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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跡 作者:古龍崗(已完成)

第一百六十二章 再去問問?

    何貴沒來!總督衙門的那個守門親兵在等了一個上午之稟報了上去。

    「沒來?呵呵,這小子是想反過來激我……還真是有點兒意思!是個不安份的貨色啊!」

    李侍堯的年紀跟乾隆差不多,不過,跟乾隆一樣,雖然已年介古稀,身體卻依舊康健壯實。要不然,乾隆也不會將他派往雲貴這種山高路險的地方為官。

    「大帥,這何貴不過一個小小的從四品,您又何必跟他一般見識?」李侍堯身邊一位幕僚問道。

    「一般見識?你這是在說我閒極無聊嘍?」李侍堯正拈著鬍子考慮著什麼,聽到這話,轉過頭來問道。

    「學生不敢!」那幕僚急忙躬身答道。

    「有什麼不敢的?你不是都已經問了嘛!」李侍堯輕笑了一聲,又接著說道:「我堂堂制台,自然不會跟一個小小的從四品官員一般見識。可是,這個何貴實在是一個很讓人討厭的傢伙。從入京開始,就沒做過什麼好事兒。如今,居然還能使得朝廷為他預留兩個官位……本帥如果不好生磨一磨他,豈非是在日後給自己找不痛快?」

    「那大帥您的意思……是要熬一熬那何貴。」那幕僚說道。

    「熬一熬?哼,本帥只是不希望麾下有人不聽話罷了。」李侍堯又冷哼了一聲,「本來,我只打算拖他三天,讓他先吃點兒教訓而已。想來他應該也能覺到這一點。可是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在第四天就反過來給我擺起了架子!哼,這樣倒好。我倒要瞧一瞧。他這架子能擺多久,又能忍得了多久不來接這官位!」

    「呵呵,那何貴在大帥面前擺架子。當然是自找苦吃!」那幕僚笑道。

    ……

    李侍堯稍有些得意。

    在他接到調令的時候,何貴在開封府任上所做的事情已經被人傳得沸沸揚揚,就連邸報上都有登錄!雖說報上地內容是按乾隆地意思給予了何貴的所作所為一定的貶斥,可是,人們也從中看出了何貴地能耐,還有不少人將其稱為能臣。當然。這些事情本來是跟他沒什麼關係的。他李侍雖然侍才自傲,卻不是那種容不下有能力的屬下的上司,而且,他也相信自己能駕馭得了何貴這種人。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居然有人傳言他那份兒請求限制土地買賣的奏折是在學習何貴,屬於跟風之作……這可就是在給他心裡添堵了。他李侍堯的本事全天下人誰不知道?用得著去跟著一個小小地知府屁股後面向皇帝賣好?

    所以,他對何貴的感覺由本來的無所謂變成了稍有惡感。再加上聽了門房上稟的消息,說什麼這小子送貼子的時候態度還挺張狂……他當然就十分不爽了。想他李侍自為官以來,什麼時候容得下別人在自己面前狂妄了?何況何貴還只是他的屬下。如果一個屬下敢在上司面前囂張,那這個上司還做得有什麼意思?

    所以。他當時也沒有多想,就決定好生教訓一下何貴。讓這小子知道知道。這世上能收拾他的人多的是,別以為整出過幾件事來就多麼地了不起了。

    不過,沒想到,何貴在等了三天之後,居然就不來了!

    剛聽到這消息的時候,他先是稍覺詫異,接著就是想笑!居然還跑到他這兒耍脾氣?也不想想有沒有找錯地方。為官四十餘年,他還沒見過當官的到任之後,有不急急忙忙地就去接任的!要知道,就算對即將接手地官職沒什麼感覺,人到了卻不接任,也有怠慢之嫌!

    所以,他並不著急。你何貴不來,那咱就等著。老子倒要看你能撐得住幾天。等你撐不下去再來這總督衙門的時候,看老子怎麼教訓你!

    ……

    李侍堯打得好主意。

    可是,他這個主意卻是拿那些普通官員地心理去琢磨的何貴的心思。所以,注定了不能成功。

    何貴根本就沒有一點兒再去他總督衙門的意思,好生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後,就只是帶著師雨煙三姐弟在昆明城裡逛來逛去!昆明四季如春,有的是風光可看。而且,除了城裡,城外還有池,池兩岸,又有盤龍山、碧雞山、觀音山、華亭山、太華山、羅漢山、掛榜山等等一大群山脈,以及盤龍江、海源、金汁、銀汁、寶象、馬料、昆陽等二十多條河流,……別說幾天,真要是細看下來,幾個月的功夫都未必夠!

    就這樣,時間倏忽地就過去了一個月。

    李侍堯等不及了!

    吏部公文讓他給何貴酌選一個職務,可何貴已經把公文投到他這總督衙門一個多月了,他卻始終沒能把事兒辦下來……這要是讓朝廷知道了,縱然不會有什麼事兒,也必然會惹得乾隆不快。畢竟,沒幾個人會相信一個四品官員會膽子大到剛上任就招惹他這個總督,而且,自己故意讓何貴在總督衙門大門口乾等了三天的事情到時候也有許多人都知道,到時候這事兒傳到京城,還不就成了他李侍堯「驕橫跋扈」?他本以為何貴就算膽子大一些,也只是一時賭氣,不敢真跟他鬧多久,可沒想到……

    「好小子。既然你這麼喜歡看風景,那我就給你一個看風景的好地方!哼!」

    ************************************************************************

    李侍堯沒有見何貴。自己先惹的事兒,又是自己先憋不住,再去接見何貴,他拉不下那個臉,也丟不起那個人。反正何貴的位子早就已經定好了,既然不想見。就不讓那小子留在昆明。所以,他直接就派人通知何貴去普洱上任。

    「普洱知府?」

    李侍堯派出去的人找到何貴地時候,何貴還正在帶著人幫錢灃地老娘整修錢家老宅。他也是前兩天才想起錢灃是昆明人的。托人打聽了打聽,知道錢灃還有一位母親在世,一個人住在昆明城內,於是,就趕過去拜訪。見錢家老宅已經破舊

    錢母的生活也全靠錢灃那傢伙時不時托人帶回來地一撐著。當場就狠狠地大罵了錢一頓。然後,就自己拿錢幫著錢母整修房子。本來,錢母還不樂意,說自己不能白受人好處等等,惹得何貴不得已把錢灃送自己的那幅瘦馬圖亮了出來,還說什麼是自己趁錢灃不在的時候「順」的……好不容易才勸服了那位老太太。

    「沒錯,就是普洱知府。姐夫……咱們什麼時候走呀?」師雪韻眼巴巴地看著何貴,「這一個多月。昆明城裡城外的風景都看膩了!」

    -

    「看膩了?那要不要我送你去陝西看看?保證你不膩!順便再讓那邊的老太爺幫你訂一門親事,怎麼樣?」聽到小姨子地話,何貴「嘿嘿」笑了兩聲,一臉戲謔地反問道。

    「什麼親事?誰說要嫁人啦?……」師雪韻大羞。抬腿輕踢了何貴一腳,轉身就跑了出去。

    「這丫頭……」師雨煙看著妹妹的身影搖了搖頭。又看看何貴,見何貴已經埋頭在看總督衙門送過來的公文,也就沒有再說什麼,只是輕輕地歎了口氣。

    「昆亮!」何貴突然叫了一聲。

    「唉!大人,您叫我!」就在門口,何貴的聲音一出,立刻就躥出一個人來。這人勉強算是個高個兒,有些黑瘦,給人的感覺十分結實。只是臉上那諂媚的笑容卻微微讓人有些瞧不慣。尤其是何貴以前看慣了錢那種冷眉冷臉的樣子,就更加看著這種笑容不爽了。

    「給你說了,別這麼笑……你表哥要是知道你這麼對我笑,非得跟我急了不可!」

    「大人,我……」

    昆亮,全名劉昆亮,現年剛好三十歲。錢灃老娘的侄子,也就是錢地表弟。何貴拜訪錢母時認識的,家住湯水縣,是一個挖銅的礦工。何貴要幫錢母整修房子,還送生活費,倒也多虧了這傢伙在旁邊幫著說項。不過,何貴沒想到,鬧到後來,這傢伙居然想跟著他當長隨……對此,何貴自責不已。早知道就不拿自己的熱臉去貼錢灃地冷屁股了。雖然他這麼做也有為了讓錢母把這事兒告訴錢灃,順便把自己跟李侍堯鬧矛盾的事情傳到北京城,讓錢灃那愣頭青好好參李侍堯一本地打算。可是,平白招了這麼一個不知根不知底的長隨在身邊,總是有些不太舒服。

    雖然據這幾天的觀察,這個劉昆亮除了比較諂媚之外,倒也沒有別的缺點,而且做事勤快,還不貪心……師小海故意丟了十兩的散碎銀子,這傢伙撿到之後就一粒不少地還了回來,要知道,那可是普通老百姓一年也掙不到的錢財。

    「算了算了,錢灃那傢伙純屬非人類,我也不能要求你跟他一樣!」看著劉昆亮一臉不知所措的模樣,何貴連忙搖了搖手,這傢伙的表情讓他覺得自己好像是在欺負老實人似的,天可憐見,自己這輩子好像還沒怎麼遇到過老實人。

    「那,大人您有什麼吩咐?」劉昆亮不笑了,可是,這想媚笑又不敢笑,卻還是有點兒想笑的模樣更讓人看著難受。

    「我服了你了。」何貴哭笑不得,轉過頭去看了看師雨煙,也是同樣的表情,有心想再教訓兩句,可是這劉昆亮已經有些舉止失措了,他再多說兩句,恐怕這傢伙連話都不知道該怎麼說了。所以,無奈之下,他只好勉強正了正表情,渾當什麼了也沒看到:「昆亮,你是雲南本地人,知不知道普洱的事情?」

    「普洱?大人您是說車裡宣慰司那邊的普洱?」劉昆亮問道。

    「呵呵,想不到你還知道車裡宣慰司!沒錯,我說的就是那兒!」何貴笑道。劉昆亮嘴裡的車裡宣慰司所指的是家土司,管理著江外六版納,也就是半個西雙版納,但仍要受到普洱府羈管理。

    「大人,那普洱倒是個好地方,有茶又有銅。只是,前些年有過土司打殺官兵的事情,聽說還死了一位總兵大人呢……」劉昆亮說道。

    「那是前些年,現在呢?」何貴自然知道雲南這邊的民族糾紛很多,雍正年間強行改土歸流也鬧出過不少事兒來,乾隆又是個好大喜功的主兒,這些少數民族如果鬧事兒,那邊肯定就立刻派官兵過來……死個總兵而已,反正雲貴這邊的總兵比其他各省都要多,少上一個兩個不礙大局。只要自己一家人不出事就成。

    「現在……大人,小的也不太清楚。好像是剛剛鬧過一回疾,不過事兒到底怎麼樣,小的真的是不清楚!」劉昆亮答道。

    「知道了。」何貴有些失望。普洱鬧疾的事情他也知道,就因為那場瘟疫,讓普洱的茶市蕭條了好久。不過那都是三四年前的事情了,這劉昆亮居然還當是「剛剛」的事情,由此可見,這裡老百姓的消息閉塞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

    「相公,要不,咱們先去別處問問?」讓劉昆亮先出去,師雨煙又向何貴問道。到一個地方做官,總要先知道那裡的情況。何貴這一路上雖然也打聽過普洱的情況,不過,雲南這邊的事情,其他省份知道的人還真不多,何況還要具體到其中的一個府,這人就更少了!前些日子在昆明城裡亂逛,何貴不知道自己到底能做鹽驛道還是普洱知府,雖然也曾打算找別的官員問一問這兩個官職所轄範圍內的情況,可他被晾在總督衙門外面三天的事兒也已經傳到了其他的衙門,那些人生怕他得罪了李侍堯似的,拜訪了兩家,愣是沒人接待,他也就懶得再去找。而且現在又剛剛過完年,也沒什麼商人之類的能打聽一下。剛才問劉昆亮,不過確定官職之後的臨時起意罷了。

    「去哪兒問?」何貴搖了搖頭,「巡撫衙門我都去過,可那孫士毅沒說兩句話就給我端茶送客……堂堂巡撫都這樣了,我還能再去找誰?」

    「要不,再去一趟總督衙門?」師雨煙輕咬貝齒,說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找些肥頭大耳的!

    何貴知道師雨煙是為了自己好。雖然在一開始的時候氣而說過「不做這個官」的話,但是,在這一個月的時間內她也沒少勸何貴去總督衙門服服軟兒。不為別的,再怎麼說,那李侍堯也是他的上司,而且還是一位十分強勢的上司,看上去又不像劉墉那麼好說話,講道理,如果就這麼得罪了,日後人家稍微找點兒茬兒,都夠他何某人吃不了兜著走的。

    但是,何貴還真就不打算去。

    因為他是明著由吏部任命,但實際卻是由乾隆親自下旨調動的那種「簡在帝心」的官員,李侍堯絕對不敢因為私怨要他的命!李侍堯雖然有權力找碴直接將他削職為民,但那樣一來,李侍堯就根本找不到理由去對付他這麼一個平民了,而且還給了他自由之身,到時候,他如果跑到京城反告一狀,李侍堯自己恐怕就要吃些晦氣。所以,那傢伙要找他的麻煩,頂多就是找理由上朝廷告他,或者是將他再次貶謫!這種事情對他來說反倒還是求之不得!因為,如果李侍堯到上面告他,他也不是沒有能說話的朋友,和珅鬧鬼不幫忙的話,錢灃總還可以幫忙說上幾句公道話,而李侍堯如果貶了他,就更好了。因為,重新任命新的官位,得要吏部出面才行。別忘了,七品官職以上,一般都必須是見過皇帝的面之後才能生效。那樣的話,他說不定就可以離開雲南,還用得著跟李侍在這兒攪和?

    所以。不去!

    反正以他的本事。就算被貶了,再升回原職也不是什麼耗時間地事情。誰怕誰呀?

    不過,何貴卻並不知道。自己硬氣了這一回,卻使得他跟李侍堯這位名臣一輩子都沒能見過一次。

    ******************************

    普洱,原本只是雲南地一個地名,唐代時屬銀生府,清雍正七年設普府,轄思茅廳、六大茶山、橄欖壩、及江內六版納。並對江外車裡宣慰司實行羈管理。

    也就是說,普洱府的設立,其實是雍正年間西南改土歸流的結果。

    說起改土歸流,有些著作和文章,往往把它看成是清廷對西南少數民族一次殘酷地武力征服,總是跟野蠻的戰爭,瘋狂的屠殺連繫在一起。何貴以前也是這麼認為的。畢竟,清廷給人了感覺並不怎麼好。就連乾隆征服新疆。據說也是對那裡的准葛爾蒙古部族老是反叛而感到不耐,命令大將軍兆惠乾脆將之一舉屠滅的結果。當然,這些只是傳說而已,真正地情況。除了當事人,恐怕也沒什麼人清楚。

    不過。真正到了普洱府,瞭解了一些情況之後,何貴才知道自己以前聽到的那些話是有些偏聽偏信了。雖然那些傳聞說出了某些歷史現象,但並不能反映其真實的情況。雍正年間的改土歸流,是以強大的軍事力量為後盾的,而且某些土司的改流,問題的最後解決,也是通過戰爭方式來完成地。但這些其實只是極少數。六十多個被改流的土司,其中絕大多數是通過政治手段解決的,如湖廣三十多個苗族土司的改流,就基本上沒有用兵。就是少數最後通過武力解決問題地地方,也不是一開始就付諸戰爭,而是在改土歸流過程中,或改土歸流之後,土司勢力不甘心退出歷史舞台,進行頑抗,甚至煽動叛亂,清王朝才出兵平定的。

    而何貴將要出掌地普洱府,就更加戲劇性了,那根本就是土司之間相互爭權奪利的結果。除了最後是由清廷派兵平亂,並最後設府歸流以外,其餘的事情,根本就是那些土司自己在鬧騰。

    「真有這回事兒?」在昆明打聽不到,就乾脆去普洱當地打聽。稍事打整之後,何貴就帶著一家人以及劉昆亮這個「累贅」趕到了普洱府治所在思茅廳!

    清代所謂的「廳」,跟現今的各省部委下轄的什麼「交通廳」、「人事廳」之類的機關是完全不同的。大體上講,其規格要低於「府」,高於「縣」,相當於「州」。其實「廳」本來不是固定的行政單位。早期知府的佐|<;方或分管某些事務,他們派出辦事的地方被叫做「廳」,並逐步形成固定的行政單位。「廳」一般多屬知府統轄,稱「散廳」,與「州」同級。也有直屬布政司管轄的,稱「直隸廳」。「直隸廳」級別較高,與府、直隸州同級。清代全國設「直隸廳41個,「散廳」78個。何貴在開封的時候,麾下副手同知林適中、通判周政宣其實也都有各自所屬的「廳」,只是平時何貴不在的時候,他們就要去知府衙門撐門面!

    「那是自然!」思茅廳的主官姓方名洛,官職為同知,四十歲左右,據說已經在雲南任職超過十年,一步步陞遷上來的,雖然不知道其人能力如何,但對雲南事務的瞭解卻絕對是不容小覷的,「普洱之所以設府,乃是在為當年的橄欖壩之亂。前明隆慶四年的時候,宣慰使刀應為分派差徭,將其轄區分為十二個版納,語即為西雙版納,以瀾滄江為界,分為江內六版納,江外六版納。雍正年間,刀金寶為宣慰使,駐江外車裡,而江內六版納,由土目刀正彥占踞。江內版納居住著多個種族,其中有窩泥人(哈尼族)避居山中,以採茶為業,常因茶商壓價而與之發生糾紛。雍正五年四月,麻布朋與克者老二等人率眾截殺茶商,普威營參將邱名揚、茶山守備李定海得知消息之後,檄知宣慰使刀金寶,協同擒拿。刀金寶派刀正彥等前來會商剿撫。但沒有料到,那刀正彥因為與刀金寶素有矛盾。竟然乘機焚燒各寨。堵塞各路要口,並將會期招撫的總兵官王朝選及兵丁、糧差等十八人殺死,企圖嫁禍於刀金寶。謀奪宣慰使之職……刀金寶聽聞之後,立即派兵截堵江外,同時上稟時任的雲貴總督鄂爾泰,請其派兵進剿手下於橄欖壩一帶收伏!而平亂之後。鄂爾泰聽聞江內六版納田土肥沃,居民也不下萬戶,又有銀廠、鹽井,對省局勢可說是頗有影響,便上奏朝廷請於江內改土歸流。於是,便有了普洱府,橄欖壩州。不過,直到乾隆三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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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原來如此!」何貴聞言點了點頭,又問道:「還死了一個總兵官?」

    「正是。那人叫王朝選!」方洛答道。

    「嗯!那他夠可憐地!」想必這就是劉昆亮那小子所說地什麼「前些年」普洱土司打殺官兵,還死了個總兵的事兒了。可這哪是什麼「前些年」?根本都是五六十年前的事兒了,虧了他也好意思拿出來說!何貴一陣頭疼。自己新收地這個長隨看來問題不小。

    -

    ……

    「普洱這兩年的情況如何?前幾年的疾所造成的影響,是否已經消除?」長隨的問題以後再說,還是先管管現在的情況。何貴抬眼打量了一下自己現在所在地知府衙門的設置。說起來,思茅的官衙比起他當初所在的開封府的氣派而言差的可不是一點半點,甚至就連普通的縣衙也比不上。據聞,在多年以前,就連思茅本地都還只是一個土城,還是尹繼善上任以後,才改建成了石城。

    「普洱改土歸流已經幾十年,各族百姓如今已大多歸化。只是少數長居山中的,還有些問題。至於大人所說地疾,如今已經沒有什麼大礙,以前受影響的茶葉交易也大多恢復。」方洛答道。

    「那江外六版納的車裡宣慰司呢?」何貴又問道。雲南現今最大的問題還是民族問題,所以,對於治內唯一地一個土司,他還是比較關心的。

    「刀氏一族世襲車裡宣尉司,現任宣慰使為刀瞻辰,就是那個刀金寶地孫子,對朝廷一直以來還算恭順!」方洛答道。

    「嗯……那就好!」何貴稍覺放心,想了想又問道:「據我所知,普洱一帶總共生活著十數個民族,這各族百姓之間相處得如何?可有什麼矛盾?尤其是漢民與其他各族百姓之間!」

    「大人這話可是說著了!各族百姓之間,居於城池附近的,倒還好一些,可居於山中的……」方洛在回答何貴問話的時候,一直都是比較平和的表情,但說到這裡的時候,卻忍不住一陣搖頭苦笑,「居於山中的各族百姓,雖也受到了一些王化教誨,但終究不多。相互之間常為茶山而相互爭鬥,甚至有的寨子每年採茶之前都要先打上幾場,不死上幾個人不會干休,官府常為此苦惱不已。至於漢民與其餘各族也有不少的麻煩。主要是那些前來採買茶葉的茶商,多有壓價之舉,而且其中的私家茶商,不僅將茶價壓低,往往還主動入山內採茶,搶佔茶源,那些家人、窩泥人(哈尼族)、景頗人、苗人、回人、壯族人、彝族人等等,恐怕沒有不對他們深惡痛絕的,而且這些夷人又大多是直性子,不管你什麼行商不行商,覺得自己有理就認準了不回頭,一言不合就要動刀子,鬧出些事來也就不足為奇了。」

    「看來還挺麻煩呀……」何貴一陣撓頭。看來自己預先想到的「公正」、「公平」、「公開」這六個字並不是那麼好辦到的。百姓散居各地乃至深山之中也就罷了,關健是聽方洛話裡的意思,好像這裡的百姓矛盾已深,各自之間好像都已經有了成見,都覺得自己有理。想要在這種情況下重新整治一番,改變人們的想法態度,可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

    「大人在想什麼?」方洛看著何貴有些為難的模樣,偷偷地笑了一下。在他這種「老雲南」看來,何貴這種新到的「外來」官員都是一個樣子。大大咧咧、毫不在乎地過來,滿以為自己一到,就能將這裡的各種事務處理的頭頭是道,然後立功受賞,陞官加俸,再離開雲南這個窮鄉僻壤!在任十多年間,他甚至還遇到過有的官員在遇到事情之後,連地方上的具體情況也不打聽,就直接下命令處理的例子。結果是事情越鬧越大,老百姓之間的矛盾激化,主事的官員則丟官罷職……何貴的表現這還算好的。知道先問一問,覺得麻煩也知道摳摳頭皮,不像別的官員,明明聽自己說了那些情況,也是理也不理,大手一揮,全當耳旁風!

    「我在想,想要把這普洱治理的歌舞昇平看來是沒希望了……」何貴苦笑著說道。

    「歌舞昇平?」方洛一怔,接著就是大笑,「大人真會開玩笑!」

    「是啊。一個玩笑而已。不過,人確實是不能把自己定得太高啊!」何貴也是搖頭笑了一下,又問道:「方大人,普洱產茶,我忘了問一問,這裡一年出茶多少?」

    「哦!普洱轄有六大茶山,其餘各地也有茶葉產出,所以,每年出產茶葉極多。不過,受前些年疾影響,到今年為止,每年出茶才是四萬擔多一些!」方洛答道。

    「那出茶最多的時候,有多少?」何貴又問道。

    「十萬擔吧。不過,那已經是順治年間的事兒了。順治十六年的時候,吳三桂平定雲南,將普洱、思茅、普籐、茶山、猛養、猛暖、猛棒、猛葛、整歇、猛萬、上猛烏、下猛烏、整董編為十三個版納,統歸元江府管轄。那時候的普洱茶生產和銷路都比較好,據《思茅縣志》所載:

    『順治十八年,思茅年出茶達十萬擔,經普洱過麗江銷往西藏茶葉三萬馱之多。」方洛答道。

    「三萬馭?全都是銷往西藏?」何貴問道。

    「大部分是,如今也是一樣。藏人多食肉,若無茶葉,則必然生病,是故有『寧可三日無糧,不可一日無茶』之語。而除去銷往西藏的,還有一些茶葉銷往緬甸,為數也不算少。至於銷往江南的,也有,但是不多!」方洛答道。

    「這麼說來,我們還是大有可為的了!……現產四萬多擔,最高則是十萬多擔!」何貴自言自語了一會兒,又轉頭問向方洛:「如今的產量,如果客商多了,能應付得過來嗎?」

    「沒問題!」方洛答道。

    「那就好!方大人,麻煩你去幫我找一些人來……要肥頭大耳或者氣質超然的那種。反正,越富態,越有氣質,越像有錢人,越能說會道,就越好!」何貴說道。
  
「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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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四章 推銷

    乾隆四十七年,三月,籌備了已經三年多的第五次南巡始了。說起來,為了這次的南巡,乾隆還真是憋了不少委屈。本來,他在四十三年冬天的時候就已經把事兒告訴和珅了,想著過個年把兒,等和珅把錢籌的差不多了,在自己七十大壽的那一年,也就四十五年的時候,就能先下江南玩上一玩兒,然後,回到北京,八月份兒的時候過萬壽節,接受各藩國以及文武百官的朝駕,一年到頭都喜慶洋洋!

    打算的蠻好,可誰又能料到會出了那麼多的事兒呢?

    四十四年開封的那些事兒就算了,雖然鬧得有點兒嚴重,兒上火,但說白了也就是一群蟊賊,成不了什麼氣候,所以乾隆倒也沒怎麼放在心上。四十五年初,那位六世班禪羅布藏巴勒墊伊西來了之後,他的心情就更好了。兩人談經說法,十分融洽,乾隆甚至還向這位在世活佛發出邀請,請對方與自己一起南巡,可是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邀請而激動過度,六世班禪突然病了,而且還很嚴重,出痘!乾隆大急,派御醫多方救治,但最終還是沒能把這位活佛的性命給搶回來,於是,下半年的時候,六世班禪在京圓寂。這種情況下,乾隆當然不可能再說什麼南巡了……於是,再拖!而接下來的一年之中,又有多方事務,所以,直到四十七年,才重又得到機會。

    ……

    「皇上,這是今年新進的普洱茶……」

    乾隆此次南巡。四名軍機大臣除了發表過反對意見的王傑留守京師之外。其餘諸人都跟隨御駕同行。除此之外,還有那些早就花了錢,等南巡等地早就心焦不已地王公大臣。蒙古王公台吉,直隸部分官員,回部郡王台吉,以及一些四川土司!談到這兒就不得不說和珅真的是非常有辦法,借助四十四年乾隆東巡的時機,居然就能把這些人地生意都做下來。連四川土司都「勾搭」來一批。

    而帶著這麼多人一起出門「旅遊」,乾隆也早就想好了說法,說什麼此次南巡乃是為了「省方觀民,勤求治理」。雖然不知道勤求治理跟帶著那些蒙古、回部的王公台吉以及四川土司出遊有什麼關係,但在南下途中,乾隆多次頒發諭旨,所有經過直隸、山東等地,本年應徵要丁錢糧。免十分之三;凡老民老婦,均加恩賞,以示優老引年至意,還是得到了一定的「讚頌」。雖然這些所謂的讚頌只是出自各地官員的口中,未必就是老百姓的真心實意。但乾隆還是滿高興地。經過山東時,他還派遣官員至曲阜祭祀了先師孔子。沿途還遣官祭奠已故河道總督輔、齊蘇勒,大學士曾筠、高斌等祠,親自視察清口東壩等地堤工。

    然後,繼續南行前往杭州、江寧等地。那裡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地。

    「普洱茶?」看著和珅端過來的茶杯,乾隆微微笑了一下,伸手接了過去,「貢茶這麼早就到了?」

    「回皇上,這是舊茶!」和珅笑道。與其他的軍機大臣不一樣,他除了處理政務以外,還時常為乾隆兼做一些隨身侍從的工作,反正也不怕丟了身份,還能跟乾隆處得近一些,增多君臣之間相處的機會。而相處得多了,說話也就不那麼拘泥了。

    「舊茶?何貴是新任的普洱知府吧?他這是什麼意思?居然給朕喝舊茶?」乾隆微怒道。

    「呵呵,皇上,這可是何貴地一番孝心呢!普洱茶有一特點,那就是越陳越香,陳得越久,這茶的味道就越是香郁!這茶是何貴讓人快馬送來的,都是陳了三十年以上的,統共才只有二十斤。奴才試過,您……」

    「你試過?」乾隆眼睛一抬,問道。

    「沒錯,奴才……」和珅本來還笑嘻嘻地,說到這裡突然意識到不對,又看到乾隆正盯著自己,急忙就跪了下去,原本那句「奴才確實試過」到了嘴邊就變成:「奴才知罪!」

    「知罪?一杯茶而已,先喝就先喝了,知什麼罪?你呀……起來吧!」乾隆笑著指了指和珅,撲鼻而來,「嗯,真的香!醇香!」

    「皇上高明!這普洱茶不僅香氣濃郁,滋味也是醇厚。而且,此茶清香獨絕,醒酒之功效亦可稱第一,還能消食化痰,其清胃生津功力尤大,又具性溫味甘,解油膩、牛羊(肉)毒,使下氣通洩呢!」和珅站了起來,聽著乾隆不怪自己,又笑著說道。

    「這些難道朕還不知道?普洱茶,味最釅,北方之地,多有飲用者,京師亦是如此。而且,要不然,朕每年要普洱進貢那麼多茶葉做什麼?」乾隆笑道。

    「這……皇上聖明!」和珅被乾隆說地微微有些尷尬,訕訕地笑了兩下。

    「我說和珅啊,何貴送了多少好處,居然能請得動你這軍機大臣幫著說話?」似乎有些好笑地看了和珅一眼,乾隆抿了一口茶,突然又抬眼問道。

    「啊?」和珅一驚,急忙搖首,「皇上,奴才……奴才沒有收過何貴的好處!」

    「沒有?那你今天專程給朕來說這什麼普洱茶?是欺朕忘了何貴是普洱知府,還是以為朕不知道這普洱茶的好處,特意過來說明一番?」乾隆收斂了笑容,問道。

    「回皇上,奴才,奴才只是……」和珅嚥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地看了乾隆一眼,終於又跪了下去:「皇上,奴才有罪。何貴寫信給奴才,托奴才想個辦法,讓皇上給普洱茶寫幾個字……不過,皇上,那何貴以前是奴才的得力屬下,幫過奴才不少忙,所以。奴才真的是沒有收他地好處呀!」

    「就只要幾個字?」乾隆沒理會和珅後面地那句話。其實,就是和珅收了何貴的好處,他也不會在意的。他只是對何貴地要求稍稍感到點兒奇怪:「要什麼字?幾個字又能有什麼用?」

    「皇上,您那可是天子御筆,微微一動,那可就是莫大的功效呀!何貴如今

    洱,所以,想請您題八個字;『彩雲之南。普洱茶跪在那兒答道。

    「彩雲之南,普洱茶香?嗯,不錯,這詞兒還蠻有點兒意境!」乾隆微笑著搖了一下頭,「何貴這是想多賣茶吧?」

    「皇上英明。何貴他就是這麼個打算!普洱盛產茶葉,有您這一幅字,到時候,買茶的客商肯定蜂擁而至。他這個知府當得也能舒服一些。」其實,如果能得到你這皇帝老子專門為普洱茶寫的一幅字,也能讓人以為是何貴自己的面子,到時候。別人就想找他的麻煩,也會因此而頗有顧慮!和珅心裡想著。嘴裡卻是沒說。何貴夠意思,只是幾個字而已,就派人送了一萬兩過來,那小子可是個能掙錢地主兒,又是自己這一系出去的官員,不管是為以日後的好處著想,還是為自己日後的勢力著想,都得護著點兒才行。

    「當得舒服一些?他要是真想舒服一些,為什麼一到雲南,就把李侍給得罪了?我看他是不想消挺才對!」乾隆微微冷哼了一聲說道。

    「皇上……」對乾隆也知道了何貴跟李侍堯之間的衝突,和珅並沒有感到意外,李侍堯前段時間就上書「偶爾」說過這事兒,雖然礙於面子沒有明著告狀,但也沒有提他讓何貴白等了三天的事情,只是說自己讓何貴稍等了一段時間,結果,何貴就覺得受了委屈,一個月沒來,害得堂堂總督還得主動將普洱知府的任命文狀給送過去等等……這些話擺明了就是說何貴「藐視上官」。可人家何貴也不是傻子,在昆明呆了一個月,還幫錢灃翻修了老宅,錢灃老娘為此專門請人寫信送到了京城。何貴被李侍堯在門口晾了三天的事情,昆明城也沒少傳言,錢灃老娘當然也聽說了,為此還在信裡為何貴鳴不平。錢灃信得過自己地老娘,聽聞這件事後,幫著何貴說了兩句。這麼一來,兩相對照,都有錯,而且,李侍堯身為總督卻挑釁在先,最後又惡人先告狀,實在是不像個樣子,只是其人身為乾隆心腹重臣,何貴又沒有上書告狀,所以,乾隆就把這事兒給壓了下來,其他人也就沒提。不過,和珅卻知道,何貴沒有上書告狀的行為還是博得了乾隆的一定好感,畢竟,受委屈的人,總是要多得一些同情地,再者,何貴又只是一個知府,跟李侍堯相比,明顯屬於弱者。

    「其實奴才也覺得何貴這人過於傲氣了些。稍稍有點兒能耐,就敢跟堂堂的雲貴總督使臉子。不過話說回來,這事兒也不是何貴主動挑起來地,他不是還在李侍堯的衙門口等了三天麼?聽說還是直直的就那麼站了三天,奴才以為也不算是失了禮數!不知皇上您以為如何?」

    「他是你的手下出去的,你當然幫他說好話!」乾隆歎了一口氣,「不過,李侍堯這回的所作所為,確實是顯得有些心胸不夠!」

    -

    「呵呵,其實李侍堯的本事奴才也還是佩服的,只是在督撫任上殺伐決斷久了,難免要養出些脾氣來!再者,何貴的為人也是有點兒強項,犯起脾氣來也是什麼都不顧,再加上其人也算是有點兒能力……所以,這兩個人湊到一起,不鬧出點兒摩擦來,反倒是怪了!」和珅笑道。

    「哈哈,這話在理!」乾隆笑道。

    「那皇上您看……」趁著乾隆高興,和珅笑嘻嘻地又把他的目光引到了剛剛那個茶碗之內。

    「你這奴才倒是忠人之事!」笑罵了和珅一句,乾隆又一揮手:「取紙筆來!」

    「奴才遵旨!」

    *********************

    「彩雲之南,普洱茶香!」

    乾隆御筆一出,倒還真是造成了不小的影響。要知道,何貴那送給和珅的一萬兩可不是光求字的,雖然乾隆的書法確實不賴,但在何貴眼裡還沒到一字千金的地步。而身為內務府總管,乾隆而巡期間接見些什麼人,喝些什麼欽料,都是由和珅掌管,所以,何貴的錢,還買下了乾隆南巡期間所有受到接見的仕紳的欽用品所有權,反正,不管你喜歡喝啥,見皇帝的時候,蒙受賜宴的時候,都得給老子喝普洱!

    同時,和珅還按何貴事先的安排,命人將這乾隆親筆書寫的八個大字製成匾額,一路招搖,在南下給普洱府送去的時候,專找大城市路過。皇帝老子賜匾,當然能引起不少人的興趣,所以,這就是大型的流動廣告!

    而這個時候,何貴讓方洛找的那些人,不管是肥頭大耳的,還是氣質超然的,亦或是長得像有錢人的,在簽下了巨額欠帳的認罪書之後,也開始在各地活動。什麼南京、廣州、武漢、武昌、安慶、揚州,成都、西安,長沙、南昌之類的大城市,無不有他們的蹤跡。這些人也不做別的事,就是吃喝玩兒樂。而且,每到一地,必定要選檔次最高,名頭最響的酒樓、客棧,甚至是青樓去住。不過,住是住,前提有一個:你們這兒得有普洱茶供應,有的話就好,咱們一邊喝一邊聊聊這普洱茶的好處,沒有的話當然也行,爺要麼不吃,要麼就退房!

    於是乎,三管齊下,普洱茶的名頭立時甚囂塵上。本來,普洱茶雖然已經是貢茶的一種,每年都要先選出最好的660進貢給北京,但是,由於大部分的茶葉主要是銷往西藏以及緬甸,以及由雲南本地人消費,所以,在其他地方,普洱茶的銷量都並不是很高。而現如今,連皇帝老子都說「普洱茶香」,各地又都到處是想喝普洱茶的「貴客」,就算是不明白,那些做生意的人也要做出些樣子來,至少不能讓人說自己這店裡連普洱茶都沒有!

    於是,乾隆四十七年,普洱府的茶葉貿易總量,突破了七萬擔,所繳稅收也將近有去年的一倍!何貴身為普洱知府,自然也是功勞不小!



第一百六十五章 挖光!

    雙版納!

