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九章

　　蘇有有頗有些尷尬地揉著衣角，笑了笑：“我想出去，但是好像……忘記路了……”
　　白衣女孩聞言，不由唇角微彎：“我送你出去吧。”
　　身旁另一個穿黑衣，肌膚勝雪的女孩聽了，對她扔下一句快去快回，便自顧自地離開了。
　　蘇有有猶疑地問：“這樣會不會太麻煩你？看你好像有聚會的樣子。”
　　女孩笑笑：“沒關係，我本來也想在外面透透氣。”說著就朝前走了。
　　蘇有有趕緊跟上：“謝謝啊。”
　　揉了揉鼻尖，她瞥一眼那女孩，顯然也是富貴人家的孩子，但一點盛氣凌人的架子都沒有，相反非常和善，她直覺地就想認識她：“我叫蘇有有，蘇東坡的蘇，有無的有。”
　　女孩臉上掛著淡泊的笑：“林夕，雙木林，夕陽的夕。”略微停頓，她問：“我有些好奇，是誰帶你來這兒的？”
　　蘇有有撇嘴：“俞可熙。”
　　林夕沉吟片刻：“你認識沈昱？”
　　蘇有有訝異：“你怎麼知道？”
　　林夕笑容染上幾分明媚：“女人都愛八卦，我跟俞可熙雖然不熟，但也聽說她喜歡沈昱。”說著她有些抱歉地看著蘇有有：“我沒有冒犯的意思，不過看你面生，穿著似乎也比較……不同，所以我才想，大概是誰帶你進來的。”
　　蘇有有點頭：“嗯，你猜的是對的。”
　　“俞可熙她們那幾個，一般不會帶圈外的朋友進來這裡，如果帶進來，卻又不照顧你，讓你一個人在走廊迷路，說明她不喜歡你。”林夕意味深長地看她一眼：“你讓她感到被威脅了。”
　　蘇有有一愣，不會吧，她不是連能買下蘭博基尼的玉都戴著了，還能被她一介屁民威脅？
　　自嘲地一笑，她說：“怎麼可能，俞可熙不是沈昱的未婚妻麼？”
　　林夕思索片刻：“我沒這個印像，應該不會。”
　　“……”難不成都是俞可熙騙她的？
　　林夕觀察她的神色，心下了然：“你喜歡沈昱？”
　　蘇有有一滯，臉頰有些發熱，不好意思地垂下頭去，片刻後，小聲道：“喜不喜歡的，也不重要了，我跟他，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林夕望著她沉默，嘴唇開闔，一字安慰的話都說不出口。她理解她的想法，這個社會的現實，就是她們這百分之二十的人，掌握著百分之八十的資源，於是在這個小小的核心圈子裡，在這紙醉金迷的名利場上，浮華和誘惑也是成百上千倍於普通人。
　　而這中間，最艱難的，就是對彼此的信任。
　　將蘇有有送出門，她問：“你住哪裡？我讓司機送你回去吧，這裡要走很長的路才能打到車。”
　　蘇有有連連擺手：“不用了不用了，我怎麼好意思再麻煩你。”
　　林夕輕笑：“這有什麼，反正我現在又不用車。”
　　蘇有有還是搖頭：“沒事的，我去坐公交車就可以，真的不用麻煩了。”
　　林夕見她堅持，就不再勸：“那你自己路上小心。”
　　蘇有有揚起笑臉，朝她擺手：“今天真是謝謝你了，那我走了，再見。”
　　說完她沿著來時的路往回走，皎潔的月光在她肩頭打上一層輕薄銀輝，顯得清冷孤單。
　　俞可熙的態度誠然十分欠抽，但她的確給自己提了個醒。帝京是政治中心，但凡是京官，都不得了，更何況沈昱家裡政商兩個圈子都占了，可想而知他的桃花會有多少，政治圈子裡京官的女兒，商業圈子裡富豪的女兒，還有其他的諸如媒體娛樂演藝模特等等圈子，她拿什麼去擋他的桃花？
　　她又怎麼能相信他，百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
　　倒不如趁著還沒陷得不可自拔，及早抽身，以求全身而退。
　　沈昱自從表露心跡之後，就再沒去騷擾過蘇有有，他看得出她有壓力，不想逼她太緊。
　　所以當他聽見門鈴響，開門之後，日夜思念的人就站在門外，不由心跳難平：“怎麼突然來了？也不給我打個電話，萬一我不在家怎麼辦？”
　　蘇有有不自然地看著他，擠牙膏似地擠出個乾癟癟的笑：“我看見你家燈亮著，就上來了。”
　　其實她已經在樓下徘徊多時，幾度想逃，但最後還是忍住了，既然做了決定，就不要再耽誤人家，趁早說清楚好。
　　沈昱看出她有些異樣，隱隱有種不祥的預感：“進來坐。”
　　蘇有有搖頭：“不用，我有些話想對你說，說完就走。”
　　沈昱沉默地盯著她，片刻後猛然拽住她手腕將她拖進玄關，從鞋櫃裡拿出一個盒子，三兩下撕開，取出裡面的東西扔在她腳前：“有話就在屋裡說，我從不在門口說事。”
　　說著徑直往沙發上一坐，雙手環胸，臉色有些陰郁。對她要說的事，他已猜了個八九分，如果她是來說同意做他女朋友，那麼表情絕不會是那樣。
　　蘇有有低頭看著那雙嶄新的輕松熊拖鞋，這是第一次到他家，他沒給她拿一次性拖鞋，難道這是她專屬的？
　　想到這裡，她有些難受，他對她好，可是她卻要辜負他的好意。
　　踩進綿軟的拖鞋，她趿拉著走到客廳，在離沈昱約莫一米遠的地方坐下，吸了口氣，剛要開口，就見他站了起來：“你喝什麼？”
　　蘇有有局促地抬眼：“白開水就行。”
　　沈昱沒多看她，徑直去了廚房，高大的背影不知為何，看起來有幾分蕭索。
　　蘇有有狠狠地掐著自己掌心，越到拒絕他的時候，他的好便越清晰地浮現在她眼前，不知不覺，兩人已經認識好幾個月，跟他在一起的時間比跟自己閨蜜還長，他雖然嘴賤，但對她總是嘴硬心軟。
　　他似乎是很好的，為什麼要放棄？
　　蘇有有嘆口氣，垂眸盯著地面，雖然她還年輕，有資本嘗試談一次沒有結果的戀愛，盡情享受跟高富帥在一起的感覺，但她仔細想想，還是算了，她不圖他的錢，只求這個人能完全地屬於自己，可惜她不敢去相信會有這種奇跡發生，她也不想時時刻刻擔心他劈腿，變成喪心病狂的控制魔。
　　沈昱在廚房站了許久，他知道他人生的第一個死刑宣判，馬上要來了。
　　他竟也和其他人一樣，沒出息地想要逃。
　　原來愛上了，就會如此患得患失，輕易喪失冷靜。
　　硬著頭皮把水端出去，往她身前一放，他陷進沙發，已然有些疲倦：“有什麼話就說吧。”
　　蘇有有抿了抿唇，艱難道：“你上次說，要我做你女朋友，我想還是算了……”
　　“為什麼？”沈昱斜眼睨她：“你明明喜歡我。”
　　“我……”蘇有有沒否認，只說：“我覺得我們可能不是很合適，就算在一起，也未必能走下去。”
　　“我們不合適？”沈昱忍不住冷笑，眼神雜著幾分譏誚：“你不如說，你更喜歡那個騙過你又拋棄你的前男友，所以才拒絕我。”
　　蘇有有咬著牙關：“我的決定跟顧家喬沒有關係。”
　　沈昱從沙發坐起來，微眯著眼看她：“你告訴我，我哪裡比不上他？”
　　蘇有有搖頭：“沒有，你都比他好。”
　　“那你為什麼不選我？”沈昱睨著她，眼底一片冰寒，他第一次知道失敗是什麼滋味，無論自己多好，只要不是那個人，就不行。
　　“不是你的問題，是我自己不敢相信你。”蘇有有知道自己的決定已經激怒了他，忐忑地站起來：“對不起。”
　　沈昱冷漠地別開眼，不想再看她，一看見就無名火起。
　　蘇有有見狀，小心翼翼地說：“那，我就先走了。”
　　在玄關換鞋時，她聽見沈昱問：“你打算跟那個人復合？”
　　蘇有有垂著頭沉默，她跟顧家喬的事，和沈昱無關。
　　沈昱盯了她背影半晌，得不到她的回答，咬牙：“很好。”
　　蘇有有頓了頓，沒有回頭，直接走了出去。
　　大門關上的瞬間，她忽地覺得心裡空蕩蕩的，像是憑空丟了一塊，敞著大洞吹風。
　　木然地乘電梯下去，走出樓外，她再抬眼望了望沈昱家的陽台，眼眶有些酸。
　　小時候不小心被針扎到過，從此她每次面對尖的東西，都特別謹慎，例如剪刀、毛衣針。
　　人有躲避危險的天性，沈昱對她來說，就是針一樣危險的東西，總覺得遲早會扎傷她。
　　經歷過顧家喬，她就更加覺得，相信別人是一件困難的事了。
　　回到家以後，她把顧家喬送她那條手鏈從抽屜裡拿出來，找了個舊紙箱裝好，拿膠條纏緊。
　　隔天聯系了快遞，將東西寄了出去。
　　既然不能相信沈昱，那她也無法再相信顧家喬，不如都不要罷，以後遇見一個老老實實的人，不一定多好看多有錢，只要人品好真心對她，那就夠了。
　　長安街上的會所，是沈昱待的地方。
　　她只在這高傲的帝京城下，居無定所。



第四十章

　　蘇有有在華瑞快待滿半年，按公司流程，需提前填報轉正申請。
　　她把表格交到單有為辦公室，對方接過來，漫不經心地掃了一眼，隨手擱到旁邊：“有有啊，你這幾個月以來，雖然吃苦耐勞，但是業績不怎麼好啊，一個單子都沒簽下來。”
　　蘇有有垂著眼，沒吭聲解釋。經過這段時間，她多少感到自己不是做銷售的料，沒成功簽下單子，只是在維持老客戶，請他們多開華瑞的藥給患者而已。
　　雖然她眼饞銷售掙的那些錢，但是沒有金剛鑽，還真攬不了那瓷器活兒，膽大心細臉皮厚，她頂多能做到心細，拜訪醫生被多拒絕幾次，她就玻璃心碎一地了。
　　當時她初出茅廬，雄心勃勃外加傻逼呵呵，同一切眼高於頂的大學生一樣，覺得自己啥都能幹好，但現實把一盆冷水從頭兜腳地給她澆下來，逼她不得不去反思，自己真的適合銷售嗎？要怎麼做才能提高業績？
　　單有為見她低眉順眼，就點到即止，沒多說難聽的話，輕咳一聲，他問道：“沈昱那邊跟得怎麼樣了？”
　　蘇有有聽見沈昱兩個字，心絞了一下，搖頭：“沒什麼進展。”
　　單有為眉頭唰地皺了起來：“你在他身上花費那麼多時間，怎麼可以沒進展？”
　　蘇有有沒法解釋。
　　單有為重重地拍了下桌子，發出沉悶的聲響：“沈昱這單子你必須想辦法給我拿到，否則你轉正的事兒咱們就得好好談談了，公司絕不會雇佣一個能力不夠的人。”
　　蘇有有垂著腦袋點了下，單有為習慣用這樣的方式給下屬壓力，讓他們感到生死存亡，才能激發出潛力。
　　“好了，出去吧。”單有為不耐地朝她揮手，跟趕蒼蠅似的，蘇有有默默轉身走了出去，也許她該再去見一見沈昱，把業務上的事情弄清楚，到底他買不買華瑞的藥，總要給句話吧。
　　如果他能同意，這就將是她的第一單，而且是一大單，一定能拯救她的轉正危機。
　　但一想到她前腳剛拒絕人家的示愛，後腳就要去求人辦事，她就頭皮發麻，直覺地不願意去。
　　可是沒辦法，人為財死，鳥為食亡。
　　因為跟過沈昱很長一段時間，蘇有有對他的排班非常了解，算准他在醫院，沒有提前打電話就去了。
　　猶猶豫豫地走到門診樓前，她有些害怕進去，總覺得這樣去找沈昱很尷尬。
　　正躊躇著，聽見有人喚她：“有有？”
　　蘇有有聞聲回頭，黑毛衣，白色絨線帽，少年眉目如畫。
　　“你怎麼會在這兒？”蘇有有驚愕道。
　　顧家喬唇角輕揚：“我來復查。”
　　蘇有有哦了聲，想起之前他為她喝到胃出血：“你現在身體怎麼樣？”
　　“還好，我媽擔心，非要我再來檢查下。”顧家喬頓了頓，試探：“你是來找沈醫生的？”
　　她把他送的手鏈寄還給他，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所以她選擇的是沈醫生？
　　蘇有有點頭：“嗯。”
　　顧家喬沒說什麼，但蘇有有還是敏感地捕捉到了他眼裡一閃即逝的失落。
　　她大約感覺顧家喬誤會了什麼，但她沒解釋，誤會就誤會罷，這樣更好。
　　兩人都要進門診樓，就一齊往裡走，雖然關係有點微妙，但畢竟不是仇人，勉強也算朋友，就互相找著話題。
　　到達消化內科的樓層，蘇有有和顧家喬剛出電梯，走廊上就風風火火地走過來兩個白袍醫生，前面那個桃花眼美人臉，正是沈昱。
　　蘇有有一見到他，心就揪起來，腿也走不動了，跟澆鑄在地上似的，只能呆呆地望著人家看。
　　沈昱餘光瞥見個熟悉的身影，下意識地朝那個方向望去，被蘇有有拒絕後，他面子上過不去，再也沒找過她，可是時常有她還縈繞在他周圍的幻覺。
　　他以為這次又是自己看錯，沒想到真是她，白色娃娃衫，細腿牛仔褲，塗鴉帆布鞋，視線正筆直地望著自己，他唰地就停住了腳步，沒有任何徵兆，走在他身後的陳俊傑來不及剎車，撞上他後背。
　　兩人就這樣隔空對望，彷若時間靜止了一般，天大地大，只餘你我二人。
　　沈昱拔腿想朝她走過去，可是下一秒，看見她身側的顧家喬，兩人站在一起，他不由臉色陰鬱起來，像晴朗的天幕霎時堆滿了暴風雨前，黑壓壓的烏雲。果然如他所料，她選擇了那個小子……
　　他心裡說不出的失望。如果說她拒絕自己，是因為還不夠喜歡自己，那他可以努力，對她再好一點，再多給她時間，但她選擇了那個曾經欺騙過她，玩弄過她的男人，這不是腦子裡有屎麼？！活脫脫一個大傻逼！
　　有人說，不要去跟傻逼計較，他會把你的智商拉到他的水平，再用豐富的經驗打敗你。
　　沈昱也覺得不想再跟蘇有有糾纏下去了。就像吃狗肉和不吃狗肉是兩個互斥的群體，選擇顧家喬和認為她不該選擇顧家喬，也是兩個互斥的群體。既然如此，索性不玩了。
　　這麼想著，他拔腿就走，陳俊傑剛樂呵呵地跟蘇有有嗨了一聲，扭頭就見沈昱已經走開了，不由恍然，難怪這幾天沈昱臉色臭得跟大便一樣，動不動就發脾氣，原來兩個人吵架了。
　　他看一眼顧家喬，有些猶疑，蘇有有該不會跟他復合了吧？
　　“有有，你怎麼到醫院來了？找沈醫生？”
　　蘇有有望著沈昱的背影，好半晌才點了下頭：“嗯。”
　　顧家喬站在一旁，兩人剛才的互動他盡收眼底，已經看出端倪，如果不是兩人鬧矛盾，就是有有根本沒有和他在一起。
　　“有有。”他柔聲喚她：“我先去檢查，回頭再找你。”
　　蘇有有嗯了聲，顧家喬便朝反方向去了，陳俊傑帶著她往沈昱診室走：“你跟沈醫生吵架了？”
　　蘇有有只是苦笑著沉默。
　　陳俊傑見狀，不好再刨根究底，把她帶進沈昱診室就出去了。
　　蘇有有拘束地站在門口，沈昱坐在桌後，抬眼瞥見她，眼裡閃過一絲意外，隨即又低下頭去處理事情，沒有說一句話。
　　房間內只剩他們二人，氣氛緊繃得如拉滿的弓，箭在弦上，一觸即發。
　　蘇有有率先扛不住，硬著頭皮喊了聲：“沈醫生。”說出來才發現自己聲若蚊吟。
　　沈昱原本在氣頭上，不想搭理她，但聽見她謹小慎微的聲音，心頭又不自覺地軟了些，她莫不是想通了，來認錯的？
　　沒抬眼，他硬梆梆地道：“找我有事？”
　　蘇有有試著走上兩步，雙手交握在身前，像做錯事的小學生，垂著腦袋聽老師教誨：“我……”
　　她說不出口。兩人這樣緊張的關系，她怎麼好意思在這當口求他辦事。
　　沈昱半天沒聽見回答，視線抬高了些，落到她身上：“有話快說，我很忙。”
　　蘇有有一咬牙，死就死吧：“我想請你簽下華瑞的單子！”
　　沈昱一怔，身子慢慢靠上椅背，右手四指在桌面有節奏地敲擊，桃花眼眯起來，注視她好半晌才露出個自嘲的笑，他還以為她想通了，原來是來跑業務的。
　　嘴角一勾，他冷笑道：“我對你們華瑞的單子沒興趣，一開始就沒打算給你們，你可以走了。”
　　蘇有有驚愕地抬眼：“……你既然不打算給，為什麼要我來跟單？”
　　沈昱無所謂地聳肩：“我只是覺得逗著你好玩，順便報復你曾經罵我的事。”
　　蘇有有一滯：“我什麼時候罵過你了？”
　　“你不是在微信上說過，讓我去泰國發展？”
　　“……”蘇有有愣了好半天，才想明白這件事，難怪一開始他就對她不正常：“你早就知道微信上那人是我了對不對？”
　　“不然你以為我為什麼要對你網開一面？不過是想把你收在我身邊玩而已。”
　　“……”蘇有有雙眼蒙上一層薄薄的水霧，安靜須臾，她感到自己聲音有點抖：“那你說過喜歡我的事呢？也是騙我的？”
　　沈昱原本戲謔的臉色突然一僵，從桌後站了起來，不疾不徐地朝她走去，蘇有有下意識有些害怕，往後退了幾步，身子抵上冰冷堅硬的門板。
　　沈昱徑直走到她跟前，抬手扣住她下巴，神色複雜：“你希望我的話是真，還是假？”
　　蘇有有咬著下唇，望著他墨玉一般的眸子，沒有說話。她腦子有點暈，吃不准這件事是從頭到尾都是惡搞，還是在某個點產生了變化，起承轉合，才有他後來的告白。
　　如果要問她的希望，她自然希望，他是說真的。
　　沈昱見她沉默，扣住她下巴的指腹輕輕摩挲她細膩的肌理，居高臨下地看她，她清眸含霧，我見猶憐的樣子，令他心上某個柔軟的部位被深深地掐住，他一低頭，一俯身，便含上她的唇。

第四十一章

　　溫熱的唇貼上她的，蘇有有腦子空了片刻，下意識合上眼，身子既不迎合也不推拒，脊背緊靠門板，反手扣在門上。
　　沈昱吻得極有耐心，輕輕地含住她一片唇，愛憐地吮吸，並不大舉進攻。
　　緩慢的節奏，溫柔的力道，似乎都在向她說明，他是真的在意她。
　　沈昱察覺她沒有反抗，自然地拉起她雙手搭在自己肩上，跟著摟過她的腰，掌心撫著她後背，將她緊密地壓向自己，舌尖撬開貝齒，循序漸進地在她口中探索。
　　溫暖濕潤的舌尖抵上她的，一股酥麻的電流便從那交彙的地方傳開，各自蔓延到兩人的四肢百骸，蘇有有流失了氣力，身子半軟在沈昱懷裡，臉頰燒熱，理智在身體的愉悅下逐漸潰散。
　　她忘記自己該是要抵抗的，拒絕了他的告白，又怎麼能再和他接吻？
　　可是她喜歡他，似乎比自己預計的要深，拒絕他以後每天都會想到他，剛才在走廊見到面，她幾乎緊張到不能呼吸。
　　所以她很沒出息地放任他吻她，情到深處，甚至小小地給予回應。
　　沈昱自然察覺，情不自禁地加深了這個吻，兩人的舌尖在她口中跳起貼面舞，互相追逐。
　　蘇有有雙手原本軟軟地搭在他肩上，此刻也隨著他舌頭的深入，不自覺地繞上他的頸項。
　　深秋難得艷陽，一束金色光斑靜灑在玻璃窗前，滿室安寧，只聽得見情人間曖昧親吻的滋滋聲。
　　高大頎長的身影覆蓋著懷裡嬌小的人，想就這樣將她揉碎了，打爛了，融在自己的骨血裡。
　　從此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門上不適時地傳出叩門聲：“沈醫生？”
　　沈昱反應迅速，右手直接把門從裡面反鎖，左手仍摟著蘇有有，綿密地吻著。
　　蘇有有卻被這敲門聲震得回過神來，環住他頸項的手霎時鬆了，推他肩膀：“唔……有人……”
　　沈昱繼續輕啄著她的唇，聲音已有些黯啞：“不管。”
　　門口傳出擰門把手的聲音，擰了幾下擰不開，跟著聽見小美說：“沈醫生，跟我們去吃午飯吧？”
　　沈昱乾咳兩聲：“我還有事，你們去吃。”
　　小美怏怏地哦了聲，跟著腳步聲遠去。
　　沈昱敷衍走小美，復又低下頭來看蘇有有，她胸口起伏，喘著粗氣，臉頰酡紅，微垂著頭，他伸手挑起她下巴，與她四目相接，她雙眸因染上情欲而流光四溢，明媚誘人。
　　他心念一動，低頭又吻了上去，反正這下門都鎖了，正好可以為所欲為。
　　蘇有有卻因被打斷一次，找回理智，偏著頭躲開了。
　　沈昱對她的抗拒感到不悅，微皺起眉：“怎麼，現在意識到自己在劈腿，所以要掙扎了？”選了顧家喬，卻又不捨得他，所以願意背著男朋友跟自己在這裡卿卿我我？
　　蘇有有一滯，猛地從他桎梏中掙脫出來，理智已經歸位：“我的事不用你管。既然你不肯簽華瑞的單，我走就是了。”
　　沈昱盯著她突然冷淡的模樣，眸中怒火愈旺，剛才她在自己懷裡無比溫順，甚至回吻，分明就是對自己有感覺，可是為什麼還要選顧家喬？！
　　唇角微挑，他哼笑一聲：“雖然我不肯簽華瑞的單，不過看在你伺候過我幾個月的份上，我可以給你錢。說吧，你簽一個單，提成幾個百分點，我算一個大概的數目給你，也不枉你這幾個月辛苦。”
　　蘇有有驚詫抬眼，難以置信：“你說什麼？”
　　沈昱裝作無所謂地聳肩：“你拒絕了我，卻還好意思來找我，不就是為了錢嗎？我也不想欠你，這錢就算是我個人給你的。”
　　蘇有有愣愣地望著他，腦子還回不過神。這還是她認識的沈昱嗎？
　　以前的他雖然嘴賤，可是從不會傷她的自尊，不會侮辱她……
　　眼眶下意識地就澀了，她忽地覺得好笑，自己真是個傻逼，還以為他多少會幫幫自己，就算不幫，也不用這樣吧。
　　硬擠出個笑，她咬牙望著沈昱：“你真行，算了，就當我沒來過，你的錢留著自己治腦子吧，我不需要。”說著轉開門鎖就跑了出去。
　　門一關，眼淚就不爭氣地往下掉。
　　她還記得上次來給他送螃蟹券，那個時候為了保護她，他違背自己原則收了禮，還背著她打電話給單有為，叫他不要讓自己捲進復雜的事。
　　在南京游玄武湖，他救了落水的自己，緊張到罵她是豬，連游泳都不會。
　　她以為他只是嘴欠，但始終背地裡對她好，不像那種為你付出了一點，就要在明面上反復說使勁說，邀功領賞的人。
　　只是她沒想到的是，他狠起來也可以那麼傷人。蘇有有邊跑邊抹眼淚，到電梯前才停下來。
　　“有有！”
　　她恍惚聽見有人喚她，瞬間燃起希望，該不會是沈昱來追她了吧？
　　循聲望去，才發現是顧家喬，和她一樣微喘著氣，像是跑著過來的。
　　“怎麼哭了？”顧家喬走到她身邊，探究地注視著她發紅的眼圈。他沒去檢查，好不容易偶遇她，如果自己走遠，下次見面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索性就折了回來，反正醫院不會跑，檢查什麼時候都可以做。
　　他知道她去找沈昱，就在他診室附近坐著等，沒想到看見她哭著跑出來。
　　蘇有有吸吸鼻子，強顏歡笑：“沒事，我、我最近眼睛不好，一吹風就流淚。”
　　顧家喬復雜地望著她：“他欺負你了？”
　　不等蘇有有回答，他便往回走：“我去找他。”
　　蘇有有急忙拉住顧家喬胳膊：“不用了不用了，跟他沒關係。”
　　顧家喬停下來，轉過身，蹙著眉盯了她一會兒，嘆氣：“那我們走吧。”
　　蘇有有點頭：“嗯。”隨即又想起什麼：“你檢查完了？”
　　顧家喬隨口扯了個謊：“我來晚了，掛的號在下午。我們找個地兒吃飯吧？我好像胃酸有點過盛，得吃點東西。”
　　蘇有有知道他大病初愈，胃酸過多會腐蝕胃壁受損的地方，便同意了：“醫院旁邊有家粥店，我帶你去吧。”
　　顧家喬點頭微笑：“好。”
　　沈昱在診室裡兜著圈子地走來走去，像被關進鐵籠的公獅，狂躁不安。
　　他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腦子一抽，就對她說出那樣的話，他還記得她離開時，眼眶都已經逼紅了。
　　埋頭走了好幾圈，他瞥見桌上有個玻璃杯，看起來極為不順眼，嘩地就抄起來砸在地上，杯子碎了之後，他罵了句沈昱你他媽就是個傻逼，跟著就奪門而出。
　　可是走廊上，穿梭的人流裡，哪裡還看得見蘇有有的身影？
　　他下意識地跑到電梯前，正好下行梯剛到，電梯門緩緩打開，他看了眼裡面站滿的人，頭皮發麻，一咬牙，還是擠了進去。坐電梯怎麼也比他跑樓梯下去快。
　　狹小逼仄的空間讓他渾身汗毛直豎，尤其在這種給人感覺是不通風的環境，身邊有個上了年紀的，乾癟癟的老頭在劇烈地咳嗽，胸腔裡像是齁著一口濃痰，咳不出來，一直嗡嗡地響。
　　沈昱手心都捏緊了，感到有無數病菌在朝他撲面而來，不由摒住呼吸。
　　電梯到一樓，門一開，他百米彈射的速度跳出去，喘一口大氣，風風火火地朝外跑，不停張望著四周的人群，遠遠地，看見了蘇有有小小的身影，旁邊依然跟著那個牛皮糖似的顧家喬。
　　他猶豫片刻，還是咬牙追了上去，從身後拽住蘇有有的胳膊，把她身子扯了過來，原本一肚子的話要說，真站到她面前，卻一個字也說不出口。
　　蘇有有意外地望著眼前的人，黑眸晶亮，喘著粗氣，視線如鷹隼一般鎖住自己，卻始終沉默。
　　顧家喬見兩人只是對望，並不開口，忍不住往蘇有有身前一擋：“你來幹什麼？”
　　沈昱收回視線，落在顧家喬身上：“關你什麼事？”
　　顧家喬護著蘇有有，像老母雞護著自家小崽：“你說關我什麼事？”
　　沈昱一滯，言下之意，就是他是她的男朋友，暗指自己是外人。
　　“有有。”他越過顧家喬肩頭，看著蘇有有：“對不起，我剛才說的話沒經大腦。”
　　蘇有有沉默片刻：“那華瑞的單子？”
　　沈昱抿了抿唇，為難地垂下眼：“對不起，我不能給你，不是因為別的，只是這是我的原則。”別的科室他管不著，自己科室他絕不允許採購性價比低的藥，就算對像是她也不行。
　　他可以為她收禮，但損害患者利益的事他不會做。
　　蘇有有低著頭看了會兒地面，半晌後嘴角牽出笑：“我知道了。”所以他一開始，真的只是在耍她……
　　“沈醫生，謝謝你這幾個月給我希望，不過我想以後我們不會再合作，也不用再見面了。”
　　說著蘇有有拉顧家喬胳膊：“我們走吧。”
　　顧家喬警告地盯了沈昱一眼，轉身跟她走了。
　　沈昱站在原地，注視著兩人的背影消失在醫院大門外，久久無法動彈。不能……再見面了？





第四十二章

　　蘇有有沒拿下沈昱的單，不敢跟單有為挑明，就採取緩兵之計，先騙他說正在和沈昱談，背地裡邊在網上投簡歷，邊搜尋尚有機會可以拿下的單。
　　印像裡，京郊有家小醫院，消化科的主任醫師姓何，六歲的女兒一年前被查出患有尿毒症。單有為曾經帶她去拜訪過這位何醫生，不過何醫生態度雖然溫和，意思卻很強硬，對華瑞的採購合同沒興趣。
　　蘇有有尋思，何醫生的女兒生病，勢必需要大筆醫療費，以他醫生的收入來填治病這個無底洞，絕對入不敷出。那他既然缺錢，說不定再做做他的思想工作，他會願意採購華瑞的藥，這樣就有大筆的回扣可以拿，多少補貼點醫藥費。
　　這麼想著，她就馬不停蹄地趕往京郊。
　　到醫院後不巧，何醫生不在，蘇有有向護士打聽到何醫生的去處，原來他去市一醫院看女兒，她就又風風火火地折騰到市一醫院住院部。
　　在各個病房門的玻璃窗上往裡張望，她終於在其中一間找到何醫生，不好意思唐突地進去，就在門口瞎轉悠，所幸不久後何醫生拎了個熱水壺出來，蘇有有這才鬥膽在走廊上叫住他：“何主任？”
　　何醫生回頭一看，愣了半天，終於想起她是誰，臉色不是太好：“你怎麼找到這裡來了？”
　　蘇有有尷尬地擠出個笑，她也知道這樣貿然打擾別人的私人時間不大好，不過她也是走投無路，逼上梁山：“何主任，真是對不起，我知道我這樣來有點唐突，但是我剛也都看到了，您女兒得尿毒症，每個月得花不少錢吧。”
　　何醫生沉默了會兒，嘆口氣，拎著熱水壺朝前走，蘇有有忙不迭地跟上去，聽見他說：“小姑娘，我也不跟你繞彎子了，你的來意我懂，你的暗示我也聽得明白，但這是原則問題。”
　　何醫生說這話的時候，脊梁挺得筆直，臉色嚴肅，讓蘇有有不敢妄自去揣測他這是在端架子，有的醫生表面上說是原則問題，實際上卻是暗指好處費不夠多。
　　舔了舔下唇，她猶疑地問：“那您女兒的醫藥費，您怎麼負擔呢？原則比女兒重要麼？”
　　何醫生安靜片刻，打開龍頭，熱水涓涓流進那個大紅色印著牡丹花的水瓶：“說實話，我不是沒猶豫過。在我最困難的時候，你們單總就找過我，那時還沒帶著你，當時我掙扎了很久，還是拒絕了他。”
　　何醫生說到這裡笑了笑：“正是因為拒絕了他，所以我更加積極地找其他辦法籌錢，後來輾轉從其他同僚那裡打聽到，市一醫院有個給十四歲以下的小朋友設的公益基金，只要申請通過就可以獲得補助，所以我把孩子轉到這兒來了。”
　　蘇有有感嘆：“原來如此。”
　　何醫生拎著水瓶往回走：“現在回想起來，當時拒絕你們單總是對的，如果接受了他的提議，我就不會花心思找別的方法救孩子，一輩子都會覺得良心不安。”
　　蘇有有默默地跟著他，沒再說話，何醫生在病房門口停下，對她抱歉地一笑：“對不起，小姑娘，幫不到你。”
　　蘇有有搖頭：“沒事何主任，您有您的原則，我理解的。”
　　何醫生稍微點了下頭，便推開病房門進去了，蘇有有則往回走，步伐有些沉重。
　　住院部樓下有個花園，秋天換的菊花，一簇簇紅的黃的怒放著，花團似錦，蘇有有路過看見，忽地感到疲憊，就坐在花前的長凳上休息。
　　鼻尖似乎聞得見沁人心脾的菊花香，她仰頭望著湛藍干淨的天空，享受忙裡偷閒的放縱。
　　這一刻，她是對人生感到迷茫的，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腳步匆匆，活得那麼累。像何醫生那樣明明很缺錢的人都可以脊梁挺直，那她這種不缺錢的人，為什麼要累得跟狗一樣？
　　想起當初進銷售這個行業，她的目的就是掙錢買房子，不啃老。可是買房子真的對她重要麼？她來來去去一個人，就非得要在這帝京城扎下根來嗎？
　　再往深了想，她這麼執著掙錢，是不是也因為不甘心，好像讀了大學之後，她就不再是媽媽的驕傲，什麼事都做不好，談個戀愛被人騙，找個工作四處裝孫子，還被人玩……
　　彷彿一夜之間，她就從以前那個人人喜愛，學習好，長相佳的小公主，變成泯然眾人矣的灰姑娘，沒有錢沒有房沒有金龜婿，還沒有水晶鞋。
　　不由自主地嘆口氣，她一動不動地仰望著頭頂那片天，萬裡無雲，像藍絲緞。想起海子有句詩：天空一無所有，為何給我安慰？
　　她過得這麼累，是不是因為追逐錯了東西？人家有錢有車有房有金龜，自己也有一定要有嗎？
　　不見得吧。既然如此，她還要繼續在醫藥銷售這個灰色行業幹下去？
　　她拿不定主意，感到前所未有的彷徨，投出的簡歷多數石沉大海，自己本來就剛畢業，工作還不滿半年就要跳槽，難以給人好印像。
　　花園邊，鵝卵石鋪成的小徑上走來兩個人，步速緩慢，低聲說著什麼，蘇有有餘光映到兩人身影，驚覺其中一個似乎是沈昱，下意識地就朝那個方向望去。
　　沈昱說話間，直覺地也往蘇有有的方向看過來，兩人視線隔空相撞，他愣住，沒想到她會在這個時間在這裡出現。
　　膠著片刻，蘇有有率先移開眼，視線落到他旁邊的男人身上，頓時坐直了身子，何醫生？
　　沈昱已經拔腿朝她走來，步子邁得又急又快，生怕她跑了似的，何醫生不明就裡，也跟了過來。
　　沈昱走到蘇有有跟前，柔軟的瀏海下，烏黑的眸子安靜地注視著她：“怎麼到這兒來了？”
　　“我有點事。”蘇有有從長凳上緩緩站起來，朝他身後的人打招呼：“何主任。”
　　沈昱有些意外：“你們認識？”
　　何醫生走過來：“對，小蘇過來找我，是為了談業務的事。”說著他笑看兩人：“原來你們也認識。”
　　沈昱嗯了聲，神色復雜地注視著蘇有有，蘇有有微微一笑，對何醫生道：“我跟沈醫生也是談業務認識的，不知道他也認識何主任。”
　　何醫生呵呵地笑起來：“我原本也不認識沈醫生，是通過他名下的兒童公益基金認識的。”
　　蘇有有微怔，抬眼望向沈昱，眉心微融。他是個好醫生，愛護患者，幫助弱小，甚至連拒絕自己的單子，都讓他的形像在她心中高大起來，只是……
　　沈昱有些抱歉地對何醫生道：“不好意思何主任，能不能讓我跟她單獨說兩句話？”
　　何醫生是明眼人，會意點頭：“成，你們慢慢聊，我就先走了，沈主任，我下次再過來找你。”
　　沈昱揮別何醫生，在長凳上坐下，蘇有有僵持片刻，還是坐了下來。
　　有很長一段時間，兩人都沒有開口，沈昱悄悄打量她的臉色，小心翼翼地問：“你是不是，還在生我的氣？”
　　蘇有有垂著頭，揪自己大衣上起的球，半晌後小腦袋一點：“你不要我的單子，該早點告訴我，你說了我會理解的。”
　　何必一直拖著她，讓單有為對她抱了很大希望，讓她自己也抱了很大希望，到頭來才發現，人家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你的單。
　　要是早知道這是他的原則，她就不會花那麼多時間和精力在他身上，耽誤她跑其他業務的機會。
　　沈昱沉默片刻：“如果告訴你，就不能老見到你了，而且你後來被別人騙，我根本說不出口。”
　　蘇有有安靜了會兒，自嘲地笑笑：“我好像，總容易被人耍得團團轉，也許是我自己哪裡有問題吧。”
　　沈昱望著她垂眉安順，自我否定，眼神迷茫的模樣，心裡扯起一陣痛：“對不起，我該早點告訴你的。”
　　蘇有有搖搖頭：“算了，反正事情都這樣了，我也不想你違背你的原則。”說著疲憊地起身：“我還有事，先回去了。”
　　沈昱忙站起來，下意識地拉住她的手，柔若無骨。
　　他總感覺今天的她有點不對勁，狀態似乎特別消極：“你等我會兒，我馬上下班了，晚上一起吃飯。”
　　蘇有有輕輕拂開他的手，勉強笑了笑：“不用了，我沒什麼胃口。”稍微頓了頓，她補充道：“沈醫生，謝謝你對我的錯愛，但你以後會遇見更合適的人，我……祝你幸福。”
　　說著對他點了個頭，轉身走了。
　　沈昱下意識地想追上去，白大褂口袋裡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他怕醫院有急事，掏出接起來，裡面傳出他媽慌慌張張的聲音：“小昱啊，不好了，你外公心臟病發，現在正往你們醫院送，你趕快安排一下！”
　　“我馬上去。”沈昱匆匆掛了電話，火急火燎往回跑，中途他回頭看了看蘇有有，那個小小的身影漸行漸遠，已經快要看不見了。

