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三章 裴九爺霸氣側漏
當裴瑾在尋找答案的食盒,王福年也在尋找答案,他想不通七王為何要謀殺自己的孩子來嫁禍九王妃,再看延帝對裴瑾的態度,他便覺得自己似乎該做些什麼,他想,或許能夠從她那裡打探出些消息。所以當裴瑾派人在七王府四周打探府中藥物使用情況的同時,他便尋著個機會,來到了宮中一個靜謐的園子裡。
這個園子,那個穆貴妃宮裡叫小如的宮女常來,好像是養了一隻小野貓,也可能是一隻叫不出名字的小鳥,總之,王福年已經製造了好幾個機會與這個小如在這裡遇見了。
而因為偶遇的次數太多,小如對這位元身居高位卻和善的大總管頗為親近。這位王大總管讓她想起了在宮外慈祥的祖父,也讓她想起了“靠山”兩個字——小如雖然年幼純真,但不傻,連受欺淩讓她無奈之下也想掙扎,而王大總管是陛下跟前的紅人,如果能得到他的幫助,那麼逃出生天也不無可能!所以,小如對王福年總是小心翼翼的熱絡著。
而這一天,兩人在“偶遇”之後又開始閒談,話題說著說著,就扯到了小如上次被大宮女青紅欺負的事上去了。
“她把耳環藏在了後院,我找了半天也沒找到。那地方就在娘娘安歇處的後視窗,平時我們都不過去的,要不是紅菱提醒我,那耳環我准是找不到了,說不定到現在也早餓死了。不過說來也奇怪,那天我在視窗聽到娘娘他們說了些奇怪的話……”小如打開了話匣子,就開始滔滔不絕,雞毛蒜皮的事情能說半天,可是在說完這句話後,她突然閉上了嘴,整個話題戛然而止,因為她突然意識到自己現在說的可是個驚天大秘密!
那天穆貴妃跟田氏說的那些話,她在後窗聽了個七八分,不過當時她聽著有些疑惑,想不通也就不再想了,可是當後來聽說九王妃下毒害死了田氏腹中胎兒,前後一聯繫,她豁然間開朗!
田氏腹中的胎兒是穆貴妃讓她自己弄死的!九王妃是被陷害的!
可是這個認知太過震撼了,小如只是一個卑微的宮女,根本承受不了,就算她心中有著小小的善惡之分,但是在生死面前,她也只是選擇了沉默選擇遺忘,當做不知。而現在她脫口而出,無非就是事情已經過去半個月,她慢慢釋懷了,然後又在和善的王大管事面前松了心防。
對於小如突兀的停頓,王福年自然察覺到了裡面的玄機,在看她一瞬變色的表情,心裡更是有了計較,於是沉吟一番後,他以一種極其自然的口氣問道:“聽到什麼了?”
小如心中打鼓,還是選擇搖頭不說。
小如的反應讓王福年確定了小如一定知道極大的秘密,但他也不急著追問,只是歎了口氣,像是在不滿小如的隱瞞。
小如見王大總管神情有些落寞,心裡有些不忍,於是思索一陣後,吞吞吐吐的將那天聽到的話說了出來。
小如越說越膽顫,王福年越聽越明瞭,最後答應了小如絕對保守秘密之後,連忙回去寫紙條。
第三日,在裴瑾獨自來請安時,王福年便又尋了個無人注意的時候將紙條塞在了他的袖子裡。
——釘子有音:木挾田,九月活胎必墮殺,甚厭惡之,何故?
當裴瑾坐在馬車裡看到紙條上面的字後,驚詫!驚詫的是王福年居然在穆貴妃處埋了釘子!而當他的視線落在“活胎”“厭惡”四個字上時,眉頭一皺,疑惑陡升!等到馬車駛過原來華麗無比的相府時,答案瞬間清晰!
不是死胎!是活胎!所以他們之前的猜測出現錯誤!
那麼好好的九月活胎為何要害死!穆貴妃為何要脅田氏又為何厭惡她們母子!