    何貴以前空聞其名而未能一至的風景名勝,沒想到這一輩子卻找到了機會。「西雙」與「版納」都是語,譯為漢語,西雙就是「十二」,版納就是「一千畝田」。當然,這並不是說西雙版納就只有十二個一千畝地那麼大,版納,其實只是當初定下來的一個徵收賦役的單位而已。真要論起面積,西雙版納差不多就有七分之一個山東省那麼大。

    不過,何貴到西雙版納可並不是為了看風景來的。

    雲南有刀氏,據說從元朝就已經開始擔任西雙版納的車裡宣慰司土司,至今已經有數百年的傳承,在這一帶的威望可說是非同小可。雖然在改土歸流之後,刀氏的轄區縮小了一半有餘,影響力也漸漸有所減弱,但是,地頭蛇就是地頭蛇,何貴要想在普洱有所作為,自然不能忽略了對方。

    所以,在思茅過完了乾隆四十八年的春節之後,他便走上了前往車裡宣慰司的路。

    ……

    「家又稱擺夷、白夷、百夷,又都姓刀,那不知道段譽他娘刀白鳳是不是也出自這個刀家呢?」

    思茅一帶有象,西雙版納一帶更多,再加上臨近緬甸,受那裡的影響,所以,就有人將野象訓化成勞力,製成了象輦。只是這種象輦非常的少,也不是一般人能乘座的。何貴從思茅出發的時候,騎的是矮小卻擅於爬山的馬,不過沒想到,快到目地地了。現任車裡宣慰使刀瞻辰得知消息之後。居然把家裡地象輦給派了出來……這可是很給面子的舉動。

    「大人,你睡著啦?」成年野象身材高大,足有兩米多高。馬卻只有普通人大半個身子的高矮,所以,想跟高居於象輦之上地何貴說話,實在不是一件非常容易的事情。劉昆亮騎著小馬跟在象輦旁邊,使勁兒地仰著脖子,才看到了何貴半個腦袋。

    由於此次出門是為了公事。所以,何貴並沒有帶上師雨煙姐弟,身邊也只有一個劉昆亮以及一隊士兵!……其實他本來覺得只帶劉昆亮一個人就差不多了,可師雨煙死活不願意。說什麼雖然改土歸流已經幾十年了,這些年普洱一帶也沒有再發生過什麼惡性的少數民族襲擊官員事件,但誰也不敢保證不是?這小娘子自從上一回聽方洛談起那個什麼刀正彥為了搶奪宣慰使的職位居然把清廷一個總兵給殺了,就對普洱的治安不怎麼抱信任感。所以出門的時候,一定要何貴帶上一隊士兵。免得到時候真出了事兒連個報信兒地也沒有。

    「什麼睡著了?這顛顛晃晃的,一不小心就能掉下去,你讓我怎麼睡?」

    聽到劉昆亮的叫聲,何貴忍不住斥道。像輦上面空間倒是寬敞。除了「駕象」的象奴,剩下的空間也足夠一個人躺下來。輦上還有頂蓬,能遮一遮時不時透過樹林射下來的陽光,可是,這路況實在夠嗆,而且這只輦的大象雖然經過訓練,但終究只是一頭牲畜,不會關心身上的客人是什麼感覺,走起來搖搖晃晃,所以,別說睡了,光為了能安安穩穩地坐在這輦上面不掉下去,他就累得不輕。也不知道那個刀瞻辰怎麼會吃飽了撐地沒事兒干,弄這麼一個吃力不討好的東西出來。

    「噢!」劉昆亮聳了聳肩……這是他跟何貴學的動作,如今幾乎都已經成了習慣,沒事兒就要聳上兩下,不知道的還以為他要抽筋兒了呢。

    ……

    「哈哈哈,知府大人遠道而來,我車裡宣慰司真是蓬蓽生輝呀!」

    過了山路,到達平地之後,像輦地好處就顯出來了,平穩又舒服。只是還沒等何貴享受夠,就已經到了目的地。現任地車裡宣慰使刀瞻辰也已經帶著一幫手下的土目、頭人之類出門迎接了。

    「哈哈,宣慰使客氣。何某不請自來,還望見諒啊!」下來,何貴也立即雙手抱拳向刀瞻辰還禮,大聲笑道。

    「哪裡哪裡,知府大人可是請都請不來的貴客……」

    刀瞻辰是一個快五十歲的中年人,身穿一套白色的族服飾,頭上戴著一條圓巾圍成的帽子,倒是並沒有顯得多麼出眾,更沒有一邊侍立的那些漂亮的家姑娘那麼吸引人的目光。不過,這一口漢語,倒是說的十分地道,甚至還帶些京味兒,讓何貴頗為驚奇。

    ……

    「不知道知府大人這一次親自到我們江外版納這簡陋之地,所為何事呀?」

    在門口客氣了一陣兒,刀瞻辰就將何貴讓到了寨內主樓落座,自己與一乾土目、頭人作陪,又擺上時令的瓜果,美酒,先乾了兩杯,然後,便開口問道。

    「哈哈哈,西雙版納風光秀美絕倫,何某早就嚮往不已,這一次邀天之倖,蒙朝廷授予普洱知府一職,當然要來看上一看!」何貴笑道。

    「原來如此!」

    聽到何貴的話,刀瞻辰的眼裡閃過一絲不快,但還是笑了笑。不過,他這個表情卻沒能逃過何貴的眼睛。

    「怎麼,宣慰使大人不歡迎何某?」

    何貴的這個知府是從四品,刀瞻辰的宣慰使則是三品。不過,普洱府代表著清廷,不僅下轄半個西雙版納,又有羈車裡宣慰司的權力,所以,總體來說,何貴的地位要高過刀瞻辰,言語之間,自也不必多麼忌諱、客氣。

    「不敢。大人願意來江外遊玩,我舉寨上下自然歡迎。不過,我們雅人(族人自稱)不喜歡說虛話……知府人你真的只是來看風景的嗎?」刀瞻辰把目光投向何貴,問道。

    「呵呵,宣慰使這話倒是直來直去。也罷,既然你都這麼問了。那我也就不多來什麼虛活兒。」何貴幹了一杯酒,又擦了擦嘴,「我這回來。是想來找你刀宣慰使一起發財來的!」

    「好!知府大人果然爽快!」何貴的話說完之後,刀瞻辰跟主樓內一眾家人眼中都閃過了一種「果然如此」地神色,許多人看向何貴地眼光也多了一種敵視,雖然這種

    隔膜在何貴進寨的時候就存在,可現在卻更濃厚了。辰似乎無意糾正手下的態度。雙手高舉「啪啪」地拍了兩下,接著,兩個家姑娘就各自端著一個托盤走了進來。

    ……

    「宣慰使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

    -

    雖然才剛過完春節,但西雙版納差不多已經是地處中國最南方,北方大雪紛飛地日子,這裡也不會涼快到哪兒去。所以,兩個家姑娘穿得都很清涼。何貴早年就對這種露肩露胳膊。同時還很襯線條的家女性服飾十分「嚮往」,如今見了,而且距離還這麼的近,忍不住多瞧了兩眼。之後才把目光放到那兩個托盤上面。

    很值錢的東西。一個托盤上面放著瑪瑙、翡翠、寶石,甚至還有一串珍珠;另一個托盤上面。則是一把緬刀,刀柄刀鞘都是由象牙做成,上面還雕有各種飛鳥走獸。何貴只是稍看了一眼,就已經大致估算出這兩個托盤上的物什如果拿到京城,恐怕得值不下一兩千兩的銀子,如果能拿到開封府地步行街,價值只會更高。

    可是,刀瞻辰給他這些東西是想做什麼?

    「刀大人,你難道是想向我行賄麼?」何貴笑問道。

    「知府大人說笑了,這只是我們車裡宣慰司送給大人的一點兒心意罷了!」你不是要來發財的嗎?東西都送到面前了,又擺起一副正經面孔,真不是什麼好東西。刀瞻辰面兒上笑著,心裡卻是一陣暗罵。官府中人到他們這些寨子裡打秋風的事跡可是不少,他這個車裡宣慰司雖然官職不小,可是,終究不是正式的官府衙門,難免也要受些欺負。雖然他對這種情況非常惱火,非常不甘,可是,清廷勢大,他又能有什麼辦法?雍正年間改土歸流時打的那幾場仗他沒見過,可是,當年傅恆南征緬甸,那一路一路的大軍他可是親眼看到的。幾萬人吶,他所管轄地江外六版納男女老少加起來才多少人?……而且,因為也跟藏人做過生意,他也聽說,那位乾隆皇帝為了攻打金川那只有三五萬藏人聚居的地方,都不惜耗費了幾千萬兩白銀,前前後後打了十多年。自己一個小小的車裡宣慰司,又能怎麼樣?再者,新來的總督李侍堯也是一個霸道地人物,如果自己得罪了何貴這個普洱知府,讓這傢伙回去向李侍堯告上一狀,到時候,不用做別的,只來一紙檄文要自己多繳稅,就夠受好幾年了。事實上,就是李侍不出馬,光是何貴自己也能做到這一點。所以,儘管心中不願,他也只有放點兒血出來。

    「刀大人你這『一點兒心意』可真是不少……只是可惜呀,何某這次來,想要地不是這個!」輕輕把兩個托盤推開,何貴笑道。

    「知府大人,這些可比給以前幾任知府的都多了……你,你,還想要多少?」一個土目跳起來叫道。刀瞻辰任宣慰使多年,他害怕清廷的強勢,軟弱慣了,所以,連帶著手下一干人在面對官府的時候也有些先天不足。這個土目雖然一時情急跳了出來,但是,看到何貴掃視過來的目光之後,又忍不住有些畏縮,說話也難免有點兒結巴。

    「我想要多少?哈哈哈……」何貴搖頭失笑,「我說諸位,難道你們看我像是來要錢的嗎?」

    「大人不來要錢,那您想要什麼?」刀瞻辰皺眉問道。以往那些官員來的時候,見到自己的「心意」都是眉開眼笑,立刻就什麼都好說了。可這個何貴是怎麼回事兒?難道他想要更多?還是……突然間,刀瞻辰記起了剛剛那兩個家少女拿著托盤進來的時候,何貴似乎多注視了兩人幾眼,當時的眼神也似乎變亮了許多,難道……這傢伙是想要女人?

    「刀大人,為了免得你誤會,咱們還是把話都直說了吧。我這一次來,是想讓你幫個忙!聯繫一下緬甸那邊兒……」

    刀瞻辰正在那裡胡思亂想,何貴又開口說道。

    「緬甸?」刀瞻辰被這兩個字震回了神兒,「知府大人,您要聯繫緬甸做什麼?我跟那邊兒的人沒什麼交情呀。」

    「呵呵,沒什麼交情?刀大人這話可不太可信吶!」何貴笑嘻嘻地說道:「西雙版納跟緬甸交界,每年光是往返的茶客就絡繹不絕,大人身為宣慰使,在緬甸那邊又怎麼會沒有認識的人呢?就算不認識,聽說過的也總該有吧?」

    「我說沒有就沒有……」刀瞻辰「忽」地站了起來,一臉怒色:「知府大人,你可別故意編排我!」

    「我怎麼編排你了?刀大人,我就只是想讓你幫我當個中間人,跟那邊做做翡翠玉石的生意罷了,你著什麼急呀?」何貴有些不解地問道。

    「……你說什麼?你要做,做生意?」

    「是啊。緬甸盛產翡翠玉石,可他們那點兒人口,又能用得了多少?西雙版納正好毗鄰其國,不利用這個地利多弄點兒過來,豈非是暴殄天物?刀大人,你說是不是?」何貴問道。

    「這……現在就有人在做這種生意,我們何必還要再多此一舉?」刀瞻辰重又坐了下來。他剛剛還以為何貴是想訛詐他跟緬甸那邊交往過密呢!清廷跟緬甸打過仗,雖然打到了緬甸境內,也逼得緬甸國王主動上書稱臣賠罪,卻也是損兵折將。所以,如果何貴向上面告發他跟緬甸那邊有聯繫,肯定會給他惹來不小的麻煩,就算最後不會有什麼事兒,但也不是破點兒財就能對付過去的事情。

    「雖說現在有人在做這種生意,可是,那只是小門小戶的生意。我要大規模的,反正,不讓緬甸那邊兒的人把自家的翡翠挖光,絕不罷休!還有暹羅的寶石,我也要!」何貴大聲說道。

    「這……」這人有病!刀瞻辰看著何貴那有些發狠的表情,微帶些擔心地問道:「大人,你有那麼多錢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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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六章 告狀

    錢可別來找我要啊,我攢點兒錢可不容易!

    不怪刀瞻辰有這種想法,實在是這清廷的官員打秋風都成習慣了,沒本生意也是做得忒精,他們這些土司、土目什麼的早就怕了。刀家雖然做了幾百年的車裡宣慰司,還算是有點兒積蓄,但樹大招風,每每都是那些官員們打秋風的頭號對象,境況也不算富裕。何況,何貴還是獅子大開口,說什麼不把緬甸的玉石翡翠挖光絕不罷休,還想要暹羅的寶石,這些加起來,光是本錢就需要多少?

    不過,何貴接下來的話卻讓刀瞻辰放下了心。

    「我拿瓷器、蜀錦跟他們換!」

    雲南有玉溪古窯,盛於元代和元末明初,是明朝之時,除去景德鎮之外,能夠生產青花瓷的第二大窯廠;還有臨安府的建水、綠豐,所出產的瓷器、紫陶亦是精品。雖說如今這些窯廠已經不復往日的盛況,但是,如果能夠有一條固定的且銷量巨大的渠道,再興盛起來也並不是什麼麻煩的事情。而且,這些窯廠距離普洱也並不算遠,正可以利用。

    「一個瓷瓶,怎麼著也得換上幾大塊翡翠原石,或者是等體積的翡翠吧?」

    雖然東南亞的這幾個國家早就已經開始跟中國進行貿易,不過,瓷器、絲綢等物的貴重程度在這些國家依然是非同小可。而且那還是對這些國家沿海地帶來說的,對於其內陸地區的那些人來說,價值就更要上揚一籌了。有地人甚至一輩子也只是聽聞瓷器、絲綢之名而已。所以。何貴地這個算法雖說有些過頭,但也沒高到太多。

    想到那些翡翠或者翡翠原石被拉進普洱進行精細加工,再加上暹羅、緬甸、安南的其他產品。諸如蘇木、胡椒、沉香、豆蔻、樹膠、象牙等等,可以想像,普洱日後有極大的可能會成為一個茶葉、珠寶、藥材以及香料等物品地集散地。

    到那時候,嘿嘿……光是想想這生意做起來之後,每年能有多少金錢入帳,何貴都忍不住要流些口水出來。

    他真的是非常想感謝歷任的雲南官員們。因為自古以來。不管是哪朝哪代,就沒有什麼人想過去發展這邊境商貿,除去茶葉與銅之外,普洱歷來的官員對其他的商業行為都只是任其自然,很少插手,就是插手,也大多是限制而非促進!要知道,邊境貿易可是十分發財的。而且,有組織地大規模商貿活動與自發的商業貿易也不可同日而語,許多東西在雲南邊境或者是暹羅、緬甸以及安南都很平常,可如果運到內地。那價值立碼就要翻上幾番甚至是幾十番、幾百番,反之亦然。所以。這個賺錢機會在何貴看來簡直就是平白撈過來的,自己需要做的事情也非常的少,真是有些空手套白狼的意思,除了趕路有點兒累之外!

    「早晚,老子也得把緬公路給修出來!」

    何貴不會無緣無故地發狠,除了因為路實在不好走,還有就是受到了刺激。

    因為李侍堯就在修路。

    中國歷來缺銅,雲南的銅礦在清代佔有舉足輕重的地位。清廷常年維持著百萬大軍地規模,軍餉幾乎全都要靠雲南運出來的銅鑄錢支撐著。只是,雲南的路況不好,加之各種矛盾也比較多,所以,每年的產銅量都在減少,運出去地也是如此。乾隆不得已之下,才把李侍堯這個能臣調到雲貴出任總督,其最主要的目地,就是讓李侍堯能想辦法將雲南的銅又快又多的運出去。

    而李侍堯也沒有辜負乾隆的期望。赴任沒有多久,就找出了雲南產銅量減少的原因,「實乃私銅之價高於官銅價格倍餘之致也」。官府收銅,每百斤不過才五六兩,可私銅的價格卻是每百斤十一二兩,而且,官府還限制私銅的買賣,那些銅礦主們自然不樂意多挖了。反正挖得再多也掙不了多少,說不定還要虧本兒。所以,銅產量減少就成了必然現象。對此,李侍奏請乾隆放開私銅買賣,稱「省銅斤,官價輕而私價重,小民趨利,往往有偷漏走私,且多有不願為官銅者,甚者竟欲停工……奴才竊以為計,不若令將官運之銅全數交完後,聽其將所剩銅斤,盡數交易,不必拘定私銅額度!」

    而在請求將私銅合法化的同時,為了將銅大量的運出雲南,李侍堯還下令鋪設運銅官道,而且是強行派下的任務。何貴所在的普洱府也有銅礦,自然也接到了任務。不過,李侍堯這條政策聽著好像是好,實際卻並沒有考慮到各地的情況,並且在派下任務的同時還設定了完成的期限。為此,何貴跟總督衙門打了兩回嘴仗,可惜這一回人家李侍堯站在了朝廷大義的「理」上,他講得再多,再有理由,也只能老老實實的遵照執行。

    所以,何貴才會發狠要將緬公路修出來

    堯比上一比,看看到底是誰厲害!只是,發狠過後,就把這事兒忘了……那可是緬公路,真要建起來,得多少人力物力的投入?一路都是�山峻嶺,又得多少土木工程和地質專家才行?這年頭有這種人才嗎?

    *********************

    「老爺,何貴成立了茶事局,正在整頓普洱茶市,不少私茶商都已經被趕出了普洱。有不少官員都非常不滿,您看是不是……」

    「是不是什麼?那些傢伙自己買賣私茶牟利,每年都要鬧出多少事兒來?何貴整頓茶市,天經地義,我又能說得上什麼來?」聽著手下大管家趙一恆的話,正在批閱公文的李侍堯把筆一擲,怒道。

    「可那何貴沒經您的同意,就……」趙一恆跟隨李侍堯日子已經有了幾十年。倒也不算太懼怕自己這主子地脾氣。「老爺,這雲南,除了銅。還不就只有一門普洱茶了?您整頓銅,他何貴就整治普洱茶市。這不擺明了是在跟您對著幹嗎?」

    「那小子自從上任,就沒有跟我順著幹過!可他也沒犯什麼錯,你叫我怎麼辦?」李侍堯說道:「再者,他在京裡也有人幫著說話。上一回地事兒,皇上還在折子裡斥責了我一通。警告我不許再故意欺壓下屬。自從我做官到現在,皇上什麼時候這麼說過我?」

    「老爺,即便如此,您也不能讓那何貴好過了呀?現在外面可有不少人都把他跟您相提並論了。還說什麼『雲南天下,一同喝茶』……」趙一恆又說道。

    「什麼雲南天下,一同喝茶?這話是什麼意思?」李侍堯不解地問道。

    「老爺,您姓李,所以。就是這『一同』,按諧音換過來,就是『李銅』,是指您管著這雲南的銅;而那『喝茶』。實際也就是指『何茶』,指何貴管著雲南的茶!『雲南天下』接下來就是『一同喝茶』。這擺明了就是說何貴那小子跟您在這雲南地地盤兒上的地位等同,各佔雲南半壁江山嘛……」

    -

    「放肆!」

    李侍堯猛得一巴掌拍到書桌上,「騰」地一下站了起來。

    「老爺……」趙一恆脖子一縮,眼睛卻巴巴地望著自家老爺,滿心歡喜。走私茶、鹽、銅,在雲南都是極為暴利的商業行為。不少官員都有參予。可是,何貴整頓普洱茶市,不僅大力打擊走私茶商,還通過各地流官以及夷人頭領對六大茶山以及普洱其他產茶地域進行統一監督,提高並規定了普洱茶的最低收購價格,還將這價格通知各產茶地區的各族百姓,大大打壓了走私茶商的生存以及牟利空間。對此,那些有份走私茶業地官員們虧空巨大,當然會感到不滿。所以,就有人托他來李侍面前告上何貴一狀。而他自然也就「收人錢財,與人消災」。他知道李侍堯久在地方,一向唯我獨尊慣了。所以,就想出了這麼一個煽風點火的主意。現在看到李侍被自己的話惹出了火氣,他也彷彿看到了那些人許下的一錠錠金銀!

    「什麼人這麼大膽,膽敢傳此謠言?嫌腦袋在脖子上呆得太累,想換個地方了是不是?」

    趙一恆想得好,但出乎他的意料,李侍堯並沒有因為他那句話而對何貴大放怨言,相反,反而問起了謠言的源頭。

    「老爺,現在外面的人都這麼說呢!」趙一恆說道。

    「那他們是找死!給我派兵,不管是誰,再這麼亂說,全部給我抓起來枷號三天!」李侍堯怒道。

    「老爺,您……這事兒,您該找何貴才對呀?」趙一恆說道。

    「我找他做什麼?這些話是他何貴說的?就算是,你有證據嗎?……哼,你拿了那些人地錢,就以為那小子好對付了是不是?」李侍瞪著趙一恆,「看來以前我是對你太寬容了,才讓你敢這麼沒有規矩。這回就先饒了你,不過,以後你少給我找麻煩。不然,別怪我不顧這麼多年的主僕情義!」

    「老爺,我……」縱然已經看過李侍堯那一雙眸子幾十年,可當這眸子裡的寒光是射向自己的時候,趙一恆還是禁不住這股子壓力,「撲通」一聲就跪在了李侍堯地面前。

    「滾出去!」李侍堯一擺手,「告訴那些人,想找何貴的麻煩,自己去找。別來惹我,不然,休怪本帥拿他們開刀!」

    「是是是……」

    「哼!」

    看著趙一恆連滾帶爬地滾出了書房,李侍堯在後面又冷哼了一聲。然而,等書房裡面只剩下他一個人之後,他卻又重新鋪起了一份折子,並且在上面寫了起來:

    「奴才李侍堯謹叩皇上:奴才聽聞,普洱知府何貴聯通車裡宣慰使刀瞻辰,欲大開緬貿易。竊以為此舉大為不妥。緬王雍氏嘗有不軌之心,此舉

    之開路?且何貴整頓茶市,私立茶事局,行事專斷,信,排擠其餘茶商。實非朝廷之福。今又有傳言『雲南天下。一同喝茶』,實是『李銅何茶,半壁中」之意。奴才世受皇恩。數十年來兢兢業業,方得授雲貴總督一職,想何貴區區一介知府,何德何能,竟可與奴才比肩?……諸般事跡,盡皆實事。且請皇上明鑒!」

    寫完奏折。李侍又拿起了讀了兩遍,嘴邊閃過一絲獰笑。

    「何貴呀何貴,你是能臣,皇上想把你養著,訓著,等著日後提拔,可這又有什麼用?我李侍堯侍奉了乾隆爺四十多年,又怎麼會不知道他的脾氣?他可是最討厭以下犯上的傢伙。『積羽沉舟.�口金.積毀銷骨』。上能護你一次兩次。告你三次四次,我倒要瞧瞧,皇上能護你到幾時,你又能不能撐到最後……哈哈哈哈!」

    ****************************************************************

    普洱!

    「大人。聽說你要修一條『茶馬驛道』,從思茅這邊一直鋪到易武?」方洛急急火火地找到何貴。一見面就直接問道。

    「是啊!怎麼了?」

    何貴最近過得很愜意!車裡宣慰司一行,不僅跟刀瞻辰達成了大力進行緬邊境貿易地意向,臨走地時候,還得了不少的禮物。珍珠、瑪瑙、翡翠、寶石、象牙刀這些就不說了,最讓何貴想不到的是,刀瞻辰居然還送了兩個長相可人、青春無敵地家少女給他!雖說他當時因為擔心不好跟師雨煙交待而推托了幾句,可是刀瞻辰盛情難卻,一意奉送,所以,這兩個家少女還是跟著他回到了思茅。而等他回來之後,預想中的河東獅吼也沒有出現。雖然師雪韻跟師小海對他這種行為感到了不滿,可是,這年頭的「民風」就是這樣,飽暖思淫慾,像他這樣有錢,多年以來卻一直才有一個正妻的,滿天下幾乎都找不出來幾個。所以,那小小的風波很快就由師雨煙出面平息了下去,不僅如此,身為正妻,師雨煙還安排這其中一個家少女做了他的貼身丫環。……「貼身」呢,現在想想那個叫做依姣地小丫環那一身光滑緊致的皮膚擦在身上的感覺,何貴覺得渾身都是酥的。

    「大人,思茅到易武,足有四百多里地,而且其中多為山路……真要修,得要多少錢?藩庫會給嗎?再者,總督衙門要求我們修築運銅官道,並且限期完工。您又要在這時候再開一條路,到時候要是完不了工,總督大人怪罪下來,我們怎麼辦?豈非要無話可說?」方洛自然不知道何貴還在回憶著幾天前的春宵,只是急急地問道。他可是真的擔心。

    「放心,運銅官道的事情我心裡有數,耽誤不了他的日子,就算有事兒,到時候也有我頂著,你不必擔心。至於那條茶馬驛道,不僅有四百多里長,而且我地要求又是要寬過一丈半,用人用錢肯定沒數,所以,藩庫是肯定不會給錢的!」何貴回過神兒來,卻依然不在乎地答道。

    「既然藩庫不會給錢,那您怎麼修?」聽到何貴說不用擔心運銅官道的事情,方洛稍稍安穩了些,可依舊還是沒停下問話。

    「這還用問?」何貴「好奇」地看了方洛一眼,「當然是籌錢了!」

    「籌錢?怎麼籌?找誰籌?」方洛苦笑道,「大人,咱們普洱的有錢人回然不算少,可是,真到了時候,是沒有幾家願意幫官府出錢地!」

    「你那是以前的老黃歷了!去年,咱們賣了七萬多擔茶葉,那些人賺了多少?今年,老子又整頓茶市,雖說提高了茶葉地收購價格,可是,走私的被壓下去了大部分,分食的人少了,茶葉的出產也更多,預計不會少於十萬擔,這得是多大的一塊餅?那些留下來的茶商反倒還會感激我呢!再者,修這茶馬驛道也是為了他們好,路通了,交易也就順便了,到時候,能販出去更多的茶葉,賺更多的錢。所以,現在出點兒錢,那些人是不會心痛的!」何貴答道。

    「大人您預想得不錯。可是,這修路不是小事兒,上面如果不同意呢?」方洛拿手向上指了指。何貴跟李侍堯的矛盾知道的可不是一個兩個。

    「放心,上面的人已經同意了!」何貴答道。

    「同意了?不會吧!」李侍堯有這麼容易說話?方洛有些不信。

    「怎麼不會?巡撫衙門裡的那位難道是擺設?這麼好的事兒,又不用他出錢,怎麼會不同意?」何貴撇嘴說道


第一百六十七章 找李侍堯的麻煩!

    巡撫?」

    方洛險些被何貴的話嚇了一跳,但接下來,卻又忍不住搖頭。

    巡撫是主理一省行政的最高長官,何貴把修路的事情向其稟告,而巡撫孫士毅再反過來表示同意,既合情又合理!就是李侍堯再生氣,再惱火,也是無話可說.看他不順眼,還非要這麼做,他聽起來怎麼都覺得這小子是想挑撥總督衙門跟巡撫衙門之間的關係似的?而且,雲南巡撫孫士毅可不是什麼膽氣足的人物,李侍堯來了之後,雲貴二省事務無論大小盡皆歸入總督衙門,這位巡撫大人從那以後就沒怎麼出現過,這一回,又怎麼會出面幫著何貴了呢?就算這不是什麼大事兒,難道他就不怕因此而惡了跟李侍堯的關係?

    不過,擔心歸擔心,方洛也沒將這事兒太放在心上。反正也牽聯不到他,身為何貴的下屬,他當然要按照頂頭上司的吩咐去做。

    修路去!

    **********************************************

    乾隆四十八年,普洱茶葉的產量再次猛增,至十一萬擔,運量亦隨之大增,幸好何貴下令鋪設了新的茶馬驛道,並且重修了其餘幾條道路,使得運輸順利。再加上何貴先前整頓茶市,打擊私茶,茶農與茶商所獲利潤俱有較高增長,使得何貴在普洱的地位愈見穩固。而與此同時,車裡的邊境貿易也順利開展。由於有車裡宣慰司刀氏這一傳承數百年地老家族開頭。又有普洱知府地支持。安南、羅、緬甸以及雲南本地的各族百姓、土司、商人之類,也都把目光投向了這裡。頭一筆生意,就是何貴派師小海帶著劉昆亮。以三車瓷器換取了三萬斤翡翠原石、一千斤肉桂、七百多斤蘇木以及各種藥材,運回普洱加工變賣之後,獲利超過七倍,而之後,刀瞻辰也用一車紫陶從一群暹羅百姓手中換取了小半箱上等寶石。有這兩個榜樣在前,一時間。各路人馬蜂擁而至車裡,西雙版納在短短時間之內就成為了整個雲南乃至貴州、四川、廣西等地人們談論的焦點。

    面對這種情況,何貴再次開始修路,一條青石板大道由普洱直接修往車裡,並且連通了普洱到昆明地那條茶馬大道,使得中南北交通大大改觀,行商之人隨之大幅增加。而在開通道路的同時,普洱府也開始設立關卡。向過往馬幫、商旅等收取「養路費」。這一舉動雖然引起了小小的議論,卻並沒有讓人們感到反感,反倒在有心人的策劃下,讓人覺出了普洱府堅持發展邊境貿易的決心!畢竟。要是沒打算一直把這邊貿發展下去,又何必冒著失民心的可能去收什麼養路費呢?這費用又不算多高。

    ……

    總督衙門!

    「養路費?呵呵。何貴這小子真是走到哪裡,哪裡就不安寧啊!哈哈哈……」

    能這麼說何貴地,當然不會是李侍堯。事實上,現在的李侍堯正坐在主位上聽著這話。雖然擺出了一副毫不在乎的臉色,但他眼中的陰鬱與惱怒卻是瞞不了人的,只是似乎不屑於來人對話一樣,他淡淡的「哼」了一聲之後,就沒有再出什麼聲音。

    「唉呀,早就聽說雲南風光秀美,普洱那邊更是瑰麗不凡。難得來上一趟,本欽差打算去普洱瞧上一瞧,不知制台大人意下如何?」說話的那人並不在乎李侍堯的態度,只是又微笑著問道。

    「悉聽尊便!」李侍堯乾脆閉上了眼睛,一副眼不見心靜地模樣。

    「既如此,那本欽差就先去了。不過,在本欽差回來之前,制台大人暫且革職……還請不要忘了喲!」那人又笑咪咪地說道。

    「哼!」

    聽到這話,李侍堯冷哼一聲,站起身來就拂袖而去。

    「主子,這李侍堯太狂妄了……」欽差身邊的一個長隨模樣的人看到李侍堯這麼無理的舉動,立時惱了起來。

    「哼,他李侍堯出仕四十多年,不僅有二十餘年地督撫經歷,更有皇上的重視信任,立功無數,當然有狂妄地本錢!」那欽差順手摸了一下旁邊的茶几,感覺手中無物,這才想起李侍堯甚至連杯茶也沒有讓人給他上,頓時,原本還帶點兒笑意的面孔也忍不住沉了下來,「走,咱們去普洱。哼,他李侍再厲害,我就不信何貴那小子手裡會沒有他的把柄!」

    「主子,要是何貴沒有,怎麼辦?他剛來就跟李侍堯別著苗頭,李侍肯定會防著他,而且,要是有把柄在手,他還會等到現在也一句話不說?」那長隨問道。

    「你懂什麼?何貴這小子可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主兒,比狐狸還精,哪是說防就防得住的!」欽差說道。

    「哼,那可不見得。那小子當開封知府的時候,事兒就做得不怎麼樣。要不是後來真弄出點兒功勞來,別說這普洱知府了,恐怕早就丟官罷職了!」長隨撇嘴說道。

    「開封那事兒不是何貴的錯,是劉羅鍋瞎起哄,皇上又要藉機警告一下那些地主之類,所以才鬧得他疲於應付,要是讓他有足夠的時間去折騰,現在說不定他就是河南布政使了!哪會淪落到雲南讓李侍堯欺負的地步?」欽差說道。

    「您就覺得他何貴強。」長隨哼道。

    「有本事就是有本事,這年頭,像何貴這種有能力的人可是不多了。要不然,皇上也不會調他到普洱來!一來,他這始作俑者走了,那些想生事兒的人也找不到對象,二來,又何嘗不是讓他到雲南這邊躲躲風雨?可惜他只是個漢人,還不在旗……要不然。現在還真難說我們誰高誰低呢!」欽差搖了搖頭。又朝著李侍堯離開的方向看了一眼,冷笑了一聲,轉身帶著那長隨離開了總督衙門!

    ********************************************

    「藍臉的竇爾墩盜御馬。紅臉地關公戰長沙,黃臉地典韋……」

    普洱。

    何貴提溜著一把

    足有二三十斤的重量,正在知府衙門的院子裡邊唱邊鍛煉身體。普洱一帶當年雖然沒有被歸入蜀國,可相鄰也是很近,諸葛亮地傳說也有不少。這一年多以來。他又高薪聘請了二十多名說書先生,下放到各地村寨,給各族百姓評說《三國演義》,因為這裡的人又信佛,後來又增說《西遊記》,乃至《水滸傳》、《隋唐演義》等等。雖然這裡的各族百姓也有各自的歷史以及神話傳說,可又哪能及得上這些評書說得精彩?所以,這二十多名說書先生起到了不小的作用。已經開始將漢家文化進一步的印入到了各個少數民族地文化之中。而這只是第一步,接下來,他還有設立學校,招收少數民族學生。招收少數民族的衙役等等措施,以求使得普洱這十幾個少數民族盡可能的跟漢族融入到一起。唯有這樣。才可以保證地方上的太平。就算到時候出了事兒,也不會鬧到不可收拾。

    「老爺……」

    甜甜的、膩膩的聲音傳來,何貴拿著關刀的手忍不住就是一顫。回過頭去,正好看到依姣那一對睜的大大地眼睛。這小丫頭才十七歲,自從被他收了之後,可是越來越迷人了,越來越狐媚了。……西雙版納的狐狸?想想都覺得心在動。

    「嗯。有什麼事兒?」何貴忽地收起動作,拄刀而立,問道。

    「太太叫你過去呢!」無視何貴的嚴肅表情,依姣嘻嘻一笑,直接就攀上了他的胳膊,豐滿地胸部更是乾脆地抵在了上面。

    「你,你這是幹什麼?大庭廣眾的,注意點兒影響!」何貴小聲地叫著,一雙眼睛卻不由地由上而下的往依姣的衣襟裡瞧去。家少女的服飾有些像日後的吊袋裝,這麼順著看下去,正好可以看到依姣身前那微露著的一道乳溝。

    「什麼影響啊?後院又沒有別人!」依姣嘟著小嘴竊竊地笑著,又踮著腳湊到何貴耳邊,小聲說道:「老爺,你已經好幾天沒來我房裡了!」

    「不許胡說!你忘了太太的規定?……」何貴被這話嚇了一跳,連忙看看四周,看到沒什麼人,這才又小聲說道:「明天我就能過去找你了!」

    「哼,都是太太!你又不是入贅的女婿,幹嘛那麼怕她?」依姣不滿地說道。家的婚姻為一夫一妻制,只是土司等貴族例外,而且,多為男子入贅到女子家中倒插門兒,所以,女子的地位論起來倒是不低。

    -

    「你這小妖精懂什麼?這不是怕,是尊重。男主外,女主內。太太為人賢惠,在家裡就是最大的,咱們誰都得聽她的,這是我何家的規矩。」何貴的臉色又嚴肅起來,捏著依姣的下巴鄭重說道:「你可不許對太太不敬,也不許背後說她壞話,要不然,我就送你回江外!明白了嗎?」

    「知道!」依姣噘著個小嘴,倒也沒有什麼不情願的樣子,她倒是沒動過搶正妻之位的念頭,何況師雨煙對人不賴,也沒虧待她,「只是……玉拉也想要你呢!」

    「這……」什麼叫想要我?對依姣這直來直去的話,何貴只覺得一陣苦笑,但也忍不住有些心動。玉拉就是跟依姣一起被刀瞻辰送給自己的另一個丫環,長相比依姣還要漂亮點兒。只是當時這小丫頭的身材不夠依姣火辣,所以他才會將之先交到師雨煙身邊伺候。可這段時間以來,小丫頭也也長大了,他每每到師雨煙那邊看著,總覺得有些心癢癢,卻又覺得不好開口……畢竟,師雨煙已經讓了他一步了,自己總不好太過份不是?

    「過段時間吧!」何貴搖搖頭說道,「太太不讓我沉迷閨房。這說到底,還是身子骨重要呀!」

    「什麼呀……」依姣一陣不依,小拳頭朝著何貴就是一陣輕捶,「說的人家好像真是搾骨吸髓的妖精似的!」

    「呵呵,你對這詞兒倒是記得熟,看來還真是個小妖精!」何貴又笑了起來。「搾骨吸髓」這個詞兒還是他在一次雲雨之後說給這丫頭聽的,沒想到依姣居然還真就記住了。

    「不理你了。」依姣聽著何貴的調笑,又是一陣跳腳,「對了,太太叫你趕緊過去呢,說是有大人物來找你!」

    「叫我趕緊過去你還這麼耽誤功夫?」何貴又笑道。

    「誰耽誤你功夫了?這普洱再大的人物還能大過你這個大老爺嗎?讓他等著就是了!」依姣小鼻子一揚,傲氣道。

    「喲喲喲,你還蠻厲害呀!」何貴再笑,把拄在地上的關刀往依姣懷裡一擱,順手又佔了一把便宜,「不聽太太的話,罰你把刀給我放回去。」

    「老爺……」

    依姣抱著關刀在後面連連跳腳,可何貴卻是絲毫不管,笑嘻嘻地去換衣服見客去了。

    ……

    「下官見過和中堂!」

    本以為只是個下屬什麼的過來找自己有事兒,可從師雨煙口裡得到消息,何貴才知道竟是和珅來了。當下,他也顧不得打扮齊整,把官服一套,帶著一身的汗就來到了客廳。

    「呵呵,何大人的架子在這普洱似乎是見漲了呀!」看著何貴,和珅拉著一張臉,明顯是等著時間長了,有些不高興。

    「中堂恕罪。實在是丫頭不懂事兒,以為您是昆明來找麻煩的,故意給我耽誤了一會兒!這要不是拙荊幫著先準備好的官服,我還得等洗完了澡再出來呢!……實在是罪過、罪過!」何貴倒也不急,只是笑嘻嘻地說道。

    「洗完澡再出來?你……你小子還真行!不怕把李侍堯氣死?哈哈哈!」和珅聞言,忍不住指著何貴就是一陣大笑。

    「那老傢伙沒事兒老找我的麻煩,不氣他又氣誰?」何貴陪著笑,又跟劉全打了個招呼,這才坐在了和珅的下手,「中堂,您老怎麼突然來雲南了?」

    「還能有什麼事兒?我還不就是為你出氣,來找李侍堯的麻煩來了!」和珅抿了一口茶,微笑著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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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八章 要命?