第四十三章

　　晚上回到住處，在那個沒有窗戶，連月亮都看不見的小隔板間裡，蘇有有忽地就特別想家。
　　她給媽媽打了個電話，那頭接起來：“閨女，出啥事兒了？”
　　蘇有有聽見熟悉的聲音，有點想哭，咬牙忍住了：“媽，我沒事兒還不能給您打電話嘛？”
　　蘇媽媽笑兩聲：“就你這孩子，屁股一撅我就知道你要拉什麼屎，肯定是心裡有事兒了吧？”
　　蘇有有吸吸鼻子：“沒事兒，就是想你跟爸了。”
　　蘇媽媽心裡可跟明鏡似的，這閨女想家，那鐵定是在外邊兒受委屈了：“閨女，你是不是跟家喬鬧矛盾了？”
　　蘇有有之前始終沒做好坦白的准備，但此刻不知道為什麼，忽然就有了勇氣：“媽，我跟您說了您可別生氣啊，我跟顧家喬已經分手了。”
　　“喲，還真分了啊？”蘇媽媽沒特別驚訝，她見閨女之前每次談到顧家喬，都閃爍其詞，就知道肯定出問題了：“什麼原因啊？”
　　蘇有有怕說出真相把媽媽氣到，就撒了個謊：“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就是他還在念研究生，我在工作，聚少離多，不行就分了唄。”
　　蘇有有本以為要挨訓，沒想到她媽媽痛快道：“閨女，沒事兒啊，舊的不去新的不來，你說咱長這麼漂亮，那還不得多挑挑，一定得找個好的才行。”
　　“媽，您不生氣啊？”
　　“我有什麼好生氣的？”
　　“您之前不是總說要帶顧家喬去張阿姨他們家示威，甩他們家女婿好幾條大街什麼的？”
　　蘇媽媽很不屑地哼了聲：“你媽我是有素質的人，才不跟那些市井小民一般見識。敢情你之前一直藏著掖著，是怕我生氣啊？”
　　“嗯。”
　　“這傻孩子！我之前跟你說的都是氣話，你要能找一個可以削你張阿姨家的那當然好，但是最重要的，還是得你喜歡，你要不喜歡，再好的媽媽都看不上。”
　　蘇有有忍不住笑了：“媽，我就知道您最好了。”
　　“那當然，我不疼自己閨女誰疼啊？不難過啊，等你回家了，媽給你介紹好的。”蘇媽媽說到這兒，想起另外一茬來：“閨女啊，你現在工作怎麼樣啊？我看那個新聞上說啊，現在有那個逃離北上廣熱潮，我看你們帝京那個地鐵，哎喲人不要太多哦，擠都擠死了。生活條件那麼差，你不如回家來好了。”
　　蘇有有沉默，聽見媽媽繼續說：“之前你爸說要在帝京給你買房子，你又不同意，說要靠自己，說你奮鬥了還買不起房那是國家對不起你。可是閨女啊，現在國家不管你死活的，你在帝京租房子住，哪裡比得上家裡舒服？”
　　“你要是回家了，讓你爸給你安排個穩定的工作，你要是想離單位近，那咱就在附近買套房，你要是想跟家裡住，那咱就整輛代步車，每天上下班舒舒服服的，哪點不好？”蘇媽媽頓了頓：“再說你爸年紀大了，也想你了，上次發燒打個點滴，還不停念叨你來著，你說你回來陪陪我們，那該多好啊。”
　　蘇有有最彷徨的時候，也想過回家，在父母身邊待上段時間，調整下情緒。但她只是有這個想法，並沒深思熟慮，眼下被她媽媽這麼認真地問到，她雖然一時心動，但還拿不定主意：“媽，您讓我考慮下吧，等我想好再跟你和爸說。”
　　兩人再聊了陣，她掛了電話，望著桌上鏡子裡的自己發愣。
　　如果答應爸媽回去，應該就不會再折騰回來了，這是個一錘子買賣。
　　但這裡有她大學四年的記憶，認識的朋友，有楊穎，還有……沈昱。
　　雖然理智上知道要遠離他，但情感上總難以割捨，曾經她以為分不清顧家喬和他孰輕孰重，但經歷過最近的事，現在她已經很清楚了，即便顧家喬站在她身邊，能讓她感到緊張在意的那人，也只會是沈昱。

　　林振華經過搶救，送入重症監護室，觀察二十四小時後，病情逐步穩定，轉移到幹部樓的特護病房。
　　老爺子七十多歲，卻精神矍鑠，耳聰目明，一人管理著偌大的林氏集團，沒人敢欺他老，在他眼皮底下耍花招。
　　平時老爺子身子骨挺硬朗，行如風站如松坐如鐘，做事雷厲風行，所以這次突然發病，著實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女兒林秀容更是數度落淚，以為他逃不過這一劫，要撒手西去，所幸最後還是搶救過來。
　　沈昱好幾天沒怎麼合過眼，一直守在外公病床前，實在困極了才在沙發上蜷著小睡一會兒。
　　沈時仁和林秀容在醫院附近的酒店住，人畢竟上了年紀，熬通宵就特別傷身，林振華度過危險期之後，兩人晚上基本就回酒店歇息，原本守夜是由沈時仁和沈昱輪著來的，但沈昱緊張外公，不肯離開病房，所以守夜就由他和專門請的護工全權負責了。
　　沈時仁父母去世得早，沈昱沒有爺爺奶奶，所以跟外公外婆的感情特別深，十歲那年外婆去世，令他想做個醫生，現在外公病重，他幾乎擔心到食不下咽的程度。
　　好在林振華很快蘇醒過來，相比之前，他沉默了許多，大抵經歷過生死，心態就有些微妙的變化。女兒女婿孫子看他又何嘗跟以前一樣，現在的林氏大老板褪去了高高在上的威嚴，氣場柔軟得就像鄰居家的爺爺。
　　他好些之後，陸續有政商名流前來探視，識相地不作久留，表完心意就走，以免打擾他休養。
　　俞正申帶著女兒俞可熙也前來探病，兩家人是世交，就沒那麼多表面上的彎彎繞繞，聊一陣後，俞正申瞅一眼窩在沙發裡的沈昱，意味深長：“小昱年紀也不小了，是該考慮下個人問題了。”
　　沈昱一聽，立馬乾笑道：“俞叔叔，我還年輕，個人問題不著急。”
　　俞可熙聞言，氣得跺腳：“沈昱，你是不是不想娶我？”
　　沈昱甩她一記白眼：“我又不喜歡你，為什麼要娶你？！”
　　俞可熙昂著下巴：“可是我喜歡你啊，我一直喜歡你！”
　　“你喜歡我我就要娶你，這是什麼強盜邏輯？！”
　　“你……！”俞可熙還想再鬧，被她爸打斷：“好了熙熙！這兒還有病人，你吵什麼吵？”
　　沈時仁也瞪著沈昱：“熙熙是女孩子，你怎麼就不知道讓著她點兒？”
　　沈昱別開臉，悶聲不說話了。
　　俞正申沉沉地笑了下，對老爺子道：“現在的年輕人，這婚姻問題都鬧心，可真是難為我們這些老一輩了。我們家熙熙也是，這年紀也不小了，還沒著落。”
　　在場的人都聽得明白，他言下之意，是想讓老爺子撮合兩個小的。
　　沈昱對此倒是毫不擔心。平常家裡就他媽在逼婚，目的無非是想抱孫子，他爸大部分時間在部隊，不怎麼愛過問他的私生活，外公雖然偶爾會表達下想有個孫子繼承林氏的意願，但還是以他的感受為主，讓他找個自己喜歡的姑娘。
　　所以對俞正申的暗示，他分毫沒往心裡去，這也不是第一次了，以前老爺子都委婉地把皮球踢給他，說讓他們兩個小的自己解決，今次也該一樣。
　　哪知老爺子沉默良久，忽然開了口：“小昱，收收心，准備結婚吧，熙熙不錯，可以進我們家的門。”他說這話時，蒼白的臉上掛著輸氧管，有些上氣不接下氣。
　　沈時仁和林秀容聞言，都吃了一驚，沈昱更是直接從沙發上跳了起來：“外公！我根本都不喜歡俞可熙，為什麼要我娶她？！”
　　林振華對俞正申道：“你先帶熙熙回去，我來跟他談。”
　　俞正申笑得一臉純良無害：“林老爺子，您好好休息，那我們就先回去了。”說著拽起俞可熙的胳膊，將她帶出了病房。
　　林振華這才嘆口氣，對沈昱道：“小昱，外公現在不比以前了，不知道還能活多久，萬一哪天又發病，外公不想連你結婚都沒看見就去了。”
　　沈昱無奈：“外公您瞎說什麼呢，您肯定能活到看見我結婚生孩子那天，再說我真不喜歡俞可熙，您不能讓我娶個不喜歡的吧？”
　　“那你什麼時候才能找到你喜歡的？”
　　沈昱想起蘇有有，頓時沉默了，喜歡的他是找著了，可是人家愣沒有看上他，跟了一人渣，真是氣死人了……
　　“都這麼多年了，你還在玩，從來沒收過心。”老爺子說著有些情緒激動：“我讓你跟我打理林氏，你不肯，我讓你結婚，了我的心願，你也不肯，你是不是想氣死外公啊？！”
　　林秀容見她爹開始大喘氣，立刻上前給他順氣：“爸，你少說兩句。”
　　沈時仁使勁拍了沈昱後腦勺一下：“猴崽子怎麼跟你外公說話呢？！以前我沒怎麼管過你的私事，但再由著你下去，我看你這婚是結不了了，這次我站在你外公這邊，你給我把那些花花腸子都收起來，准備跟熙熙結婚。”





第四十四章

　　林老爺子以死相逼，要沈昱盡快和俞可熙完婚，幸好林秀容從中調和，說兩個孩子對彼此都不了解，先讓他們相處看看，再多給點時間准備，林老爺子這才勉強同意。
　　林秀容心疼兒子，也惦念著上次見過的那個叫蘇有有的女孩，她看得出兒子喜歡她，但兩人看樣子沒成，不然依兒子的個性，要是成了，這個時候肯定會說出來，反對外公指婚才是。
　　雖然她也希望早點抱上孫子，但兒子的結婚對像並非俞可熙不可，只是現在沒有更合適的人選，她也不好幫著兒子反對自己的父親，萬一又氣出病，她罪過就大了。
　　陸川在老爺子甦醒之後來探望過一次，沒過多久又來了一次，這次臨走前，刻意把沈昱叫出去：“我們談談。”
　　沈昱連日沒休息好，眼底呈淡青色，下巴頦兒上也冒出細細短短的胡茬，看上去顯得有些頹廢。
　　陸川把他領到樓梯間，站在拐角的平地，倚著牆探究地注視著他：“你要跟俞可熙結婚？”
　　沈昱微微抬眼，自嘲地一笑：“沒想到消息還傳得挺快，連你都知道了。”
　　陸川神色復雜：“這麼說是真的。”
　　沈昱苦笑：“我外公都拿命逼了，我只能先答應他和俞可熙交往看看。”
　　“可是外面風傳你們要結婚。”陸川嘴角微勾：“俞家這是想給你壓力，事情鬧大了，你就更難反悔。”
　　沈昱輕笑：“我如果要反悔，誰還能攔得住我？我答應下來，只是想給外公一個交待，讓他這段時間安心養病。”
　　陸川沉吟片刻：“你那個小情人呢？”
　　“什麼小情人？”
　　“上次在酒吧，你跟寶貝似地抱回去那個。”
　　沈昱默不作聲了，腳一下一下地踢著樓梯扶手。
　　陸川好笑：“原來還有你搞不定的女人，這算不算報應。”
　　沈昱橫他一眼，繼續踢著鐵欄杆，聲音在樓道裡空響。
　　陸川有些好奇：“怎麼，她沒看上你？”
　　沈昱搖頭：“她跟前男友復合了。”
　　陸川沉默片刻：“你就不打算做點什麼？”
　　沈昱踢欄杆的動作停了下來：“她都已經做了選擇，我就算勉強把她搶過來，她也不會開心。”
　　陸川走到他身邊，和他並肩站著：“如果換了是我，只要認定她，就算會讓她不開心，也要搶過來，綁在自己身邊，反正來日方長，有的是時間讓她想通。”
　　沈昱有些動搖，陸川繼續問：“你確定會對她好？比她男朋友對她還好？確定的話，就動手吧，沒什麼好想的。”
　　苗婷趁著肚子還沒大起來，趕緊辦了去美國的簽證，准備遠赴重洋生孩子去。她這一走就是大半年，所以臨行前，她把蘇有有叫到家裡聚一聚。
　　蘇有有自然不是太願意。自從上次在機場，撞破宋裡和那個小三之後，她就不知道該怎麼面對苗婷，就好像我眼睜睜看著你後院要失火了，卻不能告訴你一樣，既感到自責又無能無力。
　　但她找不到合適的借口推脫，還是硬著頭皮去了。
　　苗婷穿了件高腰的毛衣裙，腰線以下蓬蓬鬆鬆，完全看不出來懷孕了，她美滋滋地在蘇有有眼前轉一圈：“看，我就是這樣在簽證官面前蒙混過去的，到時候去美國我也穿這件，一准兒看不出來我有孕。”
　　“嘿，大姐，您悠著點兒嘿，懷孕了還瞎轉悠，不怕摔倒啊。”蘇有有正扶苗婷回沙發上坐，宋裡趿拉著拖鞋從二樓下來了，望見蘇有有，兩人神色都瞬間尷尬，很快又化開，裝作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要喝什麼？”宋裡路過沙發時問她，蘇有有答：“隨便。”
　　苗婷說：“老公，給她拿瓶依雲吧。”說著拍拍蘇有有的膝蓋：“喂，我可都懷上了啊，你怎麼樣？打算什麼時候結婚？你媽一直跟我媽念叨來著，說你那個叫什麼顧什麼的男朋友，長得跟小明星似的。”
　　蘇有有牽動唇角：“結什麼婚，我們都分手了。”
　　“分了？”苗婷有些意外：“我們都還沒人見過呢，怎麼就分了……”
　　宋裡拿了瓶依雲過來，放在蘇有有面前的茶幾上，跟著在苗婷身邊坐下，苗婷順勢偎進他懷裡：“老公，有有跟她男朋友分手了，你說這才多長點時間，怎麼就變了呢？”說著不由有些傷情。
　　宋裡揉揉她的頭發：“你難過什麼？我們不是好好的麼？”接著對蘇有有說：“她懷孕，荷爾蒙分泌旺盛，所以情緒起伏有點大。”
　　蘇有有表示理解地笑笑，沒說什麼。
　　苗婷難過一會兒，突然想起件事：“上次我們在西餐廳碰見的那個沈醫生，跟你什麼關係呀？你該不會是因為他和那顧什麼的分的手吧？”
　　蘇有有想起沈昱，胸口一滯：“我跟沈醫生，就只是認識而已，我分手不是因為他。”
　　宋裡記得上次在機場看見過她和沈昱一起，貌似從哪裡剛回來，如果只是認識的關係，可以一起出去，回來時還同車離開？
　　上下打量蘇有有兩眼，他視線有些了然，已經把她看做GoldDigger：“婷婷，你想多了，有有跟沈醫生不是你想的那樣，沈醫生就快結婚了。”
　　蘇有有一驚，難以置信地抬眼望著宋裡，苗婷好奇地打聽：“真的嗎？他娶誰呀？”
　　“俞正申的女兒，俞可熙。”
　　蘇有有腦子嗡一下炸了，好像意外，又好像不意外，似乎還有些說不清道不明的意難平。他不是喜歡她的麼？為什麼那麼快可以娶別人？
　　苗婷問她：“有有，你知道這事兒麼？”
　　蘇有有尷尬地一笑：“我……知道啊，所以說你想多了嘛，我跟他什麼都沒有。”
　　無心多待，再逗留一陣，她便離開了苗婷家。
　　走在車水馬龍的路上，看著來來去去的人，她好像從中抽離出來，冷眼旁觀，原來這個世界，沒有誰少了誰不能活。
　　幸好——當時她拒絕了他。
　　隔天到公司，蘇有有主動去找單有為，敲開他辦公室的門：“單總，我有點事兒想跟您談。”
　　單有為點了下頭：“把門帶上。”
　　蘇有有關上身後的門，走到單有為辦公桌前，打定主意，也沒那麼不好意思了：“單總，對不起，沈醫生的單子我最後還是沒拿到。”
　　單有為意外地從桌後抬起臉，盯著她半晌都無法開口。他以為沈昱那麼愛護她，拿下單子是十拿九穩的事兒，沒想到竟然功虧一簣了。
　　他還沒說話，蘇有有就接著說了：“單總，我知道我的表現不盡如人意，所以也不好意思再留在公司了，我今天來，就是想跟您申請辭職的。”
　　“你要走？”單有為再次感到意外。他還沒開口攆她，她倒好，先說走人了。
　　往真皮座椅上一靠，他上下打量她，雖然她沒有做銷售的軟素質，但是硬件配置還不錯，一張小臉兒長得水靈靈的，撲閃著大眼睛，臉頰微微嘟起，模樣兒像極了小孩。
　　眼珠子一轉，單有為笑道：“有有啊，辭職的事，你想好了？”
　　蘇有有頭一點：“嗯，我想清楚了，自己確實沒有這個能力，就不想跟這兒較勁了。”
　　單有為單手轉動著原子筆：“既然你想清楚了，我也不攔著你，反正你試用期沒剩幾天了，不如做下收尾工作，試用期滿，你直接可以走，你看如何？”
　　蘇有有想了想，也沒覺得不妥：“好的，謝謝單總理解。”
　　單有為又將手上那筆反著轉起來：“這是小事，不過你沒拿到沈昱那單子，我確實沒想到，你跟他關係挺好的啊，是中間出了什麼事兒麼？”
　　如果他沒記錯，她曾經彙報過晚上去沈昱家裡的事，說是去打掃衛生，誰信啊，八成是爬上沈昱的床了，所以沈昱才獨獨青睞她，連他派她去送個禮，也要打電話過來囑咐一頓。
　　蘇有有無奈地聳了聳肩：“沒出什麼事兒，他說這是他的原則，不想違背。”
　　單有為面上笑著，心裡卻尋思，原則？他還不信這世上有不能打破的原則，多半是這丫頭的新鮮勁過去了，人家不願意買賬，才拿原則當借口。
　　也罷，既然這樣，自己還得廢物利用一把。
　　“有有啊，晚上有個飯局，請六院的陳主任，你一起去吧。”
　　蘇有有一愣，公司裡有另外一個和她一批進來的女孩子，小龔，模樣長得不錯，歌唱得好，能喝酒會劃拳話也多，後來單有為出去應酬，就特別喜歡帶上小龔。
　　蘇有有偶爾也被叫著一起去，有的醫生就喜歡熱鬧，年輕漂亮的女孩子越多，頭腦就越容易發昏。有時她想，她這哪是來工作，分明是來當陪酒小姐的。
　　猶豫片刻，她說：“單總，您知道我不大會陪客戶，要不您還是讓小龔去吧。”
　　“能找著小龔我還叫你幹啥呀？”單有為嘆口氣：“她今天臨時請了病假，來不了，正好你手上也沒什麼客戶要跟了，有時間，就跟我一起去應酬下。”
　　蘇有有掙扎了片刻，還是答應了：“那行，晚上您走的時候叫我。”她自覺沒做出多少成績，心裡有愧，而且畢竟還沒離職，單有為怎麼也算是她的領導，多少還是要賣點面子。
　　出了單有為辦公室，她到茶水間給媽媽打了個電話：“媽，我想好了，我還是回來吧。”
　　蘇媽媽自然很是開心：“哎呀閨女，你想通了就好呀，我待會兒就跟你爸說去，他肯定特高興。”
　　蘇有有笑了下：“媽，您別大張旗鼓的啊，我這又不是衣錦還鄉，是在帝京混不下去了，灰溜溜地回去的，您可別搞得眾人皆知。”
　　“你這傻閨女，什麼混不下去，那是帝京不值得好哇？再說現在我們這兒發展也很快了，你看都修了好幾條地鐵了，基礎建設做好了，好些個國際大公司都往這兒跑呢，你回來正好趕上發展的好時候。”
　　“媽。”蘇有有咬了咬下唇，有些艱難地道：“我回來不想上班了，我想復習復習，明年考研究生。”
　　“考研究生？考研究生也好哇，你回來比什麼都強，要工作還是讀書，都依你。”
　　“嗯。我這邊已經跟領導說了要辭職，領導讓我干滿試用期再走，我同意了。辭職以後，還要跟朋友聚聚什麼的，可能還要段時間才能回來。”
　　“不著急不著急，既然都定了要回來，還在乎這一天兩天的麼？你好好把那邊的事情收個尾，多跟朋友聚聚，以後回來了，就難得見上一面了，要珍惜啊。”
　　“嗯，我知道了，那就先這樣。”
　　掛斷電話，她回自己工位，桌面上零落地擺著些物件，咋一眼看去，不像是有人常用的樣子。
　　也是，她做銷售，長時間都在外面跑，很少能好好地在工位坐下來上班，因此沒怎麼打理，看著有些荒蕪。
　　她整理著自己的桌子，想著晚上回去之後，要開始打包行李，能不帶的東西就盡量不帶了，回去之後再買。
　　晚上臨下班前，單有為來叫她，兩人一齊出了公司大門，單有為的寶馬車就停在門口。
　　上車之後，七拐八繞，到了吃飯的地方，洲際皇冠假日酒店的餐廳。
　　六院的陳主任已經早到了，在包廂內等候。所謂包廂，其實是半開放式的卡座，四周用密實的水晶珠簾圍起來，和公共區域隔開，提供一些隱私。
　　蘇有有以前是見過陳主任的。單有為給她介紹過，但接觸不多，印像中是個對她很和藹的大叔，年紀約莫四十多歲，戴眼鏡，長相忠厚，有主任氣質。
　　三人見面以後，陳主任首先跟她握手：“小蘇啊，好久不見了，上次見你的時候，你還穿連帽衫和帆布鞋呢，一轉眼，這都冬天了。”
　　蘇有有打著哈哈：“陳主任，您記性可真好，我都不記得了。”
　　陳主任溫和地笑著，握住她的手卻沒鬆開：“你今天穿這身也不錯，很可愛，適合你。”
　　蘇有有穿了個毛茸茸的白鬥篷，還戴了個小熊貓耳罩，腳上蹬一雙熊爪似的UGG雪地靴，看起來的確很可愛，不過被陳主任這麼一說，她感覺怪怪的，就把手抽了出來：“陳主任，您坐吧，別站著，這多不好啊。”
　　陳主任點著頭：“你也坐你也坐。”
　　單有為把手套耳罩一摘，擱在桌上：“我先去趟洗手間。”說著轉身走了。
　　蘇有有這下囧了，卡座是半月形，單有為一走，剩下他們兩人，只好挨著坐了，蘇有有刻意中間隔出了點距離，取下耳罩圍巾手套，解開白鬥篷，酒店內有暖氣，穿著太熱。
　　陳主任跟她聊了陣，單有為從廁所回來，坐在陳主任的另一邊，他叫來服務員點菜，還開了瓶上好的紅酒。
　　在應酬的場合，蘇有有自然是要陪喝的，她酒量也不算差，只是酒品不大好，上次喝醉把沈昱睡了，純粹是因為喝得太多太急，點的酒度數高，又是空腹，所以酒勁上來得特別快。
　　像這樣的應酬，她裝裝無辜可憐，叔叔輩的人也不大會為難她，基本是她隨意，他們乾，所以也喝不了太多。
　　中途她去了次衛生間，回來以後繼續，不過兩杯紅酒，十幾度而已，她腦子竟然開始有些發暈，眼睛也有點花，甚至出現了重影。
　　“小蘇？”陳主任湊在她耳邊輕聲問：“喝醉了？”
　　蘇有有點頭，再點頭，心情似乎變得很好，嘴角裂開一個笑：“嗯。”
　　陳主任意味深長地瞥了眼單有為，問：“那我帶你去休息好不好？”
　　蘇有有還是點頭，再點頭，笑著說：“不……要……”
　　陳主任收拾起她的鬥篷耳罩，架著她胳肢窩將她扶起來：“喝醉了就去睡覺，醒來就好了。”
　　單有為替他們掀開水晶簾，陳主任扶著她朝外走，他已經在酒店內要了間房，打算把她帶到那兒去。
　　中途有服務生跑過來問需不需要幫忙，蘇有有恍惚看見，潛意識知道事情不妙，但卻左右不了自己的意識，發不出求救的訊號。

第四十五章    mComeonBABY

　　陸川的話如當頭棒喝，把沈昱打個醍醐灌頂，顧家喬那樣的人，又怎麼配擁有蘇有有？！自己要是就這麼把她白白讓給他，豈不真成了二傻子？
　　腦子想通，不再擰巴之後，他就讓司機小邢跟著蘇有有，隨時彙報她的動向，以便可以跟她「不期而遇」。
　　一聽小邢說她從公司出來，去了洲際皇冠假日酒店，他就風風火火地趕過來了。雖然知道她是去應酬，屬於工作需要，但他就是不喜歡，誰想讓自己的女人天天在外面跟別的男人陪笑臉？
　　車子停在酒店門口，交給泊車小弟，他大步流星地走進去，在大廳見到一個中年男人攙扶著個年輕女孩往電梯走，女孩耷拉著腦袋，靠在男人肩上，頭發遮住半張臉，步履蹣跚，似乎是喝醉了。
　　他愣了愣，認出是蘇有有，有點不敢相信，隨即幾個箭步跨過去，一把握住男人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把他骨頭捏成粉末：“放開她。”聲音危險如巫蠱，寒意直逼脊梁。
　　陳主任吃痛鬆手，扭過身子莫名地望著來人，沒理由地，竟感到恐怖。眼前的男人，嘴角勾著笑，眼睛半眯著，注視他的目光明明如春日暖陽般溫和，卻讓他感到不寒而栗。
　　有種人，手起刀落，快意恩仇，還有種人，睚眥必報，錙銖必較，惹上了就沒完。很顯然，這個男人不屬於第一種。
　　沈昱趁他鬆手，把人摟進自己懷裡，緊緊抱住，他不敢想像，如果來遲一步，會有什麼樣的後果。
　　陳主任雖然氣勢已經先矮了一截，面子上仍要死撐：“你……你是誰？憑什麼管我們的事？”
　　沈昱笑起來，笑得陳主任寒毛直豎：“敢動我的人，你就是有十個腦袋也不夠賠。”
　　單有為那邊剛結完賬出來，快走幾步趕到大廳，卻看見沈昱抱著蘇有有在跟陳主任對峙，立馬停住腳步，粗壯的脖子縮了縮，摒住呼吸，躡手躡腳想從一旁溜走。
　　“單有為，你也跑不掉。”沈昱打橫抱起蘇有有：“回頭再跟你們算。”
　　單有為頓時僵住了。他原本以為沈昱已經對蘇有有沒有興趣了，才想著在她離職前，怎麼利用一下她的美色。
　　他知道陳主任一早就對蘇有有垂涎三尺，這個老男人就喜歡蘿莉型的小姑娘，越像小孩子的長相越好，但之前蘇有有跟著沈昱，他不好安排，直到今天她說要離職，他才覺得機會來了。
　　他們圈子裡這樣的事也不少，被發生關係之後，女人為了保全自己的名譽，幾乎清一色地選擇打落牙齒和血吞，尤其像蘇有有這樣沒有社會經驗的小姑娘，就更是容易欺負。
　　哪裡知道，這好事兒還沒成，煞星就來了。
　　沈昱抱起雙腿發軟的蘇有有往外走，眼角蘊上薄怒：“明知道自己酒品不好，還在外面喝什麼酒？！要是我今天沒趕到，那……！”
　　想到她被剛才那個老男人壓在身下的畫面，他就忍不住理智斷線，墨玉一般的眸子滲起森森的寒意，要將那兩人五馬分屍，凌遲處死，碎屍萬段。
　　只是現在最要緊的，是將她帶回去休息，那兩個人，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廟，遲早搞死他們。
　　蘇有有身子輕飄飄的，像坐在柔軟的雲朵上，在天空漫無邊際地游蕩，耳畔有冰涼的風刮過，擦在她燥熱的臉頰上，煞是舒服。
　　沈昱見她一言不發地靠在自己肩頭，半垂著眼，兩條腿兒抽筋似地一抖一抖，只當她像上次那樣喝醉了，就沒再責怪，趕緊上了小邢的車，把她帶到自己家。
　　把她抱到床上躺好，他拂開她臉上的髮絲，輕拍她臉頰：“有有？有有？”
　　蘇有有顫動著睫毛，艱難地張開眼，視野裡一片模糊，有好幾個人，看不清樣子，沈昱臉色卻霎時沉了下去，雙手緊握成拳，手臂青筋暴起。
　　她那雙水靈靈的眼睛裡，瞳孔極度縮小，像是打了高強度的照射光在她虹膜上，加之她小腿不停抽搐，眼神渙散，幾乎可以斷定是被人下了藥。
　　他開始只當她是被人多灌了幾杯，沒往那方面想，抱她回來這一路上，車裡昏暗，也沒看清她瞳孔的變化，直到現在他才發現這個事實。
　　將她從床上抱起，他壓下心裡滔天的震怒，把她抱到衛生間，輕輕放在浴缸裡，跟著擰開花灑，冰涼的水柱在空中劃出一道弧線，正好落在她身上。
　　他靜靜地站在浴缸邊看，冷水浸透蘇有有的毛衣，她下意識地蜷縮起來，水滴濺在臉上，她本能地眯眼，淋了一會兒，似乎清醒了些，白嫩的指尖扣上浴缸邊沿，勉強著想要爬起來。
　　沈昱關掉花灑，將她從水裡撈起：“好些了麼？”
　　蘇有有努力凝了凝神，眼前幾個人影重合在一起，竟是沈昱，她雙手抱著自己肩膀，抖著唇說：“我……冷……”
　　沈昱把她從浴缸裡跟拎小貓似地拎出來站好，雙手握住她毛衣裡衣的下擺，用力往上一拉，便只剩貼身的黑色文胸。
　　跟著解開她小腹前，牛仔褲的釦子和拉鏈，將裡面的保暖褲和內褲，連同牛仔褲一起拉了下來。
　　蘇有有只是站著發抖，沈昱的臉在眼前時而清晰，時而模糊，腦子像沒了油的汽車，吭吭哧哧地動不起來。
　　沈昱手伸到她後背，解下文胸，將她脫得如初生嬰兒那般赤條條，跟著抽過架子上的毛巾，替她擦乾身上的水漬。
　　第二次見她不著寸縷的模樣，盡管在腦海裡已經蹂躪過無數遍，但此刻他卻沒有一絲雜念，拿毛巾細細地給她擦著身體。
　　蘇有有體內，卻是冰火兩重天，她身子感到冷，但似乎另外有種隱秘而深邃的渴望，從她小腹深處，慢慢向四肢百骸擴撒，如同赤紅的岩漿，從地底汩汩地翻湧著，攀爬而上。
　　毛巾乾燥而柔軟，但質地相比肌膚，卻是粗糙許多，若有似無地擦過她胸前時，粉紅的蓓蕾竟然漸漸地挺起來，整個身體也隨之變敏感，任何一點小小的觸動，都被無限放大。
　　所以毛巾所到之處，盡皆灼熱，還帶著難以言喻的癢，像被誰輕柔地撓著腳心，令她嬌嫩的腳趾蜷縮起來，別扭地摳住地板。
　　沈昱見她身子已然擦乾，准備去給她拿件浴衣，蘇有有毫無征兆地踏出一步，抱上他的腰，貓兒似地蹭著他深藍色的羊絨大衣。
　　沈昱身子一僵，跟著將她的臉從他懷中挑起來：“別鬧。”她不會這麼主動，都是藥效，瞳孔還未恢復到正常大小。
　　蘇有有卻充耳未聞，雙手在他後背胡亂地撫摸著，一條白嫩水滑的小腿兒擠進他腿間，上下地來回摩挲，左手甚至不老實地溜到他身前，往下探去，正好罩在那個部位上。
　　沈昱鬆開毛巾，趁她作亂之前摁住她的手，揚起的笑容裡多了絲玩味：“這都是從哪兒學的？”
　　蘇有有醉人的眸子裡閃著鑽石星塵般的光，嘴角化開桃花那麼妖艷的笑：“電……視……”
　　沈昱盯著她，沉默片刻，她雙頰緋紅，檀口微張，貼在他身上的嬌軀似乎帶著驚人的熱力，溫度透過層層布料傳來，令他亦有些心猿意馬。
　　將她散落耳畔的髮絲縷到耳後，他輕輕勾起個笑：“你想做我可以陪你，但是做了我就不會再放你走了，明白嗎？”
　　蘇有有只是仰著笑臉點頭，沈昱知道他現在說的話等於白說，不過沒關係，還有明天。
　　微微俯身，他便吻上她，舌尖直接餵入她口中，大肆攻城掠地，她難得主動地激烈回吻，兩條細白的藕臂纏上他頸項，將他更深地拉向自己。
　　如同原油遇上火星，霎時燒得火光衝天。
　　濕軟的舌尖瘋狂地互相糾纏，翻轉，舔舐，但還不夠，便用牙齒銜起她的櫻唇，細碎地咬著，直到明顯腫起，寬厚的手掌在她細如羊脂般的後背摩挲，沿著起伏的腰線向下，抓住飽滿結實的臀肉，肆意揉搓。
　　手稍微向上用力，便輕易地將她整個人托起來，蘇有有雙腿盤上他的腰，手抱著他的頸項，趁其不備，舌尖狡猾地溜進他口中，學著他的樣子，來回和他的舌頭廝磨。
　　沈昱托著她，將她放在大理石的洗手台上，臀上冰涼的觸感讓蘇有有頓時一縮，松開了他的唇，沈昱扶著她的膝蓋，將她腿壓成M型打開，身子擠進去，頭埋進她胸前，輕鬆地含入一粒蓓蕾。
　　蘇有有倒吸一口冷氣，身子瑟縮著，下意識向後仰去，脊背貼上冷硬的玻璃鏡面，沈昱舌尖在蓓蕾上繞著圈兒，感到她在自己口中慢慢堅硬起來，便用牙齒輕輕地咬住，劃拉，食指和中指夾住另一粒，摩挲著往外拉扯，另只手拉起她一條腿，在她大腿內側來回巡梭，揉捏著腿根最柔軟敏感的嫩肉。
　　三重攻擊下，蘇有有身子下意識地弓了起來，將自己更加往他嘴裡送，口中發出酥癢難耐的吟哦，雙手抱著他柔軟的頭發，指尖沒入發根，輕輕地拉扯。
　　或許是因為藥效，她幾乎沒有控制自己的反應，從她喉嚨裡泄出的嬌軟嗓音，簡直銷魂蝕骨，令沈昱四肢百骸的血液霎時都收縮到了一點，急速地腫脹著，叫囂著要她，瘋狂地要她。
　　他忍住欲~望，手指探索到腿間幽深的縫隙，穿過柔軟幼細的毛發，來到花徑入口，粗糙的指腹輕捻著嫩芽，蘇有有不適地扭動著身體，有種突如其來，莫名的空虛。
　　沈昱撥弄夠了，手微微下移，中指一個用力，擠入兩瓣貝肉間，那裡已有些濕滑，他試探著進入，柔力按壓細嫩緊湊的腔壁，感到她來自四面八方的阻力，吸住他手指的同時，不讓他前進。
　　他稍微支起身子，在她臀上輕拍了下：“乖，放鬆。”
　　蘇有有頭枕著鏡子，手指緊緊地摳著大理石台面，眼神如煙雨迷蒙，身子下意識蠕動，似乎在調整位置，讓他進去。
　　幾番試探，沈昱手指終於完全沒入甬道，緩緩地抽~動起來，吸盤似的強烈擠壓感讓他忍不住回味，上次他在她體內時有多快樂，他幾乎忍不住要立刻占有她。
　　但是不行，不能像上次那樣便宜了她。
　　直到可以送入三指，他才緩緩抽出手，指尖牽出幾縷透明的銀絲，她腿間已有些泥濘，蘇有有卻因為原本塞滿的身下忽然空了，發出聲不滿的嚶嚀。
　　沈昱勾著嘴角，將她從洗手台上抱下來，扳過她身子，讓她正對鏡面。
　　鏡中映出她纖細均勻，細白如珍珠的身體，胸前兩點嫣紅，腰線勾勒出性~感的弧度，他深藍色的羊絨大衣成了她的背景，更襯得她身子灼灼誘人。
　　從背後湊到她耳邊，他吸吮舔吻著她小巧粉嫩的耳垂，舌尖往耳廓內靈活的一鑽，帶來陣酥麻，蘇有有下意識想躲，被他有力的手掌牢牢握住，另只手解開褲子，早已勃發的昂揚抵著她股間，來回磨蹭，就是不進去。
　　蘇有有撐著洗手台，感到他的烙鐵就抵在自己身下，若有似無地擦過入口，難耐地扭著身子：“進……來……”
　　“想要？”沈昱貼著她的臉側，手捏住她下巴，讓她直視鏡內：“說得出我是誰，就給你。”
　　蘇有有注視著鏡中那個臉和自己貼在一起，手抱住她腰的人，眼神有些渙散，但仍是認出他：“沈……昱……”
　　沈昱滿意地勾起嘴角，自己名字從她微張的檀口中吐出來，似乎染了魔力，光是聽就讓他感到興奮，身下更加腫脹：“再說一次。”
　　蘇有有聲音有些沙啞，聽著更加勾人：“昱……”
　　沈昱笑了：“很好。”說著一個挺身，便將自己擠入早已潤濕的花徑，緩慢磨人地抽動起來，同時欺身咬上她後頸，細細啃噬，沿著頸椎向下，再吻上肩胛修長勻稱的蝴蝶骨。
　　她身子骨小，單掌就能覆蓋住她胸前的兩團柔軟，中指和拇指揉壓著兩粒蓓蕾，另手從她身前沿著平坦的小腹下滑，在毛發中捻出那粒嫩芽，翻飛撥弄。
　　蘇有有哪裡受得住上下一齊被他搗弄，原本所剩無幾的力氣現在全沒了，身子癱軟在他懷裡，全靠他支撐著才不至於倒下去。
　　身下一波一波的快感如海浪襲來，她迷蒙地側著頭，找尋他的雙唇，心有靈犀似的，沈昱就吻了上來，舌尖在她口內翻攪，舔著她的上齶，吸吮出淫靡的滋滋聲。
　　全身重要的敏感點，此刻都在他的掌握，她身子顫抖著，快樂如山洪爆發，沈昱察覺她體內愈來愈緊，似乎有痙攣高潮的徵兆，便快速將自己從她體內抽出。
　　蘇有有感到身下忽然一空，錐心噬骨，如螞蟻啃咬般細密的空虛感霎時從小腹深處傳來，她不滿而痛苦地發出聲嚶嚀，沈昱將她身子扳過來，重新抱回洗手台上坐好，勾起她下巴輕輕印了一吻：“急什麼，有的是時間。”
　　說著抬高她雙腿，搭在自己臂彎，重新抵入她體內，掐著她的腰開始衝撞，這個姿勢，能清晰看見兩人咬合的地方，硬長的粗脹上，青筋跳突，隨著刺入拉出的動作，兩片貝肉被翻攪得泥濘不堪，無聲的空間裡，只聽得見清晰的肢體撞擊聲。
　　他持續折磨著她，沒到她快要高潮之時，他就干脆停下動作，等著波峰過去，之後再重新抽動，慢慢地，她體內的吸附力越來越強，沈昱有些忍耐不住了，將她徹底壓倒在洗手台上，一陣劇烈的動作之後，伴隨低沉的吼聲，乳白的灼熱盡數撒在她的體內。
　　頂峰時，蘇有有眼前一片茫白，短暫地失去了意識，小腹內陣陣波濤般的痙攣，令她渾身收緊，腳趾死死地扣在一起，好半晌才緩過勁來。
　　她身上覆蓋著一層晶瑩的細汗，如同打上珠光的效果，瑩潤誘人，沈昱就著這個姿勢，將已經癱軟無力的她重新抱起，大步朝臥室走去，長夜雖漫漫，春宵卻苦短。
　　將她放在雪白的床單上，他站在床尾，慢條斯理地脫著自己外套，視線貪戀地在她身上流連。
　　蘇有有雙手放在頭側，有些懵懂地打量臥室的環境，筆直修長的雙腿微微打開，害羞的部位若隱若現地暴露在沈昱視野裡。
　　他將自己衣物盡數褪去，沿著床尾爬了上來，壓上她的身，拉起她的指尖吸吮：“有有，今天的你真的很讓人驚喜，我們不要浪費，好嗎？”
　　蘇有有迷離地注視著他，並未說話，沈昱欺身上去，吻住她半張的雙唇，勾勒著她美好的唇形：“做到天亮，你覺得怎樣？”





