燃燒一切理智。

如果說這只妖虎在自由後殺死他,那他半點都不會奇怪。

然而他沒得選擇。

正如妖虎所言,自己已經走在了死亡線上,越不過這個坎,他也就走不下後面的路。

這刻看著那妖虎,唐劫深吸一口氣,毅然揮手除去陣法。

山峰消散,那鎮壓著妖虎無法動彈的力量徹底消失!

“吼!”

驚天動地的怒吼響起。

就在妖虎恢復自由的一瞬間,它猛撲而出!

唐劫本能地後退,揮刀格擋。

虎爪已啪地拍下,一股雄渾力量迸發而出,竟是一巴掌就把斷腸刀拍飛,順勢前撲,已將唐劫撲倒在地。

唐劫反臂相迎,那妖虎虎爪下壓,正按在唐劫的胸膛上,它的爪子是如此鋒利,只一下就在唐劫身上按出五個血洞,再用力就能把他的心臟掏出來。

這一爪沒有抓下去,虎目卻瞪著唐劫,帶著滔天殺意。

滔天凶焰!

利齒如刀!

它張開大嘴,露出滿口獠牙,緩緩逼近唐劫的咽喉。

它果然還是出爾反爾了!

對人類的仇恨使得這妖虎完全無視了唐劫的建議,它只想殺戮。

而且這一次,它要在殺死唐劫之前,讓他好好感受一番死亡前的痛苦掙扎,讓他為他所做的一切後悔,讓這些該死的人類,統統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是它腦子裡唯一的念頭!

也是妖虎一族千百年來通過血脈相傳的記憶!

並在無盡的疊加中不斷放大,使得仇恨直入骨髓,無法化解!

飽飲人類之血!

就在獠牙及體的一刻,唐劫道:“殺了我,就等於接受現在的命運!”

那妖虎全身一震,這勢在必得的一咬竟是沒能咬下。

唐劫一字一頓道:“你可以不相信我,但我現在就是你唯一的機會!殺了我,就等於放棄最後的機會!”

妖虎依然一動不動。

唐劫繼續道:“不能克制情緒,野獸就永遠只是野獸!”

妖虎的身體微微顫了一下。

終於,它的利齒離唐劫的咽喉稍稍遠了些,卻並不放鬆。

它瞪著唐劫,唐劫毫不示弱地回看。

額頭上,汗水涔涔流下。

雖已做好必死的覺悟,但是面對這凶厲猛獸,面對這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脅,唐劫心中本能的還是升起那一絲對死亡的恐懼。

然而他堅持著,眼都不眨地盯著妖虎。

哪怕這雙招子要被對方摳出來,也絶不眨動一下。

汗水還在流出,一人一虎依舊僵持。

在這強橫凶虎的爪下,一切力量都似徒勞,惟有精神的意志無謂等階。

“吼……”妖虎發出低低嘯嘶,身體發齣劇烈的起伏,似是在矛盾著什麼,猶豫著什麼。

突然它虎爪一揚,啪的一擊拍在唐劫身上,將唐劫猛扇出去,這一爪在唐劫胸前撕扯數道鋒利的齒痕,深可見骨。

唐劫在地上翻滾了幾下,咳著血剛要坐起,妖虎已再度躍上他身體,把他重重壓在身下。

碩大的虎頭對著他的臉,口鼻間吐出濃重的血腥氣息。

它那綠油油的雙眼盯著唐劫,唐劫只覺得眼前兩點綠芒越來越大,佔據了他所有的視野,眼前一片天旋地轉,心神搖盪,無數陌生的念頭在腦海中升起,於剎那間穿過時光長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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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七章 與虎謀皮(下)

醒來的時候,唐劫發現自己已不在原地,而是在一處山洞裡。

山洞很乾淨,只有角落裡堆着一堆骨架。

骨架很多,堆積成山。

唐劫一下坐了起來。

“你醒了?”

一個聲音突然響起。

唐劫本能回頭看去,只見那妖虎正立於身後,綠油油的雙眼正盯着自己,說不出的陰森詭異。

“你會說話?”唐劫脫口而出。

“再感受一下。”

唐劫愕了愕,這才意識到對方發出的依然是低低虎嘯,只是自己似是能聽懂這虎嘯中的意思。

“不是你會說話,是我能聽懂虎語了?”唐劫愕然。

“虎本無語,不過是心念相通,若你要理解為虎語,亦無不可。”

“原來是這樣。”唐劫低頭看向自己。

胸前的傷已經好了,只是腦海中好像多了團記憶,他閉目感受了一下,隨即明白過來:“血煉神術……原來這就是虎族抵抗搜魂術的秘法,這竟然是一門強體術?”

唐劫驚呼。

這血煉神術竟然不是單純的對抗搜魂術的秘法,其本質竟是一門強體法術。

與一般的強體法術不同,普通強體法術是通過靈氣改變身體素質,提升強度,這血煉神術卻是通過精神意志來激發。

搜魂術以靈氣為載體,寄託意識,化無形為有形,從而得以搜魂。

這血煉神術其實也是一樣,只是搶先一步,沉意入血,激發血氣,類似於自我催眠一般,從而使得血氣大漲,力量狂飆。

之前那妖虎身上幾度血氣飈揚,就是用的此法。

只不過相比自我催眠,血煉神術更加有形有質,是為真正有法可依的存在。

其思融於靈,寄於血,故可傳承;

其意存於體,靈肉合,故抗搜魂;

其法通於念,達於志,故可相疊;

簡單的說,這血煉神術就是將身心結合在一起,意在血脈,魂不單存,故無法搜魂。非但如此,由於它與傳統的強體法術不一樣,表現相近而本質不同,因此是可以疊加運用的。

比如使用了無相金身後,就依然可以使用血煉神術。

不過這血煉神術效果雖然強大,卻是建立在自身需要有強大體魄的基礎上。若體魄太差,強行使用這血煉神術,只會透支血氣,使自己事後虛弱,效果一如使用了魔血丹。

好在對這方面,唐劫還是很有自信的。

唐劫本來只想要抵抗搜魂的秘術,沒想到卻得了這麼一個強體秘法,這強體秘法作用巨大,比起當初他從神霄劍典上得到的法術更有價值,某種程度上,甚至比離經更有價值,畢竟離經消耗資源太甚,而此法只需學會了就能用,充其量就是熟練度高了,堅持的時間長些,副作用小些吧。

這卻是個意外驚喜。

“不過這法術好像並不能讓我聽懂你的話?”唐劫很快意識到自己能聽懂虎語,卻是和這血煉神術無關。

“那是因為我給了你一些我的精血。”

“為什麼?”唐劫不解。

如果說妖虎不殺他,傳他秘法是因為自己之前的說辭,那給他精血讓他能懂虎語,也未免對自己太好了些。千年的仇恨沒那麼容易化解,就懸相互利用,也不會白給好處。

那妖虎卻是嘿嘿笑了起來:“你不會以為,你前面的那些說辭,就真的打動我了吧?”

“總還有是有些用處的。”唐劫笑笑。

果然這老虎還有別的目的,不過要說他前面那些話一點用都沒有,也不可能。

許多事終究是諸般因素集合起來才有效果。

只是唐劫也不知道,那未知的因素是什麼。

“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

“如果是殺洗月派,我恐怕做不到。”

“當然不會。我要你做的事很簡單……帶走我的孩子。”

“你的孩子?”唐劫一楞。他迅速回道:“有大陣在,我根本帶不走!就算能帶走,他們也會發現的。”

虎嘯峰上的大陣具有識別能力,虎族進入山峰後就會被徹底關在峰上,根本沒可能逃出來。

而且就算能帶走,也不代表就沒事了。

雖說漫長的光陰使得洗月派早已放棄從妖虎身上獲得秘寶的消息,但每過一段時間他們總還是會過來看看情況。

若是唐劫把小虎帶走,不消數日,洗月學院就會發現問題,到時只要一查,就會知道是誰幹的。

仙家大派,不去關注時或者許多事可以瞞過他們,當他們真正關注時,許多事總還是能查出來的。

那妖虎卻是沒在意唐劫的回答。

它只是側過身子,讓出背後。

然後唐劫看到,在那妖虎的後面赫然還躺着一隻老虎。

唐劫一眼就看出,那是一隻雌虎,也是洗月派抓來配種的一隻下品妖虎。這妖虎的實力並不強,即便在下品中也列於末位,學子們幾乎不用把它放在心上,畢竟虎嘯峰上虎妖之後才是真正強大的妖虎,其餘不過普通通靈之輩,隨便分一兩個學子就能對付。

但眼前的這只雌虎明顯有問題。

它趴在地上,看起來奄奄一息,竟似快要死了。

目光下移,唐劫看到那雌虎懷中兩個毛茸茸的小腦袋正拱在雌虎懷中。

兩隻小虎!

兩隻!

唐劫的腦袋嗡的一震,已脫口叫了出來:“你有兩個孩子?”

除非是那些低等妖獸,越是血脈高級的妖獸,生育率就越低。

原因就在於血脈力量越強大,孕育需要消耗的力量就越多。高級妖獸在孕育時往往會對母獸造成巨大的負擔,甚至有可能反噬其母。

正因此,高級妖獸不僅受孕難,孕育也難。

這或許就是天地之間的法則吧,越是頂級的力量,就越是要限制數量。

正因此,高級妖獸往往生育艱難,一次多胎的結果可能就是一個都生不出來。

當然,不是每種情況下都必然如此,若母獸強大,自然也可承受胎兒的血脈力量。

可是虎嘯峰上的母虎,卻是洗月派從外界抓來的普通妖虎,這種情況下要一次生下兩隻幼虎,就比較罕見了,也就難怪這母虎現在這樣了。

當然這種事在以前也不是沒發生過,畢竟妖獸也是可以晉陞的。如果母虎有幸在囚禁階段晉陞到中品妖獸,那麼一次生下兩隻的存活率就會大大提升。

不過每當發生這種事時,洗月派就會帶走其中一隻小的……

沒想到這次,唐劫竟然一下見到了兩隻小虎。

怪不得那母虎會命在存危了,為了生育這兩個小傢伙,怕是已耗盡了她所有的生命力。

“是的,這就是你能活下來的原因。”

妖虎來到妻子身邊,舔了舔那兩個小傢伙。

小傢伙出生的時間應該還不是太長,血液中的記憶尚未復甦,此時此刻就是兩隻真正的小老虎,偎依在母虎懷中頑皮的打着滾,對父親的愛撫並未在意。

但是唐劫卻感受到了那一刻妖虎的舔犢深情。

唐劫明白了:“洗月派還不知道這事?”

“是的。”妖虎看著自己孩子,眼中露出濃濃父愛,此時此刻,哪裡還有半分殺意:“他們通常半年才來一次,距離下一次過來,還有兩個月。上一次過來,他們已經發現珍兒有孕,但他們不知道會是兩個。我要你趁這機會帶走我的一個孩子,幫助它逃脫這囚籠,還我虎族自由。這是我虎族千年以來等待的機會,也是我的條件……如果你不答應,我現在就殺了你!”

唐劫嚥了一下口水:“問題是我怎麼帶它出去?”

“煉獸牌。”妖虎回答:“也許這就是天意吧。天意讓你來到這裡,天意讓你打敗我,天意讓我在這段時間一下有了兩個孩子,天意讓一名洗月學子竟然擁有獸煉門的煉獸牌……把我的孩子放進煉獸牌中,你就能把它帶出去。”

煉獸牌是獸煉門專門用來存放活物的,由於可以讓生命進入,其實煉獸牌本身的價值就極大。不過獸牌空間單獨黑暗,不適合久居,為了確保奴獸不因困頓獨處而在獸牌中發瘋,同時也讓它們更加聽話,更加勇猛,獸煉門的修者一般會對妖獸進行煉化,摸去神智,那妖狼煉獸便是如此。

小虎自然不可能被煉化神智,不過短時間的進入還是沒問題的。

此時唐劫也徹底明白了。

妖虎說得沒錯,這正是自己活下來的理由!

有時要做成一件事,真的需要許多條件,要有實力,有計劃,同樣也要有運氣!

佈陣伏虎,這是實力,沒有這個實力,他根本就沒有對話的基礎;

精心安排,對症下藥這是計劃,沒有計劃,空有實力也只不過重複其他學子們千年以來所做過的事;

兩隻小虎和煉獸牌則是運氣,這運氣成最後的關鍵,最終壓垮了妖虎的心理防線,摧毀了它的仇恨心理。

正是實力,計劃還有運氣三者的結合,才使得他此趟之行得以功成。

當然,唐劫是不相信天意的。

若天意垂青,事情本可以更簡單些。

他更願意相信天道酬勤,運氣只青睞於有準備肯努力之人。

但不管怎樣,他必須承認這一次他走大運了。

非但可以得到血煉神術,甚至還可以得到一隻妖虎後裔。

從那妖虎之前的說話看,這妖虎的血脈之怕在虎族中也屬於比較高貴的。

似是看出了唐劫的心思,那妖虎突然吼了一聲,猛撲過來把唐劫壓倒。

它對著唐劫吼道:“我讓你把我的孩子帶走,卻不是讓你用它為奴!人類,發下誓言,永生永世不得以任何手段奴役我的孩子,否則我情願讓它死在這裡!”

原來是這樣嗎?

“好,我唐劫今日在此以心魔立誓,我帶走你的孩子,將來必善待於它,等其長大後,也必放其自由,永不以其為奴僕!”

聽到這話,那妖虎的目光立時柔和了許多。

它低嘯連連:“記住你的誓言,我的血在你的身體裡流淌,它會帶給你力量,也會化成恐懼的夢魘,若你敢違誓,必不得好死!”

“若敢違誓,必不得好死!”唐劫再度重複了一次。妖虎本就不是他的目標,能得之固好,便是得不到也沒什麼好心痛的。再者依靠強制手段得來的僕役,終究比不上依靠感情。

他與伊伊之間亦無血誓之類的聯繫,又有誰比他和伊伊之間更親密了?

將來他自會放小虎離開,只是長期培養的感情,到時候他攆小傢伙走,小傢伙都未必肯走呢。

當然這話他是不會說的了。

他看著那妖虎,只是道:“那麼,最後一個問題。”

“什麼?”

“這兩隻小傢伙,你選擇哪個讓我帶走?”

什麼?

那妖虎一呆,目光已看向自己的孩子。

之前它只想著這是機會,自己要抓住,卻沒想過選擇。

直至這刻唐劫語出,它才意識到,自己還要做一次選擇。

選擇一個孩子離開,而另一個留下……

留在這裡,就意味着囚禁,意味着戰鬥,意味着死亡。

也就是說,它必須選擇讓哪個孩子活下去。

妖虎呆住了。

兩個毛絨絨的小傢伙,吃飽喝足,已開始在父母的懷裡打滾撒嬌。

它們還小。

不知道母親的處境。

不知道父親的為難。

更不知道它們未來的命運,就在這刻妖虎的一念之間。

兩個孩子,注定只能帶走一個!

何去?

何從?

妖虎茫然了。

它看看妻子,那母虎似是也意識到了即將發生的抉擇,虎目流淚,發出痛苦的低吟。

它再看看自己的孩子,小東西們正在地上蹣跚走着,弟弟不小心摔了個跟頭,正撞在哥哥身上,於是兄弟倆一起坐倒在地,發出不滿的哼聲……

那一刻這妖虎再克制不住自己,放聲痛哭起來。

虎本無語,哭即虎嘯。

“吼!”

悲傖的虎吼在這刻傳遍整個虎嘯谷,即便是不懂虎語之人,也能聽出那其中濃濃悲意與無盡憤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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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八章 離別

憂傷的虎目在兩隻小虎崽上徘徊着,終於,妖虎顫抖着爪子抬起,指向其中一隻小虎道:

“帶小的走吧。”

說著它轉過頭去,再不忍看這生離死別的一幕。

唐劫走過去,抱起那正和哥哥打鬧的小老虎。

小傢伙懵懂無知,見有人抓自己,本能地撲上去咬了一口。

只是它力量太小,咬在唐劫手臂上,卻扎不透他皮膚。

唐劫手一抬,這小東西立時懸空,它猶不鬆口,死死咬着唐劫胳膊,四個爪子凌空亂舞,對著唐劫的手臂吭哧吭哧的用力。

旁邊那哥哥也撲過來,對著唐劫的腳狂啃,發出細微的貓叫般的聲音。

看著小東西萌萌的甚是可愛,唐劫笑了笑,道:“它有名字嗎?”

妖虎搖搖頭:“尚未取名。不過虎為萬獸之王,故我族皆以王為姓。我叫王破關,你可以為他們取一個。”

“王破關……我明白了。既如此,這兄弟倆就以逍遙自由為名吧,大名就叫王逍,王遙。乳名嘛,看你虎頭虎腦的樣子,就叫寶兒吧。”

說著已把它一把抓過來,抱在懷裡很是親熱了一番。

虎雖兇猛,幼虎卻甚萌,唐劫看著自然也是極喜歡的,這情景落於那王破關眼中,自然是一番欣慰,卻又平添別離感傷,低低悲鳴再起,卻亦無奈。

這邊事情已定,唐劫自去收拾他那堆材料準備離開。那些材料雖用於佈陣,有些是用了就沒了,有些卻還是可以回收再利用的,比如青光劍總不可能布一次陣就完蛋。

正收拾的時候,唐劫突然想起什麼,問妖虎:“對了,洗月派半年來一次人,你這裡平時都怎麼生活的?我之前醒來時,看到洞裡皆是白骨,應當是你們的食物,可那些食物從何而來?”