    哈哈哈,中堂大人這是在笑話下官了。要是什麼事位軍機大臣出馬,下官在您面前可就真的沒什麼臉子了!」

    何貴現在還記得自己是在乾隆四十二年跟和珅第一次見面。那時候,憚於對方的惡名,倒還真有的點兒心虛。可是,自從在戶部當了幾年差,又在山東一起經歷過王倫起義之後,反倒覺得跟這未來的貪污之王親切了些。雖說該出錢的時候也不忘出錢,但是,言語之間倒是比許多高官顯貴都要顯得隨便些。事實上,就是吳省欽、吳省蘭那些親信,在跟和珅談話聊天的時候,往往也沒有他這麼隨意。

    「怎麼?你不信我是來幫你的?」和珅微笑著問道。

    「呵呵,李侍堯雖然能耐,可下官有您在京裡撐腰,又有錢灃那混帳東西幫著說話,行事也都是循著理兒來,他奈何不了我!所以,您這一趟……肯定不是為了我這小小的知府!」何貴笑道。

    「錢灃那混帳東西?哈哈……」和珅立時一陣大笑,何貴跟錢灃一起在州共同御過敵,雖說敵人最終沒來,但交情是有的,這一點許多人都知道,和珅自然也不例外。但同樣的,知道這兩個人的也都清楚何貴是典型的「和光同塵」,只要人不犯我,我跟誰都能不錯的那種人物,而錢灃則是剛直不阿,只認理不認人的清正之人。也就是說,這兩個人雖有交集,但是絕無可能混到一起。只是。縱然如此。也不至於開口就罵呀:

    「你跟錢灃的關係不是不錯的嗎?怎麼今天反倒罵起人來了?」

    「那個混蛋!他表弟在我手下當差,掙了錢,送了一點兒到昆明孝敬他老娘。讓他知道之後,居然專門寫信讓他娘把錢退回來,說什麼那些是我地錢,不能收!……中堂大人,您說,他這不是混帳東西又能是什麼?」何貴憤憤地說道。

    「哈哈。確實是混帳,不過,你小子恐怕也不怎麼地道!要不然,幹嘛收他那個表弟當手下?還專門給他老娘整修宅院……」和珅笑道。

    「呵呵,中堂大人明鑒!」何貴幹笑了兩聲,微有些尷尬,「不過,我又沒有讓他做什麼傷天害理地事情。這混蛋幹嘛像防賊似的防著我?根本就是不識好賴人嘛!」

    「你還是算了吧。就你那打算,誰看不出來?錢灃估計也是怕了你了!聽說,他又畫了幾幅畫給你送來抵修屋的錢?……你小子這賺法,讓我都眼紅。」何貴笑罵了兩聲。又轉移了話題,指著旁邊地茶杯說道:「你這普洱的府尊是怎麼做的?我也算是你的老上司。好不容易來一趟,你小子居然連點兒好茶葉也不上?你那三十年的陳茶是專門進貢用的,我不要,可至少也得拿點兒陳了十年八年地貨色出來吧?」

    「我的中堂大人,您這可錯怪我了。」何貴一陣叫屈,「在戶部的時候,您什麼時候見我品過茶?進貢的茶葉,都是專門請那些品茶高手去選的。我這裡真是只有這些貨色。要不……我請您到外面的茶樓去嘗點兒好的?」

    「得了吧,你!」和珅苦笑搖頭,「外面的茶樓能有什麼好貨色?你這茶勉強還能入口,還是算了吧。」

    「這可是您說地,那可就不怪下官招呼不周嘍?」何貴又笑道。

    「我說何大人,聽你這意思,光喝杯茶就算招呼了我們主子了?」劉全是僕,只能站在一邊,但他跟何貴也是熟人,自也不會太客氣,聽到這話之後,立即開口問道。

    「那當然不算。剛剛交待了下去:涼拌白參、:.:絲、筒乳香雞、紅三剁炒豬肉、酸菜炒牛肉、蘸水鵝、味炒雜菜、牛扒呼,香茅草炒雞、老奶洋芋、荷葉燒魚、苦菜醺水、小米辣炒福壽魚、過橋米線、菠蘿飯,還有家糯米香茶!不知道這些夠不夠呢?劉總管?」何貴笑問道。

    「聽著蠻香,可實際吃起來可就不知道怎麼樣了!」劉全抱著胳膊,一副了不得的模樣。

    「得了吧,你愛吃不吃!」何貴甩過去一個白眼,又向和珅笑道:「中堂,您成天都喂咱們劉大總管吃什麼呀?聽著這嘴巴都刁成不知道什麼樣了似的?」

    「哈哈哈……你小子這嘴巴上的功夫真是見漲,越來越刻薄了,也不知道李侍堯聽過沒有,要是聽過,估計你早就撐不到今天了!」和珅看著劉全被氣得變色地臉,反倒樂了起來。奢華,吃喝住用都比較簡單,所以,並不在意何貴的接風宴簡不簡單,反正他又不是為吃來地。

    「呵呵,笑言而已。對了,中堂,您這回來,不會是真的為了李侍吧?」何貴笑了一下,又正色問道。

    「除了李侍堯,整個雲南,還有哪個當官的用得著我們主子親自出馬?」劉全在旁邊冷哼道。

    「那李侍堯又是犯了什麼事兒呢?」何貴追問道。

    「呵呵,還能有什麼事兒?李侍堯平日桀驁不馴,得罪的人太多。這一回,他貪污受賄的事情被人給揪了出來,福隆安在皇上面前參了他一本,他還能有什麼好兒?」和珅笑道。

    「貪污受賄?」何貴聞言怔了一下,旋即,低頭笑了起來。卻不說話,只是拿起茶杯一小口一小地喝個不停。

    「怎麼?你不覺得開心?李侍堯可是想要你的命啊!你想必不知道吧?春天的時候,你跟那車裡宣慰司的刀瞻辰商議開通緬貿易,他可是參了你一本,說你為圖私利而不顧邊境安定!此外,還說你私立茶事局,又故意傳言什麼『雲南天下,一同喝茶』。想跟他這個總督比肩!這麼一個隨時隨地都想對付你的人。你就不想反過來報復一把?」和珅盯著何貴,問道。

    「中堂,福隆安也是軍機大臣。又是世代豪門,不可能親自去查李侍的罪過。想必,是有人向他告地密吧?」何貴不答,反過來笑問道。

    「也不算告密。貴州糧儲道海寧因父親去世、回旗居喪,又奉召入值軍機處,任軍機章京!因其十年前就已在軍機處供職。所以,軍機章京對他來說可謂駕熟就輕,同僚之中也是熟面孔,說起話來,興之所至就沒了遮攔。酒酣耳熱披露一二昔日李侍堯操守不潔之處,以為飯後談資。不意這話卻很快傳到福隆安地耳朵裡……皇上聞聽之後,又親自詢問海寧。海寧避不過,自然只好把所見所聞稟呈陛下。皇上大怒,便派我跟刑部侍郎喀寧阿來了!」和珅說道。

    「哦?還有一位刑部侍郎?那位人呢?」何貴笑問道。

    「我二人分開查案,他現在在貴州!」和珅答道。

    -

    「哈哈。這位喀侍郎倒是精明,他這是不願跟李侍堯對著幹。把中堂大人您給推到前面來了!」何貴笑道。

    「是啊。所以,我就來找你這小子來了。」和珅點點頭,又歎了口氣:「李侍堯年老位高,皇上曾讚他『歷任封疆,辦事明干,在督撫中最為出色』,並把他與阿桂並稱為當朝『最能辦事之人』,堪稱封疆大吏中之翹楚,地位為旁人不可企及。雲貴的官員都怕他,那海寧要不是在為已經離開貴州,恐怕還不敢說出這些話來。所以,想要查清楚事情的來龍去脈,我只好來找你這不怕他地何大人了!」

    「中堂您太高瞧我了!對李侍堯的那些事跡,不瞞您說,我還真的是不清楚!」何貴搖頭答道。

    「不對吧?你如果不清楚他的陰私,那傢伙又怎麼會容你到現在?」和珅皺眉問道。

    「他可不是容我。只是一來找不到機會,二來,我在京裡還有您這位軍機大臣護著,他動不了我罷了!您剛剛不就說了嗎?李侍堯開春兒的時候就參過我一本!」何貴笑道。

    「我才不信你會沒有他的把柄!當年郝碩、王�望兩個人死得多冤?本以為輕輕鬆鬆就能把你這小小地郎中給收拾了,哪想到居然會被你反咬一口,直接就咬死了?那還是跟你不相關的人,現在的李侍堯可是你當頂的大對頭,所以,你還是少來這些虛的,我要聽實在的!」和珅不悅道。

    「中堂,我是說真的,您別生氣,我還有話!」看著和珅微怒的面龐,何貴又連忙說道。

    「有話就快點兒說,有屁就趕緊地放!」和珅沉聲說道。

    「中堂大人,您千萬別生氣。我說地真是實話,我自打到了這普洱,忙來忙去的就幾乎沒閒過,哪有閒空翻山越嶺去偷窺他李侍堯?他又不是什麼絕色美女……我只是覺得您到這雲南來,實在是走錯了地方!」何貴說道。

    「何大人,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難不成是想讓我們主子空著手回去,讓那些朝臣看笑話?」劉全叫道。

    「當然不是。我只是覺得,中堂大人應該去兩廣,而不是雲貴!李侍真要是貪污受賄,以雲貴這兩年多的任期,又能貪多少?可他在兩廣總督任上,呆了足足有十七年呀!中堂,十七年……」何貴緩緩地說道。

    「十七年!」和珅倒吸了一口氣。廣州素稱「腥膻之地」,當時官場俗諺有「運氣通,選廣東」之說,清代閉關鎖國,但又不是完全封閉海外貿易,還設有一個歸兩廣總督管轄的粵海關,主管西洋貿易。誰都知道海外貿易獲利巨大,被朝廷准許進行這種貿易地廣東十三行的商人,個個都是身家巨萬,李侍堯當了十七年兩廣總督,把著這麼一個金窩窩,又豈會撈得少了?真要是查仔細了,他李侍堯縱是三頭六臂,也得被砍個一乾二淨!……想到這兒,和珅忍不住又看了何貴一眼,心中禁不住一陣慶幸:這小子夠狠呀!得罪了他,早晚會給你還過來。還好自己跟他關係不錯,只是這小子地性情……日後還需不需要提拔一下這小子呢?如果提拔,又該到什麼程度?雖說這小子有仇必報,但也是有恩必報,陝西何家可不是他的本家,只因為待他好,如今已經成了遠近聞名的富豪。可是,這小子的地位如果太高的話,以他這性子,恐怕又不是什麼好事兒……和珅心思電轉,有些猶豫不定。

    「中堂大人?」何貴又在旁邊問了一句。

    「你小了可是夠狠的。有你這一句話,我就有十分的把握能把李侍送進天牢等死了!」和珅說道。

    「中堂似乎也對李侍堯有些不滿呀!」何貴笑道。

    「哼,那老傢伙以為有皇上護著他,他就多了不起了。我們到昆明的時候,一副愛理不理的模樣,什麼東西……」劉全說道。

    「李侍堯的狂妄,可不只是我的一個不滿!」和珅也說道。其實,對李侍堯他可不只是不滿。他跟李侍堯早就已經有不少的恩怨。當時朝鮮來華使臣得到的情報就說李侍堯「年老位高,平日兒畜和珅」,雖然不知道是真是假,但瞧不起他、言語之中侮辱過他卻是一定的。而且,和珅想扳倒李侍堯其實也並不完全是為了出口怨氣。他如今雖已位極人臣,可是,軍機大臣只是臨時職務,這些年來,他的實職依然還是內務府總管、正藍旗滿洲都統,戶部侍郎。別的都還好說,只是這戶部侍郎的帽子頂著好幾年了也不見換一換,他自己也是心焦。他也明白,要想進一步陞遷,當上戶部尚書,他就必須在政治上有非同凡響的表現,而如今李侍堯驕橫霸道,讓其同僚及下屬都到了敢怒不敢言的地步,如果將之扳倒,肯定能大得人心,還能踩著這塊巨大的墊腳石迅速往上爬,這天賜良機豈能輕易放過?

    「中堂,如果讓我建議--李侍堯死不得!」何貴突然說道。

    「死不得?為什麼?」官場之上,歷來是斬草要除根。尤其是像李侍這樣的人,如果不能一次性除掉,日後復起,肯定是一個大敵。縱是和珅身上有乾隆的寵幸,也不敢掉以輕心。

    「因為他跟皇上有四十多年的君臣情份,有著鎮守地方數十年的功勞,有著迎合乾隆爺心意的本事!您剛才也說了,皇上也說過李侍堯跟阿桂是『最能辦事之人』,這年頭,會辦事的人可是不多了。您說,這麼一個臣子,皇上會捨得殺了嗎?」何貴笑道。



第一百六十九章 求情!

    聽過了何貴的提醒,和珅自然也就不再會往廣東跑了。來,任何一名封疆大吏,都不可能不收受手下的賄賂。他是內務府總管,李侍堯在廣東那個「腥膻之地」任職十七年,每年光是進貢給乾隆的東西有多少他就一清二楚,就像四十五年乾隆大壽的時候,李侍堯就進貢了:萬年如意一柄、金無量壽佛一尊、珊瑚朝珠一盤、脂玉萬年有慶一件、白玉祥祿壽三星一件、白玉長春壺一件、白玉蟠桃九熟一件、宋磁霽紅花囊一件、定窯洗一件、嘉窯一統尊一件、成窯五彩瓶一件、定窯福祿尊一件、琅鑲玻璃五屏鳳妝鏡九座、東洋漆炕桌一對、洋鑲鑽石自行人物風琴樂鐘一對、洋鑲鑽石蟠桃推鍾一對、洋鑲鑽石蟠桃表一對、洋油畫小掛屏一對等等總共九十餘件寶物,總價值足有數十萬兩。

    光是壽禮就有這麼些,如果真要算起這十七年的貪賄來,李侍堯就是屬貓的也肯定得把九條命全部玩完兒。可是,這傢伙終究是乾隆的愛臣,就像何貴所說的那樣:四十多年的君臣情份……乾隆皇帝從剛登基的時候就見過李侍堯,並且一路提拔起來的。要不是這老傢伙久在地方,有皇上罩著,卻沒有人約束,養成了自高自大、飛揚跋扈的習慣,恐怕就是到死,也沒人敢把他怎麼樣。

    所以,和珅不去廣東,只打算把李侍堯到任雲貴以後的事情扒來出來算完。反正只要把李侍打倒了,自己的目地也就達到了。所以,趁著自己在普洱「遊玩」。李侍放鬆警惕地機會。他派人回昆明偷偷拿下了李侍堯的總管趙一恆,並且嚴刑逼供。一開始的時候,趙一恆還拚死抗爭。拒不招認,可後來終於奈不住痛楚,把李侍堯地所作所為一一向和珅作了交待。和珅有了堅實的證據,心裡就有了底,踏實下來。他把趙一恆交待的事項筆錄下來,又命人召來了雲南李侍堯屬下的大官員。當著他們的面宣告了趙一恆的供述,一樁一件全都清清楚楚,那些原來忠於李侍堯地官員見和珅已然掌握了全部證據,自己頑抗下去也毫無意義了,還不如從實招來,也許還能保全自己呢。於是他們紛紛倒戈一擊,出面指控李侍堯的種種罪行,就連那些曾向李侍堯行賄的官員。也申明自己是迫於李侍的淫威,被迫行賄的。

    於是,有了這些人的合作,和珅很快就將負隅頑抗的李侍堯給整治得沒了一點兒脾氣。得到了想要的結果,向乾隆奏稱:經查。李侍收受麾下官員莊肇奎銀二千兩,素爾方阿銀三千兩,汪銀五千兩,德起銀二千兩,張瓏銀四千兩,共銀一萬六千兩。又以修理在京房屋收受素爾方阿銀五千兩,德起銀五千兩。又勒賣珠子二顆給思茅同知方洛、昆明縣知縣楊奮共要銀五千兩。以上情節經詰訊李侍堯家人張永受與素爾方阿等,各供相符,李侍堯亦不否認。總計李侍堯受賄索賄約計三萬一千兩,情節嚴重,擬斬監候。

    ……

    按照大清律,「枉法贓」八十兩即絞,「不枉法贓」一百二十兩絞!雖說實際上這條律法早已經沒有人執行,可是,如果貪贓一千兩以上,又被送入司法程序,仍然是難以安安穩穩地脫身出來地。也就是說,雖然按照實際情況,三萬一千兩並不算太多,對大多數的督撫來說,只能算是小到中雨,但這些錢已經足以讓李侍堯栽一個大跟頭。可真論起來,又應當不至於要了性命。這就是和珅的打算。

    可是,事情的發展卻出乎和珅以及何貴地預料。

    和珅跟那位刑部侍郎喀寧阿把奏折稟呈給乾隆之後,乾隆並沒有按照常例將李侍堯交給大理寺或者是三法司會審,而是將之交由了大學士、九卿會審,這一國家最高審級。對此,和珅身為乾隆的心腹,自然就明白了乾隆確實是想保下李侍堯,因為,這大學士、九卿會審雖說體制尊祟,但往往只是走個形式,一般地情況下,維持原判的可能性高於九成九!可是,當和珅押著李侍堯跟一班犯官回到北京之後,在京大學士、九卿會齊,先由刑部辦事人員宣讀和珅等擬罪奏折內容,然後大臣們各抒己見。這次廷議一反常態,效率出奇地高,意見也格外集中,大家一致認為和珅所辦李侍堯一案,就其犯罪事實講,結實可靠,無可動搖,只是所擬罪名過輕,應從重改為斬立決。

    也就是說,在京的大學士以及九卿一致表示李侍堯該殺!

    這時候,李侍堯才知道自己這一輩子到底得罪了多少人!而和珅則是心裡偷著樂……這可不是他要殺人,李侍堯這回是自食惡果,乾隆也怪不著他!

    不過,和珅還是低估了乾隆保下李侍堯的決心。

    在大學士九卿會議的決議出來之後不久,乾隆沒過多久,又下旨讓軍機大臣以內閣名義傳諭各省督撫,對李侍堯一案應如何定罪發表自己意見。這放在和珅的眼裡,擺明了就是想要找人出面幫李侍堯說話。

    但是,很可惜的,乾隆再次失望了。直隸總督袁守、河道總督李奉翰、江蘇巡撫吳壇等人的折子先到,他們的意見都是贊同大學士、九卿所擬,主張對李侍堯應從重「速正刑章」。之後,更多的督撫也都遵旨具題,贊同將李侍堯斬首,河南巡撫劉墉甚至還提出了李侍堯「善納貢獻,物皆精巧,是以天下封疆大吏從風而靡」,將李侍堯說成是進貢成風、吏治敗壞的倡導人、先頭兵,請求乾隆將之「速速明正典刑」。

    竟是沒有一個人願意幫李侍堯說情的!

    乾隆這個時候可是真的失望了,但他心裡保下李侍堯地決心也越加堅定起來。因為,劉把李侍地罪名跟進貢聯繫了起來。

    試想一下。那些貢品可都是他乾隆皇帝收下了。如果按這個   把 李侍堯給宰了,那他這個皇帝的所作所為又算哪一門

    乾隆是個愛面子的,到了晚年就更加如此。就算明知道沒什麼人敢把這事兒擺到明面兒上刺激他。可光是隨便提一提,他也覺得十分不爽。劉是遵旨具題,說地是實情,而且還是個忠臣,他不願跟其一般見識,但他非得把李侍堯保下來不可。

    ……

    「皇上。奴才這兒有一份奏折!」

    好長一段時間,乾隆都覺得心情非常的差,雖然還不至於動不動就發脾氣,但和珅在旁邊伺候的時候也覺得十分吃力。

    「奏折?哪來的?」乾隆隨口問道。

    「雲南!」看著乾隆面無表情,和珅又加了一句:「普洱府!」

    -

    「何貴?」乾隆皺眉問道。

    「皇上明見。正是何貴!」和珅答道。

    「這個時候上奏折,莫非他也覺得李侍堯該殺?朕可沒問他這個知府的意見呀!再者,他跟李侍堯有隙,這個時候也應該知道避嫌才對!」乾隆淡淡地說道。

    「皇上。何貴是為李侍求情的……」和珅說道。

    「什麼?求情?」乾隆眼睛一睜,接著就把手伸了出去:「拿來我看!」

    「�!」和珅躬身應了一聲,雙手平托將奏折奉了上去。乾隆接過來,立即就翻了開來:

    「臣何貴啟奏吾皇:臣細心推勘。平情核議,查李侍堯以大學士辦理總督事務。受恩至深至重,乃貪黷行私,贓跡纍纍,大學士、九卿擬請即行正法,不特問之李侍堯應知罪無可,即臣等亦無不怵目警心,刻刻以李侍堯為戒。惟是李侍既有敗露之案,而復有狼藉聲名,凡屬臣工�不之事誠如聖諭,不能保其必無,且李侍堯歷任封疆,其辦事之勤干有為,實為中外所推服。設庸碌者以善於掩蓋而幸脫法網,勤能者以猝經敗露而決不待時,其情似稍有可憫。查律例開載』八議『條內有』議勤『議能』之文,是國家慎重刑章,原有功過相權之典。今李侍晚節有虧,而勤勞久著,可否稍寬一線,不立於處決,出自皇上天恩。……」

    ……

    「想不到這何貴出身粗鄙,這奏折倒是寫得中規中矩!」

    奏折不長,乾隆沒兩下就瀏覽完畢,臉上也不見做出什麼表情,但以和珅地那一雙毒目,還是看出來其中的一絲欣慰與一絲失望。欣慰,是因為何貴的這份奏章,既合了乾隆現在的心思,又體現了一名官員對國家的忠心,說起來,乾隆對何貴還是蠻護著的,何貴這一份奏章,讓乾隆覺得自己對何貴的那一絲看護沒有白費,物有所值;而失望,則很明顯是為了何貴的官職太低地緣故……小官兒,說話不夠份量,在這滿朝喊打喊殺的情況下,根本就保不下李侍堯!

    「皇上,何貴在此時機進此奏章,倒也是真心為國。其實,在雲南之時,他就對奴才說過,想要治罪李侍堯不難,兩廣之中走上一遭,即使其有九條性命恐怕亦是難逃。然治理國家,人才難得。殺了李侍不難,可國家今後遇到大事,皇上手中就少了一個處繁治劇的能員。奴才當時頗受震動,也想到如今朝廷之中能夠獨當一面的全才實在是太少,若是平時還好,有阿桂以及奴才等人還勉強可以頂上,可阿桂年紀已經大了,而且,如果國家同時發生好幾件大事,沒了李侍堯,朝廷豈非要捉襟見肘?所以,才沒有再深入地查下去。只是將案子大致查清便即結案!可沒想到……」和珅又小心翼翼地說道。

    「可沒想到,李侍堯這奴才竟然如此不得人心,居然鬧得滿朝文武都要想他的命地結果!唉……」乾隆被和珅這一席話說得一陣慨歎,對李侍也是忍不住一陣惱火。你說你這傢伙,有好好的總督之位就老老實實的做唄,有我這皇帝撐著,誰敢把你怎麼著?可你到好,驕橫跋扈,弄得滿朝文武都是怨言。現在就是老子想救你都難!

    「皇上,奴才這兒還有一份兒奏折!」看到火候已經差不多,和珅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個折子,對乾隆說道。

    「還有一份兒?」乾隆一怔。

    「皇上,是雲南巡撫孫士毅為李侍堯求情的折子!」和珅微笑著說道。

    「哦?孫士毅?他不是因為坐視李侍堯貪賄驕縱而知情不報,已經被朕革職了嗎?」乾隆問道。

    「皇上,新任雲南巡撫嚴希深尚未到任,孫士毅自然只有先行留在昆明,以待交割了。不過,他對自己所為也是頗感後悔,只是,他還是覺得李侍堯最好還是不要殺!」和珅笑道。

    「……那他說什麼?」

    「孫士毅說:李侍堯歷任封疆,實心體國,認真辦事,在各省督撫中並不多見。其雖晚節不夠謹,竟至將兩省事務盡入督衙,使巡撫猶如空設,但罪不至死,若皇上開恩棄瑕錄用,將來未必沒有其報恩之處。……」和珅說道。

    「哈哈哈……好個孫士毅,求情告狀兩不誤,倒是虧了一番苦心!」乾隆突然大笑,好一會兒才停下來說道:「也罷。李侍堯驕縱不堪,兩廣任上,廣東廣西的兩個巡撫也未見有任何奏章將實情上稟,朕也不好苛求了他孫士毅。就讓他暫時隆級署理雲南布政使一職,將功折罪吧。」

    「皇上聖明!」和珅山呼萬歲,再次從袖口掏出一方絹帕模樣的東西來:「皇上,奴才這兒還有一樣東西!」

    「你……」一步接一步,沒完啦?耍著皇帝玩兒呢?看著和珅這接連的舉動,乾隆微微有些不悅。

    「皇上,這是何貴派人所描繪的緬甸邊境地形勢力分佈圖!」和珅又微笑著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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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章 你還有臉來?

    李侍堯案,何貴,孫士毅之後,又有安徽巡撫閔鄂元提出由原審欽差和珅、喀寧阿等會同九卿重審,以「確定畫一罪名」這一「游移兩可」的意見,終於使得乾隆鬆了一口氣。兩個巡撫「求情」,雖說在人數上稍顯單薄了點兒,可總比沒有要好,他也有了籍以轉的餘地。於是,等到各省督撫的意見都投送到了京城之後,他就向天下臣民頒布暫緩處決李侍堯的明發諭旨,其中著重提到「各督撫大率以身在局中,多請照大學士、九卿所議,而孫士毅、閔元則以李侍堯歷任封疆,勤干有為,為中外所推服,請援『議勤』『議能寬一線具奏。是李侍一生之功罪,原屬眾所共知。諸臣中既有仍請從寬者,則罪擬惟輕,朕也不肯為已甚之事」。說到這裡,乾隆可能也感到不夠理直氣壯,就又補了幾句,說明年朝審,九卿勢必擬以「情實」,到那時「朕亦不能曲法姑容」了。

    但哪裡還用等到「明年朝審」呢?煌煌諭旨頒發不過數月,甘肅撒拉爾回人蘇四十三發動了反清起事,李侍堯即被「特旨」從刑部大牢裡請出來,「賞給三品頂戴,並戴花翎,赴甘肅總辦軍務」。不久,陝甘總督畢因積勞成疾卒於任上,乾隆立即又下旨命李侍堯「管理陝甘總督事」。李侍由雲貴總督任上獲罪,不過半年時間,又去總督更為重要的陝甘等省了。

    而負責辦理李侍堯案和珅也因為其能力出眾,終於得以將翁方綱擠出了戶部。成為戶部尚書。無論在實際還是名義上,都已經是清廷的財務大總管。不過,這位乾隆地寵臣運氣不好。剛剛升上去沒多久。就不得不再把頂戴花翎換回更加低級地。

    原來,撒拉爾回人起事不久,和珅志得意滿之下,為搏軍功,便向乾隆請贗出征,乾隆也想再給他個立功的機會。便派他與阿桂統軍征剿蘇四十三。阿桂當時正在督辦河工,和珅先到軍前,欲於阿桂到來之前撲滅起義,建立殊功,便分兵四路進擊,不想卻失敗了,勇將總兵圖欽保陣亡。和珅心怯之下,不僅沒有奏報自己指揮不當以致失利的過錯。還隱瞞了圖欽保捐軀之事,並顛倒是非,彈劾勇將海蘭察、額森特地先戰取勝是導致清軍受挫的原因。

    這個時候的和珅可能已經急糊塗了,人家打了勝仗反倒還有了罪過。他這理由放到哪兒也說不通,何況乾隆並非不同軍事。所以。這份奏折遭到了乾隆的嚴厲斥責,而且,他這新任的戶部尚書也被降三級留任。

    不過,和珅受了這個教訓還是不悔改。等到阿桂趕到軍營後,問失利之因,他又諉過於「將帥傲慢」,不聽調度。阿桂「令將帥於次日清晨集於轅門之前」。「每呼一將入,輒命和珅坐其側」,阿桂「有所調撥,及命屯戍處,其人輒應如響,如是者數,和珅坐上甚恚憤」。阿桂問和珅雲,「諸將未見有何輕慢之處,吾手中尚方劍不知誅誰之頭耶?」和珅被嚇得「戰慄而無人色」!不過,阿桂也知道和珅不是輕易能殺的,如果殺了,自己恐所也要受到乾隆地見責,所以,本著眼不見心不煩的原則,即命和珅離開軍營,滾回京師。

    而時任陝甘總督的李侍堯則因辦理後勤有功,被阿桂放到了功勞薄上,平定蘇四十三起義之後,被乾隆下令「給予現任品級頂帶」,不久,「加太子太保」宮銜,不過一年功夫,又從一個待決死囚的陰影下走向了晚年的輝煌。

    可以說,從頭到尾的整個過程,都是那麼的充滿的戲劇性。

    *********************

    「多大啦?」

    「十七!」

    「看你這身子板,不像是十七,反倒像是五十七地!哪兒人?」

    「橄欖壩的!」

    「叫什麼名字?」

    「瓜木比!」

    「瓜無比?你還真是運氣,你要是呆在四川那還得了?……哪個族?」(「瓜」在四川方言之中,有傻的意思)

    「景頗人!」

    「景頗人?」劉昆亮坐在一張八仙桌後面,雙腿伸出翹在桌子上,一臉不屑地看著眼前這個瘦小乾枯、一臉老相的小年青,又有些嫌棄地揮了揮手:「你這模樣像嗎?景頗人可是號稱跟雄獅一樣兇猛地。你這小身子板兒,跟一個月沒吃飯似的,也敢說是景頗族?還是趕緊回家去吧。我們衙門裡面不收不實誠地人!」

    「大人,我……我真的是景頗人!不信你去我們寨子裡面去打聽!」那瓜木比一下子趴到了桌子上,大聲說道。

    「我怎麼去?橄欖壩跟思茅有多遠?我犯得著嗎?去去去,領了路費趕緊回家去吧!……下一個!」

    何貴曾經說過,要在普洱少數民族百姓之中挑選新的衙役。這樣一來,官府辦事的時候,這些人就可以充作先鋒隊,在跟少數民族的解釋以及交涉之中,就有了一條比較順利的渠道,而不會再像以前純由漢人出任的官差那樣受到各族的抵制與敵視。而對能做官差,各少數民族的百姓倒也非常有熱情,每天都有人來。雖說何貴早已經挑夠了滿足「實驗」需要的人手,但人家跋山涉水的過來,總不好直接就說一句「人已招齊」,然後就不管了!這些少數民族百姓個個都是直性子,沒那麼多道理跟你講,既然來了,就要參加選拔,不然的話,就是官府騙人,說不定還要惹出事兒來。所以,何貴無耐之下,只好再將選拔的日子延長,並讓劉昆亮出任這個「選拔官」,同時秘密下令:「盡量不招。」

    可即便如此。如今在府衙裡面吃吃喝喝訓練著的各族「候選」差役。也已經有了三百之數。

    「我以前怎麼就沒發現普洱有這麼多人?」劉昆亮長了本事,在前院兒「獨斷專行」!何貴卻正在後院看著眼前那些穿著五花八門,排隊都排不齊。站都站不直溜的一群人,對著身邊地方洛一陣苦笑:「我不是已經稟報了咱們那位福大帥,讓他再給普洱添一個把總地名額嗎?怎麼現在還不見個人影過來?」

    「那可是雲貴總督,論親信,比李侍堯還高一籌,那一身本事聽說都是皇上一手調教出來的。我哪能知道人

    算!」方洛笑道。上一回李侍堯犯案。和珅查出他逼著買了一顆珠子,花了兩千多兩銀子。刑部認為他這樣軟弱,實在是有失操守,而且也屬於知情不報,擬定將其革職。而何貴則是大駭之下,再三追問他有沒有被李侍堯收買或者威逼,跑到自己身邊當臥底!在得到否定地答案之後,便向和珅以及那位刑部侍郎喀寧阿說情。聲稱「巡撫為封疆大吏,臬司、藩司主官為方面大員,這三人主管一省事務,為朝廷重臣。尚且膽怯而知情不報,何況一小小同知?且方洛久在普洱。任勞任怨,實為難得之吏,還請朝廷予以寬囿。」再加上方洛也不是主動行賄,而是被強行索賄,所以,最終被網開一面,得以留任。比起那些被押到京城享受牢獄之災的官員們,下場好了何止十倍,只是比李侍堯這個罪魁禍首稍有不及罷了。

    「唉……」說到這裡,何貴也不再理會那些正在訓練的各族差役,只是一臉苦瓜相的看著方洛,「你說我怎麼這麼命苦?剛走了一個犯沖的李侍堯,又來了一個看我不順眼的福康安!我到底是哪輩子不積德,被發配到這麼一個麻煩地兒來!」

    「我哪兒知道?我們這些犯官,人家福大帥還不是照樣看不上眼?」;給留了下來當了布政使,雖說降了職,可當時刑部已經有了決議,要將這位老兄發配伊犁(是真地),所以,能夠有這個結果,孫士毅自然對何貴這個提點者感激不盡。何貴跟方洛本也以為有這麼一個人物在上面罩著,兩人以後的日子會好過些,可沒想到,先是不知道哪裡冒出來一個嚴希深,再接著,乾隆居然把福康安給派來當了雲貴總督!要知道,福康安雖然沒那麼貪,可是,這小子可比李侍堯還橫呀!

    「不管了。他愛來不來。大不了,我把這些人全都安排到衙門裡面當差役……誰怕誰呀!」何貴發狠道。來報名的都不好應付,報了名之後已經被暫時選中的,自然就更加不好應付。這些人吃得了苦,受得了累,卻不懂什麼叫「暫時選中」,只以為自己已經被選中了!這種情況下,你要是淘汰掉一個兩個的倒也好說,要是多了,就又是一場大麻煩。而且,何貴的意思,還要按地區、按民族的選拔,爭取每一片兒地方,每個民族最好都有人入選。這樣,在整體範圍的選拔之中就難免有失公平,如果有人拿這當借口,何貴也不好說,因為你就算說明白了,這些人願意聽地也不多。所以,他才想著把剩下的人再置成「綠營兵」,設一個把總管理。這是軍政,布政使跟巡撫管不了,自然只有向雲貴總督請示了。可日子已經過去好久了,福康安卻一直沒有回音,這讓何貴頗為惱火。……以前就不怕你,今天難不成還會怕了你不成?軍政咱管不了,可咱多招幾個衙役你也管不著!

    ……

    「大人,大人……」

    「什麼事兒?又有人鬧騰了?」

    聽到聲音,又看到劉昆亮突然一溜小跑的躥了進來,何貴頓時又是一陣頭疼。他都已經記不得這是第幾批了,他不明白,怎麼選個差役都這麼難呢?這個族的選了,那個族地不樂意!這個寨子落選了,肯定得拉著對頭寨子裡的人一起回家,有心裡不服地,乾脆就直接認為是官府耍人玩兒,要找他算帳……要不是這兩年他在普洱還是積下了一定的聲望,勉勉強強還能壓得下去,這事兒恐怕早就進行不下去了。

    -

    「大人,有幾個人要找你,正在外面等著呢!」劉昆亮躬身答道。

    「你不會把人叫進來?老子我現在不想出去!」何貴大聲說道。

    「哈哈哈,什麼事兒惹咱們何老弟發這麼大的火呀?說出來讓兄弟聽聽,咱們一起砍了他個後娘養的!」何貴話音剛落,劉昆亮還沒來得及答話的當兒,一個粗豪的聲音就響了起來,接著,一個腰挎長刀,穿著武官服飾的虯髯大漢帶著幾個親兵模樣的人出現在了何貴的面前。

    「你是哪位?」熊羆補服!正五品武官!何貴看了一眼對方的官服,瞇著眼睛又打量了一下來人,不認識!於是開口問道。

    「哈哈哈,何老弟果然不愧是一時的風流人物,貴人多忘事,居然連我也不認識了?」那虯髯大漢大聲笑道。

    「我們見過嗎?」

    聽這話說得好像跟自己挺熟似的。何貴忍不住又把這人上下打量了一番,可還是覺得沒什麼印象。自己這些年認識的人裡,倒是有一個長著大鬍子的,可紀昀紀曉嵐那模樣,自己還不至於忘得沒影呀!再者說,《四庫全書》剛剛編纂完成沒多久,那老頭兒現在應該還在家裡得意地休養才對,怎麼可能跑到雲南來?

    「怎麼會沒見過?咱們還挺熟呢!你再看清楚一點……」那虯髯大漢被何貴這兩句話問得有些不爽,又走近了幾步,直接把臉就湊到了何貴的面前,任由其左右端詳。

    「……嗯,好像是有那麼一點點兒的印象!可,可我怎麼記不起來在哪兒見過你呢?」何貴也忍不住拍了拍腦袋,有些苦惱地說道。這虯髯武官表現的跟他挺親熱,還一口一個「何老弟」,自己反而記不起人來,這如果真是哪個熟人,豈非很沒有面子?可……怎麼就是想不起來呢?

    「我姓王!」虯髯大漢終於忍不住了,大聲說道。

    「王?」何貴又是一皺眉,「這個姓是不是太多了?一抓一大把,你讓我上哪兒記去?」

    「你……」虯髯大漢終於急了,「我姓王,排行老七……」

    「王七!?」

    虯髯大漢話音未落,何貴就已經一下子跳了起來,接著就是一聲大叫!

    「哈哈哈,何老弟,你終於記起我了?」虯髯大漢忍不住大笑起來,雙手一開,就要來個熊抱的模樣。

    「王八蛋,你他娘的還有臉再來見我?……」

    與虯髯大漢王七的興奮不同,何貴卻突然變了臉色,一臉猙獰,看著王七走過來,竟猛地抬腳就踢了過去。


第一百七十一章 火!

    唉呀呀,我說老弟,不至於這麼恨我吧?」

    王七終究是武官,身手敏捷,見到何貴這一腳,立即就一下子蹦到了一邊,攔住身邊那幾個想找何貴麻煩的親兵,又苦笑著問道。

    「媽的,恨你?老子恨不得直接就把你扔到瀾滄江裡去餵魚!」何貴大聲吼道。

    「好好好,算我錯,我的錯,成不?」王七雙手合什,竟是一意地委屈求全,「兄弟我不講義氣,見利忘義,眼見著您老人家身陷而無所作為,實在不是個東西!……這樣行了吧?」

    「呵呵,何某人可不敢當您王大將軍這句話。」何貴冷著一張臉,「聽說王大將軍早就到江南去做什麼守備了,怎麼又跑到雲南這窮地方來了?」

    「唉……什麼守備呀!娘的,江南那地方,厲害人物一抓一大把,別人都有錢,還就是當兵的找不到什麼能掙的。別說是我這麼一個小守備了,就是總兵、提督什麼的,也差不多就是各色官吏裡面最清溜的了。老子可是被豐升額那傢伙給坑慘了!早知道精品人生這麼發財,兄弟我就是死也不會離開京城,唉……」王七唉聲歎氣,一個勁的後悔。

    「哼!……那不知道王將軍此來又有何干?」何貴又問道。

    「你不是問我們三爺要個把總嗎?我這不就來了!」王七走過來,也不管何貴願意不願意。一把攬住對方地肩膀,笑嘻嘻地說道。

    「去去去!你想找相公,滾回江南找去!」

    何貴掙開王七的手,又是一腳踹了過去。不過,這一回只是做做樣子了。畢竟,他那一回身陷順天府大牢的事情。並不是王七這種人能救得了的。至於這傢伙反手把精品人生的股份賣了,就更加與他無關了。人家自己的錢,當然是人家自己做主。所以,稍發發怨氣也就罷了,還是不能太過份,要不然,那可就是真地得罪人了,這王七再混蛋。畢竟也是福康安派來的,打狗也得看看主人呢。而且,現在精品人生發了大財,當初賣掉股份的那幫傢伙恐怕一個個悔得腸子都青了,他又何必再去找什麼沒趣兒呢?

    「這位……王大人!」方洛自從脫罪之後,一切都唯何貴馬首是瞻,見何貴已經平息了怨氣,只是不太好開口,便湊了上來,「看王大人也是五品頂戴。可我們知府大人只要向總督衙門要一個把總……」

    「噢,這事兒說來話長!」王七也恢復了嚴肅的表情,盯著何貴說道:「老弟你心思細膩,做事兒滴水不漏,我們三爺很是欣賞……」

    「慢著!」何貴連忙打了一個暫停的手勢,「我跟福大帥見過幾次面。每一次,他老人家對我的態度是什麼樣,我這個人也不算太遲鈍,還能覺得出來。好像還沒到『欣賞』這麼高段的地步吧?」

    「嘿嘿,這個……老弟你可就不知道了。此一時彼一時也,我們三爺現在可是全指望著你呢!」王七神秘地一笑,說道。

    「指望我?」何貴有些疑惑,「我說老王。你跑江南呆了幾年,怎麼就學得那麼彎彎繞了?有話直說行不行?」

    「佛曰:不可說!」左右看了一眼,王七笑道,看何貴面色又變。又急忙一指後院的屋子,加上了一句:「但可進去說!」

    **************************

    乾隆四十九年,

    事實上,何貴並沒有想到自己能在這裡當四年的官兒,而且,一年前,和珅也曾來信說要給他陞官,卻讓福康安給攔下了。不過,對此,何貴倒是沒有太多的怨言。

    時間長,也就足夠他做更多的事情。

    這四年裡,普洱茶已經由每年最高出產十二萬擔降到了如今的九萬擔多一些。不過,茶稅的收入卻提高了足足一倍半。因為,按照何貴的安排,普洱建立了許多的茶葉儲存倉庫,主要目的,就是製造陳茶。普洱茶越陳越香,有年頭的茶葉甚至都是無價之寶,何貴這麼做,自然沒有人反對。

    而設在車裡宣慰司地邊境貿易市場也是越來越紅火。玉溪古窯的青花瓷即便是在中國境內的價格都不低,販賣到緬甸等地自然就價格猛漲,還有綠豐、建水的紫陶等產品,也是如此。據聞,甚至有西洋人長久駐留在安南、暹羅等國的海濱,等候從中轉運過去的瓷器、蜀錦、茶葉等物。而為了能夠換取更多地貨物,緬甸、暹羅以及安南等地的百姓,也開挖了許多新的玉石礦,使得翡翠原石的價格進一步放低,又讓何貴等人的利潤大漲了一截。而同樣的,除了翡翠玉石、寶石之外,來自這三個國家的各種藥材、香料以及珍稀木材等產品,經過普洱轉運到內地之後,立即就是被一搶而光。

    而手裡有了錢,何貴又開始大規模鋪路。

    從昆明到思茅,再到車裡宣慰司,已經鋪起了一條由青石板、三合土構成的寬闊道路,雖然按照舊地習俗,人們依舊稱這條道路為茶馬大道,可是,這已經算得上是一條馬路了,除了少數的地方較窄之外,大部分地方都已經能通過馬車。除此之外,從普洱其餘各府的道路,在巨大的財力支撐下,也開始在按計劃逐步修建,並且獲得了從布政使衙門到巡撫衙門乃至總督衙門地一致支持。何貴提出的「讓雲南四通八達」的口號,也已經開始深入人心。

    同時,由於何貴逐步推行「文化侵略」,又開始使用一手給糖,一手大棒的民族政策。同時利用經濟手段引誘那些少數民族,許多分佈在山中地寨子也開始走出山林,並且逐步合併在一起,使得官府的管理難度進一步降低,

    總之,整個普洱。都呈現出一派欣欣向榮的景象。

    夜!

    車裡!