第四十六章     Don'tbDeshy

　　“做到天亮，你覺得怎樣？”
　　這麼露骨的話，蘇有有聽得下意識有些羞澀，可是身子裡那簇火卻仍未滅，如跗骨之蛆，蠶食盡她最末一絲理智，指尖在沈昱口中，被他細密地吮吸，十指連心，陣陣酥麻沿著手臂傳導進心髒，令她有些急切，雙腿難耐地摩擦著他的身體。
　　沈昱擠在她兩腿中間，欲望早已從上一波疲軟中蘇醒過來，結實的胸膛因為忍耐而蒙上一層細汗。自從上次她喝醉了失身給他，他就再沒碰過別的女人，素了好幾個月，現在她如珍饈擺於他樽前，他又豈能囫圇吞棗，只圖一時痛快？
　　低頭吻上她修長細膩的鎖骨，他拉起她雙腿盤到自己腰上，勃發抵在入口，浸潤上殘留的花蜜，慢慢送入甬道。
　　停在她體內，按兵不動，他湊到她耳畔，熱氣鑽進她耳朵眼裡，湧入一陣濕熱：“有有，叫我名字。”
　　蘇有有直覺不願，但身下被漲得滿滿當當，他卻不動，小腹深處那空虛的癢，始終得不到紓解，她痛苦地唔了聲，身子有些弓起來。
　　沈昱居高臨下地望著她渴求的模樣，彎了眼角：“想要？”
　　片刻之後，蘇有有蹙著眉尖，輕輕點頭，沈昱俯身吻了下她紅腫的雙唇，身下微微向前刺了一下：“想要就叫我。”
　　某個點被觸到，蘇有有也顧不上矜持了，腰部下意識蠕動：“沈……昱……”
　　沈昱滿意地勾起薄唇，獎勵似地在她體內緩緩抽動了下，跟著馬上停住：“再叫。”
　　摩擦而生的快感從兩人咬合處傳來，直襲大腦，蘇有有迷離了雙眼，手搭在他臂上，摸到賁張的肌肉線條：“沈昱……”
　　沈昱唇畔掛笑，再動一下，再停住：“繼續。”
　　蘇有有只得又喚他名字，每喚一次，就得到他獎勵動作一次，漸漸地，這兩個字成了魔咒，不需他指示，她就能脫口而出。
　　沈昱也因為動動停停，忍耐得極其辛苦，豆大的汗滴沿著他脖子滑下，落在蘇有有瑩白的胸脯。他可以忍受她在不清醒的情況下跟他做，但他不能接受她再把他當成別人，他要讓她清楚地記住，此刻在她身體裡貫穿她的，到底是誰。
　　摟住她背部，就著結合的姿勢，沈昱將癱軟的她從床上抱起，換成她跨在他腿上。
　　兩人坐著，他自下而上地頂著她，蘇有有被他強悍的力道撞得彈起來，又落下去，重力讓她將他的粗壯吞沒得更深，肚子被頂得有些發疼，伴隨著奇異的快感。
　　她雙手勾著他脖子，喉嚨發出痛苦的忍耐：“慢……慢一點……”
　　沈昱咬著她纖細的頸項，雙手撥弄著她胸前的蓓蕾：“噓，下個姿勢再慢。”
　　怕她受不住，狠狠地再撞了她幾下，他把她輕輕放回床上，身子側放，他抬起她一條腿，從後入，緩慢地抽動，如同在拉奏一首舒緩的大提琴曲。
　　這樣的節奏讓蘇有有感到舒服，發出貓兒一般的咕嚕聲，沈昱咬上她耳垂：“喜歡？”
　　蘇有有沒答，但臉上享受的表情已經說明一切。
　　幾個慢動作後，沈昱會突然深深地刺入，跟著再放緩，她光裸的身子因為歡愉，呈現出漂亮水潤的粉紅色。
　　順勢將她向前一推，露出光潔的背部，他拉高她的腰和臀，跪在床上後入，蘇有有沒力氣撐起自己的身體，只能半趴在床上，任由臀部被他拉高握住，狠狠撞擊。
　　寧靜的臥室裡，頓時充滿響亮清脆的肢體碰撞聲。
　　蘇有有感到身下已經泛濫成災，隨著他的動作，湧出更多溫熱，腿根早已泥濘一片。
　　這樣原始的體位充滿野性，因為看不見對方的表情而有了更豐富的想像空間，沈昱稍微俯身，手繞到她身前，技巧性地捻著毛髮中的那粒嫩芽，蘇有有發出痛苦的嗚咽，甬道愈發緊窒，幾個猛烈的撞擊之後，沈昱感到她不受控制地強烈痙攣起來，便迅速將自己抽出。
　　大量透明液體汩汩地從花徑流出，灑了一床，蘇有有身子劇烈瑟縮著，軟軟地朝一旁倒去。沈昱看著眼前的狼藉好笑，將她身子扳正，壓了上去，獎勵地吻上她的唇：“有有，你可真敏感，竟然潮吹了。”
　　蘇有有躺著，眼前不知是頂燈刺目的光，還是別的什麼，一片茫白，胸口因為極度的刺激而劇烈起伏，渾身無力，像泡在熱水裡那般舒服。
　　還沒緩過勁來，身下已經又被脹滿，她有些驚慌地撞上沈昱的視線，一雙美麗的桃花眼裡，暗光浮動，情欲橫生，勾起的嘴角顯然在表達自己的不知饜足：“我說過，要做到天亮。”
　　說著便掐住她不盈一握的纖腰，緩緩動作起來。
　　可惜第三次高潮之後，蘇有有因為刺激過度，暈了過去，沈昱只好草草地釋放在她體內，跟著趴到她身邊，替她理頭髮擦汗，在她唇角偷著香吻。
　　她胸口的起伏漸趨平緩，呼吸的節奏也均勻起來，睫毛尖輕輕扇動，似是睡著了。
　　沈昱拿過羊絨被，小心地蓋在她身上，自己也鑽進去，緊緊地貼著她身子，替她把一側的被角掖好，再摟著她滿足地躺下。
　　他不會再放開她了，就算她在自己身邊不開心，也沒關係，他有的是時間讓她接受他。
　　次日清晨，沈昱先醒。
　　兩人還維持著他昨晚入睡前的姿勢，她枕在他的臂彎，他占有性地圈著她的纖腰。
　　原來醒後第一眼，能看見自己喜愛的人在身邊，能確定昨晚不是幻覺，心底會如此踏實，如同驚濤駭浪中投入了一枚定海神針，一切歸於的平靜皆因為此。
　　他指尖描摹著她臉側的輪廓，發現她睫毛輕輕顫了顫，似是要醒過來，便立刻合上雙眼，假寐。
　　蘇有有緩緩張眼，天花板上一盞華麗的水晶燈映入眼簾，似乎在哪裡見過。
　　試著動了動身子，脖子以下渾身酸痛，像跟人打了一仗似的，還有她腦袋後枕了個硬物，硌得她後腦勺不舒服，身上似乎還壓了個東西，垂眼一看，骨節分明，是條男人手臂，她立即瞪大了雙眼，驚悚地順著手臂看上去，一張美人臉闖入眼簾，可謂天然一段風騷，盡在眉梢，平生萬種風情，悉堆眼角。
　　蘇有有心底哀嚎，怎麼是他？！怎麼又是他？！
　　昨夜記憶蜂擁而至，她想起自己去應酬，然後喝醉，陳主任摟著她，似乎不懷好意。
　　中間有段空白，後來她做了個夢，夢裡她身子像有把火在燒，令她瘋狂地跟沈昱求歡。
　　只是她不知道那竟然是真的，也不知道中間如何起承轉合，她會到了沈昱床上……
　　小心拎起他的手放到一邊，她摒息凝神，忍著身上的酸痛勉力坐起來，光潔的肩頸和胸口布滿吻痕，足以擊潰她最後一絲幻想，她是真的跟他做了，好多次……
　　頹喪地回頭，見他仍在睡，她兀自鬆了口氣，視線在地上巡梭，沒發現自己的衣物，倒是他的堆在床尾，她一手摁住胸前的被子，另一手去勾他的大衣。
　　指尖勾著衣角拽過來，她緩緩披在身上，手臂籠進衣袖，得把袖子往上撸才能露出手，跟著把胸前的衣襟一裹，掀開被子，躡手躡腳地下床，雙腿一動，腿間仍有液體流出，伴隨著還未消失的疼痛，足見他們昨晚有多瘋。
　　臥室裡轉一圈，還是沒發現自己的衣服，她瞥了眼床上的沈昱，見他胸口均勻起伏，似是還在熟睡，便摒住呼吸，赤腳朝外走去。
　　印像裡，兩人似乎在衛生間瘋了一次，她急忙走過去一瞧，自己的衣裳都在那兒，只不過在地板上躺著，手一摸，還是濕透的。
　　她蹲在地上，望著那堆濕衣服，幾乎快哭出來。沒有穿的，讓她怎麼逃啊？
　　“想走？”
　　身後冷不丁傳來個聲音，蘇有有嚇得身子都縮了下，跟著慢慢站起來，扭過頭，沈昱不知什麼時候站在那兒的，倚在門框邊，只套了條睡褲，赤著精壯的上身，抄著手似笑非笑地望著她。
　　蘇有有不自在地別開眼：“我怎麼會在這兒？”話一出口，才發覺自己聲音沙啞，嗓子眼疼。
　　“你如果不在這兒，就要在那個老男人床上了。這麼一想，還是在我這兒比較好吧？”
　　蘇有有垂著眼：“你怎麼會……”
　　沈昱輕咳一聲：“我昨晚正好有應酬，碰到你們，覺得不對勁，就把你救下來了。”
　　跟著走到她跟前，寵溺地捏了捏她下巴：“少問問題，昨晚你叫了一夜，嗓子應該很疼才是。”
　　蘇有有一聽，羞憤地打開他的手：“誰叫了一夜？！”聲音仍是啞著，像被砂紙磨過。
　　沈昱挑眉：“不記得了？”
　　蘇有有忿而扭頭：“完全不記得。”
　　沈昱眸色沉了下去，嘴角的笑也盡數斂起，他就知道會是這樣，一夜醒來，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不記得是他，不記得他說過什麼。
　　長臂一伸，就將她攬進懷裡，手上力氣猶如鋼筋，蘇有有掙都掙不開，瞪著他：“你想幹嘛？”
　　“想幹你。”沈昱挑起嘴角，神情有些危險：“你說你不記得了，很好，那我就勉為其難地幫你復習一下。”
　　蘇有有自然知道他說的復習是指什麼，驚慌地推他：“你放開我，我不要！”
　　“不要？昨晚你可是一直說要來著。”沈昱勾起她下巴：“忘了昨天你是怎麼纏著我，往我身上爬的了嗎？”
　　蘇有有全都記得，她知道自己身子不對勁，但是控制不了，分不清夢幻還是現實。
　　沈昱趁她沉默的瞬間，偷襲上她微張的雙唇，舌尖肆意在她口中翻攪，蘇有有張大了眼睛，下意識地抗拒，可惜雙手已經被他反剪至身後，自己舌尖抵在他舌上的那點阻力，與其說是反抗，不如說是勾引。
　　沈昱深吻她的同時，將她的身子壓向洗手台，雙手抱住她腰一舉，就將她放上去坐好：“昨天我們就是從這裡開始做的。”
　　蘇有有身上裹著他的大衣，並未繫扣，糾纏間兩片衣襟就打開了，酥胸赫然暴露在他眼前，她下意識地雙手抱住胸前，用腳踢他：“你走開，我說了我不要！”
　　沈昱輕巧地握住她腳踝，易如反掌地鎮壓了她的反抗，身子擠進她雙腿間：“我昨晚告訴過你，陪你做可以，但做了就不會再放你走了。”
　　蘇有有仍是掙扎，清醒時她所有理智都歸位了：“昨晚就算我不對，先勾引你，你就當成是個意外好了，不用太認真……”她要回老家，他要娶俞可熙，誰也沒想到會在這個關口發生這種事。
　　“不用太認真？”沈昱握著她腳踝的手不由一緊，硬是將她雙腿拉開，咬著牙說：“蘇有有，你看清楚我，我喜歡你，想跟你在一起，想要你，你卻叫我不要太認真？”
　　跟著自嘲地一笑：“對不起，已經太晚了。”說話間，便掏出早已甦醒的欲望，拉過她的腰，一舉刺了進去，昨夜的潤滑依然在，他進入得十分順利。
　　蘇有有驚得都忘記反抗，她坐在冰涼的大理石台面上，沈昱站在她張開的腿間，她可以清楚地看見他身下那頭叢林裡的怪獸是如何咬進自己的身體，頭一次，她有了清晰的認識，自己是真的被這個男人占有了。
　　沈昱停在她身體裡，視線落在她身上，沉甸甸的：“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
　　蘇有有無措地抬眼，沈昱勾起唇角：“意味著，從此以後你就是我的人了。”說著緩緩在她體內抽動起來。這一次他要徹底地占有她，要讓她再也無從抵賴。
　　蘇有有看著他的粗壯從自己身體裡抽出，再推進，不知為何，腦子裡忽然閃過俞可熙三個字，下意識推他：“你出去，我不要，我不要……”
　　沈昱彎了眼角：“你吸得我這麼緊，還說不要？”
　　蘇有有一滯：“沈昱你這個混蛋！”
　　沈昱一笑，柔聲哄著：“乖，待會兒舒服了你就不捨得不要了。”
　　蘇有有羞憤地捶著他肩：“沈昱你給我出去！”說著小腹下意識用力，想阻擋他的推進。
　　沈昱感到她體內四面八方傳來的壓力，加劇的緊窒讓他腫脹得更加厲害：“有有，你是想把我夾斷嗎？斷了你後半生怎麼辦？”
　　蘇有有羞恥地掙扎：“你還好意思跟我說後半生？你們有錢人就喜歡這麼玩是嗎？一邊說著喜歡，想在一起，一邊背地裡又要娶別的女人。”
　　沈昱停下動作：“什麼娶別的女人？”
　　蘇有有身子趁機往後一縮，從怪獸口中逃了出來，一縷晶瑩牽連在兩人身體間，搖搖欲墜：“你跟俞可熙要結婚的事我都聽說了，你真行，要不是我提前知道，你就會一直瞞著我對吧？”
　　沈昱眉峰蹙了起來：“誰告訴你的？”莫非俞可熙找過她？
　　蘇有有裹緊大衣，遮住自己身體：“誰說的重要嗎？這難道不是事實？”
　　沈昱正色：“我從來沒想過娶俞可熙，不管你聽到什麼，都是謠傳，我想要的只有你。”
　　蘇有有扭過頭去：“你是不是覺得我特愚蠢，耍起來特有意思？”
　　“有有，我說真的。”
　　蘇有有笑了笑，轉過臉來看他：“哎，我說，你就不能去找個聰明點兒的對手，耍我這樣的傻子多沒成就感吶。”
　　“我沒有在耍你。”沈昱著急解釋，卻無從說起，他似乎在她面前，已經失去了信用。
　　眸色略沉，他嗖地扣住她下顎，俯身吻了上去，蘇有有伸手推他，卻被他握住雙腕壓在鏡子上，順手扯過架上的毛巾，綁了個結實：“我知道說什麼你都不會信，不如做給你看。”說著便抻開她的腿，重新進入她體內，蘇有有動彈不得，想開口罵，卻被他堵住雙唇，所有的話盡數化作嗚咽，消散在他狂熱的吻裡。
　　盡管理智知道不對，不相信他，但有一部分的自己，確實喜歡他，而身體更是異常深刻地記憶下了昨夜的歡愉，以致她很快便淪陷在了他的撩撥裡，他似乎非常熟悉自己的身體，拿捏的每一處敏感點，都正中她的要害。
　　沈昱察覺到她的軟化，動作也不由自主地柔了下來，一邊咬著她的耳朵一邊與她身下廝磨：“如果你不信我不會娶俞可熙，那你跟我回家，見我爸媽和外公。”在她清醒時占有她，對他來說，與其說是享受，不如說是必須完成的一道儀式，他要知道，她也是想跟他做的，只是有些事想不開，成了他們的阻礙。
　　“誰要……跟你回家……”蘇有有在他的撞擊下，喘著大氣，說不出完整的句子，她雙手被高高壓在頭頂，衣襟散開，身下兩片貝肉被他扯出帶入，腿根已是濕濘一片，有種即將爆發的快感從某點傳來，她難受地嗚咽出聲。
　　沈昱鬆開壓住她腕子的手，摟住她腰將她抬向自己，低頭吻上她胸前的蓓蕾，蘇有有雙手緊緊交握在一起，因為刺激，令指節都發白了。
　　沈昱加快了身下抽動的頻率，一陣劇烈的痙攣之後，釋放在她體內。蘇有有軟在他懷裡，思緒還未拉回來時，聽見他在耳邊說：“有有，你逃不掉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女朋友。”

第四十七章

　　“有有，你逃不掉了，不管你同不同意，從現在起，你就是我女朋友。”
　　蘇有有腦子空了片刻，回過神來白眼一翻：“誰要做你女朋友？”
　　沈昱勾她下巴：“怎麼，吃飽了就不想認賬？”這不是他以前的作風麼，現在果然報應來了。
　　蘇有有微赧，推開他：“不想跟你討論這個問題，我要回去了。”
　　沈昱也不攔她，由著她裹好衣服跳下洗手台，在她身後風涼地說：“你要回去也不是不可以，不過你身上的衣服得還給我。”
　　蘇有有腳步一滯，暮然回頭：“你……！”把大衣還給他，那她怎麼回去？！自己的衣服現在還躺在地上，濕著呢。
　　沈昱輕巧地聳肩：“反正你回去也沒事做，不如留下來陪我。還有你那個工作別做了，回頭我幫你解決。”
　　蘇有有想起自己昨天的異常，也覺得是被人下藥了，否則兩杯紅酒絕對放不倒她，更不會讓她欲火焚身，她只是沒想到，單有為會這麼對她。
　　“解決？你打算怎麼解決？”其實，反正她試用期快到了，她打算不去上班，拖過試用期合同就自動結束。
　　沈昱走到她跟前，捏捏她下巴：“這你就別管了，敢傷害你的人，我不會讓他們好過。”
　　意思是要出狠招對付單有為他們？蘇有有倒也不反對，雖說她昨晚剛出狼窩又入虎口，但如果真讓那個陳主任把她強了，她絕對會含恨而死。
　　“謝謝。”
　　沈昱一笑：“打算怎麼謝我？”
　　蘇有有撇嘴：“我口頭上說說而已，你還當真了。”
　　沈昱死皮賴臉地貼上去：“不管，你現在是我的人了，你得跟那個顧家喬分手。”
　　蘇有有看著他略帶孩子氣的模樣，還不太適應，別扭地：“我什麼時候說過跟他在一起了？”
　　沈昱愣住，反應過來後眼角眉梢都染上喜色，隨即又不滿道：“既然沒在一起，為什麼上次在醫院我誤會你，你卻不解釋？”
　　蘇有有沉默片刻：“因為沒想過跟你在一起，我們門不當戶不對，是兩個世界的人。”
　　沈昱都氣笑了：“這什麼破理由，就因為這樣，你就任由我誤會？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
　　蘇有有搖頭：“感覺說了也沒用，問題在我身上，是我沒有信心，你條件那麼好，身邊那麼多女人，我不想一直擔心你劈腿。”
　　沈昱陷入沉默，不能怪她，是自己過去劣跡斑斑，還不分輕重，在工作上的事玩弄了她，她本來就受過傷，哪能那麼無畏地再相信別人。
　　“對不起，沒能給你信心。”
　　蘇有有一怔，這不太像是他會說的話。
　　跟著沈昱抬起手，在她柔軟的髮頂揉了揉：“以後會讓你相信我。”
　　他說這話時，眉眼透著嚴肅堅定，蘇有有心臟瞬間像被流星擊中，劇烈地震了一下，他說得如此誠懇，以至她不能去懷疑他的誠意，那她該相信他嗎？畢竟他和顧家喬一樣，都曾經欺騙過她，而且她已經答應了爸媽要回老家。
　　唇角扯出個笑，她沒繼續剛才的話題：“我想洗澡。”
　　沈昱微微一笑：“那我去給你拿浴衣。”
　　趁著她洗澡的間隙，沈昱收拾了會兒房間，再去廚房拿面包機烤土司，心情難得愉悅，竟輕輕哼起小曲。一夜之間，就什麼事都順了，他知道了她的心結，也知道她並沒有和那個人渣在一起，彷彿再沒有什麼事，可以阻擋他把她收入囊中。
　　倒上兩杯燕麥漿，吐司擱在白瓷盤裡，再配上一點藍莓醬，他把早餐端到桌上，像這樣早晨起來能看見她，還能一起吃早飯的事，他覺得滋味很不錯，不希望她離開這裡。
　　心念一動，便到陽台上打了個電話，吩咐下去一些事，回到客廳時蘇有有正好洗完澡出來，繫著白色浴袍，歪著腦袋拿白毛巾擦頭發，路過餐桌一愣，沈昱立即獻寶一樣地跑上去：“我准備的早餐，怎麼樣，不錯吧？”
　　蘇有有伸長脖子，仔細瞧了瞧，勉強笑道：“還……不錯。”她喜歡肉包子，早上就一定要吃肉包子才開心啊。
　　沈昱看出她的勉強，是不忍拂他的意才違心說不錯，就語重心長地教育她：“你少吃點肉，吃多了堆積脂肪，以後要得老年痴呆的，我可不想老了以後還得推個傻子出去曬太陽。”
　　蘇有有被戳中心事，順帶還被調戲了一把，窘道：“誰以後要得老年痴呆？！誰以後要你推出去曬太陽？！你想得美。”
　　“我就是想得美，你能把我怎樣？”沈昱嬉皮笑臉地給她拉開椅子：“衣服洗了嗎？”
　　蘇有有坐下，順手把擦頭髮的毛巾搭椅背上：“我扔洗衣機了。”
　　沈昱坐到她旁邊：“你不在華瑞幹了，以後有什麼打算？要不到我們醫院來當藥劑師吧？”
　　蘇有有拿起片吐司剛要往嘴裡塞，聽見他這麼問，手漸漸地放了下來。她以後的打算，就是離開帝京，回老家去考研究生，之後如果沒有特別的事，她想她是不會踏足帝京的了。
　　“我……還沒想好，再說吧。”
　　“怎麼，不想來我們醫院？還是不想跟我一起上下班？”
　　蘇有有失笑：“你都想到哪裡去了？什麼一起上下班？我們什麼關係啊我要跟你一起上下班。”
　　不知道為什麼，他對她說話時，眼睛異常明亮，令她不忍心說出她要回老家的事實。
　　沈昱賤賤地湊到她耳邊：“我們什麼都做過了，你說是什麼關係？”
　　曖昧的語氣，蘇有有不由想起早上他對她做的那些羞人的事，自己還可恥地在他身下高潮了，頓時臉紅到耳根：“你你你離我遠一點，以後再敢對我動手動腳的，看我不打廢了你。”
　　他對自己這麼殷切，主動要給她介紹工作，承諾不會娶俞可熙，還主動說要帶她回去見父母，她要不要給他機會？可是爸媽那邊，怎麼解釋呢？
　　沈昱見她紅著臉縮成鴕鳥還口出狂言的可愛模樣，不由笑著揉了揉她髮頂：“好了不逗你了，先吃飯。”
　　之後蘇有有去衛生間收自己的衣服。雖然脫過水，但還是沒有乾透，這大冬天的肯定不能穿在身上出去。記得夏天時，那個宅男女神裴念來這裡潑油漆，誤潑到她，害她在這裡洗澡，她也是因為沒有能穿的衣服被迫留在這裡，那時沈昱托朋友給她送了新衣服來。而現在他壓根沒提給她買衣服的事，她也不好意思主動要求，只能在他這裡將就一會兒，等衣服乾了再走。
　　端著盆到陽台晾，她這才發現，霧濛濛的玻璃窗外，是銀裝素裹的世界，白茫茫的大雪鋪天蓋地，遠遠看去，帝京城像蓋了條鵝絨毯，柔美得跟明信片一樣。
　　蘇有有站在窗前發了會兒呆，她來自南方的城市，到帝京讀大學之前，那十八年她從來沒見過這麼大的雪，第一次見是在讀大一的那個冬天，那時她跟個瘋子一樣地衝到學校操場跟人打雪仗，家是北方的同學見了都不由笑話她，那是他們見慣了的東西，沒想到有人會因此興奮成那樣。
　　直到現在，每次下雪，她還是會在窗前愣愣地看半天。要是回去了，就見不到雪景了……
　　一雙手臂悄無聲息地從後面纏上她的腰，將她攬入懷中：“在想什麼？”
　　蘇有有沒掙扎：“這雪什麼時候開始下的？”
　　“昨晚，我們到家之前就開始下了。喜歡雪？”
　　蘇有有點頭：“嗯，小時候童話書裡經常讀到雪人，從來也沒見過真的，我們家那裡，沒下過這麼大的雪，丁點大的雪花，落到手心裡就化了，根本積不起來。”
　　沈昱咬著她耳朵：“那等雪停了，我帶你去玩。”
　　蘇有有脖子一縮：“哎呀你走開，別打擾我晾衣服。”說著掙開他，眼都不敢抬，默默地跑過去拿衣架。
　　沈昱嘴角勾著笑：“喂，我們待會兒幹啥？要看電影嗎？”
　　蘇有有支吾著：“隨便。”
　　“恐怖片你看嗎？”
　　蘇有有眼睛唰地亮了，小臉有些亢奮：“看。”
　　她對恐怖電影既好奇又害怕，以前念書時拖著楊穎陪她看過幾部，把楊穎嚇壞了，揍了她一頓不說，還賭咒發誓再不陪她看了，她又不敢一個人看，只得作罷，現在有沈昱陪，更讓她感到安心。
　　兩人挑了一陣，選了部經典的，蘇有有沒看過的寂靜嶺。
　　沈昱放片，蘇有有蜷坐在沙發上，懷裡抱了個靠墊，似乎這樣能給她些勇氣。
　　沈昱放好片子坐到她身邊，見她抱著靠墊如臨大敵的模樣，不由好笑：“抱那個有什麼用，我這個人肉靠墊借你。”
　　蘇有有白他一眼：“我是真要看電影的，你別想多了。”可別指望她害怕時會撲到他身上。
　　電影演了一陣，她就已經不行了，把懷裡的抱枕死死扣著，沈昱家的電視太大，人物接近真人比例，恐怖效果更甚。
　　片子演到一陣詭異的沉默，蘇有有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等著接下來的劇情，忽然間，門鈴聲大作，她搞不清情況，整個身子都彈起來，下意識靠到沈昱身邊，抓著他胳膊，驚惶地四處張望。
　　沈昱握了握她的手，好笑：“是有人來了，我去開門，你接著看。”
　　蘇有有這才鬆了口氣，很快沈昱回來了，她隨口問道：“誰啊？”
　　沈昱含糊其辭：“沒有誰，一個朋友。”




第四十八章

　　沈昱含糊其辭：“沒有誰，就一個朋友。”
　　蘇有有狐疑：“朋友？為什麼不請人進來坐坐？”
　　沈昱在她身邊坐下，伸手攬過她的肩：“來拿點東西，沒必要坐了，咱們接著看電影。”
　　蘇有有嫌棄地挪開他搭在她肩上的手：“看電影就看電影，別動手動腳的啊，小心我揍你。”
　　沈昱無奈，只得高舉雙手做投降狀：“好好好，不碰你，繼續看。”
　　電影結束，沈昱去衛生間，蘇有有抱著靠墊在沙發上緩神，門鈴再次響起，她起身去開門。
　　打開之後，她愣住，對方見到她也是一愣，面面相覷片刻，有人率先反應過來，聲音洪亮地喊了句：“嫂子好！”
　　其餘人紛紛接腔：“嫂子好！”
　　蘇有有腦袋更懵了，嫂子？
　　眼前四個穿軍裝，身板筆挺的戰士，看著年紀都不大，軍帽帽檐上還積著一點雪花，望著她的臉上都帶著興奮的神情，然後交頭接耳道：“嫂子真漂亮。”“你這不是廢話麼？”
　　蘇有有一頭霧水，小心翼翼地試探：“你們……是不是走錯門了？”
　　“沒弄錯，就是這裡。”
　　“動作還挺快。”沈昱的聲音突然在她身後響起：“來吧，往裡搬。”
　　搬？搬什麼？蘇有有低頭，這才看清他們腳邊放著大大小小的行李，戰士們麻利地把箱子搬進去，她在旁邊莫名其妙地看，漸漸地，覺得不對勁。
　　咦，等等，怎麼那些箱子看起來那麼眼熟啊？
　　“這這這，這不是我的東西嗎？”蘇有有終於反應過來，張大眼睛望著沈昱：“這這這，這怎麼回事？”
　　“等會兒跟你解釋。”沈昱指揮著戰士把行李送進客房，蘇有有東西不多，四人頃刻間就搬了進去。
　　之後沈昱拍著他們肩膀：“今天真是辛苦你們了，回頭我請吃飯。”
　　戰士們拍著身上的雪花：“不辛苦不辛苦，應該的。沈少，東西搬完了，我們也該回去了。”其中一個說著，把一串鑰匙遞還給他。
　　蘇有有眼尖，認出那是自己的鑰匙，頓時明白過來是怎麼回事，四個戰士跟沈昱道了別，又齊齊朝她的方向看過來，整齊劃一地喊道：“嫂子再見！”
　　蘇有有尷尬地別開眼，下意識地裹緊身上的浴衣，恨不得挖個洞把自己埋進去，都亂喊什麼？！
　　幾個戰士道完別，便魚貫而出，沈昱關上門，去衛生間拿拖把，蘇有有跟在他身後跳腳：“喂！你倒是解釋一下，為什麼我的鑰匙會在你那兒？為什麼我的東西會搬到這兒來？！”
　　沈昱埋著頭，仔細拖著剛才他們踩過的地方，雲淡風輕地道：“很簡單，為什麼你的鑰匙會在我這兒是因為你的包在我這兒我從你包裡拿的，為什麼你的東西在我這兒是因為你沒有工作不適合租房所以我可憐你讓你搬過來和我一起住。”
　　“……！”蘇有有氣得跳到他跟前：“你怎麼可以隨便翻我的包？！”
　　沈昱挑眉：“難道你包裡藏了什麼見不得人的東西？”
　　蘇有有倒嘶一口氣：“嘿你還豬八戒倒打一耙，現在明明在說你亂翻別人包不禮貌！”
　　沈昱聳聳肩：“好，算我錯，下次不會了。”
　　“……”蘇有有感到自己血壓都高了：“誰要跟你有下次？！還有，我什麼時候同意搬到這裡來了？你怎麼可以自作主張把我東西都弄來？！”
　　沈昱在地上噴著消毒液，眼皮都沒抬：“你工作沒了還租什麼房，住我這兒不是挺好的，我又不會收你房租。”
　　“……”蘇有有覺得自己在對牛彈琴：“大哥，我工作沒了是我的事，但也不代表我要住你這兒啊。再說這麼大的事你怎麼不跟我商量？”
　　“好，算我錯，下次跟你商量。”沈昱虛心認錯，誠心不改，有時為達目的，用點手段也是很有必要的嘛。
　　蘇有有氣得都翻白眼了，他哪裡有知錯的樣子，分明是在敷衍她：“不行，我要搬回去。”
　　“為什麼？”
　　蘇有有氣得口不擇言：“誰要住你這兒啊？你這裡都不知道來過多少亂七八糟的女人，住在這裡鬧心。”
　　沈昱噴消毒液的動作一滯，直起身子，神色復雜地注視她，半晌後把毛巾和藥液往旁邊一放：“去換衣服。”
　　蘇有有狐疑：“幹嘛？”
　　“去看房子。”
　　“看什麼房？”
　　“是我沒考慮周全，我該給你個全新的家，咱們現在就去看房。”
　　蘇有有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兩步：“沈昱，你冷靜點，你越說越離譜了，什麼買房子，住一起，我們還沒到那一步……”
　　沈昱沉默片刻：“那我們現在在哪一步？”
　　“我們……”蘇有有說不出來，哂笑：“你……讓我考慮考慮，我先去換衣服，好吧？”說著就往客房跑了。
　　關上門，她背貼在門板上喘了口氣，沈昱這家伙，真是越來越有壓迫感了，她做夢都想不到他會偷偷地把她行李搬到這兒來。
　　沈昱在客廳愣了會兒，拿過毛巾和消毒液繼續擦地，也許這麼做是自己太心急了，但他總是隱隱有個感覺，她還沒有被他抓牢，隨時都會飛走。
　　所以他才想更多地跟她在一起，相處時間越長，越難以割捨。
　　蘇有有的手機擱在茶几上，看電影時調成震動了，此刻正摩擦几面，發出嗡嗡的聲音。
　　沈昱剛好在旁邊，瞄了眼來電顯示，母上大人，他眼波微轉，便拿過接起來，一接通那頭就連珠炮似地說：“閨女啊，你爸去給你聯係了，那個華西醫學院他有熟人，到時候你回來考研究生，就直接報在那個導師名下，只要分數過了提檔線，肯定能進。”
　　回去？考研究生？沈昱有些糊塗，輕咳兩聲：“阿姨你好。”
　　蘇媽媽明顯愣住，放下手機看了看，沒錯啊，是打的自己閨女的號碼，又把手機貼回耳朵，切換成蹩腳的普通話：“哎哎你好，不過，你是誰呀？怎麼會拿著我們有有的電話？”
　　“我是她男朋友，有有她現在不方便接電話，要不您過會兒再打來？”
　　“你是她男朋友？”蘇媽媽回了回神：“你是小顧？”
　　沈昱臉僵了下：“不是。”
　　蘇媽媽恍然：“哦，也對，有有說過跟小顧分手了，那你是？”
　　沈昱臉色稍霽，她跟顧家喬分手的事都跟家裡說了，看來是板上釘釘了：“阿姨，我叫沈昱，是她現任男朋友。”
　　蘇媽媽納悶兒：“沈昱？我沒聽她說過啊，她怎麼會又交男朋友了呢？不是跟我們說好要回老家的麼，連工作都辭了。”
　　沈昱心一沉：“她要回老家？”
　　“她沒跟你說啊？她在帝京待不習慣，要回家來考研究生，昨兒把工作辭了，過段時間就回來了。”
　　沈昱握著機身的手緊了緊：“她沒告訴我。”
　　蘇媽媽試探：“你們……是不是鬧矛盾了？”
　　沈昱乾咳：“是……有點意見不統一。”
　　蘇媽媽也弄不清是怎麼回事，女兒一邊有男友，一邊又要回老家，這不是矛盾麼？
　　轉念一想，管那麼多，先考察考察再說：“小沈啊，你是幹什麼工作的？”
　　“我是醫生。”
　　“在哪個醫院來著？”
　　“市一醫院。”
　　“哦~”蘇媽媽不由尾音上揚，帝京市一醫院那是聞名遐邇的，連她都知道，那肯定是極好的：“你多大年紀了？”
　　“我今年三十。”
　　“父母是做什麼的？”
　　“我父親在部隊，母親……算是家庭主婦吧。”雖然他媽媽是大小姐命，在家什麼都不做，好歹還是給她掛個職，免得別人印像不好。
　　那頭蘇有有換好便裝，拿著浴衣出來，就聽見沈昱自爆職業年齡和家庭，正感覺奇怪，再仔細一看，他拿著的不是自己的手機麼？就趕緊衝過去搶：“把電話還我！”
　　沈昱沉著眸子看她，一言不發地把手機遞過來，蘇有有接過一看是自己老媽，趕緊拿起電話：“媽，您都不認識人家跟人瞎聊啥呢？！”
　　“既然不認識，那聊聊又有什麼要緊，人家說是你男朋友。”
　　蘇有有撓耳根：“這事兒吧有點複雜，我回頭再跟你解釋啊，先掛了。”說完把電話掐斷。
　　沈昱在旁邊抄著手，眼底高深莫測：“聽你媽說，你要回老家？”
　　蘇有有見事已敗露，不好再瞞，倒不如趁現在說清楚，就點了點頭：“嗯。”
　　“你打算什麼時候告訴我？”
　　“我……”蘇有有垂著頭。
　　沈昱讀懂她的沉默：“如果沒發生昨天的事，如果不是我現在湊巧知道，你是不是連說都不會跟我說一聲就走？”
　　想到他本來會被蒙在鼓裡，而她已經遠走高飛的事，他的心就像插了把刀在裡面攪。
　　蘇有有撓撓頭：“如果沒昨天的事，我大概……也會跟你說一聲的。”
　　“那現在呢？你還要回去？”沈昱凝視著她，沒什麼表情，唯獨黑眸裡泄露出一絲不安。