妖虎回答:“峰上有異花紅萸,其果碎後百里飄香,可引萬獸。”

“原來是扶萸,我說洗月派怎麼這麼放心,半年才來一次呢。”唐劫笑道。

相比虎嘯谷中的其他靈草,扶萸算的上是真正的奇種異草,其結出來的果子補血滋靈,對修煉大有裨益,價值不凡,到是真正的好東西。萸果碎後香飄甚遠,用來吸引妖獸到是個好辦法,就是未免浪費了些。

洗月派應當是為了自己方便,所以就在虎嘯峰上種了扶萸,引山下妖獸自投羅網,如此就不需自己費時費力來伺候這山上妖虎了。

幾百年的照顧,換了誰都會想辦法偷懶的。

似是看出了唐劫的心思,妖虎道:“紅萸果我這裡還有些剩餘,你若想要可以拿去。另外還有一些其他靈草,對我都沒什麼用,你若想要也大可拿去。”

“那就多謝王大哥了!”唐劫也老實不客氣地順竿兒上,這大哥更是喊的極為自然。

那妖虎被他喊得全身一顫,想自己一生最恨人類,如今卻被一個人類喊大哥,心中頓時各種不適應,卻終究是忍了下去,只是告訴他地點,由他自取。

扶萸果就在峰後。

由於在峰上存在的時間極長,這株扶萸歷年結下的果實着實不少,可惜年代久遠的大多化為泥土。即便如此,唐劫還是一口氣蒐羅了十餘顆。

這扶萸果每顆都能值得至少數百錢,雖因為妖虎不屑養護而導致果實有部分殘缺破損,但加起來也能值個兩千錢左右,算算到是已經把佈陣的成本賺回來了,何況那佈陣的材料還不是全部消耗完。

唐劫看看還有時間,乾脆就在這虎嘯峰上肆意閒逛起來,到處找靈花異果。

他這趟過來投資頗巨,本已做好了虧損準備,如今眼看有回本希望,甚至還有贏利可能,哪裡還會放過,但凡值些錢的一律不放過,統統拔了,哪怕半錢一株的普通靈草也不放過,所到之處如鬼子進村般無一漏過,甚至還把伊伊叫了過來幫着找。

這小東西用來搜靈草那是一搜一個準。

待到大包小包的裝滿,唐劫大致算了一下,已知此趟自己連本帶利地全賺回來了,心情立時大好。

回到洞裡,唐劫對著妖虎鞠了一躬:“多謝王大哥厚贈!”

妖虎哼了一聲:“我不需要你的謝,只要你好好對待我的孩子就行。”

“王大哥放心,唐劫一定會好好照顧他。對了,唐劫還有一事相求。”

“還有什麼事?”

“那些妖獸,王大哥所圖無非血肉,不過它們的毛皮對我還算有些用處。如果可以,我希望王大哥以後進食能把毛皮完整的剝下來留給我,若有無用骨骼也可以。”唐劫笑道。

感情他掃蕩完了靈草,又開始把主意動到妖獸上去了。

這相當於讓妖虎幫他捕獵啊!

簡單一句話,你吃肉,其他都歸我,反正你也用不着。

至於那些在洞中放著的就算了,由於時間太長,精氣早已散盡,再無價值。

妖虎狠狠瞪了他一眼:“人類,你太貪婪了。你要其他妖獸皮骨,我可以不計較,可你若敢打我孩子的主意……”

“王大哥,伊伊的價值可不比小虎低,你可見我打她主意了?”唐劫反問。

聽到這話,妖虎這才緩和下來,哼了一聲:“若非如此,我又如何肯信你?”

之前唐劫冒險放虎,卻一定要讓伊伊離開,面對如此珍貴精物卻能這般呵護,可見唐劫不是薄情之人。

也正因此,它才動了把小虎交給他的心思。

見妖虎不再計較,唐劫道:“對了,還有一件事……”

“你的事太多了!”妖虎怒了。

唐劫笑笑:“這次卻不是索取,而是餽贈。”

說著唐劫已將那兵鑒拿了出來:“這東西,很多人想要,雖然上一次天神宮派人搜尋被我糊弄了過去,卻是因為他們暫時無法確定在我手中,為免打草驚蛇,放不開手腳。以後再來找的話,不管是洗月派還是天神宮,只怕不掘地三尺都不會罷手的了。放在我那裡,肯定不合適。”

“你想藏在我這兒?”

唐劫點了點頭。

還有什麼地方比這裡更合適更安全的?

洗月派和天神宮做夢都不會想到,唐劫竟然會把兵鑒藏在這裡。

而有實力保護它又對兵鑒無慾無求的,大概也就這只妖虎了。

這最為憎恨人類的妖獸,反到成了唐劫最放心的守護者。

而且在某種意義上,唐劫也是在做出質押。

有此物在,注定唐劫不會出爾反爾,也讓妖虎可以放心許多。

所以那妖虎毫不猶豫道:“好,我答應你。”

唐劫便找了個角落,將那兵鑒埋了進去。

然後他喃喃道:“曾經被搜索千年的虎嘯峰,如今終於有了真正的秘寶……”

那妖虎聽到這話,亦是發出一陣低低悲嘯。

能拿的都已拿了,該交代的也都交代了,眼看已無事,唐劫將那狼獸放出。

那狼獸雖被妖虎重傷,但只要養一段時間就能恢復。這刻為了騰出獸牌,唐劫卻是一把將那煉獸抓死。

這狼獸和捆仙繩都是見不得光之物,就算沒了他也不心痛。

殺死狼獸,他到也不浪費,順便將這狼獸也解剖了,這才抓起小虎準備放進獸牌中帶走。

就在要帶走之際,那母虎突然低嘯一聲,竟搖搖晃晃地站了起來,來到那小老虎身邊,伸出舌頭舔了幾下,虎目中竟是流出淚水。

它雖智力未開,卻又不同於一般野獸,也知道孩子即將離去,看向丈夫的眼神充滿哀求,顯是不解為何他一定要將孩子送走。

妖虎看著妻子,無奈嘆息,虎爪摸着妻子頸上絨毛低語道:“我也是沒有辦法。為了孩子,為了我族,有些事我不能不做。珍兒……對不起。”

母虎痴痴地看著丈夫,似是理解,又似不理解,只是虎目中流出一縷柔情。

然後她看到丈夫突然張開大口,一口咬住了她的脖子。

啪!

母虎頸骨已被它一擊咬斷。

那母虎只哼了一聲,便倒在地上,雙眼仍瞪着丈夫看,似是到死都不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幹什麼?”唐劫被這一幕嚇了一跳:“你殺她做什麼?”

“閉嘴!”

虎嘯聲在山洞中迴蕩。

妖虎赫然回頭,唐劫看到它雙目如血,狠狠瞪着自己。

它說:“她的身體太過虛弱。洗月派的人可不傻,只要看到她的樣子就會知道有問題。她智力未開,又不具血煉之能,稍加試探就必露馬腳……絶不能讓洗月派的人發現真相!”

“所以你就殺死自己的妻子?”唐劫憤怒道。

妖虎猛撲過來,撲倒唐劫對著他低嘯道:“為了我族振興,就算是我們自己,也在不停地去死!記住你的承諾,只要有一天,你能讓我的孩子重獲自由,你隨時可以過來把我的腦袋也取走!”

說著它已退開,咬住妻子猛地拋給唐劫:“給你,你不是想要我們妖獸的骨頭,皮毛還有血肉嗎?不是要用我們的生命來成為你們強大的源頭嗎?現在她是你的了!”

語氣中帶著無盡憤恨!

巨大的虎屍跌進唐劫懷裡,將他沖的連退數步。

兩隻小虎失去了母親,一下子還沒反應過來,圍着虎屍打轉,不時地用虎頭去推母親。

那妖虎已一把抓住小老虎寶兒,塞進唐劫手中煉獸牌裡,叫道:“還不快走!”

抱著虎屍和那一大堆材料,唐劫踉踉蹌蹌走出山洞。

這刻他已是心亂如麻。

腦海中迴蕩起虛慕陽的說話。

仙路凶險!

修界無情!

是的,虛慕陽說得沒錯。

修界無情!

雖然早已明白。

雖然早已理解。

雖然早有準備。

但當這殘忍無情的一幕真正發生時,唐劫的心還是震顫了。

洗月學院終究不是真實的修界,相對溫和的環境使得學子們對外界總是充滿憧憬與嚮往,但只有真正接觸過溫情外面下的冷血之後,才能真正體會到真實世界的殘酷!

這虎嘯峰上發生的一切,才是這世界真實的縮影!

他心中傷感,卻亦無法,只能一步一步挪出大陣。

最後回頭看了一眼虎嘯峰上。

那妖虎已在峰頭望着自己。

唐劫輕輕搖了下頭,拍動玉牌。

人影一閃,虎嘯村的村民就見到唐劫的身影已出現在谷口,懷中赫然還抱著一隻巨大虎屍。

眾人嚇了一跳:“你把虎嘯峰上的妖虎殺死了?”

這怎麼可能?

那可是一大堆學子都未必能做到的!

“不……我只是……趁它不備,偷襲了它的洞府……偷走了它的靈草……殺死了它的妻子……”唐劫喃喃回答。

彷彿是在回應他的說話,遠處虎嘯峰上,虎嘯驟起。

“嗥!”

帶著無盡的悲痛與刻骨的仇恨傳徹四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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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六十九章 學貸(上)

唐劫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陶然居的。

在擺脫了那些上來恭賀的村民,婉拒了他們收購的邀請後,唐劫藉口冒險勞累,就這麼抱著虎屍一步步走了回來。

一路上吸引來無數學子駐足觀看,指指點點,唐劫耳畔迴蕩的卻是那虎嘯悲鳴,眼前浮現的更是母虎死前那深情而無助的一瞥。

直到回到住所,唐劫這才無力地坐倒在地上。

他將小老虎從獸牌中放出。

或許是嫌在那封閉空間中呆的時間有點長,小老虎一出來,就憤怒地用爪子撓向唐劫,然後又看到母親躺在那裡不動。

或許是以為母親睡着了,小傢伙圍着母親轉了一圈,不時地用頭去拱着母親,想要將她喚醒。

最終累了,一頭栽倒在虎屍旁,就這樣迷糊着睡去。

伊伊從唐劫的懷裡鑽出來,爬到他脖子上,摟着唐劫輕聲道:“哥哥……”

她的聲音很低。

今天發生的一幕,對這小姑娘來說,同樣是一個巨大的衝擊。

“恩。”唐劫應了一聲。

他看看虎屍,再看看依然懵懂無知的小老虎,將伊伊從身上抓下,放在小老虎旁邊,道:“伊伊,答應哥哥一件事好嗎?”

“恩,哥哥你說,什麼事伊伊都去做。”

“從現在起,小虎就是你的弟弟了,答應哥哥,照顧好他。”

“哦!”伊伊脆生生回答:“我會照顧好虎弟弟的。”

“很好。”唐劫摸摸伊伊的頭:“寶兒還小,許多東西還不太懂,你是姐姐,以後一些事,你不能和弟弟計較。”

伊伊繼續認真的點頭。

唐劫笑笑,這才站起來向外走去。

“哥哥你去哪兒?”伊伊問。

“去給小虎弄些吃的。”唐劫回答。

不管心情如何沉重,生活總要繼續。

——————————————

唐劫殺虎的消息很快傳開。

繼創造新記錄後,唐劫的名字再一次轟動學院。

當天蔡君揚就找了過來,一看到唐劫就哈哈大笑:“你猛,竟然敢跑到虎嘯峰上殺老虎,那可是通靈上品的妖獸啊!”

“是通靈下品,我殺的是母老虎,而且是才生過小崽子不久的母老虎,氣虧體弱,比一般的妖獸還要好殺得多。”唐劫糾正。

“卻終究是在上品妖獸的眼皮子底下殺死的!”蔡君揚強調,說到這又不由唏噓一聲:“虎嘯峰啊,那可是虎嘯峰!多少學子連上都不敢上去,每次獵虎都要集合上百人方敢前往,就這樣還大多數時候大敗虧輸,傷人無數。你竟然一個人就敢上虎嘯峰,哪怕殺的只是母虎,也足以笑傲學院,我蔡君揚自愧不如!”

蔡君揚其實是個自恃極高的人,輕易不見他服誰,但這一次他是真服了。

這也難怪,若以實力論英雄,靈泉階不過是修者最低的一階,比他們強的大有人在。

但是在膽略上,像這樣敢為人所不為者就不多了。

創造記錄只說明實力,獨闖虎山則說明勇氣,而後者往往比前者更缺乏,也更珍貴,且不隨年齡與實力而增長。

正因此,非但是他,就連洗月上師們都要對唐劫另眼相看。

“聽你這意思,我好像又能再漲一回價了?”唐劫笑問。

“你還漲?”蔡君揚眼珠子都快突出來了:“我還沒跟你說林東昇答應的事呢,你就又要漲了?”

“開玩笑的,這次不漲。對了,聽你這口氣,那七百錢的事,林東昇答應了?”

“早幾天就答應了,不過那幾天你都窩在鍛金台不出來,我找了幾次沒找到你,害得我發動所有人給你送消息,結果也沒送到,到是把林東昇急得要死。這不剛得到你出來的消息,竟然是把母老虎宰了,果然有你的!”

“原來是這樣。”唐劫點點頭,眼中一點精芒閃過。

這邊蔡君揚已經拿出那六百錢:“這是林東昇讓我給你的,你答應的一百我從中扣了。”

“還嫌我貪,分錢的時候也沒見你客氣。”唐劫沒好氣地回了一句,將錢收下。

兩人又說笑了一會兒,蔡君揚這便離開,只約定了兩日後一起下山,去林家為老爺子拜壽,至於壽禮自有林東昇準備好,到時候學子們只要帶著禮物上門就行了。

別了蔡君揚,唐劫回到屋裡沉思起來。

他反覆思考着自己的計劃,盤衡其中可能發生的各種意外,並將一一記錄下來進行分析。

伊伊看他認真,識趣的不去打擾他,自去逗小老虎。

那小東西失去父母兄弟,初始很不適應,時不時就會發出傷心的低嘶。

這個時候,伊伊就像一個真正的姐姐般,將小老虎捧着,拍打着小虎的背心,用天真的語氣說著成人般安慰的話語。

她雖從未學過這些,這刻卻是無師自通。

筆尖在紙面上沙沙作響,唐劫還沉浸在計劃執行過程中可能出現的各種意外,以及應對手段。

終於,一些原本未曾發現的問題被他找出來,同時也找出對應的破解之道。

看著紙上寫着密密麻麻的計劃,唐劫反覆檢查過一遍,確認沒什麼遺漏,這才收起計劃。

他取出陣圖與材料,抹去之前的那個陣法,唐劫竟是開始製作起新的陣圖。

新的陣圖並不算太難,唐劫很快就完成。

待到制好後,唐劫取出斷腸刀對著自己手腕一划,血水已經噴湧而出,滴入那陣中。

“怎麼了?哥哥。”伊伊被唐劫嚇了一跳,忙撲過來。

“沒什麼,只是再多加些準備而已。”唐劫回答。

血水湧入圖中,很快被吸收,陣圖上現出紅色光華,泛出生命的能量。

唐劫卻是依舊不停,繼續放血。

一邊放血,他還一邊將從虎嘯峰上得來的各種靈果不斷投入進去。

直到那陣圖整個陣法幾乎都被血水侵滿,滔聚出一片紅光血潮,唐劫又從腿上切下一大塊肉丟入陣中,這才抓住陣圖猛地一收,已將其迅速合上。

然後他眼前一花,險些栽倒在地。

好在伊伊及時過來扶住他:“哥哥!”

小傢伙瞪大眼珠看著唐劫,充滿關切。

“我沒事,過一會兒就好了。”唐劫對著伊伊笑笑。

“哥哥你在做什麼?好嚇人!”

“一些後續的準備而已。”

“哥哥,那些壞人是不是很難對付?”

“恩。”

“比大老虎還難對付?”

“恩。”

“那我們不和他們打,好不好?”伊伊抬起頭,看著唐劫說。

唐劫笑了。

他摸摸伊伊的頭:“傻丫頭,我不想和他們打,可他們會找上我啊。別擔心,伊伊,哥哥能對付他們的。哥哥會打敗他們,殺死他們。你要相信哥哥,打完這一仗,我們之後就會清淨好久。不過……”

猶豫了一下,唐劫坐下,抓起伊伊,又抱起小老虎,將他們一邊一個放在身上,然後面色很嚴肅地對伊伊道:“不過接下來哥哥可能要出去一段時間,不能帶上伊伊,要和伊伊分開一些日子了。”

“不!”伊伊的眼睛一下紅了,撲進唐劫懷裡:“我不離開哥哥!”

說著她哇地一下哭了起來,摟着唐劫的脖子,哭得好生傷心:“哥哥,是不是我不聽話惹你生氣了,你不要我了?”

唐劫聽得心中一痛,抱著伊伊道:“傻丫頭,怎麼可能,哥哥誰都不要也要你啊。只不過哥哥要去對付敵人,你不適合參加。”

“我不怕,我要和哥哥一起戰鬥!”伊伊大喊。

唐劫搖了搖頭:“那可不行。伊伊聽話,等哥哥離開以後,就需要你來照顧小虎了。告訴哥哥,你能照顧好小虎和自己嗎?”

“不,不能!”伊伊哭着大喊:“我不要離開你,不要,不要就是不要!”

唐劫被她哭得心碎,只能拍拍她的後背道:“小笨蛋,其實你不和哥哥在一起,也可以幫哥哥的,你要是不聽話,哥哥可就真的要死了。”

伊伊雖是孩子,卻終究是見過生死,歷過風雨的,本身又是精物,比一般的小孩子卻要懂事得多,聽到這話立刻不哭,擦掉眼淚抽泣着問:“我能幫哥哥做什麼?”