    宣慰使刀瞻辰正邀請了一些在本地設下商舖做生意的商人,以及手下的幾個土目在宴飲。經過幾年的發展,曾經地大寨子已經變成了一個大型的市場。南北貨物盡集於此,然後再向南北發放。雖說按照先前與何貴的協議,這裡的稅收並不能由宣慰司獨佔,可是,何貴也沒有虧待他,而且。身為本地的主人,刀瞻辰也是佔盡了地利,最終賺了個盆滿缽滿。所以,他這幾年的心情一直都很舒爽,幾乎每天都是笑哈哈的模樣。

    「哈哈哈……來,讓大家乾上一杯!」相比起剛跟何貴見面的時候,刀瞻辰已經胖了,或者說是富態了許多,舉著青花瓷酒杯地手上戴著足足五六個鑲著大顆紅藍寶石以及極品翡翠的戒指,十分耀眼。

    「宣慰使大人請!」

    眾人一同舉杯。遙遙敬向刀瞻辰,然後,各自都一口而干。

    「哈哈哈,這可是我托人向知府大人要來的茅台美酒,從貴州運過來的。大家覺得味道如何?」刀瞻辰抹著嘴巴上的酒漬,又笑咪咪地向席間眾人問道。

    「果然是好酒。夠勁道……尊敬的宣慰使大人。您這裡還有沒有這種酒?我德勒伊西全都要了,價錢隨您定!」一名藏人打扮的商人單手撫胸,向刀瞻辰問道。

    「哈哈哈,德勒伊西朋友,這茅台美酒還是我上一回去普洱府的時候,在知府大人那裡嘗到的。可惜知府大人並不怎麼喜歡喝酒,家裡只有一點兒。所以,直到現在。才托人又給我弄來兩壇,真的是沒有多餘地啦!……」刀瞻辰大聲笑道。

    -

    「那可實在是太可惜了。這酒如果運到我們西藏,肯定會有許多土司老爺願意花大價錢購買的!」德勒伊西有些失望地說道。

    「哈哈哈,德勒伊西。你如果能再多弄一些鱷魚皮過來,不用宣慰使大人幫忙,我就把這種酒給你弄來,要多少有多少,怎麼樣?」一名漢族商人插嘴笑道。

    「你這狡猾的傢伙,又想故意笑話我是不是?我不上你的當!」德勒伊西冷哼了一聲,說道。原來,他剛到車裡做生意的時候,除了金銀,冬蟲夏草等物之外,還帶來了幾馱鱷魚皮,本以為這在西藏頗為值錢的東西也能換上大錢。鬧到後來才發現,緬甸、暹羅等地根本就不缺這玩意兒,活地鱷魚都有人牽來,何況幾馱鱷魚皮?鬧了一個大笑話。

    「茅台是貢酒,雖然夠勁兒,夠香,但其實並不符合你們藏人的口味兒。依我看,德勒伊西,你最好還是去進一些秦池勁酒!那可是咱們知府大人自己家裡釀的酒,不僅勁兒大,而且喝完之後還不會頭疼。聽說,就連青海那邊的藏人、蒙古人,也都去那裡買呢!」又一名漢族商人說道。

    「哦?知府大人家裡也釀酒?」德勒伊西眼睛一亮,問道。

    「哈哈哈,德勒伊西,別聽這些傢伙的。他們又故意逗你呢。秦池勁酒是知府大人老家的酒,還在陝西呢。你難道還要越過崑崙山,走過青海、甘肅去買嗎?哈哈哈……」又有一名漢族商人笑了起來,明顯對何貴非常瞭解。

    「你們這些混蛋!」德勒伊西聽到這話之後,明顯有些生氣,瞪了那兩個耍弄他的漢商一眼,又朝著旁邊的侍女就大聲說道:「去給我拿幾個大碗來,我要跟這兩個傢伙鬥酒!」

    「喂喂喂,德勒伊西,我認錯成不成?你也知道,我地酒量不行……」一名漢族商人急道。

    「就是啊。德勒伊西,喝多了酒,在宣慰使大人面前失了禮儀怎麼辦?」另一名落入窘境的漢族商人也緊跟著附和道。

    「哈哈哈,大家不用管我。酒就是拿來喝的,大家儘管隨便……」刀瞻辰大聲笑道。

    「對對對,你們逗弄別人,也就應該做好被罰的準備!」一乾土目、還有其他各族地商人也紛紛笑道。漢族商人最為精明,在整個車裡所佔的商業份額也是最大,只是因為有何貴不許擾亂市場秩序的禁令,才只能走正當商途,可同樣的,因為有何貴這一後台,這幫傢伙的各種手段也使得毫無顧忌,其他各族的商人沒少在他們手上吃虧,矛盾當然也就產生了。這兩個逗著德勒伊西玩兒的漢族商人又是車裡最大的漢族商人中的兩個,眾人自然不會放過這個機會。

    「不要啊……」

    「啊--」

    兩個惹事的漢族商人求情也是無用,想推拒著不喝,那個德勒伊西乾脆就走下場挨個地拿著碗灌。從西藏出來,沿途要經過不少危險地段,所以,經常行商的藏人大多高大威猛,頗具勇力。德勒伊西就是這樣的,兩個漢族商人雖然體質也不算差,卻遠遠比不上他,再加上德勒伊西又有人幫忙,他們哪裡又能撐得住?只有挨灌的份兒。而看著他們受窘,旁邊的一干人也都看笑話一樣地笑鬧成一團。可是,就在這酒宴的氣氛馬上就要推上最高峰的時候,一聲淒厲的慘叫卻突然從遠處傳了過來,接著,又是幾聲。南疆的夜空並不安靜,也有不少蟲鳥猛獸在夜裡鳴吼,可是,這幾聲慘叫卻把一切雜音都壓了下去,生生地把這場熱鬧給打斷了。

    「怎麼回事兒?」

    眾人都有些不解,刀瞻辰也端著酒杯站了起來,正要下令讓人出去看看,那給人灌酒灌上了興頭的德勒伊西卻早已經反應過來的,也不顧自己轉身之間把一碗酒全都倒在了那名正挨灌的倒霉蛋兒的兩腿之間,按著腰間的藏刀就走出了大廳,而之後,還沒等眾人都跟出去,他又急急火火的跑了回來:

    「火!火……起火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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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二章 陰謀開戰!

    起火了。

    車裡為了商貿需要,新建了不少的樓房。當然,這些樓房也全部都是木頭的。所以,火勢一起,立即就順風燒了起來。而在這越燒越大的火勢之中,陣陣慘叫也不時的傳出來,讓人聽著一陣揪心。

    「有人來搗亂,馬上派人,去給我抓起來!」

    刀瞻辰最為關心自己的寨子。這可是他的根本!幾年來好不容易才有現在的成果,哪怕是被人破壞了一點兒,他也會心疼地受不了。不過,看到起火的地方還比較遠,只是一些散商的臨時聚居點,他還是鬆了一口氣,只是趕緊派手下一個頭目帶了二十多個人前往起火地點查看,同時派人去找水龍救火。在他想來,可能是哪路毛賊不知天高地厚的想來這裡發一筆財,要不然,這些傢伙為什麼不選那些大鋪子,而只是選擇那些散商的聚居點動手呢?很明顯是因為那裡的防禦力薄弱!

    「是什麼人這麼大膽,居然敢到車裡來撒野,難道他們不怕官府出兵嗎?」有個商人問道。多年前,傅恆率領數萬大軍過境的情景還有不少人記得,這也是為什麼這原本並不怎麼安生的地方發展起這麼一個大規模的貿易市場之後,卻一直沒有什麼人敢來撒野的原因之一。乾隆雖然有許多這樣那樣的毛病,可是,他有一點卻做得很不錯,那就是對外的強硬。誰敢冒犯了他。不管是什麼人,他都要先打過去再說,不管輸,至少先要把面子給掙回來。何貴也正是靠著這一條,鎮懾住了邊境上地各種勢力,畢竟。這裡雖然天高皇帝遠,可也沒有哪一家的勢力強得過大清的官府以及雲貴的駐軍。

    「誰知道。不過,不管是什麼人,敢到車裡來惹事兒,結果都好不了。你忘了,普洱就駐著一位守備呢,手下就有兵馬一千多人,到時候。再由知府大人勒令各族村寨相助,搜遍這方圓幾百里不成問題!他們就算能逃得掉,又能躲到哪兒去?」

    「難說。俗話說得好:不是猛龍不過江呀!」一名漢族商人說道。

    「哼,什麼猛龍過江,這附近倒是有一條瀾滄江,那些人敢游嗎?江的兩岸又全都聽那位普洱知府大人的。這些人就算再厲害,又能怎麼樣?」德勒伊西「哼哼」地說道。

    眾人談論著,並沒有怎麼把事情放在心上。能走到邊境來做商人地,哪一個沒見過些世面,遇到過些危險?外面也就是一群強盜而已。還能翻了天不成?

    可是,眼見著這火勢好像有越燒越旺的意思,遠處甚至還傳來了喊殺聲,而且聽著好像人數還不少,原本鎮靜的人們也開始變了臉色,一些鋪子距離事發地點有些近的人呆不住了。開始向刀瞻辰告辭,然後,受到這些人的影響,另外也有人開始離開,說是要回到自己的店裡去召集人手,準備防禦任何可能出現的意外。而還有一些人,諸如德勒伊西這種沒有店舖的行商卻留了下來。

    ……

    「宣慰使大人,我也過去看看。到底來地是些什麼人!」看著遠處的火舌吞吐,德勒伊西舔了舔嘴唇,向刀瞻辰說道。

    「我們一起去!」

    刀瞻辰沉著臉,從身邊護衛手中接過一把緬刀。帶頭向外面走去。

    ……

    比起當年何貴在開封府所遇到的那場大麻煩,車裡這次遇到的麻煩並不算什麼。可是,開封那回著火的時候沒有人拿著刀亂砍,車裡卻有。而且,人數還不少。

    「老爺,是……是強盜,他們好凶狠,而且,足有兩百多人呢!」

    帶著人剛走到寨子裡街道的一個轉彎處,刀瞻辰就遇到了那個被派出去的土目,一個平時自詡英勇的傢伙。可是,此時此刻,這傢伙已經顯得十分狼狽,不僅頭髮散亂,身上還滿是血跡,甚至還有幾處深深的刀傷。

    「兩百多人?」

    刀瞻辰心裡禁不住一跳。兩百多人的數目聽著好像不多,但在南疆算來,也算得上是一股不小地戰力了。這附近能擁有這麼一股力量的勢力,也沒有他不知道的,大多數都算得上是他的手下,要麼也有些交情,應該沒有人會突然朝車裡進攻才對!?

    「馬上再去召集人馬。一定要把這些人全部給我拿下來!」刀瞻辰也顧不上考慮太多,雖然兩百多敵人並不見得就多麼可怕,可是他也只有全力以赴了。不然,這兩百人足以將車裡鬧個底兒朝天。

    「大人,我也去把手下都召集過來!」德勒伊西也在旁邊自告奮勇地說道。

    「謝謝你,德勒伊西!」刀瞻辰點了點頭,他也不矯情,現在車裡一邊的形勢並不太好,這德勒伊西手下也有幾十名藏人,幾乎個個都是孔武有力,如果能夠幫忙,自然是再好不過。

    「宣慰使大人請在這兒等著我!」

    德勒伊西快步離開了,臨走的時候,依然不忘撫胸施禮。刀瞻辰是宣慰使,更是土司,西藏還是奴隸制,德勒伊西雖然是個自由人,但對土司以及貴族地尊敬,早就已經印在了他們這些藏人的心底。但是,德勒伊西沒想到,他還沒走出去幾步,就聽到後面一聲「阿碴」的怪叫。

    再回頭看時,就見到幾個穿著寬大短褲的蒙面刀手已經跟刀瞻辰的護衛交上了手,而刀瞻辰卻正懷抱著一把緬刀往地上倒去……那把緬刀,正插在他的胸口。很明顯,事出突然,刀瞻辰被人襲擊得手了。

    「大人--」德勒伊西大怒,一聲咆哮,藏刀倏地拔在手上,猛地就衝了上去,剛與一名敵人接觸。就是不管不顧地一刀揮下。如此兇猛地氣勢之下,那敵人不敢硬拚,想要回刀自防,可倉促之間的單手上擋,又怎麼可能抵得過德勒伊西地雙手猛劈?結果,被德勒伊西這一記硬生生地劈掉了半個膀子。而還沒等這人來得及捂著傷處慘

    勒伊西猛地又是一記橫削,把他從肩膀處給分屍了。

    ……

    ***********************************

    「這麼說,刀瞻辰……死了?」

    -

    普洱!何貴聽著方洛的招告,忍不住長歎了一口氣。現在距離車裡被劫已經過去了兩天,消息傳來的時候,那邊的事態也已經平定了下來。可是,損失卻已經無法挽回。

    「是地。」方洛的神情也顯得有些頹喪。「他當時正在等著手下召集人馬平亂,結果,被突然殺出的幾個強盜給刺穿的胸膛!當場死亡!」

    「我還以為他不會太倒霉!本想著日後多給他些好處補償一下……呵呵,現在看來反倒還能省下一筆了!」何貴笑了一下,只是笑容有些難看:「真是可惜啊,這人其實還是滿不錯的,對治下的百姓也挺照顧……在土司裡面,算是個少有的異數了!……那些賊人都抓住了?」

    「有幾個跑了,抓了十幾個,其餘全都殺了!是緬甸撣幫人!」方洛的語氣裡面並沒有任何地怒氣或者驚訝。反倒是一絲微微的愧疚。

    「有了人證就好啊……這樣才不枉他們準備了這麼長時間才發動。」何貴又難看地笑了一下,搖頭說道。

    「現在我們怎麼辦?」方洛又沉聲問道。

    「王七那王八蛋出發了沒有?」何貴沒有回答,而是反問道。

    「剛接到消息就帶軍出發了。估計用不了明天,昆明那邊也該差不多也能得到消息了!」方洛答道。

    「好啊。既然如此,你就趕緊去準備糧草吧。跟緬甸的戰鬥馬上就要開始了,咱們可沒那麼多時間給誰哀悼!」何貴歎道。

    「真要打?」方洛抬眼問道。

    「不打……費那麼多功夫幹嘛?」何貴反問道。

    「緬甸人不會承認的!真要打起來。邊境一帶,肯定又要變回原樣了!那可是你這幾年的心血,捨得嗎?……」方洛說道。

    「都到這地步了,別說是心血,心頭肉該扔也得扔啊!」何貴雙手捂臉,「誰叫人家說了算呢!」

    「……」方洛沉默了,良久,也只是發出了一聲歎息。

    陰謀!

    一切的一切。車裡的被襲,刀瞻辰的被殺,都是一場陰謀的結果。而誘發這場陰謀的最根本原因,則是何貴地那張《緬甸邊境地形勢力分佈圖》。

    當初。何貴弄這麼一張圖,其實只是為了給自己找一條後路,給自己大開邊貿找一條理由而已。李侍不是曾經彈劾他「私開邊貿,有可能致使邊境不穩」嗎?那他就趁此時機,把對方的情報弄過來,向乾隆表明事情總是雙向的。鄰國能通過商貿活動探聽大清的消息,大清也能通過同樣的手段來打探鄰國的情形。而且,清廷勢大,無論是緬甸、暹羅還是安南,恐怕不到萬不得已,都沒有那個膽子跟大清開戰,所以,就是得到了什麼情報,用處也不大。可反過來,有了鄰國地地形勢力分佈情報,清廷就佔據了極大的優勢,要想打過去,那可就太簡單了。

    可是,何貴沒想到,福康安得知這一消息之後,竟然動了主動挑起戰事的心思。為此,還專門派出王七這個跟他馬馬虎虎算得上熟人的傢伙來到普洱,催促他快些將整個緬甸的地形勢力分佈情況弄到手。

    這種情況下,他能怎麼做?

    他曾經想過把這事情上報朝廷,可是如果那樣做的話,福康安頂多挨頓訓斥,他卻要承受對方的憤怒之火。要知道,傅家這個富察氏可不是李侍那個漢軍鑲黃旗出身的貨色可以相提並論地,福康安要是真想整他,誰也攔不住,就是整死了,他也沒處喊冤去。

    他也想過把這消息透漏給別人,讓別人去給朝廷說去。可是,雲南上下的官員實在是讓人失望,李侍堯在的時候,沒人敢惹李侍堯,如今來了個更猛的,又有哪一個敢惹?巡撫嚴希深,布政使孫士毅都收到過他送過去地信息,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一絲的反饋!

    ……

    其實細說起來,何貴也不是沒想過去打打緬甸,或者是暹羅、安南,甚至還有南掌(老撻)等等這些在中南半島上的小國。可一來他的職位使得他沒有這個權力,二來,這些「小國」也不是那麼好打的!

    當初傅恆、阿桂帶領數萬大軍南征緬甸,鬧到最後,不也只是打了個空響,損兵折將之後黯然退回了雲南?要不是當時的緬甸國王孟駁正在侵略暹羅,兩面受敵,同時也害怕打下去會招惹到清軍的大舉報復,在傅恆率軍撤退之後立即就上書求和的話,說不定當時已經染了病的傅恆就要死在雲南。而且,緬甸的人口也是不少,福康安這麼打過去,頂多也只是一兩萬兵馬,可對方如果急了,至少也能集齊二十萬人,以清軍的戰鬥力,能扛得過嗎?到時候如果再次失敗,福康安會不會將責任也分攤到他的頭上?

    但是,這一切,何貴都沒向福康安問過,因為問了也是白問,而且還會自找麻煩。但他又實在是怕福康安亂來,所以,想了又想,只問了三個問題,都是跟開戰有關的:清軍優勢在於火器眾多,然南方潮顯多雨,彈藥如何保存?緬人善於叢林做戰,我軍能否抵敵?如何對付戰爭之中會發生的水土不服等疫病?

    可惜,福康安對他的這些問題連理都沒理,只是派人送來了一封信給他,信上只有兩個字:多事!

    然後,就是讓王七催促他趕緊完成自己交待的事情。

    於是,無奈之下,他只有按照對方的安排,一步步地往下走!鬧到現在,這場戰爭,已經不可避免!



第一百七十三章 惡人先告狀?

    緬甸人根本沒想到自己會遭到無妄之災。

    乾隆四十九年的緬甸正處在貢榜王朝(又名雍籍牙王朝)的統治下,國王叫做孟雲,是一位比國前作為的國王。他興修翁民梨和難陀湖等水利工程,使國內的農業有了進一步發展,在注意發揚本國古代文化的同時,也注意吸收外來文化,派遣留學生到印度去學習研究有關醫學和各種科學,使緬甸的文化呈現出欣欣向榮的景象。同時,也經常派遣使節前往清廷朝貢,努力修補因為多年前的戰爭而斷絕的關係,並且獲得了乾隆的響應。這個時候的貢榜王朝,可說是正處於黃金時期。

    但是,福康安跟緬甸有仇!

    其父富察.傅恆,當年南征緬甸之時染病,回京之後不久便即病亡;其兄富察.福靈安,隨父出征緬甸,結果沒打幾仗就染上了瘴疫,連北京也沒能回去就死了。可以說,福康安的老爹跟大哥,都是因為緬甸而死,但是,耗掉了父兄性命的那場大戰,雖然打得緬甸上表稱,卻並不能算是真正的嬴了。而除了父兄之仇之外,福康安也有一些私心。雖然他從十九歲便參加了金川之戰,有過一些戰功,但是,那都是在別人的卵翼之下,有阿桂等老將護持,雖然不願意承認,可是福康安也知道,那種條件下,只要稍微優秀些的人都能獲得戰功。而且,金川之後。他歷任吉林將軍,工部尚書這些顯爵高位,卻都是乾隆賞地,身為一名武將,他甚至沒有真真正正的指揮過一場大戰,如今年僅三十歲便出任雲貴總督。他已經忍不住想要拿出一個讓人信服的成績來。再者,主動挑釁對大清國的武將來說,其實已經算不上什麼太大的事情,只要最後勝了,一般就不會有什麼事。就像大將軍兆惠,鎮守回疆的時候就聽說主動挑起過多次戰事,為自己跟手下謀取了不少地軍功。

    何況還有何貴的那一張緬甸地形勢力分佈圖的「引誘」,使得他本就有些蠢蠢欲動的戰意再也按捺不住了。……何況。他的那些手下,也都想開打!

    大炮一響,黃金萬兩!發財尚在其次,在大清國,有幾件軍功在手,比什麼都強。

    所以,在接到車裡的消息之後,福康安立即就命人將一封問罪書送到緬甸,之後,也不理會孟雲王還沒有回信。立即就調兵遣將,糾集了一萬八千綠營兵,開進了普洱!先前何貴所修的那些道路,使得他的開進順利無比。

    ……

    「準備地時間也不算短了,何貴,軍糧與藥材都齊備沒有?」

    「請大帥放心。西雙版納本就是盛產大米、藥材!又有近一年多的時間,我們現在所準備的輜重,足夠大軍用上半年而不虞匱乏!」

    何貴也記不清這是第幾次跟福康安見面了,反正絕不會超過一掌之數。不過,每一次,這小子給他的感覺都還是那個熊樣!……鋒利,且自命不凡!高高在上不會正眼看人的模樣,讓他十分不舒服。尤其是現在。福康安高踞大堂之上,兩邊又都坐著那些所謂的驕兵悍將,卻讓他像一個犯人似的站在堂下聽訓,更是讓他反感無比。

    「哼。半年?你這個知府是怎麼當的?我們大帥親自領軍,打一個小小的緬甸,用得了半年那麼長的時間嗎?」左面那排座位上,一個臉上有一道刀疤地將領冷哼了一聲,說道。

    「那下官立即就派人把東西分出去一部分,正好聽說湖廣一帶今年欠收,大米有點兒貴,運過去的話,說不定還能賺上一些……」何貴直直地站在堂下,面無表情地說道。

    「混蛋,你什麼意思?」刀疤臉大怒,一個箭步衝到何貴面前,伸手就揪住了他的前襟。

    「蒙建,住手!」福康安皺了皺眉頭,出聲喝道。

    「大帥,這小子……」那叫蒙建的刀疤臉聽到聲音,轉過頭來抗聲道。

    「你自己挑釁,又想怪誰?回去坐下!」福康安又出聲斥道。

    「……是!」蒙建恨恨地瞪了何貴一眼,哼哼著又回到了座位上。

    「何貴,你的脾氣還是跟當初在北京一樣,還是那麼又臭又硬,啊?」自己的手下本想幫自己長長志氣,卻被何貴當堂頂了回來,雖說錯在己方,可福康安還是有些不爽。本來,何貴幫了他這麼大地忙,他已經稍稍對其產生了那麼一點點的好感,如今也已經消失不見。

    「大帥這話下官可是不敢當。而且,如果剛才下官卑躬屈膝的話,不知道大帥是不是又要說下官沒有骨氣,是個軟腳蝦呢?」何貴雙手倒背,面無表情地看著福康安問道。

    「你……」福康安聞言一窒,眉頭也緊接著擰在了一起。這何貴說得還真有點兒對頭!可不就是這樣?別人硬氣了,自己不舒服,別人軟了,自己又看不起,只是……「按照你的這個說法,這錯,反倒是在本帥身上嘍?」

    「下官沒這麼說過!」何貴微微一躬身,答道。

    「算了!……這一回你算是立了一功,本帥也不打算跟你計較!」福康安突然覺得很無聊,自己堂堂總督,跟一個知府鬧彆扭,這不又是一個李侍堯嗎?自己是什麼身份,豈能跟那老頭一樣沒品?所以,他乾脆地朝何貴揮了揮手,「你先下去吧。用得著的時候,本帥會叫你的!」

    「那下官告退!」何貴再次躬身一禮,轉身走出大堂,可是,剛走到堂口,他又回過身向福康安抱了抱拳,「大帥,下官有一個問題想問一下,事關此次出征,不知大帥可願為下官釋疑?」

    「事關出征?……是什麼問題?」福康安說道。

    「下官想知道大帥打算怎麼打緬甸?」何貴一臉鄭重地問道。

    「哈……怎麼打?當然是帶兵打了!你這人是傻地啊。這種問題也好意思問出來!哈哈哈……」剛剛那個蒙建又大聲笑道。

    「就是,打仗當然是帶兵打了!難道自己就衝上去啊?哈哈哈……」大堂兩邊的將官也都是一陣發笑。

    「你還有什麼想要問嗎?」福康安也是贊同地微笑了一下,又看著何貴

    |種問題。

    「或許是下官的話有些語病……不過既然開了口,那下官也就不保留了!」何貴看了看左右。再次邁步走進了大堂,直面著福康安說道:「大帥,下官以為,這一次的戰事,在朝廷這一方來說乃是弔詞伐罪,所以,不應以正面攻伐之戰為勝。下官的建議,就是直趨緬甸首都曼德勒。拿下孟雲王,便為勝利!不知大帥以為如何?」

    「……」

    何貴說地很簡單,聲音也並不大,但他的話說完之後,大堂上下卻立時變得一片針落可聞。福康安沒有回答,但他臉上的表情卻變得嚴肅了起來。而同樣的,其餘的那些將官也都紛紛把目光瞪向了何貴,尤其是那個蒙建,竟好像還有些要拔刀動手的意思。

    「你這些話是聽誰說的?王七嗎?」

    好一會兒,福康安才沉聲問道。

    -

    「王七?不。這些只是下官自己的想法!」何貴抱拳答道。

    「你自己想地?」福康安從堂上走了下來,一直走到何貴面前,又盯著他瞧了好一會兒,才慢慢地問道:「你懂軍事?」

    「應該是……不懂!」何貴毫不避讓的回視著福康安的目光,又有些猶豫地答道。

    「不懂?既然不懂,你插的什麼嘴?」福康安的眸子裡精芒閃爍。「仗怎麼打,本帥自有主張。你的任務,就是做好你的知府!……以後,不要再讓我再聽到類似的話,不然,休怪我治你『輕言』之罪!」

    「……下官明白!下官告退!」

    何貴癟了一下嘴,低下頭,躬身退下。

    ***********************

    「唉……」

    知府衙門被福康安給佔了。何貴只好帶著一家人搬了出來。不過還好,這幾年他也沒有白干。邊境貿易本就是發財的行當,這幾年他明裡為官,暗裡為商。雖說沒攢下什麼「太大」的家業,但隨隨便便地一處院子還是招之即有的。

    「相公,是為出征的事兒煩嗎?」

    師雨煙正坐在榻上刺繡,見到何貴一進門就往自己大腿上躺,嚇得連忙把針線拿到一邊,生怕刺著了,本來她還想小小的發發火,教訓一下何貴,可看到自家老公那一臉的愁相之後,又捨不得了。

    「你知道了?」何貴問道。

    「五萬大軍遮天蓋地,現在方圓百里還有誰會不知道那位福大帥要為車裡宣慰司報仇雪恨啊?」師雨煙輕笑道。

    「呵呵,想不到他福康安也會玩兒這種輿論戰了!五萬大軍?嗯,嚇唬嚇唬人是夠了!」何貴翻了身子,把臉直接就埋進了師雨煙的小腹,「……睡會兒!」

    「哎呀,相公……讓人看見了!」

    師雨煙大羞,雖說已經是「老夫老妻」了,可她還是受不了何貴這時不時地「性騷擾」,可無論她怎麼推,何貴就是抱著她的腰不鬆手,無奈之下,又怕把何貴推到榻下面去,她也只好往裡面縮了縮,把何貴整個讓到了榻上。

    「老婆,你說……福康安能打嬴嗎?」臉悶在師雨煙懷裡,何貴卻依然沒有住口。

    「我一個婦道人家,怎麼能知道這種事情?不過,朝廷應該能嬴吧!」師雨煙輕輕捋著何貴的頭髮,說道。

    「沒錯,朝廷能嬴,可是,他福康安能嬴的可能性卻並不大呀!唉……」何貴又翻了個身仰躺起來,然後,順著師雨煙居高臨下的目光又循了上去,「皇上向來是護著福康安的,如果他敗了,肯定會找替罪羊。老婆,如果我遭了罪,你會不會陪著我?」

    「相公,你……你怎麼了?怎麼突然說這些不吉利的話?」師雨煙聞言失色,急忙問道。

    「別怕別怕……事兒沒那麼糟!我其實只是覺得有點兒擔心罷了!」伸出手輕輕地拍了拍師雨煙的臉蛋兒,何貴又笑了:「福康安號稱滿清年輕一代地第一號人物,這一回,嘿嘿,恐怕要受點兒難了。」

    「相公,你這到底是怎麼了?」師雨煙有點兒急,又似乎有點兒不悅地伸出手掌摸了摸何貴的額頭,「剛剛不是還說那位福大帥如果敗了,你就有可能要被頂出去替罪的嗎?怎麼現在,又好像幸災樂禍似的?」

    「我就是看不慣他福康安那副嘴臉,多了不起似地。他也不想想,真了不起的是誰!哼,承著父輩的遺澤,打過幾回仗,真當自己是孫吳復生了?」何貴哼哼了兩聲,又開始歎息:「……可那位乾隆爺真是疼他呀,派到手下的全是驕兵悍將!……只是可惜了,我一眼就看得出來,那小子手上的將官雖然看上去挺厲害,卻沒什麼能獨當一面的貨色。要不然,也不會一聽到打仗就獸血沸騰,而不知道去想想後果!」

    「……嘮叨!」聽著這左一下右一下的話,師雨煙也不知道何貴到底想說什麼了,只能沒好氣地呶了一下嘴,伸出手指使勁戳了戳他的額頭。

    「嘮叨?」何貴一怔,接著又是苦笑:「老婆,問你一個問題行嗎?」

    「什麼問題?」師雨煙語氣懶懶地應道。

    「如果……我是說如果!如果福康安會打敗仗,你說,咱們應該怎麼辦才能避免被牽聯降罪?」

    「相公……」

    師雨煙又是一急,可還沒等她把話說出來,何貴就已經輕輕地捏住了她的小嘴:

    「噓!不許說別的,只許想辦法!」

    「那……」

    「那什麼?」

    「相公……」看著何貴躺在那裡,眼睛卻盯著自己一眨不眨,師雨煙一陣不依,「你一個大男人,幹嘛不自己想辦法?非要問我一個小女子?」

    「想不到?」何貴笑問道。

    「誰說想不到?」師雨煙嗔道。

    「那你有什麼辦法?」

    「想不被降罪,當然只有……」師雨煙突然伸手捏了捏何貴的鼻子,「惡人先告狀了!」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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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四章 國事,家事。

    對福康安惡人先告狀?

    何貴從來沒有過這樣的打算,因為根本就告不動。傅家的根子實在是太深了!乾隆夠寵和珅的了吧?這兩人如果放在一起,非要找一個去死的,乾隆肯定連猶豫都不會猶豫地讓和珅嗝屁去。

    可是,惡人先告狀不行,反過來先去「表揚」呢?

    這也是師雨煙的主意!……這幾年何貴忙的事兒太多,家裡的事務,包括那些生意的來往從來只是管個大概,細務大多都交給了她。沒想到,還真鍛煉出來了一個人才。

    至少,師雨煙的主意讓何貴有了一個可以向朝廷通報的方法。而如果朝廷方面知道了福康安的真正打算,到時候,以乾隆對自家這內侄的疼愛,肯定就會有大批大批的援軍開過來。那樣,福康安頂多會勝得不太光彩,敗的可能性也會變得微乎其微,他被拉出去當成替罪羊之一的可能性也會同樣變得微小。

    不過,雖然這辦法不錯,可每想到這兒,何貴就是一陣鬱悶。

    這年代消息閉塞的程度實在是太厲害了,兩萬大軍的調度都能瞞得結結實實的!京城到現在恐怕都還沒有得到任何一點消息,害得自己不得不當這個透漏者。不過,再想想後世那信息時代,地方上的齷齪事兒照樣也能瞞得過中央,他也就覺得沒什麼稀奇的了。……朝廷離雲南實在是太遠了。而且這路也實在是不太好走。

    不過,就算是要「表揚」,至少也得等著福康安地大軍有了進展才行,那樣也才能有話可說。可讓何貴覺得特別煩惱的是,福康安起兵的速度很快,沒幾天就把大軍開到了思茅。臨了了卻左等右等不願出擊。難道這傢伙只是想拉練一下,帶著軍隊到緬邊境觀光旅遊一番?而最讓何貴惱火的是,那些丘八惹事的本事相當的大,福康安雖然軍紀很嚴,對對某些擾民事件卻也只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鬧得已經開始有民怨了,真要是再這樣下去,他何某人幾年地努力營造出來的人文環境。恐怕又要被破壞的一乾二淨。

    無奈之下,何貴也顧不得什麼開戰不開戰的了,只有寫奏折上呈。

    以前,他給昆明那邊兒寫的都只是私信,所以,上面的人能夠扣下來,可是,奏折不一樣。奏折是專呈給皇帝的,呈上去就相當於開始了行政程序,這如果都敢扣壓。那就是犯罪。

    而且,現任的雲南巡撫嚴希深以及布政使孫士毅也正在為福康安地事兒感到焦急不安。福康安動兵以前,他們兩人還能勉為其難的推說不知道,可如今福康安已經起兵了,他們如果還裝聾作啞,真要是有個萬一。那就是找死沒商量。所以,見到何貴的折子以後,兩人商量了一下,居然也都附了奏折一份兒,一起發到了京城。

    而就在這個時候,福康安也收到了緬甸孟雲王的回書,只是,對這份兒回書。福大帥連看也沒看就用一句「狡辯」給定了性,之後,等待了許久的大軍出動了。

    由西雙版納的打洛小鎮出發,一路橫掃。將邊境上幾路勿忙組織起來的緬軍打得潰不成軍,之後再向西疾進,渡過南壘河,再越南卡江……其進攻方式,明顯就是跟何貴當初的建議相同:意圖直趨緬甸首府曼德勒,生擒孟雲王!

    而這個時候的緬甸主力卻還在其西南沿海,跟一個叫做阿拉干的國家征戰,根本就來不及回防。

    ……

    「老天爺是長眼還是沒長眼,這都行?」

    阿拉干是一個建立了已經幾百年地國度,航海技術十分發達!據說國中還有一批葡萄牙僱傭軍!何貴從一個緬甸和尚口中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嘴巴張得簡直都能直接塞進兩個鴨蛋!葡萄牙僱傭軍?難怪能夠拖住緬甸的大軍!這只僱傭軍就算不能跟緬軍在正面做戰,也不會什麼叢林戰法,可是,如是只是讓其守城,緬軍想要打敗他們,恐怕還真不容易。當年清軍數萬攻打只有寥寥人馬的尼布楚、雅克薩,不也是這樣?不同之處只是攻方一為清軍,一為緬軍,而守方則一為俄羅斯正規軍,一為葡萄牙僱傭軍罷了。雖說僱傭軍的戰鬥力一向比正規軍要差,可是,能到達東南亞的葡萄牙人,恐怕大多數不是海盜就是強人,又是防守,也夠撐上一段時間地了。

    「如此一來,有了這阿拉干的『配合』,福大帥肯定能夠長趨直入,迅速打下曼德勒,生擒緬王!」了一口氣。能打就好,只要打了,大家一切都好說。

    「哼哼,說得好聽!那位福大帥要面對的,可不只是一個緬甸……」何貴搖頭說道。

    「大人,您這話是什麼意思?」方洛問道。

    「其實,如果我是雲貴總督,非要出兵的話,我絕不會自高自大到獨自出手。老方啊,你在雲南也夠久的了,應該知道,邊境上的事情,從來都沒有簡單的,有時候,說是牽一髮而動全身也不為過。他福康安就算打下了緬甸又如何?生擒了孟雲王又怎麼樣?暹羅就在一邊看著!車裡宣慰司地那場戲,你認為他們會當真麼?就算當真了又如何……看到緬甸的下場,難免也會兔死狐悲啊!」何貴歎道。

    「暹羅不是跟緬甸有仇嗎?先前緬甸強盛之時,暹羅被他們打得幾欲滅國,要不是那個披耶.達信橫空出世,將緬甸孟駁王逐走,暹羅恐怕早就成了緬甸的一個邦,如今緬甸被我大清攻伐,他們理應高興才是!」方洛說道。

    「面對一個還可以對付地對手。跟面對一個根本就無法抗拒地對手,你願意跟誰呆得近一些?而且,鄭信(即達信)兩年前已經死了,那個昭批耶卻克裡雖自稱是鄭信之子,可是,你我都知道

    .伐緬甸,欲擒其國王治罪,鄭信自稱華人,對朝廷一向恭謹無比,他昭批耶卻克裡難道就不怕大清起兵為其復仇?」何貴冷哼道。

    「這倒是一個可慮之處。可是,即便如此,那拉瑪王(即昭批耶卻克裡)恐怕也沒有膽子跟朝廷使絆子吧?」方洛說道。乾隆四十五年。柬埔寨發生內亂,鄭信扶立的柬王安農被害。安南王阮福映趁機插手,想將柬埔寨劃入自己的勢力範圍。四十七年,鄭信動員了二十萬大軍,由昭披耶卻克裡率領,浩浩蕩蕩前往討伐。就在大軍抵達前線之時,後方卻發生了騷亂和叛變。演出了一場陳橋兵變的好戲。鄭信王地部將披耶訕卡在受命平叛時率軍嘩變.逮捕了鄭信王.逼使的消息傳來,在柬埔寨洛韋與安南軍對峙的昭披耶卻克裡馬上神速行動。他一面急令在後方帶領大軍的侄兒披耶素裡阿帶兵奔赴首都吞武裡控制局勢,一面將隨軍主管後勤的鄭信之子昭水囚禁起來,並迅速與安南統帥阮有瑞達成停戰協議。回兵吞武裡。4月6日,昭批耶卻克裡回到京城,披耶素裡阿已先此到達,打敗了皇侄格龍坤阿奴拉頌堪;抓住了披耶訕,並強迫鄭信還俗,關了起來。之後,昭批耶卻克裡處死了鄭信王。因為鄭信為國王,用檀香杖擊打後腦的不流血方式處死,終年只有48歲。鄭信的祖籍在廣東潮州,是正宗的華裔,昭批耶卻克裡恐懼清廷會有所反映,便對外自稱是鄭信之子,名為鄭華!可惜。何貴卻在不久之後大開邊貿,無意之中得知了這個消息。當時,方洛曾打算將此事稟告清廷,何貴考慮了之後。將此事壓了下去。

    -

    「人地心理是很奇妙的。再者,暹羅人跟緬甸人也長得差不多,說的話就算不一樣,我們聽著還不是嘰哩咕嘟?你能保證拉瑪王不動什麼歪心思?」何貴又笑道。

    「難道,他真有這個膽子?」方洛還是有點兒不相信。在他看來,邊境上的這幾個國家,都應該對大清服服貼貼才是,就算偶有不服的,也不敢如何。

    「有沒有我也不知道。不過,如果我是暹羅國王,肯定會趁著這大好時機,偷偷的把疆土向西往緬甸這邊移上那麼幾里幾十里的!反正緬甸這時候也是自顧不暇,就算讓朝廷知道了,我也可以說是為大清助戰分憂……有便宜不佔,豈不是成了傻子了?」何貴笑道。

    「呵呵,這說來說去的,鬧到最後,還是大人您厲害……不愧是詭計多端呀!」方洛伸出大拇指對著何貴擺了擺,笑道。

    「你他娘的是讚我還是罵我?」何貴笑罵了過去。

    ……

    「姐夫!姐夫……」

    不管想得有多少,跟緬甸之間的戰事也輪不到何貴跟方洛這一級別地人物去發表意見,至少現在是不行的。所以,聊了聊之後,兩人就散了。何貴也回到衙門。只是,因為戰事,他的小妾依姣跟玉拉都回家省親去了,師雨煙又太穩重,一般不會跟他在閨房之外鬧騰,所以,難免就有些孤單。所以,想了想,他又拿起了一項長久不做的運動:練字!