呵!
答案如此簡單!
七哥啊七哥,頭上那頂小綠帽,戴得可暖和?
裴瑾在馬車裡,不厚道的笑了,可是笑完,眉頭又皺起來了——現在他已經知道了了答案知道了事情的真相,那麼,該是給自己洗刷冤屈的時候了!
可是,該怎麼洗刷呢?
首先,要弄清與田氏有染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裴瑾回到府上,立馬下令去查最近幾個月與田氏有關與七王府有關的所有突然死亡的人的消息!
既然田氏不忠不貞的事被發現了,那麼按照裴璋的性子,那姦夫只怕早就被殺了。跟-我-讀WEN文-XUE學-LOU樓 記住哦!而田氏一個婦人,來往不便,又能與誰有染?只怕,就是平常常常跟接觸到又不被懷疑的人!
一查之下,很快發現了目標。
這三個月來,齊王府裡死了兩個人,一個是侍衛統領,一個是田氏身邊的貼身侍女!
婢女相助與人私通,發現後統統殺死,裴瑾聽到彙報後,瞬間將來龍去脈理清了。那麼接下來,就該讓延帝知道事情的真相了!
可是該怎麼讓他知道?
裴瑾雖然知道了真相,可是沒有證據,物證已被消除,人證已被害死,穆貴妃等當事人自然不會開口承認,如果當場質問,他們除了抵死否認之外只怕還會反潑污水!倒是還有一個人證的,就是那個王福年安插在穆貴妃處的釘子,可是讓這個釘子跑到延帝跟前說出真相也是不可取的,這樣不但暴露了那釘子,只怕也要暴露了王福年。王福年是他一個極大的底牌,不到逼不得已,他是不會讓他涉險的!
再者,就算裴瑾有了足夠的證據,他也不能跑到延帝跟前說,不然,就算屆時延帝相信了這事是真的,裴璋確實是在陷害他,可是到頭來,延帝也會對他起了疑——如此私密的事情,你又是從何得知?所以,有證據他不能說,沒有證據,他更不能說,總之,他最好的就是不要插手此事!
可是不插手,怎麼接回顏世寧,怎麼接回小司……
北斗為此事傷透了腦筋,可裴瑾卻成日優哉遊哉的賞花逗鳥,好像天下太平無事發生一般,北斗見著真是鬱悶到了極點。
而裴瑾見著他滿是怨念的神情,卻是一笑,而後神神叨叨的道:“且再等三日。”
北斗一聽這話,吐血,三日過後,裴瑾就要前往宣城辦事,到時候人都走了,怎麼管這事!
而裴瑾卻再不多說。
等到三日後,裴瑾帶著人離開了京城,走時笑著道:“十日後,我回來,你娘子跟我娘子,統統回來,你就好好等著吧。”
北斗糊塗,邊上的小乙眸中卻精光乍現。
而後,在京城一家極為熱鬧的酒樓裡的某一個旮旯角裡,兩個喬裝打扮後的人開始竊竊私語。
“哎,你聽說沒有,咱七王爺頭頂是戴著一頂顏色極鮮豔的帽子呢!”
“這話怎麼說?”
“我告訴你你可別告訴別人啊,聽說啊,七王爺的側妃腹中那胎兒不是咱七王爺的!”
“此事當真?”
“那還有假?告訴我的人可跟七王府裡的人極為密切啊,他說的話還能有假!”
“你指的是那個誰誰誰?”
“對對對,就是那個誰誰誰。”
“哦哦,那他說的肯定就是真的了!可是那這孩子到底是誰的啊?那人也太膽大了吧,咱七王爺的女人都敢沾呐!”
“唔,你把耳朵湊過來,我告訴你啊,你有沒有聽說七王府裡那個統領突然死了啊?”
“聽說了啊,可是那跟這事有什麼關係?”
“嘿,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你說,一個好端端的人怎麼死了?這裡面肯定有貓膩啊!”