第四十九章     同居

　　蘇有有垂著頭，老實回答：“我……還沒有想好。”
　　沈昱安靜須臾，從茶几上拿起自己的手機遞給她：“我沒設密碼，裡面所有的內容你想看隨時可以看，以後我去哪、見誰，都會跟你說，除了你，不會再有別的女人。”
　　蘇有有慢慢抬起臉，眼神有幾分不可思議，甚至有些刮目相看，她沒有伸手去拿他的電話，只說：“我……其實不想監視你的生活，那樣我會很累。”
　　“那我主動彙報，不讓你操心。我說過，會讓你相信我。”
　　蘇有有笑了笑，猶豫片刻：“那，試試吧，給你半年試用期，表現良好的話，我就留下。”
　　既是喜歡他的，就該給彼此一個相處的機會，試試看到底行不行。如果就這麼不清不楚地走了，錯過，以後老了豈不是要後悔？
　　沈昱怔忪片刻，一把將她摟進懷裡，緊緊抱著：“一定會讓你留下的。”
　　蘇有有臉埋在他胸膛笑，過了會兒，揚起來：“我要把行李搬回去。”
　　“不行。”沈昱霸道：“進了我的門就別想出去。”
　　“……”蘇有有開始揮舞她的雞爪子，指點江山，激昂文字：“誰進了你的門了？！你還在試用期就敢這麼囂張，扣分！”
　　沈昱摟著她，無所謂地聳肩：“扣就扣，大不了我在別的地方補回來，總之你得住在我這兒，你工作都沒了，拿什麼付房租？難道問你家裡要錢？再說你得跟我住一起，才能觀察我表現是否良好，有沒有帶不三不四的女人回來，不是嗎？”
　　蘇有有思忖一陣，覺得後一條理由似乎更有說服力：“我不搬走也行，但你跟我就只是室友關系，不是同居，在你沒通過試用期之前，不許隨便摸進我房間。”
　　沈昱一怔，掙扎了好半晌才怏怏地道：“不摸就不摸。”
　　同意留下之後，蘇有有先給房東打了電話，說退房的事，約定好時間去結算水電煤和房租押金。
　　第二個電話打給她媽，簡單解釋了事情的來龍去脈，說想在帝京多待段時間，如果一切順利，可能就不回去了。蘇媽媽雖然有點失望女兒不回去陪他們，但她尋思，既然那個小沈能讓女兒上心，那她也不願意棒打鴛鴦，還是尊重女兒的選擇。
　　做完這些之後，蘇有有去整理自己的行李。
　　洗漱用具她平時都是放在隔板間內，所以也被他們一起搬過來了。
　　找出牙刷杯子毛巾洗面乳等物品，她拿著去衛生間，沈昱已經在洗漱架上整理出一塊屬於她的空間：“洗臉刷牙的放這上面，毛巾搭架子上。”
　　蘇有有哦了聲，照做，沈昱在旁邊抄著手，看見她隨意地把洗漱用品擺上去，微微皺了皺眉，忍不住糾正道：“杯子要和杯子放一起，刷頭的角度和我的保持平行，不要亂七八糟地支在外面。洗面乳、沐浴露這些都要正面朝外，這樣才方便辨認，還有毛巾要攤開晾在架子上，不要皺在一起，兩邊留的長度要一樣。”
　　“……”蘇有有眼皮半耷拉著，跟看怪物一樣地看他，半晌後道：“我不習慣那樣，就喜歡隨便放。”
　　沈昱下巴一昂：“進了我的門就得守我的規矩。”
　　蘇有有沉默片刻，又把東西都扒拉下來：“那我走就是了。”
　　沈昱一下慌了，趕緊攔她：“我跟你說著玩的，東西給我，你去收拾你的。”
　　蘇有有嘴角勾出個笑，把東西往他懷裡一塞：“那就麻煩你了。”
　　回到客房，她揀出床單，抖開鋪在床上，把四個邊角微微整理了下，接著去收拾衣服。
　　沈昱把她的洗漱用品擺好之後，到客房幫忙，一進門就看見她的床單不僅沒有理平整，就連兩邊垂落的長度都不一致，就像一個女人的頭髮，左邊齊耳右邊齊肩，看著重心不平衡。
　　他走過去，把床單重新整理了一遍，床面被順得沒有一點褶子，兩邊留的長度齊得就像是用尺子量過似的，蘇有有邊往衣櫃裡放衣服邊打量他，他那專注的神情就跟在操作精密儀器一樣，不由好笑：“你鋪一條床單的時間我都可以鋪十條了。”
　　沈昱鄙視她一眼：“這又不是在比賽誰鋪得多，再說你那鋪的是人睡的嗎？”
　　蘇有有倒吸一口冷氣：“你再給我說一句試試？誰不是人了？你連不是人的都喜歡，我看你也好不到哪兒去。”
　　沈昱走過來揉揉她的髮頂，調侃：“我這麼喜歡你，怎麼忍心讓你一個不是人。”
　　蘇有有切了一聲，垂下臉，不好意思地偷著笑，繼續往櫃子裡放衣服。
　　很快，她察覺到沈昱看她收拾的眼神不對，似乎在隱忍什麼，動作一滯，心裡有種不祥預感：“喂，你又有什麼意見？”
　　“你的衣服就這麼隨便一折，放進櫃子就完了？”
　　“不然還要怎樣？”
　　“我上面給你放了那麼多衣架，你怎麼不用？”
　　“我在學校都是這麼放的啊，那時哪有那麼多空間可以掛……”
　　沈昱拿過她手上的衣服：“現在有的是櫃子和衣架，所以這些都要掛起來，掛的順序按顏色和季節分類，由淺到深，春天到冬天，衣架與衣架之間要留出三指寬的距離……”
　　蘇有有聽得頭大，立刻打斷到：“行了行了，你這麼愛掛那你自己掛，我不管了。”說著就跑去收拾書桌，邊收拾邊忿忿地看他，這人怎麼這麼多臭毛病，要是以後真跟他一起生活，一輩子那麼長，還不得被他煩死？不行，扣分扣分。
　　沈昱自然不知她這麼想，站在衣櫃前替她掛衣服，眼角餘光瞥見她直接把書本隨意地擺上書桌，眉心越蹙越緊，蘇有有察覺，不悅道：“你幹嘛，又有意見？”
　　沈昱聽出她不高興，也不好說得太直接：“你難道不覺得把書擺整齊，書脊朝外會比較方便？”
　　蘇有有聳肩：“不覺得，放太整齊我反而找不到東西，就是要亂才好。”
　　看出沈昱欲言又止，她叉腰警告道：“你別碰我書桌啊，其他的我都隨你，就這兒不行。”
　　沈昱埋頭掛衣服：“知道了。”
　　蘇有有滿意地放下手，再把房間裡的空箱子整理了下，就去客廳看電視。
　　不知過了多久，沈昱從客房出來，蘇有有視線從電視裡移開：“你都弄好了？”
　　沈昱硬著頭皮：“對。”
　　蘇有有感覺他回答得有些吞吐，便狐疑地起身去客房一看，她那不讓他碰的書桌，被收拾得乾淨整齊，有條不紊，書按大小順序排列，書脊清一色朝外，就連筆筒裡的簽字筆都是整齊劃一的角度……
　　她內心頓時猶如千萬隻草泥馬奔騰而過：“沈昱！你到底有沒有把我說的話聽進去！”
　　扣分扣分扣分！
　　晚上雪停了，皓月當空。
　　沈昱讓蘇有有去換厚衣服，蘇有有不解：“幹嘛？”
　　“你不是想玩雪？”
　　蘇有有恍然大悟，一蹦三尺高地去換羽絨服，鼓鼓囊囊地出來，沈昱穿了件黑色大衣，顯得身形更加頎瘦，只有蘇有有知道，那衣服下隱藏的，是緊繃結實，線條優美的肌肉。
　　兩人出了門，沈昱自然地牽起她的手，蘇有有怔了下，臉微微有些熱，沒有掙扎，安靜地走在他身邊。沈昱腿長，她個子矮，他便遷就她的步伐，緩緩地走，蘇有有問：“我們去哪裡玩雪？”
　　“就在小區裡，現在時間晚了，不方便走太遠，等週末我帶你去滑雪。”
　　蘇有有很是期待：“好啊好啊，我還沒滑過雪呢，長這麼大只滑過旱冰。”
　　沈昱笑了笑，拉著她沿著小區的干道走，時間雖然不早了，依舊有些居民在路上，蘇有有經過那些陌生人，都會覺得有些不好意思，她這樣和沈昱手拉著手走在公開場合，好像在向世界宣佈他們之間的關系。她感到害羞，同時竊喜。她想她給彼此一個機會的決定應該是對的，不然為什麼她現在從心底感到開心？
　　兩人走了一陣，到了網球場，四周被鐵絲網圍起來，左右有兩盞高懸的大燈，爬滿植物枯枝的鐵絲網門上，掛了把鎖。
　　沈昱讓她站門口等：“我去拿鑰匙。”
　　蘇有有扒在網子上朝裡看，球場地上積了厚厚的一層雪，因為沒有人進去過，雪地平整，完好無損，連一個腳印都沒有。
　　彷彿這片雪，今天就是為他們二人准備的。
　　沈昱從物管那兒拿來鑰匙，慢慢把鐵絲門拉開，讓蘇有有第一個踏進去，雪地靴深深地下陷，踩在雪上似乎能聽見咯吱咯吱的響聲，她不由笑起來，一路走一路笑，地上留下一串熊爪般的腳印。
　　沈昱看著她傻乎乎笑著踩雪的模樣，心情變得格外的好，當愛上一個人，她的一絲笑容就能點亮心情。彎腰從地上抓了一小把雪，他悄悄地跟上去，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拉開她毛衣衣領，把雪塞了進去。
　　蘇有有猝不及防，驚聲尖叫起來，跳著往前逃開，一不留神腳下一滑，就跌了個狗啃屎。
　　雪地鬆軟，不覺得疼，但脖子裡的雪化了，一股冰涼的寒意沿著頸項滑下，透過脊背蔓延到全身，她不由打了個冷顫，咬牙：“死沈昱，看我不打死你！”
　　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她迅速團了個雪球朝沈昱擲去，沈昱身形一動，輕鬆躲過，彎腰再起身，手上已經團好一個雪球，嘴角微勾，不懷好意地盯著蘇有有：“不要再做無謂地掙扎了。”
　　蘇有有一見情勢不妙，自己手上沒有雪球，只得哇哇叫著拔腿就跑，但一來在雪地上跑不快，二來她穿羽絨服腫得像只包子，目標太大，難以隱蔽，很快屁股上又結實地挨了一球。
　　把連衣帽往頭上一扣，她縮著蹲到地上，負隅頑抗，手上快速地團著雪球，身上中了好幾次都不管，慢慢地，腳邊被她堆出十來個捏好的雪球。
　　反擊開始。
　　有了充足的後備彈藥，這次輪到蘇有有進攻，一連三個雪球扔過去，沈昱躲避不及，有一個擦到了他的大衣，留下白色痕跡，蘇有有跳起來，比了個勝利的手勢：“歐耶！”
　　沈昱嘴角一勾，朝她走來：“不要高興得太早，你不知道有個詞叫樂極生悲麼？”
　　蘇有有一怔，立即俯身抓了兩個雪球朝他丟過去：“你才樂極生悲！”
　　沈昱彎起手臂輕鬆擋住，一步一步朝她逼近，蘇有有一看不好，他來勢洶洶，手上沒有雪球，光憑氣勢就殺她個片甲不留，她直覺地轉身逃跑，被沈昱一個餓虎撲食，摁倒在地上。
　　蘇有有像條離了水的魚，在地上使勁往前扒拉，無奈被沈昱壓著雙腿，掙扎了半天也沒效果，沈昱把她翻了個個兒，雙手撐在她頭側，居高臨下地望著她：“你說誰樂極生悲？”
　　蘇有有喘著粗氣，口中呵出白煙裊裊，飄散在他眉間，沈昱望著她凍得紅撲撲的臉頰，襯得整張小臉俏生生的，視線寸寸融化。
　　一上一下，四目相接，世界安靜得只能聽見彼此的呼吸，彷若時間靜止，有異樣的情愫在暗湧。
　　沈昱臉懸在上方，球場兩邊的大燈為他肩膀籠上一層銀白的薄光，背後是黑絲絨一樣的天幕，他劉海軟軟地垂下，玄色的眸子明亮異常，蘇有有目不轉睛地望著他，呼吸漸漸短促，彷彿聽見耳朵裡傳來加速的脈動。
　　下一秒，溫熱的唇便貼上她的，蘇有有下意識閉上了眼，好像世界開始旋轉。
　　沈昱並未深入，只是輕淺地貼著她的唇，猶如落了片羽毛在上面，蘇有有卻緊張得心髒快從胸腔裡爆出來，她下意識地抓著地上的積雪，感到它們慢慢融化在自己手心。
　　沈昱淺嘗輒止，有些依戀地離開她的唇，兩人張眼，視線再次交彙，蘇有有不好意思地別開臉，掙扎著要起來：“不打雪仗了，你耍賴，欺負人。”
　　沈昱站起身，拉著她胳膊將她從地上帶起：“我哪裡欺負你了？打雪仗又沒有規則，誰說不許破壞你的彈藥。”
　　蘇有有望了眼自己身後，她剛才捏的那些雪球已經被壓成了餅狀：“……”果然老奸巨猾。
　　待到蘇有有堆完雪人，玩夠以後，沈昱便領著她回家，兩人折騰一天，也都累了，換上睡衣洗漱完畢，各自回房睡覺。
　　蘇有有躺在床上，望著陌生的天花板，還有些不敢相信事情峰回路轉，自己最後竟然跟沈昱住在了一起。她原本的打算，是在定好回家的機票之後，給他打個電話，或者發個短信，告訴他自己要走了。
　　哪裡想得到她會在這裡住下來。
　　雖然沈昱想帶她去見他父母，但她覺得為時尚早，他有這份心意就夠了，見家長的事等到他們磨合以後再決定也不遲。
　　之後沈昱上班，蘇有有在家看書，等他回來後一起去吃飯看電影逛商場，時間倒也過得很快。
　　轉眼就到了新年，蘇有有琢磨著反正自己留在帝京也沒什麼事幹，不如早點回去陪陪父母，就像學生時代放寒假一樣，在家待個把月再回來。
　　她跟沈昱提了這事，沈昱自然是捨不得，他現在恨不能7X24小時地留她在身邊，連去上班都想把她裝在白大褂的口袋裡隨身攜帶，現在她要回去一個多月？
　　“不行，時間太長了，你回去那麼久，我怎麼辦？”
　　蘇有有眨巴眨巴眼睛：“我會給你打電話的。”
　　“打電話怎麼一樣，又見不到你。”兩人坐在客廳沙發，沈昱負氣地把臉擰向一邊，過了會兒，又眼神發亮地擰回來：“要不我跟你一起回去？”
　　蘇有有撓撓耳根，為難：“這……”她還沒准備好要給他名分。
　　沈昱微微皺眉，抬手捏她肉嘟嘟的臉頰：“怎麼我拿不出手嗎？”
　　“不是不是……”蘇有有好不容易把臉從他手裡扯回來：“我媽吧心理素質不大好，突然把你帶回去會把她嚇著的，再說了，你這試用期還沒過就想轉正，是不是也太心急了？”
　　“……”沈昱默默地把臉擰回去，繼續生悶氣，以前都是女人求著他給名分，現在倒好，他還要過試用期，最後能不能轉正還不一定呢，真是風水輪流轉。
　　蘇有有知道他在鬧小孩子脾氣，沒搭理他，晾晾就好了，就跟小孩兒似的，不能一哭就拿糖去哄，得調教調教。
　　擱在茶幾上的手機忽地響起，蘇有有掃了眼來電顯示，有些激動地接起來：“葉凡？”
　　那頭響起個醇厚的男聲：“有有，我回來了。”



第五十章

　　葉凡？男的女的？沈昱耳朵一下子豎得跟狼狗似的，盡管身子仍舊別別扭扭地趴在沙發靠背上。
　　蘇有有的聲音帶著明顯的興奮：“你什麼時候到的啊？今年怎麼提前了？”
　　“我現在在帝京。”
　　“哈？你在帝京？”蘇有有坐直了身子：“你沒有直接回老家麼？”
　　“沒有，我升合伙人了，以後主要留在國內發展。”
　　“這麼說你以後不用總待在美帝了？”
　　“嗯，以後會在帝京常駐。我到這兒也有幾天了，安頓好了才給你打的電話。”
　　“不錯嘛，這下你爸媽該開心死了，以前他們總念叨你忙，沒時間陪他們，現在回來了多好。”
　　那頭沉沉地笑：“是啊，我爸媽這下可以直接殺到帝京來騷擾我了。”
　　略微停頓，他說：“有有，我跟你也好久沒見了，有兩年了吧，什麼時候出來，我請你吃飯？”
　　蘇有有笑：“好啊，我現在隨時都有空，你來定時間地點吧。”
　　“好，那我定好發到你手機上。”
　　“嗯，那咱們見面再聊。”
　　蘇有有掛斷電話，沈昱假裝不經意地問道：“誰啊？”
　　蘇有有輕描淡寫：“一個朋友。”
　　沈昱眼睛眯起來：“男的女的？”
　　“男的。”
　　“單身？”
　　“嗯……”蘇有有想了下：“據我所知，應該是。”
　　沈昱眸色立時沉下去：“你跟他什麼關係？”
　　蘇有有審視他半晌，嘴角一勾：“吃醋了？”
　　沈昱很不屑地哼了聲：“誰會吃你的醋？就你這笨頭笨腦的德行，我是為民除害才收的你，你以為誰都像我一樣品味那麼怪異？”
　　蘇有有雙手抄在胸前，好笑：“你為民除害？就你那吊兒郎當的德行，為民除害，為國捐軀的那個應該是我吧。”
　　“……”沈昱緩緩地把臉湊過去，逼視她：“不要岔開話題，告訴我那男的是誰？跟你什麼關係？為什麼你跟他好像很熟的樣子？”為什麼接到他的電話，她似乎有些興奮？
　　蘇有有抿了抿唇，眼波輕轉：“你知道什麼是青梅竹馬吧？他就是我的大竹馬，我們住同一個小區，從我懂事起就認識他，又怎麼會不熟？”
　　沈昱臉僵了一下，隨即忿然扭頭：“竹馬又怎麼樣？現在流行的可是白馬。”
　　蘇有有暗笑他吃醋的樣子，面上卻不屑道：“你怎麼知道他不是白馬？人家可是在美國讀過MBA的，現在在那個世界頂尖的貝恩咨詢工作，最近還升了合伙人，不要太白馬哦。”
　　沈昱狹長的桃花眼頓時眯了起來，打量她半晌：“你這紅杏，還沒開花就想出牆？”
　　蘇有有笑：“這位先生，我又要不厭其煩地提醒你，你還在試用期，確定我這支沒有開花的紅杏是種在你的牆內？”
　　沈昱胸口一滯，一把將她撲倒在沙發：“不行，你只能由我圈養，就算種在別人那裡，我也能給你挖過來。”
　　蘇有有：“……”
　　不過他吃醋的樣子，看起來的確很好玩。
　　很快葉凡把吃飯的時間發到她手機上，同時要走了她的地址，蘇有有知道，這是他要來接她的意思，他一直都這麼細心。
　　葉凡長她九歲，算不得真正意義上的青梅竹馬，不過他始終像哥哥那樣地保護她，小時候她的腳夾進自行車轱轆裡崴了，他背她上醫院，她被小區裡的壞男生欺負，他站出來保護她，他經常帶著她搜羅各種好吃的，他成績好，會教她做功課，他拿了獎學金，還不忘給她買禮物……
　　兩人關係一直很好，直到他大學畢業後去國外念書，後來又進了咨詢這麼忙碌的行業，他們才漸漸地疏遠了，平時偶爾在MSN上聊一下近況，春節回去見上幾面，僅此而已。
　　約定的當天，蘇有有想起往事，不由有些唏噓，可是葉凡的車已經在樓下等，她換好衣服出來，沈昱跟門神一樣地坐在客廳，看見她上下打量幾眼，眉頭微微皺起：“你幹嘛穿這麼漂亮？”
　　蘇有有疑惑地低頭看看自己，這不都是平常的衣服麼？哪裡漂亮了？
　　沈昱嘴唇動了兩下，沒再說什麼，繃著臉站起身，拉開大門：“我送你下去。”
　　他原本想跟著一起去吃飯，可是別人沒有邀請他，甚至可能不知道有他這個人存在，所以他不好意思腆著臉硬要去，但是盡管這樣，下去跟那個叫葉凡的大竹馬見個面，示個威，順便刺探一下敵情，那總是必要的。
　　蘇有有滿腹狐疑地望著沈昱，送她下去？她這麼大的人，難道乘電梯下樓還會有問題？分明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不用了，我自己下去就可以。”
　　沈昱沒想到她會拒絕，不由胸口一滯，跟著自顧自地去按電梯：“不管，我說了要送你。”
　　蘇有有看著他有些蠻橫的樣子，掩嘴偷笑，關上大門朝電梯走去，沈昱盯著紅色的樓層指示數字：“吃了飯就回來，別在外面東搞西搞。”
　　蘇有有撇嘴：“那怎麼行，我跟葉凡都好久沒見了，有很多話要說。”
　　沈昱扭頭看她，臉色有點發青：“你跟別的男人有什麼話好說？”
　　“能說的可多了，你想都想不到。”蘇有有說著，踏進電梯，沈昱趕緊跟進來，憋一肚子火：“喂，你該不會對那個葉凡有什麼想法吧？”
　　蘇有有聳肩：“以前是有過想法啊，感覺他就是我的白馬王子，要是他沒有出國，現在也就沒你啥事兒了。”
　　“……”沈昱咬得牙關都緊了：“蘇有有，你是不是想氣死我？！”
　　“我幹嘛氣你？我說的可都是實話，信不信由你。”蘇有有暗暗一笑，電梯正好到一層，她快步走出去，樓門前停了輛嶄新的奧迪Q7，葉凡倚在車門邊，墨眉星目，身形頎長，穿灰色大衣，顯得低調沉穩，遠遠地看見蘇有有，他嘴角不由漾出個淺笑：“有有，好久不見了。”
　　蘇有有快走幾步，到他跟前：“是啊，真的好久了，上次見你，帝京打車起步價還是十塊呢。”
　　葉凡嘴角笑意更深，剛要說什麼，就見她身後走來個高大的男人，占有性地往她腰上一摟，注視著自己的目光，似乎有很深的敵意：“有有，怎麼也不介紹一下？”
　　葉凡略微打量對方，詢問地望向蘇有有：“有有，這位是？”
　　蘇有有瞄了眼環在自己腰上的手：“他是我……室友。”
　　沈昱勒住她腰的手緊了緊：“她跟你開玩笑呢，我是她男朋友，沈昱。”
　　葉凡眼裡閃過一絲意外，很快又恢復平靜：“我是她朋友，葉凡。”
　　沈昱嘴角一勾：“沒聽她提起過你呢。”
　　葉凡沉沉一笑：“我也是。”跟著看向蘇有有：“有有，你男朋友不是姓顧麼？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是和你一個學校的。”
　　沈昱臉色微僵，蘇有有尷尬地抓了抓髮尾：“說來話長，我跟顧家喬分手了。”
　　葉凡對此倒不是特別意外，打量二人片刻：“你們……住一起？”
　　沈昱得意地笑著揉了揉蘇有有的發頂：“是啊，住一起好久了。”
　　蘇有有給沈昱一記肘擊，對葉凡乾笑：“你別聽他瞎說，我們不同房，他現在還在觀察期。”
　　葉凡恍然，微微笑著，抬腕看了看表：“時間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蘇有有點頭，掙開沈昱的手：“我要走了，你回去唄。”
　　沈昱不情不願地放開她：“晚上早點回來。”
　　葉凡替她拉開副駕駛的車門，蘇有有坐上去，朝沈昱揮手再見，沈昱故作輕鬆地點頭，眉間卻愁雲暗湧，原本以為她那個竹馬是一副痴痴傻傻的書呆子樣，沒想到還長得人模狗樣的，而且兩人又認識很久了，貌似她小時候還喜歡過他，比起顧家喬來，這個叫葉凡的家伙，似乎更不容易鏟除。
　　鬱結地上樓，往客廳沙發一陷，他難得地望著天花板放空。也不知道那人會帶她去哪裡吃飯，還這麼大費周折地親自來接她，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蘇有有這個革命意志不堅定的家伙，會不會就這麼被敵人的糖衣炮彈給哄走了？
　　越想越焦躁，他乾脆從沙發上爬起來，戴上圍裙和塑膠手套去刷浴缸，借著做家務讓自己不去胡思亂想。整個衛生間被他擦得閃閃發亮，廚房也收拾得妥妥當當，時間才逝去一個小時，他忍不住開始拿手機給蘇有有發短信：吃好了沒？什麼時候回來？
　　很快蘇有有回了：我們才剛到餐廳，屁股還沒坐熱呢。
　　沈昱倒吸一口冷氣：你們是跑到火星去吃飯了麼？怎麼路上花那麼久時間！
　　蘇有有：哪裡久了？你又不是不知道帝京的交通，隨便去哪兒都得花個幾十分鐘的。
　　沈昱忿恨地回：我不管，總之你快點吃了回來，路上給我帶飯，我還沒吃。
　　蘇有有過了片刻回：愛吃不吃，不吃就餓著。
　　沈昱氣得一把將手機扔茶几上，暴躁地抓著頭發，太過分了，真是一點都沒把他當回事！

第五十一章

　　西餐廳內，蘇有有埋著頭跟沈昱發短信，嘴角始終翹著淺淺的弧度，像蜜糖從心底泄出來，葉凡安靜地注視著她，想都不用想就知道她手機的另一端是誰。
　　拿起餐巾仔細地擦著嘴角，他問：“等下我們去哪裡？要不找個清吧喝點東西？”
　　蘇有有看了下時間，視線掃過手機裡和沈昱的短信往來，笑著搖搖頭：“今天有點晚了，下次吧，反正你以後也在帝京常駐，咱們見面的機會還很多。”
　　“也好。”葉凡溫和地笑著，放下餐巾，叫來服務員買單：“對了，春節快到了，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
　　蘇有有看上去有些苦惱：“還不知道呢。”雖然她想早點回去陪爸媽，但沈昱捨不得她走，她也不捨得那麼快就離開他，所以一直沒確定時間。
　　“要是可以的話，跟我一起回去吧，不過時間會晚一點，可能要臨近年三十才能走。”
　　蘇有有稍作考慮：“再看吧，我也許待不到那麼晚。”
　　葉凡笑笑，沒再說什麼，買完單，兩人拿好自己的東西，朝停車場走。
　　蘇有有坐上副駕駛：“待會兒在小區附近的日料店那裡停一下吧，我去打包吃的。”
　　葉凡笑問：“怎麼，剛才沒吃飽？”
　　蘇有有不好意思地搖頭：“不是，我男朋友還沒吃飯，我給他帶外賣回去。”
　　葉凡一怔，淡淡地嗯了聲，發動車子，她跟顧家喬談戀愛的事，在MSN上告訴過他，但對於這個叫沈昱的家伙，卻隻字未提，現在兩人住到了一起，顯然已經進展到一定程度，而且她看起來，似乎對沈昱還是挺上心的。
　　蘇有有手機滴滴兩聲，又一條短信進來：你們怎麼還沒吃完？你是要餓死我麼？
　　忍住笑，她快速地在手機上按著：吃完了，我們現在要去清吧，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還有你自己不吃賴誰？反正餓的又不是我。
　　葉凡瞥了眼又在發短信的蘇有有，無奈地搖搖頭。
　　車子開到日料館門口，兩人下車進去，蘇有有問服務員要了餐單，仔細看起來。
　　服務員熱心地給她介紹：“今天的北極貝是剛到的，很新鮮，客人您可以嘗試一下。”
　　蘇有有笑著搖頭：“謝謝你，不過不用了，這是給我男朋友帶的，他不喜歡吃那個。”
　　服務員有些錯愕地看了眼對面的葉凡，默默地閉了口。
　　蘇有有點了些沈昱愛吃的手卷和刺身，把餐單遞還給服務員：“麻煩你們快一點，謝謝。”
　　那頭沈昱盯著手機上的短信，什麼？他們竟然要去清吧？她是瘋了嗎？不知道自己什麼酒量，就敢跟別的男人去清吧？
　　直接電話打過去，蘇有有看見沈昱來電，手指輕滑，把鈴聲消去，故意不接。
　　葉凡捧著瓷杯喝茶，看著她閃爍的手機屏幕問：“怎麼，男朋友催你回去了？”
　　蘇有有笑笑，估計他是打來問她去哪家清吧，要來抓人：“嗯，他有點在意我跟你的關系，一直叮囑我，讓我吃了飯就回去。”
　　葉凡神色微動：“在他眼裡，我跟你是什麼關系？”
　　蘇有有撓撓腮幫子：“我跟他開玩笑，說我小時候對你有過想法，他估計當真了。”
　　葉凡嘴唇開闔，千言萬語，最後化作唇邊一抹無奈：“你這是故意要讓他吃醋呢？”
　　蘇有有吐吐舌頭：“嗯，他吃醋才能說明在意我嘛。”而葉凡對她來說，就只是鄰家大哥哥。
　　沈昱打了三次電話，蘇有有都沒接，他跟著又發短信問他們去哪兒，她也沒有回，於是他鬱悶得像頭暴躁的獅子，在客廳裡轉來轉去，自從兩人住在一起，他就沒讓小邢跟著她了，現在真是悔得腸子發青，早知道就該在她身上埋個定位芯片，以後她去哪兒他都可以一手掌握。
　　此刻他無比懷念以前可以拿單子威脅她的日子，那時只要談到業務，蘇有有就不敢說不，各種忍氣吞聲，只能受他擺佈，現在兩人變成戀愛關系，他反而奈何不得她了，對她咆哮威脅什麼的，根本不管用。
　　一想到她跟那個叫葉凡的男人在一起，他就提心吊膽，男女之間擦出火花這種事，是很玄妙的，有時候在一個恰當的時機，一個眼神看對了，火花就有了，更何況蘇有有以前還喜歡過那個人，死灰復燃的機率更大。
　　就在他被自己的想像逼得瀕臨崩潰邊緣時，門口傳來鎖匙的轉動，沈昱跑到玄關一看，蘇有有拎著個口袋走了進來，看他一眼：“原來你還活著，我還以為你都餓得不行了。”
　　沈昱幾步跨上去，有些驚喜地將她攬入懷中：“你不是去清吧了？”
　　蘇有有干咳兩聲：“人家葉凡很忙的好哇？明天他還要上班，我想了想，還是算了，早點讓他回去休息。”
　　“……”沈昱難掩失落，原來她不是想回來，而是為了那人著想才回來的。
　　蘇有有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聞著他身上乾淨清爽的味道，含糊不清地說：“我給你打包了日料。”
　　沈昱稍微鬆開她，指尖挑起她下巴，神色有些複雜：“我以為你忘記了。”
　　蘇有有聳肩：“差點就忘了。”
　　沈昱沉默片刻：“為什麼不接我電話？”
　　蘇有有視線有些閃爍：“沒聽見。”
　　沈昱仔細觀察著她的微表情，半晌後薄唇微抿：“撒謊。”
　　蘇有有狡辯：“真沒聽見，唔……”
　　話未說完，沈昱溫熱的唇就抵了上來：“你是故意要讓我著急。”
　　蘇有有推著他：“唔……我哪有……”
　　沈昱狠狠地咬著她的唇肉：“你成功了，以後再不准你跟那人出去。”
　　蘇有有掙扎：“不行……”
　　沈昱將她壓到牆上，撬開她牙關，舌尖深入進去，不再給她任何反駁的機會，蘇有有一肚子話說不出來，盡數淹沒在他的糾纏中。
　　兩人在牆邊廝磨了一陣，沈昱吻夠了，這才松開她：“下次再敢故意不接我電話，戲弄我，就不會這麼簡單地放過你了。”說著拿走她手上的塑料袋：“肚子餓了，要吃飯。”

　　沈昱外公林振華的病情趨於穩定之後，被接回家裡住。
　　沈昱覺得時機成熟，便趁著父母也在的時候，向外公說清楚：“爸媽，外公，跟俞可熙交往的事我做不到，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林振華和沈時仁都愣住，唯獨林秀容喜笑顏開，忙不迭地走到兒子身邊：“是上次那個叫蘇有有的姑娘麼？”
　　沈昱點點頭，林秀容一臉我就知道的表情，滿心希望地問：“兒子，你們進展到什麼程度了？”
　　沈昱有些別扭地盯著地面，支吾：“我們……現在住一起。”
　　“真的嗎？”林秀容高興得幾乎要跳起來，拍了兒子肩膀一下：“幹得好！”天可憐見，總算有個能讓兒子安下心來交往的姑娘了。
　　林振華和沈時仁對望一眼，一頭霧水地問：“小昱，你什麼時候冒出來個女朋友？”
　　沈時仁問林秀容：“你早就知道？”
　　林秀容點頭，拉兒子袖子：“你趕緊給你爸和外公解釋一下。”
　　沈昱便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大致說了一遍：“外公，您上次要我跟俞可熙結婚，我沒同意就是因為這個，但又怕您生氣加重病情，只好退一步答應跟她交往。”
　　林振華嘆氣道：“那你怎麼不早點說出來，這樣外公就不會逼你娶自己不喜歡的女孩子，外公也不是一定要俞可熙做孫媳婦，是以為你定不下心才逼你的。”
　　沈時仁也是濃眉緊蹙：“現在外面風傳我們跟俞家要聯姻，你在這個節骨眼上來這一下子，讓我們怎麼跟俞正申交代？”
　　沈昱輕巧地聳肩：“這關我們什麼事？我只答應了跟俞可熙交往看看，可沒說一定要娶她，是他們自己說要聯姻的。”
　　沈時仁無奈搖頭：“話是這麼說，但總歸是要折人家的面子。你要是早點說有喜歡的姑娘，我跟你外公也就不跳出來參合這事兒了，你看我們以前管過你的私事嗎？”
　　沈昱攤手：“我也沒想到會弄成這樣，當時我跟她吵架了，以為她再不想跟我在一起，所以我才沒說出口。”
　　林秀容跳出來打圓場：“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經這樣了，再去翻舊賬有什麼用？我先說我的想法啊，兒子那女朋友我見過，小姑娘長得挺漂亮，看上去也像是老實人家的孩子，雖然沒有深入接觸，但是既然兒子喜歡，那我們不該再讓他跟俞可熙交往，這是不對的。”
　　林振華和沈時仁又對望一眼，沈時仁說：“爸，我聽您的。”
　　林振華點點頭，沉默片刻：“小昱，有空把那姑娘帶來給外公看看，外公當時逼你，也是擔心自己身體不好，怕見不到你成家，現在既然你有喜歡的人，外公也不想逼你娶俞可熙。不過這事，你得親自去俞正申那裡，給他們一個交代。”