    「幹嘛呢?什麼時候也知道害羞了?躲門外邊不知道進來?」

    順著聲音看過去,何貴就看到了一身裝的師雪韻。都是二十歲的「老」姑娘了,只可惜這丫頭還是那麼個老樣子,皮得很!要不是這兩年何貴讓她跟師小海去負責外面地商務,恐怕早就閒出毛病來了。

    「本姑娘樂意,你管得著嗎?」師雪韻當然不敢學那些家姑娘穿得既露肩又露胳膊,因為如果那樣的話,師雨煙饒不了她。別人她不怕,就是怕這個大姐,所以,只好包得嚴嚴實實的。可即使這樣,一身緊緊的裝,襯得身材玲瓏浮凸,讓她顯示出了非同一般的活力,讓人忍不住想多看幾眼。

    「既然我管不著,你來找我幹嘛?聽小海說你最近正在跟任師傅學習金石篆刻,浪費了鋪子裡不少的翡翠呢……」何貴說道。

    「這渾小子!」師雪韻聞言大怒,攥起小拳頭就是一陣發狠:「虧得我為了他的事兒又跑東又跑西的,他居然敢打背著我打小報告?看我待會兒怎麼收拾他!」

    「唉呀,果然不愧是聞名普洱地雪二小姐,思茅人盡皆知的女霸王!真是好大脾氣呀!」何貴正寫著字,聞言笑道。

    「姐夫--」師雪韻一陣不依,三兩步並過來,逮著何貴的袖子就是一陣拉扯。

    「好啦好啦,別對我撒嬌!不看看自己多大了,也不嫌丟人!」何貴笑道。

    「丟人?姐夫,你欺負我!」師雪韻生氣道。

    「不許發脾氣,你姐可就在側院兒呆著呢,不想找倒霉的,最好老實點兒!」何貴面不改色,

    「哼!」師雪韻冷哼了一聲,突然把手往何貴面前一伸:「拿來!」

    「拿什麼?」何貴不明白。

    「聘禮呀!」

    「什麼?……」何貴地面色立即變得古怪起來,「你這丫頭,瞎說什麼呢?我什麼時候說要……娶,娶你了?」頓了一頓,何貴又小心地往外面看了看,之後才小聲說道:「你姐那邊不好辦!」

    「你,你瞎說什麼呀!」師雪韻大羞,抬腳就給了何貴一下狠的,「人家說的是小海,那小子看上了一個姑娘,想媳婦兒了,讓你這家主去下聘禮呢!你……算了,自己看著辦!」

    說完,師雪韻就飛身向外跑去,不過,臨出門的時候,還是忍不住回頭媚媚地橫了何貴一眼……


第一百七十五章 聖旨到!

    小海比師雪韻小一歲,今年已經十九。這年頭,到了開始想媳婦兒,其實已經有點兒晚了,可即便如此,何貴還是認為這小子想得太早了點兒。十九歲,不過才剛剛成年沒多久而已,還沒經歷過什麼,生活經驗也不豐富,就這麼開始過夫妻生活,怎麼可能讓人放心?而且還有一條最關鍵的,那就是他何某人成親那麼晚,他師小海憑什麼就這麼早,這不是讓人生氣麼?可是,師小海再怎麼說也是他的小舅子,師雨煙也早早地就在念叨著給師小海找一個好媳婦兒,好給師家傳承香火,所以,何貴就算是心裡「嫉妒」,也不得不幫著把事兒給辦了。

    不過,何貴還沒去提親,這門親事就已經受到了阻礙了。

    原因很簡單,他老婆,師家掌門人師雨煙不同意!

    為什麼呢?

    原來,師小海看上的,居然是一個哈尼族的姑娘。而按照師雨煙一貫的想法:師小海應當找一個漢族姑娘作正室,就算不是書香門第,也得是正經人家。想納其他族的姑娘也不是不可以,但不能為妻,頂多只能為妾!而且,師雨煙這兩年主持家中事務,接觸的事情多,對哈尼族的民俗也有些瞭解,認為哈尼族的姑娘自十五六歲開始便自由地跟異性談情說愛,顯得不夠矜持,就是做妾也有些勉強。

    師小海自小就十分聽師雨煙地話。這一回被老姐反對,卻犯起了脾氣,雖然沒有嘴上硬頂,卻心思不改,結果,就苦了何貴這個中間人。勸說師雨煙吧。師雨煙這一向疼愛弟妹的大姐不知道怎麼回事兒,打定了主意不改,再反過去勸說師小海,那小子也是犯擰,鬧了半天,兩邊都說不動。

    ……

    「我招誰惹誰了?怎麼這段時間什麼都不順?」

    左勸不行,右勸也不行。師雨煙雖然一向以夫為綱,可這一回是事關師家香火傳承的大事。死活不讓步!而師小海呢,正是年少氣盛,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當口,可能在雲南呆了這幾年,也受到了某些影響,絕不樂意委屈了自己喜歡的姑娘,所以,也不同意師雨煙那「為妾不為妻」的最後底限。姐弟兩人就這麼頂上了牛,何貴勸了幾回,心裡開始厭煩。有心向著老婆訓了師小海一頓,結果反倒激起了那小子地逆反心理,差點兒又把家中戰火上升了一層,於是,無奈這定,他乾脆就躲到了一邊。住到了原先福康安來時買的那所別院去。

    「清官難斷家務事……尊夫人的想法,其實也是人之常情。窩泥人(哈尼族)畢竟不同漢人,野性還是大了些,不好做後宅之主!尤其是大人日後如果升了官,離開了雲南,帶著一個不懂漢家規矩的少夫人,恐怕也會有許多不便!」福康安大軍前行,攜帶了足夠的糧草。緬甸又是盛產大米,路上隨便招呼招呼就有不少,所以,普洱的後勤壓力並不大。方洛正閒著在自家府裡跟小妾調情。結果就被何貴給強拉到酒樓喝酒,鬧得一肚子的不爽,可又不好意思給上司臉色看,只能揣著一肚子的無奈聽何貴發牢騷。

    「這個我自然明白。只是……唉!」何貴搖著頭。他當然不會歧視某一個少數民族,但是就像方洛說地,風俗不同,如果日後他帶著師小海兩夫妻去了內地,肯定會出問題。所以,他還是比較贊成師雨煙的意見,只是,師小海那小子就是一個暴脾氣,十幾年來都沒跟家裡人犯過,這一回犯了,估計一時半會兒也擰不過來,再加上那小子背後還有師雪韻那野丫頭在暗裡支持,就更加不好勸了。

    「呵呵,大人又何必為此事傷神?各人有各人的緣法,強求也不見得就好!還是隨其自然吧。」方洛勸道。

    「我何嘗不想這樣?只是可惜,事情說著容易做起來難吶!」何貴歎了口氣,端起酒杯悶了一口,說道。

    「達達達……」

    見何貴鬱悶,方洛正要再勸上幾句,卻被一陣急促的馬蹄聲給打斷了。兩人的座位正好臨近窗戶,順勢朝下望去,就見一隊二三十名騎士,正縱馬揚鞭,在城內的青石路上朝著這個方向疾馳,嚇得路上的行人一個個匆忙躲避,幾個挑著擔子的,東西都撒了一地。

    「這是哪來的混帳東西,居然這麼大膽,也不怕傷了人!」

    何貴正憋悶著,看到這情景,頓時就是一怒,也不跟方洛打招呼,胳膊一甩就下了樓。方洛怕他有失,也急忙叫過小兒付了帳,然後跟了下去。

    ……

    「給老子站住!」

    思茅的街道並不寬敞,何貴往路中間一站,胳膊一展,就攔住了大半條街道。可是,那隊騎士似乎並沒有看到他,為首地那名騎士甚至又使勁給了坐騎幾鞭子,讓馬兒跑得更快了一些。

    「站住--」

    方洛此時才趕到樓梯口,看到這情形,登時就吼了起來。可是,那些騎士根本就不管不顧,一聲不吭,為首那人更是直直地就向路中央的何貴衝了過去,眼見著就要撞上!

    「……」

    何貴真沒想到對方這麼大膽,他又沒喝多,自然不會發酒瘋,看見那高頭大馬生生撞來,自然反應之下,趕緊就抱著腦袋蹲了下去。而那為首的騎士也在即將撞上的那一剎那,猛得一提馬韁……接著,就這麼縱馬從何貴的腦袋上躍了過去。而其他騎士,則趁著何貴收手的空兒,從他身旁疾馳而過。

    之後,馬蹄聲聲,很快就消失地無影無蹤。

    「大人,大人,你沒事兒吧?」總算沒發生安全事故。方洛趕緊衝了過來,使勁兒地把何貴抱著肪腦袋地雙手掰開,又急急地問道。

    「嗯?……」何貴瞇著眼睛左右瞄了瞄,「我沒事兒?」

    「您沒事兒,沒事兒!」方洛的笑容裡似乎有些慶幸,但真的是很難看。

    「媽的!」左右晃了晃。仔細感覺了一下自己確實是沒什麼事兒,何貴的火氣又「蹭蹭」 上來,「哪來的王八羔子,居然敢在思茅撞老子!他了?」

    「大人,剛剛那撥人,好像都是官兵!」方洛小心地說道。

    「我看到了!」何貴恨恨地哼了兩聲,「媽地,官兵了不起?既然來了思茅。那說明就是找老子來地,我看他待會兒怎麼辦!不給老子點兒說法,他休想好過!」

    「大人,您可千萬別亂來。這時候來的官兵,恐怕……」方洛急忙勸道。

    -

    「你別管。」何貴又仔細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然後就是一擺手,「走,跟我回府衙去!他娘的,老子倒要看看,這來地是哪路毛神!」

    ……

    何貴跟方洛在路上的時候就碰到了被派出來尋找他們的差役。等趕到府衙地時候,正看到劉昆亮那小子帶著一大幫子衙役站在府衙門口朝裡面張望。這小子被何貴提拔,如今已經是普洱三班衙役的總班頭,也算是小有地位。可惜,何貴今天吃了癟,正氣悶呢。看到這幫人左擁右擠的沒有規矩,又是氣不打一處來,一人一腳,差不多全給踹了個遍。

    「大人……」

    劉昆亮被踹得最狠,只可惜踹他的人是何貴,所以,只有捂著胯骨自己委屈。

    「堂堂的班頭兒,你看你是什麼樣子?我以前怎麼教育你的?」看著劉昆亮這瑟縮的模樣。何貴又是一陣氣悶,「你就不能給你哥長點兒臉兒嗎?拿點兒氣勢出來成不成?」

    「大人……」在您面前我哪能有什麼氣勢啊?劉昆亮心裡想著,又小心翼翼地往後縮了縮。

    「你……你這不爭氣的東西!」

    狠狠指了指劉昆亮,何貴搖著腦袋進了府衙。爾後直入大堂。

    「來者止步!」

    此時的大堂內外已經被一群官兵給佔了。何貴剛想進去,就被人給攔了下來。兩個士兵身形一擺就堵住了他的去路。

    「本官是普洱知府!你們是什麼人?」何貴此時還穿著便衣,但官派作風不改,看到這兩個士兵攔著自己,立時就擺起了派頭。

    「你就是知府?」兩名士兵打量起何貴來!剛剛從酒樓那邊衝過來沒多久,他們當然認得這個意圖隻身攔住他們地傢伙。

    「想幹什麼?」看著這兩人的目光似乎有些不善,何貴忍不住問道。

    說起來,他也是見過世面的,不僅見過銳健營的精兵,還見識過皇宮大內的御前侍衛,這些人說起來都應該屬於比較彪悍的那種,可是,相比此時擋在他眼前地這些官兵,何貴卻一眼就覺出了差距。眼前這些人的身姿或許沒有御前侍衛那麼挺直,也沒有銳健營精兵那種隨時流露出來的精悍,可是,何貴卻在這些官兵的身上感覺到了一股煞氣!

    沒錯,就是煞氣!這種煞氣,竟然讓何貴又想起了當年在濟寧城中,那些被官兵圍殺的王倫起義軍拚死一戰時慘烈。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氣勢?

    「叫他進來!」何貴微微有些失神的當兒,一個聲音從大堂裡面傳來,很洪亮。兩名攔在堂口的士兵立即就把路給何貴讓了出來。

    「你就是那個何貴?」

    走進大堂,何貴看到了剛剛那個騎馬從他頭上跳過去地傢伙!大概四五十歲年紀,身材高大,方臉;面上留著短髯,每一根鬍鬚都直直地立著,猶如鋼針一般;腰間佩刀,一隻手就按在刀柄之上,手骨奇大,給人一種十分剛硬的感覺。

    「我就是何貴?不知這位大人……」何貴拱了拱手,問道。眼前這人身穿一品武將服色,來頭不小,他自然得收攏一下脾氣。

    「我叫海蘭察!」

    「海蘭察?」聽到這個名字,何貴的眼睛頓時就瞇了起來!

    海蘭察,滿洲鑲黃旗人,多拉爾氏。為人勇敢善戰,乃是一員悍將。乾隆二十年隨軍入准爾,平阿睦爾撒納的叛亂,於亂軍之中生擒准葛爾大將巴雅爾。因功升任頭等侍衛大臣。三十二年,作為清軍先鋒入緬甸作戰。三十三年再度出師,屢建戰功。三十六年入大小金川,平小金川,後又從阿桂平大金川。不久前,甘肅、青海回族、撒拉族發動起義,海蘭察隨軍前往鎮壓,再立大功。整個乾隆朝,出名地武將也就那麼幾個,傅恆、兆惠、阿桂、福康安、海蘭察!如今,傅恆、兆惠已死,阿桂已老,福康安還沒真正顯示出本領,所以,海蘭察可以說是目前整個清廷武將系統中最拔份兒的一個了。

    「何貴接旨!」

    何貴還在回憶著關於海蘭察的信息,一聲斷喝就響在了耳邊,接著,他就看到海蘭察從身上摸出一份兒黃綢卷軸攤了開來。

    「臣何貴接旨!」按理,接聖旨要擺香案,還要穿戴好官服頂戴,還有朝珠,並行三跪九叩大禮。不過,看海蘭察這麼著急,估計也用不上這些擺設了,所以,何貴拍了拍袖子,便跪下了。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查普洱知府何貴,自為官以來,便多有乖張之舉。先為開封知府,便妄言亂政,朕念其乃忠心為國,且多有功勞,不予追究,仍付以普洱知府之任。然其自上任以來,依舊不改舊習,且私開邊貿,妨害普洱淳樸民風,並致有車裡宣慰司慘案,宣慰使刀瞻辰更因故而亡,今緬之戰,其罪責難逃。……著即革職,欽此!」

    「這……」

    罷老子的官?何貴跪在那裡一陣發蒙!這跟他預想的根本就不一樣嘛!福康安現在進展順利,還沒有打敗仗的跡象呀,怎麼這就要找替罪羊了?

    「來啊,摘了他的頂戴花翎!」

    海蘭察可不會管何貴是什麼想法,念完聖旨,便即朝親兵下令道。

    「喳!」

    幾個親兵立即就走了過來,但是,這他們的手卻伸不出去……何貴現在還是便衣,上哪兒摘頂戴花翎去?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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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六章 參贊

    這個……咱們這些丘八往後院闖不太好,要不這樣,自己去把頂戴花翎拿出來,本將軍到時候也好拿了東西交差!」看到手下不動手,也很快明白了過來。看到自己擺了這麼一個小小的烏龍,他也有些不好意思,不過他也沒怎麼放在心上,拿手指撥了撥眼角,又向何貴說道。

    「海蘭察將軍還是不要這麼客氣。在下已經被革職了,這『大人』二字的稱呼可是不敢當了!」

    何貴笑了笑,說道。突然被革職雖然讓他覺得稍稍有那麼一點點失落,可是,讓他覺得奇怪的是,這種失落卻並沒有想像中的那麼大,相反,他甚至還突然覺得十分輕鬆。……乾隆的聖旨裡面說得很清楚,自己被革職是因為任普洱知府及其以往的事情,這也就是說,以往那些纏在身上的事情,什麼輕言土地兼併,私開邊貿,跟上司頂牛等等事情,已經不能再算什麼了,就算不是一筆勾銷也已經差不多,以後別人也不能再拿他以前的所作所為來說事兒。他以後想做什麼就可以從頭再來,不再受到先前事情的影響!雖說已經不再是官,可是,當初他也是因為一時的怒火才去做的官,經過這幾年的沉澱,做不做官其實對他來說也已經沒什麼所謂了。人嘛,其實活得輕鬆就好。

    「不做『大人』也行。反正你在我面前也稱不著什麼『大』!」海蘭察倒是沒什麼架子。看著何貴笑意盈盈地面龐,突然伸手使勁拍了拍人的肩膀,又問道:「何貴,皇上如此處置,你可有什麼要說的沒有?如果有,或許本將軍能幫你轉呈聖聽!」

    「沒有沒有。多謝將軍好意。何某這幾年闖過不少禍,蒙皇上恩典,一直沒怎麼降過罪,到如今也只是革職,沒有『查辦』,已經是感恩戴德了!」何貴一臉笑意,連連拱手說道。

    「真的沒有?」海蘭察使勁地盯著他,又問道。

    「當然沒有!要是有的話。何某就算伏法,也要抗辯一二……我可不是那種願意白白吃虧的人!」何貴笑道。

    「你……你這人還真是怪!」海蘭察忍不住失笑。他也算是閱歷豐富,自然看得出來何貴所說地這些話都不是假的。而且,何貴的名聲他也聽過,連正值巔峰的李侍堯都敢頂,確實不是那種隨隨便便能吃虧的主兒。可是,被罷了官,至少也應該表現的頹喪一點兒吧?看這小子,怎麼還興高采烈似的?

    「有什麼怪不怪的?對了,將軍。何某被黜,不知朝廷可安排了他人接替普洱知府一職?」何貴又問道。

    「暫時沒有!」海蘭察答道。

    「那就請將軍允許何某暫時將知府印信交于思茅廳同知方洛!這樣,咱們也不會誤事!」何貴又說道。

    「當然可以!何大……那個,你覺得怎麼樣合適就怎麼安排吧!」海蘭察揮揮手,說道。

    「那就好。請將軍稍等,何某先去後院把頂戴花翎拿出來……」何貴又朝海蘭察拱了拱手。便要繞過大堂去後院兒。

    「慢著!」海蘭察突然又叫道。

    「將軍您還有什麼吩咐?」何貴回過頭來問道。

    「你這人蠻看得開,也蠻有意思……對我胃口!」海蘭察突然笑了笑:「我也不跟你磨悠了!奉阿桂中堂之命,現本將軍徵召你為隨軍參贊,以供籌謀……你快點兒準備準備,後續兵馬再過半天就到了,咱們馬上就要起程!」

    「……將軍,您,您說什麼?我。我不太明白!」

    隨軍參贊?這是什麼東西?何貴剛剛還輕鬆著呢,聽到海蘭察這話之後,心裡忍不住就是一沉。

    「還有什麼不明白地?福康安福大帥出兵緬甸,阿桂中堂受命統領各地兵馬前往支援。只是雲貴道路難行,所以,本將軍率領所部先行出發追趕福康安部!至於你呢,在普洱知府任上任職數年,對邊境事務較為瞭解,所以,阿桂中堂要本將軍召你隨軍參贊軍機,免得誤了什麼事情!……這麼說,你明白了嗎?」海蘭察說道。

    「這樣?我,我不是被革職罷官了嗎?怎麼又成什麼參贊了?我現在就是一平頭小百姓,將軍,皇上要是知道我往軍中亂跑,豈不是又要治我的罪?我看……您還是讓我把各項事務都交待完嘍,然後就帶著家人回老家去吧!」何貴連連拱手說道。

    「哼,就是要罷了你的官才召你隨軍的!不罷官,本將軍哪有什麼權力直接調走一個知府?」海蘭察「嘿嘿」笑了兩聲,笑容配著他那剛硬的面龐,反倒顯出了一絲與眾不同的奸詐:「現在緬一帶局勢緊張,不找幾個熟悉情況的,數萬大軍直接就那麼闖過去,豈非自找麻煩?而你數年之前曾經在山東經歷過戰事,也算是有些經驗,隨軍也比別人方便。你放心吧……只要在戰場上你死不了,回來之後,也不會有人找你的麻煩!」

    「死不了?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不是還要上戰場吧?我說海將軍……」

    「不許廢話!再過兩個時辰,本將軍的兵馬就到了。你趕快去把事情處理好。再帶人準備一些大軍所需的輜重,馬上就隨我出發!」海蘭察又說道。

    「將軍……」

    「膽敢不從,就地處決!」看著何貴還要說些什麼,海蘭察突地厲聲說道。

    「你,你……」

    「我什麼我?你真地不從?」海蘭察的面色有點兒難看。

    「何貴領命!」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商人遇到兵,有理更是說不清!何貴眼睛一閉。只能自認倒霉!沒想到啊,山東之後,自己居然又要再上一次戰場!而且,這一次明顯要比在山東地那一次艱難的多!上一次已經是鬼門關前繞了一圈兒了,這一回不知道是不是要直接下地獄走上幾遭?

    哀地想道。

    「都領命了,還不快去?」看著何貴站在原地歎氣。海蘭察又大聲喝道。

    「是!」何貴的身體隨著聲音一挺,可接著又垮了下來,之後,跟海蘭察瞪過來的眼神對了一下,拖著突然間變得有些沉重地兩條腿往大堂外面走去。

    「你能不能走快點兒?本將軍時間緊!」海蘭察在後面冷哼道。

    「是!……」何貴緩緩地轉過身來作了個揖,應了一聲,卻沒有動身。海蘭察看到他這樣子,剛皺起眉頭。卻又看到他面色一變,又湊了上來:「將軍,隨軍參贊是幾品?」

    「你……」

    -

    ****************************

    「將軍,你手上一共有多少人?」

    又要上戰場了!不光何貴自己鬱悶難受兼心虛,從思茅出發的時候,他身上也沒少被師雨煙、師雪韻姐妹倆在身上灑淚水,而正跟姐姐鬧彆扭地師小海在聽到消息之後,也立即趕了過來。不過何貴沒想到的是,這混小子居然還帶上了他那個哈尼族的對象!當時何貴氣的……差點兒就忍不住脾氣當場踹他幾腳!這不是添堵嗎?本來隨軍出征就已經夠慘的了,臨走居然還不讓他順順心……而最可恨的是。何貴還得在那哈尼族地小姑娘面前擺出一副笑臉,免得到時候這小姑娘真成了自己的小舅子媳婦兒,再相見地時候面兒上不好看,影響力家庭環境的和諧!

    「我手上只有三千精銳!都是從各地調撥來地,擅長山野叢林作戰!阿桂中堂的意思,就是讓我先行趕過去支援福康安。順便也給緬人一個信號,那就是朝廷的大軍不日即至,給他們在後面添點兒壓力,這樣,福康安也能輕鬆一些!」海蘭察隨口答道。其實他還有些話沒說,那就是阿桂擔心福康安身邊沒有能夠獨擋一面的大將,讓他這經驗豐富的大將趕緊前往支援,也有去幫福康安一起指揮大軍。免得福康安經驗不足出了什麼事兒的意思。

    「我覺得我們這麼做不好!」

    從思茅出發南下,要想到達邊境上的打洛小鎮,需要經普籐壩--官坪--養--車裡--佛海這五個地方,全程有四百多里。以前何貴沒有修路的時候。馬幫也要走上八天左右才能走完。而何貴不惜耗費巨額金錢把路修起來之後,就大大縮短了其中耗費地時間。如果不是海蘭察所部大多只是些步軍,而是騎兵的話,趕過去根本就用不了兩天,頂多一天半!只是有所得就有所失,跟緬軍打,需要擅長叢林作戰的軍士,而擅長於山地叢林之中戰鬥的,肯定就不會擅長騎馬,所以,何貴一行趕得並不算快。就算海蘭察下令要急行軍,估計至少也要三天之後才能到達邊境。

    「不好?哦?那你覺得我們該怎麼做?」何貴的話其實有些逾越,畢竟他這是在質疑阿桂這位統帥的計劃。如果是別地將領,聽到他這麼說的話肯定已經發起火來了。要知道,阿桂可是目前清廷威望最大的老將,武將系統中的頭號人物。何貴對其表示出了不同的意見,這不是找麻煩麼?不過,海蘭察卻沒有那樣,反而饒有興趣地問了起來。

    「支援福康安,跟緬甸大規模開戰,我們需要的人馬肯定不少。先前福康安已經帶過去了兩萬,阿桂中堂最起碼也要再帶三萬過來!這麼多人馬,還要翻過雲貴之間的險路,恐怕等他們過來,還需要一段不短的時間吧?」何貴說道。

    「是啊。而且湖廣一帶地兵馬不堪大用,只有調動四川跟陝西的八旗與綠營!調動兵馬也就算了,而且這一路根本就沒有什麼好走的道。四川的兵馬要翻過與雲南地交界之路,陝西的兵馬就更慘,還要先走蜀道!據我估計,等阿桂中堂趕到打洛的時候,至少也得是一個半月之後的事情了!」海蘭察也是歎道。

    「那麼,我們就更加不應該直接去支援福康安!」何貴說道。

    「為什麼?」海蘭察問道。

    「兵馬不足。這三千人馬,還沒您這一位屢經戰事的大將頂用。而且,福康安家學淵源,也經歷過戰事,不是那種莽撞的角色。他既然敢出兵,我相信他至少有五成以上的把握,短時間內,緬軍應當無法對他造成什麼危脅,至少不會有什麼重大的傷害。這就讓我們有了足夠的調整時間……」何貴搖頭說道。

    「調整?」海蘭察微笑著看了一下何貴,「那你想怎麼做?」

    「我覺得,將軍你可以率領一部分兵馬迅速前往支援。不過在此同時,您還應當再派出三路人馬!分別直入暹羅、南掌(老撻)、安南三國!以朝廷的名義,引誘三個國家一齊出兵『共同瓜分緬甸』!到那時候,不用阿桂中堂出馬,我相信,就會有超過十萬以上的兵馬殺進緬甸……那個時候,緬甸還不就是死魚一條?」何貴笑道。

    「哈哈,不錯!是條好主意!」海蘭察大笑起來,使勁兒地拿巴掌砸了砸何貴的肩膀,「你小子想什麼呢?當那三個國家的人物都是傻的,你說話他們就聽?真是……暹羅跟緬甸是幾十年的大仇也就罷了,南掌現在才多大點兒本事,敢跟緬甸叫板?此外,安南跟暹羅也是仇家,而且又不跟緬甸交界,你怎麼叫人家一起出兵?就算他們願意,暹羅人會讓道嗎?虧的你是在跟我說,要是到阿桂中堂那兒,非先給你幾十軍棍,醒醒神兒不可……」海蘭察又是抽了何貴後腦勺一下,「乖乖的趕路,啊!……少跟老子在這兒胡思亂想!讓你來,不是讓你出謀劃策,只是讓你給老子提醒這沿途需要注意的情況,明白嗎?」


第一百七十七章 怎麼回事兒啊?

    四川,成都。

    曾經的川陝總督衙門,現在的欽差行轅裡面,正掛著一幅巨大的緬甸地形勢力分佈圖。這正是何貴耗費數年時間才命人繪製成功的那一幅,裡面密密麻麻地將緬甸的地形,各個城市,道路,以及各個民族、各個勢力,甚至是礦產的分佈都標注的一清二楚。當然,這些只是僅限於已經探查到的那些情況。可即便如此,這也已經是整個大清國唯一一幅能夠拿出來的關於緬甸的地圖了。而以前,別說是國外的地圖,就是想要走通雲南本省的地域,也得有找好幾個熟悉情況的人來當導遊才行。

    而在這張地圖的前面,阿桂正拿著放大鏡,拈著鬍子不住的研究著,不時的還要看一看地圖邊緣上的一些註解。他曾經隨傅恆南征過緬甸,當然知道這幅地圖上所標注的都十分正確,當然,這上面還有許多東西是他所不知道的。

    「好圖啊!真是可惜了!……」

    ……

    「大帥,明亮將軍派人傳來消息,他至少需要三天才能到達成都!」

    雖然何貴、嚴希深以及孫士毅三人都上書給了清廷,將福康安出兵緬甸的前後情況都敘述了一遍。可是,三人都不敢把真實情況說出來,而他們三個人不敢說,雲南省的其他人就更加不敢說了,所以,直至目前為止,對福康安出兵緬甸,清廷所得到地消息依然只是其欲為車裡宣慰司討回一個公道。而緬甸執政的孟雲王卻無法交待清楚,不能給予朝廷一個滿意的答覆,甚至還有所隱瞞,意圖包縱行兇惡徒,無視大清威嚴所致。乾隆雖然在私下裡也對福康安這種未經許可便攻擊屬國的行為感到十分不滿,甚至還發了脾氣。可是,在朝堂上的時候,他還是將福康安大獎特獎了一番,說什麼福康安「勇於維護朝廷威嚴,不畏艱險」等等,並且下令阿桂這朝中第一大將立即從北京出發,前往成都召集兵馬,爾後迅速去支援福康安。甚至於。為了讓阿桂能夠最大範圍的召集到需要地兵馬,乾隆還給了阿桂「節制八省軍政」的大權,差一點兒就是當年的年羹堯的翻版。

    結果,阿桂也顧不得自己的年紀都已經六十過半,在短短的時間之內,便橫穿了半個中國,到達了成都,之後也顧不上休息,又開始跟已經到達的手下將領制訂支援計劃。

    「三天?」聽到手下的問話,阿桂也沒有轉過身去。只是把手裡地放大鏡拿開,想了一下,這才微微點了一下頭,「應該是差不多,從現今所處之地到成都只用三天時間,明亮看來也是拚命在趕啊!」

    「大帥。等明亮將軍到了,我們是不是就可以出發了?」那名手下又開口問道。

    「怎麼?等不及了?」阿桂拿手指順著圖上的一條道路走了一遍,又笑問道。

    「不敢!末將只是覺得我軍兵力已經差不太多,而且,福康安如今也已經進入緬甸有了一段時間,如果……」那名手下躬身說道。

    「呵呵,戰場之上沒有如果。」阿桂笑呵呵地轉過身來看著那名手下,笑道:「和琳啊。你跟福康安不熟,所以才會擔心。可老夫卻沒這種感覺……福康安他雖然也算年輕,可並非莽撞之人。就像這一次,他進入緬甸之後。便直朝緬人都城所去,看上去好像是要直插緬人心臟,生擒孟雲。而且這一下子就把緬軍的鼻子給牽住了,可實際上呢?……別說那孟雲王能不能來得及把人馬召集起來,就算是來得及,呵呵,到時候,福康安只需要掉個頭,或者拐個彎兒,就有他們受的。」

    「大帥所言及是。只是末將還有些不太明白。福康安手下有兩萬人馬,加上隨軍的輜重,又豈能說拐就拐?再者,他手上還有不少不少的火器,尤其是火炮,行進尤其不易。如果被緬人派出小股軍隊沿途騷擾……末將擔心,他無法在緬甸大軍趕回曼德勒之前將之拿下!」和琳抱拳答道。

    自從上一次甘肅蘇四十三起義之後,和珅就發現自己在武事上面並沒有什麼天賦。所以,便開始專心做他的本職工作。可是,和琳卻對行軍作戰十分熱衷。和珅就這麼一個弟弟,自然要為他小心打算。而經過一番深思熟慮,和珅覺得現如今的清軍系統之中,只有阿桂經常打勝仗,而除了阿桂之外,就只有福康安最有希望問鼎武將第一人的寶座。所以,和琳要想出人投地,就只有跟在這兩個人的手下才會有較大地希望,也比較安全。只是福康安一直看他不順眼,又是年富力強,和琳就算跟在其手下,也難有出頭之日,所以,便趁著這次的機會,向乾隆請求,把和琳安排到了阿桂手下參贊軍機。

    「小股的騷擾如果運用得當,確實可以達到你所說的效果。不過,這種戰法說到底,也只是騷擾軍心罷了,很難對一支大軍造成根本上的損傷。當年傅中堂南征之時,緬人就已經用爛了這一招,福康安如果聰明的話,不會沒有準備地。何況,海蘭察的三千精兵馬上就到,他在後面這一打,緬人恐怕就更加穩不住了。」阿桂說道。

    「大帥的意思是:敵軍若亂,我軍便有制勝之機?」和琳接口說道。

    「呵呵,沒錯!」阿桂看了看和琳,又笑道:「你可比你哥哥強多了!」

    「大帥過獎!」聽到阿桂談及和珅,和琳忍不住有些尷尬。甘肅回民起事的時候,阿桂如果再狠一點兒,不顧忌乾隆的反應藉機發難的話,十足十地能讓和珅從此埋骨西北。雖然阿桂終究沒有那麼做。卻也使得和珅變得有些害怕這老頭……當然,除了怕之外,還有就是憤恨!和琳就沒少聽過和珅那些發狠報復地話語

    ……

    「報……」

    -

    和琳相當於一名新晉者。有機會向阿桂這老將討教著一些戰場上需要注意地事項,自然是不會怠慢。加上他本人也沒有和珅那麼討人厭,而且當年他就曾經被何貴舉薦,跟在阿桂手下一起去查辦江蘇巡撫王�望和江西巡撫郝碩的案子,並且在查辦甘肅冒賑這一滔天大案之中立了不小的功勞。阿桂對他也算是稍有好感,所以,指教起來也比較上心。而就在兩個人談得正起興的時候,一名士兵匆匆闖了進來。

    「什麼事?」阿桂拈鬚問道。

    「回大帥。雲南急報!」士兵雙手將一份兒軍報高舉過頭,大聲說道。

    「雲南?那裡有什麼急報?」

    阿桂一怔地當兒,和琳已經把那份兒公文接了過來,並且呈到了他的面前。阿桂也不耽擱,立即便將拆開瀏覽起來。

    「大帥,怎麼回事兒?」看到阿桂的眉頭似乎有越來越緊的趨勢,和琳忍不住問道。

    「哼!」阿桂一聲冷哼,不過卻並沒有說什麼,而是先揮揮手讓那名士兵退了下去。

    「……」和琳想再問一問,但最後卻忍住了。如果這事兒可以告訴他。阿桂自然不會瞞著什麼,如果人家不願意告訴,他再追問的話,反而會惹人討厭。雖說他並不是攻於心計的人,但這點兒關節還是能想通的。所以,他只是看著阿桂。等待著對方的吩咐,如果阿桂不願意告訴他地話,只需要隨便揮揮手,他就會先行離開。然而,阿桂卻好像並沒有在意他的存在,冷著臉哼了幾聲之後,又拿起那份兒公文仔細瞧了瞧,再冷哼幾聲。然後又瞧……最後,竟一連反反覆覆看了好幾遍!

    「大帥……」

    和琳在旁邊看著,也有些瞧不懂阿桂的意思了。什麼公文值得這麼仔細研究?

    「和琳,你先出去一下。幫我把劉秉恬劉大人請來,就說我有要事要跟他商量商量!」

    「�!」

    和琳領命應道。劉秉恬就是當初都察院的那位右副都御使,何貴在戶部的時候,曾經找過他麻煩的那個叫做劉秉愉的主事的親哥哥,如今已經被乾隆調到四川擔任了巡撫一職。只是……

    「大帥找他做什麼?」

    劉秉恬現在正受命籌集大軍所需的糧草輜重,由於時間比較緊,所以非常的忙。而且,這人跟和珅也不是一路,前幾年還跟劉墉一起暗算過當時地山東巡撫國泰。那件大案,和珅因為牽扯其中,要不是正巧遇上王倫起事,恐怕就不只是吃一點虧的問題。事後,和珅派人又仔細查了查,才知道整件事情其實都是那個劉秉恬搞起來的。那傢伙先讓劉秉愉藉著身在戶部的優勢,打探了一些山東方面的消息,爾後將之透露給劉……說到底,劉墉也只是被這劉秉恬拱到前面的一個倒霉蛋兒。如果國泰案辦下來了,他劉秉恬少不了功勞,可國泰案辦不下來地話,劉那右都御使的位子肯定坐不穩,劉秉恬這個副手自然也就能上位了。而且,就算劉墉知道自己是被這傢伙當成了槍使,但以其一向為官的準則,知道了情況之後也肯定不會放過查訪國泰案,依然會按照劉秉恬的安排往下走!……可以說,這是一個十分陰險,而且計算非常精準的傢伙。國泰案之後,和珅也想過找這傢伙的麻煩,可是,這人非常小心,總是讓人找不到什麼借口,最後,這傢伙又找了個機會到了四川,遠遠的離開了京城,讓和珅更加沒法對付他了。

    而現在,阿桂居然不顧劉秉恬正在為大軍籌集軍糧輜重,要把這人叫過來商量什麼事情……和琳甩了甩頭,沒有再多想。這種繞心思的活兒不是他擅長地,而且他也不喜歡整天揣摩他人的心思。反正阿桂吩咐了,他去做就是了。

    懷著這種想法,和琳飛速的出了欽差行轅,向巡撫衙門那邊趕去,叫了劉秉恬之後,便回到自己的臨時住處去思考未來一段時間之內可能會遇到地戰事。

    然而,他沒有想到,沒過幾個時辰,阿桂跟劉秉恬商量完之後,就派人把他叫了過去。

    「大帥有何吩咐?」

    「和琳啊!聽說你跟何貴有點兒熟,是不是?」阿桂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讓人看不出什麼內容來。

    「回大帥,末將跟何貴確實是有些交情,關係還算不錯。不知您……」怎麼突然又牽扯上何貴了?和琳有些疑惑!

    「有交情就好辦!和琳啊,老夫現在要交給你一個任務!」阿桂沉吟了一下,把一直放在手邊的一個信封拿了起來,「這是老夫的手諭,上面還印有節省八省軍政的欽差關防……你把它帶去緬邊境上的打洛小鎮,交給何貴!」

    「大帥,您這是要……」手諭?交給何貴?還印有節制八省軍有的欽差官防?和琳一時間有些發懵。他不明白有什麼事兒需要這麼隆重。要知道,在這個時候,西南諸省之中,以阿桂的名頭,隨便下一道命令,只要不是造反,什麼做不了?

    「你就不要多問了。」阿桂也不理會和琳的不解,「你的任務,就是以最快的速度趕過去,爾後,便聽從何貴的吩咐!……如此,便是一功!」

    「……末將領命!」

    和琳如今的地位已經要遠高於何貴,雖然對於聽從何貴的吩咐這一項,他並沒有什麼牴觸的情緒!可是,他就是不明白阿桂為什麼會這麼吩咐!

    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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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八章 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和琳很想打仗。

    他本以為自己到了打洛,跟何貴完成一件什麼事情之後,就能在那裡等著阿桂的大軍到來,然後,隨大軍出發前往支援福康安,掙得自己的第一份兒軍功。

    可是,當何貴把事情告訴了他之後,他才發現,自己恐怕是沒什麼機會參加這場大戰了。

    阿桂以節省八省軍政欽差大臣的身份,授予了何貴一項權力:出使羅、安南等國,爭取說動這些屬國出兵進攻緬甸,盡可能的讓緬甸無法糾集起足以對抗朝廷的大軍!必要的時候,阿桂還准許何貴對這些國家許下一定的承諾,當然,這些承諾不能太過!而和琳的任務,就是隨行保護何貴。何貴相當於是欽差特使,而他就是副使!