“哦哦,你的意思是……”
“噓!這可是大秘密,不能說不能說……”
說到這,見旁邊桌子上的人都豎起了耳朵,兩人相視一眼,然後佯裝有事掏了銀子就告辭。回頭走到外邊角落,換了行頭,又跑到附近的茶館裡繼續開始竊竊私語。
而在小甲跟小乙的搗鼓之下,不出幾日,七王爺頭戴綠的消息就被傳得沸沸揚揚,街頭小巷,酒館茶肆,豪宅大院都在談論著此事。
風言風語傳到七王府,裴璋又急成怒,將田氏鞭打一頓後,下令將府上的人狠狠查一遍——這可是自己府上的人傳出去的啊!本想著此事已經瞞天過海再無人知道,誰知,竟被自己手底下的人傳出去,並且傳的滿城風雨人盡皆知!他不查出那“誰誰誰”到底是“誰誰誰”,不將他千刀萬剮,如何能咽的下這口氣!這可是讓他成為天下人的笑柄啊!而更讓他驚心的是,如果這些消息傳到宮裡讓延帝知道……
裴璋想堵住天下人的嘴,可是悠悠之口,他如何能堵!
而當北斗聽到外邊的風聲後,一愣之下不由拍案叫絕!
好你個裴瑾!
一件被極力遮掩的醜事,他硬是將它宣告天下!沒有證據不要緊,咱們只要讓人知道有這事就好!不能插手此事不要緊,咱們只要讓人動動嘴皮子然後袖手旁觀就好!不能當面告訴延帝不要緊,天下人都知道了,延帝知道還會遠嗎!至於這些傳言到底是真還是假……呵,延帝生性多疑,他聽到這些傳言後,難道不會讓人查嗎?而他動手查,可比別人把證據擺在他面前要有力的多!
裴瑾!裴瑾!他以一種出乎意料的方式解開了這個僵局,然後,逆轉了所有的局面!
手段真是太高了!
……
當顏世甯聽完裴瑾的陳述後,她簡直要對裴瑾刮目相看了,這只狐狸真是太厲害了!
“怎麼樣,為夫這化腐朽為神奇的本事是不是很厲害?”見顏世寧一臉驚歎,裴瑾挑著眉嬉笑道。
顏世寧見他又開始得瑟,想要白他一眼,可嘴角到底笑了起來,想到什麼,又問:“那後來父皇又是怎麼知道的?”
“這個麼,父皇高高在上,本來這些風聲也傳不到他耳裡的,不過我琢磨著老王頭年紀大了,嘴皮子碎了點,所以不小心就漏了點東西出來吧。當然,也有可能他年紀大了眼睛耳朵好好使,帶著父皇去哪裡溜達,無意聽到角落裡兩個宮人在竊竊私語,然後一喝,一問,這事就這麼給漏出來了……嘿嘿嘿,過程不要緊,我當初讓小乙放出風聲,就準備著老王頭在宮裡能給個接應的……哎,宮裡有人真是好辦事啊!”裴瑾說著,抿了口茶,繼續開始得瑟。
顏世寧忍無可忍,搶過他的茶自己喝下。半晌後,想到什麼,又道:“這麼說,父皇放我出宮,定是把事情查清楚了,知道這是七王陷害咱們了?”
裴瑾眉頭一皺,歎了口氣道:“父皇應該是查清了田氏與人有染的事,他應該也懷疑田氏被下毒是七哥陷害咱們,所以才會把你放回來。不過我想,對於後者,七哥他們一定是抵死不承認的。他們不承認,父皇也無計可施,除了將他們冷落下來,不會作出實質上的懲罰。”
“那等於說他還沒垮了!”顏世寧道。
見她有些急躁,裴瑾拉過來安撫道:“別忙,心急吃不了熱豆腐。七哥現在雖然沒垮,但也好不到哪裡去了,父皇雖然不能在實質上將他怎麼樣,但心裡有了疑,再加上之前就不喜他,所以以後他的日子更難過了。而他呢,內有憂外有患,父皇的態度又越來越惡劣,急躁不安之下,只怕會作出不當的舉動!”