第五十二章

　　沈昱親自去俞正申家裡向他說明情況，俞正申心裡極不痛快，但作為長輩，面上自是不好指責什麼，畢竟沒有婚約在先，又是自己女兒一廂情願，只好說：“你們年輕人的事，你們自己解決罷。”
　　他已經暗示得足夠明顯，風聲也都放出去，林家老爺子仍不願強迫自己孫子就範，顯然是護孫心切，那他再做什麼都無濟於事。
　　林振華事後送了件價值連城的翡翠擺件給俞正申，托沈時仁親自送過去，以緩解兩家的關系，俞正申也明白，伸手不打笑臉人，別人給了台階，就識時務地下，沒必要為了這事跟沈家鬧僵。
　　似乎所有人都平靜地接受這個局面，唯獨俞可熙。她從小就認識沈昱，看著他像塊磁石，不斷吸引四周的小鐵屑，不管有意或是無意。
　　然而亂花入眼，終究沒人可以長久地留在他身邊。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也不知是什麼原因，她想要成為那個可以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人。
　　她不能理解，無論家世背景，還是學歷外形，自己什麼都比那個叫蘇有有的女人強，更難得的是她從未放棄，但為什麼沈昱不選她，甚至不肯跟她嘗試？
　　越想越覺得心有不甘，她帶上禮品，去林振華家裡拜訪，老爺子待她如半個孫女，說不定會幫幫她。
　　到林宅時，沈時仁在部隊，家裡只有林振華和林秀容兩父女，以及服侍林振華的護士和佣人。
　　見到俞可熙來，林秀容覺得有些尷尬，畢竟自己一開始還想撮合她和沈昱，但兒子始終是兒子，俞可熙跟他們家走得再近，沒名沒分那還是個外人，兩相比較，她肯定得以兒子的感受為主。
　　只不過俞可熙也沒做錯什麼，平時看著也是挺好一姑娘，雖說脾氣稍微驕縱了點，但富貴人家出身的女孩，哪個都免不了有這個毛病，家裡跟公主一樣地慣著，嬌貴一點也可以理解。
　　俞可熙見了她，倒是大大方方地打招呼：“阿姨您好，我是來看林爺爺的。”
　　林秀容有些意外，她原本以為兒子拒絕了她，她應該會像個小女孩兒似的，生氣地前來討說法，沒想到她只是禮貌地笑著，臉上完全看不出有過激的情緒：“你林爺爺在樓上休息，我帶你上去。”
　　說著把她往樓上領，林秀容拍拍她的手臂：“熙熙啊，你跟小昱的事阿姨很抱歉啊，幫不上忙。”
　　俞可熙理解地笑笑：“阿姨您別這麼說，感情的事不能勉強，小昱哥哥不喜歡我，那也沒有辦法，不怪您的。”
　　林秀容點頭笑笑，在一間房前停住，推開門：“爸，熙熙來看您了。”跟著對俞可熙道：“你先進去坐，阿姨給你端喝的去。”
　　“好的，謝謝阿姨。”俞可熙笑笑，進入房間，順手輕輕合上房門：“林爺爺，我來看您了。”
　　林振華視線已經從報紙上抬起來，取下老花眼鏡，拍了拍床邊：“過來坐。”
　　俞可熙走過去，把帶來的保健品放在一邊，關系熟悉，所以不需客套，放完東西她坐到林振華床邊：“林爺爺，您現在好些了嗎？”
　　“好多了，醫生說靜養就可以。”林振華視線在她臉上巡梭一圈：“熙熙，是不是不高興林爺爺沒有支持你，堅持讓小昱跟你交往？”
　　俞可熙搖搖頭，有些落寞地說：“沒有，我知道小昱哥哥想做什麼，誰都攔不住。”
　　林振華嘆口氣：“我們林家就這麼一個孫子，性格又生得叛逆，把他逼急了什麼事都做得出，他說已經有了女朋友，我也不能讓他再和你交往，你明白嗎？”
　　“我明白的。”俞可熙溫順地說，跟著試探道：“林爺爺，您已經見過小昱哥哥的女朋友了？”
　　林振華搖頭：“我還沒見過，不過你阿姨見過了，說是沒見過小昱對一個女孩子那麼上心。”
　　俞可熙笑笑：“是啊，那個女孩我也見過，有次我和阿姨去小昱哥哥家，在路上看見她和別的男人拉拉扯扯，小昱哥哥就很生氣地下車，把她帶走了。”
　　林振華眉峰微挑：“跟別的男人拉扯？”
　　“嗯，好像是她的前男友。”
　　林振華彷彿明白了什麼，眉心微蹙：“難怪我入院時，小昱不說他有女朋友，原來是三角關係。”怎麼那個女孩，給人感覺有些複雜？
　　俞可熙揉著自己衣角：“林爺爺，我可能做錯了一件事……”
　　林振華笑笑：“怎麼了？”
　　俞可熙埋著頭：“我偶然間碰到過那個女孩，她找我打聽小昱哥哥的背景，我好像說漏嘴了……”
　　林振華微怔，小昱的作風雖然張揚，但對自己的身份卻是諱莫如深，外人只當他家裡有錢，誰也沒能想到那麼有錢。如果那個女孩知道他的背景，會不會有些不安分的念頭？
　　畢竟自己病發時兩人還在鬧矛盾，這才多久時間，就和好了？和好的原因，莫非是因為她知道了小昱的背景？而且她會去找熙熙打聽事情，這已經讓他感到不單純。
　　“熙熙，你對小昱的心意我明白，一切等我見過那個女孩再說。”
　　俞可熙悄悄觀察著林老爺子的神色，嘴角不動聲色地勾起。她才不會就這麼白白放棄，就算最後不能將小昱哥哥爭取過來，她也不會讓那個叫蘇有有的女人過得舒心。

　　沈昱晚上例行值夜班，蘇有有去超市採購了些食材，熬了蔬菜豆腐湯給他做宵夜。
　　配方是問老媽要的，豆腐被她切得歪歪扭扭，賣相十分倒胃口，不過並不妨礙她的心意。
　　沈昱之前告訴她，他已經把他們同居的事跟家裡招供了，他家人正等著他帶犯人回去審問呢。
　　不過蘇有有沒同意去。一來她覺得見家長是個挺正式的事情，男女朋友走到這步，那就等同於一胳膊一胳膊地向婚姻這座墳場匍匐前進了，她跟沈昱，還遠不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另一方面，也是擔心他的家人不喜歡她，患得患失，是戀愛中的人之常情。
　　盡管如此，她還是很高興他跟家裡說了這事兒，起碼代表他很重視她，不是想跟她玩玩，而是認真的。
　　因為葉凡，沈昱已經吃了好幾天的飛醋，不僅要求她以後去哪兒，見誰，都要跟她彙報，還喪心病狂地偷偷把她手機裡，葉凡的號碼給刪除了。
　　被她發現以後，先死不承認是他幹的，後來抵賴不了就振振有詞地指責她精神出軌，給她氣得一天沒跟他說話，他也跟她賭氣，連晚飯都沒吃就去上班了。
　　蘇有有難免有點牽掛，所以熬了湯想給他送過去，當是和解。她萬萬沒有想到，他會那麼小心眼，容易吃醋，早知道這樣，就不拿葉凡逗他了。
　　到醫院時間有些晚，她直接去沈昱的休息室找他。輕輕敲了兩下門，裡面說：“進來。”
　　她便轉動門把手，緩緩推開，看清屋裡頓時一愣，怎麼她也在這裡？
　　俞可熙坐在沈昱休息用的床上，剛看見蘇有有時表情微僵，隨後幻化成挑釁。
　　沈昱原本抄著手，隨意地倚在桌邊，見進來的是蘇有有，頓時站直身子迎上去，攬她入懷：“你怎麼來了？也不跟我說一聲。這麼晚還出來，凍著了吧？”
　　蘇有有被他抱在懷裡，舉了舉手上的保溫桶：“誰讓你跟我賭氣，飯都沒吃就來上班。”
　　沈昱驚喜：“原來你是給我送吃的。”
　　蘇有有乾笑兩下，小聲說：“我現在可後悔來了。”
　　沈昱頓時意識到什麼，趕緊鬆開她：“我給你介紹一下……”
　　蘇有有打斷他：“不用了，我們認識。”說著走到俞可熙跟前，朝她伸出手：“我們又見面了。”
　　俞可熙微微笑著從床上站了起來，伸手握上去：“是啊，我們還真是有緣分。”
　　沈昱錯愕：“你們認識？”
　　蘇有有把保溫桶擱在桌上，打開蓋子：“俞小姐之前請我去過你常去的那個會所，就在長安街上。”
　　沈昱心裡咯噔一下，隨即轉過臉，凌厲地盯著俞可熙：“你為什麼帶她去那裡？”
　　俞可熙一昂下巴：“我就是想讓她看清楚，她跟你，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沈昱氣得肺都要炸了，敢情之前有有一直不肯接受他，說他們不合適，都是俞可熙從中作的梗？
　　“俞可熙，你到底要我說幾遍，我跟你沒戲，感情就是化學作用，我們之間沒有那種東西，我變也變不出來啊，你能不能別再纏著我，別再騷擾我女朋友？！”
　　俞可熙跳起來：“沈昱你也太狠了，我是真喜歡你，你能不能不要這麼殘忍地跟我說話？！”
　　沈昱搖頭：“你根本就不喜歡我，你只是想征服我而已，把我當成你情史上的一座豐碑。”說著頓了頓：“俞可熙，我比你想像的要了解你，所以以後，拜托你沒事別再出現在我面前。”

第五十三章

　　俞可熙咬著下唇，指尖因為氣憤而微微有些發抖，她沒想到沈昱會這麼不給她面子，當著外人說出這麼直接的話，她本來就已經落了下風，還要被這麼踩上一腳，自然怒火中燒。
　　不願與沈昱爭執，她遷怒於蘇有有，冷笑：“你以為小昱哥哥不喜歡我你就安全了？告訴你，他沒有我還會有別人，你就等著一輩子擔心受怕吧！”
　　“俞可熙，你別逼我動手請你出去！”沈昱失控地咆哮出聲，有有對他的信任本來就薄弱，再被她挑撥，那還了得？！
　　蘇有有見沈昱紅著眼望著俞可熙，手臂上青筋暴起的樣子，趕緊上去擋在兩人中間，對俞可熙笑道：“你這麼一說，我還就放下心來了，你這麼好的條件他都看不上，別的女人又怎麼會有機會？我看你還是走吧，省得自取其辱。”
　　俞可熙一滯，沒想到她能從她的話裡，扭曲地解讀出這麼一種意思，當下不知該怎麼反擊，只好怒氣衝衝地甩著她的香奈兒，奪門而出。
　　沈昱見她一走，立馬關上門，跟擋災星似的，接著回身對蘇有有解釋：“你別誤會，是她自己找到這兒來的，我跟她什麼都沒有。”
　　蘇有有看著他緊張兮兮的樣子，不由好笑：“我說什麼了嗎？幹嘛這麼急著解釋？”
　　沈昱摟過她的腰：“我怕你誤會。”她好不容易才溫順點，如果被俞可熙一鬧，又生出什麼亂子，他可就吃不了兜著走了。
　　蘇有有冰涼的手捂上他的臉頰：“你都讓她以後別再來找你了，我能有什麼誤會。再說依照俞可熙那麼愛示威的個性，如果真跟你有什麼，早就瞞著你把證據送到我跟前了，還輪得到你來解釋？”
　　沈昱抓過她的手，放到唇邊吻了吻：“原來你還不傻。”
　　蘇有有白他一眼：“哼，我不知道多聰明。”
　　沈昱好笑地捏捏她的鼻尖：“那上次俞可熙擅自把你帶到會所，你怎麼不告訴我？”
　　蘇有有聳肩：“那時也沒覺得她說錯什麼，你本來就招桃花，再說她脖子上那塊玉，說是你外公給的信物，代表她是你們家選定的兒媳婦了。”
　　沈昱失笑：“這你就信了？”
　　蘇有有哼一聲：“不是挺合理的嗎？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再說之前傳你們要結婚，這肯定不是空穴來風，我沒冤枉你吧。”
　　沈昱硬著頭皮嗯了聲：“我外公病重，希望看見我結婚，所以為了讓他安心養病，我才答應下來。還有她脖子上那塊玉，是她十八歲成人禮時，外公送的生日禮物，沒別的意思。”
　　蘇有有拍拍他的肩：“好啦，我都明白，你趕緊去喝湯，一會兒該涼了。”
　　沈昱拉著她的手，一齊到桌前，他拿勺子舀出一點，看一眼，不由嫌棄地皺眉：“你這刀法，還真是鬼斧神工。”
　　蘇有有橫他：“賣相差怎麼了？味道在就行。再說了，你以為這湯是隨便誰都能喝到的麼？連我爸都沒機會喝呢。”
　　“這麼說是你的第一次？”沈昱笑著揉揉她的發頂，拿小勺慢慢地嘗：“嗯，味道還不錯。”
　　蘇有有得瑟：“那可不是，問我媽要的配方。”
　　沈昱聽她提起家人：“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去過春節？”
　　蘇有有嘆氣：“過兩天吧，爸媽知道我現在沒工作閑著，催我趕緊回去呢，不能再拖了。”
　　沈昱沉默片刻，抑制下心中的不捨：“到時我去送你。”

　　周末沈昱不值班，晚上和蘇有有先看恐怖片，再打游戲機，結果一打就打到半夜，兩人較上勁了，非得拼個你死我活，後來蘇有有實在太困熬不住，率先舉了小白旗，這才收場。
　　爭強好勝的結果，就是第二天兩人都起不來床。
　　蘇有有的膀胱約束力稍微差點，憋了半天尿，實在是憋不下去了，只得迷迷糊糊地從床上爬起來，去衛生間泄一下洪。
　　趿拉著拖鞋走過客廳，路過廚房，她餘光無意識地瞥見廚房裡，竟然多了個女人的背影，嚇得她下意識地抱住自己，尖叫起來：“啊！！！”
　　女人被突如其來的聲音嚇到，手裡的不鏽鋼湯匙應聲落在地上，咣咣當當好一陣才停穩。
　　轉過臉來，兩個女人面面相覷，蘇有有愣了半天，終於反應過來，臉一下漲紅了，簡直想找個地縫鑽進去，她扒拉著自己蓬亂的頭發，支支吾吾：“沈...沈...沈媽媽……”
　　林秀容嗔怪地看她一眼：“哎呦你這孩子，鬼吼鬼叫什麼，嚇死人了。”彎腰拾起湯匙，她轉身放在水龍頭下衝洗：“起來了就趕緊去洗漱，待會兒吃飯。你們倆也真是，都快十一點了還在睡，晚上也不知道節制一點。”
　　蘇有有愣愣地看著她忙東忙西，一時忘記了自己本來是急著要上廁所的，而且她好像，彷彿，似乎，是誤會了什麼？
　　沈昱被剛才的尖叫和墜物聲吵醒，赤著腳從臥室裡衝出來：“怎麼了怎麼了？”
　　蘇有有站在廚房門口，僵硬地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裡面，用口型道：“你媽來了……”
　　沈昱狐疑地走到廚房一看，果然是：“媽，您怎麼跑這兒來了？怎麼也不提前跟我說一聲？”
　　林秀容兀自忙著手上的活：“你說你交了女朋友，媽媽來看看，不行嗎？”
　　沈昱撓撓頭：“也不是不行，不過您來之前說一聲，也省得嚇我們一跳不是？”
　　“你們要是早點起床就不會嚇一跳了。”林秀容拿著菜刀轉過身來：“還杵在那兒幹嘛？趕緊的洗漱去，弄好了吃午飯。”
　　沈昱看著他媽手裡那明晃晃的大菜刀，下意識地往後退了一步，僵硬道：“媽，您……做飯？”
　　林秀容指著流理台上的一堆東西：“是啊，專程讓佣人買好帶過來的，就為了親自做給你們吃。”
　　沈昱嘴角抽搐了兩下，本能地捂住了自己的胃，蘇有有不明就裡，夾著尾巴說了句：“阿阿阿姨，那我去刷牙洗臉了。”說完就趕緊奔去衛生間。她哪裡想得到，自己剛起床，一頭亂髮，滿面油光的樣子，就這樣被沈昱的媽媽給看了去。
　　這得留下多麼不好的印像啊！
　　匆匆地刷完牙洗好臉，再奔回臥室把睡衣換下來，蘇有有到廚房，擼起袖子有點不好意思：“阿姨，我來幫您弄吧。”
　　林秀容揮著菜刀擺手：“不用了不用了，馬上就弄好了，你去客廳待著吧。”
　　蘇有有哪好意思讓長輩在廚房忙活，自己坐著當大爺，就堅持道：“阿姨，我反正閑著也沒事，你就讓我給你打打下手，洗洗擦擦什麼的吧。”
　　話剛說完，就被沈昱拎了回來：“你別去幫倒忙了，讓我媽弄吧。”
　　林秀容也說：“是啊，你不懂我的做法，還是去等著吧。”
　　蘇有有被沈昱拽到客廳，哀怨地看著他，小聲：“怎麼辦？人家見家長都是打扮得漂漂亮亮的，我卻被你媽看見剛睡醒的樣子，完蛋了，她肯定要不喜歡我了。”
　　沈昱寵溺地捏捏她的臉頰：“你想多了，我媽這是高興了才會來，又怎麼會不喜歡你。”
　　蘇有有仍有些不安：“真的嗎？”
　　沈昱點頭：“你見過有這麼積極的未來婆婆嗎？你還沒上門，她就自己主動來了，要是討厭你能這樣？”
　　蘇有有想了下，好像也是，她和沈媽媽第一次見面，就感覺她對自己挺有興趣的，一直和顏悅色，沒有有錢人家闊太太尖酸刻薄的嘴臉。
　　點了半天頭，她才意識到有什麼不對，瞪沈昱：“什麼未來婆婆？誰說要嫁給你了？！”
　　沈昱摟她，得意地笑：“你該不會還天真地以為你跑得掉吧？”
　　蘇有有小拳頭落在他胸口，嬌笑：“討厭，你又占我便宜！”
　　沈昱低頭在她唇角啄了下：“這才叫占便宜。”
　　兩人膩歪一陣，林秀容在廚房喊：“小昱，過來幫媽媽把菜端出去。”
　　沈昱胃裡一緊，硬著頭皮去了，蘇有有跟著去拿碗筷和隔熱墊。
　　飯菜上桌，林秀容坐主位，沈昱和蘇有有坐旁邊，開動之前林秀容說：“有有啊，我們也不是第一次見了，不用那麼拘束啊，阿姨今天突然來，是因為聽小昱說你們住一起，所以就過來看看是不是真的。”
　　沈昱瞥他媽一眼，好笑：“媽，我們是住一起，但不同房，您別高興得太早。”
　　林秀容跺了下腳：“什麼？不同房？哎呀你怎麼那麼沒出息，你又不是不知道媽媽想抱孫子，你們不同房，媽媽什麼時候才能抱上孫子啊？”
　　沈昱朝蘇有有眨眼：“我媽問什麼時候能抱孫子，要不您給解釋一下？”





第五十四章

　　蘇有有臉頓時紅得跟猴屁股一樣，垂著頭推了沈昱一把：“別鬧了。”
　　林秀容好笑地看著沈昱：“生孩子的事你問人姑娘做什麼，這事兒得你努力，知道嗎？”
　　沈昱坐直了身子，一本正經地點頭：“知道了，媽。”
　　蘇有有始終垂著頭，感覺臉紅得都能滴出血來了，這兩母子，怎麼說話都這麼直接……
　　林秀容拿湯匙給小碗裡盛湯：“有有，來，嘗嘗阿姨的手藝。”
　　蘇有有這才羞答答地抬頭，聲音跟蚊子似的：“謝謝阿姨。”
　　沈昱眼睜睜看著蘇有有接過他媽遞來的碗，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媽是個很好相處的人，性格雖然有點奇葩，但總體來說精神面貌還是積極向上的，唯獨廚藝糟糕透頂，且說不得，一說就是撩了逆鱗，非得扒他層皮不可。
　　曾經他爸開玩笑，說消化科還要什麼洗胃機啊，直接把他媽做的菜帶過去，讓病人吃上一口，甭管他胃裡有什麼，保證洗得乾乾淨淨，啥都不剩。
　　隔天他爸最寶貝的那個鼻煙壺就被五馬分屍了，屍體還擺在客廳醒目的位置，殺雞儆猴。
　　他爸為此痛不欲生了好久，那鼻煙壺雖然談不上價值連城，但制作鼻煙壺的大師已經逝世，所以是絕版貨，沒得再買。
　　自那以後，家裡沒人敢再對他媽的廚藝說半點壞話，所幸他媽是大小姐心性，嫌做飯累得慌，因此不經常做，只在某些她感興趣的場合，才祭出她的獨門手藝。
　　但蘇有有是不知道這些的，沈昱緊張地看著她接過碗，拿起勺子舀出一勺往嘴邊送，連大氣都不敢喘。
　　湯是普通的冬瓜小排湯，色澤透亮，蘇有有乍一看，還覺得賣相挺好，可是勺子拿近了，她聞到一股奇怪的味道，明顯不是冬瓜小排湯該有的香味，就好像是德雲社的對口相聲裡，和郭德綱搭檔的是維塔斯一樣，感覺相當違和。
　　她有些遲疑地抬頭，先看了看林秀容，對方一臉殷切，再看了看沈昱，他面色沉痛，眼神裡充滿無盡的同情和憐憫，頓時明白是怎麼回事，這湯的味道，忒好不了……
　　低下頭，她瞅了瞅手上的勺子，一咬牙，硬著頭皮送進嘴裡，一股又酸又辣又鹹的味道直衝腦門，齁得她想吐，她用手壓著胸口，才沒失禮地把湯吐出來。
　　林秀容滿心期待地問：“有有，味道怎麼樣？”
　　蘇有有乾笑兩聲：“阿阿阿姨，您這湯味道太特別了，怎麼做出來的啊？”
　　沈昱輕輕拍著她後背，不動聲色地推過來一杯水，蘇有有趕緊端著喝了口，林秀容拿著碗在給沈昱盛湯，沒注意他們的小動作，臉上得意地笑著：“阿姨這湯特別吧？你在別處都喝不到這樣的味道，我這湯裡放了迷迭香，檸檬草，還有薄荷，都是對身體好的。”
　　蘇有有臉上堆著笑：“阿姨，您……可真是有創意。”心裡卻叫苦連連，您怎麼不說您還放了半斤鹽下去啊，再說那些不都是西餐的調料麼，您燉中式湯，老老實實地放點大蒜生薑小蔥神馬的，不是很好麼。
　　林秀容相當開心地把盛好的湯放到沈昱跟前：“看吧，有有都知道我這叫有創意，就你跟你爸沒眼光。”
　　沈昱硬著頭皮擠出個笑：“是是是，是我們沒眼光，不懂得欣賞您的藝術作品。”
　　林秀容很大度地擺擺手：“算了，藝術就是給少數人欣賞的，懂的人多了，那還能叫藝術？”
　　沈昱和蘇有有一齊點頭稱是，在林秀容笑眯眯地注視下，喝完了一整碗湯。
　　其他的配菜味道也都和湯類似，充分體現了她獨立自創的精神，以至於吃到最後讓蘇有有覺得，白米飯真特麼是天底下最好吃的食物，沒有之一。
　　吃過飯林秀容在客廳歇息，兩個小的去廚房洗碗，蘇有有確定門口沒人，壓低聲音對沈昱道：“你媽做的菜，絕對可以排上傳說中的江湖十大奇毒排行榜。你也不早點告訴我，好讓我有個心理准備啊，剛才實在是太shock了。”
　　沈昱聳肩：“你才吃一回，有什麼好shock的，我可是吃好多次了，每次都安慰自己，覺得再吃下去肯定會麻木，結果下一次她又會玩出新花樣。”
　　蘇有有拍拍他的肩膀，對他的遭遇表示極度同情：“其實換個角度看，這說明你媽媽不是慣性思維啊，她思路很活躍，也很發散，你還別說，真有幾分藝術家的潛質。”
　　沈昱伸出指頭點了下蘇有有鼻尖，留下一小團白色泡沫：“這話你說給我聽就好了，可別跟我媽說，她受了鼓勵，指不定瘋成啥樣，你要是不想以後時不時地吃到這樣的菜，就乖乖在她面前閉嘴，知道嗎？”
　　蘇有有吐了吐舌頭：“知道了。”
　　洗完碗回到客廳，兩人一左一右地在林秀容身邊坐下，陪她聊天，林秀容看見蘇有有腳上的輕松熊拖鞋，便指著對沈昱說：“兒子，媽媽好喜歡那個拖鞋，好可愛，你也給媽媽買一雙嘛？”
　　沈昱皺著眉頭說：“媽，您別鬧了，我上次不是說過了，您又不常來，我給您弄一雙拖鞋，放在那兒不是落灰麼？”
　　林秀容癟嘴：“嚶嚶嚶，媽媽真是白疼你這麼多年了，連雙拖鞋都不捨得買給媽媽。”說著往蘇有有肩頭一倒：“嚶嚶嚶，媽媽真是好傷心，媽媽再也不想理你了。”
　　蘇有有一見，這還了得？自己一個外人，在沈昱家還有雙專屬拖鞋，沈媽媽卻沒有，這不是活生生地拉仇恨麼？趕緊拍著沈媽媽的肩瞪沈昱：“你媽媽就要雙拖鞋而已，你怎麼就不能給買了？多大點事兒啊，還非得堅持。”
　　沈昱一滯，還想辯解，蘇有有一皺眉：“你到底給買不給買嘛？你不買我也不要穿這雙了。”
　　沈昱這下沒轍了，無奈點頭：“好好好，買買買。”
　　林秀容聞言，蹭一下就從蘇有有肩頭彈起來，臉上哪裡還有半點委屈，完全明媚，拉著蘇有有的手道：“有有你好可愛，阿姨也好喜歡你，你去阿姨家過春節好吧？”
　　“……”蘇有有受寵若驚，慌亂道：“這這這，我已經跟我爸媽說好了，機票也買了，我已經一年沒回去，他們挺想我的。”
　　林秀容看出她的為難：“那要不這樣嘛，你春節回家過，等回來了，再來看阿姨好不好？”
　　蘇有有不敢說不好，只得點了點頭：“那好嘛。”

　　蘇有有買的上午的航班回家，目的是能趕上家裡的午飯。
　　一年未歸，她十分想念她親媽的手藝，尤其是在吃過沈媽媽做的菜之後，就愈發歸心似箭。
　　沈昱開車送她去機場，先陪她去櫃台換登機牌和寄存行李，之後找了個咖啡館坐著休息，這一路上，他都緊緊地拉著她的手，十指相扣，盡管知道她只是要短暫的離開，可是為什麼感到要命的難受？
　　他甚至偷偷地想，有什麼辦法可以把她強留下來，待在他身邊多一刻算一刻。
　　蘇有有情緒也有些低落，行李寄存，拿到登機牌之後，她才有了真實感，原來自己真的要走了。
　　坐在咖啡館的小桌邊，她望著敞亮的航站樓裡，來來往往，行色匆匆的人，臉上無不是對家的思念，可是現在她還沒回去，就已經在打算早點回來了。
　　沈昱見她看著人群發呆，不滿地捧過她的臉：“你都要走了，還不趕快多看我兩眼，等你回去了可就看不到了。”
　　蘇有有沒像往常一樣跟他貧，視線微垂，撅著嘴說：“我會給你打電話的，不管你在做什麼，都要接我電話，你要是不接，我會……”會很難過，因為我想你了，但是聽不到你的聲音。
　　沈昱額頭抵上她的，輕輕蹭了蹭，低聲：“放心，我會一直把手機帶在身邊。”
　　蘇有有點頭，跟著退開一些，警告：“我跟你說啊，不要趁我不在就偷偷耍花招，告訴你，刀槍必須入庫，你要是被我逮到亂搞，就沒有上訴的機會了，懂嗎？”
　　沈昱就差沒指天發誓了：“有有你相信我，我現在對別人也起不了反應，哪能干出什麼壞事。”
　　蘇有有哼一聲：“總之你自己要潔身自好，不然判你死刑。”
　　沈昱挑她下巴：“那你呢？回去可別背著我跟別的男人私會，不然我閹了那人。”
　　“拜托，你以為我是你啊，我這麼有腔調的人，怎麼會做那種事？”話音剛落，擱在桌上的手機就響了，來電顯示是葉凡，蘇有有狐疑地接起來：“喂？”
　　“有有，我現在在機場，你在哪裡？”

第五十五章

　　“有有，我現在在機場，你在哪裡？”
　　蘇有有錯愕：“你在機場？”
　　“我臨時更改了行程，跟你一起回去。”
　　蘇有有恍然，葉凡之前問過她訂的哪個航班，但因為工作的原因，他不能跟她同行。
　　“我在咖啡館，在東北角上。”
　　“嗯，那我過來找你。”
　　沈昱見她掛了電話，假裝不經意地問：“誰啊？”
　　蘇有有吞吞吐吐地：“葉凡。”本來她和葉凡清清白白，但沈昱小心眼，總吃葉凡的醋，還擅自刪過她手機裡葉凡的號碼，所以她知道說出實情，他肯定又要不高興了。
　　果然沈昱一下子沒了聲音，兩只烏黑的眼睛一動不動地望著她，良久後，慢慢眯起：“他為什麼來機場？”
　　蘇有有身子縮起來，努力削弱自己的存在感：“他也要回老家，所以……”
　　沈昱眉梢輕挑：“你不會告訴我，他跟你一個航班吧？”
　　蘇有有微弱地左右搖著腦袋：“我不會告訴你……”
　　啪！沈昱一掌拍在桌上，怒：“蘇有有！你還說不會背著我跟別的男人私會？！”
　　蘇有有委屈：“這哪兒是私會啊，我又不知道他今天回去，是他自己臨時改的主意。”
　　沈昱沉默片刻：“他為什麼非得改到今天？”
　　蘇有有無辜：“我也不知道啊，之前他說因為要見客戶，得大年三十才能回，哪知道現在又有空回去了。”
　　沈昱黑著臉，沒再說話，憑他男人的直覺，他肯定葉凡對蘇有有動了心思，自己的食物邊轉悠著一條哈巴狗，讓他心情怎麼好得起來？
　　很快葉凡找到蘇有有所在的位置，不意外地，看見她身邊坐著沈昱。他走過去，跟蘇有有打了個招呼，在她另一邊坐下。
　　沈昱掃他一眼，攬過蘇有有的肩頭，下巴微昂：“聽我們家有有說，你是貝恩咨詢的合伙人。”
　　葉凡翹著腿，雙手枕在膝蓋上，微微一笑：“是的。”
　　沈昱挑眉：“那你應該很忙才對，怎麼這麼有空，提前回家？”
　　葉凡視線淡淡地掃過蘇有有：“有些私人的原因。”
　　沈昱目光瞬間尖銳起來，如萬千利刃，直刺對方，葉凡嘴角勾著不溫不火的笑，沉沉應對。
　　視線交彙的地方，如同戰場，雙方早已廝殺得血流成河，蘇有有卻不明就裡，望著葉凡，雙眼閃爍著好奇：“私人的原因？是不是你媽媽給你安排了相親？”
　　葉凡眼神頓時有些破碎，收回來望著蘇有有，好半晌才笑了笑，微微頷首：“嗯。”
　　蘇有有撇嘴：“嘖嘖，阿姨也真是的，你這麼好的條件，還怕找不到女朋友麼？多的是姑娘讓你挑呢，安排啥相親啊？”
　　葉凡嘴角動了動，話到喉嚨又咽下去，臨時換成：“我媽想折騰，就讓她折騰吧，反正她閑著也沒事做，你不讓她弄這個，她又會生出別的事來。”這個丫頭，似乎一直就不明白他的心思。
　　沈昱聽見蘇有有誇贊葉凡條件好，握著她肩頭的手不由緊了緊：“別人的事你管那麼多干嘛？”
　　蘇有有察覺他眼底的薄怒，這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訕笑道：“也是，管別人找對像這種事，還是交給中年婦女去做吧，我就不參合了。”
　　沈昱滿意地勾起笑，伸手拍拍她的腦袋：“這才乖。”跟著叫來咖啡店的服務員，點了塊蛋糕。
　　葉凡順便要了杯喝的，問蘇有有：“聽說我們學校被拆了，你知道嗎？”
　　葉凡讀高中時，蘇有有剛上小學，就在他們中學旁邊的附小，那時蘇有有是出了名的瞌睡蟲，每天早上起不來床，葉凡就上她家拎人，然後把小不拉幾的她擱在自行車後座上，載著她去上學，把她丟在教室門口，這才折回自己學校。
　　蘇有有沮喪地點頭：“聽說了，好像是把地皮賣給了某個地產開發商，以後要建成小區。現在新校區修在三環外，老校區全都拆了。”
　　葉凡語氣也有些沉重：“在那裡讀了十二年書，說拆就拆了，感覺很不捨得。”
　　蘇有有喟嘆：“是啊，我小時候的所有回憶都在那裡了，以前大學放寒暑假，我每次還會回母校去轉轉，現在連個緬懷的地方都沒了。”
　　“你去看過麼？拆成什麼樣子？”
　　蘇有有搖頭：“還沒呢，我媽拍了幾張照片給我，教學樓全都推倒了，那時逸夫樓還沒拆，現在也不知道了。”
　　葉凡沉默片刻：“等我們回去了，再去學校看看吧。以後小區建好了，就什麼影子都沒了。”
　　蘇有有點頭：“好啊，到時候叫上我的死黨們，一起去看。”
　　葉凡笑笑：“我還記得你念初二時，在我曾經坐過的教室。”
　　蘇有有想起什麼，覺得好笑：“對的，那時我坐的那個凳子下面，還刻了你的名字，外面畫了一圈桃心，也不知道是你的哪個崇拜者刻的。”
　　葉凡淺笑：“那時喜歡你的人也不少。”
　　蘇有有撇嘴：“我讀中學時，你都讀大學去了，後來還出國了，你怎麼知道喜歡我的人不少？”
　　葉凡摩挲著咖啡杯的杯壁，淡淡地笑：“我自然知道。”
　　蘇有有看他一眼：“切，又故作高深。”
　　葉凡只是笑，沒再說話。
　　兩人聊往事，沈昱半天插不上話，心裡急得抓耳撓腮，面上依舊故作鎮定。
　　服務員送來蛋糕，他擺在自己桌前，蘇有有注意力被吸引過來，一看他准備自己吃，急眼了，撲上去委屈道：“這不是給我點的麼？”
　　沈昱輕巧地聳肩：“誰說這是給你點的？少自作多情。”
　　蘇有有朦朧眼：“這個黑森林是我喜歡吃的啊，再說你哪裡愛吃甜食？”
　　沈昱嫌棄地瞥她一眼：“少見多怪，我不愛吃，難道還不許我買來看麼？”
　　蘇有有可憐巴巴地揪著他的袖子，癟嘴：“你欺負人……”
　　沈昱本來在生她的氣，氣她跟葉凡有說有笑，但現在看見她跟自己撒嬌的樣子，心沒來由地軟了，其實他也看得出，她和葉凡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既然這樣，何必跟她置氣？
　　拿勺子挖了一小塊蛋糕，他送到她嘴邊，蘇有有愣了下，兩人住一起之後，也時常出去吃個飯什麼的，但在公開場合，沈昱很少這樣堂而皇之的調情。
　　略微停頓，她張嘴含住了勺子，將那小塊蛋糕卷入口中，沈昱滿意地笑了，揉揉她的發頂，漫不經心地掃一眼葉凡，再就著她吃過的勺子挖一塊蛋糕送進自己嘴裡：“嗯，味道勉強，你還要吃麼？”
　　蘇有有十分真摯地點點頭，沈昱又挖一勺蛋糕餵她，蘇有有見他還要繼續喂，感到不好意思，伸手去搶：“好啦，我自己來。”
　　沈昱故意把勺子舉高，語氣堅決：“我餵你。”
　　蘇有有夠不著，只得作罷，紅著臉又被沈昱餵了一勺，葉凡將兩人的互動看在眼裡，本能地別開眼去。如果當時大學畢業，沒有選擇出國追求自己的前途，現在也許又是另一番光景。
　　因為捨不得走，蘇有有熬到最後時刻才動身。
　　站在安檢口前，兩人相擁，沈昱理著她耳畔的髮絲，凝視她許久，才低低地說：“我會想你。”
　　蘇有有一聽這話，難過得眼眶都澀了，她吸著鼻子，聲音有些哽咽：“你要給我打電話。”
　　沈昱刮刮她小巧的鼻尖，寵溺：“這還用說。”
　　廣播裡通知她所搭乘的航班已經開始登機，她得走了，沈昱手上用力，將她身子帶起來，雙唇相接，就這樣旁若無人地，緊緊地挨在一起，停了許久，才慢慢分開：“去吧，路上注意安全，到了給我電話。”
　　蘇有有點頭，深深地望他一眼，松開彼此交握的手，進了安檢，緩緩往前走，一步三回頭，直到再也看不見對方。
　　沈昱不在身邊，她有種空落落的感覺，低落地在候機廳的長廊上緩步走著，葉凡跟在她身側，柔聲催促道：“有有，咱們得抓緊了，登機口快關了。”
　　蘇有有這才回過神，振奮起來，一鼓作氣地奔到登機口前。
　　航程約莫兩個多小時，葉凡和她身邊的人換了座位，兩人挨在一起，蘇有有坐靠窗的位置，頭歪在機艙壁上，閉著眼睛假寐，腦海裡卻走馬燈似地回放她和沈昱認識以來的點點滴滴。
　　這段關系裡，她一直處於被動的狀態，總是沈昱在付出，她被迫去消化他的好意。然而不知不覺間，她似乎已經陷入得有些深了，以至於哪怕跟他分開很短的一陣子，她都難過到想哭，以前她從沒有這種感受，在戀愛時跟顧家喬分開，也頂多是有些不捨，從不會這樣揪心。
　　迷迷糊糊地睡了全程，飛機從雲端降落，她立刻開機跟沈昱報平安，一路走一路聊，到取行李的地方才掛電話。剛掛斷又有電話進來：“有有，跟誰聊那麼久呢？爸爸半天都打不進來。”