    對此,和琳無比鬱悶,但又沒有辦法,只好懷著異樣的心情跟著何貴出發前往暹羅。兩人先是率隊到達了暹羅邊境的孟揚,向當地的暹羅官員表明身份,那孟揚的地方官自然是熱情招待。不過,這地方官卻打著小算盤,一面探聽他們此來的目的,一面卻又不想立刻就送他們「入京」,還想等曼谷方面傳來消息,結果,被何貴一頓臭罵加恐嚇,驚懼之下,只得乖乖的派出兵馬護送兩人迅速南下。一路之上,又經過了幾座城市,數天之後,到達了那空沙旺,暹羅首都曼谷北方不遠的一座城市。

    「知道鄭信嗎?」

    進城了!大清朝廷地使節的到來自然吸引了不少暹羅人的目光。可是,何貴跟和琳這一路上該看的也都看了,也並沒有什麼興趣去表現什麼。而且,按何貴的話說,「被猴子當猴子看,又有什麼好顯擺的?」所以。和琳帶來地那三百名護衛士兵一個個都是屏息凝視,跟木頭人一樣。不過,何貴倒是不在乎什麼,反而盯著和琳問了起來。

    「好像是暹羅國王吧……」

    和琳有些心不在焉!他們出發的時候,福康安在前面正打得如火如荼,據快馬傳回來的消息,活兒,居然成功的將緬甸人好不容易糾集起來的一支大軍給引到了北面重鎮臘戍。自己卻率領主力將撣族重地東枝城給打了下來,取得了入緬以來最大的一場勝利。和琳眼看著別人軍功一立一大把,自己卻只能來當個副使兼親兵人長的職務,自然提不起什麼興頭來了。

    「這個鄭信,祖籍是廣東潮州!……可就是這麼一個在暹羅無根無底地人,居然在這原本只能為緬甸當領土國,甚至險些被其所滅的地方,驅逐了數十萬緬軍,並且將暹羅打造成了這片地域的一大霸主!是不是很了不起?」何貴笑問道。

    「不過是一個小國而已!」和琳沒好氣地哼道。就算別人武功赫赫,可你也用不著在我面前提吧?這不是刺激人嗎?

    「小國?沒錯。光論領土,羅確實不大。可是,這裡可是一片富庶之地啊!盛產寶石、大米、象牙等等物品,而且,在鄭信之前,暹羅的大城王朝。光是首府,就足有百萬人口!這些你知道嗎?」何貴說道。

    「那又如何?」和琳開始把目光轉向四周,看了看周圍那些在道路兩旁圍觀的暹羅人,立即又把目光收了回來。

    「乾隆三十二年,緬甸人攻陷暹羅當時的首都大城,將皇室成員以及九萬多俘虜與堆積如山的戰利品如數送往緬甸。之後,縱兵燒殺搶掠,僅僅一年。大城就變成一座鬼城,人口從一百萬驟減為幾千人。最後,緬軍把整個城池付之一炬,使之四百多年的積累頃刻間煙消雲散。就連當時的國王波隆摩羅三世也餓死在逃亡路上。這固然使得鄭信可以自立為王。又何嘗不是讓羅跟緬甸結下了生死之仇?」

    「想不到這緬甸人居然如此凶狠!」和琳還是頭一次聽到這些事情,忍不住微微有些皺眉。一百萬人幾乎被屠殺殆盡……這些人也真下得去手!不過再想想,好像也沒什麼了不起的。當年清軍入關之後,殺地人比這多多了!

    「沒有什麼凶不凶狠的。兩國相爭,本就是無所不用其極。羅當時也算強盛,威脅到了緬甸在這片區域的霸主地位!這就像一支猴群裡面出現了另一隻有可能成為猴王的猴子,原來的猴王當然不會樂意,兩隻猴子之間自然要打上一場……」何貴笑道。

    「猴子?呵呵,你怎麼老喜歡這麼說?太『厚道』了吧?」和琳笑道。

    「我何某人一向如此,而且,相信用不了多久,你就會發現我更加厚道的地方了……」何貴兩眼望著前方,笑道。

    ……

    「鄙人鄭佛,拜見二位天使!」

    那空沙旺距離曼谷並不算遠,何貴兩人剛剛住下不久,暹羅國王昭批耶卻克裡所派出地迎接大使也就到了。何貴跟和琳兩人在住處「接見」了對方。迎接大使是一個三十來歲的暹羅貴族,相比起皮

    黝黑的暹羅人,這個「鄭佛」倒是白淨了許多。而不到的是,這個鄭佛居然本身就會漢語,而且說得還很溜。就是有些廣東口音,不仔細聽的話,還真聽不太明白。

    「鄭佛?呵呵,原來是暹羅王子到了!失迎失迎……」何貴跟和琳首先向對方作了個揖。

    「不敢不敢,下邦臣子,豈敢受天使之禮?」鄭佛的表情微微一怔,明顯是對何貴知道自己的身份感到驚訝,不過,這種表情只是一剎那的功夫,很快,他又熱情地笑了起來,並且還了一個禮。

    -

    「王子客氣了。對了。本使記得王子應該是叫做依剎羅頌吞地吧?什麼時候改的名呀?」招呼鄭佛及其幾名隨從進屋坐下,何貴又笑問道。

    「我們王子的暹羅名字確實是叫做依剎羅頌吞,不過,祖姓卻是漢姓中地『鄭』氏。所以,還有一個漢名!」鄭佛身後的一名隨從聽到何貴的問話之後,立即出言答道。

    「原來是這樣!呵呵。想不到王子居然也是我華人後裔,那可咱們可真是老鄉見老鄉了!哈哈哈……」沒想到居然又是一個懂漢語地,何貴稍稍驚訝了一下,接著又大笑起來,也不管鄭佛等人聽到這話之後是什麼心思,笑完之後,竟然又問道:「王子既是華裔,不知祖籍又是什麼地方呀?」

    「天使取笑了。鄭佛祖上是大清轄下的廣東潮州。這些,先皇祖尚在之時,在遞往朝廷的表章之上都有!」鄭佛笑道。

    「呵呵,王子這可是在開玩笑了。您何時有了一位皇祖?我等怎麼不知道呀?」何貴跟和琳對視了一眼,又笑道。

    「好教天使得知,我們王子的祖父,正是曾經多次向朝廷上過表章的達信大帝(鄭信)!」鄭佛身邊,剛剛那名會說漢語的隨從又接著說道。但是,他的話音剛落,和琳就已經一臉怒容地跳了起來:

    「大膽!」

    「天使。您這是……」鄭佛等人茫然問道。

    「我朝乾隆皇帝,泱泱大國之主尚且不敢自稱『大帝』,爾撮爾小邦,國王亦不過就是一介豪強,竟然就敢稱為大帝?你們可知這是何等罪名?」和琳怒道。

    「這……」聽到和琳的話,鄭佛跟那名隨從也變了臉色。雖然鄭信是被他老爹所殺。但是,鄭信在位地十五年,將暹羅由即將滅亡的境地變成了這一地區的霸主,所以,暹羅的百姓還是十分敬仰並感念其功績的,按照習慣,便在其姓名後面貫上了「大帝」的稱號。剛剛聽到何貴的問話之後,他們也是很自然的隨口說了出來。但卻忘記了這話已經觸及到了清廷的忌諱。想想也是,人家大清的皇帝統治著那麼巨大地疆域,都還沒自稱大帝,區區一個鄭信。又能有什麼資格?

    「好啦好啦,泌齋,不必如此。想來王子跟他這位手下也只是無心之言!當個笑話聽聽就是了,你又何必當真?」何貴又在旁勸道。

    「是是是,下臣無知,還請天使不要怪罪……」鄭佛也急忙站起來行禮說道。雖然何貴的話並不太中聽,堂堂達信大帝的功績還被說成是笑話,但是,他卻沒有膽子進行抗辯!事實上,自從他老爹昭批耶卻克裡殺了鄭信,自立為王之後,就一直擔心清廷會趁機發飆,所以才會對外堅稱名叫鄭華,是鄭信之子,而他就是鄭信之孫。雖然這一次他們也猜到了一些何貴跟和琳前來的目的,但是,他們依舊十分緊張。甚至於整個曼谷的上層社會基本上都是如此。因為,當年鄭信自立為王之後,因為出身華裔,所以,其手下就有不少華人組成地部隊,並湧現出一些在羅比較著名的華人將領。他們為鄭信的吞武裡王朝立下了汗馬功勞。因此,鄭信即位後許多華人被任命為軍隊主將、地方官吏。華人獲得了處理政治、軍事、貿易等方面的種種特權。在暹羅南部沿海地帶,華人的地位尤其顯著。這給中國商人的對暹貿易和中國移民的遷移創造了有利的條件。加上鄭信對華實行免徵人頭稅等等優惠政策,所以吞武裡王朝期間,出現了中國東南沿海貧民大量移居暹羅地浪潮。特別是鄭信祖籍廣東潮州地區的移民所佔比例最大,他們被稱為「皇族華人」,這一切導致許多失勢暹羅貴族的嚴重不滿。所以,在殺死鄭信之後,昭批耶卻克裡又對大批華裔官員舉起了屠刀!……可是,殺完之後,他們又害怕了。如果說殺死鄭信還能用各種理由搪塞的話,這屠殺華裔官員地行為如果被清廷知曉,他們就肯定要面對來自北方的巨大壓力。

    「哼!」和琳自然不知道鄭佛有多麼心虛,但看到對方懼怕的表情,還是比較滿意的,也就不為己甚,冷哼了一聲,又坐了回去。

    「王子不必緊張。坐!」何貴微微一笑,伸手指了指座位,示意鄭佛重新坐下。

    「多謝天使!」鄭佛又行了一禮

    拭了一下額頭地汗珠,這才重新坐回原位。

    「王子知道我們此次來的目的嗎?」何貴又開口問道。

    「這個……還請天使賜告!」

    「哈哈,王子你這是裝糊塗啊!不過。給你再說一遍也沒什麼關係……一群撣人襲擊的車裡宣慰司,但緬甸國主孟雲王卻意圖包庇那些賊人!這種行為,無視我大清的威嚴,所以,雲貴總督福康安福大帥領兵伐之!只是,緬甸終究是南方一個小小的強國。福大帥為人也還過於年輕,才三十歲,因為急於立功。出兵難免有些急躁。朝廷地後續兵馬一時趕不及……所以,本使此次前來,只有一個要求:請昭批耶卻克裡王出兵伐緬,在東側戰線配合朝廷大軍,為福大帥減緩一些壓力!」何貴正色說道。

    「這……」鄭佛等人臉上現出了為難之色。

    「怎麼?王子不答應?」何貴沉聲問道。

    「請天使恕罪!出兵伐緬之事事關重大,恐怕還需要向我父王稟告,再由父王召集眾位大臣商議之後,才能確定……」鄭佛躬身答道。

    「嘖嘖嘖,據本使所知,暹羅當年幾乎被緬甸滅國。首都被焚,國王竟也被餓死……這可是死仇!如今有朝廷的支持,難道貴國竟然不願意趁機復仇麼?還是貴國想看一段時間,再學『蚌相爭,漁翁得利』啊?」何貴問道。

    「下臣不敢。」鄭佛連忙搖頭,「只是出兵一事。實在不是輕易就可以下決定的。所以,還望天使再多等一段時間,到時,下臣一定會給天使一個滿意的答覆。」

    說完,鄭佛又向身後一名手下使了個眼色,那手下立即將一直捧著的一個盒子呈放到了何貴的面前。

    「天使遠道而來,下臣特備了一點小小的禮物,還望您不吝笑納!」

    「呵呵呵。王子不愧是華裔出身啊,居然連我們那裡的『習慣』都這麼精熟!只是,王子不會只為本使準備了禮物吧?」何貴笑了笑,又突地指著和琳向鄭佛問道。

    「有有有。二位都有……」只要肯收禮就好。鄭佛連忙轉身,竟真地又拿出一個盒子交到了和琳面前。

    「哈哈哈,有趣。既然王子如此『多禮』,那本使就多等一段時間。這個……就兩天吧!本使可以在那空沙旺等到後天,後天早晨,如果你們沒有回音,本使便會離開!」何貴說完,也不等鄭佛等人的反應,笑臉一收,手一招:「送客!」

    「天使且慢!」::「天使,兩天時間實在太短,從那空沙旺到曼谷,光是來回就需要一天半的時間,中間還需要進行商議,您……」

    「呵呵,王子不必如此焦急。……你我其實都不是笨人,我們此來的目的,你們恐怕早就能猜到一二了!如果說你們沒有準備,我第一個不信。」何貴也站了起來,語氣不容置疑:「兩天,不能晚一刻。另外,本使途經彭世洛(地名)的時候,就已經派出了人馬前往南掌以及安南,估計這幾天他們也應該到了。本使跟他們約定的是在萬象見面。王子,你們的時間不多,好好把握!……來人,送客!」

    ……

    「是不是太急了一些?暹羅人要是不答應怎麼辦?我們豈非是白來一趟?」

    鄭佛等人幾乎是被何貴給趕了出去,和琳對他的這種行為有些不解。縱然是想逼羅王室表態,這麼做的話,也似乎有些太急了。如果羅真地不出兵,他們可就白做一場了。

    「沒關係。我其實就沒打算讓他們現在答應!」何貴答道。

    「什麼意思?」

    「如果暹羅人現在就答應,就顯不出我們的重要性了。而且,我也不想把好處全讓暹羅給佔了。這個國家如今已經是這片土地上的最強者,如果再大再強一些,豈不是給我們自己找麻煩?」何貴笑道。

    「再大再強?出兵幫忙而已,縱是朝廷日後會有所賞賜,也不至於讓他們變強吧?」和琳笑道。

    「如果只是平常的幫忙,自然就是你所說的這樣。可是,如果這一回我們把緬甸給滅了,然後,將其部分領土拿出來以做犒賞呢?」何貴笑道。

    「滅了緬甸?你開什麼玩笑,當年傅中堂他們出兵,那麼大的聲勢,也沒見……」和琳笑了一笑,但接下來,他地神色一緊,看向何貴的眼神也充滿的警告:「敬之,你可不要亂來!國家大事,不能腦子一熱就往上衝!會出大事兒的!」

    「放心,我不會那麼衝動的!」有權不用,過期作廢。難得阿桂這一次放權,反正老子也沒打算再繼續做官了,不趁機留點兒功業,這也太對不起自己了。何貴微笑著,突然間覺得自己很帥!




第一百七十九章 許諾!

    東南半島上,緬甸、南掌、安南都跟中國接壤,邊界沿一直到廣東。而羅則在南掌之南,緬甸之東,跟中國並無交界之處。但是,在乾隆年間的很長一段時間內,暹羅跟中國的關係反而最好。鄭信在位的時候,因為對清廷十分恭謹,乾隆甚至特旨給時任兩廣總督的李侍,同意將一向禁止出口的硫磺等物品向暹羅出售。

    但是,現在不一樣了。昭批耶卻克裡殺了鄭信,還屠殺了大批的華裔官員,正心虛的要命。這也是為什麼他已經登基為王兩年多,卻一直還沒有循例向清廷遞交表章,請求冊封的原因。當年鄭信自立為王,清廷就認為其有乘機篡位之嫌而不予承認,經過鄭信多般解釋,屢次進貢,並且獻上緬甸俘虜,清廷才在數年之後承認了他的地位。鄭信還是華裔都這樣,他昭批耶卻克裡是暹羅人,又是真真正正的篡位,又怎麼敢隨便獻上表章找抽呢?

    所以,何貴的到來讓暹羅從國王昭批耶卻克裡到底下的貴族都十分緊張,生怕有所得罪。可是,想反過來討好又不太好辦。畢竟羅才剛剛穩定下來,這時候出兵緬甸,引起這中南半島上的兩大強國之戰,極不符合他們的利益。清廷可以打了就走,反正緬甸吃再大的虧也不敢再去招惹那麼一個龐然大物,可暹羅本就是緬甸的世仇,這一次如果落井下石出兵。等緬甸穩住陣腳,說不定又會是一場連綿多年地大戰。最可恨的就是暹羅的東面還有一個安南。兩國對南方的柬埔寨爭執不下,關係也是一觸即發。如果安南趁著他們跟緬甸打起來的時候出兵,羅勢必無法再與之爭搶,這無疑就是吃了一個大虧。

    可是,何貴根本就不給他們任何反應的時間。在那空沙旺等了兩天之後,不見暹羅地反應,便不顧當地官員的百般挽留,跟和琳立即就轉道向北,直朝南掌的萬象趕去。羅上下眼巴巴地觀望了幾天,結果得到了消息:南掌三國之一的琅勃拉邦王國阿努魯以及萬象王國國王昭南兩人先後同意出兵,兩人總共出兵八千,由各自國中大將統領向緬甸進發。除此之外,兩人還允諾有一萬兵馬為後續。

    對此,暹羅上下大為驚奇。自從南掌在數十年前分裂為琅勃拉邦、萬象以及占巴塞這三個小邦國之後,南掌這曾經幾乎能與暹羅相提並論的的「大國」就淪落了。乾隆四十一年的時候,鄭信就出兵滅掉了占巴塞,俘虜其國王,將之並入暹羅。乾隆四十三年,萬象發生內爭,鄭信又趁機支持一派,遣大軍水陸夾攻萬象。圍城兩月,迫其開城投降。將萬象及琅勃拉邦都變成了暹羅的藩屬。可現在,這兩個藩屬反而不顧自身地力量,在主國都不敢隨便出兵的情況下,竟同時出兵輔助清廷進攻緬甸……他們憑什麼?

    羅上下從國王昭批耶卻克裡開始,都投入了巨大的力量探查其中的秘密。結果。很快他們就得到了答案。沒什麼秘密的交易,只有兩個字:領土!

    何貴居然答應這兩個邦國,只要出兵,就能獲得從緬邊境的打洛小鎮開始往南,一直到如今緬甸與暹羅邊境上的孟茂為止的大片領土,而且,還會上稟乾隆,給予兩國國王封敕。

    得到這個消息之後。羅人才恍然大悟。有了領土以及其上的百姓,琅勃拉邦和萬象的實力自然就可以大大增強,而且此次出兵還搏得了清廷地好感,拉近了相互之間的關係。日後,擁有清廷封敕的兩人,再也不必看暹羅的臉色;還從暹羅的藩屬國一躍而為與暹羅平起平座的大清藩屬……這麼好地事兒,阿努魯跟昭南不積極才怪。

    而就在暹羅人考慮是不是要追上何貴兩人,表示自己也願意出兵的時候,另一條消息也猶如一把鋼針狠狠地紮在了曼谷那些掌權人的屁股上,讓他們再也顧不上什麼矜持:安南國王阮福映派兵一萬三千人,借道南掌,攻擊緬甸,並許諾還有後續兵馬兩萬!

    而其出兵的原因,則是何貴答應安南使節,支持安南派兵「保護」如今還沒有新國王繼位的柬埔寨!(17961806柬埔寨國王之位空懸,本書將時間提前)

    這可比給南掌的那塊肉更加誘人!如果能把柬埔寨收入囊中,安南就會一躍成為中南半島上的第一強國,到那時候,暹羅還拿什麼跟人家爭?而且,他們還不能不相信何貴的承諾。

    因為中南半島上地這些國家都知道,大清朝廷最愛面子。既然他們的使節把話都說出來了,反悔的可能性就微乎其微。為了面子,就算何貴上面的那些掌權者不樂意,也只會打落牙齒和血吞,寧可活剝了何貴也不會做那種丟面子地事情。何況,何貴還代表節制八省軍政欽差大臣、大清朝廷的宰相阿桂跟南掌和安南的三個掌權者都簽了什麼「條約」,白紙黑字清清楚楚,想反悔都沒戲。

    於是,很快的,暹羅人表現出了超乎尋常的辦事能力。王子鄭佛帶上大臣飛馬追趕正從萬象往回趕的何貴、和琳一行人,而在其後,國王昭批耶卻克裡也在整備兵馬,並將之開到與緬甸的交界處,準備一旦達成協議,便立即開戰!

    整個中南半島,因為何貴的這一趟出使,全都動了起來。

    一個月之後,福康安便在後方壓力大減的情況下,不等阿桂援軍到達,便將緬甸首都阿摩羅補羅攻克(剛查到的資料,緬甸首都先前是阿瓦,孟雲執政時遷到阿摩羅補羅,現改正)。緬甸國王孟雲逃離首都。跑到了剛剛跟阿拉干脫離接觸地軍隊之中,準備整頓大軍再戰。但是,明眼人一眼就看得出來,緬甸完了。

    因為,不光是福康安這把尖刀已經將緬甸的心臟挑穿,南掌與安南聯軍的突然出現使得幾乎毫無防備的緬甸人遭受到了巨大的打擊。緬甸東部撣幫的大批領土被攻陷。此外,暹羅人也在獲得了何貴地許諾之後,落井下石,暹羅王昭批耶卻克裡悍然糾集八萬大軍,突襲緬甸東南部的德林達儂邦,並在取得勝利之後迅速北上,繼續進攻克耶、克倫等地,其態勢。竟大有一舉伐滅緬甸之勢。

    而就在東部大燃戰火的時候,緬甸 的那些地方勢力,也似乎感到了害怕,為了不惹火燒原本派去支援孟雲王的軍隊紛紛召回,開始做壁上觀。甚至有的人還派出使節前往福康安以及其後的阿桂軍中遞交表章,以示與孟雲王斷絕關係,並向清廷表示忠誠!

    畢竟,同時面對大清、暹羅、南掌、安南四個國家近二十萬的軍隊,西南方還有阿拉干在不住騷擾。緬甸根本就撐不住。這些人這麼做也只是為了自保而已。孟雲只是緬甸勢力最大地一個封建領主,名義上是國王,卻還不能完全做到中央集權,人家自然也沒有理由不顧性命的對他忠誠。

    ********************************

    「你知不知道你有多該死?」

    曼德勒城!

    福康安已經率領大軍去追殺孟雲,而阿桂則帶著後續駐紮於此。由於安南等國,尤其是暹羅的八萬大軍的開進。緬甸人已經自顧不暇,除了原先派去進攻阿拉干的那支軍隊還由孟雲指揮著在做著無謂的抵抗之外,清軍的其他方向竟沒有了任何的威脅。阿桂好不容易召集的三萬援軍進入緬甸之後,竟然只是做了一趟急行軍,然後,就是跟在福康安身後吃灰。一開始,阿桂還覺得蠻怪異,每一步都小心翼翼。但等他弄清楚情況之後,才知道何貴來了一招「拉大旗,坐虎皮」,用他的名義把各國地軍隊都給召進了緬甸。

    「大帥。您這話是什麼意思啊?」

    曾經的緬甸王宮如今已經成了阿桂的臨時行轅。何貴左看右看,竟好像沒把阿桂的話聽進去似的。

    -

    「本帥的手諭裡說地是什麼?是讓你說動暹羅等國出動軍隊,在東側一線牽制緬軍……牽制你懂不懂?可你是怎麼搞的?居然把他們全都召到了緬甸來,而且還大打出手……甚至於,你居然還敢以本帥的名義,許諾他們大片的領土!你知道不知道,光憑這兩條,本帥就能把你九族誅盡?啊--」阿桂的鬍子氣得一翹一翹的。沒錯,何貴的所作所為確實是給清軍帶來了極大的方便,甚至於他自從進入緬甸之後,一場正經仗都沒打就輕易地推進到了曼德勒。可是,他們想到何貴居然敢先斬後奏,輕率地許諾下關於領土地條件,這不僅是無視他的命令,而且是在挑起大麻煩。

    「大帥,何某可都是按照您的手諭裡面的吩咐做地。您看……」何貴拿出和琳送給他的那張手諭,對著阿桂指點著說道:「茲令參贊何貴前往羅諸國,說其出兵,以制緬甸!……下官就是這麼做的。現在緬甸東部已經被暹羅諸國打得毫無脾氣,西部幾個邦也不敢動彈,被『制』得服服帖帖。還有這句:可灼情允其所請。……大帥,羅那幾個國家別看信佛,可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狠角兒,根本就不願意跟緬甸開戰,小人無法,又擔心大帥您的大軍趕不及,福大帥那邊如果有事兒,豈非讓皇上心焦?所以,這才不得已許下重利,引誘他們出兵的……」

    「哼哼,何貴,本帥知道你很聰明,也很能說會道,可是,你以為光憑兩片嘴皮子,就能讓本帥改變心意了嗎?還是你以為自己有人在朝中撐腰,本帥就斬不下你的頭來?」阿桂冷笑著說道。

    「大帥是領班軍機大臣,何某如今不過是小小一介草民,您要斬我,連一句話都不用說,給手下使個眼神兒就夠了!可是……」何貴微笑著看著阿桂,「您覺得現在是殺我的時機嗎?」

    「哼!」

    阿桂冷哼了一聲,卻也只有默認。何貴說的沒錯,就算要殺,也得等到這一場大戰打完之後才能殺。因為,跟暹羅等國的條約都是何貴簽的,如果何貴現在出了事兒,正在緬甸東面撒歡兒的暹羅等國的軍隊肯定會有所猜疑。就算這些人不會臨陣變卦,恐怕也不會像現在這樣配合清軍,對如今的局勢,尤其是正在前面打仗的福康安不利。而且,何貴這麼做,擺明了是要滅殺緬甸,這種做法已經使這些藩屬國心有忌憚,擔心下一個就會輪到自己,只是因為大把的好處就在眼前,所以才沒有把這種想法表現出來。可如果這個時候把向這幾個國家提供好處的何貴給宰了,這些國家肯定會覺得清廷並不情願拿好處出來,對大清在這一地域的聲望不利。

    「大帥,這南部諸國,暹羅、安南、南掌,一直以來對朝廷都比較恭謹,跟我中華也沒有發生過什麼衝突。可是,緬甸不一樣。從前明算起,便多次為爭奪雲南而與朝廷開戰。大帥您當初不也曾經跟著傅恆傅中堂與之一戰嗎?可是,緬甸人十分狡猾。打勝了,就打,打不過,就立即服軟兒,然後向朝廷告罪。他們拿住了咱們好面子、喜歡表現大國風範、不願欺負弱者的軟肋,真就多次逃過了懲處……大帥,這麼一個國度的存在,對咱們大清,可並不是什麼好現象!一個還能對付,可是,如果緬甸老是能夠逃脫懲處,別的國家會怎麼想?」看到阿桂好像無話可說似的,何貴又開口說道。

    「你這是危言聳聽。緬甸縱強,又能如何?上一次他們是逃過了朝廷的懲處,可是,也僅僅是一次而已。歷來,他們對朝廷就是非常恭順,那孟雲王更是如此……」阿桂瞪著何貴,冷冷說道:「你們真的以為,一點小把戲,就能把所有人的眼睛都遮住嗎?」

    「大帥目光如炬,小人自愧不如!」附近沒有其他人,何貴倒也不擔心阿桂這話洩露出去。其實,就算洩漏出去又如何?真要追究起來,最大的罪名還是福康安的。除非乾隆真動了心思要收拾自己這個內侄,要不然,誰敢沒事兒找死?

    「用不著你來拍馬屁!」阿桂又不屑地撇了一眼何貴,召進來兩名士兵,又向他說道:「老夫暫時不會把你怎麼樣,不過也不再允許你隨意行動。從今天開始,一直到這次戰事結束,你就暫時呆在這緬甸王宮之中吧……」

    「軟禁?」何貴問道。「監禁!」阿桂冷哼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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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章 算計

    緬甸王宮位於曼德勒城內正中央,遠沒有北京的紫禁城的建築也很多,有皇帝上朝召見群臣的大殿、居室、嬪妃居住的一大片後宮,金瓦紅牆,都是緬式風格,也體現了緬式建築的特點。整個皇宮呈正方形,邊長兩里多,有四道主門,八道邊門。紅磚宮牆,高兩丈多,牆外有寬闊的護城河。宮內有104大小殿宇,整片建築群均為木質結構,精雕細刻,金壁輝煌。只是有一部分在福康安進攻的時候被焚燬,雖說阿桂進駐之後已經進行了一定的修補,但一時之間也難以盡復舊觀。

    阿桂雖然對何貴有些恨得牙癢癢似的,但也並沒有太過份。在「監禁」期間,准許其在王宮之內自由活動,也算是變相的肯定了他對清軍的那「一點點貢獻」。

    可惜,何貴並沒有一如阿桂所料的那樣老實下來,就算被監禁了,依然是這事那事不斷,不時的派人來找他,要求查找一些資料等等。阿桂一開始不明白他想幹什麼,但隨著所謂的「資料」越來越多,這老頭兒也終於明白了:何貴居然是想把緬甸的那些金銀銅鐵礦都給拿下來!

    阿桂能當上領班軍機大臣,自然也不是那種拘泥不化的人。他原本之所以答應何貴的請求,去找暹羅、安南等國出兵,一方面固然是為了減經自身與福康安的壓力,另一方面卻是受到了四川巡撫劉秉恬地勸說。

    按劉秉恬的說法。何貴是一個很有能力的人,雖說有些不合群,但卻不能小覷!如果有人能將之運用得當,必然成為一員幹將。可惜此人卻十分傾向於和珅,多次向朝廷上呈的奏折都是先交到和府,然後再由和珅上交到乾隆處。而這一次。何貴被罷官據說就是因為和珅勸說了乾隆,其目的,不外乎就是想讓何貴提前擺脫此次緬甸之戰的影響,並且一次性清算以往地功過,然後再行提拔。要不然,為什麼罷免何貴的聖旨裡面偏偏就沒有提及何貴在雲南大修道路的事情?按劉秉恬的想法,極有可能,那就是和珅替何貴留下來復起用的功勞。別忘了。李侍在雲南也就只是修了幾條運銅官道而已,何貴這幾年修的可比他多……那些道路可十分有利於朝廷對普洱等地的管轄。

    所以,劉秉恬建議阿桂同意何貴的請求。如果結果好地話,就分一些功勞給何貴,上奏朝廷將之重新任用,這樣就可以搶在和珅之前拉攏這麼一個潛力頗大的人物,就算不能完全將之拉過來,也可以讓何貴跟和珅之間因此產生一定的嫌隙,不能成為死黨;而如果結果不妙的話,罪過當然就是何貴的。就可以提前除去這麼一個可能的敵人。

    可以說,劉秉恬謀算的不錯,阿桂因為和珅近年來對朝政的影響力日益巨大,不願再讓其添上新的羽翼,思慮過後也同意了。可惜,他們都沒有想到何貴的膽子跟胃口都大到了超出想像地地步。

    大清國缺銅。雖然雲南也有銅礦,可朝廷每年為了鑄造銅錢,還是要派人去日本購買銅料,為此花費大筆的金錢。可如果能將緬甸的銅礦拿下來,就可節省下這一大筆費用,在國庫日益緊張的今天,對朝廷來說實在是一件大好事。……光這一件,如果做成了。就足以讓阿桂不能隨意處置何貴。事實上,不光是他阿桂,就是朝廷裡的其他人,只要腦子清醒點兒的。就知道何貴如果做成這件事就是立了大功,足以抵消擅自向暹羅等國許諾領土地罪過的功勞。

    誰叫何貴許下的領土都是別人的呢?不是自己家的肉,卻能換到最緊缺的物資,這種便宜事兒誰不願意幹?就算有誰拿大道理壓過來,也絕不可能把何貴壓得動彈不了。雖然阿桂此時此刻也能阻止何貴立下這場大功,但他是不會那麼做的。

    所以,在這老頭兒的暗示之下,何貴很快又自由了!

    不過,儘管阿桂已經做好了打算,等到何貴把自己擬定地章程放到他面前的時候,這老頭才發現自己竟然是如此的短視。

    原來,何貴雖然表面上對暹羅、安南等國許下了重利,可是,真正的意圖卻是讓這幾個國家陷入戰爭地泥潭之中不可自拔。

    就像安南,何貴許諾他們可以在清廷的支持下「保護」柬埔寨!這種保護,聽著好像是允許安南吞併柬埔寨,可是,實際上卻可以兩種意思的解釋。如果安南有什麼過份或者不合清廷利益的舉動,清廷完全可以找借口對其施加壓力。而且,柬埔寨成為一個單獨的國家已經過去了好幾百年,那裡的人對安南人未必就有認同,再加上暹羅肯定會在其中搞風搞雨,可以預見,安南人必定要在柬埔寨耗費大量的精力。而暹羅呢?這個國家肚量大,一開始就大規模地攻佔了緬甸的領土,雖然已經實際將這些地域吞至口

    他們實在是過於貪婪,吞下了領土面積太大,先不說內將之消化乾淨,就算暹羅人有這個能力控制住那些地區,如果清廷再扶持起另外一個緬甸王室地話,以緬甸跟暹羅之間的仇恨,他們的麻煩可就大了!除此這外,還有暹羅跟安南的地區霸主之爭……除此之外,南掌的兩個小國雖然得到了好處,但面對實力同樣大增的暹羅與安南,為了自身的安全也必然會徹底地倒向清廷,對清廷在中南半島的勢力大有好處。

    這樣一來,整個中南半島再差也將陷入十分緊張的局勢之中,各國之間為了相互防備,再加上有緬甸的前車之鑒,必定要對清廷俯首貼耳,大清地權威在這一地區也必定會空前的高漲。

    ……

    「我還以為自己已經夠狠的了。可沒想到。這小子才是真正的黑心啊……」

    福康安回來了。

    清軍此時的火器其實已經十分厲害。有時候,就連地方上的鄉勇也有大量地鳥槍裝備。當年山東巡撫國泰在的時候,就曾經上書給乾隆,要求在武舉之中加入火槍考試,結果被乾隆給駁斥了回去,並且乾隆還下旨要求各地禁止鄉間持有火槍。此條禁令在王倫起事之後又得到了進一步的加強。不過,由此也不難猜出清軍之中火器的比重有多大。而擁有了這麼大的火器軍隊,面對連硫磺都需要進口的中南半島各國,自然是佔據了巨大的優勢。緬甸軍隊還要同時面對來自阿拉干的襲擾,又沒有援軍,所以,戰敗也就在意料之中了。不過有些可惜地是,緬王孟雲未能被生擒活捉。在兵敗的時候,這位倒霉的國王便自刎了。

    「此人有才。可惜,總覺得不是正道……」早在知曉何貴的那一連串舉動之後,阿桂就已經知道緬甸大勢已去。所以,對戰事已經並不怎麼放在心上,反而是對何貴提出的那些章程研究個不停。

    -

    「沒錯,這小子是挺讓人看著不順眼的。可是,這一回我還真得謝謝他!」福康安手裡把著一把據說是孟雲王隨身佩刃的短刀,悠悠地歎了一口氣,說道。

    「哦?此話怎講?」阿桂饒有興趣的問道。能讓福康安主動放下心中的偏見而說一聲謝謝。這可是十分難得的。至少,他就從來沒有見到過一回。

    「何貴幫我地大軍準備了一種油彩……」

    「就是你手下士卒抹在臉上的那種油彩?」福康安一提,阿桂也立時記了起來。剛剛追上福康安的時候,福康安手下的那幫士卒,包括所有的將領臉上都抹了花花綠綠的油彩,讓他們這些後來者都十分驚奇。只是當時福康安急急地就追孟雲去了。他也有不少事情,也就沒仔細問。

    「沒錯。那是何貴找人製成的一種驅趕蚊蟲的藥!雖說抹在身上的味道難聞了一點兒,但也讓將士們少受了許多的苦楚!」福康安答道。緬甸一帶濕熱無比,蚊蟲遍生,而且毒性也大。行軍打仗要住帳篷,但呆在裡面卻悶熱無比,再加上蚊蟲叮咬所產生的騷癢,其中的苦楚實在是不足為外人道。何貴給他們準備油彩還真是解決了不小的麻煩。不過。福康安並不知道,何貴這也只是從後世學地,而且還是學錯的一招。何貴以前看到野戰兵臉上的油彩,以為是防蚊蟲的。想到福康安要出兵緬甸,便著人找到了一些草藥,直接搾成汁,製成膏,成了現在地油彩,可他卻不知道,其實人家野戰軍臉上的油彩只是用於偽裝而已。

    「聽說阿拉干國王準備派人前往北京朝貢?」阿桂又問道。

    「是啊。這一回,阿拉干人險些被緬人滅了國,對朝廷可謂是感恩戴德,所以才打算派人朝貢並請求封敕。」福康安答道。

    「何貴前兩天跟我提過,想讓阿拉干人把他們的大牟尼佛像貢出來給皇上進賀登基五十年大慶!你可見過那東西?」阿桂再次問道。

    「大牟尼佛像?那不是阿拉干的國寶嗎?」福康安有些皺眉,「這個何貴……到底是生意人出身,真是黑到骨子裡去了!」

    「按照何貴告訴我的打算,是把緬甸肢解,仍由朝廷扶持一個國王出來。但其疆域卻必須縮小,最好只有如今的一半。此外,這阿拉干也需要扶持一二。一來,此次朝廷救其危難,其必然對朝廷有所感念,但這個國家一直以來都只是受了朝廷的好處,沒有怎麼出力,我們又是救其危難,要將其扶持起來制約緬甸,理由不夠充分。所以,他才想著讓阿拉干人把國寶貢獻出來,以此換取朝廷的獎賞……瑤林你覺得如何?」阿桂又問道。

    「中堂,打仗我行,可是……這千方百計算計人,恐怕還是何貴的功夫拿得出手來!」福康安搖頭說道。

    「你我不謀而合。」阿桂也笑了起來。

    ……

    「緬甸不能滅,因為這樣會顯得我們朝廷不夠大度。不過他們既然敢招惹我大清,這懲治是肯定要地。孟雲還有一個侄子,按我們欽差大人的意思,是讓其繼續統領現在曼德勒與馬圭、勃固、實皆四地的全部,以及撣邦西部。大家沒有意見吧?」

    阿桂跟福康安兩人這一回也算是知人善用。事實上,目前在清軍之中。有資格在談判這一方面相比的人,根本就沒有一個,就算有人看著不服,可連阿桂都表示自己除了地位之外,其他方面也沒有何貴把握的精準,這些人就算是想說什麼也不敢了。所以,阿桂又一次放權給了何貴,因為這老頭已經知道了何貴的打算。乾脆連警告都沒有。而和琳,則是再一次鬱悶地陪著何貴當起了談判副使,面對面的跟來自暹羅、南掌以及安南的使節們交鋒。當然,說交鋒都是好聽的,整個談判過程,不過就是何貴在向這幾個有份參予攻擊緬甸的國家通告由他自己起草,並再由阿桂、福康安等人首肯過後的決定而已。

    「下臣等人沒有意見!」

    羅的使節還是那位鄭佛王子。這一次,暹羅算是得到了巨大的好處,將緬甸東南部地幾個重要地區都吞了下去,不僅使得國土大增。還使得羅跟緬甸的交界大大縮短,而且他父親的王位還將獲得清廷的承認,比安南人只是獲得了一個空頭的許諾,還要再行出兵「保護」柬埔寨要實惠了許多,心滿意足。而且,他們此時為了消化剛剛吞下去的領地。也確實不宜再對緬甸趕盡殺絕,所以,對何貴的提議沒有任何意見。而羅都這麼說了,南掌那兩個小國自然也不會再怎麼樣,至於安南,跟緬甸根本就不交界,兩者之間沒有直接的衝突,現在都覺得暹羅占的地盤兒太多了。又怎麼會反對?