“什麼不當的舉動?”見裴瑾眸中閃著精光,顏世寧不由起了好奇。
裴瑾看著她,詭秘一笑,道:“父皇大壽之上,七哥給我設了這麼大的一局險先將我置於死地,那麼禮尚往來,我怎麼也得回敬一下不是?愛妃,稍安勿躁,為夫早就擺好了棋局,就等著他鑽進這個套呢!”
……
深宮裡,裴璋跪在堅硬的地磚上,磕頭謝罪。延帝站著,居高臨下的看著他,眉頭緊蹙。
“父皇!兒臣待田氏不薄,可她竟如此對我,兒臣,兒臣真是痛心之極!兒臣也不想隱瞞的,可是兒臣心想田氏家族乃社稷功臣,倘若將此事揭開,難免傷了和氣,所以才一直猶豫著沒能提起!”
“你隱瞞不說,難道不是為了將這孩子生下當做你坐上那位置的砝碼!”延帝言語極為犀利!
裴璋查得怒氣,趕緊磕頭,“兒臣糊塗,確實是有這一念頭的!兒臣罪該萬死!請父皇恕罪!可是兒臣萬萬沒有想著下藥陷害九弟的!那天之所以針對九弟兒臣也是看到田氏被下毒,心急之下才對弟妹疾言厲色……父皇,父皇,是兒臣利慾薰心了!可是兒臣真的沒有下毒!”
裴璋不停磕頭,聲音誠懇,表情懊悔,當真是可憐之極。可是他的心中卻是在咬牙切齒。
隱瞞不說,便有將孩子當做固寵的砝碼之嫌!可是如果沒有將那野種當做固寵砝碼的心思,就又有了會陷害顏世寧的嫌疑!兩相其害取其輕,裴璋深思之下,只好選擇前者!若不然,那就是謀害皇嗣的罪名,而延帝,是萬萬不能容忍此事的!
裴璋一派坦誠,恨不能掏心挖肺,延帝聽著,只覺頭疼。真真假假,假假真真,吵死人了!
他能理解裴璋的毒辣與不折手段,因為他曾經就是這樣幹過,可是他幹過,不代表他歡喜。延帝看著面前這個兒子,突然間有些無力,他到底有沒有選擇錯人呢?
裴璋見延帝沉默了,心中忐忑,思索一下後,又道:“父皇,其實兒臣還有一事要講。”
延帝皺眉,“說。”
裴璋目光閃爍,而後道:“兒臣之前一直,一直防著老九,然後不小心發現了些東西。老九,他似乎極具著不小的勢力……”剛才他已經如實揭穿了自己的野心,現在也就不懼怕將自己暴露的更徹底。他已經到了絕路,現在能做的,就是對延帝絕對的坦白與順從!
“哦?”延帝聞言,卻是目光一亮。
裴璋見狀,心裡暗喜,母妃果然料事如神,穩了穩神,他又沉沉道:“兒臣的人發現,在賢王府的四周,佈滿了九弟的人,而且這些人都是身手不凡的。兒臣想,九弟素來閒雅無欲無求,那怎麼會擁有這些勢力?這些勢力還是我們能發現的,那會不會還有些勢力是我們還沒能發現的?”
裴璋小心翼翼的把這些話說完,而後抬起眼皮盯著延帝的表情,待看到他的臉色開始變得陰沉後,嘴角抿出了一絲笑意。
父皇不喜老九,防著老九,果然不假!
……
等到裴璋退下後,延帝一個人坐在龍椅裡,面上表情陰晴不定,他在想一些事,一些至關重要的大事!
很久很久以後,他鬆開了攥緊的手,嘴角露出了一絲笑意。
老七是否忠君孝父,不得而知;老九是否表裡不一,也不得而知。那麼,朕就要設個局,好好看清一下你們的內心!