看著都哭成花花的小臉蛋,唐劫笑着:“首先,這陣圖你得幫我收好……”

他將陣圖交到伊伊手中,輕聲吩咐着接下來需要她做的事。

躺在唐劫懷裡,小傢伙聽得前所未有的認真。

———————————

交代好了伊伊,唐劫先去見了一趟衛天沖,把傀儡還他後,又去外間繞了一圈,這才去了靈台閣。

見了水夫人,唐劫上前問好。

水夫人笑嘻嘻地看他:“好小子,昨兒個才出鍛金台,今天就殺了母老虎,到還真是個興風作浪的主兒。”

“還多虧了夫人的斷腸刀。”唐劫直接把功勞轉到斷腸刀上去。

“我給的寶貝,我知道有多少斤兩,終歸是你小子機靈,就是忒過冒險了些。罷了罷了,做都做了,我也說你不得。不過以後這樣的事,還是悠着些的好,那虎嘯峰上老虎,可不是一般的上品妖虎,等閒伎倆唬它不得。”

“小子省得了。”

“說吧,這趟來又有什麼事?”

“卻是有事要請夫人幫忙。”唐劫將那虎屍交給夫人,順便還有解剖好的熊屍,狼屍,以及之前未用掉的材料:“先請夫人先給估個價。”

水夫人眉頭一皺:“你這些東西不賣到虎嘯村去,拿我這兒作甚?”

靈妙坊雖然賣材料,卻不怎麼收材料,或者說不怎麼收虎嘯谷的材料,主要虎嘯谷的產出太過不值錢,也就是那些村民收來處理一下,靈妙坊主要還是出售一些更加高端的材料與成品。

不過唐劫這次收穫的主要是虎嘯峰上的材料,價值比一般谷裡要高許多,即便如此,在水夫人看來也只是勉強入得了眼而已。

唐劫已笑道:“若是夫人收,我便賣了。若是不收,我便用來抵押。”

“抵押?”聽到這個詞,水夫人明顯楞了一下:“你要借錢?”

“是,正式借貸!”唐劫回答。

這個時代,專業分的沒那麼強,許多商家追求的都是大而全,商舖兼營放貸買賣並不罕見,靈台閣也是如此,只是利息相對低些。

因為這裡是洗月學院下轄的商舖,帶有一定的資助性質,算是學貸吧。

不過就算這樣,也不是隨便什麼學子都能借的,必須要有一定的實力表現,具備足夠的還款能力才有資格借貸。

以唐劫目前的聲譽與能力,到是已經具備了成為靈妙坊客戶的資格,而且算得上是潛力型優質客戶。

只是他實在沒理由要借貸啊!

這刻水夫人吃驚地看看唐劫:“你已經沒錢了?洗月派前些日子才獎賞你的一萬靈錢呢?”

“還有八千左右,如果處理掉這批貨,估計能有一萬。”唐劫回答。他之前買材料,碎廢器花了不少,但蔡君揚送來六百錢,到又彌補了些,再把這些財貨處理掉,基本能保持收支平衡。

“那你還借錢?要做什麼?”

唐劫回答:“這次之所以能殺那母虎,全仗了我家少爺的傀儡……”

唐劫並沒有回答水夫人的提問,而是先說起了自己是怎麼獵殺母虎的。

按他的說法,此番獵殺就是自己先伺機窺視一旁,用傀儡引走妖虎後再突然出手,刺殺母虎得成。

應當說,這個謊話還算比較合理的,至少理論上沒什麼問題。至於那妖虎為什麼如此容易上當,又為什麼讓唐劫摸那麼近都沒發現,甚至還給他摸走靈草的時間……人都有犯傻的時候,還不許老虎犯傻了?

謊言的好處就在於只要理論上行得通,實際執行有多少問題並不重要,反正事實已經擺在那兒了,你信也得信,不信也得信。

這刻講述了一遍自己突襲殺虎的經過,唐劫道:“此戰之後,小子也發現我這趟着實是行險了些,能成功實屬運氣。不過傀儡分兵誘敵,批亢搗虛之法,卻被證實可行。可惜傀儡無智,需有人駕御才可驅使變化,不利誘敵過遠。也虧了那母虎產後虛弱,才被我一擊得手,卻還是被那妖虎追殺回來,險些要了小命,事後我反覆思量,覺得如果能有一台可以自行御使,如玄甲戰卒那般無需人力操縱的傀儡,就能將那妖虎引得更遠些,我自己也不會受那麼重的傷……”

他剛剛放過血,身體虛得厲害,現在臉上還是一片慘白,以水夫人的目光,自然能看出“重傷”是半點不假的,只是不知和“苦戰”沒半點關係。

不過聽他這麼說,水夫人多少到有些明白他的意思了:“你想借錢買傀儡?”

“是,要像玄甲戰卒那樣,無需操控也能接受主人命令,自行行事的傀儡。”

“那可不便宜,這樣的傀儡無論用料還是煉陣都極考究。”

“所以才要借錢啊。”唐劫笑咪咪回答。

“你要借多少?”

“二十萬。”

“撲!”水夫人剛送進口中的茶水一下全噴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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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章 學貸(下)

二十萬靈錢,擱在凡間,這就相當於幾個億,擱在修界,就算是靈師級別的存在,也沒幾個人能隨便拿出,或許要到天心境,才可以不把二十萬放在心上。

而對於學子,這就是巨款!

唐劫獅子大開口,一下就是二十萬,就算是水夫人都被他憋得一口氣喘不上來。

狠狠瞪了唐劫一眼,水夫人道:“你到是開得了口。二十萬錢,你可拿得出對應的抵押?”

唐劫笑道:“學院的規矩,小子還是懂的,最高一比五的質押,可對?”

放貸要有質押,不過靈台閣的借貸歷來以幫助學子為主要目的,自然不會簡單的有多少抵押借多少,而是按學子的聲譽,地位與能力進行劃分。

通常劃為五等,最差的就是一比一,有多少抵押才借多少錢,最高等就是一比五,一塊錢的抵押物可以借到五倍的錢。

而這種評級,一般和神兵鬥場的表現息息相關,基本上要獲得最高五級的借貸額度,就得先獲得無敵評價。

但是唐劫的情況顯然有些不同。

這刻聽到唐劫的說話,水夫人也有些明白過來了:“原來你早有準備。說起來,你雖然不是無敵評價的學子,但是創下記錄,又獨闖虎嘯峰,評一個五級到也不過分。不過……就算這樣你也要有四萬質押才是。”

“所以才要求夫人幫忙啊。”唐劫笑道:“我這裡有些財貨,另外我可以把斷腸刀和銀霄針也押上。如果還不夠,就分批借,把傀儡也作為抵押……”

他這是在玩次級貸的把戲了。

用借來的錢製成商品,然後再用商品借錢。

棲霞界沒有次貸這種概念,對於風險還是比較謹慎的。但學貸本身就有一定的信譽質押成分,也就允許一定程度的風險,再加上這時代人治程度比較高,因此小幅度的次貸未必不行。

可惜水夫人還是搖頭:“那也不成!”

唐劫要的太多,這已經不是抵押的問題了。

二十萬借款,單是每月產生的上千靈錢的利息,他一個學子都還不起。

借款終究是以收錢為目的,因此一切考量都必須建立在對方有足夠的還款能力上。

別說你只是靈泉階的學子,就算你靈海無敵,只要沒有月掙千錢的能力,也別想借到二十萬的數。

“既如此,那就借十萬。”二十萬不成,唐劫便退而求其次。

水夫人被他弄得無法,笑道:“唐劫啊,莫怪我說你。你這人腦子活,人也努力,卻是心大了些。你說你做個傀儡也就罷了,至於要十萬二十萬的下去嗎?修仙界,終究修煉才是正道。拿了這十萬製成傀儡,你便是每月拿下五次神兵第一,橫掃虎嘯谷,也賺不回本錢來。”

競爭也是要考慮成本的。

為什麼一群學子都拿不下虎嘯山的妖虎,唐劫一個人就能拿下?

不是因為他比一群學子強,而是因為他不惜本錢,不在乎利潤,肯做虧本買賣。

像這樣的勝利,如果不是他另有追求,本身並無意義!

但同樣的方式用來在學院橫行就得不償失了。

水夫人對唐劫很看好,但是對唐劫的“項目”很不看好,因此就算再怎麼看重唐劫,也是不可能答應的。

但在這件事上,唐劫卻不再讓步了。

“還請夫人高抬貴手,只要夫人肯借,學子可以接受月息三分。”

“月息三分?”水夫人冷笑:“你好大的口氣,那可就是每月三千錢,你拿什麼還?”

“拿我自己。”唐劫回答:“還不出,就把我這人賣給靈台閣又有何妨!”

水夫人正想說你現在不值這個價,就聽一個聲音在門外響起:“借給他。”

卻是謝楓棠出現在門口。

“楓棠?”水夫人愕然抬頭:“你怎麼來了?”

“還不是這個小子。”謝楓棠指指唐劫:“你不會以為他毫無準備就跑過來找你借錢吧?”

原來是這樣,感情為了借錢,唐劫竟然還請動了謝楓棠。

明白此點,水夫人瞪了唐劫一眼。

她雖然不懼謝楓棠,但謝楓棠到底才是洗月學院的院主,既然他決定借,那她也沒必要爭什麼,只能道:“既如此,那便借你,不過莫怪我沒提醒你,若你無償還能力,當心反被債務壓垮自己。”

水夫人不肯借他,也是對他的關心,終歸是不想他過早背負太多壓力。

只是她哪裡知道,唐劫現在背負之重早已超過常人想像。

唐劫已笑道:“夫人關心,小子省得的。”

水夫人這才拿出一張符紙,一邊在上面寫下借據,一邊道:“你既然要借錢,那麼規矩就要跟你講清楚。我也不要你的三分息,月息一分半,每月償還。本金每半年還四分之一,兩年結清。至於你那些質押就算了吧,我靈台閣不稀罕。反正你若還不起,自有洗月派的人找你要帳,到時你所有一切皆要抵債,就是你本人也要根據差價賣身彌補……以你現在的實力,可賣一輩子了。”

“那是自然!”唐劫一口答應。

交代過所有該注意的事項,水夫人將借據遞給唐劫:“沒有問題,就在上面滴血印吧。”

唐劫也不看,直接咬破手指,在上面蓋下一個重重的紅色血印。

這借據用的是一種特製符紙,一旦在上面滴下自己的鮮血,就等於向借據擁有者定位了自己的位置,除非逃離棲霞界,否則無論身在何方都能被找到。

做好了這件事,水夫人將一百塊靈玉交給唐劫,唐劫拿了錢自離去。

水夫人這才看向謝楓棠,目光嗔怪道:“你這人也真是的,怎的就同意把錢借給他呢?他一個小小學子,到時候拿什麼來還?”

沒想到謝楓棠卻回答:“要的就是他無錢歸還。有些事你不知道,便不用問了。”

說著已大笑離去。

洗月派對唐劫的耐心也在漸漸消失,只是一直沒找到什麼機會逼問。

如今唐劫欠下十萬元的巨債,到時候他若還不出來,就是洗月派的機會。

對於這個機會,謝楓棠又如何肯放過?

————————

拿了錢離開,唐劫自在靈妙坊轉悠。

身懷巨款,這一次他看的就儘是好東西了。

五十年生的紫茯苓,百年生的冰蓮,三十年積澱的石髓,甚至脫凡境的妖丹,皆在他搜尋之列。

是的。

全部都是用來修煉離經的藥草。

自始至終,唐劫就沒打算做什麼十萬塊的傀儡。

古代放貸的最大問題就在於對借出去的錢如何使用方面監管不力。

放貸方從來只關心借貸方的償還能力,如果還不出又當如何處理,至於如何避免客戶還不出錢,監管財務這種事,從來不在放貸方的考慮範圍內。“追索借據”的存在,又使得借貸方逃漲的可能性大大降低,以至於根本沒人想到要看看唐劫如何用這筆錢。

揣着前所未有的巨款,唐劫就這麼在靈妙坊大肆搜颳起來。

這也是他自進入學院以來最大手筆的一次消費,近十一萬的靈錢,被他在短短一個時辰內揮霍一空。

在他揣着大包小包的珍貴材料返回陶然居的時候,整個靈妙坊上的珍稀材料幾乎都被他搜刮完,以至於學院內短時間竟然沒了藥源,材料價格也在其後一段時間猛漲一截,不過這卻與唐劫無關了。

回到陶然居,唐劫便燒起一大桶水,將藥草處理後,將其倒入盆中,開始了第四次洗煉。

這也是他迄今為止規模最大的一次洗煉,藥浴蒸騰下,只是稍稍運轉了一下心法,大量的藥性就隨着水氣滲入他的皮膚,湧入他的身體。

白天因過度失血而導致極度疲憊的身體就像是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貪婪地吸取着每一點養分,全無虛不受補的概念。

唐劫的身體就像是一個無底洞,有多少好處也都能被盡皆裝下。

在這藥霧之中,唐劫的身體也發生了微妙變化。

他的皮膚變得越發白淨,隱隱透出玉石般的光澤,溫潤而富有彈性,但是誰也不知道就這看似文靜的外表下,卻充斥着強大近乎狂暴的力量。

唐劫感到體內有熱氣充盈,瘋狂遊走全身,一股說不出的力量充斥着他,令他忍不住想要大叫,想要戰鬥!

那是來自旺盛血氣想要發洩的慾望。

不過唐劫知道自己必須忍住,心法全速運行,蒸騰的水氣在他頭頂竟匯聚成一片雲團般的存在,詭異旋轉着,唐劫的臉上已出現一片血色潮紅,在水霧蒸騰下不斷變化着顏色……

這一次的洗煉時間格外的長,從下午一直煉到第二天,才算把藥性全部吸收。

待到從藥浴中出來時,唐劫一掃失血後的頽唐,整個人變得精神奕奕,彷彿脫胎換骨了一般,有了完全不一樣的感受。

那是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周圍的景色再度變得有些不同,周圍的一切並無任何變化,但是落在唐劫眼裡,只是輕輕一眼掃過去,他就彷彿同時看到了任何一點的存在。

一切盡在眼中!

一切盡在心底!

入微之境。

那一刻唐劫已然明白,自己達到了修者常說的入微境界。

所謂入微,其實就是修者能力的一種表達,修者洗煉身心達到一定境界後,五官,五臟等功能大幅度強化後的效果,其視力,聽覺等感知能力大幅度增加,內部造血,再生等能力大幅度提升。

而入微,就是其中的一種表現,使觀察更加細緻,放眼過去,無所遁形。

入微之上,便是洞虛,破妄,無需法術,只憑肉眼便可洞破幽冥,看穿生死,破除妄念,不過卻是更高的層次,唐劫暫時還達不到了。

沒想到一次藥浴就讓自己入微,唐劫也不得不歎服,兵主之法雖然耗費頗巨,但效果卻是真心沒得說。

此時他身體肌膚潔白如玉,算是真正成了玉石之體。

玉石之體,玉質金髓,由外及內,對五臟六腑皆有強化,能入微就是這方面的原因。

反到是在力量上,雖然唐劫感覺比以往大了許多,但相比十一萬的投入卻顯得有限。

唐劫知道這一方面是本次洗煉效果由外而內,以內在強大為主,另一方面是因為自己尚未進一步開發。

離經帶來的身體變化,主要是身體潛力的提升,三分成效,七分潛力,需要通過後期的打磨方式才能真正發揮其作用,而打磨的方式則決定了潛力發展的方向。

同樣是修煉離經,可以是兇猛進攻型,可以是氣力悠長型,可以是力大無比型,可以是銅皮鐵骨型,同樣也可以是回覆能力超級強大的打不死型。

唐劫在天御殿的鍛鍊,使他前幾個階段的離經主要表現在防禦上,配合凝水罩與無相金身,就算是站在那裡讓人打,一般的學子也打不動。

至於這次帶來的潛力會如何發展,就看他自己的人生經歷與選擇方向了。

即便如此,唐劫此刻的實力也已是突飛猛進。

十一萬靈錢的藥材砸下去,帶來的身體素質就算是脫凡境百煉期的修者也比不上。

斯文外表下,已蟄伏了一頭狂暴猛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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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一章 離院

壽誕的日子終於到了。

這天上午唐劫剛練完一套劍法,就聽到外面有人敲門。

推開門看,正是林東昇。

這林東昇生的瘦瘦小小,貌不驚人的樣子,一雙眼睛卻是特別靈活,看起來如個小猴子般。

這刻見了唐劫,滿臉恭維地笑道:“唐兄可準備好了?其他人現在已經在山下等着了。”

唐劫問:“不是說壽宴在晚間進行嗎?怎的這麼早就去?”

林東昇回答:“嘿,唐兄你這話就說差了。咱們在學院待的時間長了,難得出來一次,自然要把全天的時間利用起來,好好玩上一玩。大家已經約好了,白天就在城裡玩一天,到了晚宴時直接去我那兒。”

唐劫笑了起來:“那行,等我收拾一下就來。”

自回了屋子換衣服。

換好衣服出來,林東昇見唐劫只穿了一件學子衫,武器什麼的都沒帶,只是手中提了個盒子,不由問:“唐兄怎的如此簡單?你那斷腸刀呢?”

唐劫笑道:“又不是出去鬥法,帶什麼刀啊。”

“總會有些寄興表演。”

“那就隨便拿把刀舞舞嘛。走吧,我們先去驛處,我正好有些東西要寄出去。”

“寄給二老的?”林東昇和唐劫一邊走,一邊隨口問。

“不是,寄給衛家太太的,是少爺托我寄的,僕學嘛。”唐劫回答。

“到是忘記你僕學的身份了。”林東昇失聲笑道:“不過若我能有你這般成績,就算是當僕學都心甘啊!”