    「那就好。我這兒還有一件事。緬甸在歷史上曾經多次與我中國交戰,敗了之後求和,求和之後再戰,反反覆覆多次。所以。為了預防他們再來這一招,朝廷要修幾條道路,一條由打洛小鎮出發,直通阿摩羅補羅,再到實皆省南東的望;一條由緬邊境地瑞麗出發,經臘戍、抹谷一線至阿摩洛哥羅補羅;一條由阿摩羅補羅出發,經馬圭到阿拉干;還有一條,也是由阿摩羅補羅起,向南通過勃固,直達仰光。三條道路兩側三十里的地域,以及南部的仰光省全部,盡歸我大清所有……不過,朝廷終究不能派遣民夫前來,而且我們在這裡的大軍也不適宜做修路的活計,所以,需要諸位幫忙,尤其是需要暹羅跟南掌二國出力。大家可有意見?」

    「這是應該的。下臣等當然沒有意見。就是我安南,也願意征發民夫兩萬,助大清修築這三條道路!」不等鄭佛等人發話,安南軍統帥阮有瑞就立即拍著胸脯表示道。

    「呵呵,安南與緬甸並無接壤也願出力,這份心意我們記住了。本使代表大清朝廷先行謝過阮將軍……」何貴笑嘻嘻地朝阮有瑞點了點頭,又把目光瞅向了鄭佛王子等人。

    「我暹羅也願征發民夫三萬襄助大清朝廷……」鄭佛有些不情願地說道。

    「呵呵,才三萬民夫?鄭佛王子,這是不是不太夠呀?安南與緬甸不接壤,都願意出兩萬人,你們暹羅近在咫尺,怎麼能這麼小氣?」何貴又笑嘻嘻地說道。

    「那……也罷,我暹羅可征發民夫五萬!」鄭佛知道不出血是不可能了,但他不敢對何貴怎麼樣,只能死瞪著阮有瑞在心裡犯膩歪。阮有瑞地意思他哪裡會不明白?擺明了是想給他們找麻煩。還征發兩萬民夫?不就是想從打下了地盤上直接拉那些緬甸壯丁麼?你們打完了就走,回去收拾柬埔寨去,自然不會在乎那些不能成為安南百姓的緬甸人了,可我們暹羅行嗎?那些佔下來的地方以後可就是自家的領土了,百姓也要成為自家的百姓,哪能說征發就征發?但是,在何貴的壓力下,鄭佛也知道不能不有所表示,只能把這筆帳算到阮有瑞,還有安南人的頭上。

    「我們琅勃拉邦願出民夫三萬……」

    「我們萬象國也願意出三萬人……」

    「呵呵,南掌二國領土較小,又剛剛經歷了大戰,這一次不必出這麼大力了。還是各出民夫一萬五千人吧!」

    安南跟暹羅都出了人,南掌的琅勃拉跟萬象這兩個小國地使者也不敢落後,趕緊也表示自己願意了人。但是,他們沒有想到,話剛說出去,何貴居然就主動給他們減了壓力,兩國使節自是大喜,當下就對著何貴跟和琳兩人不住道謝,其熱情程度,都鬧得一直沒說什麼話的和琳有些不好意思了。


第一百八十一章 回家

    暹羅、安南等國的十萬,再加上緬甸新王也答應召集四條大道的修築應當不會費時太久。有了這四條大道,再加上我們阿摩羅補羅以及對南方的仰光全部地區的控制,足以讓大清將緬甸牢牢栓在身邊。此外,還探得阿摩羅補羅以西兩百里左右的望及望以東二十餘里處的禮勃東擁有銅礦,而且礦位淺,礦質高,利於開採;還有曼德勒一帶的中部,也探得似有黃金礦脈;抹谷到臘戍一線盛產寶石,尤其是抹谷一帶,一千多年前便已開始出產紅藍寶石,是一片寶地。……」

    「此外,緬甸西北部的克欽邦擔心緬甸王室日後會找他們的麻煩,所以,擬定將其從緬甸之中分割出來,直接囊入我大清版圖,對於其中的地方勢力,建議先行採用土司制,日後等朝廷在那裡的統治穩定之後,再逐漸進行改土歸流!克欽的帕甘等地盛產玉石翡翠,儲量巨大……」

    「剩下的也就沒什麼了。主要就是暹羅等國都已經決定進京朝賀咱們乾隆爺登基五十年,還附贈了一些禮物……」

    ……

    「緬甸還有多少寶貝你沒給搶過來的?」

    看著何貴跟緬甸新國王巴基道,一個漢名為孟既的小孩子簽的所謂《中緬阿摩羅補羅條約》,福康安只覺得自己臉上一陣發熱。雖然佔便宜的是他所代表的大清國。可是,他依然覺得有些非常地不好意思。因為這條約實在是太欺負人了。銅礦也就罷了,反正大清國也需要,搶過來也無可厚非;金礦也還可以理解,大清的金價貴的要死,多弄點也沒關係;可沒曾想居然還有寶石礦。就連盛產玉石的克欽,何貴都不打算給人家留下……這麼一來,緬甸日後豈非得光著屁股了?

    「緬甸的寶貝實在是太多了。一時之間,難以盡數查探清楚啊!那些鐵礦之類,也只是查到一兩個,著實可惜了這一次的機會!還有包德溫地銀礦,居然就離臘戍有一百多里,可憐咱們的路為了臘戍這邊的寶石礦。實在是不好再修過去,要不然,哪還能給他們留著?」還有那些盛產石油、天然氣的地方,老子實在是不知道,要是知道了,哪能不給搶過來?何貴一個勁兒的唉聲歎氣,臉上從左到右,從上到下,都佈滿了可惜與不滿足的表情。

    「你……」福康安頭一次在何貴面前露出了苦笑的表情。不過,苦笑歸苦笑。何貴這一次的表現也讓他打定了主意,日後要是再有這種談判,還是要向乾隆把何貴要來幫忙!……沒錯,何貴談出來地條件會讓人覺得難為情,可誰還會在意便宜少啊?尤其是他們這些打仗的,這麼拚命還不就是為了多弄點兒家當回去?大清國以往打仗。哪一次不是緊巴巴的,光是大小金川,兩次就花費了近一億兩白銀。可這一次呢?恐怕根本就用不著朝廷出錢,不說他們這一路從緬甸人手裡搶到的大把好處,光是何貴弄到的這幾個礦藏,就已經是賺翻了。何況,還有暹羅、安南等國送來的禮物,都十分貴重。折成白銀算的話恐怕也值個二百多萬兩,差不多就夠這一次的軍費了,就這,這還只是這些國家送給他跟阿桂犒軍用的。還沒算要送給乾隆的呢。

    「這個……都交待完了。福大帥,您還有什麼事嗎?」何貴看著福康安一副沉思地模樣,便打算告退。

    「這一次害你丟官,確實是有些對不住。等本帥回京,會向皇上稟告你的功勞……」福康安歎了口氣,又看向何貴問道:「願不願意跟在本帥身邊做事?」

    「這……請大帥見諒!」何貴沒想到福康安居然會來上這麼一句,忍不住愣了一下,但稍作思考之後,他卻選擇了拒絕。

    「怎麼?你不樂意?」福康安微微有些不悅。自己主動提出要人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多少人想求也求不到自己這一句,可他何貴居然敢不賣面子!

    「大帥的厚愛何某感激不盡。只是,不怕您生氣地說一句:咱們不是一路人!」何貴微微搖了一下頭,又低頭對福康安說道:「您出身高貴,何某卻不過是平頭小民。大帥您一向受人重視,又能力卓著,對屬下要求嚴格;何某雖出身低微,卻也是個愛現的,又不喜歡受到太多的約束……咱們偶爾撈到機會一起做做事還行,可要是長期湊到一塊兒地話,肯定會出事的!難得此次大帥您能對何某有一點兒好感,何某希望它能保持的長久一些,所以,還望大帥恕罪!」

    「愛現的?」對何貴的這個詞兒,福康安感覺有些好笑,但也沒有再說什麼。何貴這話說得很誠懇,也很有道理。確實,自己一時看何貴順眼,但並不代表以後就會是這樣。尤其是何貴跟和氏兄弟的關係匪淺,如果自己將之招入麾下,又有誰敢肯定何貴不會成為和珅在自己身邊的一招棋子?那樣的話,說不定哪一天自己就會找個由頭治何貴地罪,說不定還會直接就殺了……何貴的拒絕,既讓自己免了麻煩,也等於是自保。

    「大帥?」

    「既然你不同意,本帥也不勉強。就先這樣……你下去吧。」話不投機半句多。既然何貴不同意,福康安也找不到什麼好說的,便開始逐客。

    「大帥,為什麼這兩天沒見阿桂中堂?」何貴並沒有就這麼退下去,反而向福康安問起了阿桂的去向。

    「你有事?」福康安反問道。

    「確實是有點兒事情。」見福康安有些不解,何貴苦笑了一下,解釋道:「阿桂中堂把小地監禁在這緬甸王宮之中。雖說前一段時間又解除了禁令,可是卻不允許小地離開阿摩羅補羅,所以……」

    「我還當是什麼事兒。阿桂中堂已經起程回去了,他老人家雖然沒說,;=福康安大方地說道。

    「大帥,小人想回家看看!」何貴又接著說道。

    「回家?」福康安一怔

    就明白了過來,「我還當什麼難事兒。現在這邊也你想回去就回去吧。你跟和琳不是很熟嗎?叫他安排人送你回去就是了!」

    「多謝大帥!」何貴躬身謝道。

    *************************************************************************************

    —

    邑莊!

    福康安原本以為何貴只是想回到在雲南普洱的那個家,可沒想到,一回到思茅,何貴就仗著已經是白身一個。也不跟留在思茅主持普洱事務的方洛打招呼,直接就帶著家人起程向陝西進發,等福康安回到普洱找人的時候,他已經回到了位於陝西朝邑縣的「老家」。

    「那一年,我還住在這裡面的時候,又凍又餓,難過地流了一夜的淚……」

    兩輛大車,幾匹快馬,就組成了何氏一門的出行隊伍,這麼一支隊伍。就是相比起一個卸任的縣令也是遠遠不如,對何貴這個滿天下最風雲的知府來說,就更加不夠氣派了。不過,何貴並不喜歡那麼多的家當。錢財露白招人恨不說,還麻煩。哪像他現在,身上幾十萬兩的銀票加起來還不到半斤重。不僅帶著方便,還不惹眼。一路輕輕鬆鬆就趕回了陝西。

    「那個房子很不錯呀。老爺,你以前就住這麼大的地方嗎?」

    何貴如今已經有一妻兩妾,只是依姣跟玉拉兩人從小就生活在西雙版納,對雲南本地地情況都不太清楚,就更加不要說以外的的事情了。就連關帝廟這一中國最通俗的建築也只是聽何貴派到車裡的那些說書先生聊起過幾回,真見到的時候,還是認不出來。何況何貴的這個「家」也已經不是以前的破樣子了。不僅門面闊了許多,而且還人進人出的好不熱鬧,根本就已經成了一間大型的客棧……哪裡還能讓人想得到它以前地光景。

    「是啊。以前這屋子四處漏風,我的衣服也是四處漏風……就連裡面的關公老爺。都四肢不全了!我好像還記得,就連那一張紅臉也丟了個乾乾淨淨,只剩下一片土黃,不清楚的人看了,恐怕還會以為是秦瓊的廟呢!」何貴笑道。

    「秦瓊也不錯呀。至少那也是馬踏黃河兩岸,響噹噹的一條好漢!」師雪韻翹著小嘴,不屑地瞪了何貴一眼。

    「對對對……秦瓊也不錯!」何貴似乎不敢跟這小姨子對峙,稍微尷尬地摸了摸頭,附和道。

    「好啦,不要鬧了。」師雨煙輕輕走到了何貴的身邊,「相公,咱們今天就在這關帝廟打尖嗎?」

    「再往前走一會兒就是邑莊,咱們回家休息!」帝廟前的大道向前看去,只覺得越望越遠,最後,禁不住長出了一口氣:「我是乾隆四十一年夏天的時候離開的,現在是乾隆四十九年……整整八年啦,簡直就跟做了一場夢一樣。」

    「八年?唉……我那表哥都已經十幾年沒回家一趟了!」劉昆亮在何貴被罷了官之後便也辭去了知府衙門班頭的職務,非要跟著何貴出來見世面,所以,也就一直在擔任著何貴的長隨。現在聽到何貴大發感歎,竟忍不住想起了表哥錢灃。

    「你表哥跟我一樣嗎?」

    何貴抬腿就是一腳踢了過去。他現在看著劉昆亮那憨樣就覺得不爽,尤其是這小子還提起了錢灃,就更加不爽了。原因也很簡單,在路上地時候,他就聽到錢灃彈劾他太市儈,趁人之危剝削緬甸,有失天朝體面的消息了,要不是此事還涉及阿桂跟福康安,他又只是一個馬前卒,並非錢灃攻訐的主要對象,恐怕這一路還真不好趕。可即便如此,他仍然是大發脾氣,甚至還不顧師雨煙的勸阻,專門寫了一封信到北京去罵人……現在劉昆亮又提起錢灃,自然是找揍沒商量。

    ……

    「喲,牛爺,您老慢走!」

    「嗯!我……我說高梁,你這邊兒地飯菜真是……越來越……越他娘的好吃了。怪、怪不得連縣太爺過壽……都派人專門到你這兒來請廚子呢……嗝……放心,今天你請、請了我,我改天肯定給二爺說說,讓他調……嗝……你去西……西安的館子裡去當掌櫃!」

    「那感情好。牛爺,我可就全仰仗您了!」

    何貴帶著家人剛剛轉身離開,就聽到身後有人在說話,聲音還有點兒耳熟,便又轉過了頭去,正好看到關帝廟門口,一個三十來歲的粗壯漢子軟不拉嘰地斜靠在廟門口的柱子上,一邊打著飽嗝,拿著牙鑒剔著牙,一邊跟另外一個稍瘦一些的同齡人聊著。

    「姐夫,看誰呢?」師雪韻看何貴不動,又湊過來問道。

    「熟人!」何貴微笑著說道。

    「熟人?」師雪韻順著他的目光向後看去,「哪個?那個剔牙的?還是那個不住陪笑臉兒的?」

    「剔牙的!」何貴答了一句,便快步向廟門口走過去,直接就走到了那正在聊天的兩個人面前,也不說話,就是直直地站在那兒瞧著,結果,愣是把那兩個人給瞧得直直往後退了好幾步。

    「你是……是誰啊?幹嘛來的?……嗝!」那個剔牙的也不剔了,瞇著一雙醉眼上下打量了一下何貴,張口就是一股濃重的酒氣。

    「媽的,連老子也不認識了?你他娘的灌了幾壺酒?」何貴一過來就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香,又看到這傢伙連自己也不認識了,頓時就一陣上火,一巴掌就拍了過去,「早給你說過不許喝那麼多酒,你他娘的真以為自己數牛是不是?」

    「唉喲!」那剔牙的漢子本就已經有些喝高了,又被何貴突如其來的打了一巴掌,當場就來了一個屁墩兒,接著又直挺挺地躺到了地上……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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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八十二章 不當官,就當家!

    牛爺……」那個叫做「高梁」的漢子看到同伴被打倒驚呼,急忙伸手將之扶了起來,看看沒事兒才鬆了口氣,可當他轉頭看到  旁邊何貴一副不在乎的模樣的時候,頓時又火了起來,當場就大聲吼道:「你這人哪來的?憑啥動手打人,想找茬啊?」

    「是想找茬兒。你不是邑莊的吧?哪個村來的?」何貴打量了一下這人,沒見過,便開口問道。

    「我……我是上八戶村的!你誰啊?」看著何貴衣著華貴,一副氣定神閒的樣子,再看看已經氣勢洶洶逼過來的劉昆亮,高梁也有些拿不住了,語氣稍稍放軟了些。不過,他這麼做其實只是想拖延時間而已。身後關帝廟客棧裡有的是他的人,馬上就都過來了。

    「你呆會問一問這死牛!媽的,還敢稱『爺』,真是丟我們老何家的臉!」何貴又抬腿踢了那「牛爺」一腳,「何大牛!你他娘的給老子起來!」

    「呼……」

    何大牛似乎根本就沒有感覺,居然就這麼睡著了。

    「您……您是何家人?」聽到何貴的話,高梁有些愣了,但還是有些懷疑:「那我咋沒見過您呢?」

    「我也沒見過你呀!」何貴回了一句:「給我把這小子抬馬上,老子帶他回去!」

    「您……」

    「我是何老三,能不能支使一下你們?」看著高梁等人不願動手地模樣。何貴哼了一聲,冷冷問道。

    「何老三?那不就是……」

    沒想到何貴居然就是老何家出門八年的那位「三爺」,高梁一拍腦袋,帶著關帝廟客棧的一干手下立時就不敢再管什麼何大牛了。雖說這位「牛爺」是何家的老臣子,在何家也算是「位高權重」,平時脾氣也不算小。可是,再怎麼著也比不上這位何三爺呀!看看人家,對何大牛是說打就打,根本就是一點兒都不在乎。要知道,現如今何家家大業大,地位也蠻高,聽說連陝甘總督衙門裡頭也有認識的人,去年何老太爺過壽。知府老爺都親臨祝賀……所以,何大牛的這種身份,就是朝邑地縣太爺也要客氣些,更不要說還是上來就揍了。而敢動手的,又哪能是凡人?

    所以,在何貴的指揮下,高梁等人沒有絲毫的猶豫,十分麻利兒地把何大牛肚子朝下放到了馬背上,然後,眼睜睜地看著人家揚長而去。

    「掌櫃的。那是咱三爺嗎?會不會是假的呀?要不咋才兩輛大車,連咱們縣太爺的派頭都跟不上?」有個自詡聰明的夥計在何貴等人離開之後,偷偷向高梁問道。

    「你懂個屁!咱們二爺地派頭你見過嗎?回回路過這兒,連馬都不騎,只是騎驢……老何家不興擺譜!再說了,咱『牛爺』根本就沒咋出過朝邑。這人還能一眼就認出來,還知道他老人家愛喝酒,不是熟人可能嗎?你再看看人家那氣勢,跟咱後面那關二爺似的,不怒自威,肯定是當過官的。這麼著一算,不是三爺回來的,還能有誰?」高梁回手就是一個暴栗敲了過去。罵道。

    「咱二爺早改騎騾子了!還是白毛的名種呢!」那夥計不服道。

    「你個轱轆蛋子敢跟老子犟嘴?」高梁眉毛一揚,順著門前的道路就是一指:「去,給你派個事兒。馬上去給莊裡報信兒,就說三爺回來了……」

    「啥?掌櫃的。人家可是騎馬的……」夥計一蹦三尺高,大聲叫道。

    「嘿嘿……不騎馬老子還讓你去?」高梁居然嘿嘿地笑了起來,鬼模鬼樣的。

    ……

    邑莊跟關帝廟那裡相距並不遠,何貴對這一段路記憶猶新,所以趕得並不急。一邊走,一邊向左右看看道路兩邊的景象。說真地,地裡的模樣跟他離開的時候相差不多,就是地中間,隔三岔五的多栽了一些泡桐,而且每一株都不算小,基本上已經全部成材,按照泡桐的生長週期計算,最起碼已經長了三年。

    「三爺,這是當年您在開封府留下的辦法。二爺後來又去了一趟,沒碰上您,卻把這辦法學了來……您還別說,有了這泡桐樹,咱這十里八鄉地風沙還真小了不少!聽楊先生說,這桐樹成材之後,還能製成琴瑟什麼的,有用著呢!」

    何大牛被放到馬背上一巔,吐了一路,沒多時候就醒過來了。本來還想發火,可看清楚是何貴之後,立碼就蔫兒了,簡直就是要多乖就有多乖!現在看到何貴盯著那些泡桐樹不放,趕緊就湊上前來解釋。

    「你離老子遠點兒……」何貴捂著鼻子伸手把他推得遠遠的,又指指點點地教訓道:「我說你小子是不是看著家裡的婆娘不舒服,要不怎麼喝得跟爛泥扶不上牆似的?當年你喝酒誤事,老子是怎麼教訓你的,你全都忘了是不是?」

    「唉呀,我的三爺,小的哪敢呢?這不是最近沒啥事兒嘛,所以就多喝了兩盅……」何大牛一個勁地傻笑,又翹了翹大拇指,頗為自豪地說道:「我那媳婦兒可是大爺親自幫著說的,這一帶有名的俊俏,成天看著,舒服的很,可沒您嘴裡那麼糟!」

    「俊俏?呵呵,看不出來你小子還蠻有福氣!」何貴也是笑了起來。

    「那是。托您地福!」何大牛笑道。

    ……

    「老三,你可回來了!」

    終於到了邑莊。

    何貴也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遇到這麼隆重的接待。他這些年做事高調,為人卻低調,本來的打算就是平平淡淡的回來,沒想過搞什麼排場。可是。有高梁派出地那個夥計一路快腿跑來稟告,等他到了邑莊莊口的時候,全莊上下一千多號人都已經把莊口給擠滿了。為首的正是已經十分顯老的何老太爺,旁邊就是那位嫉妒心很重,特別好找人麻煩的方老爺子,再有就在於楊紳這老舉子。再之後,才是何守財、何進吉、何進寶這一干人等。

    反正,整個迎接的過程都很熱鬧,很親熱,末了,何家更是擺起了將近兩百桌地大席面,宴請全莊的人以示慶賀!直接折騰到了大半夜才陸陸續續地散了,至於何貴。身為主角更是早就被灌的人事不醒了。

    ……

    過了!又都不是外人,哪用得著這麼麻煩?還挺累人

    —

    八年才回來一趟,所以,儘管喝了不少,何貴也沒敢睡懶覺,每二天早早地就起來洗漱乾淨,然後就帶著師雨煙跟依姣、玉拉兩個小妾去拜見了何老爺子,還讓這仨媳婦兒給何老爺子敬了茶……一切依足了對家中長輩的禮數。之後,何守財媳婦兒就拉著師雨煙幾個去後院拉家常;何老爺子年紀大了,再加上昨夜也沒休息好。坐了一會兒之後就開始顯出疲態,何貴又叫人把老人家帶去休息,自己才跟何守財呆在堂屋開始敘舊。

    「累人是累人,可誰叫你八年多都不回來呢?大傢伙高興唄!」何守財一臉的喜氣,「你也不想想,這邑莊上下。有哪個沒沾過你的光?現在你回來了,都過來迎一迎,還不是應當的?」

    「呵呵,大家地心意我知道,就是有些受不了……」何貴苦笑了幾下,又問道:「對了,怎麼沒見二哥?還有坷拉……他們又出去了?」

    「這幾年,老二經常出去跑。要不就經常呆在西安,我呢,就守在家裡,算是一主外。一主內……莊子裡面就坷拉出去見過幾次世面,所以也留在那邊幫老二。不過,昨夜我就已經派人去西安找他們了,估計頂多明天,這倆人就該回來了!」何守財笑道。

    「呵呵,聽你這麼說,咱們家的生意是越做越好了?」何貴笑道。

    「還不是多虧了你每年都寫信過來提點?」何守財頗有些感歎,「說起來,當年你走之後的那些日子,咱們家也不是沒遇到過麻煩。結果一一都挺了過來。可沒曾想,這生意反倒是越做越大……現在,咱可不光是賣酒、賣油了,還經營糧食、茶葉、當鋪、珠寶、藥材,差不多門門兒都插上那麼一兩腳。呵呵,如今,咱老何家可也是陝西聞名的大戶了。」

    「呵呵,那就好!」何貴面帶笑容地說道。老何家能有今天的家業,他也很開心。

    「對了,老三,你這一趟回來,打算呆多長時間?」何守財又突然問了一句,接著又不等何貴回答,直接就說道:「你八年多才回來一趟,多不容易啊?怎麼說也得多呆上些日子才成……」

    「呵呵,這一回回來,我就不走了!」何貴笑道。

    「不走了?」何守財先是有些訝異,接著就是一喜,「你調回咱陝西了?哈哈,這感情好!」

    「大哥你弄錯了。我沒調回來……你忘了,咱大清國可是不允許官員在本土為官的!」何貴搖頭笑道。

    「那你說不走了?咋回事啊?」何守財問道。

    「還能怎麼回事兒?官兒當不成了唄!」何貴雙手一攤,又笑道:「被罷了!」

    「罷了?」何守財一怔,看了何貴兩眼,接著卻是一頓腳,一擺手:「罷了就罷了,這年頭當貪官挨人罵,想當個好官兒,又是吃力不討好,咱還不願意幹呢!反正這兩年咱家裡的生意越做越大,事兒也越來越多,我正愁操持不過來。既然你不做官了,那就回來管管咱這一大攤子……娘的,你腦子既靈,眼光又遠,又當過官,鎮得住,當家正合適!」

    「當家?大哥——」

    「既然叫我一聲大哥,就不許給我推辭。自家兄弟,你客氣啥?待會兒我就跟爹說去,等老二回來,咱就一起把這事兒定下來!……」見何貴想要推諉的樣子,何守財揮揮手就給擋了過去,「我說了算!」

    「大哥,我八年沒回來,不合適!」何貴說道。

    「啥合適不合適?還是你當官當久了,大事幹多了,瞧不起咱這小家小業的了?」何守財佯怒道。

    「看你想哪兒去了?」何貴連連搖手,「大哥,我這回回來,想好好休息休息。可咱何家地家業如今已經不小了,真要當家的話,太累了。不合我的本意啊!」

    「那就休息一段日子再管事兒。不過,這名份得先定下來!」何守財似乎是鐵了心,「不當官,就當家!反正,你別想給老子擱這兒吃閒飯!」

    「大哥……」何貴沒想到何守財居然會這樣,眼裡禁不住有些濕潤。他明白,這個「大哥」是怕他罷了官想不開,所以才做出這麼一番決定的。這可是真的把他當兄弟看待。

    「你這小子咋回事兒?聽老二說,在開封府的時候,你那個煞氣勁兒,那些當兵一提起來就哆嗦!咋一不當官了,就這麼沒出息?」看到何貴眼紅地模樣,何守財大聲笑了起來。

    ……

    「姐夫!」

    有何守財的執拗,何貴也不好再推托,那樣就顯得太矯情了。再者,雖說他並沒有想掌握何家的意思,可是幫幫忙,出出主意之類的事情還是能做的。總比讓何守財、何守富那些人循著現在那些商家的老路子走要強。而就是他跟何守財聊得開心的時候,師雪韻居然風風火火地闖了進來,懷裡居然還抱著個小娃娃,頂多幾個月大的模樣。

    「你這丫頭幹嘛呢?哪家地孩子,你就胡亂給人家抱過來?」何貴斥了一聲,但看到那孩子胖乎乎、粉嫩嫩的,卻忍不住從師雪韻手裡給搶了過來,「你這丫頭野性太大,要是摟太緊了咋辦?……」

    「誰摟緊了?」師雪韻不服氣地哼了一聲,朝何守財見了個禮,又伸出手輕輕點著這小娃娃的臉蛋兒,「乖,叫姨奶奶!」

    「去去去,你多大?就敢叫人家姨奶奶?」何貴被師雪韻這句話給逗得哭笑不得,忍不住笑罵道。

    「哈哈哈,雪姑娘說得沒錯,老三,這小傢伙不光得叫雪姑娘奶奶,還得叫你一聲『三爺爺』呢!」何守財突然在旁邊大笑道。

    「啊?」

    「嘿嘿,不知道了吧?告訴你,這小傢伙是進吉的娃,還是老二呢……」何守財自豪地揚著腦袋,大聲笑道。

    「進吉的兒子?還是老二?」何貴嘴巴張得大大的,「那豈不是說,咱老何家已經四世同堂了?」「可不?」何守財胸膛一挺,一派傲然。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三章 家中改革  
  

    貴倒還真沒有想過去要一個孩子。因為這些年他的多了,這種情況下帶孩子……事實上,他以前雖然不是什么單身主義者,卻還真沒有認真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就算這几年也偶爾想起過,也很快就放過去了。在他看來,自己不過才剛剛三十出頭,時間還早著呢!

    可是,回來之后看到何進吉都已經有了兩個兒子,連何進寶也有了一個閨女,自己三十二歲就已經是爺爺輩兒,他才覺得有些不對頭。只是,生孩子這事兒也不好說。雖說問題是男女雙方面的,可這年頭,這方面的壓力几乎全都在女人身上,他如果提出來的話,肯定會對師雨煙造成很大的壓力。本來嘛,這几年他接連納了兩個小妾,還跟師雪韻這小姨子勾勾搭搭的,已經覺得有些對不起師雨煙了,如果再這樣做,實在是有些過份……雖然,這在旁人看來并沒有什么,但是他卻過不了自己的心理關口。

    所以,郁悶了兩天之后,他也就把這事兒給放過去了。

    而且,何守富、張坷拉這兩個家伙也先后從西安回來了。這兩人跟他最熟,分別數年,話也特別的多,一連聊了好几天都沒完。尤其是何守富,几年沒見,已經是正正經經的大老板,愈加變得沉穩了。

    ……

    “大哥說的好,你小子回來給咱當家,咱們心里也瓷實!你小子是不知道。前兩年跟那些高門大戶做生意地時候,老子那個心虛呀……”何守富邊說邊搖頭,就是手里還是離不了他那根兒相當沒品的鑲旱煙袋嘴的煙斗,而且據傳聞,自從何守富送了一根給晉商大豪曹家的大當家之后,這種造型的煙斗就開始在山陝一帶流行。許多大商家也都模仿著各自弄了一個,甚至還大有傳遍北方的意思。

    “就是,三爺!這几年,咱家地珠寶、茶葉、藥材生意,要不是你在普洱當知府,根本就干不起來。還有咱的糧食……嘿嘿,雖說咱老何家的地不多,但手里實際掌著可有兩千多頃。這些可都是靠著你的主意干出來的。要不然,光是買地就得耗去不知道多少錢財!”張坷拉如今也已經是何家在西安各個店鋪的大掌柜,每年手里流進流出也得有二三十萬兩的銀子,在陝西商界也已經是一號名人,不過,或許是受到了何家家風的影響,個性倒是沒怎么變。事實上,何貴回來之后所看到地人,大多都沒怎么變。這既讓他感到奇怪,又覺得欣慰。

    “呵呵。你們也太高抬我了。我可是聽說了,二哥你連陝甘總督衙門那邊都有關系……這么硬的台面,難道還會怕了誰?”何貴笑道。

    “這可不是我有關系!”何守富吐出一個煙圈兒,接著又嘆了口氣,“當初的時候,咱們是光想著掙錢掙錢再掙錢。也是咱有酒跟油的利潤撐著,又有你在南邊來信指點,所以,躥起來的很快!結果,就惹著了人……那天官府找上門來的時候,可是把我嚇了一跳。雖說咱也不是沒見過官兒,可沒見過那么凶神惡煞的呀,就連坷拉也被逮到了西安府的大牢里……可后來。沒等咱們花錢免災呢,又沒事兒了。我當時就想啊,是不是你小子在南邊給疏通了哪層的關系……”

    “哪能呢?云南離陝西那么遠,我怎么可能知道這邊的消息?再說了。我在陝西又沒有什么認識地人。”何貴失笑道。

    “這個我當時也想到了。所以,就納悶啊!……結果,又想著是不是有人只想警告我們一下。可想想這又不合理。如果只是想警告的話,至少也得露個面才成不是?何必把人糊里糊涂的給抓到牢里,再糊里糊涂的放出來呢?這不是白干么?”何守富雙手連連揮擺,又道:“后來,又過了好几個月,我們才知道,是陝西王家看咱們擠了他們的一些生意,想打壓打壓咱們,可不知道怎么搞的,總督衙門那邊知道了,居然讓那個西安知府把咱們又給放了……從那以后,就有傳聞說咱們在陝甘總督衙門里有關系,而且還挺深!”

    “總督衙門地人主動給你們幫的忙?”何貴也有些納悶兒。俗話說的好:衙門口,朝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還有一句順口溜,叫:火到豬頭爛,錢到公事辦M是說的這年頭的官府辦事效率低下,而且只認錢,不認人。既然陝西王家能使喚動官府的力量,那張坷拉應當沒理由連錢都不花就能出得了西安府大牢才對。何況還是總督衙門這等大戶出面。他當然要問清楚一些。

    “可不?說是派出來的人把那西安知府都差點兒給熊傻了!”張坷拉急急地接口說道:“我出大牢那會兒,滿牢上下,從牢頭到獄卒,那叫一個恭敬,就連那個……對,通判!也對我點頭哈腰的,結果倒是把老子嚇得夠嗆,還以為要上刑場了呢!”

    “哈哈哈……”何貴對著張坷拉伸手連點,笑道:“你小子就是沒出息。上刑場也得午時三刻呀,就算是要冤殺了你,不選正經時辰,至少也得管頓飽飯……他們給你了嗎?”

    “就是沒有才覺得怕呀。”看何貴不解地模樣,張坷拉又苦笑了一下,道:“怕做個餓死鬼!”

    “你小子……”何貴再次搖頭失笑,好一會兒才收斂起來,想了想,才又向何守富問道:“陝甘總督是李侍堯吧?”

    “以前是,不過現在不是了!”何守富答道。

    “什么意思?”何貴一怔,“他又高升了?”再想想總督之后可能的位置,何貴又是一驚:“他總不可能進軍機處了吧?”

    “沒有!……前几個月。說是甘肅回部又亂了。一個叫田五地阿起兵造反,開始的時候官兵作戰不力,沒能給滅了,后來朝廷調來了大將海蘭察才給平了。結果,李侍因為玩忽職守,又給革了職。判了斬監候!”何守富答道。

    “啥?又……又斬監候了?”何貴忍不奏笑。怪不得前段時間又沒見著海蘭察了呢,剛開始他還以為這家伙被派去掃清緬軍余部了,沒想到卻

    到甘肅平亂來了。不過話又說回來,這李侍堯還真貴總督任上弄個斬監候,眼見著又復起了,居然又遇上了叛亂……不過,何貴可以肯定,只要這老家伙不是乾隆直接給宰了。就一定會再次復起,只要這老家伙的身體還能行!只是現在李侍堯的心情想來不太好,自己也沒有必要去問一問是不是他幫了何家這個忙了。


    有了何守財跟何守富的支持,何貴在何家地地位算是正式確立了,雖然也有些新晉人員不服,但這些聲音基本可以忽略。所以,休息了一段時間之后,何貴便弄始正式行使當家的權力。首先,他就是把老何家這兩年在西安建立的一些店鋪,諸如珠寶、藥材、茶葉行以及當鋪等生意。全都給變賣了出去!因為在他看來,何家現在的生意太雜了,東一頭西一鏟子的,根本就不成系統,與其在這方面耗費精力,還不如干脆地將之脫手。這樣既能改善老何家異軍突起而跟陝西其他一些大商家所造成的緊張關系。還能換回大量的流動資金以及在某些行當的優勢地位。

    就像榨油業!自從老何家開始陝西榨油之后,如今已經有數家并立,各自相持不下,但又以陝西王氏在這方面地實力量強。何貴就用何家的珠寶以及茶葉鋪子,還有自己在普洱的商鋪為交換,得到了王家的榨油坊。雖說表面上榨油這一行當經過這几年的激烈競爭已經不及珠寶、茶葉這些東西賺錢,簡直就是大大便宜了王家,但是。何家在這方面已經十分熟稔,而不像珠寶、茶葉等方面,只能算是新手,而且。榨油業是一個可以長久經營的事業,只要老百姓還要吃油,就有的賺。……再者,等緬甸抹谷一帶的紅藍寶石,還有克欽等地的玉石大量涌入內地市場之后,王家的珠寶行當肯定會受到強烈地沖擊,就算還能賺錢,這前期所交換的榨油坊卻是大大的虧了。這也算是何貴對他們無故欺侮何家的一點報復。

    而在短時間內處理掉那些雜七雜八的東西之后,何貴又重新開始對何家的經營系統進行整頓。

    以往,因為他一直在外,何守財、何守富這些人也只是看到機會就出手,雖說這兩兄弟干得也不算錯,可是,在他看來,這種領頭人一聲呼喚,手下人蜂擁齊上地經營方法,只能算是游擊戰。老何家的經營團體,頂上的何守財、何守富兄弟是游擊隊長,張坷拉、何大牛以及其他的一些手下,算是游擊隊員!這種經營方式,能夠一時間聚集起很強的力量,但并不能持久。

    所以,要改!將這支散漫的游擊隊改編成一支正規軍,甚至是集團軍!

    而且,老何家終究是老何家,他跟這家人的關系再親密,也不可能總是留在這里。何守財、何守富兄弟倆感情好,相互支持,但誰又能保証他們以后也是如此?有道是“創業容易守業難”,何家的下一代,何進吉讀書行,但其經營能力卻遠不及何守富地兒子何進寶!何守財也想著以后把家主的位子交給何進寶,只是何守富一直沒同意,這是他們兄弟情的體現,卻也是一個麻煩,甚至還有可能是一個定時炸彈。所以,何貴也希望能通過自己的“改革”,消除這一隱患,讓何家能以先進地經營模式,持續的發展。


    “咱們老何家的優勢,就是土地!想要穩步發展,就得把這土地搞好!”

    嚼的是煎餅,喝的是豆腐腦兒……何貴做事永遠都是那么的風風火火,在何家所施行的策略以及改革又不涉及官場或者什么朝政,所以,他的行動就更加的讓人眼花繚亂。才剛剛把粗粗整理出來的那套“何氏經營管理模式”拿出來,其他人也才剛剛弄明白“經理”、“總經理”,“策划”、“財務”、“會計”這些名詞的意思,還沒來得及進一步去理解,他就已經跟何守富帶著人去田間地頭“視察”了。

    “這話說的對。雖說這些土地大部分都不是咱們老何家的名下,可該種啥,怎么種,都是由咱們說了算的。以前我還擔心要是遇上災年咋辦,可現在才明白那是自己嚇自己。現在,光每年咱們從這地里刨出來的糧食,就足夠撐過一次天災了,現在,咱倉里的儲備,足夠地里一毛不拔的過兩年。而且,有了地,這糧食,油、酒,就都有了根本,也不怕別人能把咱怎么著!……嘿嘿,想想別的那些個買地的,老是想這想那,以為只有把地買到家里才能安心。結果白白把銀子浪費到買地上,招人嫉恨不說,還比不上咱們這統一‘規划’掙的多。”

    何守富蹲在地頭上,也捧著一碗羊肉泡饃大口大口的吞著,邊吃邊得意的笑。何貴當年臨走的時候所留下來的“租地”的計划可以說是最讓他們佩服的。不僅以有限的財力支配起了數量巨大的土地,還能從中牟絨利。要知道,三千頃可就是三十萬畝,這么多的地,要是全買下來,就是傾盡老何家現在所有的財力都辦不到,而用何貴的辦法,卻几乎可以讓他們空手套白狼,所需要做的,就是算計清楚需要如何安排這些土地上的耕種罷了,簡直就是無本生意,賺得人心里都不好意思。

    “沒錯!雖然這年頭許多人都把土地當成是安身立命之本,但他們的做法卻只是任由手中的資源浪費掉,不知道這也是世界上最能賺錢的東西之一。”何貴有些感慨地嘆道。粗放型的農業不僅利潤低,對環境的破壞程度也十分大,而且是靠天吃飯,對抗災害的水平低下,無論在任何方面,都趕不上集約型農業。不過,現在老何家也只是才剛剛邁出了一小步而已,遠沒有達到真正的集約型農業的程度。所以,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使老何家的農業水平再上一個台階……雖然這需要很長的時間,可他相信,只要開了一個好頭,就會有好的結果。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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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四章 千叟宴
  

    呵呵,真沒想到,你們居然還能想到這么多!”

    順著地頭一直走,邊走邊看,何貴發現,在他離開的這几年,老何家也不光只是從地里刨食,也不僅僅是栽了一些泡桐,還做了許多其他的工作。比如為了灌,他們還組織人修了許多水渠,將這二十萬畝的土地都串聯了開來,而且每隔几畝的地頭上就有一個相當深的蓄水池,估計一池水就夠灌溉個三四畝地。

    “那是當然了。自家的地,哪能不上心呢?”何守富笑道。

    “呵呵,上心是得上心,不過你可別真把這些當成了自家的,弄不好要吃官司的……”何貴取笑道。

    “那是當然。這地是咱‘租’的,整個同州府的人都知道。”何守富“嘿嘿”地笑道:“就是可惜啊。別人想學咱的招,就是學不會。你不知道吧?進吉他老丈人家,家里也有個三四頃地,看咱們掙得歡,就學著又‘租’了几頃,結果,來年沒掙著啥不說,還虧了几百兩I把那王編修給氣的……第二年就甩袖子不干了!”

    “還有這事兒?”何貴有些啞然,“他就沒問進吉該怎么辦?”