第七十四章 驚天大局不得破
延帝倒下了,在上早朝時候。
當時文武百官又在為著立誰為儲而唇槍舌劍的辯論著,忽然間聽到一聲驚呼,大家抬起頭時,便看到延帝口中噴出了一口血,然後昏厥了過去,之後,就連續數日不得見。
這麼一來,大夥都驚慌了,每個人的心思開始更加活躍,可是每個人都不敢輕舉妄動,他們都在觀望,等著宮裡傳出風聲。
延帝昏迷之後就被送入寢宮,然後消息徹底被封鎖,別說文武百官見不到龍顏,就連皇親國戚諸如貴妃皇子之流都不得進入。誰都不知道殿門裡到底是什麼情況,誰都不知道吐血之後的延帝病情輕重,每日除了幾位御醫進出,再無人窺得裡面究竟。
不過,看著這幾位太醫進出之時都是謹言慎行面色凝重,侯在殿外的人一揣測,便知情況應該大不好了!再聯想起往日延帝的身子狀況,有些膽大的已經開始暗暗盤算了!而當不知從哪裡流出的一句“時日無多”傳開時,僵持了數日的局面瞬間掀起了軒然大波!
延帝時日無多?!那立儲之事怎麼辦?誰才是大延國下一個繼任者!
他們等著延帝傳下聖旨,可是等了幾日,殿內局勢風雲詭譎,卻始終沒有一道明確的聖旨下來!這讓眾人更加焦急了!
好在,又過了兩日後,那扇緊閉的殿門終於打開了。
延帝傳出聲音了,他開始召見諸位舉足輕重的大臣以及身份特殊的皇族人士。可是為什麼獨獨召見這些重要的人物?外面的那些人又開始揣測了——只怕,是延帝在彌留之際,最後問詢一下眾人的意見了!
不過這樣也好,定下了最終的人選,以後也就少了後顧之憂!
可是當那些人一個個進去又一個個出來後,他們發現,每個人臉上的表情都很古怪。
延帝到底跟他們說了什麼!
這成了眾人最想知道的謎。
……
穆貴妃處,裴璋瞪大眼睛,驚詫之極,他看著面前這個其貌不揚的宮人,喝道:“你說父皇已經立下聖旨,上面寫的是立九賢王為儲!”
那名宮人沉聲道:“楊大人親眼所見,便特意命奴才前來通報!”
楊大人,禮部尚書,在二王相爭中看似中立,實則是再堅定不過的七王黨,他也是被延帝召見的為數不多的幾人之一!而當他瞥見延帝手上的聖旨上寫了些什麼的時候,心中大駭,然後便尋到了穆貴妃安插在宮裡與他聯絡的釘子,將事情轉述與他令他速速通報。
“楊大人還說了什麼?”裴璋已經坐立難安了。
“楊大人說,陛下神容憔悴,說話也已是力不能支!楊大人還說,他觀陛下用藥,都是吊命之物!”
“吊命之物!”穆貴妃聞言,臉色也變了。什麼時候需用這等烈藥,是將死而不願死的時候!
陛下,他真的要去了嗎?意識到這一點,穆貴妃的神色有些恍惚。
然而裴璋所想的卻不是這些,等到那名宮人把剩下的話說完又退下後,他厲聲道:“母妃!現在該如何是好!您不是說父皇定是不會讓老九坐那位置的嗎!”
穆貴妃正在心煩意亂,聽得兒子這一聲質問,臉色一沉,道:“你父皇心思叵測我如何能猜個毫釐不差!更何況這話也是在田氏之事未發生之前說的!現在你膝下無子又不得你父皇歡喜,你父皇改弦更張也是情理之中!”
裴璋見母妃有了怒氣,心一震,無力辯駁,只能將滿腔怒火壓下,可是越想越不甘,最後忍不住又道:“那難道我們就要眼睜睜看著老九坐上那位置!”