“得了吧,能當少爺誰當僕學啊,你啊,是身在福中不知福,那麼多天之嬌子不去羡慕,偏來羡慕我們這種下人。站在一旁高高在上,鄙視我們這種下賤之人才是正道!”唐劫推了他一把。

“這不說明我禮賢下士?”

“我呸,我看是別有用心還差不多。”

林東昇哈哈大笑。

同學二人一路說笑着,嘻嘻哈哈來到驛處,唐劫將盒子交給交給驛處的一名職司學子,那學子給了他一份收據,唐劫隨手收起,揮揮手道:“走吧。”

到了山下,只見蔡君揚,柳紅煙,平靜月,書名揚,李逸景,楊志元等學子都已在那裡。

這趟拜壽,林家到是把逍遙社的精英學子一網打盡。

眾人見面說了幾句便一起上船,向着對岸而去。

待到船離岸將近時,唐劫突然他從袖中取出一把描金扇,竟是對自己輕搖起來。

眾人看他這般作派,紛紛稱奇。

平靜月已捂嘴笑:“唐兄這扇子一揮,到是頗有幾分斯文書生的氣息了。”

唐劫慢條斯理回答:“你這是在說藏在這軀殼下的是敗類嗎?”

眾人大笑。

蔡君揚已皺着眉頭道:“好端端弄把扇子作甚?咱們又不是上京趕考的學子,真是附庸風雅。”

唐劫繼續揮着扇子道:“咱們入京為客,總不合打打殺殺,裝個斯文,充充門面,也是要的。人生難得幾回裝嘛!”

“那你到是做首詩來聽聽。”

唐劫紙扇一搖,理直氣壯地回答:“不會!我是裝風雅,不是真風雅。”

眾人同時放聲大笑。

轉眼間船已靠岸,一行人下了船,一路向着城內走去。

待到一群人走的遠了,遠處的小樹林中閃出幾道人影。

為首的正是高飛,在他身旁還站着趙新國,此外還有三人,卻都是粗布短衫的打扮。

“是他嗎?”趙新國已問道。

三人互相往往,卻是一起搖頭。

趙新國怒道:“搖頭是什麼意思?說話啊,不是他還是不知道?”

三人一起回答:“回老爺,不知道。”

“廢物!”趙新國被這回答氣得險些吐血。

一名年紀略大些的忙道:“實在是距離遠了些,而且他那扇子搖啊搖的,把半張臉都擋住了。不過就這麼乍一眼看上去,到是有些像。”

“是有些像!”另外兩人也異口同聲道。

高飛已哼道:“看不清就是看不清,哪裡來的又像又不像?我們要的是確切答案,不是這等似是而非的回答。沒看清就跟上去仔細看,今天你們有一整天的時間,給我好好看,一定要認清楚,別再犯之前的錯誤!”

從始至終,天神宮也沒打算等到晚宴時再來辨認,從唐劫出來開始,他們就已經做好了認人,以及確認後抓人的準備。

為此天神宮已在整個萬泉城佈下天羅地網!

—————————

這邊唐劫則和學子們好整以暇的漫步閒遊。

此時正值春季,百花盛開,到處是一片繁花似錦的景象,學子林外行人如織,更有不少富家大族家的馬車不時進入——新的一年即將到來,很快又要有新的學子入學了。

“想想時間過得還真快,倏忽就是一年快過去了。當初入學時的情景,我現在都還記得,沒想到這麼快就要見到別的學子入學,我們竟已從曾經的師弟師妹,轉眼間變成了他的師兄師姐。”柳紅煙唏噓嘆了一聲。

這話引起一群學子的迎合。

在大家心中,這一年的時間當真是過得極快的,他們還怎麼感覺到,時間就已從身刺溜滑過去了。

本以為學院十年會很漫長,現在看來,若全心投入到修煉中,十年時光怕也算不了多久。

蔡君揚也唏噓道:“修仙就是如此了,山中無甲子,修仙無歲月。我們現在還不算什麼,等到將來修為高深時,往往一朝入定,就是數年乃至數十年之功。到那時,回頭再看,就會發現身邊往往已是滄海桑田,物是人非。幼時紅顏,更成黃土白骨。”

眾人聽得同時心頭駭然。

唐劫淡淡接口:“所以說修仙中人清心寡慾不是沒有原因的,若不能拋開俗世牽掛,終是成不得大道的。”

柳紅煙笑道:“照唐兄這麼說,你我同學像這般共暇出遊,踏青賞花,閒話仙途反到不是正道了,非要如那戚少名安如夢一般,自恃清高,拒人於千里之外,孑然一身才是正理?”

眾人聽了一起大笑,紛紛道:“就是這個道理!你我所行,終非正途啊!”

平靜月已撅起嘴道:“那多沒意思。就算將來要孑然一身,至少現在還沒到這個時候,何必為了將來的孤單而放棄現在的朋友?能聚在一起時,總是要珍惜一下才是的。”

“卻終歸還是要分開的。”唐劫悠悠接道。

這話聽得所有人心中一沉。

柳紅煙眉頭微皺:“唐兄這話說得太……”

她話沒說完,只見唐劫已舉步向遠處走去。

柳紅煙一楞,改口道:“你去哪兒?”

唐劫回頭笑笑:“去分開一下。”

他做了個小解的手勢。

柳平二女立時大羞,柳紅煙氣得跺腳,瞪了唐劫一眼再不去看他,只是叫道:“也總會回來的,還跑得了你?”

“也許吧……”唐劫悠悠說了一句,已向着附近林中穿去。

既是要小解,自然是要找隱蔽無人之地,且可以順理成章地觀察四周。

來到林深葉茂之處,唐劫看看四下無人,已從懷中取出一朵花兒。

那花兒搖身一變,已變成伊伊,卻不說話,只是看著唐劫。

唐劫蹲下身去,摸摸伊伊的臉蛋:“伊伊,從現在起,哥哥就不能陪在你身邊了,接下來你得自己照顧自己,還有小虎。”

他將那塊煉獸牌等物取出,用一塊隨身帶好的布包起,一起塞到伊伊手中。

伊伊的臉上已出現淚水:“哥哥,我捨不得你,能不能讓我在你身邊再待一會兒啊?”

這話聽得唐劫心中一痛。

可惜他還是只能搖頭。

從踏上岸的一刻起,他便再不是安全的。

天神宮隨時隨地都可能動手。

伊伊必須在第一時間離開他,否則每多待一分鐘,都是一分危險。

“我也捨不得你,傻丫頭……”輕輕摟住伊伊,唐劫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下。

這一次,伊伊沒有躲避。

輕親了這一下,唐劫為伊伊擦去淚痕:“去吧,帶著小虎離開這兒,別讓任何人發現你們。”

伊伊再克制不住,哇的一聲哭起來。

她撲在唐劫的懷裡,哭得無比傷心,淚水如泉般湧出。

儘管知道此時情況危急,每多拖一秒都是風險,但看著伊伊傷心的樣子,唐劫卻怎麼都狠不下心來推開她。

他撫着伊伊的頭,輕拍她的後背:“乖伊伊,想要早點見到哥哥,就聽哥哥的吩咐。只要打敗那些壞人,伊伊就能回到哥哥身邊了。”

聽到這話,伊伊終於強忍着止住哭聲。

她抬頭看看唐劫,抽着鼻子點頭,小臉蛋上淚水依舊是忍不住的落下。

唐劫不忍再看,終於轉頭離開。

“哥哥!”伊伊喊了一聲。

唐劫的腳步頓了頓,終究是沒有說什麼徑直離去。

該交代的,早就交代過了,此時此刻,已無需多言。

看著唐劫離開,小傢伙漸漸止出哭泣。

她輕輕擦了下眼淚,然後放出小老虎。

小老虎在牌裡明顯有些憋壞了,一出來就低嚎不止。

伊伊抱著它輕輕安撫:“寶兒乖,不鬧,姐姐陪着你。”

“嗚……”小老虎看看四周,顯然是在奇怪為什麼唐劫沒在。

“哥哥離開我們了……從現在起,就只有你和我了。”伊伊摟着小老虎說。

“嗚?”小老虎看看伊伊,大眼一片迷茫。

“不過他還會回來的。”伊伊認真道。

她牽起小老虎的一隻耳朵:“走吧寶兒,我們離開這兒……去照哥哥說的做,幫哥哥打敗那些壞人。只要打敗了壞人,哥哥就還會回來的。”

小老虎不解她的意思,見伊伊前行,便如個小哈巴狗般跟在伊伊身後,一人一虎,一步一步沒向林中深處。

與此同時,唐劫步出林中,正看到一名男子向自己走來。

這男子一身金衣勁裝,面目英俊,臉上充滿自信。

看到唐劫,對著他微微一笑,直接說:“可是洗月學子唐劫?”

“你是……”唐劫目露迷惑。

“在下顧長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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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二章 閒話

“顧長青?”

輕喃一聲,唐劫眼中的迷茫更盛了。

他側過頭想了想,然後搖頭道:“抱歉,我好像不認識你。”

沒有從唐劫臉上看到任何異樣,顧長青微感失望,面上卻不動聲色,微笑道:“小兄弟沒聽說不稀罕,在下是天神宮交換學子在這裡的總辦。”

“哦,原來是顧總辦!”唐劫已拖長了語調回道,一臉的明明不知卻又故做久仰大名的樣子。

他可以裝不知道顧長青,卻不能連天神宮都裝不知。

其實這件事顧長青到也沒撒謊,他除了是鷹堂副鷹主外,也的確是天神宮在這裡所有學子的後勤總管,而且這個身份是明的。

可惜由於年紀關係,他不能進學院,因此許多事只能通過手下來辦。

這也是他最大的無奈。

直到今天,他終於可以親自面對唐劫了。

這刻看唐劫的樣子,顧長青笑笑:“你不認識我也不奇怪,不過我卻是早就聽說過你。入學第一天便做驚人之舉,之後大考頭名,獲傳仙典,前不久更是創下天御殿新記錄,聲名已是直追戚少名安如夢,風頭一時無兩。正好我天神宮今天有學子到我這裡領下月俸祿,看到了你便告訴我,否則就要與唐小兄弟失之交臂了。這不,聽說是唐小兄弟你,我就親自過來拜會了,有打擾處還請包涵。”

唐劫兩眼放光:“你們天神宮的學子還有俸祿可拿?”

感情顧長青說這麼多話,他就聽見這一句了。

顧長青大笑:“我天神學子離鄉背井,不遠萬里只為此事,若是沒點俸祿薪水,又如何說得過去?”

他說“只為此事”的時候,眼睛特別盯着唐劫看,彷彿是在說,我們那麼多人離鄉背井跑到這裡受苦受累,統統都是因為你!

唐劫笑道:“卻是不容易,不過我洗月學子不是也有人去了莫丘嗎?對了,到不知他們有沒有俸祿可拿。”

“自然也是有的,卻也是我天神宮所出。”見唐劫水火不侵,只把話題轉到錢上,顧長青也不着急,便陪着他胡說八道。

兩人就這樣一邊走一邊閒聊,這刻唐劫聽顧長青這麼說,已道:“哇,那天神宮可比洗月派大方多了。”

“小兄弟要是願意,也可以來我天神宮做交換學子啊。”顧長青笑咪咪道:“以唐劫現在的聲望地位,我天神宮絶對樂意交好,只要小兄弟你肯來,每個月都可得靈玉一塊,你看如何?”

他竟是順着桿的爬,向唐劫發出了邀請。

唐劫猶豫了一下,回道:“聽起來到是不錯,不過這個事情我說了不算吧?”

“只要小兄弟肯答應,洗月學院那邊,我們自會打點,小事一樁。”

“話是這麼說,可我們到底才認識,一上來就談這種話題,交淺言深了吧?”

顧長青大笑:“小兄弟說的是,咱們畢竟初次見面,談這個是過早了些。”

這時對面蔡君揚柳紅煙等人也走了過來,見到顧長青,同時楞了一下。

柳紅煙已問道:“唐劫,這位是……”

“這位是天神宮總辦顧長青……”說到這他看看顧長青,然後道:“對我有點小小的仰慕。”

撲!

一群學子險些沒摔過去。

天神宮學子總辦對你有點小小的仰慕,你可真敢說。

就連顧長青臉上都是一陣風雲變幻,不過他終究只是笑笑:“小兄弟說話還真是風趣。對了,還不知這幾位怎麼稱呼。”

這邊蔡君揚等人已各自報名。

顧長青一臉的恍然大悟:“原來是逍遙社的精英學子聚會,我到是適逢其會了。不管怎樣,難得見到學院傳說中的天之嬌子,我顧長青定是要好好親近一下的。不知幾位小兄弟要去哪裡,就讓我顧長青作陪如何?我顧長青在這萬泉城住了三年,也算比較熟悉了。”

“這個……”柳紅煙等人互相看看。

他們學子出遊,突然間冒個外人進來,算怎麼回事?

還是林東昇道:“顧總辦願與我們同行,那自是最好不過了。對了,晚間我林府老爺子做大壽,若是顧總辦不嫌,不妨也一起來。”

他林家老爺子大壽,廣邀有頭有臉的人物捧場,顧長青身為天神宮學子總辦,在這邊某種程度上直接代表了天神宮,從這方面說,林東昇到是有足夠的理由歡迎。

“既如此,長青就叨擾了。”顧長青笑嘻嘻道。

沿著玉帶湖一路信步,眾人閒話平常。顧長青雖是靈師,卻沒什麼上師架子,大家聊得到也頗為愉快。

而在他們不遠處,幾名看似遊客的人也不緊不慢地跟在學子們身後,看似信步賞花,目光卻時不時掃在學子們身上,正是高飛等人。

“看,那邊就是我天神宮在此地的落腳點。諸位以後有時間,也不妨來坐坐,讓我天神宮略盡地主之誼。”這刻顧長青一指鷹巢方向說道。

所有學子同時側首,唐劫也同樣歪過頭去,這次卻沒有以扇遮臉。

這次那三人看得清楚,同時顫抖了一下,一起叫了起來:“是他,就是他!”

高飛目光猛然射出凜冽光芒:“可確定?”

一名老者盯着唐劫的臉,喃喃道:“人長得有些高了,皮膚也有些白了,和以前有些不同,但還是那個模子,應當沒錯!”

“超過他們,換個角度再認一次!”高飛已沉聲下令。

茲事體大,在上次出了問題後,天神宮已沒有更多的犯錯機會,一定要反覆確認才行。

眾人快速超過學子,停到前面假裝看風景,繼續偷眼瞄唐劫。

另一人反覆看了看唐劫,顫抖道:“沒錯,就是他!”

“絶對沒錯?”

“絶對沒錯!”三人已同時答應。

更有人道:“小的敢以身家性命擔保,他就是唐傑。高爺你看,他和上次認錯的那個,不就有幾分相像嗎?上次認錯,那是沒見着正主。如今見了正主,那是斷然不會有錯的了!”

“好,很好!”高飛心中激動得已幾乎要仰天長嘯起來,不過他還是克制住激動情緒,對著遠處顧長青微微點了下頭,然後伸出一根大拇指。

這代表確認目標,而且確定程度最高級。

接下來,就是準備動手抓人的時刻了。

沒想到顧長青看到,卻輕輕搖了下頭。

趙新國一呆:“鷹主這是什麼意思?為什麼確認了還不抓人?”

高飛到是明白,低聲回答:“我們現在還在學子林,離學院太近,暫時不適合動手。等離得遠些,避開洗月派中人再下手應當比較合適。”

“原來是這樣。”趙新國明白了。他問高飛:“人已確認,這三人怎麼辦?”

“讓他們滾。”高飛回答。

“我看不如……”趙新國做了一個殺的手勢。

高飛想了想,終於還是搖搖頭。

———————————

學子們還在湖邊漫步,一路閒遊,漸行漸遠,不知不覺已到了一處荒涼地點。

聊到興起時,蔡君揚突然嘆息一聲。

楊志元問他:“蔡兄怎麼了?”

“沒什麼?”蔡君揚搖搖頭:“只是突然想到再過些日子也是我老父大壽了。林兄家在萬泉,長輩祝壽還能回來。我們卻是千里求學,也不知何時才能回去見家人一面。”

“是啊,是啊。”眾人也是一起唏噓。他們也都是離家近年,平日裡修煉也就罷了,如今被蔡君揚一言提醒,也紛紛想起家人。

還是唐劫道:“既如此,就努力修煉嘛。等入了靈湖,就可以外出試煉了。到時候找一處離家近的,也可以順帶回去看看。”

“正是這個道理。”眾人紛紛應和。

唐劫已道:“到是顧總辦,不遠萬里從莫丘來到文心,就算借試煉之機見見親人怕是都難吧?”

顧長青笑道:“我是孤兒出身,並無親人。”

“是嗎?”唐劫立刻半開玩笑道:“聽說天神宮暗堂就專覓孤兒進行培訓,成年後送往各地成為暗子。顧總辦不會是天神宮暗堂出來的吧?”

顧長青哈哈大笑:“想不到小兄弟對我天神宮到是頗為瞭解。沒錯,我的確是從暗堂出來的。不過也算長青有福,天神宮對我青睞有加,給了我一個拋頭露面的機會,將我調離了暗堂,轉入了鷹堂。”

“鷹堂?”一旁的李逸景驚道:“那不是天神宮專司緝查抓捕的地方嗎?原來你是天神宮的鷹犬?”

無論哪朝哪代,哪國哪派,鷹犬之名都不算好聽。他們是大組織的眼線,更是大組織的劊子手。

大爭之世,戰部稱雄!