第五十六章

　　“有有，跟誰聊那麼久呢？爸爸半天都打不進來。”
　　蘇有有握著手機笑了：“爸，我剛給男朋友報平安呢。”
　　那頭醋意十足，酸味隔空都能飄過來似的：“有有，你落地怎麼不先給爸爸打電話？明明知道爸爸來接你。”跟著發自肺腑地嘆口氣：“哎，果然是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有了男朋友就忘了爹。”
　　蘇有有立即裝孫子，諂笑道：“爸，您瞧您這話說的，我哪能忘了您呢？這不天天都惦記著您的，回來還給您帶禮物了。”
　　那頭聞言，情緒似乎平復了些：“你趕緊出來，別在裡面逗留，我在A出口等你。”
　　蘇有有笑起來：“喳。”
　　掛了電話，和葉凡拿了行李，兩人便拉著箱子一齊朝外走。
　　在A口見著老爸，蘇有有飛奔過去，給他一個熊抱，蘇祥林摟著女兒，看見跟在她身後的葉凡，咧開大大的笑臉：“葉凡也回來了啊？”
　　葉凡拉著箱子走近，溫和地笑著：“叔叔。”
　　蘇祥林松開女兒，走過去拍了拍葉凡的肩：“好久沒見，小葉越來越成熟穩重了啊。”
　　葉凡微微一笑：“叔叔您過獎了，您才是越活越年輕了。”
　　蘇祥林哈哈大笑起來：“哪裡年輕哦，老了老了。”
　　蘇有有挽著老爸的胳膊：“爸，您就是年輕，真的，哪個老人家能像您思維這麼活絡啊。”
　　蘇祥林瞪她：“敢情我是腦子年輕，外面看起來老了？”
　　蘇有有吐舌頭：“不是不是，您看起來就跟我哥似的，走在大街上誰能猜到我們是父女啊？”
　　蘇祥林這才滿意地打住話題，問葉凡：“小葉，跟叔叔的車一道走吧？”
　　葉凡也不多加推辭：“謝謝叔叔。”
　　蘇祥林打開車子的後備箱，葉凡幫著把他和蘇有有的行李放進去，三人一起離開。
　　蘇有有坐副駕駛，葉凡坐後排，蘇祥林對葉凡的興趣似乎比對女兒還要大：“小葉，聽你媽說，你這次回來，就在帝京常駐了？”
　　葉凡坐直了身子：“是的，叔叔，以後除了出差，就一直在帝京。”
　　“你們那個工作就是出差太多，經常聽你媽說你一會兒在西班牙咯，一會兒在英國咯，一會兒又在比利時咯，就是不著家。”
　　葉凡笑笑：“沒辦法，我們的客戶是全球性的，工作要求出差，我總不能不去。”
　　蘇祥林從後視鏡裡望了葉凡一眼：“小葉找女朋友了嗎？”
　　葉凡搖頭：“我之前太忙，沒時間陪女朋友，誰願意跟我啊？”
　　蘇祥林瞅了眼自己女兒，微微嘆氣，要說葉凡這孩子，他是很喜歡的，從小學習成績拔尖，對有有又很好，而且長得相貌端正，儀表堂堂，靠自己奮鬥到年薪幾百萬，一看就是靠得住的人。
　　哪像女兒之前交的那個男朋友，看照片長得就跟個小白臉似的，一點男子氣魄都沒有，看著就不放心把女兒交給他，幸虧分手了。現在這個還沒見過，也不知道是哪路貨色，能不能讓他放心。
　　“小葉啊，你難得回來，順路上叔叔家吃頓飯吧。”
　　還沒等葉凡開口，蘇有有就說了：“爸，您怎麼這樣啊，人家剛回來，肯定要先去自己家吃飯啊，哪能跑別人家去，您這不是讓人家為難嗎？
　　蘇祥林打了下方向盤，車子下了機場高速：“我就問問又沒啥的，人家小葉不會介意。”
　　葉凡笑笑：“叔叔，謝謝您的好意，不過中午我還是回家吃好了，父母都等著呢，之後要是您們方便，我再上門打攪。”
　　蘇祥林也笑起來：“那可就說好了啊，之後叔叔再請你上家裡玩，可不許推脫。”
　　葉凡點頭：“一定。”
　　先把葉凡送回家，蘇祥林拐到自家樓下的車庫，停穩後幫女兒把行李拿出來，拉著往電梯走。
　　蘇有有埋頭給沈昱發短信：我平安到家啦，老爸來接的我，不用擔心。
　　蘇祥林摁下向上鍵，瞅她一眼：“在跟男朋友發信息？”
　　蘇有有頭也沒抬，嘴角掛著笑：“嗯。”
　　“……”蘇祥林感到備受冷落，額角抽搐，但還是忍著沒有發作。
　　進家門後，餐桌上已經擺了一桌子她愛吃的菜，蘇媽媽從沙發上站起來：“有有回來啦？”
　　“媽，我想死你了。”蘇有有衝上去和媽媽抱了一陣子，蘇媽媽寵溺地拍拍她的脊背：“乖，去洗手吃飯，待會兒菜該涼了。”
　　蘇有有答應著，趕緊跑去洗手，回來坐在餐桌邊就大快朵頤，蘇媽媽一邊給她夾排骨一邊眉開眼笑：“瞧這孩子，跟難民營裡撈出來似的，沒吃過飽飯。”
　　蘇有有嘴裡嚼著，含糊不清地說：“外面做的哪能比得上媽的手藝。”
　　蘇祥林刨著碗裡的飯，看閨女一眼：“你少吃點肉，我覺得你比之前已經胖一圈了，再這樣下去，以後沒人要。”
　　蘇有有撇嘴：“切，我已經是有主的人了好吧？才不怕這個。”
　　“你確定你現在這個，就是你以前總念叨的真命天子？”蘇祥林聳肩：“未必吧，萬一不是，你又吃成了個大胖子，那不是竹籃打水一場空。我看你還是要保持身材，以後才好換男朋友。”
　　“呸呸呸，誰要換男朋友？爸您可別詛咒我。”
　　“我是看不上你的眼光，你瞧你之前挑那個，一點陽剛之氣都沒有，男人就得要有男人味才行，長得跟個吃軟飯的一樣，這叫怎麼回事兒啊。”
　　“……”蘇有有無語，她爸就喜歡硬漢，外國的喜歡施瓦辛格，史泰龍，布魯斯威利斯，中國的喜歡李小龍，成龍，李連傑，現在年輕小姑娘追捧的美男，他一概認為是娘娘腔。
　　還沒等蘇有有反駁，蘇媽媽已經開了口：“老蘇，你還號稱與時俱進呢，怎麼審美還停留在史前時代，現在要那長得五大三粗的人干啥？來家裡搬磚麼？雖然有有跟小顧分了手，但人家小顧那長相還是很好看的，怎麼就像吃軟飯的了。”
　　蘇祥林撇著嘴，不耐地揮揮筷子：“算了算了，不跟你們女人一般見識。”
　　蘇媽媽白自己老公一眼，好奇：“有有啊，那小沈長得怎麼樣啊？”
　　蘇有有吐出塊骨頭：“甩顧家喬好幾條大街。”
　　“哎喲。”蘇媽媽滿心歡喜，跟著又失望道：“怎麼不帶回來瞧瞧？”
　　“人家是白衣天使好哇，要戰鬥在革命的最前線，再說我也沒好意思開口。”蘇有有嘆口氣，她習慣了沈昱主動，不習慣自己去要求什麼，沈昱沒有說要跟她回去，她也沒好意思問。
　　蘇媽媽表示理解：“那這樣，等你們關系穩定了，抽時間回家裡一趟，這回可得讓我見著面啊，不能像上次一樣，人還沒見著就掰了。”
　　蘇有有拍著胸脯保證：“娘親你放心，這回肯定讓你見到面。”
　　吃過飯蘇有有上樓，回自己臥室休息。原本他們只有樓下這層，後來蘇祥林做生意賺了點錢，正好樓上要賣房子，他索性就買下來了，在兩層樓中間打通一面牆，修了樓梯，就變躍層了。
　　倒在松軟的床上，按理說很累，可是她卻睡不著，翻來覆去地打滾，最後大字型躺著，望著天花板發呆。放空了會兒，她爬起來，從包包裡摸出手機，繼續給沈昱發短信：在幹嘛呢？
　　很快他回過來：在想你。
　　蘇有有嘴角不自覺地上翹：少騙我，你肯定又在勾搭哪個護士妹妹了。
　　他回：我要勾搭了我一輩子不舉。你吃過飯了？
　　吃過了，現在躺在床上給你發短信呢。
　　傻瓜，你早上起那麼早坐飛機，怎麼不睡覺？
　　睡不著……
　　想我了？
　　嗯，我媽還問起你來著，說我怎麼不帶你回家給她看看。
　　那頭沈昱彎了嘴角：是啊，你怎麼不帶我回去呢？什麼時候才肯給我名分？
　　蘇有有回：我之前不是沒好意思問你麼，但是現在我都回來了，你又要上班，只有等以後找個合適的時間了。
　　沈昱打了個笑臉過去：這麼說我提前通過試用期了？
　　蘇有有一愣，她都忘了還有試用期這茬，兩人處著處著就熟悉了，再說哪有明顯的界限，讓她去判斷什麼時候他可以通過，當時她這麼說，動機只是不想讓他那麼快得逞，希望他能讓她再多些信心：現在不需要試用期了，我賜你名分。
　　沈昱一人躺在醫院的休息室裡，大笑：那我現在以你男人的身份命令你，趕快給我滾去睡覺，不要休息不好，累壞身子。
　　蘇有有：嗯，那你好好工作，我先去睡了。
　　沈昱盯著掌中的手機，發了會兒呆，蹭地從床上彈起來，換下白大褂，抄起桌上的車鑰匙就往外走，途中遇見護士小美，她訝異地看著他風風火火的樣子：“沈醫生，你這是要去哪裡？下午你不是該去住院部那邊麼？”
　　沈昱笑了笑：“我去找我老婆。”

第五十七章

　　蘇有有一覺醒來，已是暮色四合。
　　趿拉著拖鞋下樓，廚房裡溢出陣陣香氣，伴隨著食材下鍋的滋滋聲，蘇祥林坐在客廳沙發，正看新聞頻道。
　　蘇有有懶洋洋地踱到客廳，往沙發旁的貴妃榻上一倒，百無聊賴地擺弄手機。
　　也不知道沈昱現在在干嘛，這個時間，大概在開車回家的路上吧。
　　跟心有靈犀似的，下一秒，手機屏幕就閃爍起來，來電人正是沈昱，她立馬從貴妃榻上彈起來，接起電話往陽台走：“喂？”
　　那頭隱約帶著笑意：“有有，我想你了。”
　　蘇有有關上身後陽台的推拉門，走到她爸種的一棵植物前，下意識地揪著葉子，即便隔著電話，她仍是不好意思：“我也……想你了。”
　　那頭低低地笑出聲：“我在你家樓下。”
　　“什麼？”蘇有有不敢相信自己耳朵。
　　沈昱柔聲重復：“我說我在你家樓下。”
　　“少騙人了，怎麼可能。”蘇有有嘴上這麼說，腿已經朝陽台的欄杆走去，她家陽台比較大，約莫五十平米，四周種了七七八八的植物，中間擺得下好幾張麻將桌。
　　電話裡傳來貼耳的聲音：“不信你往樓下看。”她握著手機，從欄杆探出頭去，果不其然看見一個熟悉的身影，她震驚得一時忘記反應，好半晌回過神來，嘴角咧開笑容：“你就待在那兒別動，我馬上下來接你。”
　　掛上電話，她手忙腳亂地往大門跑，邊跑邊喊：“媽，多拿套碗筷，有客人來。”
　　蘇媽媽從廚房探出頭：“你說誰要來呀？”
　　蘇有有連鞋都沒換，直接推開大門：“哎呀待會兒回來再跟您說。”
　　蘇祥林從沙發上抄起披肩追過去：“有有，你多穿點兒，外面……”
　　話還沒說完，門已經砰地關上，蘇祥林落寞地看著棕紅的大門，嘟囔：“冷……”
　　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電梯前，蘇有有焦躁地等著，不斷摁著電梯的下行按鍵，似乎這樣就能加快速度。
　　連她自己也弄不清楚，不過是分開短短的一天，怎麼想見到他的心情如此踊躍。
　　踏進電梯，摁下一層，她的心突突地跳著，電梯門上映出模糊的影子，她對著用手整理自己的頭發，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再抿了幾下，以便看起來紅潤有血色。
　　到達一層，雙門打開，她立刻像子彈一樣彈射出去，沈昱站在樓前，隔著透明的玻璃大門，衝她微笑，挺拔頎長的身形，配上黑色的長款羊絨大衣，讓他如同從時尚雜志走出來的冬裝模特，有型有款。
　　她跑過去推開樓門，沈昱微微打開雙手，她便像炮彈一樣撞進他懷裡，臉埋在他寬厚的胸膛，汲取他身上熟悉的味道。
　　沈昱緊緊地摟著她，低頭親吻她柔軟的發頂，輕撫著她的後背，彷若抱著他的整個世界。
　　兩人什麼都沒說，只是這樣安靜地相擁，分享彼此的溫度和心跳。
　　待到抱夠了，蘇有有才稍微松開他一些，從他懷中揚起臉來，眼裡有星星點點的濕潤。
　　沈昱凝視著她的樣子，心念一動，便俯身下去，吻上她的雙唇。
　　察覺她唇上傳來的涼意，他松開她：“怎麼也不穿厚點？”抬手摸摸她的臉頰，同樣冰冷。
　　蘇有有不好意思地垂下眼：“不想讓你等，就沒拿外套。”
　　沈昱一手拉過行李箱，一手牽起她的小手：“先進去吧，外面冷。”
　　蘇有有點頭，摁下樓門密碼：“你怎麼會突然跑到這兒來，也不提前跟我說，嚇人一跳。”
　　沈昱拉開大門，讓蘇有有先進去：“我早就想來，只是怕你沒做好心理准備，但是中午給你發短信，感覺你還是想帶我見你爸媽的，所以我就來了。”再說葉凡跟著她一起回去，指不定要出什麼亂子，自己可不得趕緊過來擺明身份，以正視聽。
　　兩人乘了電梯往上走，到達蘇有有家的樓層，她出來匆忙，沒有拿鑰匙，只得按響門鈴。
　　來開門的是蘇祥林，看見女兒身後站著的陌生男人，再看兩人交握的手，瞬間明白過來，便來回地打量對方，眉頭暗暗蹙起。女兒這個男朋友，怎麼跟上一個是同一款的？
　　沈昱看見蘇祥林也是一愣，對方濃眉大眼，胡子拉碴，身體壯實，虎背熊腰，完全看不出嬌小可愛的蘇有有是遺傳的他哪點。
　　蘇有有清了清嗓子：“爸，這是我男朋友，沈昱。”然後對沈昱說：“這我爸。”
　　沈昱微笑著跟蘇祥林打招呼：“伯父你好。”
　　蘇祥林勉強地點頭：“你好你好，進來坐。”說著從鞋櫃裡拿出雙拖鞋放在地上。
　　蘇媽媽聽見響動，鍋鏟都忘記放，就從廚房裡跑了出來，看見沈昱便喜上眉梢：“是小沈吧？”
　　沈昱點頭微笑：“伯母你好。”
　　“哎哎哎，好好好，快進來坐，剛有有匆忙跑下去，我就在猜是不是你來了，結果果然是。”
　　沈昱有些抱歉：“不好意思啊伯母，沒有提前通知一聲就突然來了。”
　　蘇媽媽一擺手：“哎喲，這有什麼的，我就盼著見見你，你來了阿姨才高興呢。那啥，阿姨還有個菜在炒，讓有有招呼你，我就先去忙了。”
　　蘇有有拉著沈昱往客廳走：“媽您忙您的，這兒有我跟爸呢。”
　　在沙發上坐下，蘇有有端起茶幾上的杯子給沈昱倒水，蘇祥林坐在沈昱另一側，隔一個位置的地方，上下打量他：“我瞅著小沈你這身板，挺瘦啊。”這要擱在舊社會，肩不能挑手不能提，是要餓死的。
　　蘇有有怕沈昱尷尬，搶著解釋：“爸，您不懂，他那是穿了衣服顯的。”
　　此話一出，兩個男人都安靜了，蘇祥林哀怨地看著自己女兒，沈昱則垂著頭，努力憋笑。
　　蘇有有過了會兒反應過來，臉唰地紅了，連連擺手：“哎呀我不是那個意思，我是說，之前我看過他打籃球，他還是很有肌肉的。”
　　蘇祥林仍舊狐疑地盯著她，半信半疑，那可是他的寶貝女兒，親眼看著她從一坨小肉球開始，長成大姑娘，出落得越來越漂亮，怎麼可以這麼年輕就被別人玷污？
　　蘇有有受不了她爸的眼光，偷偷地掐了沈昱大腿一下，沈昱立刻跳出來救場：“伯父，我這次來，給您帶了點見面禮。”說著起身去開行李箱。
　　蘇祥林注意力被分散，蘇有有這才松口氣，趕緊偷溜去廚房：“媽，您炒好了嗎？”
　　“好了好了。”蘇媽媽端著鐵鍋盛盤：“你把這端出去。”
　　“哎。”蘇有有小心翼翼地端著盤子邊緣，走到客廳招呼：“吃飯啦，你們兩個洗手去。”
　　沈昱在蘇媽媽的引導下，去衛生間洗完手回來，四人圍坐在餐桌邊，蘇媽媽一拍腦袋，想起什麼：“老蘇，要開瓶酒不？”
　　蘇祥林沉吟會兒：“開。”他倒要看看，女兒這男朋友酒量怎麼樣，要是能陪自己喝個痛快，那倒也是不錯。
　　“開紅的白的？”
　　“你們娘倆又不喝，就我跟小沈，當然開白的。”
　　蘇有有不樂意了，維護沈昱道：“爸，開什麼白的啊，人家剛下飛機，開紅的意思意思就行了，白的度數那麼高，怎麼受得了。”
　　沈昱握住蘇有有擱在桌上的手，柔聲：“沒事，伯父想喝白的，那我就陪他喝。”
　　蘇有有湊到沈昱耳邊，小聲：“你不知道，我爸酒量很好的，我怕你受不了。”
　　沈昱笑著摩挲她的手背，附在她耳邊呢喃：“你不知道，你男人我酒量也很好。”
　　想當年他跟著他爸一路酒桌飯局下來，酒量練得那叫一個千杯不醉，就算今天不能把伯父放倒，陪他喝盡興還是沒問題，再者說了，男人的交情就是喝酒喝出來的，有這麼一個跟岳父套磁的機會，試問他又怎麼會放過？
　　蘇媽媽拿了瓶茅台和兩個小酒杯，分別給他們一人倒滿一杯，蘇有有給沈昱碗裡夾菜，因為不知道他要來，她媽媽炒的菜都是她愛吃的大葷，所以她只能挑裡面的配菜夾到沈昱碗裡。
　　蘇媽媽見女兒給人夾的都是素菜，疑惑：“怎麼，小沈愛吃素啊？”
　　沈昱頷首：“是，吃素對身體比較好。”
　　蘇有有咬著筷子：“媽，他愛吃魚，您下次做魚唄。”
　　蘇媽媽笑起來：“小沈啊，今天是不知道你要來，要知道阿姨肯定做你愛吃的了，今天先將就啊，回頭阿姨給你做魚，你好不容易來一次，一定要在這裡多玩幾天。”
　　沈昱連連點頭：“謝謝伯母，那我就不客氣，繼續在這裡打擾了。”
　　蘇媽媽豪氣地擺擺手：“哎呀什麼打擾不打擾，過年嘛，就是要人多才熱鬧，樓上有的是空房間，你放心住。”
　　蘇有有叼著筷子：“是啊，你就住這兒唄，待會兒我去給你收拾。”





第五十八章

　　蘇祥林萬萬沒想到眼前這個身形瘦削，膚色略顯蒼白，長著雙美艷桃花眼的年輕男人，竟然這麼能喝，五十多度的茅台，跟喝白開水似的面不改色。
　　“小沈這酒量挺好啊，平時沒少喝吧？”說話間，他狐疑地盯著沈昱，能喝說明他應酬多，酒量是練出來的，但當醫生不比其他，醫生的應酬不外乎是跟銷售，這說明他還是個撈偏門的。
　　沈昱雖說平時我行我素慣了，但對周圍人的反應他並不是不知道，只是不在乎，那點察言觀色的本事他還是有，當下就覺得蘇爸爸的話背後略有深意，沉沉笑道：“平時的確是喝一些，我父親在部隊，我以前經常跟著他出去，酒量就練出來了。您知道的，部隊裡的人都特能喝。”
　　蘇祥林恍惚間想起，好像是聽有有媽提起過，說他爸在部隊，他媽沒工作，在家當家庭主婦。這麼想想，他家的條件應該一般，可能也就是帝京本地人這點還占優勢，其餘的也許還不如自己家。雖然他並不想高攀別人，但如果男方條件太差，他怕女兒跟著吃苦受累。
　　呷了口酒，他隨意問道：“小沈啊，你爸在部隊是什麼軍銜吶？”這麼大年紀還沒退役，怎麼也得有個拿得出手的軍銜吧？
　　蘇有有一聽這話，筷子頓時停下了，她從來沒跟沈昱打聽過他們家的事，但從俞可熙那兒得知，他爸爸是軍區政委。她不懂那些，只是聽起來好像就很了不起的樣子。
　　而他外公是做珠寶玉器生意的，雖然俞可熙沒說品牌，但她隱約也猜到了，這下她爸問起來，不知道他們知道真相後會是什麼反應。
　　蘇媽媽同樣也停下了筷子，專注地望著沈昱，上次她給有有打電話，被沈昱接到，跟他聊了會兒，當時他說的很模糊，她也沒好意思刨根究底地問，現在她自然很期待更詳細准確的回答。
　　沈昱環視三人一圈，思量片刻，還是決定實話實話：“我爸是帝京軍區政委沈時仁，軍銜是上將。”他想有有能天天陪在他身邊，想要娶她，對著未來的岳父岳母，他自然必須坦誠以對，盡管他一向不喜歡顯山露水地拿家世說事兒。如果可以，他其實不願說出自己的背景，干擾別人的判斷。
　　蘇祥林聞言，端著酒杯的手在空中石化，難以置信地望向沈昱，蘇媽媽的嘴張著，半晌都合不攏，就像被點了穴一樣，餐桌上頓時一陣詭異的沉默。
　　蘇有有和沈昱對看一眼，一齊不安地望向兩個老人，不知道他們現在心裡怎麼想。
　　許久之後，蘇媽媽動了動嘴唇：“小沈啊，那個，你爸這軍銜，有點高啊，哦不是，是很高啊，那你，就算是高幹子弟了。”
　　沈昱誠懇地說：“伯母，您別這麼看我，我爸是我爸，我是我，您就把我當成一般人就行。”
　　蘇媽媽嘴角抽搐著：“這怎麼成，你之前說你爸在部隊，我也沒曾想有那麼高的地位，你看你上次也不說清楚。”
　　沈昱有些抱歉：“上次在電話裡，說得比較簡略，希望伯母不要介意。”說著坐直了身子，雙手放在膝上，顯得鄭重其事：“伯父伯母，我跟有有是抱著以結婚為前提的態度在交往，所以這次來，就是准備給您們交底兒的。”
　　近乎於提親的話聽在蘇有有耳裡，頓時雙頰燒得緋紅，抬手在沈昱胳膊上掐了一把：“討厭，誰說要嫁給你了……”
　　沈昱抓下她的手握在掌心，依舊誠懇地望著兩個長輩：“我是認真的。”
　　蘇祥林沒怎麼說話，把杯中的酒一飲而盡，有些復雜地注視著他，蘇媽媽愣了半晌，說：“小沈，那你的背景，還有什麼是伯母需要知道的？”
　　沈昱怔忪，有些艱難地道：“我外公叫做林振華，是林氏集團的總裁，主要是賣珠寶首飾和玉器，我姑姑是市一醫院的院長，別的就沒什麼了。”
　　林氏？蘇媽媽聞言，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她有時買點黃金飾品什麼的，對這個集團倒是不陌生，跟著驚惶地望向自己女兒，究竟她是招惹了什麼樣的人回來啊？這樣的背景，她們家怎麼高攀得起？
　　蘇祥林悶頭喝了半天，突然把酒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我反對你們交往！”他坐在餐桌主位，加上雄渾的外表，令這句突如其來的話顯得氣勢驚人，如同一枚導彈，炸得其餘三人半天回不過神。
　　蘇媽媽最先反應過來，拍了蘇祥林的胳膊一下：“老蘇，你瞎說什麼呢？！”
　　蘇祥林因多喝了幾杯，有點臉紅脖子粗：“你不懂，這種富二代我見得多了，哪個不是花花公子？仗著有幾個臭錢，盡去玩弄小姑娘。”跟著瞪向沈昱：“我告訴你，我們家有有不缺錢，她有我這爸爸養著，我把她從小疼到大，可不是為了拿給你玩的！”
　　蘇祥林的反應在沈昱意料之外，令他有些措手不及，不過他很快調整情緒，微微笑著，不疾不徐地回道：“伯父，我了解您的顧慮，但我對有有是認真的，只要您肯給我時間，我會證明給您看。”
　　蘇祥林冷笑一聲：“你說認真就是認真？簽了的合同白紙黑字還有可能反悔，你就憑一句話讓我相信你，把疼了那麼多年的女兒交給你？”
　　沈昱沉默片刻：“那您需要我怎麼證明？只要有有願意，我隨時都可以娶她，我會一輩子保護她，就像你以前保護她一樣。”
　　“哼，說的比唱的還好聽，甜言蜜語誰不會？有條舌頭的人都可以辦到。”
　　蘇有有一聽這話，實在憋不住了，跳起來說：“爸，您別太過分好不好？富二代裡難道就沒幾個腦子拎得清的？再說，你不相信他說的話，那你要他怎麼辦嘛，把心挖出來給你看？”
　　蘇祥林一被女兒指責，原本凶狠的眼神立馬微弱下去：“我，我，我要他心有什麼用？”
　　蘇有有雙手叉腰，下巴揚得老高，氣鼓鼓地吼道：“那不然你要他怎麼辦？難道要他給我買房買車，這樣才能證明誠意？”
　　蘇祥林視線四十五度斜向下，撇嘴：“他家最不缺的就是錢，買房買車簡直就是不痛不癢。”跟著又挺起胸膛：“再說你要買房子車子，爸爸給你買，都寫在你名下，咱不用別人的錢，省得腰杆挺不直。”
　　沈昱見狀，不知為何有些想笑，一來為蘇祥林五大三粗，卻被自己嬌小玲瓏的女兒欺負，二來他坦白自己家世之前，確實有過一絲絲的顧慮，他知道有有不是那種人，但保不齊她的父母不會貪財。但現在看來，人家確實沒肖想過他家的錢。
　　“爸，誰說我要房要車了？！我現在在跟您討論您為什麼要反對我們交往的事。”蘇有有手握成拳，指節叩著餐桌嘚嘚嘚響：“快點收回這句話，不然別怪我以後不跟您玩兒了。”
　　蘇祥林雙手抱胸，頭歪向一邊，唧唧歪歪：“我說這句話是認真的，我不收回！”
　　“你……！”蘇有有開始撩袖子，一副惡狗要幹架的凶狠樣，沈昱見狀立馬攔住她，那頭蘇媽媽拉蘇祥林：“老蘇，你喝醉了，快點，我扶你回房睡覺。”跟著對沈昱說：“小沈，不好意思啊，讓你看笑話了，我們家老蘇就是這樣，說話不過大腦，沒有惡意的，你別當真啊。”
　　蘇祥林被自己老婆生拉硬扯地拽起來，臉因為喝醉像蒸熟的壽桃，手還接著去夠自己的碗筷：“你幹嘛拉我？我還沒吃完呢。”
　　蘇媽媽抬手就給他腦門上一記爆栗：“吃吃吃，就知道吃！你都喝醉了還吃！趕緊給我回房躺著。”說著架起他胳膊把他往房間扶，嘴裡嗔怪：“哪有人自己就把自己喝醉了的？！”
　　這邊沈昱抱著齜牙咧嘴的蘇有有：“想跟你爸幹架，你這是還沒喝就醉了吧？”
　　蘇有有收了架勢，白他一眼：“我跟我爸就這相處模式，等你習慣了就好了。”
　　沈昱神色難掩失落：“沒想到你爸不喜歡我。”
　　蘇有有拍拍他的肩：“同志，現在知道你不是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了吧？告訴你，你要敢對不起我，我爸第一個不放過你，剛才他的反應你也都看見了，自己悠著點兒吧，再說就我爸那體格那拳頭，一下就能給你打個生活不能自理。”
　　沈昱笑著擁她入懷，在她耳畔嘆息：“看來我岳父這關，不好過。”
　　蘇有有臉埋在他胸膛悶笑，其實自己老爸自己最了解，他在外做生意，難免多長幾個心眼，見個外人就要懷疑一把，背地裡留一手，但是一旦被他認定和接受，他就會貼心貼肺地對人好，這是一個由陌生到熟悉的相處過程，他跟沈昱，只是缺點時間，所以她不擔心。

第五十九章

　　沈昱就這樣在蘇有有家住下來。
　　他的房間在蘇有有隔壁，兩個長輩的臥室在樓下。
　　晚上蘇媽媽跟他聊天，說起蘇有有小時候的事，蘇有有便拉他上樓，到自己臥室給他看相冊。
　　對蘇有有來說，自己兒時的照片可不是誰都能見的，除了閨蜜，她從來沒讓別的男人看過。
　　那甚至是比身體還要更加私密的物品，是屬於她的，獨一無二的過去，現在她願意拿出來，為了讓這個男人更深地了解自己。
　　兩人坐在床上，沈昱翻開已經泛黃的相冊，最前面的，還是古舊的黑白照片，用四個三角形的卡槽固定在上面。
　　他看見嬰兒時期的蘇有有，臉肉得像個包子，眼睛烏黑明亮，反射著清澈的光，稀稀疏疏的胎毛豎在頭上，咧開的嘴裡空蕩蕩的，連一顆牙都看不見。
　　他忍不住笑，用手指輕撫照片上她的臉頰，心裡竟升起一個念頭，以後他要生個女兒，要像她媽媽一樣可愛。
　　再往後翻，她稍微長大些了，依舊胖乎乎的，躺在地上，赤著肥嫩的小腳丫，兩只肉手抓著一只腳往嘴裡送，還真被她送進去了。
　　沈昱不由調侃：“你小時候柔韌度不錯啊，都能吃到自己的腳。”
　　蘇有有哼一聲，當下就抬腿要給他做示範：“我現在也可以吃到。”
　　沈昱白她一眼：“我不是在誇你。”
　　“……”
　　接著往下翻，有有讀幼兒園了，照片也變成彩色的，穿著花花綠綠的裙子，肩頭還披了紗巾，臉上最驚悚，化著抽像派的大紅妝，眉心還點了顆形狀不規則的紅痣，看起來就像唱京戲的演員化妝失敗了。
　　蘇有有不等他問，便紅著臉搶著解釋：“哎呀你知道那個時候很落後的嘛，哪有現在這麼專業的化妝品，眼影是眼影，腮紅是腮紅，唇彩是唇彩，那時化妝，用我媽的一管口紅就全搞定了。”
　　沈昱捂著肚子笑，蘇有有羞得掐他脖子：“我告訴你，今天看了這些照片，你就是我的人了，以後要敢說出去半個字，我就掐死你！”
　　沈昱笑著掰開她的手，改為繞在自己腰上：“妝是醜了點，人還是漂亮，從小就是美人胚子。”
　　蘇有有哪經得起這麼直白的誇贊，頭靠在沈昱肩膀，手在他胸膛畫圈圈，小聲嘟囔：“討厭。”
　　沈昱勾著嘴角，繼續往下翻，過了小時候那段不堪回首的時期，初中高中的有有清純得一塌糊塗，一襲沒腰的黑髮，飄逸的劉海，白色棉質T恤，格子裙，黑色圓頭小皮鞋加上白襪，干淨清透的眼神透過照片，從過去遙望著他。
　　心口像是被什麼擊中，劇烈地震動起來，他挑起懷中蘇有有的下巴，讓她跟自己對視。
　　蘇有有不解地望著他：“怎麼了這是？”
　　沈昱抬手輕撫她的臉頰，視線融化：“能遇見你，真好。”
　　蘇有有靜了會兒，慢慢地笑了，沈昱低下頭，吻上她嘴角的弧度，進而移到她唇上，輾轉反側。
　　舌尖輕輕撬開她牙關，跟著就長驅直入，在濕糯的腔壁中翻攪，蘇有有呼吸很快急促起來，身子半軟在他懷裡，頭稍微向後退開一些，斷續地說：“不要了……我爸媽在……萬一他們……看見……怎麼辦？”
　　沈昱不停地輕啄著她，讓她話不成句：“不會的，你爸媽都在樓下。”
　　“你們在干什麼？！”門口忽然傳來一聲暴吼，兩人驚慌地扭頭，蘇祥林瞪著牛眼睛站在門外，不敢相信自己看見的一切。歐漏，這是多麼讓人傷心欲絕，想自挖雙目的畫面！他的有有，竟然也學會了跟男人亂搞！
　　“爸！”蘇有有下意識地擋在沈昱身前，漲紅了臉：“您跑上來幹什麼？！”
　　“我……！”蘇祥林一時語塞，他本來就是擔心他們兩個單獨待在樓上房間，會不會做出什麼出格的事，這才偷偷摸摸地溜上來偷看，加上鋪的是地毯，吸音，所以他才能神不知鬼不覺地突然出現：“你你你你媽讓我叫你們下去吃水果……”
　　蘇有有連連擺手，生怕自己老爸衝過來把沈昱撕了：“我們不想吃，您下去吧。”
　　蘇祥林站著沒動，視線固執地黏在沈昱身上，伸出食指和中指，指了指自己眼睛，再指了指對方，意思是我會一直看著你，威脅完畢，這才離開，神情像極了當年逮那些送情書給有有的毛頭小子。
　　沈昱下意識地咽了口唾沫，原本吻得已經有些失控，身下漸漸起了反應，但被蘇祥林這一嚇，不僅欲望全無，而且估計之後在蘇有有家也重振不起來了，因為總是要擔心這個跟蹤狂岳父。

　　自從蘇祥林目睹了二人接吻，就變得怪怪的。
　　吃飯時硬要坐在他們中間，人家小情侶出去逛街，他死活要跟著一起，美其名曰車夫，實際乃是監視。蘇有有不堪其擾，蘇媽媽安慰她：“你爸這是還當你十幾歲呢，他覺得有責任保護你。”
　　蘇有有嘆氣：“我知道他的想法，但我早就成人了啊，我這個年齡如果結婚的話，都已經是晚婚了好吧。”
　　蘇媽媽跟著嘆氣：“結婚？我看你結婚的時候，你爸可怎麼得了哦，你可別指望他像電視上那樣，還能帶著你走紅毯，你先准備輛救護車好了。”
　　蘇有有笑出來：“媽，哪有那麼誇張。”
　　蘇媽媽一副預言家的神情：“不信你看嘛。”
　　日子就這般糾結地過了幾天，直到葉凡上門。
　　他來的時候拎著大包小包的東西，進門時原本一臉喜氣，不過在看見沈昱之後，由於震驚過度，喜氣全部煙消雲散了。
　　蘇祥林倒是沒有察覺，寒暄了兩句就樂呵呵地招呼人進來坐，他對葉家知根知底，所以對葉凡自然多出不止一點好感。
　　沈昱旁觀自己未來岳父對待葉凡的態度，當下更加對葉凡生出幾分敵意，感覺如同領地被入侵的公獅，內心狂躁不安。
　　蘇祥林對沈昱本就沒什麼喜愛，他長著一雙桃花眼，一看就勾小姑娘的魂，以後還指不定讓自己閨女受多少委屈，再加上看見他對有有這樣那樣，就更加不爽，所以都懶得給他介紹葉凡。
　　倒是葉凡先跟沈昱打了招呼：“你好，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
　　沈昱唇角輕勾：“客氣，我也沒想到能在這裡遇見你。”
　　蘇祥林意外：“怎麼，你們認識？”
　　葉凡微微頷首：“我們在帝京見過了。”
　　蘇有有在廚房跟著蘇媽媽和餃子餡兒，聽見聲響跑出來：“葉凡？你怎麼來了？”
　　“我從帝京給伯父伯母帶了點禮物，今天送過來，正好也給你們拜個年。”
　　蘇祥林讓葉凡坐，自己一屁股坐人身邊：“小葉，既然都來了，那就留下來吃了飯再走。”
　　葉凡也不多加推辭，點頭說好。
　　蘇有有一看老爸這架勢，跑過去拉沈昱：“走，跟我和餃子餡兒去。”省得留他在這裡，看著自己老爸陰陽怪氣的難受。
　　沈昱自然明白她的意思，微微朝她一笑：“不用，你去弄吧，我在這兒沒事。”
　　蘇有有擔心地看著他，半晌後點點頭，跟著扭頭瞪了她老爸一眼，意思是你敢欺負他我就跟你沒完！
　　蘇祥林身子下意識地縮了縮，默默地移開眼去。
　　三個大男人一字排開在沙發，蘇祥林坐鎮中央寶座，左右兩員哼哈大將，面前的超大液晶顯示屏上，正放著CCTV軍事頻道。
　　沒錯，蘇祥林是個軍事迷，QQ簽名檔上經常掛著國家層面上的軍事評論，比如美國應該怎麼怎麼打伊拉克，瓷器國什麼最新型的殲擊機試飛成功，某島國就是美帝的狗腿，應該給點顏色看看，諸如此類。
　　所以他看新聞時，也容易自說自話地評論，老婆孩子不懂這些，也不鳥這些，他經常就對著空氣說。
　　沈昱在旁邊聽見蘇祥林評論，心知自己機會來了，立即適時地接話。他在飯桌上沒少聽他爸分析這些，時間久了耳濡目染，也就成了半個軍事通。
　　而對葉凡來說，軍事方面的知識就懂得少了，他生活的關鍵詞是重組，兼並，IPO，上市等等，所以對軍事的話題，他有些插不上嘴。
　　蘇祥林渾然不覺地跟沈昱聊得熱火朝天，沈昱某些分析的視角與思路更是讓他眼前一亮，心裡竟升起感嘆，這小子是人才啊！不愧是政委的兒子！
　　沈昱邊聊邊觀察著未來岳父的神情，也知道自己這回算是破冰成功了。
　　直到蘇有有端著煮好的餃子出來，蘇祥林才意識到他已經聊得忘我，趕緊起身招呼身邊兩個小年輕：“快快快，都給我洗手去，洗完吃餃子。”
　　蘇媽媽站在餐桌邊，給大家分筷子，笑著瞅了自己男人一眼：“老蘇，今兒難得小葉來，要不吃完飯咱們打麻將吧？”