穆貴妃此時也冷靜下來,聽著這話,冷冰冰的看了裴璋一眼,道:“你父皇寫了聖旨卻不公諸於眾,這是他尚有猶豫……”
“可是他已立下聖旨,那便說明他已有決斷!更何況,他這一刻不下聖旨,不代表下一刻就不下!而一旦這聖旨下下,那老九坐上那位置就是板上釘釘的事!”裴璋打斷道。
“那你待如何!現在就跑到你父皇跟前搶過這聖旨撕了再寫?那你乾脆現在就調集所有勢力趁人不備去逼宮!一了百了!”見裴璋遇事這般亂手腳,穆貴妃恨鐵不成鋼,便怒斥道。
可是她只是一句怒言,裴璋聽在耳裡,卻猶如醍醐灌頂!
“母妃!”裴璋大喜道。
穆貴妃皺眉。
裴璋目光灼熱,“母妃說的是啊!”
“你要做什麼?”看到裴璋神色不對,穆貴妃警惕道。
“母妃,如果父皇下了那道旨,那麼一切就都晚了!我們倒不如趁他未下那道旨時,闖進宮!”
“糊塗!”穆貴妃喝道。
裴璋駁斥,“有何糊塗!這些年我們已經培養了足夠的勢力,在宮中也多有我們的人!我們深夜闖進宮是再容易不過的事!到時候我們只要逼著父皇重新寫下聖旨就好!”
“那如果他不依你的意願寫呢!難道你準備弑父殺君不可!”見裴璋似入了魔的狂熱,穆貴妃手都要抖了!
裴璋卻並未察覺,聽到這話,目光一閃,狠意畢現,“如果父皇甯死不從,那麼兒臣自當遂他心意!”
穆貴妃聞言,渾身都冰冷了。
裴瑾繼續道:“母妃!難道你忍心看著我們苦心經營多年的成果付諸流水嘛!試想一下,如果老九即位,他會放過我們嘛!那幫老傢伙會放過我們嘛!與其到時成為魚肉任人宰割,倒不如現在就搏一把!現在搏了,消息封鎖了,我登上那位置就還是名正言順!而一旦老九登上那位置咱們再搏,就是謀反的罪名!到時候名不正言不順,大勢便去了!”
瘋魔之中,裴璋卻是看的透徹,句句在理!穆貴妃聽著,驚心動魄之後,卻也慢慢聽進去了!
的確,現在的局勢雖然有些不利,但是他們還是穩抓在手中的,那些明面的勢力,那些暗處的釘子,他們都部署的好好的!如果現在動手,雖然冒險,但勝算極大的!而一旦老九登上那位置,一切都會重新洗牌,那麼他們的勢力就會多多少少收到損害!再者,就算到時候從老九手中奪位成功,也免不了留個千古駡名!倒不如現在神不知鬼不覺的以保駕為名進入宮中,逼得聖旨改寫!到時候,延帝是油盡燈枯一命嗚呼,七王是傷心欲絕可為了天下大業勉強登基……而那些不合作的人,就讓他們一個個忠心事主自願殉葬去吧!
穆貴妃越想越驚心,手指也攥得越來越緊。裴璋看著她這幅陰沉算計的樣子,一臉喜色,他知道,母妃一旦露出這表情,便是心中已有計較!
“母妃……”
“等等!”
裴璋剛要說話,卻被穆貴妃打斷,她突然想起了一樁事。
上次董太醫漏了風聲說延帝還有四五年的壽命,怎麼突然一下子就時日無多了?
穆貴妃眯起雙眼,察覺到了其中的問題。沉吟片刻後,她對著裴璋說:“你千萬不要輕舉妄動,待我確認完一件事情再說!”
“什麼事?”見母妃面色沉沉,裴璋蹙眉道。
穆貴妃翕動了下嘴巴,而後道:“我要去見一下董太醫。”
……
當夜,月黑風高。錦繡宮的一處偏門角裡,突然鑽出了一個披著黑色篷子的身影,他聽到了來自門那邊的三長兩短敲門聲。
董平,太醫院最年輕的太醫,今夜正好當值,聽到來自錦繡宮傳來的密語之後,便尋了個無人察覺的時機來到了這裡。
門上露出一個小洞,董平抬眼一望,看見了門那邊站著的那個女人。
“我有一事問你。”
“嗯。”
“陛下身體到底怎樣?”