大治之世,鷹犬逞威!

說的就是這兩種時代背景下,不同組織的代表性意義。

在這大治之世裡,鷹堂就是光明下最黑暗的所在,是一切污穢的集中之地,鷹犬更是殘忍與冷酷的代名詞!

這刻聽到鷹犬之名,一眾學子的臉色都微微有些變了。

打心眼裡,他們不太願意和這類人打交道。

這就好像現代人知道有個克格勃站在自己身邊,就算沒做過什麼錯事,多半也要心虛幾下的。

蔡君揚已哼聲道:“怪不得天神宮不遠千里跑到我文心國來行什麼交換學子,只怕交換是假,刺探我國內情是真吧?真不知洗月派高層是怎麼想的,竟然會任得天神宮妄為,懦弱!”

果然非議統治層永遠是下層人民樂此不疲的興趣。

蔡君揚性情直爽,對鷹犬素無好感,因此哪怕當着顧長青的面也是直說無忌。

顧長青到不生氣,只是笑道:“刺探消息為暗堂的工作,鷹堂負責的主要還是緝捕,蔡公子這個罪名我卻是當不起的。”

“卻不知道我文心國有何人需要鷹堂來緝捕?”柳紅煙問道。

“一件盜走我天神宮寶物之人。”顧長青悠悠回答。

說著,他已將當初虛慕陽之事說了出來。

當然,由他口中說出來的故事,味道就整個變了,無非就是虛慕陽貪圖重寶,盜走天神宮寶物後逃逸,顧長青奉命抓捕,順帶著也就做了這天神宮學子總辦等等。

“原來是這樣。”蔡君揚點了點頭:“這麼說,這盜寶之人已死,而寶貝卻落到了我文心國人手中?”

“正是如此。”顧長青回答。

“那天神宮可找到了此人?”柳紅煙問。

顧長青笑道:“此子異常狡猾,極為難覓,我天神宮搜尋三年都沒能抓到他。”

書名揚道:“就一點線索都沒有?”

“那到也不是。只知此人如今年方十六,姓唐名傑。”顧長青拖長了語調回答。

刷!

學子們的目光紛紛落在唐劫身上。

唐劫到是面色不變,反而一臉驚訝:“哦,這麼巧?那人也叫唐劫?我還以為我這名字很少見呢。”

“傑出的傑。”顧長青笑道。

原來是這樣,大家同時鬆了口氣,但隱隱又總覺得有些不對。

平靜月已低聲道:“顧總辦此番與我們同行,看來不是巧遇吧,多半也是想看看此劫與彼傑,可有多少相似之處。”

顧長青大笑:“是,唐公子是野谷原人士,正好我們要找的那個唐傑也是小河村人,兩人家鄉相近,姓名相近,又年齡相近,我天神宮自免不了要查探一番的,有得罪處還請見諒。”

“無妨,只要不是冤枉好人就行。”唐劫到是很隨意道。

顧長青卻是眯了眯眼:“不過……當初我們追查那虛慕陽時,只是從賣房的契約上得到了唐傑這個名字。唐兄弟不覺得奇怪嗎?我們是怎麼知道他是小河村人的?”

唐劫一楞:“我不明白你這話什麼意思。”

顧長青已道:“為了查證這個唐傑的身份……我扒了小河村的墳。”

“你說什麼?”唐劫全身一震。

顧長青的聲音如陰風飄蕩在唐劫耳邊:

“我扒墳驗屍,事後更將屍體拋至路旁,任野狗噬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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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三章 抓捕(上)

憤怒的火焰在瞬間燃燒了唐劫的全身。

顧長青!

你怎麼能那麼做?

唐劫死死看著顧長青,眼中再不加掩飾的露出仇恨的光芒。

他知道顧長青為什麼突然這麼說。

他就是想激怒自己,讓自己親口承認自己是唐傑。

即便有了安陽來人的確認,顧長青依然想通過自己的方式做進一步證實。

某種程度上,這比那些辨認者更可靠。

正因此,他更要壓制住自己。

然而無論他如何壓制,沸騰的火焰依然在心底克制不住地竄起,燃燒他的全身。

這情緒影響着他,使他幾乎要控制不住自己。

就在這時,一聲大喊突然響起。

“畜牲!”

蔡君揚的暴喝聲在眾人耳邊炸響。

刷!

他已一指顧長青怒喝道:“顧長青,你還是不是人,竟做出掘墳毀屍這等人神共憤之事?”

不是只有仇恨才能讓人失去理智。

對惡行的憤怒同樣可以使人挺身而出。

顧長青沒想到自己激怒唐劫眼看就要成功,蔡君揚卻先一步跳了出來。

這讓他微微滯了一下。

下一刻,柳紅煙,平靜月,書名揚,李逸景等人已同時對他怒目而視。

柳紅煙更是道:“小河村村民何辜?被馬賊屠村後再被扒墳拋屍?你要追查唐傑便追查吧,何必讓無辜人等受此迫害,死後亦不留全屍?”

平靜月也憤怒說:“鷹犬就是鷹犬,毫無人性可言。”

旁邊一群學子也紛紛指責顧長青,估計要不是考慮到實力對比打不過顧長青,這

回兒就已經動手把他揍一頓了。

顧長青也沒料到會碰到這種局面。

不能說他蠢,只是他自成為副鷹主後,從來只有他訓人的份,沒有人訓他的時候。就算他有做的不對的地方,手下通常也只會婉轉提醒,而不是直斥其非。

正因此,日子長了,再如何天才的人物,也會沉浸在自以為是的氛圍中,總覺得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對的。

這不代表他們因此就智商下降,只是在這樣的氛圍中,他們已漸漸失去了“從比自己低級一方的角度思考問題”的能力。

因為他們不需要!

沒有需要,就沒有鍛鍊。

更何況“多角度思考”本身就是一個大課題,無論在哪個時代,對絶大部分人來說都是做不到的。

而對於顧長青來說,他把太多的精力集中於唐劫的反應,更使他徹底忽略了其他人的反應。

結果就是唐劫尚未發飈,蔡君揚等人已怒發如狂。

面對這一局面,顧長青先是楞了一下,隨即臉也陰沉下來:“一群無知小輩,在這太平盛世呆的久了,就忘記我修界弱肉強食之本質了嗎?為一群死去凡夫竟敢對上師無禮,莫非是想找死?”

此時此刻,他終於拿出脫凡境靈師應有之威嚴,一股無形靈壓席捲全場,竟是壓得眾學子動彈不得。

然後他看向唐劫:“唐劫,事到如今你以為你還藏得住嗎?還是你以為靠你這幫同學,就能保住你?”

這話一出,所有人一起看向唐劫。

柳紅煙道:“你真的就是他們要找的唐傑?”

唐劫微微一笑:“我是不是現在還重要嗎?你看他這架勢,分明已是認定我了,我說什麼估計都沒用了。”

顧長青已哼聲:“既如此還不乖乖就擒,非要逼我出手嗎?”

隨着這一聲出手,只見遠處已突然衝過來十數名黑衣人將他們團團圍住。

這一幕讓所有人震驚。

之前不怕顧長青,那是因為他們仗着後面有學院保護。

可看現在的架勢,對方竟是已經打算撕下臉了,事情就不一樣了。

這意味着天神宮已經不在乎洗月派!

蔡君揚一聲虎吼,竟是抗住靈壓,反手從背上取下大劍,遙指顧長青:“顧長青,這裡不是莫丘,由不得你天神宮在這裡逞兇,我不管他是不是你們要找的人,我洗月學子都不是你想抓就能抓的!”

“就憑你?”顧長青輕蔑冷笑一聲。

眼中厲芒一閃,他突然反手一把抓向蔡君揚的劍。

這一抓看似無奇,正抓在劍鋒上,那大劍不能傷他。蔡君揚大驚抽劍,只覺得顧長青的手像是鐵鉗般鉗住自己的劍,根本抽不回來。

同時顧長青抓着劍鋒的手隨意地向後一推,劍柄已逆撞蔡君揚,帶著蔡君揚握劍的手,一起撞在胸口處,只一擊就把蔡君揚撞的吐血飛起。

只是隨手一擊,已將蔡君揚重創。

“君揚!”柳紅煙已叫了起來。

唐劫已喝道:“顧長青,這事和他們沒關係!”

顧長青面色陰沉地回答道:“最後一次機會,除唐劫外,其餘人等立刻離開這裡,看在洗月派的份上,饒你們不死。”

一群人互相看,一時不知該如何是好。

林東昇率先向後退去,大叫道:“和我無關。”

他向着人群外跑去,那些黑衣人也不阻他,任他離去。

顧長青已是一指唐劫:“拿下!”

呼啦一下子,一群黑衣人已全部圍了上來。

領先一人直抓向唐劫,唐劫肩部一沉,讓開對方的一抓,反肘擊去,那黑衣人嘿嘿一笑,化抓為拍,正拍在唐劫肘部。

兩人肘掌相撞,只聽砰的一聲,兩人身體同時一晃,那黑衣人發出咦的一聲驚呼,顯是詫異唐劫的力量怎的如此大。

與此同時唐劫已側步旋身,左手對著那黑衣人眼部猛地戳去,以指代劍,正是縱劍十二式中的戮劍式。

這一下反擊速度奇快,那黑衣人眼看躲不過,突然低了下頭,這一指沒戳到他眼睛,卻戳在了他額頭上,同時黑衣人也是一膝頂在唐劫腹部,痛得他全身一顫,那黑衣人左手一拍,手掌已呈出一片淡金色。

唐劫身上也出現凝水罩,硬接這一擊的同時,一記元氣針反刺對手,那黑衣人反應也快,閃身避讓,兩人在瞬間已連續交手數個回合,其他黑衣人到不急着出手,只是頗有信心地看著他們戰鬥。

這些黑衣人別看都是些無名之輩,其實個個都是鷹堂下屬好手,雖然境界不高,卻都身經百戰,千錘百煉,唐劫再強也只是靈泉階,無論境界還是戰鬥經驗都遠不如他們。

這刻兩人你來我往交手數下,那黑衣人一時竟拿不下唐劫,心中焦躁,大喝一聲,身上已現出一片金色甲冑。

天神甲!

同時一拳擊向唐劫,帶出一片渦捲風嘯。

沒想到唐劫竟不閃避,反手也是一拳擊出。

兩拳相交的剎那,黑衣人只覺得一股巨大力量驟然湧出。

遭了!

那黑衣人立刻意識到這小子之前在藏拙,這刻巨力震盪下,他竟是被一擊震飛。

就在他飛起同時,唐劫已發動紫電縱身法,一頭撞進那黑衣人懷裡,

黑衣人也算反應,屈肘下砸,氣芒畢顯,這一砸怕不是得有千斤之力。

唐劫卻是硬受了這一擊,反手一抓,正抓在黑衣人腰間鋼刀上。

砰!

兩人乍合即分,只是唐劫被這一肘砸開的同時,手中已多出一把明晃晃的鋼刀,正是那黑衣人身上的。

“現在我有刀了!”唐劫嘿嘿笑了一聲,揉了揉肩膀。

剛才的這一下肘擊,以他的身體素質也頗感疼痛,果然天神宮隨便出來個小卒子,都不是自己三拳兩腳能輕易收拾的。自己能搶到刀,說白了還是對方心存輕視的緣故。

這些人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自己竟然砸了十多萬來強化身體,以境界論,他是不如這些人,以身體論,就算靈師都未必比得上他。

“混蛋!一起上!”被搶了刀的黑衣人頓感顏面無光。

這一次黑衣人不再客氣,十餘名黑衣人同時抽出腰下戰刀圍向唐劫。

唐劫卻是嘿嘿一笑,迎着刀芒竟是不閃不避地衝了過去。

幾名黑衣人正要攻擊,顧長青突然叫了聲:“要活的!”

那幾人心中一震,這刀再砍不下去,眼看唐劫朝着刀鋒上撞來,不得不把刀尖挪開,唐劫卻已趁勢揮刀,戰刀捲起一片氣浪,正砍在一名黑衣人身上,那黑衣人慘叫一聲跌而而出。

那群黑衣人又驚又怒,後方高飛已衝過來:“着甲!”

所有黑衣人同時現出天神甲冑,唐劫也不畏懼,長笑一聲,竟是就這麼在人群中衝殺起來。

以實力論,這些黑衣人單對單雖然不是他的對手,但相差卻不大,而且人數眾多,只是唐劫欺他們不敢殺自己,這刻打起來完全是有攻無守的套路,招招都是拚命,那些黑衣人不敢殺他,一時竟拿他不下。

看到這情況,高飛已喝道:“打死不行,打傷還是可以的。”

這話一出,形勢立變。

唐劫剛逼退一名黑衣人,後方風聲起,一記雪亮刀光已砍在他背上。

這一刀奇重無比,即便以唐劫無相金身的防禦也還是受了些傷,血線飈揚,唐劫身體微顫,猛回身一刀斬出,那砍傷他的黑衣人已退回人群中。

同時又是兩刀分朝他左右兩肩刺去,落點皆在不致命的部位。

唐劫再不能不閃,只是剛躲開攻擊,又有兩名黑衣人已衝上。

這些人長期合作,進退之間皆有法度,人數雖多卻絲毫不亂。

唐劫本想借對方不敢殺自己之機殺上一兩個,然而除了一開始偷襲重傷一人外,戰到現在,竟是一人能沒能再殺到。

心中亦是遺憾。

如果說天神宮是大樹,那麼自己就連蚍蜉都不能算。

以現在的實力要對抗天神宮這般存在,終究還是差了太遠。

好在這一戰他本也沒寄多少期望,只是對方要抓自己,總不能不打,盡一下人事罷了。

此時黑衣人不停遊走,顯然是打定了主意要靠游鬥消耗他,直到他自己不支倒地。

唐劫心中暗想,要不就到此為止吧。

想到這,他假裝力竭,賣了個破綻引黑衣人來攻。

一名黑衣人見到機會果然趁勢上前,一把抓向唐劫。

就在即將得手之際,一聲暴喝如雷般響起。

劍光現,那黑衣人竟然被一道犀利劍風劈中,逆飛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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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四章 抓捕(下)

眾人愕然回頭,卻見是蔡君揚從地上站了起來,手中大劍遙指黑衣人群,嘴角邊還流着鮮血。

唐劫心中震驚:“君揚,你幹什麼?”

“幹什麼?”蔡君揚晃了晃頭:“當然是打了。我輩修者,當勇往直前,無畏生死!遇強即退,拋棄戰友,算什麼英雄?”

聽到這話,唐劫一時也楞住了。

蔡君揚大劍一揮:“驚濤斬!”

已又是一劍劈砍而出,席捲出驚人劍芒。

“君揚不要!”唐劫大急。

“找死!”遠處高飛一抬手,對著蔡君揚遙遙一按,蔡君揚這一劍竟是再砍不出去。

“是脫凡境!”旁邊書名揚已喊了起來。

高飛這一手靈力遙控,絶對是脫凡境的靈師才能施展出來的,以自身靈氣引動天地靈氣,看似輕描淡寫,卻是術法施用上質的變化。

簡單的說法,就是一切近程皆變遠程!

沒想到蔡君揚卻是吼道:“脫凡境又如何?啊……給我開!”

他全身上下賁發出一股強烈氣勢,大劍上光芒暴漲,原本被高飛壓制住的巨劍竟又重新動了起來。

就連高飛都不由愕住。

要知道蔡君揚這可是在以靈泉階對抗脫凡境的靈壓,雙方靈力根本沒法比,差了都不是一個層次。

沒想到在這種情況下,他竟然還能讓自己動起來,其爆發力之驚人連高飛都不由心中震撼。

顧長青更是喃喃道:“無畏生死,戰意昂揚,竟有臨陣突破的樣子,洗月學院還真是人才輩出。若能活下去,說不準將來也是一個能入無畏道的。可惜……”

他揮了揮手,一名黑衣人已轉向朝着蔡君揚衝去。

蔡君揚在高飛重壓下只是勉強能動一下,哪裡還躲得過那黑衣人的攻擊。

眼看鋼刀將及腹。

“風旋斬!”一聲輕叱響起。

一道風刃炸現,猛地打向那黑衣人,將其逼退。

赫然是柳紅煙。

“紅煙,你?”書名揚愕然。

柳紅煙笑笑:“君揚說得沒錯,唐劫是我們同學,要丟下他自己跑,我做不到。”

在經過猶豫,徬徨之後,柳紅煙毅然做出了自己的選擇。

和唐劫一起並肩戰鬥!

正好此時唐劫被一名黑衣人一腳踢中,跌退數步,柳紅煙已衝過來一把扶住他。

同時蔡君揚也衝開高飛的束縛,衝到唐劫身邊,高飛到也沒再攔阻,任由三人成鼎立之勢。

那些黑衣人還要圍攻,顧長青已輕咳一聲,眾人同時停手。

令行禁止!

顧長青悠悠道:“好大的膽子,還有誰想幫唐劫,我給你們最後的選擇機會。”

其他人互相看看,唐劫已沉聲道:“你們快走,天神宮找的是我,這事和你們無關,別為我誤了性命。”

別說這群黑衣人,僅高飛一個脫凡境,所有學子加起來就不是對手,更別說還有個實力更強的顧長青和隱藏在暗處的其他人了。

這場戰鬥,學子們根本沒有任何勝算可言!