第六十章

　　蘇有有家有個專門的麻將室，擺了兩桌機麻，吃過飯後幾人便圍坐桌前。
　　蘇有有把沈昱按在位置上，自己拉把椅子坐他旁邊，蘇媽媽瞅見，笑問：“小沈會打麻將？我們可是打四川麻將，血戰到底。”
　　沈昱微笑：“打倒是會打，不過對血戰到底的規則不是十分熟悉。”
　　蘇有有拍拍他的肩，語重心長：“所以我不是在這兒給你當軍師呢嘛。”
　　蘇媽媽撇嘴：“就你那臭水平，還給人當軍師呢？我看是狗頭軍師吧。”
　　“媽！”蘇有有不樂意了，哪有這樣當人面損自己女兒的嘛。
　　沈昱笑著握了握她的手：“沒事，你把規則給我教清楚就行。”
　　葉凡略微抬眼，對面兩人雙手交握，親昵的畫面便脹滿他視線，隨即又不動聲色地垂下眼，裝作沒有看見。
　　其實這些年來，他並沒有刻意在等蘇有有，並沒有覺得他的人生裡就非她不可。他對她，不是那種狂熱而絕望的愛，而是深藏在心底的細水長流。
　　他沒有等她，只是一直沒有遇到，可以在他心目中超越她的人。
　　幾圈下來，沈昱已大致明白規則，蘇有有便不再對他指手畫腳，讓他一個人打，自己端了盤瓜子兒在邊上嗑。
　　蘇祥林先摸，打出來一個萬子，意思是他做條子和筒子。
　　沈昱瞅了眼自己的牌，從牌面看，他也該做條子和筒子，但是這樣他就要和未來岳父搶牌，略微思索，便拆牌要打張條子出去。
　　蘇有有見了，立馬扔掉瓜子皮，湊到沈昱旁邊低聲：“你傻啊？怎麼能打條子呢？你明明也該打萬子的啊！”
　　沈昱扭頭，附在她耳邊，溫熱的氣息噴在她頸側，用著極輕的聲音說：“我這叫放長線釣大魚。”說著將手中的八條打了出去。
　　蘇祥林看清沈昱打出來的牌，眼前一亮，美滋滋地喊道：“碰！”
　　蘇有有這才回過味兒來，敢情沈昱是給自己老爸送牌呢，瞧這革命工作做的，都在打麻將上動起心思來了。
　　果然如她所料，接下來沈昱頻頻點她老爸的炮，讓蘇祥林贏了不少錢，他高興壞了，一張老臉笑得跟爛桃似的：“一看小沈就是不怎麼打麻將的人，連牌都不會算。”
　　沈昱嘴角勾著淺淺的弧度，視線落在手邊只剩下薄薄一層的賭金上：“是的伯父，我們家很少打麻將，我這是交學費來了。”
　　蘇祥林拍著桌子哈哈大笑：“那行，讓你叔叔我再給你上幾課。”
　　蘇有有悠閑地往小盤子裡扔瓜子皮兒，似笑非笑地看著自己老爸，聰明一世糊塗一時。她爸一向自封麻神，加上沈昱讓牌讓得不明顯，還經常一家賠三家，所以她爸根本沒懷疑他是放水。
　　要不是沈昱提前告訴她要放長線釣大魚，她也不會往那方面想，還真當他不會算牌了。可是不會算牌的人，能次次點炮都點那麼准？
　　蘇祥林打上了癮，一直不肯叫停，沈昱和葉凡自然不敢不陪，中途蘇媽媽支撐不住，讓蘇有有接著她的牌打，自己洗衣服去了。
　　直到她收拾完回來，在沙發上看電視看得呵欠連天，四人都還在打，蘇媽媽實在看不下去了，跳出來說：“好了好了，時間都這麼晚了，也該收場了，人小葉還得回家去呢。”
　　蘇祥林這才意猶未盡地收手，一看時間，哎喲，都過凌晨了，趕緊對葉凡道：“小葉，不好意思啊，要你陪著叔叔打這麼久麻將，把你回去的時間都耽誤了。”
　　葉凡幫忙往桌子中心推麻將進去：“沒關系的伯父，我反正休假，在家也沒有事做。”
　　蘇祥林站起身：“那今天就先到這兒吧，下次有空了咱們再打。”
　　沈昱也跟著站起來，慢條斯理地說：“就是，你要再不回去，你父母該不樂意了，好不容易過個春節，不在自己家待著，老往別人家跑做什麼。”
　　葉凡笑了笑，沒接沈昱的話：“伯父伯母，那我就先回去了。”
　　“哎哎好的。”兩個老的加上蘇有有，一齊把他送到玄關，沈昱不遠不近地站在他們身後，看著葉凡換好鞋，跟他們道別，走出門外。
　　大門漸漸合上，他剛要松口氣，就見葉凡忽地又拉開了門：“有有，我有個事兒忘了跟你說。”
　　沈昱聞言一下站直了身子，往前幾步，也來到玄關前，蘇有有迷茫地注視著葉凡：“什麼事兒啊？”
　　“你出來一下。”
　　蘇有有奇怪地看他一眼：“哦。”跟著就趿拉著拖鞋走出去，葉凡把門合上，兩人沐浴在走廊澄黃而明亮的燈光下，他身體投射出的陰影正好覆蓋在蘇有有身上。
　　“你要說什麼事？”蘇有有抬眼問他。
　　葉凡沉默著，居高臨下地注視她，好半晌喉結抽動了下，跟著自嘲地笑了笑：“我原本沒打算在這樣的環境下說出來的。”
　　電梯不知到了附近的哪一層，發出開門關門的響聲。
　　走廊上安靜得連這都能聽見。
　　蘇有有望著他特別茫然，葉凡眼裡卻寫滿無奈，所謂世界上最遠的距離，就是現在他這樣的。
　　他今天來蘇家，不是專程給伯父伯母送禮的，而是衝著蘇有有來，只是沒想到沈昱會在。
　　這讓他原本的計劃全部泡湯，他本來是想單獨帶她出去，到一個氛圍好的地方再說這些，可是現在，他感覺自己沒有機會了。沈昱來見她父母，誰都能想明白是怎麼回事，估計兩人的婚期近了。
　　這也意味著，他再沒有希望。
　　他看著蘇有有長大，在她還不滿一歲時，他就已經親手抱過她。
　　那時她的瞳仁烏黑髮亮，始終水汪汪的，見誰都哭，就見著他不哭，不管他移動到哪兒，她的視線都會好奇地追隨他。
　　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使命感，就在她肥嫩的小手握緊他的食指，安靜注視他那一刻開始，油然而生了。他哄過她睡覺，陪過她玩，給她換過尿片，在她稍大一些之後，還為她偷過糖果餅干，那時她媽媽怕她蛀牙，不肯給她多吃，但她好吃，小嘴巴一癟，他就受不了，便去給她偷拿來。
　　他像個哥哥一樣地守護她，在她眼裡，恐怕也是如此。
　　然而這些點點滴滴經過時間的沉澱，已經成了記憶的沙床，無論時光如何流轉，在他記憶的最底層，始終有她。
　　不過有時，沒有希望不見得是壞事，有選擇反而更迷茫。
　　就像他糾結什麼時候告訴她自己的心思，怎麼告訴她自己的心思，就糾結了他的前半輩子。
　　剛開始她太小，等到年齡合適了，自己又遠在天涯，說了徒增她的煩惱，好容易他爭取回國了，她又已經有了穩定交往的男友。
　　似乎總是沒有一個合適的時機，讓他說出自己的心意。
　　倒不如他再不去考慮那麼多，想說便說罷，哪怕被拒絕，哪怕她以後都會避著他。
　　至少這樣也算，給自己這些年來一個交代，不是？
　　蘇有有見葉凡望著自己沉默了相當長一段時間，心中不由打起鼓來，什麼事情這麼難說出口啊？
　　她瞬間腦洞大開，看過的偶像劇情節蜂湧入腦海，莫非……他得了什麼絕症？或者是，他要出櫃？
　　就在她腦補連篇時，葉凡醇厚的聲音響起：“有有，我喜歡你，從以前開始就喜歡你了。”
　　蘇有有愣都沒愣，直接說：“我知道啊。”
　　葉凡一滯：“你知道？”
　　“當然啊，你一直對我就像哥哥對妹妹那麼愛護，不是喜歡我是什麼？”
　　葉凡肩垮了下：“我說的是男女之間的那種喜歡。”
　　“哈？”這下輪到蘇有有傻眼，她也是看過很多偶像劇的，女主角在面對深沉隱忍的男配角時，總是不懂得對方壓抑的愛，每次看到這種情節，她都會罵女主角傻逼啊，男配角對你那麼好，你是什麼豬腦子竟然會不懂得他愛你。
　　沒想到這樣的事情竟然會發生在自己身上，真是狗血淋一頭。
　　她是真真正正地從來沒有想過葉凡會對她有男女之情。
　　“你確定……是喜歡我？”還是他誤會了自己的感情？
　　就像沈昱喜歡她時，看她的眼神會發亮，見到她和異性在一起會吃醋。
　　就像以前那些偷著給她遞情書的男生，眼角眉梢都會帶著年輕的羞澀。
　　但是葉凡太淡了，淡到沒有一丁點喜歡一個人該有的反應，以至於她從來沒有察覺，甚至會去懷疑，他是真的喜歡她嗎？還是弄錯了什麼？
　　葉凡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抬手揉了揉她發頂：“你不要有負擔，我沒想過要你給回應，說出來只是想讓自己好受一點。”
　　蘇有有望著他，沉默片刻，已不知道還有別的什麼可說：“對不起……”
　　門忽然被推開，沈昱不耐煩的臉進入她視野：“你們倆說什麼呢，還有完沒完了？你怎麼還不進來？”
　　葉凡笑笑：“我這就走。你以後要對她好，不要讓我有機可乘。”

第六十一章

　　葉凡笑笑：“我這就走。你以後要對她好，不要讓我有機可乘。”
　　沈昱神色立刻嚴肅起來，眼裡薄光斂盡，戒備地望著葉凡，牙關微緊，他到底對有有說了什麼？為什麼現在會突然警告自己這點？
　　葉凡只是對蘇有有微微頷首，目光裡是克制的深意：“我走了。”
　　蘇有有點頭：“嗯，拜拜。”跟著他便轉身離開。
　　沈昱見葉凡走了，一把將蘇有有從門口拉進來，關上門問：“他跟你說什麼了？”
　　蘇有有撓撓耳根：“那個，你聽了別激動啊，他也沒說什麼，就是……”
　　沈昱眉毛一跳，心一沉：“就是什麼？”
　　“表白了……”
　　“……”果然如此！沈昱憤怒得想咬碎一口牙，葉凡這小子，竟然膽敢在他眼皮底下撬他的牆腳，真是一點都沒把他放在眼裡。
　　現在有這麼個強勁的對手在旁邊虎視眈眈，自己半分都鬆懈不得：“有有，再過兩天我就回帝京了，你到時跟我一起回去。”
　　蘇有有錯愕：“這麼快？”
　　“不能再請假了，醫院還有工作等著我。”
　　“可是……”蘇有有欲言又止，好不容易回來一次，她還想再跟爸媽待會兒。
　　那頭響起蘇媽媽的聲音：“有有，趕緊去洗澡，准備睡覺了，這都多晚了，別聊了啊。”
　　“哎，知道了。”蘇有有大聲回答她媽，跟著小聲對沈昱：“咱們明天再說，好麼？”
　　沈昱遲疑片刻，點頭同意。

　　隔天蘇媽媽打掃房間衛生，在廁所收拾馬桶旁邊裝廢紙的垃圾桶時，突然意識到一件事。
　　有有的月經，好像還沒有來，垃圾桶裡完全看不見換下來的衛生棉。
　　女兒的月經周期雖然談不上像瑞士表那樣精確，但誤差也就一兩天左右，這次似乎差了……蘇媽媽掐指一算，差了約莫一周，頓時一個念頭浮上腦海。
　　傍晚待到兩人游玩回來，她神神秘秘地把蘇有有叫去陽台，臨走時看了沈昱一眼，把沈昱看得一頭霧水，怎麼自己未來岳母那個眼神，看起來有些奇怪？
　　蘇媽媽關上陽台的推拉門，表情嚴肅地盯著蘇有有：“媽媽要問你一件事，你必須老實回答，知道嗎？”
　　蘇有有莫名其妙，失笑：“媽，您是怎麼了？”
　　蘇媽媽一瞪眼：“你這個月的月經是不是還沒有來？”
　　蘇有有愣了愣，腦子裡迅速過了下日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啊！就是沒來。”
　　蘇媽媽斂了眼神，鄭重其事地問道：“有有，你跟媽媽講，你是不是懷孕了？”
　　“懷孕？”蘇有有像聽了個天大的笑話，捧著肚子哈哈大樂，眼尾飆淚：“媽您也太油菜了，這麼奇葩的事您都想得出來，我真得給您跪了，我估計就是這幾天老出去玩給累的。”
　　蘇媽媽聽著她話裡的意思，似乎她很確定自己不會懷孕，這才鬆了口氣：“我給你講啊，媽媽不是守舊的人，你們談戀愛，有些事情順其自然地發生，媽媽是理解的，但一定要做好保護措施，一個女孩子未婚先孕，對自己是很不好，很沒有保障的，你知道嗎？”
　　蘇有有的思維在聽見保護措施四個字時，就像卡了異物的齒輪，吭吭哧哧地轉不動，停下來了。
　　彷彿，似乎，好像，上次她被下了藥，跟沈昱做得很生猛那次，他沒戴保護……
　　後來她沒衣服穿，一直留在他家裡，也沒出去買藥……
　　算一算時間，好像……
　　“有有，有有？”蘇媽媽拿手在她眼前晃，蘇有有這才回過神來：“什麼？”
　　“媽媽剛才說的話你聽懂了嗎？女孩子一定要學會保護自己，戀愛是一回事，生孩子是另一回事，要生孩子那也得等結了婚，名正言順地生，知道不？”
　　蘇有有勉強地笑笑：“呵呵，知道了。”跟著搓搓自己的手臂：“哎呀媽，外面好冷，我先進去了啊。”
　　蘇媽媽不安地看她一眼，揮手：“進去吧進去吧。”希望是自己小題大做了，她也不好意思一口咬定她懷孕，萬一鬧大了，她爸還指不定做出啥來呢。
　　這廂蘇有有已經是一臉苦大仇深的表情。
　　她一向運氣差，未婚先孕這種下下簽，估計自己這次是中定了。
　　過年時人來人往地走親戚串門，還帶著沈昱到處吃喝，日頭過得飛快，她一時就忘記了月經這件事，要不是她媽提醒，她還不知道啥時候才能想起來呢。
　　但如今知道了，她心情就忐忑起來，很想立刻，馬上，現在就弄清楚她到底中沒中。
　　只可惜她媽盯著呢，她不好意思衝出去買驗孕棒，只好裝作什麼都沒發生，在沙發上坐等吃晚飯。
　　她以為不說不做什麼，就能瞞天過海，殊不知，她正好就是藏不住事兒的類型。
　　飯吃一半，蘇祥林問她：“有有，怎麼了？有心事？”
　　蘇有有茫然：“啊？”跟著驚悚：“你怎麼知道？”
　　沈昱好笑地拍拍她額頭：“你腦門兒上都清清楚楚地寫著呢：我心裡有事，不想說話。”
　　一個平時在飯桌上嘰嘰喳喳的人，突然半頓飯一句話都沒說，能不讓人揣測麼？
　　蘇媽媽若有所思地望著她，蘇有有趕緊低頭：“沒什麼大事啦，就是，就是……呃……今天看中一個包，價錢有點貴，我在猶豫要不要買。”
　　蘇祥林緊張的心落了下來：“嗨，我還以為發生什麼大事兒了，原來就是買個包，什麼包啊，哪個店，爸明兒給你買去。”
　　“哎哎哎，不用了不用了。”蘇有有胡亂擺手：“我仔細想一想，好像又不是怎麼喜歡了。”
　　蘇祥林咂嘴：“嘖嘖，這女人吶，就是翻臉比翻書還快。”
　　蘇有有干笑兩聲，沒再接話。
　　吃過飯，蘇媽媽洗好碗筷，拿了手提包，招呼：“有有，跟媽出去逛逛。”頓了頓又說：“小沈，你也來。”
　　蘇有有猶疑不定，摸不清她媽要幹啥，沈昱對未來岳母的招呼倒是很積極，蘇祥林更是腆著臉湊上來：“我也去我也去。”說著就要去換鞋。
　　“老蘇，你在家看電視，我跟孩子們出去聊聊。”蘇媽媽難得一本正經，蘇祥林看了，縮縮脖子，默默無言地退下：“喳。”
　　三人出了門，蘇媽媽走在前頭，一言不發，蘇有有和沈昱跟在後面，她那叫一個心虛啊，忍不住問：“媽，您這是要帶我們去哪兒啊？”
　　蘇媽媽再往前走了幾步，嗖地轉過身：“你說去哪兒？當然是藥店。”
　　沈昱迷惑地問蘇有有：“怎麼，你哪裡不舒服？”白天出去玩時，沒發現啊。
　　蘇媽媽視線緊緊地釘在沈昱臉上：“我帶她去買驗孕棒。”
　　沈昱愣住，片刻後反應過來，驚喜地扳過蘇有有的肩，連話都說不利索了：“你懷，懷孕了？”
　　蘇有有紅著臉，聲若蚊吟：“不知道，我這個月大姨媽沒來。”
　　但沈昱已經覺得十拿九穩了，唰地把蘇有有抱進懷裡，吻著她的發頂，狂喜的笑容藏都藏不住，跟春天來了，千樹萬樹桃花開似的，一朵接著一朵笑地往外蹦，別的話不會說，只知道一個勁兒地呢喃：“太好了，太好了。”
　　蘇媽媽看見他這樣的反應，心稍微踏實了一些：“別墨跡了，趕緊跟我去藥店，把這事兒弄明白。要是真懷上了，之後再去醫院做個確診。”
　　沈昱這才鬆開她，恨不得把她抱起來走，小心呵護，百般寶貝，但蘇有有仍是驚魂未定，她完全沒有做媽媽的心理准備。
　　到了藥店，買上一盒驗孕棒，蘇有有借藥店的廁所在裡面檢測，過了一會兒，人出來了，沈昱和蘇媽媽立刻迎上去，異口同聲：“怎麼樣？”
　　蘇有有顫抖地把驗孕棒遞過去，吸吸鼻子，想哭：“嚶嚶，中隊長。”
　　沈昱激動地要上前摟人，蘇媽媽往他身前一擋：“等一下。”
　　沈昱一愣，蘇媽媽微笑地說：“小沈，作為有有的媽媽，我得問你要句話……”
　　“我娶！”還未等蘇媽媽說完，沈昱就搶著回答：“我馬上通知我爸媽過來，跟您們商量婚期，領證我隨時都可以，伯母您給戶口本不？”
　　蘇媽媽啞然失笑，連藥店裡賣藥的大嬸都聽笑了，還沒見過這麼猴急的女婿。
　　“戶口本可以給你，不過這件事先別跟她爸說，怕他一時接受不了，等你父母正式過來，把結婚這事兒敲定，再跟她爸講，不然沒名沒分的，你去跟他說，他最寶貝的女兒未婚先孕，看他打不死你。”
　　說完蘇媽媽才笑著退開。
　　“謝謝伯母，哦不，謝謝媽！”沈昱笑得一臉春風得意，這下如願以償，終於把自己孩兒他媽抱了個滿懷，在她耳畔呢喃：“有有，我們要有寶寶了。”
　　蘇有有：“……”T_T





第六十二章

　　沈昱立馬電話打給他媽，報告了這一喜訊，林秀容在那頭差點沒激動得暈過去：“什麼？！有有懷孕了？！”跟著立馬誇讚：“兒子你太棒了！真不愧是媽媽親生的！”
　　林振華和沈時仁在客廳看電視，聽見林秀容的驚呼，都不由坐直了身子，疑惑地望著她。
　　不一會兒林秀容喜滋滋地把手機遞過來，開了揚聲，沈昱在電話裡把有有懷孕的事跟自己老爸和外公再說了一遍，表達了要跟有有結婚的決心，要他們商量個時間來訪。
　　掛斷電話之後，林振華問沈時仁：“你怎麼看？”
　　沈時仁沉吟片刻：“雖說我還沒見過他女朋友，而且這事兒來得有點突然，我是有點吃驚，但目前倒是不反對。”
　　林振華問：“為什麼？”
　　“秀容見過那孩子，說她挺好的，加上小昱難得定性，而且人家姑娘都懷上了，如果沒有原則性的矛盾，自然該對人家負責。”
　　林振華沉默片刻：“假設有原則性的矛盾，那怎麼辦？”
　　雖然他還沒見過這個叫蘇有有的姑娘，但上次俞可熙來，說過些她的流言，他雖然不至於就那麼簡單地相信，但是對蘇有有，他卻有些了保留。眼下懷孕來得如此突然，會不會是她用了什麼手段，刻意促成的？畢竟沈林兩家樹大招風，多少人削尖腦袋都想鑽進來。
　　沈時仁自然也考慮到這點：“爸，我們在這裡假設也沒有用，是虛是實，過去一看便知。”
　　林秀容看著自家兩個男人在那裡交頭接耳，都無奈了：“你們能消停會兒嗎？有有那小姑娘我見過，她不是那種人。”
　　林振華笑道：“就你那眼力價，能看出什麼來？”
　　“爸！”林秀容脾氣上來了，跳著腳地說：“您不是也想看著小昱結婚麼？您不是也想抱曾孫麼？那您還在這兒瞎揣測什麼呀？好不容易小昱主動說要結婚，您倒好，還跳出來擾亂軍心！我可醜話說在前頭，且不論咱們家大業大，有有就是圖一點，也沒什麼的，就算她要您，為了孫子我也給！”
　　兩個大男人面面相覷了一會兒，都安靜下來，摒住呼吸地望著她，林秀容一甩手一扭頭，顛顛兒地跑去儲物室拖行李箱去了，他們這才鬆了口氣。
　　上次林秀容這樣跳著腳說話時，摔碎了個昂貴的翡翠盞，讓林老爺子心疼了好一會兒。其實在這個家，真正稱王稱霸的，不是沈昱，而是林秀容，她是沈時仁的愛妻，是林老爺子最寶貝的女兒，如果她真想要什麼，沒有得不到的。

　　在林秀容他們確定好來訪的時間之後，沈昱給蘇祥林說了父母和外公即將過來這裡的事。蘇祥林自然是震驚到不能言語。
　　一來事出突然，二來想到帝京軍區政委以及林氏集團的總裁要親臨他家，難免有些惶恐。
　　不過沈昱這小子願意讓家人不遠千裡地過來，足見他對有有的誠意，如果他不認真，只是玩玩，又何必搞得這麼勞師動眾？
　　就衝著這點，蘇祥林已經確信沈昱對自己女兒的心意，雖然他不是自己理想的女婿類型，但重要的是他對女兒好，女兒又喜歡，那麼其他的，都不重要了。
　　談起這事的時候，四人都坐在客廳，蘇祥林和妻子坐正中的沙發，沈昱和蘇有有挨著，坐在側面的沙發椅上，蘇祥林以為談完了，卻發現沈昱的臉色有些遲疑，似乎仍然有話要講：“小沈，你是不是還有什麼要說的？”
　　沈昱望了蘇有有一眼，兩人雙手緊握，再看向蘇媽媽，對方微笑朝他頷首，他便鼓起勇氣：“伯父，我的確是還有件事。”
　　“哦？”蘇祥林濃眉一挑：“什麼事？”
　　沈昱挺直脊梁：“有有她，懷孕了。”話音一落，三人都緊張地注視著蘇祥林，大氣都不敢出。
　　“……”
　　蘇祥林卻陷入他人生有史以來的最長沉默。在他眼裡，女兒還是個小孩，小孩怎麼能生小孩呢？
　　好半晌後，他嗖地站起來，像上了發條一樣地在客廳轉來轉去，一邊轉一邊焦躁地抓著頭發，然後又嗖地在沈昱面前停住，作勢要抓他領口；“你你你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她還是個孩子！”
　　蘇有有立刻站起來擋在沈昱身前，驚慌：“爸你別打他！”
　　蘇媽媽上來拉蘇祥林：“老蘇你理智點，有有的年紀也不算小了，現在結婚可都算晚婚了，這要放在古代，她這年紀都已經是好幾個孩子的媽了。”
　　“可是，可是……”蘇祥林可是半天也沒可是出下文來，隨即凶狠地瞪著沈昱，像頭憤怒的大熊：“你！得對她負責！”
　　沈昱趕緊表態：“伯父您放心，我肯定會對她負責，這次我爸媽和外公過來，就是商量婚事來的。”
　　蘇祥林瞪著兩只大眼睛，憋了一肚子話想說，但是一個字也說不出來，生米都煮成熟飯了，他還有什麼辦法？
　　“我我我，我暫時不想看見你們，我，我回房去！”說著他就怒氣衝衝地回了房間，蘇媽媽跟在他身後，對沈昱笑道：“沒事兒了，我去給他做做思想工作，等他想通就好。”

　　蘇媽媽去安慰蘇爸爸，沈昱也拖著蘇有有的手上樓，回房，兩人一齊坐在她臥室的床沿。
　　蘇有有忍不住在他手臂上掐了一下：“都怪你，你看你給我爸氣成啥樣了。”
　　沈昱扳過她的臉，在她唇角輕啄了下：“沒事，等你爸想通了，自然就會好的。”
　　蘇有有撅著嘴：“都怪你，我一點心理准備都沒有，就要當媽了，啊啊啊，我的人生，難道這麼快就走到了盡頭？”
　　沈昱好笑：“怎麼會是盡頭？是開始好吧。”
　　“可是我一點都不懂怎麼帶小孩啊！”
　　“這不是有咱媽呢嘛，咱們倆媽，還怕對付不了你肚子裡的小家伙？”
　　蘇有有苦著張臉：“可是我還是壓力好大。”
　　沈昱手指輕輕劃過她的臉頰，笑：“傻瓜，我會一直陪著你。”
　　所以不用擔心。
　　低頭，吻上她微微撅起的嘴唇，他呢喃：“孕婦不可以皺眉頭，不可以有壓力，知道嗎？”
　　蘇有有在他唇下嘆息：“唉，反正都上了你的賊船，下不來了，就這樣吧。”
　　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那麼多年紀輕輕就生小孩的，不還是一樣過來了。
　　兩人綿綿地擁吻了片刻，沈昱在她唇邊笑：“我現在後悔讓你這麼快懷孕了。”
　　蘇有有不解：“為什麼？”
　　沈昱拉過她的手，覆蓋在他身下的某處，那裡已經頂起一個帳篷，堅硬抵著蘇有有的手心，她頓時臉頰爆紅，嗖地抽回手，無力地警告：“我告訴你啊，從現在起，你都別想碰我，我要進入一級保護狀態。”
　　沈昱又無賴地將她的手拉回來，賤賤地說：“有有，我不能碰你，那你碰它好了，不然憋壞了，以後你用什麼？”
　　蘇有有臉紅得要滴出血來，蹭地收回手站起身，嗔道：“我用你妹！”跟著就捂臉跑出了房間，沈昱在她身後大笑，手心漸漸收緊，這小丫頭，遲早要收拾得她服服帖帖的。

　　蘇媽媽給自己老公做了半天心理建設，終於把他成功挽救了。
　　蘇祥林原本想到自己女兒那麼小就懷孕，情感上始終接受不了，但一想到蘇媽媽說的小小蘇，他就想起女兒小時候的模樣，粉嫩嫩的，肉嘟嘟的，圓乎乎的，便覺得懷孕也不是那麼壞的事，甚至開始有些期待起小小蘇來了。
　　至於沈昱，只要他們家願意負責，他就放過他了，不然的話，非得把他往死裡打。
　　轉眼就到了沈昱家人抵達的日子。
　　林振華和女兒女婿乘私人飛機抵達機場，專車送到蘇家所在的小區。
　　蘇祥林老兩口拿了平時壓箱底的衣服出來穿，以示對對方的尊重。
　　蘇有有從未見過沈昱的爸爸和外公，總覺得他們是很嚴厲的人，緊張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兒。
　　沈昱在樓下接到家人，帶上樓來。
　　除了沈昱，第一個進門的是林秀容，她一見蘇有有，就激動地上去抱她：“哎呀有有啊，真是想死阿姨了，你都不知道阿姨聽見你懷孕，有多高興呢！”
　　蘇有有不由笑了：“阿姨好。”
　　“哎哎，真乖。”林秀容滿心期待地盯著她的肚子，大有拔苗助長之勢。
　　第二個進門的是沈時仁，頭發烏黑，身板挺直，眉眼間不怒自威，沈昱給大家介紹：“伯父伯母，這是我爸媽，爸媽，這是有有的父母。”跟著摟過蘇有有的肩：“這是我孩兒他媽。”
　　蘇有有畢恭畢敬地喊道：“叔叔好。”
　　沈時仁打量著眼前的小姑娘，分明就是一沒長大的孩子，面相上看，倒是純良無害。
　　微微一笑，他道：“你好。”
　　最後進門的是沈昱的外公林振華，帶著黑色的軟呢帽，身穿黑色長大衣，脖子上繫著灰色的圍巾，雖然看起來上了年紀，可是眼神卻如同鷹隼一般銳利，直指人心。

第六十三章

　　蘇有有一見，立刻覺得對方視線千斤，自己壓力山大，愣著都忘記了反應，沈昱見狀，摟了摟她：“快叫外公。”
　　蘇有有這才僵硬地點頭：“外公好。”
　　林振華視線落在她肩上，微微頷首，小姑娘模樣倒是長得標致，年輕的面龐不施粉黛，朝氣蓬勃，視線乾淨清透，看他的眼神帶著幾分青澀的膽怯。
　　所謂相由心生，她的面相並不精明，眼神也不世故，反應有些稚嫩，嘴巴算不上甜，是未經世事的小姑娘的反應，這給他留下的第一印像，倒是不錯。
　　蘇祥林作為東道主，招呼大家進屋裡坐，七個人把客廳沙發占得滿滿當當。
　　林振華坐在正中央，和蘇祥林挨著，長輩們先寒暄了一陣子，接著聊雜七雜八的話題，加深對兩個家庭的了解。
　　沈昱和蘇有有坐在側面的沙發椅上，雙手交握，安靜地聽他們聊天。
　　雙方都按兵不動，誰也沒有先提結婚的事兒，中國人的傳統就是這樣，喜歡繞著彎地說話，過兩下虛招，誰也不會一上來就說自己的目的。
　　但林秀容性子急，是個不按常理出牌的主，沈昱能有這身怪脾氣，全要歸功於她。
　　她聽不得他們半天不切入正題，干脆離開丈夫身邊，坐到蘇有有旁邊去了，從包裡摸出一個紅木的盒子，打開，裡面靜躺著一只碧綠的老坑翡翠手鐲，她拿起來，笑呵呵地要往蘇有有手上套：“有有啊，這是阿姨給你帶的禮物，你戴上試試，看看好看不好看。”
　　林振華和沈時仁正跟人聊著天，被她突然的舉動干擾，不由停下說話，朝她們這邊看來。
　　蘇祥林兩口子聞言，也都側過臉來看著這邊。
　　林振華更是專注地盯著蘇有有的反應，兩道視線如同檢驗精密儀器的超聲波一樣，不放過任何一絲潛在的紕漏。
　　蘇有有目瞪口呆地看著那鐲子，心知價值不菲，下意識地往回縮手，推拒：“阿姨，別介意，我不能戴。”
　　林秀容一臉不解：“為什麼？”跟著緊張道：“難道你不願意嫁給小昱？”
　　蘇有有紅著臉搖頭，眼神羞澀：“不是。”
　　“那是為什麼？”
　　蘇有有不好意思了：“那個，我從小就大大咧咧，這鐲子要戴在我手上，肯定三天就給您碎了，您還不如送我個塑料的。”
　　“……”林秀容忽然爆出朗朗笑聲：“有有你太可愛了，阿姨好喜歡你！”
　　沈昱笑得肩膀一抽一抽的，沈時仁的嘴角不由微微揚起，就連林振華的視線，都漸漸軟化幾分。
　　蘇有有羞得滿臉通紅，揍沈昱肩膀：“討厭，不准笑！我說的是真的！”
　　沈昱一把將她抱進懷裡摟著，表情賤賤的：“我就笑，你咬我？”
　　蘇有有嬌羞地白他一眼：“滾~”
　　蘇媽媽忍不住跳出來說話：“小沈他媽，有有是真不能戴這麼貴重的鐲子，她神經粗，小時候就愛打碎東西，什麼碗啊杯子啊瓶子啊，在她手裡沒一個能留全屍，我跟她爸就跟養了一男孩兒似的，你這鐲子要到她手上，保不齊哪天就弄壞了，多可惜啊，要不你還是自己收著吧。”
　　“哎呀親家母，你多慮了，這鐲子哪有那麼容易碎嘛。”說著林秀容就激動地拿鐲子去茶幾的角上敲：“不信我砸給你看。”
　　哪知一時興奮脫了手，只聽咣當一聲脆響，玉鐲飛出老遠，掉在地上應聲斷成兩截。
　　蘇有有和林秀容頓時倒吸一口冷氣，眼珠子瞪得老大，嘴巴半天合不攏。
　　沈昱一臉無奈地盯著身邊的兩個女人。
　　蘇祥林兩口子和沈時仁滿頭黑線，不知道說什麼好。
　　只有林振華嘴角微微翹了翹，有些想笑，但忍住了。
　　半晌後林秀容反應過來，俯身去拾地上的鐲子，乾笑：“哎呀呀，阿姨剛磕得太用力，不小心就給砸碎了，有有，不好意思啊，回頭阿姨給你換一個更好的。”
　　蘇有有一聽這麼貴的東西，阿姨還要給她換一個，趕緊去搶她手上的斷鐲：“哎呀阿姨，不用換了，這斷的給我正好，反正都碎了，我也不怕再弄壞。”
　　林秀容自然不肯給啊，兩個女人就拉起來，沈昱看不下去了，抓住蘇有有的手把她拽開：“就讓我媽給你換一個，你拿著這斷的幹嘛啊？”
　　“可是換一個的話，碎掉的不就浪費了麼？”
　　林振華輕咳一聲：“沒事，只是碎成兩截，還可以讓工匠打磨出來做戒指。”
　　蘇有有聞言，心理負擔這才小了些。
　　林振華知道女兒已經按捺不住要提親，便開口道：“有有，我有話想跟你說，我們去外面吧。”
　　此話一出，大家都愣了，蘇祥林兩口子更是擔心地看著自己女兒，也不知道對方要說啥，女兒應不應付得來。
　　蘇有有茫然地看著林振華，再扭頭看了看沈昱，沈昱遞給她一個安慰的眼神，示意她放心去，她這才起身，跟著林振華到了自家陽台。
　　“外公，您……想跟我說什麼？”蘇有有下意識地有些懼怕這位威嚴的老人。
　　林振華頓住腳步，回頭，視線探究：“關於你肚子裡的孩子，你怎麼打算？”
　　蘇有有支支吾吾：“應該是……生下來吧。”
　　林振華看出她的猶豫：“怎麼，莫非你不想生？”
　　蘇有有苦惱：“如果我有得選擇，肯定不會現在生小孩，我自己都沒長好呢，更別說還要帶個孩子了。但是懷都懷上了，沈昱又那麼期待，阿姨好像也很興奮，我就只有生了。”
　　林振華打量著她的表情，以他的眼力，沒看出有作假的成分，看來她是真不大願意生。懷上沈林兩家的血脈，母憑子貴，這些她似乎都沒有考慮？看她的表情只是單純地感到負擔。
　　“有有，你可知道，嫁入我們這樣的家庭，以後要承擔的壓力？”
　　蘇有有怯怯地瞥一眼林振華嚴肅的表情，撓撓耳根：“大概……知道吧，肯定有很多規矩和限制。”
　　電視裡演的那些豪門媳婦，都要各種保持形像，這不能去那不能去，這不能做那不能做，吃個飯喝個酒還要上專門的禮儀課，想到這些她就頭疼，恨不得先去死一死。外公多半是不喜歡她，所以才說這種話來嚇她。
　　林振華注視著她眉間皺起的小包子褶和苦惱的表情，故意道：“有有，你很合外公的眼緣，小昱想娶你，我女兒也很喜歡你，所以外公自然是支持你嫁進我們家，只不過有些話，外公想說在前頭，目的是讓你做好心理准備，免得以後不適應。”
　　蘇有有意外地抬起眼，迎上林振華柔和的目光，她還以為他剛才那麼嚴肅，是不喜歡她，原來是自己弄錯了。
　　林振華見她上鉤，嘴角故意溢出笑意，整個人都溫和下來，把她的防備降到最低，語重心長地道：“有有，你要知道，小昱生長在我們這樣的家庭，以後面對的誘惑會比普通人多出很多，偶爾把持不住，那是很正常的事。假設以後有這樣的事情發生，我希望你能記住，作為沈家的媳婦，最重要的，是我們沈林兩家的面子，所以你要當這些事沒有發生，能做到嗎？”
　　蘇有有愣住，呆呆地望了他半晌，才慢慢滲透他話裡的意思。
　　下意識往後退了兩步，她搖頭道：“不可能，如果他真的出軌，必須離婚。”
　　林振華語氣嚴厲起來：“視而不見，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是嫁進我們這樣的家庭所必須具備的條件，你如果做不到，那就不能進我們家。”
　　蘇有有也起了情緒：“不嫁就不嫁，誰稀罕！總之他要敢出軌，我就一輩子不原諒他！”
　　說完氣鼓鼓地拉開推拉門回了客廳，她萬萬沒有想到，沈昱的外公會是這樣的人，竟然要她當忍者神龜，神馬沈林兩家的面子最重要？！啊呸！
　　沈昱見她這麼快回來，臉上表情還陰沉沉地，趕緊把她摟進懷裡問：“怎麼了這是？外公跟你說啥了？”
　　蘇有有瞪著他，惡狠狠地警告：“我告訴你，以後你要敢出軌，我就帶著孩子離開你，讓你一輩子都見不著！”
　　沈昱聽得一頭霧水，不明白她怎麼突然說起這茬，立即識相地討饒：“我哪裡敢，再說，我哪裡能……”
　　林秀容也在旁邊幫腔：“有有，他不敢，如果他做出什麼對不起你的事，我第一個打斷他的腿。”哎呀她老爸也真是，跟人小姑娘說了啥啊，搞得人家那麼不愉快，她這兒上趕子地要讓人進門呢，她爸倒好，盡拖後腿。
　　這邊林振華也跟著進了客廳，在蘇祥林身邊坐下，先喝一口熱茶，再不疾不徐地道：“有有爸媽，你們家有黃曆沒有？”