“還有兩年。”
“怎麼?”
“原是有四五年的,不過去年太子薨逝陛下曾嘔血過,傷了好不容易積起來的元氣,之後便不大好了。”
“那近日傳的時日無多又是怎麼回事?”
門那邊久久沒有動靜,穆貴妃一怔,然後轉頭望去,看到的,還是夜色裡,那半張略顯朦朧的面容。
四目相對,穆貴妃心一亂,慌忙轉頭,然後啞著嗓子道:“為何不說話?”
半晌後,那邊傳來低沉的聲音,“那是陛下設的局。”
延帝設了個局,他故意在早朝時候吐血暈厥令眾人猝不及防讓天下震驚混亂,他想看的,就是所有人的反應。然後他被送回寢宮後,又對身旁的太醫下了命令——“裡面所有的事都不可外傳!若有洩漏!格殺勿論!”
眾太醫不知究竟,但帝心難測,他們照做便是!於是眾人遵著延帝的吩咐,每個人扮出了謹言慎行目光閃爍心思沉重的樣子!而後又有一人遵照命令,暗暗傳出陛下時日無多的風聲!
這麼一來,外頭更加混亂!
等到時機差不多了,延帝又開了殿門,開始召見重要的大臣。然後,在問詢立誰為儲的時候,有意無意的讓人看到他手上的聖旨。
而那聖旨,共有兩份!
“兩份!”穆貴妃聽到真相後,驚心。
董平頷首,“微臣雖未親眼所見,但觀進出者的神情,揣測出這聖旨定當有兩份的!陛下召見的人,明面上看都是中立者,但其實,一半是七王擁護者,一半是九王的擁護者。如微臣猜測無誤,其實陛下早就知道這些人所站立的陣營,卻只當不知而已。陛下召見他們,表面上是想聽不偏不倚者的答案,實質,是想通過這些所謂的中立者將消息傳到陣營明確者的耳朵裡!而這消息又是截然不同的,那就是,七王的人看到的聖旨上寫的是陛下要將位置傳給九王!而九王的人看到的聖旨上寫的卻是陛下要將位置傳給七王!試想一下,如果聖旨只有一份,就如楊大人所見的,那麼九王的人看到後應該面帶喜色,可是微臣觀察後所見的,他們所有人只是眉頭緊鎖心事重重!”
“那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深夜裡,穆貴妃聽著董平的話,只覺後背發寒。
“是試探!”董平沉聲道,“陛下是故意製造出他命不久矣的假像,又在二王之間埋下引線,他想看的,是誰先沉不住做出動作,引爆這個響天雷!”
“誰引爆!誰就是死!”穆貴妃顫聲道。
董平聲音卻猶自沉穩,“是的,所以,娘娘,請靜觀其變。”
“好。”穆貴妃喃喃應下,心還在激蕩不已,幸好她起了疑,幸好她問了人,若不然,如果她跟裴璋沉不住氣先動了手,那麼只怕,他們就真的死無葬身之地了!
幸好!幸好!
好不容易穩住心神後,穆貴妃突然又想起了一件事,她轉頭看著對面那個男人,問道:“這件事如此重大,你為何不來尋我先行告知?”
董平目光一動,低頭道:“娘娘自幼聰穎,這等玄機,如何看不穿。”
穆貴妃聞著這話,心一跳,目一沉,而後道了聲“告辭”後,轉身離開。
董平看著那模糊的身影消失不見,暗暗歎了口氣,目光也在一瞬間被夜色氤氳出了迷離:
——不過就是等著你來找我罷了。
……
當穆貴妃在董平處得知了這個驚天之密而後回去再做部署時,深宮的另一處,王福年看著挑燈看奏摺的延帝,卻手心裡捏出了汗。
這幾天他一直守在延帝跟前,寸步不得離,所以這個秘密,他怎麼都無法傳出去!
九王爺!九王爺!這是個局,您得小心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