楊志元思來想去,終於跺跺腳道:“抱歉,雖是同學好友,終不能與你同甘共死。”

“沒關係,我不會怪你。”唐劫笑着搖搖頭。

他此時全身是傷,卻依然笑得出來,笑得雲淡風輕,全不在意。

他是真的不怪對方,生死面前,退縮才是正常。

李逸景還想說話,卻被楊志元拉了一把,兩人一起向外退去。

這兩人離開,尚未做出選擇的就剩書名揚和平靜月了。

眾人目光一起朝着兩人看去。

書名揚嘆息一聲:“其實我很想走,我有大志,不欲捨死。奈何君揚發瘋,紅煙犯傻,我若走了,只怕今後一生都會在心中留下陰影……”

說著已走到三人身邊,與唐劫他們並肩站立,順手也取出一疊符紙。

平靜月深吸了一口氣,卻是一字不說,亦是走過去和四人站一起。

看到這一幕,唐劫嘆氣:“你們這又是何苦呢。”

他是真不想讓大家跟他趟這渾水。

蔡君揚已大笑道:“我洗月學子可殺可死,遇不敵亦可逃,就是這拋棄戰友的習慣從來未有。今日既然遇上了,就總要打一場,情願轟轟烈烈戰死,也好過苟且偷生。”

柳紅煙撇撇嘴:“好話都讓你說盡了,打就打了,有什麼可瞻前顧後的!”

說著手中已捏出自己最強的飛月刃印法,口中不在意,面對強敵,柳紅煙卻還是做足了所有準備。

唐劫心頭一熱,笑道:“好,既如此,我們就一起痛痛快快戰一場!”

“痛快戰一場!”所有人同時叫了起來。

顧長青卻是冷哼:“痛快戰一場?那是你們能說的話嗎?空有豪情鬥志,卻無可匹配這鬥志之實力,終不過是笑話一場……”

他身影一閃,已衝向五人。

竟是親自出手了!

蔡君揚暴喝一聲,巨劍揮出鐵火之潮,向着顧長青迎頭斬下。

顧長青哼了一聲:“不自量力!”

這“不自量力”四字聽在眾人心中,如同一聲悶雷炸響,蔡君揚首當其衝,更是被他震的氣息紊亂,這術法竟沒能放出來。

柳紅煙與唐劫已同時打出飛月刃與元氣針。

顧長青驟然加速,身影在平地上拉出一道殘影,竟是輕鬆躲過這兩記攻擊,直逼五人,正衝到柳紅煙身邊,隨手一揮,一掌打在柳紅煙身上將她擊飛出去。

與此同時,平靜月厲叱一聲,掌心中一道雷光已打向顧長青,接着是書名揚手中符紙一揚,同樣打出一道電光。

“掌心雷!”

“電光符!”

兩道雷電同時劈向顧長青,顧長青卻只是信手一抓,五指賁張如鷹爪,那兩道電光已打在他手心上,耀出一片電柱,然後顧長青手爪一合,已將兩道電鏈捏在手中。

那電光在他手心跳躍,竟不消散,顧長青就像是抓着兩條電蛇般,看得眾人頭皮發麻。

“化靈擬形?”書名揚脫口叫道:“你已入九轉?”

脫凡境有三期,百煉期,九轉期,開識期。

九轉者,心,肝,脾,胃,腎,肺,腸,膽,腦,人體九大要害靈化淬煉,繼百煉血肉骨骼後對內腑進行的全方位強化,至此,修者方算身靈合一。

最大的表現就是靈氣實質化。

這兩道電鏈本是術法形成,擊出後便消散無形,惟有達到九轉級別,擁有靈氣實質化的能力,才能將對方的術法困於手中,不使其消散。

顧長青這一手出來,已徹徹底底地說明他至少也是個九轉期以上的強人。而且鷹堂中人可不是那些之以境界為追求的修者,對他們來說,戰鬥能力更重要過境界,所以真正是有什麼境界就有什麼實力。

“無知小輩!”顧長青手一甩,那兩道打向他的電蛇已逆沖書平二人,正打在兩人身上。

這兩人被自己的術法打中,立時全身麻痹,當場仆倒。

蔡君揚此時終於穩定氣息,暴喝着再度發出驚濤斬。

沒想到顧長青頭一回,左手金光一閃,如罩了一層金屬皮膚般,猛地拍向空中大劍。

只聽鏗的一片金鐵交鳴聲起,那大劍已在半空中被顧長青一把抓住。

唐劫已對準顧長青一刀劈下。

沒想到卻不理他這一刀,左手已順着大劍劃下,擦出一縷金鐵碰撞的火花,一掌拍在蔡君揚胸口。

這一掌下去,蔡君揚沒有飛起,只是全身一頓,猛地吐出一口鮮血,再也無力支撐地倒在地上。

這一掌卻是將他胸前肋骨一下拍斷七八根。

這時顧長青才左手一抬,正擋在自己頭頂,唐劫的戰刀打在他手心上,卻只砍出一溜火花。

顧長青順勢一扭,一截刀尖已被他掰斷,指間微彈,那半截刀尖已飛撞唐劫,刀尖上附帶的力量只一下便在唐劫身上炸出一個血洞,唐劫撲通一下摔倒在地。

這幾下兔起鶻落,只是轉眼間,洗月學院五名學子已被顧長青全部擊倒,自始至終,顧長青都只用了一隻手。

正如顧長青所說,什麼痛快戰一場,什麼轟轟烈烈,在絶對的實力差距前,根本表現不出,惟有螳臂當車的可笑可悲!

五名學子被顧長青舉手投足放倒,早有黑衣人衝上前抓住唐劫,鋼刀架頸,再不許他動彈。

高飛走過來,看看那地上還躺着再站不起來的四人,恭敬道:“鷹主,這幾人怎麼辦?”

顧長青看向唐劫,心想他當會求情,沒想到唐劫卻就是一句話不說,只是死死看著顧長青。

顧長青眉頭暗皺,終於道:“罷了,搶走人已經是和洗月學院結了梁子,沒必要再把事情鬧大,放過其他人,我們帶唐劫走。”

隨手彈出一縷指風,唐劫已被他打昏。

一群黑衣人已帶著唐劫匆匆離去。

顧長青卻仍站在那裡,還在思考着什麼。

趙新國的身影從暗處出現,來到顧長青身邊,陪笑道:“恭喜鷹主,大功告成!”

“一日未拿到兵鑒,都談不上大功。”顧長青淡淡回答:“而且……”

“而且什麼?”

“而且我總覺得這次行動,似是有些太順利了。”

趙新國立刻笑道:“對付這麼幾個毛頭小子,還能有多麻煩?”

顧長青卻搖了搖頭。

對付普通的毛頭小子,這般陣仗自以足夠。

可唐劫既然真是唐傑,那之前發生的種種一切就再不是巧合。

能夠連續挫敗天神宮行動的小子,又如何可以小覦?

老實說,此次引唐劫出動,顧長青的第一目標是確認,其次才是抓捕,只要能完成確認,無論是與不是都是一大成功,抓捕反到不急。

沒想到如今行動順利,連確認帶抓捕一起完成了,中間竟無任何波瀾,這與他之前的設想完全不符。

也正因此,顧長青全無行動成功應有的喜悅,反到隱隱間有些不安。

腦海中再度浮現唐劫剛才那冷酷的眼神,那眼神似嘲諷,似輕蔑,又似一切盡在掌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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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五章 審訊

醒來的時候,唐劫發現自己正在一間小屋裡。

小屋很簡陋,收拾的到是比較乾淨。

從撐開的窗戶向外看,依稀可看到一片竹林,應當是某個隱於林間的草屋。

唐劫此刻就躺在屋內床上,他試着動了動,卻發現全身一陣無力。

低頭看去,這才發現自己胸口處,有一道符咒在微微閃光。

每當他嘗試運氣時,靈力就會隨着身體進入這符咒內,引動光華。

“空山新雨咒。”唐劫喃喃道。

“沒錯,空山有新雨,清泉石上流,中了此咒之人,靈力就會如石上流泉,過不留痕,無法聚集,自然也就無法發揮作用。”

隨着一聲說話,顧長青從屋外進入,與他一同進來的是高飛與那叫啟明的鷹堂下屬。

這刻顧長青道:“這空山新雨咒主要用來對付一些階下囚,你們這些學子少有人學,就連知道的都不多,難得你到是記得。”

唐劫淡淡回答:“我是大考頭名。”

這個回答明顯讓顧長青失笑。

他搖搖頭道:“你知不知道,只憑你現在的表現,我就可以確認你就是唐傑?從來沒有人能在落入我鷹堂手中後,還如此鎮定。”

唐劫笑了:“聽這口氣,你們鷹堂的名聲不怎麼樣啊?”

顧長青到是全不在意:“鷹堂對付的,大多是些窮凶極惡之輩,對付非常之人,自然是要有些非常手段的。”

“今日之前,我都不知我原來是個窮凶極惡之人。”

“你自然不是窮凶極惡,卻是極度狡猾,你可知這些年為了你,我天神宮耗費了多少人力物力,窮盡多少資源?”

唐劫嘆氣:“與其如此浪費,還不如拿出來給我,我便認了這唐傑又何妨?”

“你若肯當初肯交出兵鑒,我天神宮又何吝一點賞賜?”

“可惜我沒有,我也不是你們認為的那個唐傑。”唐劫嘆了口氣道。

“還敢抵賴!”這邊啟明已喝道:“安陽來人已經把你認出來了,識相的趕快把東西交出來,免受皮肉之苦!”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高飛道:“怎麼?還要我們提醒嗎?你在安陽府做事的時候,有人見過你。他們已經認出你就是唐傑。”

“他們認錯了。”

“所有人都認錯了?”

“那就是他們陷害。”

“他們憑什麼陷害你?”

“誰知道……也許有人買通了他們。”

“誰會買通他們陷害你?”

“當然是真正的唐傑。”

“胡說八道!”

“你怎麼知道我胡說?難道你查過那些證人?”唐劫反問。

這話出口,顧長青與高飛心中同時一跳。

難道……

這時啟明已冷笑道:“真有趣,那唐傑憑什麼別人不陷害,非得陷害你呢?”

“我怎麼知道?也許……也許他就混在那群學子中,也許他也聽到了我當初的那聲喊。也許對他來說,這是個轉移你們視線的機會。”

“這不可能!”啟明喊了起來:“你在狡辯!”

唐劫反問:“為什麼不可能?如果你是唐傑,你藏在學子中,看到那樣的機會你會不會利用?”

啟明冷笑起來:“問題是這一切有太多巧合!”

“也許不是巧合。”唐劫卻悠悠回答。

“什麼?”啟明一下沒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可惜唐劫卻不解釋了。

他只是輕蔑地看了啟明一眼,然後乾脆閉上眼睛,再不理這幾人了。

“混蛋……”被他的輕蔑態度徹底激怒,啟明道:“看來不對你用些手段,你是不肯說的了。”

說著他已走向唐劫,對著唐劫伸出一隻手爪,那手爪變成黑色,凝聚出陰森氣息。

唐劫卻只是冷冷看著,面上毫不動容。

高飛皺皺眉頭,想要阻止啟明,卻被顧長青拉住。

他搖搖頭,直接向屋外走去。

高飛回頭看了唐劫一眼,也只能跟着出去。

快步來到顧長青身後,只見顧長青面沉如水,似在思考着什麼,高飛沒敢說話,只是靜立一旁,屋內隱隱傳來唐劫的痛哼聲,顯是已開始受刑。

鷹堂的下屬,個個都是刑訊的專家,折磨起人來絶對可讓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經過他們手的人,往往不死也要扒層皮。

正因此,極少有人能承受得住鷹堂的拷問,有時甚至不為活命,只求一個速死,有多少秘密都願意招了。

然而此時的顧長青,卻沒有絲毫期待的表情。

他陰着臉,聽著屋內那低沉痛苦之聲,還有啟明聲嘶俱厲的“說,兵鑒在哪兒!”,突然道:“高飛,你覺得唐劫所說的,是事實嗎?”

“鷹主是指……”

“那幾個安陽人。”

“鷹主是覺得唐劫是唐傑這事還有可疑之處?”

“不!”顧長青卻搖頭:“唐劫就是唐傑,此事已無任何可疑。你看他今日之表現就可知道,如此鎮定,絶非普通學子可為。這說明他早就對這天有了心理準備,甚至……不僅僅是心理準備。”

高飛愕然:“那為什麼……”

“因為不正常!一個被冤枉的少年,就算不哭天搶地地呼號叫屈,情緒上也總是會有幾分激動的。還記得我說過嗎,如果唐劫就是唐傑,那這個少年的心思絶對超過我們的想像!現在他落到我們的手上,卻連最起碼的偽裝都不做。他口口聲聲說自己不是唐傑,但他的表現,他說話的口氣,幾乎是在明擺着告訴我們他就是唐傑……這太矛盾了,也太不正常了!”

“的確有些不正常,但不管怎麼說他現在落到了我們手裡,他有什麼想法,自然會慢慢逼問出來。”

“我就怕什麼都問不出來啊,這世上總還是有些硬骨頭的。”顧長青嘆了口氣。

“再硬的骨頭,在搜魂術面前也無用武之地。”

顧長青淡淡道:“如果是有備而來,我怕搜魂術都沒有用。”

高飛聽得心中一驚。

顧長青已說道:“我現在有種很不好的感覺,高飛,安陽的那幾個人呢?”

“已經讓他們走了。”

“追去上去查一下,看看他們到底有沒有收錢。”

“既然已經確定了他就是唐傑,何必再查?”

“許多事情,在沒有得到確切答案之前,僅憑猜測並無意義,終歸是要查個水落石出才能弄明白的。另外,你查過之後不必急着回來,就在外邊等消息。”

“不必急着回來?”

“對。我總覺得這次的事進展的太過順利,順利到不正常,那唐劫的表現更是古怪。這裡面可能有陷阱,我心裡有種強烈的不安感,就好像禍事隨時要上門,讓你出去,也是留個後手,留個希望。”

“鷹主!”高飛激動地叫出聲來。

顧長青已止住他:“上次莊申之事,委屈你了。這一次也該我顧長青將功補過,你就留在外面,不管這邊發生什麼事都不要動。總之,如無意外,則一切照常,如有意外,你就明哲保身,明白嗎?”

高飛呆呆看著顧長青,顧長青已一指外面,厲喝道:“快去,這是命令!”

高飛深深看了一眼顧長青,終於一躬到底,飛奔離去。

看著高飛消失在視野中,又獨自想了一會兒,顧長青這才轉身向屋內走去。

小屋內,唐劫還在承受着啟明的刑罰,他此時全身上下已遍體鱗傷,幾無一處完整皮肉,然而真正的痛苦卻來自身體內部。

一股狂暴能量正在他的身體裡瘋狂肆虐着,化成無數細針扎進他的身體各處,使他瞬間痛苦至痙攣,就像是被上萬伏的電流擊中般。然而“細針”就炸裂,在身體各處炸開,就好像自己身體的每個細胞都在爆炸,唐劫感覺自己像是一下被炸成了千萬個碎片,呼吸輒止,整個人如被送上雲端,心臟也在剎那停止跳動。

他的血管迅速賁起,眼珠突出,就像是一個將死之人,正站在生與死的邊緣,卻始終不墜落……

無法形容的痛苦。

直到啟明收回手,唐劫感到那撕扯他心肺的力量消失,彷彿從天上又回到了人間,終於長舒出一口氣。

額頭上大片大片的汗珠滑落。

“嘿嘿……”啟明低笑道:“我這千戮手的滋味不好受吧?老實交代兵鑒的下落,就不用再受這痛苦了。”

唐劫的臉上擠出一個笑容。

或許是因為痛苦消耗了他太多力量的緣故,這笑容要多難看有多難看。

他有氣無力地說:“你有三十歲嗎?”

“恩?”啟明一楞。

“我猜還沒到。”唐劫喃喃道:“你快死了,這麼年輕就死,有些可惜。”

“混蛋!”啟明大怒,千戮手再度發動。

“唔!”唐劫已發出痛苦的哼聲。

可他咬着牙,就是不叫。

幾乎要暴出眼窩的雙眼更是死死盯着頂上天花板,意志在痛苦的海洋中載沉載浮,汗水更是摻雜着血水從他體內流出,將整個人染成一片紅色。

收手。

唐劫的身體如條魚兒般在地上彈了一下,不停地哆嗦着,好半響才停止抽動。

啟明一把抓着他的頸子,厲喝道:“說不說!”

同時一股靈氣注入他體內,讓他恢復少許精神。

唐劫又恢復了少許活力。

他看看啟明,輕笑道:“好好珍惜你所剩不多的時間吧。”

又是一記千戮手。

顧長青進來的時候,唐劫還躺在地上痛苦的抽蹴着。

看到顧長青進來,啟明有些尷尬地站起身回道:“鷹主,這小子骨頭有點硬,受了五記千戮手,硬是挺下來了。”

“知道了。”顧長青並不覺得奇怪。

實際上如果唐劫現在就招,他反而覺得不正常。

看了唐劫一眼,顧長青走過來,坐在他身邊道:“我已讓高飛去查那幾個安陽人,如你所願了?”

唐劫看看他,並不理會。

顧長青自言自語道:“如果我沒猜錯,你一定是給了那幾個安陽人一筆銀子。得了這銀子之後,那些安陽人無論說什麼,都變得不再可信,到是個洗脫自己的好方法,儘管直接殺掉他們其實更好一些,不過看起來你不太願意濫殺無辜。”

唐劫沒理他。

顧長青繼續道:“我不明白的是,既然你要製造證據證明自己不是唐傑,又為什麼在我們面前連偽裝都不屑偽裝一下?”

唐劫終於說話了。

他說:“我到這裡多長時間了?”

這個問題讓顧長青一楞,不過還是回答道:“半個時辰。”

唐劫點點頭:“時間差不多了,早做準備,你還有機會。”

二人聽得不解,顧長青皺眉道:“你到底在說什麼?”