第六十四章

　　兩家長輩翻了半天黃曆，挑了個吉日，定下婚期，這事兒就算塵埃落定。
　　沈時仁事後問林振華，怎麼那麼快就做了決定，之前不是還對那小姑娘有所顧慮。
　　林振華笑而不語。
　　他試探蘇有有的問題，之前也試探過俞可熙。
　　當時俞可熙的回答，是做得到，她一定會以沈林兩家的面子為重。
　　而蘇有有卻說，必須離婚。
　　表面上看，俞可熙的回答是他期望的答案，但實際他是故意讓她們那麼覺得，以此來試探她們的真實心意。
　　如果真愛小昱，又怎麼能容忍他出軌？
　　而蘇有有雖然有些小孩兒脾氣，但好歹是率性而為，可算得上是性情中人，相比之下，俞可熙就多了幾分城府，不是那麼純粹。
　　兩相權衡，他自然選蘇有有，他要挑的是孫媳婦兒，可不是沈林兩家的形像代言人。
　　婚事確定之後，蘇有有便跟著沈昱回帝京。
　　籌備婚禮的事情，林秀容全部包攬，她甚至組建了一個專門的團隊來策劃和設計，從請柬的制作到賓客名單的擬定，事無巨細，她均要過目。
　　蘇有有擔心她忙不過來，主動跟沈昱商量，說想去幫忙，沈昱勸阻：“我媽難得有這點樂趣，你就別去剝奪了，否則她跟你急。”
　　“可是……”蘇有有猶豫：“我總不能什麼都不做吧？”
　　沈昱拿過筆記本電腦，打開一個文件夾，展示在她眼前：“你要是想做事，那就選樓盤，我打算把現在這套賣了。”
　　蘇有有盯著滿屏的樓盤照片，詫異地揚眉：“賣房子？為什麼？”
　　沈昱唇角浮起淺淺的弧度：“想給你和寶寶一個新的開始。”

　　兩人挑來挑去，最後選了套大三居，地點離市一醫院不遠，方便沈昱上下班，面積也不算很大，二百平不到，蘇有有覺得太大的房子沒有溫馨感，還是稍微緊湊點好，小區的檔次屬中高檔，沈昱刻意避開了那些頂級的社區，走半天都看不見一個人，靜悄悄地跟個鬼城似的，不利於自己孩子將來的成長，還是熱鬧點的地方好。
　　選好房子，沈昱找來設計公司，商榷裝修風格，尤其是寶寶的房間，務必要做到可愛溫馨。
　　設計師給了許多色板和材料小樣讓他們挑選，蘇有有看得眼花繚亂，她有輕微的選擇綜合症，選項一多，大腦就運轉不過來，不知道哪些好哪些不好，所以容易負荷過度，導致昏昏欲睡。
　　沈昱在沙發上翻看裝修設計樣圖時，感到肩上一沉，他扭頭，蘇有有的小腦袋已經靠在上面，睡著了。他嘴角泛起笑意，輕輕地用手撐著她的頭，讓她靠在自己懷裡，右手從她膝蓋後伸進去，將她整個人打橫抱起，小心翼翼地送回臥室。
　　將她平放在床上，他注視著她睡衣下，雖不明顯，但已經微微隆起的小腹，不由伸手輕撫。春節回來兩人就領了證，但婚禮為求隆重，需要時間准備，所以還沒舉行，看樣子，定制中的婚紗可能還得改寬松些。
　　情不自禁地俯身，他在她唇上輕吻，睡夢中的人渾然不覺，發出一聲嚶嚀，微微扭動了兩下，又沉睡過去。

　　忙完房子的裝修設計，蘇有有定制的婚紗也做好送到了，純白色的裸肩款，收腰，下面垂著條條輕盈的白色羽毛，顯得自由而靈動。
　　蘇有有去試穿，沈昱在外面等，不知為何時間突然過得特別漫長，他焦躁地站起，坐下，再站起，再坐下，弄得送婚紗來的設計師助理都不由掩著嘴角偷笑，這位准新郎還真是迫不及待啊。
　　半晌後，蘇有有終於拖著長長的裙擺走出來，沈昱雖然已經在腦海裡幻想過無數次她穿白紗的模樣，但親眼見到時，遠遠超過想像中的震撼，尤其是她願意披上嫁衣，只是為了他，光這一點，就足以令他動容。
　　蘇有有垂著眼，臉頰微紅，第一次穿婚紗給人看，而且這個男人還是自己喜歡的，難免有些不好意思。不自在地瞥一眼沈昱，目光又很快移開，她別扭道：“好……好看麼？”
　　沈昱收回看得已經僵直的視線，輕咳一聲：“還……湊合。”
　　“湊合？”蘇有有抬起臉，驚詫道：“你……不喜歡麼？”這麼貴的定制婚紗，他如果不喜歡，那怎麼好？
　　沈昱走到她跟前：“我沒說不喜歡，只是……”他視線下移到她胸口，望著那道極淺的溝壑，欲言又止，蘇有有剛從他的表情裡讀出什麼，要開口訓他，他寬厚的手掌就撫上她的小腹：“寶寶，爸爸對不起你，害你以後都吃不飽，你媽是先天不足，爸爸也沒有辦法，你要原諒爸爸，知道嗎？”
　　“……”蘇有有失控地咆哮：“沈昱你給我滾！我不嫁了！！！”（╰_╯）#

　　送請柬時，蘇媽媽也給鄰居張阿姨家送了一張，囑咐蘇有有給苗婷和宋裡夫婦再送了張。
　　那時苗婷剛從美國生完孩子回來，張阿姨逢人就誇耀自己孫女多麼可愛多麼漂亮，現在的身份可是美國公民，不要太尊貴哦。
　　蘇媽媽聽了之後，這競爭之心又起，頓時果斷地決定邀請他們參加自己女兒的婚禮，也讓他們見識見識世面，挫一挫對方的銳氣。
　　請柬一送過去，張阿姨的臉色就尷尬起來，婚宴的地點在釣魚台國賓館，這她是聽說過的，那是國家領導人舉行外事活動的重要場所，這普通人能在那邊辦婚禮？
　　訕笑兩下，她表示謝意，把蘇媽媽打發走以後，回頭就跟自己老公說不想去，苗叔叔說既然不想去，那就不去罷，張阿姨突然又改了念頭，她倒要去親眼看看，隔壁家的未來女婿到底是個什麼三頭六臂的人物。
　　婚禮當天，賓客雲集。
　　蘇爸爸和蘇媽媽以及一眾親戚朋友提前乘包機過來，在附近的五星級酒店住下。
　　蘇有有找了閨蜜楊穎做伴娘，兩人和一堆化妝師混在房間裡弄造型，楊穎拿著混了銀粉的指甲油往自己小指上塗，塗完吹了吹，左右欣賞：“看吧，我一語成箴了吧，早就說你跟那保時捷要搞在一起，你還非不信，現在人命都弄出來了，奉子成婚，真行啊你！”
　　蘇有有嬌嗔地瞪她一眼：“是是是，您老高瞻遠矚，未蔔先知，我後知後覺，行了吧。”
　　楊穎滿意地一笑：“那可先說好，我要當寶寶的干媽。”
　　“行啊，給大紅包就行。”蘇有有勾勾嘴角：“你啥時候也弄個娃出來讓我當干媽唄？”
　　楊穎撇嘴：“切！我才不要那麼快地綁住自己，先讓我逍遙兩年再說。”
　　蘇有有不懷好意地提醒：“沈昱的伴郎，可是陳俊傑陳醫生哦，你知道婚禮上什麼人最容易搞在一起嗎？”
　　楊穎一滯，瞪她一眼，嬌道：“討厭！”
　　很快沈昱帶著以陳俊傑為首的伴郎團來接新娘子了，樓下鑼鼓喧天地放一圈鞭炮，陳俊傑對著樓門上的通話器喊：“新郎官來接新娘子了，快開門！”
　　樓上楊穎帶著蘇有有的一眾姐姐妹妹侄兒侄女堵在門口，回喊：“我們要聽新郎官說，神仙姐姐，豬八戒背媳婦兒來了，求求你開門！”
　　沈昱一身高級的意大利定制西裝，玉樹臨風地站在樓下，聽見楊穎這句話，臉都綠了一半，頓時甩了幾個眼刀，生生地砍在陳俊傑臉上，陳俊傑不由渾身一哆嗦，立刻掐著嗓子喊：“神仙姐姐，豬八戒背媳婦兒來了，求求你開門！”
　　楊穎在那頭怒道：“陳俊傑！你別以為陰陽怪氣的我就不知道是你！快讓沈昱來說，不說不給開門！”
　　沈昱自然不肯，他這麼帥氣有腔調的人，怎麼能說自己是豬八戒？
　　楊穎半天聽不見回答：“沈昱，你要不說，就別想見你的老婆孩子，今天有我在，半點不會給你留情的。”
　　沈昱瞪陳俊傑：“給我想辦法解決她！”
　　陳俊傑哭喪著臉：“隔著這麼高的樓層，怎麼解決啊？我又不可能把紅包扔上去！”
　　“……”沈昱僵持片刻，實在心急，只能硬著頭皮，清清嗓子，靠近通話器，以極快的語速說出那句話。
　　由於畫面實在太違和，伴郎團頓時沒憋住，在他身後發出悉悉索索的笑聲，通話器裡伴娘倒是毫不遮掩，笑得聲音朗朗，亂作一團。
　　不過好在，樓門開了，接新娘第一關通過。
　　乘電梯上了樓，沈昱冷聲對陳俊傑指示：“紅包盡管給，錢不是問題。”
　　陳俊傑和伴郎團得了令，一到房門口就開始各種往縫隙裡塞紅包，邊塞邊腆著臉地喊：“神仙姐姐最美了，神仙姐姐快開門~~”
　　沈昱一言不發地站在眾人身後，等著門開。
　　門那邊楊穎遭遇了內亂，由於紅包像洪水一樣湧進來，大的小的都去撿紅包玩兒了，一個豆大的小弟弟翻著紅包，數著裡面的人民幣，嘴上對她說：“神仙姐姐，你就開門吧，這些錢夠我買好多巧克力豆了。”
　　“沒出息，就知道吃。”楊穎嗔怪地罵了句，沒人幫她堵門，都向著沈昱說話，她也只好把門打開。
　　沈昱立即大步跨進來，要找自己老婆，楊穎和蘇有有的幾個大姐姐往他身前一擋：“等一下，還有最後一關。”
　　沈昱眉梢一揚：“什麼？”
　　楊穎命令剛才那個數錢要買巧克力豆的弟弟：“去把道具給神仙姐姐拿過來。”
　　小正太聽話地去了，很快抱回來兩個道具，楊穎分給姐姐們：“給新郎和伴郎繫上。”
　　沈昱和陳俊傑一頭霧水地看著兩個姐姐在自己腰上系東西，沈昱腰上系的是一個鍋鏟，陳俊傑腰上系的是一口鍋，楊穎在一旁解釋，聲音脆生生的：“我們這最後一關呢，就叫做鐺鐺鐺，敲滿五十下，就給你開最後一道臥室門。”
　　沈昱低頭看看自己腰前系的鍋鏟，正正好垂在自己胯部，陳俊傑腰上系的鍋，也差不多是同樣位置，再一聽楊穎解釋，說這關叫鐺鐺鐺，臉頓時全黑了，陰鷙地望著陳俊傑，死一般地沉默。
　　陳俊傑也想明白這個游戲的精髓在哪裡，僵硬得連骨頭都脆了，再對上沈昱要殺人的眼神，整顆心登時哇涼哇涼的，完了完了，死了死了，這游戲要真玩兒的話，自己還有命活過明天哇？
　　他直覺答案是不能，既然這樣，他扭頭盯著楊穎，視線詭異，沉默半晌，忽然發出嗷的一聲，像野獸一般痛苦，跟著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地撲過去把楊穎摁倒在旁邊的沙發。
　　楊穎回過神來，推著陳俊傑：“你給我起來！那個鍋膈死人了，好疼啊！”
　　陳俊傑視死如歸，嘴裡像個烈士一樣地高喊：“兄弟們，衝啊！”
　　整個場面安靜兩秒之後，忽然失控了。
　　伴郎團的帥弟弟們紛紛衝上去抱大姐姐，都是愛玩的主，也沒臉沒皮的。
　　大姐姐們大多都是結了婚帶著小孩的，雖然什麼都見過了，但是面對這麼年輕帥氣熱情的伴郎團，還是有些抵擋不住，紛紛抱頭鼠竄，剩下一堆小孩子在屋裡嘻嘻哈哈地亂跑。
　　沈昱趁著這個空當，迅速解下腰上的鍋鏟，快步朝臥室走去，推開門，自己漂亮的新娘子正穿著白紗，安安靜靜地坐在床沿等他。
　　關上身後的門，切斷外面的紛擾，他朝蘇有有走去，在她面前蹲下，牽起她的手放在唇邊親吻：“有有，我來接你了。”
　　蘇有有垂眼望著他，眼眶因為這句話，忽地有些酸澀，都說孕婦被荷爾蒙影響，容易情緒起伏，看來此話不假。
　　沈昱見她眼睛紅了，笑著逗逗她的下巴：“不許哭，現在哭的話，待會兒怎麼辦？”
　　蘇有有不需多言，已知道他的意思，整個婚禮上最煽情的部分還沒有到來，如果她現在就不行了，那待會兒豈不是要哭死過去，便吸吸鼻子點點頭：“嗯，我不哭。”
　　沈昱這才站起身，將她打橫抱起來，帶出臥室。見到兩人出來，客廳裡才逐漸恢復正常，各就各位，沈昱路過陳俊傑身邊，高深莫測地看了他一眼，扔下一句：“等你結婚時，看我不玩死你。”
　　陳俊傑頓時呆若木雞，等等，明明是楊穎玩他，為什麼賬要算在自己頭上？如果將來娶不到楊穎，那不是賠大了？！
　　到達會場之後，兩人按例在門口迎賓，陸川來時，帶著自己的妻子今夏，他之前和蘇有有倒是見過，但兩個女人之間，還是第一次見。
　　蘇有有知道陸川不同於沈昱那些伴郎的朋友，兩人關系非比一般，沈昱對陸川，有種對哥哥的感情，所以在還未開始介紹之前，她就已經在打量他的妻子，穿著寬松的毛線裙，並不特別漂亮，但仍是好看，清透的眸子不染塵埃，嘴角掛著淡淡的笑容，骨子裡有種說不出的沉穩，和她的年齡極不相稱。
　　沈昱趕緊給蘇有有介紹：“這是陸少，你們之前見過的，這是他妻子今夏，你得叫一聲嫂子。”
　　蘇有有聽話地衝著今夏點頭：“嫂子好。”
　　今夏和陸川十指相扣，揚起笑容：“你好。”
　　陸川視線掃過妻子隱藏在毛衣下的小腹，再掃一眼蘇有有的小腹，對沈昱道：“行啊你，進度倒是沒落後太多。”
　　沈昱頓時驕傲起來：“那可不是，你也不看看我是誰。”
　　陸川嘴角微勾：“那我祝你新婚夜快樂。”
　　“……”沈昱頓時高興不起來了，有有在懷孕初期，不能行房，原本春宵苦短的新婚夜，他卻什麼都不能做，天底下還有比這更悲催的事麼？！
　　迎完賓，走完紅毯，台上蘇有有和沈昱在司儀的主持下互訴衷腸，連連飆淚。
　　台下最主位的桌子上，蘇祥林咬著牙，偷偷在抹眼淚，剛把女兒送過紅毯，交到另一個男人手上，從此照顧她的責任，就落到外人肩上，讓他如何能不感慨萬千。
　　旁邊林秀容也一直在光明正大地抹淚，好不容易盼到自己兒子結婚，還有買一贈一這等好事，怎麼能讓她不高興？
　　兩人哭著哭著，對看一眼，又各自嚶嚶哭去。
　　到敬茶時，蘇有有和沈昱端著茶杯在蘇祥林和蘇媽媽面前一跪，沈昱承諾會照顧有有一輩子，蘇祥林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淚就又開始往外流，蘇媽媽吸著鼻子給自己老公遞紙巾，到有有說起謝謝爸媽的養育之恩時，蘇祥林終於不行了，捶胸頓足地難受，也不管周圍有多少人看著，林秀容更是在旁邊嚎啕大哭，邊哭邊把眼淚抹在自己老公的新西裝上：“嚶嚶，老公，太感人了，真是太感人了！”
　　一臉正氣的沈時仁看著自己西裝上的鼻涕和眼淚：“……”
　　婚禮結束後，回到家裡，兩人已是累極，稍微洗漱了下，蘇有有就爬上床休息。
　　沈昱蹭到她身邊，把她摟進懷裡，精神上仍然亢奮：“老婆，這是我們的新婚夜，你說做點什麼好呢？”
　　蘇有有摁住他亂摸的手，笑：“我肚子裡有寶寶，你就別瞎想了啊。”
　　沈昱低頭在她唇上吻了下：“可是我忍得好辛苦。”
　　蘇有有猶豫片刻，松開他的手，任他在自己身上來回撫摸：“摸摸就行了，真刀實槍的不要。”
　　沈昱摩挲著她光裸的背部：“有有，你今天穿婚紗真的好漂亮。”
　　蘇有有切一聲：“之前不是還說湊合麼？怎麼現在又說漂亮了？”
　　“那是因為，今天我什麼都不能做，所以以後你得再穿一次婚紗，把新婚夜給我補上。”
　　“……不穿婚紗行不行？”那麼貴的衣服，萬一弄壞怎麼辦？
　　沈昱一本正經：“不行，你不穿我撕什麼？”
　　蘇有有：“……”
　　窗外有銀白色月光灑入，籠罩著床上相擁的兩人。
　　彼此都不再說話，卻是無聲勝有聲。
　　沈昱將手再收攏一些，把懷裡的人兒摟得更緊，肌膚相親，溫度貼著溫度。
　　突然想起什麼，他湊在她耳邊，極緩地低喃：“有有，我好像沒有對你說過，我愛你。”
　　片刻後，蘇有有在他懷裡笑了：“你不用說，我都知道。”
　　頓了頓，她將頭埋得更深：“我也是。”
　　沈昱笑起來，低頭親吻她的髮絲，一生中能遇見自己所愛，已是極幸運的事，更何況那人還同樣地愛著自己，夫復何求？
　　七月七日長生殿，夜半無人私語時，在天願作比翼鳥，在地願為連理枝。
　　遇見你，我才敢老去。

第六十五章

　　“媽媽媽媽，我是從哪裡來的呀？”沈墨軒抱著蘇有有大腿，脆生生地問，墨黑的瞳仁像兩粒黑亮的葡萄。小家伙今年四歲了，書卷氣的名字是曾祖父給起的。
　　“……”蘇有有知道這個問題遲早要來，所以她早就准備好了答案，下巴朝沈昱的方向一點，正色道：“你媽讀書少，問你爸去。”
　　沈昱閒適地坐在沙發上，張臂接住子彈一樣飛進他懷裡的小家伙：“爸爸爸爸，我是從哪裡來的呀？多多說他是媽媽撿來的，那我是不是也是撿來的呀？”
　　沈昱摸摸兒子柔軟幼細的頭髮，將他抱到腿上，笑彎了桃花眼：“傻兒子，你怎麼會是撿來的？”說著意味深長地看著蘇有有：“是因為爸爸對媽媽做了些事，才會有你。”
　　蘇有有被他露骨的視線籠罩，直覺有些害臊，微紅著臉跑去陽台收衣服，借機逃避這個話題，軒寶的性教育啟蒙還是留給沈昱做好了，反正他是醫生，這些話也不怕說不出口。
　　沈墨軒張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沈昱，奶聲奶氣地問：“爸爸爸爸，你對媽媽做了什麼，才會有軒寶的？”
　　沈昱盯著蘇有有逃難的背影，唇角微彎，附到兒子耳邊，低聲說：“媽媽身上有個神奇的洞，爸爸放了些東西進去，你就長出來了。”

　　晚上蘇有有倚在床頭給兒子念故事書，軒寶爬到她肚子上撩她的T恤衫，蘇有有當他在玩，沒有在意，兀自念著書上的內容。忽然肚臍一涼，一個冰冷的東西貼了上來，她低頭一看，軒寶肥嘟嘟的手握著枚一元錢硬幣，在往她肚臍裡塞。
　　“軒寶，你在干什麼？”蘇有有沒有阻止他，放下故事書問。
　　“軒寶想要妹妹。”沈墨軒伏在她身上，頭也不抬地繼續往她肚臍塞硬幣，像在幹一件大事。
　　“……”蘇有有坐起身，將軒寶抱起來放在床上坐好：“誰告訴你往媽媽肚子上塞硬幣就能有妹妹的？”
　　軒寶癟著嘴，一臉無辜：“爸爸說的，媽媽身上有洞，放這個進去，能有寶寶。”
　　“……”蘇有有嘴角抽搐了兩下，將他手裡的硬幣沒收，柔聲說：“那是爸爸在跟你開玩笑，寶寶不是這麼來的。”他以為媽媽是自動售貨機，投幣進去就能出來東西？
　　軒寶幼小而純潔的心靈顯然受到了很大的打擊，剛剛他是很認真在塞硬幣的，沒想到是爸爸說謊話，小嘴巴頓時皺起來，眼睛也紅紅的：“爸爸騙人……”
　　沈昱剛好走到門口，聽見兒子控訴他說謊，便闊步走進來抱起沈墨軒，柔聲問：“爸爸騙你什麼了？”
　　軒寶癟著小嘴，委屈地望著他，不想跟他說話，蘇有有揚一揚手中的一元硬幣，挑眉：“你告訴他把這放我肚子上就能有寶寶？”
　　“……”沈昱乾笑兩下，僵硬地逗逗軒寶的下巴：“軒寶乖，爸爸帶你去洗澡。”說著便快步逃出臥室。
　　想跑？沒那麼容易！蘇有有追到衛生間，叉著腰對沈昱說：“你今天可得把他這性啟蒙教育給做好了，不許說謊話，省得他以後來問我。”
　　“為什麼非得我做啊？”沈昱苦著張臉，其實他也很尷尬的好麼？難道要他給自己才四歲的兒子上生理教育課？
　　蘇有有攤手：“如果生的是個女兒，就由我來教她，但誰讓生的是兒子呢？你們男人的事你們男人自己去解決罷。”
　　沈昱：“……”

　　給浴缸裡放好水，還拿了陪軒寶泡澡的小黃鴨子，沈昱帶著兒子沒入水中，清澈的水下，兩父子赤著身體，沈昱指指軒寶的小像：“軒寶，你是男孩子，男孩子才會有小像，懂嗎？”
　　軒寶似懂非懂地點頭：“爸爸也有小像。”
　　沈昱糾正道：“爸爸的是大像。”
　　輕咳兩聲，他難得不好意思：“爸爸的大像會產生神奇的種子，把種子種到媽媽的肚子裡，就會長出寶寶了。”
　　軒寶手裡玩著小黃鴨子，歪著腦袋：“那軒寶的小像也會有種子麼？”
　　沈昱摸摸兒子發頂：“等你的小像長成大像，就會有種子了。”
　　軒寶安靜了會兒：“爸爸你給我一顆種子，我想要妹妹。”
　　沈昱平白嗆了一下：“傻瓜，種子得爸爸親自種才能長出妹妹。”
　　“那爸爸你去種嘛。”軒寶撅著小嘴，扭動著小身體撒嬌，浴缸的水面被他攪得一波一波的。
　　沈昱唇角彎起來：“爸爸也想種，可是媽媽不讓啊，要不你去跟媽媽說，讓媽媽同意爸爸種個妹妹。”
　　軒寶跟雞啄米似地點頭，撫掌笑起來：“好啊好啊，軒寶要有妹妹咯。”
　　洗完澡換上干淨衣服，軒寶就顛兒顛兒地跑回臥室：“媽媽媽媽，軒寶想要妹妹。”
　　蘇有有眼皮跳了下，倚在床頭闔著眼假裝木有聽懂，生軒寶時是順產的，孕期養得太好，軒寶長得胖乎乎的，加上她骨盆相對較窄，生孩子時沒少受罪，現在還要她再生一個？休想！
　　軒寶爬到她身邊，企圖把她搖醒：“媽媽媽媽，軒寶想要妹妹嘛。”
　　蘇有有迫不得已張開眼：“寶貝，不是媽媽不想生，這國家政策不允許啊，你知道哇？當年毛爺爺犯了冒進主義錯誤，導致人口太多，現在實行計劃生育呢，媽媽跟爸爸只能生一個小孩。”
　　軒寶整個聽懵了，呆呆地望著媽媽，半晌後重復自己的意圖：“軒寶要妹妹，爸爸有種子，可以種妹妹。”
　　“……”蘇有有干笑，果然沈昱這廝又在興風作浪了。
　　說話間正好沈昱進屋，往她身邊一躺，大手摟上她的腰，接過話茬：“老婆，既然兒子這麼想要妹妹，我們就再生一個唄，好給他有個伴。”
　　蘇有有白他一眼：“你想得美，少拿兒子當借口，你是只管播種不管耕田，也不想想我十月懷胎有多辛苦。”
　　“可是我們如果生個女兒，一定會很漂亮。”沈昱已經在腦海裡幻想過無數次小小蘇的樣子，那嬌俏的眉眼令他想到心都要融化了。
　　蘇有有倒是不否認兩人的基因確實還挺優良，沈墨軒就完全繼承了沈昱的範兒，是個唇紅齒白的美顏小正太，每次出去都被各路阿姨大嬸掐臉調戲，弄得他現在看見大媽就條件反射地躲。
　　沈昱看出她在動搖，趁熱打鐵地扳過她的臉，在她唇上輕輕印了一吻，嗓音低沉而蠱惑：“老婆，再生一個吧，我想看迷你版的你，一定會很可愛。”
　　盡管結婚已經幾年，蘇有有被他親吻仍然會感到害羞，心跳加速。微微垂下眉眼，她嗔道：“討厭，我又不能保證生個女兒。”
　　沈昱湊到她耳垂邊，低聲呢喃：“我會去研究體愛位，你只負責生就好。”
　　“……”蘇有有漲紅了臉，半句話說不出，沈昱笑著一手把老婆摟進懷裡，一手把兒子摟進懷裡：“軒寶，我想你很快就可以有妹妹了。”





小劇場（一）

　　沈昱愛乾淨，甚至到強迫症的程度。蘇有有卻邋遢，東西放整齊她反而找不到。兩人生活習慣南轅北轍，婚前沈昱就知道，日後必定會有矛盾。
　　不過他心想，女人嘛，千百年來都是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結婚以後，就收了性子，洗手作羹湯，按這個規律，蘇有有婚後還不被調教得服服帖帖？以後像什麼炒菜洗碗這種油膩膩的事，他才不要做，有老婆了哪還用自己動手做這些，翹著二郎腿當大爺，坐等被伺候就行了。
　　理想很豐滿，現實很骨感。
　　蘇有有拿菜刀第三次切到手指，第五次放錯調料，第七次燒焦鍋底以後，沈昱就永久性地把她逐出廚房，咆哮：“你趕緊給我滾！”
　　蘇有有於是無比歡快地滾出了廚房。兩人商議，既然她不能做菜，那麼就洗碗吧，夫妻總要共同承擔家務嘛。
　　蘇有有想了想，爽快答應下來，沈昱對此也很滿意，哪裡知道……
　　望著餐桌上吃剩的油乎乎的餐盤，沈昱只感到額角劇烈抽搐，看一眼那些油污他就起一身雞皮疙瘩。從吃完飯到現在，已經過了一刻鐘，可是該洗碗的那位，還跟兒子一起坐在客廳的地板上看動畫片。
　　“蘇有有，你到底什麼時候去洗碗？！”沈昱忍不住咆哮。
　　蘇有有盯著電視機，裡面皮卡丘正演到精彩之處，眼都不移：“馬上馬上。”
　　“你都馬上第一百二回了，你是在等那些油漬自己走嗎？”
　　“哎呀，我說了馬上嘛，我正看到精彩的地方，你不要打岔好不好。”
　　“你……！”沈昱暴躁地抓抓頭發，再盯一眼桌上的杯子碗盞，那些黃不拉幾的油跡成功令他暴躁升級：“動畫片有什麼好看的？！洗碗是你的任務，你趕緊給我去洗！”原本以他的飲食習慣，是不會有這麼油的，無奈老婆兒子都愛吃肉，所以他每天都會炒葷菜，弄得碗盤裡黏糊糊的。
　　“爸爸你不要吵，我都聽不見了。”沈墨軒揚起小臉鄙視他一眼，跟著又扭過頭去看動畫片。
　　“就是就是，吵什麼，我說了會洗的嘛，你等我看完。”蘇有有接兒子腔。
　　沈昱：“……”
　　等到動畫片放完，蘇有有站起身，發現餐桌已被收拾得乾乾淨淨，跑去廚房一看，廚房也被整理得一塵不染，她驚喜地跑去找沈昱：“你都收拾啦，我說了我會洗的嘛。”
　　沈昱在書房看書，從鼻孔裡發出聲冷哼：“等你洗，那些油都該乾在碗上了。”
　　蘇有有笑著摟過他脖子，撒嬌地在他臉頰親了口：“老公你真好。”
　　沈昱嘴角微揚，跟著嫌棄地推開她：“告訴你，不會有下次了。”
　　蘇有有竊笑：“我知道。”
　　從此蘇有有不想洗碗的時候，就各種躲，例如佯裝肚子疼，拿著手機躲進廁所，半天不出來。而每次她不能及時洗碗，沈昱都會暴躁地走來走去，還跑到廁所前把門敲得咚咚作響：“你是便秘還是掉廁所眼兒裡了？再不出來碗上的油要乾了！”
　　“哎呀我肚子疼，你讓我多上會兒，再說那油乾了還不是能洗得掉，慌什麼慌。”蘇有有坐在馬桶蓋上，拿著手機打保衛蘿蔔，敷衍地對門外道。
　　沈昱不耐地在門口轉悠半天，實在忍不下去，只好撩起袖子去收拾，等他收拾完，蘇有有也從廁所裡出來了，內心竊喜，不僅逃脫了洗碗，游戲還破了好幾關，哈哈哈哈哈。
　　沈昱在沙發上黑著臉，他知道她是裝肚子疼，故意拖著不洗碗，但他氣自己，為什麼每次都忍不住要去把那些不該他洗的碗洗了。
　　這段婚姻裡，究竟是誰在調教誰呢？

  

小劇場（二）

　　沈昱和蘇有有都是獨生子，法律允許二胎。蘇有有最開始不想生，但架不住沈昱不斷拿小小蘇誘惑她，最後還是屈從了。懷孕時她無比擔心，萬一懷的是個兒子可怎麼辦，她想要個女兒啊，沈昱昂著下巴，自信滿滿地安慰她，他用的都是容易懷女兒的姿勢，老天必定會賜他們一個小公主。
　　果然傻人有傻福，孕檢時問醫生，醫生偷偷告訴他們懷的是女兒，兩口子美壞了，接著家裡又掀起一場起名大戰。
　　太爺林振華被剝奪了起名資格，理由是他已經給沈墨軒起過名了，沒道理占兩次便宜。
　　所以小公主的名字將由代表選手林秀容夫婦，蘇祥林夫婦，和沈昱夫婦決定。
　　家庭圓桌會議，三對夫妻，外加一名板凳隊員林振華，和一名打醬油小正太沈墨軒，共計八人，圍坐桌前，商榷即將出世的寶寶名字。
　　首先由林秀容夫婦提議。
　　林秀容低頭在A4白紙上劃拉名字時，沈時仁始終濃眉緊蹙，一臉她沒救了的表情。很快林秀容寫好，將白紙舉起來，眾人滿懷期待地看過去，頓時全場沉默。
　　沈小寶……
　　林秀容喜滋滋地問：“小昱，有有，媽這名字起得怎麼樣？夠可愛吧？小寶小寶，叫起來多順口啊，小名還可以叫寶寶哦！”
　　沈昱滿頭黑線，不知道該接什麼話好，蘇有有嘴角不停抽搐，誰要叫這個名字啊？小寶小寶的，她以為在演鹿鼎記麼？
　　林秀容見大家都沒反應，一個個表情跟吞了蟑螂似的，疑惑：“怎麼，不好麼？”
　　沈時仁額角暴出青筋，拉下她手裡的白紙：“你夠了，哪有人大名叫小寶的？”
　　“誰規定大名不能叫小寶了？多可愛啊！”林秀容白他一眼：“你不喜歡不代表別人不喜歡嘛。”
　　沈時仁沉著臉：“那讓大家投票吧。”
　　“投就投。”林秀容望向大家：“同意這個名字的舉手！”
　　眾人鴉雀無聲，死一般沉默，沈墨軒坐在沈昱大腿上，剛舉起肉呼呼的小拳頭就被沈昱一把拉了下來，在他耳邊說：“不想以後妹妹恨你，就別舉手。”
　　沈墨軒不明就裡，其實他只是舉手好玩，於是沈小寶這個名字，被全票否決，林秀容夫婦出局。
　　第二個出場選手是蘇祥林夫婦。
　　蘇祥林早已經在白紙上寫好了寶寶的名字，舉給大家看：沈笑笑。
　　“我希望寶寶以後能一直開開心心，笑口常開，所以就叫她笑笑。”
　　林秀容聽了撇嘴：“還沒有我的小寶好。”
　　蘇有有發現自己老爸竟然是個疊字愛好者，給她起名叫有有，孫女叫笑笑……
　　沈昱托著下巴沉思，岳父這個名字，倒也不是不能用，只不過，比起沈小寶來，似乎也沒好到哪兒去。
　　板凳隊員林振華暗自搖頭，果然起名這種重任，不能交給這些後生，沒一個正常的。
　　蘇祥林也發現大家對這個名字反響不熱烈，尷尬地放下白紙：“那，投票吧。”
　　舉手表決的結果，只有沈昱和沈墨軒投了贊成票。
　　沈昱那票明顯是狗腿票，沈墨軒那票明顯是喜歡舉手票，所以沈笑笑這個名字也被否決，蘇祥林夫婦出局。
　　最後輪到沈昱夫婦，蘇有有在紙上寫好，舉起來解釋說：“我們商量半天，也想不出叫什麼好，最後把我們倆的姓氏湊一塊兒了，叫沈蘇。”
　　全場安靜了會兒，聽見林振華如釋重負地開口：“要單說你們這名兒，起得也很一般，哪有我起的沈墨妍好聽，不過被你們爸媽起的名兒一對比，你們這好歹還算正常點兒。”
　　沈昱巡視眾人一圈：“要是大家不反對，那我們就定這個名字。”
　　林振華不死心地追問：“不如你們再考慮下沈墨妍吧，跟沈墨軒是一套的，墨妍墨妍，又有文化又漂亮，多好啊。”
　　沈昱：“……”


　　—— 全文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