唐劫卻只是嘿嘿笑着看顧長青。

一如看個死人般。

聽到這話,顧長青心中寒意大冒。

他突然意識到什麼,脫口道:“洗月派!你在等洗月派過來救你?”

旁邊啟明聽得愕然:“洗月派怎麼可能找的到這裡?”

他們出手擄人,對洗月派自不可能沒有準備。

要知道這次與以往最大的不同,就是他們是公然出手!

洗月派是無論如何不可能容忍這種事的。

也因此鷹堂壓根就沒指望洗月派會放過他們,此刻帶唐劫來的地方就是天神宮在此地經營許久的秘密據點,其存在的意義就是為這一天準備的。

但這刻聽唐劫的口氣,恐怕他們所以為的完無一失再不是那麼保險。

顧長青卻已沒心情考慮這問題,掏出一張符訊燃起:“所有人注意,擴大警戒範圍,做好撤退準備!”

“鷹主,這樣做有些杯弓蛇影了吧?”啟明急道:“如果真是洗月派來救,他沒理由提醒我們的。”

看著唐劫那充滿自信的眼神,顧長青心中莫名悸意再起:“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

話音剛落,一聲尖利的呼嘯驟然打破竹林中的平靜。

“敵襲!”

聲音戛然而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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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六章 強襲

洗月派來了!

來得迅若雷霆!

伴隨着淒厲警號,數十名白衣人出現在竹林外。

剛一出現便向着小竹林處飛奔,在空中划出大片銀色光影,雖只數十人,卻帶出千軍萬馬般的驚人氣勢。

一名值守的鷹堂下屬只來得及揮一下刀,就見白色身影已從自己身邊掠過,下一刻,他晃了晃,陡然炸出一蓬血雨,身體已是四分五裂。

竹林搖曳,大片青色光雨炸現,如狂風暴雨般席向這群不速之客,仔細看,才會發現這些光雨分明都是林中青竹葉。

“舞!”

伴隨着一聲輕喝,那數十名衝來的白衣人手中同時現出一片凜冽刀光,將自己整個護於刀風之中,青色光雨在進入護體刀風中後已紛紛被絞成齏粉。

但是下一刻,林中刷刷刷射出數十道青竹,如長槍般呼嘯而至。

“斬!”

刷!

圓舞的刀風陡然變直,形成道道刀芒勁劈長空,與那空中青竹激撞出一片迷離彩光,於是小竹林的天空上已蕩一片絢麗光彩。

劈落青竹,白衣人繼續前衝,地面上又有無數砂石飛起,如漫天塵煙席捲而來。

“震!”

所有白衣人同時擊掌,空氣中炸出一片班駁暴響,震盪的空氣波在四周迴蕩,將那襲來的塵煙逼退。

不過接下來,又是一波毒蟲向着白衣人襲來……

竹林內,一名鷹堂弟子飛速向着小屋跑去,見到顧長青拜倒:“鷹主,洗月派來襲,鷹堂弟子正全力阻止,就快擋不住了!”

“是什麼人在主持?”

“不清楚,不過來者組織有度,配合得當,看出手像是戰部下屬!”

“戰部?”顧長青倒抽一口冷氣。

為了救人,謝楓棠竟是把戰部弟子都派出來了?

戰部弟子專為戰鬥而訓練,最擅群體拚殺,精擅合擊與戰陣,作風勇悍,戰力極強。他們也是少有的能以數量彌補質量,越階擊殺高階的存在。

“啟陣,我們撤離此地!”顧長青沉聲下令。

竹林中罡風四起,形成一片渦卷的青色風潮。

“是青罡殺陣,不可冒進!”一個聲音突然從後方傳來。

“止!”喝聲再起。

此時,那任何攻擊都擋不住他們進攻腳步的白衣隊伍終於停下腳步,細細看去,總計三十六人,人人雪巾蒙面,手持鋼刀,目光冷冽而不發一言,惟有刀上滴下點點血光,證明就在剛才那一瞬間的衝鋒過程中,他們已飽飲了竹林外所有哨探之血。

“封!”

所有白衣人猛揚手對著天空一指,大片的銀色絲線已從他們指尖飛出,就像是蛛網吐絲般,密密麻麻佈滿整個天空,交相纏繞成一片巨大的銀色天網,將整個竹林置於網中。

既然暫時無法突破對方的陣法,就乾脆再製造一個陣法,讓對方無法逃逸,這領軍之人到也決斷迅速。

在這三十六人之外,還有一名未蒙面的,身材修長,面容冷峻的青年男子,這刻猛回頭拜倒:“戰部先鋒堂下屬第十二小隊隊長盧宇見過謝堂主!”

後方施施然走來數人,為首者赫然正是謝楓棠。

他竟是親自來了。

剛才下令停止進攻的正是他。

在他身邊還站着幾人,包括司月兒,辛越還有苦道人等人皆在。

除此之外還有一名男子,全身鎧甲,必恭必敬地跟在謝楓棠身後。

“起來吧。”謝楓棠淡淡道:“幹得不錯。”

“還是讓他們發出警訊,啟動了陣法,弟子有辱使命!”盧宇慚愧道。

本應是一場絶佳突襲,卻還是驚動了目標,導致功敗垂成,他心中自責不已,就連謝楓棠的誇獎在他聽來都帶了極大諷刺意味。

謝楓棠到是並未在意:“這的確不怪你,行動太過倉促,無法及時查知所有暗哨所在,有所遺漏也是正常。顧長青也確實是個人才,看他的手下應變果斷,臨危不懼就可知道。唉,終究是可惜了。”

安撫了那盧宇的情緒,謝楓棠這才道:“希良,你去破掉青罡陣吧。”

“是!”旁邊一名留着三縷長髯的中年男子已恭身應是。

這人就是洗月學院周天台的負責人趙希良,陶然居的守護陣法就是他所佈置。

“一個秘密據點而已,竟然也布青罡陣,這個顧長青還真是夠謹慎夠小心的。”辛越說道。

司月兒卻不滿地哼聲道:“都說了我們幾個親自出動,解決問題不就好了嘛,要什麼戰堂弟子先出手,白白浪費機會。”

這話傳到盧宇耳中,又是一陣臉紅。

到是謝楓棠笑道:“什麼事都要我們親自出手,要弟子做什麼?再說你我出手也未必能比他們做得更好,那些暗哨各處分佈,相互之間皆有聯繫,牽一髮而動全身。除非我們能做到瞬息轉戰三千里的地步,否則還不如他們呢。不過,小小一個青竹林,竟然能佈下青罡殺陣而不驚擾他人,嘿嘿……林元明他真是不想活了!”

他的聲音突然陰沉下來,臉色也變得極為難看。

旁邊的將軍已是滿頭大汗:“回院主,此地雖是林尚書產業,但林尚書早已告老還鄉,現在是林尚書的一個外戚在管着。此事或許與林尚書無關,還是再查一下……”

“不用查了。”謝楓棠淡淡道:“十二年前我洗月派在莫丘佈下的三處秘所在一夜間被天神宮拔起,導致失去整整一十六名精鋭暗子。如果我沒記錯的話,當時負責為這三處提供後續支援的人中,就有林元明一個。此事我洗月派調查多年,卻一直沒個結果,但這林元明卻是上了懷疑名單的。現在看來,事無巧合,你回去後,就讓國主抄了他家吧……我洗月派什麼都可以商量,惟有這勾結外敵,叛派賣國之事絶對不能容忍!”

那將軍深吸一口氣,終究只能恭謹道:“遵上師諭!”

———————————

銀網現,如星羅密佈,橫亙天地。

趙新國衝過來叫道:“他們把這裡封死了!”

顧長青看了一眼林外天空:“是三十六人天罡陣,他們來的太急,戰部弟子人數不足,組不成完整的封天鎖地局,上天無路,入地有門……用大五行遁地法!”

啟明急道:“可是鷹主,大五行遁地法帶不了這麼多人走,不如讓他們各自用遁法逃逸!”

“不行!普通遁法無法帶人,且距離過短,極易被追殺。必須用大五行遁地法,才能帶唐劫逃離萬泉城。”顧長青深吸一口氣:“至於帶不走的……靈海以下,所有弟子原地死守!”

這一聲令下,所有人同時一震,惟有趙新國叫道:“只能如此了!”

他已急急跑到林中,高聲叫道:“靈海以下所有弟子,死守竹林,為我天神宮霸業,不惜一死!”

“不惜一死!”竹林各處已紛紛迴蕩起天神宮弟子的吼聲。

與此同時,所有靈海上的鷹堂屬下紛紛退離竹林,開始聯手佈置大五行遁地法。

就在聯手施法的同時,只聽外界轟的一聲巨響,整個竹林突然搖晃起來。

青色颶風飈卷,掀起陣陣狂風。

“他們在破陣,青罡已動!”有弟子大聲喊道。

“一定是趙希良!”啟明面色一片慘白。

大五行遁地法作為長途傳送術法,需要多人聯合,並消耗一定時間方能施展出來,趙希良破起陣來卻是雷霆萬鈞,上手就驚動青罡,使得陣中靈氣震盪,一時竟難以凝聚,顯然是知道他們有可能使用大型術法逃脫,因此破陣之餘不忘擾動靈氣,破壞己方施法。

照這架勢,只怕大五行遁地法未成,洗月派到已先殺進來了。

不過更重要的是,趙希良既然來了,只怕謝楓棠也來了!

“鷹主,怎麼辦?”一名鷹堂屬下叫道。

顧長青尚未回答,一個聲音突然響起:“讓留守弟子殺出去,阻撓破陣。”

愕然迴首,只見說話的赫然是唐劫。

他正坐在地上,靠着門楣看著眾人。

經過片刻休息,他已恢復了少許精力。

“唐劫!”一看到他,啟明眼中已是噴火。

就是因為他,鷹堂一下子損失了眾多好手,被迫放棄一個經營多年的重要據點不說,更要捨棄一批弟子以逃命。

這個時候他竟然還敢站出來說話。

要不是兵鑒事關重大,他真想宰了這混蛋!

儘管如此他還是喝道:“你再敢胡說,我就割了你的舌頭!”

唐劫笑笑:“戰部三十六人隊構成鎖天局,暫時已無暇出手。趙希良破陣亦耗心力,此時派人出去阻撓,可收奇兵之效,他們不會想到你們這時候敢主動出擊的。破陣與佈陣一樣,都有關鍵點,一旦受襲導致手忙腳亂,很有可能就會前功盡棄。反正他們都是要死在這裡的人,何不嘗試一下,也算最後盡些心力。”

“放屁,滿口胡言,你是故意讓我們的人去送死!”啟明怒道。

顧長青卻突然道:“不,他說得對,反擊更能為我們爭取時間。”

啟明一楞:“鷹主。”

顧長青卻只是盯着唐劫看:“不過反擊需要把握好時機,如果時機不對,則效果大減。我們不懂陣法,難掌時機,不過看起來你到是懂的……該死,我早該想到的,虛慕陽還當真待你不薄啊!”

唐劫卻只是看著竹林中的青色風潮,喃喃道:“青罡狂舞,亂像畢顯,這是杜門受襲的結果,趙希良是從此處下手,先破掌控,去除變化,擾動靈氣,破壞施法。洗月派行事素來講究穩妥,趙希良也是如此,卻是失之於死板了些。若待休門運轉至與杜門重合時突然出擊,絶對會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顧長青和啟明皆是一呆。

此時此刻,他們已徹底看不明白唐劫了。

“你……為什麼要幫我們?”啟明喃喃問。

唐劫卻不理會,只是繼續道:“不過趙希良除了是陣道大師外,本身也是脫凡境九轉期的強人,光靠幾個鷹堂死士可未必能對他造成多大影響,所以必須派出至少一個脫凡境才能成功牽動。當然,這個人事後也多半死定了。”

說著他看向啟明,咧着嘴笑了起來:“你去阻他,我告訴你什麼時候出手最佳。”

“我?”啟明徹底傻掉。

“對,你。你可以選擇像個英雄一樣戰死,保護你家鷹主帶著我逃跑,也可以選擇你們所有人一起死在這裡。”

說到這,唐劫笑意越發濃厚:“都說了你剩下的時間不多,偏不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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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七章 反噬

竹林外,趙希良正在全力以赴地破陣,手中靈氣如絲如線,分點各處,交纏連綿,不停地擾動着陣法運轉。

在他掌控下,那青罡陣已漸漸陷入運轉失靈的狀態,杜門起烽煙,變化再難掌。

看到此景,趙希良呵呵笑了起來:“鷹堂雖布青罡陣,但佈陣之人顯然不在此地。有陣而無掌,等若有城而無兵,空有大陣又能奈我何?給我破!”

他對著眼前青罡大陣遙遙一按,一隻巨大手印已對著青罡陣壓下,就在此時,陣中驟然飛出數十道人影。

其中一人快捷如電,直指趙希良眉心。

趙希良大驚,只驚鴻一瞥已看出對方至少也是脫凡境的修者,絶不敢強受此一擊,只能忍痛收手,雙掌連續拍出漫天掌影,將身前所有空間封堵,只聽啪啪啪一陣爆響,劍光與掌風激盪出驚人靈潮,趙希良悶哼一聲應聲退去,這一劍他雖然接下,只是那原本搖搖欲墜的青罡陣卻又重複穩定。

“混蛋?”趙希良氣得幾乎要吐血。

杜門之中光華大放,已重複控制,不僅如此,一道青罡更是飈卷而出,直襲趙希良,逼的趙希良只能再退。

與此同時那出劍者緊追不放,劍氣縱橫劍,對著趙希良已連續斬出三道犀利劍光。

他自知必死,此時此刻唯一想做的就是儘可能拉一個脫凡境下水。

只是就在他出劍的同時,一聲輕哼驟然在耳邊響起。

這聲音如暮鼓晨鐘,震的啟明眼前一花,這一劍竟滯了滯,沒能刺下。

遠處一隻青色手掌驟然出現,由遠至近高速襲來,正拍在他的胸口。

啟明的身體晃了晃,低頭看向自己的胸口,一隻青色手印正印在胸前。

“乙木青元掌……謝楓棠……”啟明喃喃擠出一句,下一刻,他的身體已迅速衰敗,全身衣衫血肉盡化腐朽,一陣風吹來,化作飛灰散去。

一擊得手,謝楓棠已飈沖而至,遙遙一掌按向身前竹林。

這一掌擊出,漫捲風雲,只見遠處罡風席捲,青色罡風形成千萬道青色風鐮向着謝楓棠襲來,捲起一片青刃狂潮。

破陣失敗,謝楓棠已決定親自出手,強行破陣了。

眼看青罡陣罡風襲來,謝楓棠暴喝一聲,雙掌連續擊出,轟轟轟一連拍出十餘掌,擊在空處,震盪空氣,形成十數道渦卷氣流如龍蛇狂舞迎向那青色風鐮大潮,兩股靈潮在瞬間相撞,激盪出一片青色光焰,天空中如下起青雨般,整個世界都變成一片綠色。

“月兒!”謝楓棠已沉喝出聲。

司月兒手提一隻花籃從空中飛過,她將那花籃向下方一拋,籃中花瓣如雨,紛紛飄落,盛放出奼紫嫣紅千萬色彩,同時也擋住了那無盡飄落的青雨風罡。

接着是辛越苦道人等洗月上師也紛紛出手,將整個青竹林置於風雨飄搖中。

即便青罡陣再如何強大,終究也抵不過這洗月上師的聯合出手,終於漸漸不支。

此時陣內黃光隱現,謝楓棠已看出端倪,叫道:“果然是大五行遁地法,全力阻止!”

呼呼呼!

數名上師同時舉手,向着陣中黃光拍下,激盪靈氣,紊亂成法。

眼看陣內罡風消散,漸呈不支,就在這時,陣內突然青光大作,一道火光從天而降,正砸在陣內中央,嘯捲出衝天黃光。

謝楓棠一怔:“哪裡來的天火?”

後方趙希良看到,卻是面色大變:“不好,天火焚木,以火生土,這是在加速大五行遁地法,他們有陣道高人出手相助。”

如果說之前啟明的出手還有巧合的可能,那麼這一刻天火降世就再不存在巧合可能了。

五行相生,火生土。

洗月學院佈下鎖天局,就猜到對手可能會用大五行遁地法逃逸,正因此無一人使用火系術法,就是防止有人利用此點來加速施為。

沒想到對方竟然利用青罡陣本身的木屬特性,引動天火,破了洗月學院的計劃。

這刻眾人大急,全力出擊,轟轟轟打出衝天靈潮,那青罡陣終於支持不住,在眾人聯手中轟然瓦解。

謝楓棠風一般穿過竹林,對著前方遙擊一掌。

這一掌挾帶無窮青氣,直擊黃芒光罩,與此同時,那黃色光罩也放出一團強光,於轟的一聲震響中,消失於無形,只在地上留了一個碩大的,深不見底的大洞。

“混蛋!”眼睜睜地看著敵人在自己眼前消失無蹤,謝楓棠氣急大吼。

“讓他們跑了?”司月兒從空中落下,看看四周駭然問。

洗月學院眾上師聯合出手,更有天心境謝楓棠親掌大局,竟然還被這幫傢伙跑掉,傳出去可就真丟了洗月派的顏面了!

謝楓棠已怒哼一聲:“只要他們還帶著唐劫,跑到哪裡都沒用!”

說著手一攤,唐劫欠十萬錢時簽下的那紙借據已現於手中。

——————————————

一團黃光閃過,十餘人突兀地出現在曠野上。

剛出現,就有一人突地吐出口血,倒在地上。

“朱運!”顧長青喊了一聲,上前扶住那名鷹堂手下,只見那人已是死了。

謝楓棠的那一掌,雖未能留下他們,餘波卻還是讓眾人受創不輕,這叫朱運的更是直面攻擊,人是過來了,命卻留下了。

看著又一名手下死在眼前,顧長青心中亦是一陣悲痛。

回頭看看身邊的人,數了一下,發現只剩十五人了。

鷹堂在萬泉城安排的四十餘名好手,僅此一戰就傷亡大半!

“唐劫!”一聲吶喊驟然響起。

一名鷹堂手下已衝過去一把揪住唐劫吼道:“這都是因為你,因為你!”

他對著唐劫瘋狂的拳打腳踢。

唐劫卻只是冷眼看著他,任他毆打。

他低聲道:“上一個打我的,剛死。”

“你在威脅我?”那鷹堂中人憤怒已極。

唐劫搖搖頭:“我從不威脅人。”

那人氣極反笑,揪着唐劫的脖子喊:“我現在就宰了你,看你……”

“古柏住手!”顧長青已喝出聲來。

“鷹主!”那叫古柏的震住。

顧長青已冷冷道:“入了鷹堂,來了文心,大家的命運就已注定。要麼完成任務,榮歸故里,要麼任務失敗,客死異鄉。這世上的事,無非也就是殺人與被殺罷了。有兄弟去了,固然傷心,卻更不能讓他們白死。你不需要我向你解釋唐劫的重要性吧?”

古柏這才不甘地放開唐劫,想想猶自不甘,又狠狠踢了他一腳。

顧長青這才看了看四周,道:“這裡不是計劃點,謝楓棠那一掌讓大五行遁地法沒能克竟全功。孔五郎,你帶人去附近看看,先搞清楚我們現在在哪兒,再找些衣物過來,準備換裝。”

“是!”一名鷹堂下屬已帶了兩人匆匆離去。

顧長青這才大步向唐劫走去,他說:“洗月派是怎麼找到我們的?你又為什麼幫我們?”

唐劫笑嘻嘻地看顧長青:“你以前只有一個問題,我是不是唐傑。抓了我後就有了第二個問題,兵鑒在哪裡?剛才有了第三個問題,洗月派是怎麼找來的,現在又有了第四個問題,為什麼要幫你們……你不覺得這很有趣嗎?你抓了我,沒能得到想要的答案,疑問反而越來越多。”

碰!

唐劫小肚子上已挨了重重一拳。

收回拳,顧長青道:“我要的是答案,不是諷刺!”

唐劫疼的齜牙咧嘴:“答案?答案就是因為你們的做法,現在洗月派多半已經認定我就是唐傑了!你以為這種情況下我落到他們手裡,對我有好處嗎?”

顧長青點點頭:“所以你情願被我們抓住,也不情願再落回洗月派手裡?”

“還不都是被你們害的,我都說了我不是唐傑了,你們非要認為我是。就算回到洗月派,多半也是被拷問。他們可不像你們那樣志在必得,沒準看看得不到,一刀就把我宰了也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推到你們身上!”

“你放屁!如果你不想回到洗月派手裡又何必引他們來?”古柏已大聲道:“鷹主,這小子就沒一句真話,我看還是直接搜魂吧。”

他的兩個好朋友死在之前洗月派的進攻中,對唐劫那是恨意已深。

“沒錯,用搜魂吧!”

“用吧,鷹主!”

其他人也紛紛呼囂起來。

誰又沒有幾個好朋友?唐劫害他們死了這麼多人,恨他的又何止一個。

顧長青猶豫了一下。

搜魂之法不甚可靠,很可能會遺漏重要訊息,不到最後時刻顧長青不想輕用。但現在看來,不用搜魂術已是不行了。

洗月派能第一時間找過來,多半已在唐劫身上做了手腳,若是找不到原因,等待他們的將是源源不斷地追殺。

想到這,顧長青終於點點頭。

古柏已獰笑着走上前來,獰聲道:“小子,最後的機會,自己交代,或者我用搜魂符搜出來!”

唐劫用同情的眼神看著他。

“自己找死!”

被這眼神看的憤怒的古柏雙手已捏動印法,開始發動搜魂之術。

搜魂術是高階術法,由於涉及到靈識,正常情況下只有達到天心境才能學習。

也就是鷹堂中人需要時常用到的緣故,才會越階學習此術法,不過也只是勉強使用,用來制符卻是不行,所以讓莊申出手時才需要另求搜魂符。

這刻他連續施為,手勢變化已捏出一個個印訣,自身額頭已是汗水涔涔,可見施展此術對他消耗甚大。

片刻後他運法完畢,一指點向唐劫額頭。

早有鷹堂其他人挾住唐劫,不許他搖晃躲避。

可是唐劫卻並未躲閃,看著古柏點來的一指反而任由他戳上,眼神中露出絲絲笑意。

這目光落在顧長青眼中,他心中微顫,想要阻止古柏,卻終究什麼都沒說。

古柏一指點在唐劫額頭上,靈力運輸下已向着唐劫腦際洶湧而去。

按正常情況,接下來就是靈念強行具化唐劫的思維,形成畫面傳入自己腦海,當然唐劫也將因此陷入巨大的精神衝擊中。

但是這刻他一指下去,只覺得靈力好像撞上了什麼壁壘般,一時竟突破不了,心中一怔,想這小子意識到是當真強大,卻並不以為意,只是加強靈氣衝擊。

下一刻他眼前陡然一片開闊,只是看到的不是自己想像中對方的記憶畫面,而是一片無邊血海。

自己置身於這血海中,周圍到處血海肆虐,狂風大作,驚濤陣陣,駭得古柏茫然四顧,脫口叫道:“這是什麼地方?”

沒有人回答他!

這是意識層面的戰鬥,他的聲音也只是純意識的傳播,在這血海中飄飄蕩蕩地傳徹着,回應他的是更加激烈而憤怒的嘶嘯。

“吼!”

古柏腦際炸響出一聲驚人虎嘯。

這一次他看清了,在那血海的盡頭,一隻巨虎正頂天立地的呈現在他眼前,對著他張開血盆巨口。

隨後血海生波,已卷着他向那巨虎口中湧去,彷彿一個黑洞般,將自己的全部身心都吞噬……

“不!”

古柏驚恐大喊。

荒野上,顧長青等人就見到古柏突地仰頭吐出一口鮮血,就這麼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古柏你怎麼了?”眾人連忙上前扶起他。

只見古柏緩緩睜開雙眼。

目無神光。

他呆滯地看著眼前的人,彷彿全不認識般,只是發出呵呵的傻笑。

看到這一幕,眾人同時愕然。

顧長青閃電出手,兩根手指在古柏的頸間搭了一下,已是面色慘白:“搜魂失敗,反噬己身……他已成白痴!”

這話像一記驚天霹靂打在眾人頭頂。

惟有唐劫好整以暇地躺在地上,他看著天空喃喃道:“我說過的,我從不威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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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 恰同學少年:第七十八章 盒子

古柏死了。

被顧長青一爪抓死的。

顧長青情願他死,也不情願自己的手下變成一個白痴渾渾噩噩地活在世上。

輕輕為古柏合上圓睜雙眼,顧長青回望唐劫:“你又害死了我一個兄弟。”

“與我無關,我所掌握的秘術,只能抵抗搜魂,卻還不至於讓施術者反噬,終究是他自己修煉不到家才落了這般下場。”唐劫義無反顧地否認。

儘管他剛才還口口聲聲老子從不威脅人。

“可你至少可以事先提醒一下!”一名鷹堂屬下氣急叫道。

唐劫像看白痴一樣看他。

他到是沒笑話對方這話的愚蠢程度,只是淡淡道:“就算我說了,你們會信嗎?”

是啊。

會信嗎?

有些事,不試試終究是不會信的。

顧長青已是嘿嘿笑了起來:“好,很好,唐劫,你果然準備充分。現在看來,你的確是有意要落在我們手裡的了。”

“如果我說不是這樣,其實我真的不是唐傑,我也只是因為機緣巧合學了這術法,你一定不信。”唐劫笑道。

“那你的機緣還真是夠多。”

唐劫攤攤手,無恥地回答:“是啊,也許是上天鍾愛吧。”

“可惜上天還是讓你落在了我們手裡,我一定會讓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趙新國已抓着唐劫惡狠狠道。

正要一拳砸下,唐劫已是懶洋洋道:“第三個。”

趙新國聞聲一震,這一拳竟沒敢再打下去。

顧長青卻是嘿嘿笑了起來。

他越笑越大聲,最終仰天狂笑,整個曠野上都迴蕩着他洪亮笑聲。

終於,顧長青笑聲陡止。

他對著唐劫點點頭道:“好!好得很!唐劫,你有種,敢戲耍我們。不過你要是以為不能搜魂,又不能殺你,我們就拿你無可奈何,可就大錯特錯了!”

說著他眼中已現出如潮恨意:“不能殺你,不代表就拿你沒辦法。不交出兵鑒,我就每天剁掉你身上一個部位。這第一天,就先去你五指!”

說著顧長青手中刀光一閃,已砍向唐劫五指,一刀沒能砍斷,顧長青輕咦一聲,再度揮刀,五根手指終於落地。

“唔……”唐劫痛哼一聲,十指連心,這一下被斷五指,痛得他幾乎要昏過去。

顧長青已厲聲道:“明天再剁你一隻手,後天一隻腳,再後天就一隻眼,還不交代,就閹了你,最多七天,讓你變成人棍一根,永成廢物!”

未入百煉而遭遇重殘,除非能在第一時間內修復,否則極難修復。

就算有大能出手勉強接上,也很難在修煉,很有可能一生成就止步於此。

斷其五指還算好,若是整條手臂都斷掉,少海洞金訣就算廢掉,若連命根子都切了,則毀掉的不僅是人生性福,同樣是道途盡亡!

因此顧長青的威脅,絶對是相當有力的,而他果斷出手,更證明他絶不是虛言恫嚇。

躺倒在血泊中,唐劫卻是發出低低笑聲:“好,你也好得很!削人棍……就算當年鴻蒙之災,六大派聯手抗敵,也沒見用過如此殘忍手段,鷹堂到是用了出來。甚好,甚好,看來這就是天神宮的作風了。七天……顧長青,我怕你沒有七天可供揮霍啊!”

“你說什麼?”眾人皆對唐劫怒目而視。

沒想到都這種地步了,唐劫竟然還敢說出這種話。

顧長青哼道:“不就是在身上下了追蹤之法嗎?雖然不知道你用的是何種方法,但想來不出秘術引領或血脈追蹤二法。若是秘術,只需以遮蔽之法即可瞞過,之前是我們大意了,沒用此法。若是血脈……”

顧長青已拾起那五根手指:“這不就是你血脈的一部分?喬六,抓幾隻鳥兒來。”

“明白!”一名鷹堂手下已將手指放進口中,吹出一聲長長的呼哨。

只是片刻功夫,只見空中已飛來一隻鳥兒,徑直落在那喬六肩上。

顧長青將手指繫在鳥兒身上,隨着喬六的一聲呼哨,那鳥兒一拍翅膀飛走了。

如此這般,五根手指各飛天涯。

唐劫有些佩服地看看顧長青:“到是個好辦法。既然不能隱藏自己,就乾脆多給對方一些選擇,混淆視線,削弱追兵。”

“那也就是說,洗月派的確是用的血脈追蹤之法了?”顧長青卻是迅速從唐劫這話中聽出意思。

唐劫微呆了呆,終於苦笑道:“果然厲害,一句失言就讓你抓到把柄。”

“不過我卻為不會因此就放心,誰知你又是不是故意失言?”

說著顧長青已又在唐劫身上點了幾下,這次卻是在封印可能存在的秘法波動。

“問題就在這兒。”唐劫卻大笑起來:“顧長青,你是個聰明人,聰明人最大的問題就是想得太多。想得多了,就不知道取捨,哪怕我被你套出真話,你都會以為是我將計就計設下的陷阱。所以……就算我現在告訴你兵鑒在哪兒,你會信嗎?”

顧長青立時滯住。

突然間他發現,唐劫雖落到自己手中,但事情的主動權卻從來都在對方手裡。

這種感覺絶對不好受!

唐劫就像是一顆煮不爛,嚼不動,踩不扁,捏不碎的銅豆子,殺,殺不得,搜,搜不了,酷刑折磨也不怕,甚至於說出的每句話都真真假假,難以分辨。

他那胸有成足的表現,使得他給出的每條信息都可能是陷阱,使你不敢相信,也就失去了存在意義。

之所以會這樣,其根結就在於自始至終他都沒有表現出半點害怕的意圖。

恐懼情緒是審訊的成就基礎!

不管什麼樣的時代,什麼樣的審訊手段,其實都是建立在這一基礎上,千百年的歷史早已證明,當被審者無畏痛苦,不懼死亡時,絶大部分審訊都是以失敗而告終。

唐劫無疑就是這樣一個人。

與其他被審訊者不同,他所表現出的不是瘋狂,憤怒,鐵血這種對抗審訊需要的強烈情緒,而是冷靜,胸有成足,一切盡在掌握的冷靜情緒,這是極為少見的,也是更令人頭疼的。

他不知道的是,這是唐劫在虎嘯峰上與那妖虎對峙後得到的最大收穫。

如果沒有那一次直面生死的經歷,唐劫未必能做到如現在般淡然從容,正是那一次的寶貴經歷,使他徹底拋開生死,勇於直面一切。

明白了這點,顧長青看唐劫的眼神也漸漸變了。

然後他突然嘿嘿笑了起來:“你是個有趣的對手,可你要以為憑這點伎倆就能對付我,也未免太過天真。”

說著顧長青已坐了下來。

他坐在一塊大石上,盯着唐劫,好一會兒他才說:

“你沒有帶刀。”

“恩?”唐劫一楞。

顧長青道:“斷腸刀,你沒有帶出來。”

唐劫沒有接話,只是冷冷看著顧長青。

顧長青已繼續道:“你沒帶斷腸刀,沒帶銀霄針,沒帶符紙,甚至連一個靈錢都沒有帶,抓到你的時候,你的身上可說沒有任何值錢的東西。學習抵抗搜魂的秘法,下血脈追蹤之術,還可以理解為有備無患的手段,但是身無長物,卻說明你在出來前就知道這一次我們會對你動手。”

“那又如何?”唐劫反問。

“死人是不需要心疼財產的。”顧長青回答:“你為被捕做好了一切準備,想必也為逃跑計劃了周詳方案吧?我早該想到的,一個人不怕死,未必是因為他不怕死,而是因為他知道不會死!”

唐劫的面色終於有些變了。

顧長青跳過了兵鑒沒再去關心,反而話鋒一轉,直指唐劫本身!

顧長青已用陰冷口吻說道:“你的囂張,大膽,自信,還有對我們的暗算,都是因為你自信你可以逃走。正因此,你才會在洗月派來襲時主動幫我們離開。也許你說的謊言不全是謊言,此時此刻,落到洗月派手裡的確對你沒什麼好處。反而是在我們手裡,我們不能殺你,又拿你沒辦法,卻正給了你可趁之機。”

唐劫第一次沉下臉來,臉上不再帶著輕鬆的笑。

顧長青已道:“所以只要看住你,斷了你的逃生希望,你就會老實許多。”

唐劫哼了一聲沒理他。

“不過……”顧長青話鋒一轉:“從這件事上,反過來也可以看出,兵鑒肯定不在陶然居。”

唐劫驚訝:“你怎麼知道?”

“因為你不會放心。正如你所說,現在洗月派想來也可以斷定你就是唐傑了,既如此,他們一定不會放過搜檢陶然居。你能想到落在洗月派手裡對你沒好處,自然就更不會傻到把兵鑒放在陶然居……他們可不會像我的人那樣客氣,不掘地三尺想必是不會放手的。”

說到這,顧長青已嘿嘿笑了起來:“不在陶然居,那就一定是轉移了地方。本來我還奇怪你轉移到哪兒去了,卻突然想起一件事……”

唐劫面色驟變,快速向自己懷裡摸去。

“不用找了。”顧長青手中已出現一份收據,正是早上唐劫寄盒子時拿的回執。

顧長青道:“本來我還奇怪你寄什麼東西出來,現在看來,那盒子裡裝的多半就是兵鑒了,也許不止是兵鑒,還有斷腸刀等物。林東昇這個蠢貨,竟然就任着你把兵鑒寄出去。不過這到是個好方法,你足不出院,卻已悄然轉移了寶物。待到被我們抓走後,再施行逃離計劃,自然就可在外面拿到兵鑒,從此遠走高飛,再也無人能奈你何。”

聽到這話,唐劫突然捧腹哈哈大笑起來。

一名鷹堂屬下踢了他一腳:“笑什麼?”

唐劫指着顧長青大笑道:“我笑你們自以為是!那盒子的確是我寄出去的,不過裡面根本沒什麼兵鑒,你想去找盒子,我怕你是竹藍打水一場空啊!”

“是與不是,終歸是要看過才能知道了,就算不是,也必然是很重要的東西,說不定有我們需要的線索。”

說著顧長青已吩咐道:“讓林東昇去查一下,洗月學院的貨是由哪支商隊負責押運的,又是寄往何處。”

一名鷹堂弟子已燃起符紙開始與林東昇聯繫。

唐劫冷冷看著顧長青道:“那你可要小心了,也可能是個陷阱哦。”

顧長青先是呆了一下,隨即搖頭笑道:“必須承認,你是我入鷹堂至今,見過的實力最弱卻也是最麻煩的對手,從沒有一個人像你這般,給我鷹堂帶來如此大的傷害,以至於哪怕是一句虛言恫嚇,都能讓我心驚肉跳……不管是不是陷阱,我都不會逃避。你人在我手,你所擁有的一切,也必然皆入我手!”

“卻未必是你想要的。”唐劫淡淡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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