    “怎么會不問?可進吉這孩子聰明呀,支支吾吾的裝書呆子,怎么問都是兩個字:‘不懂’!哈哈哈……”何守富仰天大笑。

    “看來這王編修跟咱家的關系并不怎么樣呀!”何貴也笑道。

    “哼。當初他姓王地還不就是想攀著咱家這門好親,多弄點兒聘禮回去?要不然,進吉成親都好几年了,也沒見他這當外公的怎么疼外孫,周歲那年也只是送來了個長命銅鎖,還回回派兒了過來要錢!這也就罷了。當時進吉不過才剛中舉,娶個進士閨女也算不錯,咱也不在意那點兒銀子。可那姓王的,平時見了面居然還給老子擺譜,多瞧不起咱們似的。真以為自己當過京官就多了不得了,以為老子沒見過世面……要不是看我那侄媳婦兒還算賢淑,怕面子上不好看,老子才不給他客氣。”何守富聽到何貴的話。立時就罵罵咧咧起來,明顯是在王家吃過氣。

    “還是算了吧,就你這脾氣,也就是個會打哈哈的主兒……真見了面,啥硬話都說不上來!”何貴笑道。

    “這咋說地。你小子是瞧不起老子是不是?信不信我當場給你罵上一頓,而且保証一連串不帶重復詞兒的,咋樣?”何守富佯怒道。

    “你要是敢的話,我當懲給你塞到地里當肥料,信不信?”何貴也是眼睛一瞪,頂了回去。

    “哈哈哈……你個臭小子!”何守富大笑。

   

    “二爺。三爺,趕緊回庄吧。有官差來啦……”

    二十萬畝,換成平方米就差不多是一億三千多萬,相當于十三平方公里的面積。這么大的一片土地如果只是走的話,并不需要一天的功夫,可要細細地看過來。也需要不短的時間。因為這些土地大多數是分散在朝邑縣地各個鄉村的。所以,何貴跟何守富等人已經離家足有兩天。就像日后的一些鄉鎮干部下鄉似的,走到哪兒吃到哪兒,吃完付錢就是了。而這一天,他們才剛剛從上八戶村洪家,也就是關帝廟客棧掌柜洪高梁家里吃完了飯,正剔牙的功夫,何守財就派人騎馬來了。

    “官差?”何貴首先想到的就是自己這方面出了問題。立即就開口問道:“是哪來的官差?干嘛的?”

    “同州府派來的。不知道要干啥,他們剛到,大爺就讓我來叫你們了!”何家不是書香門第,雖說有個舉人出身的何進吉。但也沒打算朝那方面發展。再加上何家地那些老人也大多數是多少年的鄉親,所以,影響之下,家里人的上下觀念并不嚴重。這送信的也是一口一個“你和我”,倒也并不讓人意外。

    “同州府?那就不應該是我的事兒了!”自己的級別雖說不高,但區區一個同州府還不夠格跟自己面對面,就是陝西按察使衙門,恐怕也不能隨便派人過來。所以,何貴立刻就把自己給賜除到了一邊,轉頭問向了何守富:“二哥,會不會是別地什么事啊?”

    “我咋知道?”何守富正抽著煙,聞言搖了搖頭,“這同州知府伍彩霞跟咱家交情還算不錯,應該沒什么事才對!”

    “那就走吧……回去就知道了!”既然是麻煩的可能性不大,何貴也懶得再猜,給洪家扔下二兩碎銀,直接出門向外走去。

   

    “千叟宴!?”

    何貴跟何守富回到邑庄之后,才知道不僅沒有麻煩,而且還是一件不小的喜事。

    因為明年就是乾隆登基五十年的大日子,所以,這老皇帝下詔:各直省有同堂五世的,由各督撫查明,送軍機處匯奏,給予賞;王妃以下、奉恩將軍之妻以上,公主以下,鄉君以上,年過六十的,俱加恩賜;外藩王妃以下、公扎薩克台吉塔布囊妻以上,年過六十的,滿漢大臣命婦,年過六十的,也俱加恩賜;八旗滿洲蒙古漢軍兵丁,及內扎薩克喀爾喀等蒙古未經入宴,年七十、八十、九十以上地,分別賞,百歲老人,則題明給與建坊銀兩,并加賞大緞一匹,銀十兩;滿洲兵丁,系披甲效力行間,年過六十,因殘廢疾病閑住,不能入宴的,加恩賞賜;軍民年七十以上的,許一丁侍養,免其雜派差役,八十以上,給與絹一匹,棉十斛,米一石。肉十斤,九十以上加倍,至百歲地,題明旌表,并加賞大緞一匹,銀十兩;各省儒學。以正貢作恩貢,以次貢作歲貢;國子監貢監生,及各官學教習,免其坐監期一月,內外滿漢大臣文武官員,俱加一級,試職各員,俱准

    各直庶流以下人犯子。俱減等發落;各處養濟院,獨及殘疾無靠之人,有司留心,以時養贍,母致失所。并決定于初六日在乾清宮舉行千叟宴,宴親王以下暨士商兵民年六十以上者。

   

    本來,千叟宴雖然名義上是要宴請天下各個階層花甲以上地老人,但因為這里面滿蒙兩族以及當過官的就要占去一大部分,所以,輪到平民的時候。所剩下的名額就已經不多了。但是,何家這几年發展很快,在同州府也是十分有影響力的大戶,甚至在西安也頗有名聲,所以,何老太爺就被官府點了名。准備送到北京城參加千叟宴去。

    “這還真是件大事!”

   

    怪不得何守財要急呼呼地把自己兩人叫回來。何貴心中暗道。奉詔前往紫禁城乾清宮赴千叟宴,跟皇帝老爺子一起吃飯,別說何老太爺這一輩子都只是個普通地小地主,說的慘點兒也就是個富農的人物,就是放在那些當過官的人家頭上,也是件了不得的大事兒。

    “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呀……”

    老何家上下,差不多所有人都聚集到了堂屋。就連院子外面也是人擠人,人扎人;還有牆上、樹上、屋頂上,也有不少人在,比何貴回來的那天還要熱鬧上三分。反正。差不多整個邑庄的人都把目光對准了老何家的堂屋,像看超級巨星一樣看著那端坐在堂上地何老太爺,看著這老頭激動的直拍桌子。

    “親家,你……你咋去啊?你這兩年的身子骨可不太好了,要不……我替你去?”方老太爺也陪坐在下首,看著何老太爺一個勁兒的激動,羨慕的直想咬人。

    “你甭想!人家乾隆皇帝爺是讓我姓何的去赴宴,又不是叫你姓方的!你想啥美事兒呢?”這都想換著去?不等旁邊那些人說話,何老太爺就已經不管什么親家的顏面,當懲給駁了回去。

    “那,那你……你也不能讓我光看著呀!咱們兩家多少年的交情了?……我連閨女都嫁到你們家來了,還給你生了個舉人孫子,現在又添了倆曾孫,我們老方家那,那可是跟你們何家有大功的……你說,我啥時候找你要過好處?現在就是想……想跟你去看看皇帝老爺子長啥樣,你咋就這么小氣咧?”方老太爺急道。

    “這又不能換……”方老太爺地話雖說有些胡攪蠻纏,可還真是管用。在鄉下,能生兒子的媳婦兒在家中的地位本就蠻高,尤其是還生了個能耐兒子的,那地位就更高了。而且何進吉雖說對家里的生意貢獻不大,但給何老太爺連生兩個曾孫,就是莫大的功勞。這么細算過來,倒還真是多虧了方老太爺那閨女,也就是何守財地老婆。

    “那你帶我過去又咋的啦?當個陪客還不成?”方老太爺還是不甘心。他是犯了犟脾氣了。一輩子沒能比過何家,這一回怎么說也得見見皇帝老爺子的面才成。

    “方大叔,沒有皇帝的允許,擅入紫禁城,就是親王貝勒,也是死罪!”何貴在旁邊笑嘻嘻地說道。

    “胡說……就是陪客,多張嘴罷了,這稍大點兒的人家都不在乎,皇帝老爺子還能在意?再說了,不是說全天下都請了人了嗎?我到時候趁著人多混進去不就成了?”方老太爺死不松口。

    “呵呵,大叔,您不知道。紫禁城的守衛多了。不說乾清宮侍衛,就是銳健營、虎槍營、神機營、驍騎營、前鋒營、善扑營的兵馬加起來,就足有好几萬!乾隆爺登基五十年大典,這么大的事兒,這些人肯定全都要被派去護衛!到時候別說是個大活人,就是只蒼蠅,沒分清公母之前,也是不讓進地!”

    “哈哈哈……”

    何貴的話引起了一片笑聲。

    “我,我不信!”方老太爺的臉有些紅,卻還是死撐著。

    “不信也沒關系。不過,到時候我們老爺子可是要由官府派兵送到西安,然后再由巡撫衙門派兵統一送到北京城的!大叔,您沒有受到邀請,連同州府這道關卡也過不去地!”何貴又道。

    “就是!”何守富看到何守財使過來的眼色,也只得放下看笑話的心思插嘴說道:“叔,這回可是皇帝請客,那能不仔細嘍?再說了,就算是我爹答應了你,我們也不能答應。為啥?皇帝請客都敢不去,那不是不給面子嗎?還敢偷偷換人!這可是欺君之罪……您以前看戲難道就沒聽過?欺君之罪,那可是要殺頭誅九族的。到時候,不光是我們何家,就是你們方家,不也跑不掉?”

    “那……”方老太爺左看右看,腮幫子一鼓一鼓的,看到沒人愿意說話,終于氣哼哼地呼出了一口氣,不說話了。在看到這老冤家不開口,何老太爺也終于找到了空兒:

    “三兒!”

    “唉!叔,您有啥事兒?”何貴連忙答道。自從這一回回來,何老太爺就已經開始直接稱呼何貴為“三兒”,聽說他不做官了之后,又讓何守財將他排進了族譜,也算是給了他一個徹底的身份。

    “那……我要去赴宴,得給乾隆爺帶點兒啥不?你當過官兒,還見過皇帝,說說咱得弄點兒啥?”何老太爺說道。

    “叔,您的意思是:給皇帝送禮?”何貴問道。

    “也不算是送禮!人家是皇帝,啥沒有?我就是個意思……咱總不能白吃人家一頓不是?”何老太爺說道。

    “呵呵,那我想想……過兩天給您說!”何貴笑道。他突然覺得,不管是方老太爺,還是自家這何老太爺,都蠻有意思的。

    “那成!”聽到何貴的話,何老太爺放心了,微笑著點頭說道。……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五章 南泥灣!廣東!  
  

    為千叟宴的緣故,老何家進入提前進入了繁忙的季節

    其實現在才剛剛是乾隆四十九年的立秋,而千叟宴則是預定在乾隆五十年的元月初六舉行,還有好几個月,但何老太爺一輩子沒出過朝邑縣,這一回卻要進京城去參加皇帝的宴席,不光是他自己些家人和親戚朋友也不放心。所以,何貴這邑庄唯一知道些覲見禮儀的人物,在庄內強大的壓力之下,被迫放下手中的所有計划,開始對何老太爺進行“禮儀培訓”。

    對此,何貴滿腹怨言。人家都是培訓“禮儀小姐”,咋輪到自己就要培訓“禮儀老頭兒”了呢?而且要培訓的還不光是何老太爺一個,那方老爺子雖然知道不能換下何老太爺,卻死活非要一起參加這場培訓,說什么也要陪著去北京看一看。這兩個老頭兒可是全邑庄上下身份最高的人物了,又放下了硬話,何貴自然也不敢說什么。可這還不算,那方老頭兒實在是招人恨,一次訓練的時候,說來說去居然說到給乾隆皇帝磕頭的問題上,非要讓何貴給他們指點一二,好說歹說也不行……害得何貴一連好几天看著他們這倆加起來超過一百五十歲的老頭兒在那里練習三跪九叩,心疼之余又忍不住心驚膽戰,生怕給磕出啥毛病來。

    不過總算還好,何進吉的岳父,也就是那位同州府地王編修聽說何老太爺要進京參加千叟宴的事情之后。趕過來祝賀,何貴終于趁機撂了挑子,帶著何守富跟何大牛,還有几個跟班就往陝北跑。

    ……

    “我說老三,你這沒頭沒腦兒的瞎跑到底是要干啥?”就沒說目的地,何守富几個人一開始倒還憋得住。可過了兩天就不行了:“再往前可就是橋山了,你想祭黃帝咋的?”

    “黃帝陵?都到這兒了?”何貴一路光顧悶頭趕路,倒還真沒記起橋山附近的黃帝陵。那可是老祖宗地陵寢!

    “三爺,你該不真是想祭陵吧?”看到何貴的眼神,何大牛咧開嘴笑問道。

    “想,可惜沒空兒!”何貴微微嘆了口氣,又道:“其實我這回是想去延安!”

    “延安?”何守富跟何大牛都是一怔,“去那兒干啥?”

    “圈地!”何貴答道。

    “你覺得咱家的地不夠?”何守富不解地問道:“那也不用跑這么遠呀!咱大不再在周圍租一些就是了!”

    “二哥。咱們租的那些地雖說利潤還行,也給咱們的酒、油提供了原料,可是,終究還是太分散了。你不覺得那樣不利于經營嗎?”何貴反問道。

    “那也用不著往北吧?雖說延安、榆林那邊也算是水源丰富,土地肥沃。可陝南也不差呀,離咱們那里又近,到那里租地不是更好?也省得整天跑這么遠!”何守富答道。(陝西可分為陝北、關中、陝南三部分,關中為小麥玉米產區,陝北、陝南則是水稻產區)

    “二爺,你是想整天往西安跑吧?嘿嘿。我看還是三爺想得對。陝南那邊的地兒,恐怕都是有主的了,哪輪得到咱們去租!”何大牛發表了一下不同意見。

    “大牛說的沒錯,整個陝西省地人口,大部分都集中在了關中跟陝南,陝北相對要少的多。而且荒地也多。咱們老是租地,雖說整了許多東西,也不怕什么,可終究還是要受制于老天。所以,我想看看能不能弄點兒荒地回去,不用付租金,那樣的話,就算遇上天災。咱們賠的也少些……我聽說延安附近有個南泥灣不錯,想去看看!”

    “南泥灣?”何守富身后的一個跟班聽到這話之后,突然開口叫道。

    “咋啦?順水,你知道這南泥灣?”何大牛轉頭問道。

    “當然知道。牛爺。你忘了俺是哪兒的了?”那跟班笑道。

    “你叫馮順水是吧?那你是哪兒的?”何貴本以為在場的只有自己一個人知道南泥灣,可沒想到一提起來居然還有一個人知道,頓時來了興趣。

    “三爺,俺是三十里鋪的,俺家往南不遠就是南泥灣!”聽到何貴問話,那個叫順水的跟班連忙答道。

    “哦?”何貴笑了起來,“那兒怎么樣?是不是一片荒蕪,連人煙都沒有?還到處是亂石山呀什么地?”

    “不是!”馮順水連連搖頭:“聽祖上說,一百多年前的時候,南泥灣那里還有不少人呢。又有回人,又有漢人,還有過街市。可自從咱大清建國之后,回人跟漢人就經常殺來殺去,后來,康熙爺那會兒的三藩之亂,乾隆爺又一平二平准噶爾,再平回部啥的,連年征戰,又鬧過馬賊、土匪……一來二去,就荒下來了。現在,俺們都管那里叫爛泥灣!”

    “爛泥灣?”

    “其實也不算爛。那邊兒光河水就有三條……土地也好,就是人太少,而且野獸又太多,所以沒几個人愿意過去!……

    有些人煙的!”馮順水答道。

    “人少才好。……人才,咱們才能把地拿下來!”何貴微微出了口氣。這馮順水可是把他嚇了一小跳,要是南泥灣到處是人的話,他還過去混個屁?

    ******************************************************

    “唉呀,可累死了!來人……”

    北京,剛回到家,和珅就一屁股坐到了椅子上,端起丫環呈上地茶杯一口悶下去,然后,躺在椅子上就開始喘粗氣。

    “怎么了,哥?”

    和琳聽到大哥回來之后就從住處趕了過來。進屋之后看到和珅懨懨地樣子,立即開口問道。

    “還能怎么了?皇上登基五十年的大典,有多少事兒都得我擔著?”和珅一副苦相,抬抬腿讓正給自己按摩的小丫環退下,又道:“這些日子,一會乾清宮。一會兒重華宮,再會兒就是紫光閣……這光是准備准備,都快把你哥我的這兩條腿給跑斷了。容易嗎我?”

    “那你不讓皇上多派几個人幫幫你?”和琳笑道。

    “你說得輕巧。就算有人幫又怎么樣?我還不是得看著?那些人辦事兒,我能放心嗎?”和珅瞟了一眼和琳,哼道。

    —

    “那你辦事,人家還不放心呢!”和琳取笑道。

    “誰?誰不放心我?……不放心我讓他們自己來呀?什么人嘛,除了會說話放屁,啥事兒都不會干!一群站著說話不知道腰疼的東西!”和珅惱道。

    “得得得。知道您勞苦功高,成了吧?……”和琳也不愿惹自個兒老哥生氣,看和珅不爽,急忙就轉移了話題,“哥,我不想留在京城。你能不能給皇上說說,讓我出京去?就云南或者甘肅當個總兵就行!”

    “又是這套!不愿擱家里清閑是不是?行!有志氣I惜不是現在!……現在你少拿這事兒煩我。”和珅連連擺手。和琳是提早回京的,正在京里等著福康安回來,然后一起受賞聽封……這一次雖然沒有撈著仗打,可是。陪著何貴去跟人談了兩次,他也算是白白撈了不小地功勞,按和珅地估計,不會少了一個兵部侍郎的積銜。可惜,和琳不愿意當那種挂名的武官,非想實實在在的去打上几仗。老是來煩他。

    “哥——”和琳央求道。

    “去去去……”和珅一臉地厭煩,“哪涼快哪呆著去!”

    “你不答應我就親自去求皇上了……”見求情沒用,和琳又換了語氣威脅道。

    “你……我說你小子是哪根筋搭錯了?”和珅真惱了,顧不著這几天跑得兩腿酸軟,一下子就蹦到了和琳的面前:“沒事兒非要打仗玩兒?你有几條命?……這一次福康安沾了多大的便宜,還是突襲I他手下地一萬八千綠營還是死了五千三!……五千三啊!你弄清楚,那可不是五千三百棵白菜蘿卜兒!”

    “打仗哪有不死人的?再說了,福康安不是沒事兒嗎?”和琳小聲說道。

    “狗屁?要不是何貴又幫他找來了十几萬援兵。老子才不信他輕輕松松立下這場大功,說不定還要步上他老子跟他哥哥的后塵!……人家這還是几代從軍,家學淵源,在金川打過仗的。可您老人家算老几,啊?”和珅怒問道。

    “哥,你不懂軍事。這次……”

    “我不管這次那次,你是我弟弟,唯一的弟弟,不管怎么說,我就是不許你去搞那些危險的東西!”和珅拍著茶几大聲叫道。

    “哥——”

    “你要認我這個哥,就給我好好呆在京城。想出京,等那些地方上的武職空出合適的來再說!”和珅截斷了和琳的話,不容置疑地說道。

    “哼……”

    好說歹說都沒用,和琳也上了脾氣,袖子一甩,掉頭就走了出去。

    “臭小子!”和珅在后面看著和琳的背影,輕聲罵了一句。已經好久沒人在他面前這么無禮了,要是換了別人,不被他給整個半死才怪。可惜,那是他地親弟弟,兄弟鬧仗,他除了受著又能怎么樣?

    ……

    “二叔他不也是為了給你這個當哥哥的長臉?就別生氣了!”

    和珅很貪錢,也很好色。說他貪錢,他是中國有史以來的“貪污之王”,說他好色,自從當官之后,他就已經接連納了好几房姬妾,而且還跟家里許多的丫環婢女有著暖昧關系。可是,再好色,和珅也從來沒有冷落過自己的正妻馮氏,甚至都沒有使過臉色,哪怕就是英廉過逝也沒有改變過態度。和珅正妻馮氏,名霽,是大學士英廉的孫女,為人賢良淑德,和珅還在官學讀書地時候就已經嫁了過來,如今還生了一個兒子丰紳殷德。和珅每一次生氣發火。全家上下,不論是當弟弟地和琳,還是他最寵愛的兩個姬妾長二姑、吳卿憐,都不敢過來觸霉

    有馮氏才能讓他把火氣壓下去。

    “我不是想生和琳的氣,可這些日子本就忙得腳不沾地。難得回家休息休息,這小子還非要給我找麻煩……他可是我弟弟,我虧誰也不能虧了他呀!是不是?可這小子……真氣死我了!”和珅輕輕摟著馮氏的肩膀,埋怨道。

    “好啦……二叔他還不是怕你老像個護雛兒的老母雞似的?他也是老大地一個人了,又不是沒本事,當然不愿意讓人說閑話!何況這對你也不好!”馮氏笑道。

    “老母雞?我哪兒像了?”和珅輕擰了一下馮氏地紅唇,笑了笑,又搖頭道:“可他老想去云南、甘肅這些地方。這些地方是好混的嗎?李侍那么能耐的人物。到了甘肅還不到兩年就被押回了北京,斬監候呀!……”

    “那你先前不也放他去云南了嗎?”馮氏問道。

    “不一樣。那回我正憋著一口氣!”和珅說的是那一次平定蘇四十三起義地事情,他好不容易撈到一次掌握軍權的機會,可惜卻弄了個灰頭土臉,還被阿桂給嚇了一回,在眾多軍方將領面前丟了好大的臉面。自從被乾隆提拔起來之后,他還從沒遇到過這么不爽地事情,自然不舒服。可他自己對軍事不在行,沒法找回這個顏面,所以。就只好派和琳出馬。不過,為了能多立功,并且為了和琳的安全,他還是不顧面子的把和琳安排到了阿桂的帳下,本以為這一次出兵緬甸和琳能撈一些軍功回來,可沒想到……“霽雯。你不知道這沙場上的凶險。福康安這次明著報上來才死了兩千多,可實際上他損失了卻三成多的兵馬……三成多啊!而還死了好几個將領M連他自己也在行軍的時候被不知道哪兒射出來的一支冷箭差點兒射死!……這可是玩命啊!”

    “這么危險?不是說……勝得很容易嗎?”馮氏俏臉一陣發白。清軍大敗緬甸,甚至最后還把緬甸給分成了好几塊兒……她雖然是和珅的老婆,可几乎從來都不過問那些老爺們兒的事情,知道地也就只是清廷對外宣傳的一些事情而已,就這,還是那些想來巴結和珅的官員派自家的媳婦兒娘子們來打關系時帶來的。

    “要是真的容易,當年福康安他爹在地時候。又帶著阿桂、明亮這一干宿將,不早就把緬甸給平了,還用得著等到今天?”和珅連連苦笑,“緬甸那邊又濕又熱。蚊虫滋生,毒物遍地,還有水土不服,光這就要了好几百條人命,還有那些受傷、害病的,加起來足有一千多!這還是因為福康安提前就准備好了許多藥材的原因,要不然死傷只會更多!而且,福康安這一路上燒殺搶掠,那些緬甸人一個狠似一個,又哪能跟他們客氣?其實,那五千三百多人,倒有差不多一小半是在行軍路上被那些緬甸人下黑手給殺的,就連他手下的猛將蒙建,也是在戰后燒殺奸淫的時候,被一個緬甸娘們兒給生生咬斷了喉嚨!……那種地方,你說,我敢放和琳過去嗎?”

    “怎么……怎么會這樣?那……”

    “哼!福康安是初生之犢不怕虎,可惜這回遇上的是蛇。要不是他命大,能不能等到阿桂過去支援,我看都是兩說!”和珅冷哼道。福康安一向看不起他,出于某種逆反的心理,他又何嘗看得起這依靠祖、父、姑母地蔭蔽才得居高位的世家子弟?只是形勢比人強,福康安的家世太硬,他也不敢攖其鋒芒,只能行使曲線戰略。不過在他看來,和琳的本事就不比福康安差,只不過是運氣不好罷了。

    “那這么看來,倒還真地不適合把二叔派到云南去,甘肅也不好,聽說那里的回人也特別凶狠。可是,二叔他又是那么個脾氣……”

    “別操心了。我早有安排,不會讓那小子沒處去的!”看著馮氏輕蹙娥眉的模樣,和珅微笑著說道。

    “你早安排好了?那還……”

    “我就是想磨磨和琳的性子。這小子,對親哥都這么擰,不磨磨他,以后還不飛上天了!”和珅輕哼道。

    “你呀……”馮氏微微一笑,輕輕點了一下和珅的額頭,“那你打算安排他去哪兒呀?”

    “廣東!水師提督!”和珅挺了挺胸脯,笑道。

    “那么遠?”

    “雖然遠,可卻是個美差啊!”和珅笑道。

    “可我聽說,廣東那邊也挨著安南呢!緬甸人狠,這安南人跟他們也不遠,會不會也……”馮氏有些擔心地說道。

    “呵呵,安南人現在對朝廷恭順著呢。再者,和琳是水師提督,也管不著陸上。何況我還准備了人手去幫和琳,那個人的本事不小,手段狠辣,跟和琳的關系也不錯,有他在,我就不怕和琳會出什么事兒!哈哈哈……”和珅笑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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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六章 仇家上門!  
  

    西朝邑縣,通往邑庄的道路上,一輛騾車正慢慢的向雖然這車行進的并不算快,不過,還是在不久之后到達了這條路上最為重要的一個中點:關帝廟客棧。

    客棧遠遠地看過來就不小,而且與城里的那些房屋包著院子的客棧不同的是,這座方圓十多里范圍內唯一的一家客棧,是由院子包裹著房屋。遠遠地,就能看到那巨大的招牌下面,一個能容三四輛馬車同時進出的大門,甚至再仔細看一看的話,還能看到里面正對著大門的關帝廟大殿。

    ……

    駕車的是一個年青人,快到客棧的時候就先行下車,先看了看西邊的太陽,又朝車里說了几句什么,之后,車里面又走出來三個人。一個老頭,六十多歲的模樣,另外兩個都要年青些,其中年紀較大那個的也不過才三十多歲模樣。

    “咱們今天就在這里歇歇吧!”那老頭看了看那門頭頗大的關帝廟門,又朝其他几個人說道,其他几個人也沒應聲,只是各自點了點頭。而這個時候,看到几人過來,客棧里面也早民經迎出來一名滿臉堆笑的伙計:

    “几位客官是吃飯還是打尖兒?”

    “打尖兒!”那三十多歲模樣的中年人答道。

    “好嘞!”伙計笑應了一聲,也不管自己的聲音能不能傳出去,直接就轉頭朝客棧里面叫道:“老客四位。打尖嘞嘿——”

    ……

    “小二哥,你們這客棧還蠻有意思嘛……怎么都開到關帝爺地廟里來了?難道別處就沒有地方了?”剛一進大門就看到了關羽的雕象立在那里捋須執刀,走在頭里的老頭忍不住向小二問了起來。這也是,從古至今,還沒聽說過誰把客棧或者店鋪開到廟里過呢。

    “嘿嘿,這也是偶然。當初咱們邑庄的何三爺就是在這廟里受了關二爺的庇佑……有靈性嘛!所以。他老人家走了之后,庄里就合計了合計,給關老爺重塑了金身,還把這廟給修了修,大家伙逢年過節就來上上香,進進貢品,也就是圖關老爺保佑。可后來呢,咱們的生意越來越好。四面八方來買酒買油地那叫一個人多……庄子小嘛,雖然也有個把小店兒,可還是住不開,沒辦法,就暫時借用了這廟里的几間屋子。沒想到,一來二去,就成了這關帝廟客棧了!”小二笑著解釋道。

    “原來如此。”老頭拈著胡子點了點頭,回頭看了一眼身邊一個臉色臘黃,還留著一撇細長八字胡的年青人,便不再說話。任由那小二熱情招呼著。繞過關帝爺的大殿,帶他們來到后面的客棧大廳。

    “几位客官先休息一會兒,點几個菜墊墊……小的去給您們叫茶水!”正是吃晚飯的時候,大廳里面的人不少,小二把几人帶到一張客桌旁邊,指了指桌子上地菜譜說道。

    “麻煩小二哥了!”老頭微笑了一下。說道。

    “諸位稍等!”

    ……

    “這姓何的倒還蠻會做生意……”小二匆匆離去,不一會兒,就有另外的人端上來了一盤花生米,一盤炒豆子和一壺茶,明顯是免費的。那原先趕車的年青人看到這些之后,隨手拈了一粒花生米扔到嘴里,笑道。

    “那是自然。這姓何的本就是生意人出身,要不然又怎么會那么詭計多端?”細長八字胡的年青人冷冷說道。

    “鮮陽。別生事!”老頭輕輕說道。

    “李老放心,我知道輕重!”八字胡淡淡地應道。

    “吳師弟……反正這姓何的已經回來了,咱們也不用怕他跑了!所以,報仇不必急于一時。這回咱們先探探情況。回來的時候就可以順手一擊,以咱們的本事,又是突襲,輕輕松松就可完事兒!”那中年人也說道。

    “多謝宋師兄!”八字胡朝那中年人拱了拱手說道。

    “呵呵,自家人,不必客氣!”中年人笑道。

    ……

    名鮮陽,姓吳!如果何貴就在近旁地話,一定會驚得跳起來。因為他一定會記得自己在開封府任上所結下的這個大仇家!吳鮮陽,正是他為了帶烏三娘進入開封府所取的化名。只是他沒有想到,為了牢牢記住他所留下的那筆血仇,烏三娘不僅沒有把這個名字忘記,還干脆地把自己的名字就改為了吳鮮陽,并發誓:“血債不清,絕不還復本名!”

    這些年,在跟隨李老道逃出開封府到達湖北之后,烏三娘,不,應當說是吳鮮陽,積極的跟隨湖北三陽教魁首劉之協發展三陽教。再加上她又有山東清水教女首領,王倫義女等多重身份,在江湖上地名頭也甚是響亮,又有李老道做為智囊,所以,很快的就成為了三陽教的首領

    被教首劉之協所重視,還被收為了弟子。

    只是,當時因為紅陽教王伏林的事情,清廷再次加大了對民間宗教的打擊力度,湖廣、四川一帶的教會受創更是嚴重。三陽教雖然勢力也不算小,但也不得不蟄伏了好几年。而等到風聲過了,他們意圖再次展開大規模傳教的時候,劉之協等人卻又發現,因為清廷的宣傳,紅陽教、混元教、收元教等等教派地名聲已經爛了,就是他們三陽教,因為名頭里面有一個“陽”字,跟紅陽教有些相似,也遭了池魚之殃,已經無法再輕易獲得百姓的信任。所以,無奈之下,眾人便想了一個對策,由教首劉之協帶人去面見三陽教創教“總教師”,也就是劉之協的父親劉松,商討重組新教的問題。尤其是劉之協受到王伏林等人地啟發,還想再找一個人。捏名“牛八”,湊成朱字,偽稱明朝嫡派,在教眾之中宣揚此人將來必然大貴,以此發展教徒。此外,劉之協還打算把在教中地位與自己相差無已地兄弟劉四兒指為彌勒佛轉世。讓其“保輔牛八”,宣揚“入其教者可免一切水火刀兵災厄”,以此來換取新教派的教主之位。但是這些打算都必須得到身為總教師的教主劉松的同意,要不然,恐怕就會在三陽教中惹起混亂。那樣的話,別說有所發展,不散伙就不錯了。只是,因為劉松在多年前就已經因為傳播“邪教”而被朝廷抓捕。雖然因為運氣好,有人頂罪,但還是被發配到了甘肅。所以,眾人不得不趕起了遠路。

    不過,眾人沒有想到,剛過了潼關,到達華陰縣的時候,吳鮮陽在駐宿地時候居然聽人談起了大賣西安產業的“敗家子”何貴……所以,為了為吳鮮陽報仇,劉之協就安排弟子宋之清帶著吳鮮陽、李老道還有另外一個弟子王光祖分道趕往附近的朝邑縣來打探消息。四人之中除了李老道都是高手。如果只是刺殺的話,倒還真算不上什么麻煩事。

    ……

    “不好意思,麻煩几位客官了!請先造個冊……”

    —

    住店的規矩古往今來都差不多。吃飽喝足之后,伙計帶著宋之清、吳鮮陽等人來到柜台之上登記造冊。几個人自然也不會在意,隨便就報上了各自的名頭,反正都是假名。

    “吳鮮陽!”

    輪到吳鮮陽的時候。她也沒有在意地報上了自己的名字,反正她這名字也是假地。這些年為了三陽教的發展,她雖然改了名,但在那些教徒以及江湖同道面前所用的還是烏三娘的名字。畢竟,“烏三娘”這三個字要響亮的多,也要受同行尊敬的多,而“吳鮮陽”這三個字,除了李老道以及劉之協、宋之清等有數的几個人之外。也沒有別人知曉。所以,平時出門辦事的時候,她經常用“吳鮮陽”這個不是化名的化名。可是,她卻沒有發現。就在她把名字報出來的時候,柜台不遠處地一張桌子上,一雙耳朵卻被這三個字給刺激得突然支楞了起來。

    “怎么啦?小海,你發什么呆呀?干嘛不吃飯?”很爽郎的女性聲音。因為找了一個哈尼族的對象跟師雨煙鬧矛盾,師小海并沒有跟隨何貴他們一起回陝西,而是借口要處理生意,晚了一步從普洱出發。可他沒有想到,當他心情忐忑地帶著已經由生米煮成熟飯的對象到陝西,躲在這關帝廟客棧想辦法去跟師雨煙說情的時候,會再一次聽到在他當時那“幼小心靈”上造成極大陰影的名字。那一次,他們一家人可都是印象深刻!

    師小海很緊張。當年開封府被圍得鐵桶似地都沒能留下烏三娘,他自然不敢輕舉妄動。而當他安撫下自己媳婦兒,轉過頭偷偷打量了一會兒上樓的吳鮮陽一行人,正暗自下決心不管三七二十一,要想辦法先把這几個人拿下再進行審問的時候,大廳外面又進來一群人,為首那人的穿著,師小海也還算熟悉,因為,那居然是一個太監!

    “快點兒上酒菜,爺們兒還有急事呢!”

    那太監一進來就大聲呼喝著,身后,又魚貫地走進來十几名侍衛打扮的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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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貴并不清楚自己一直最為擔心的大仇家已經找到了家門口,更是已經住到了自家的店里。就在師小海眼珠子亂轉地盯著那群太監侍衛,想著對付吳鮮陽一伙人的辦法地時候,他正在跟延安知府討價還價。

    “何三爺,這南泥灣如此巨大,方圓兩百多里,在下不過是小小的一個知府,可是做不了主的呀!”

    延安知府王祖昌,四十多歲,在只有七個府的陝西省中,也算是個人物。可

    面對地是何貴。雖說何貴已經不當官了,可是,風云人物,何貴的名頭在陝西可是不小,雖然這家伙最高只是做到了知府,跟自己同樣的品級,可跟人家一起玩兒的,哪一個不是當朝響當當的大人物?就連先前的陝甘總督李侍堯聽說還欠過何貴地人情。如今就算人家不當官了,又有誰敢說這姓何的不是手眼通天?能在官場上混了這么久,他王某人自然知道對什么人說什么話。事實上,要是別人來告訴他,想要把南泥灣的土地給買下來開荒種地,他肯定早就把那人當成瘋子給亂棍打出去了。這地要是那么好開。還會等到現在都沒人去?

    “王大人,你可別偷偷轉換概念!我可沒說過把這方圓兩百多里都給買下來,那樣的話,別說你做不了主,就是放到軍機處,那几位軍機大臣也得跟我跳腳!”何貴微笑著看著這位面色紅潤的知府大人,“我說的,只是想把那些適宜種庄稼地地方買下來。……其實。這些地方加起來也總共不過十几里地,并沒有多少!”

    “十几里地還沒有多少?何三爺,您老這可是獅子大開口呀,這筆買賣真要做成了,豈非至少也要几十萬兩銀子?”王祖昌乍舌道。

    “呵呵,早聽說王大人為人精明過人,如今一見,果不其然吶。”何貴灑然一笑,又道:“雖說那南泥灣的地聽著是不少,可是。王大人,你我也都清楚,那里已經荒了許多年,都是無主之地。里面不說野獸叢生,道路難行,光是把這些地重新開墾出來。就不知道要費多少的金錢與功夫。你一轉手就想賣個几十萬兩,太貴了點兒吧?”

    “呵呵,何三爺,在下可沒說過要賣地!十几里的土地,照樣也不是我這小小的知府能說了算的。您也做過知府,應當知道在下手里就那么點兒權限而已。您要是真的想把那些地皮拿下來,至少也得讓布政使衙門那邊點頭才成啊。”王祖昌笑道。

    “只是開些荒地而已,雖說我要的可能有點兒多。可咱們也可以好好商量嘛!反正這地也不是一下子就能開起來地,咱們可以慢慢來……何必非要讓上面插手上來呢?你說是不是,王大人?”何貴微笑道。許多事雖然聽著不簡單,可是如果細細地分開來。就沒那么了不起了。就像他在南泥灣買地。如果一次性就買上十几二十多萬畝,別說王祖昌這個知府做不了主,就是布政使、巡撫,沒點兒膽子也不敢隨便答應,畢竟這地不是個人的,說賣就能賣了。可是,如果分成好几個階段,今天几千畝,另天几千畝的,王祖昌就能做主了,反正那地就荒在南泥灣,他也是為了發展治下的農業,誰還能說什么?總比再去找個大人物過來,把好處吃去一大把的要強。

    “這個……何三爺,還是有點兒麻煩呀M算一時半會兒沒事,可這往后……”王祖昌拿手指一上一下地輕輕敲著桌子,面色為難地說道。

    “往后,自然少不了王大人您的好處!”桌子上輕輕推到了王祖昌面前。

    “唉呀,何三爺您這是……這樣做不太好吧?”

    才一千兩?當老子不知道你們何家是什么人物是不是?王祖昌不樂意了,雖說陝西的官員并不富裕,能收的油水也不多,一千兩對他這個知府來說已經不算是小數目,可這比起何家的身家來,實在是太輕了。所以,他嘴上輕輕應付著,又慢慢地把銀票給推了回來。

    “這只是小小的訂錢。”何貴微微一笑,又把銀票給推了回去,“以后,每開一畝地,何某就各官府繳納三錢銀子地費用!王大人,您覺得如何?”

    “哦?三錢銀子?”王祖昌的腦子里面迅速地算了起來,先前何貴說可能要開個十几里地。這十几里土地如果換成每畝三錢的銀子,豈非要有個五六萬兩?

    “王大人以為如何?”何貴又笑嘻嘻地問道。

    “這……咳,咳!”王祖昌咳了兩聲,一臉正色:“何三爺不愧曾經的朝廷棟梁,就算已經身不在朝廷,也是每每為國家考慮。這開荒之事,利國利民利府,本府自然是沒有任何拒絕的理由。”

    “那就多謝王大人了!”何貴臉上堆笑,抱拳說道。

    “哪里哪里,應該的!三爺日后要是有什么需要幫忙地地方,比如這召集人手之類,舊來找本府,本府絕不推托!”王祖昌也是一臉的微笑。一畝就有三錢銀子,他現在倒是希望何貴開荒開得越多越好。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七章 何大人,救命!  
  

    老爺,大事不好了……”

    陝西西安巡撫衙門,一陣急切的呼叫讓本來還算清靜的衙門里頓時一陣雞飛狗跳。

    ……

    陝西巡撫名叫赫碩色。人如其名,不僅人長得很肥大,也很好色。而且,此人不僅家中妻妾成群,外面還養著許多外室。這還不夠,不久前,這位巡撫大人還剛剛為西安翠蘅樓的一名十五歲的清倌人贖了身,准備娶回家當第六房姨太太。可惜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家里的那位正室知道了這個消息。不過,赫碩色身為一名正常的男性,又是堂堂的巡撫,納妾的行為實屬正常。所以,他的這位正室也沒有鬧,也沒有吵,而是想了一招損的!……她先一步趕到了翠蘅樓,等到赫碩色派出的花轎趕到的時候,那名清倌人早就已經成了她的干女兒。

    當爹的當然不能娶閨女!哪怕是“干”的也不成。所以,赫碩色傻眼了!

    不過,盡管如此,這家伙依舊色心不改。“干”閨女又咋了?不就是不能娶回家么,有啥了不起的?不娶就不娶,咱把她養成外室,隨時偷情不就成了?這樣反而還更刺激!

    可是,赫碩算計的倒是挺美,卻沒想到他才剛剛把這位“干女兒”安排到外面的一個私宅,還沒來得及動手,他的那位正室就再次出招了:找好了婆家,再過几天,干閨女就正式出嫁!

    這一下。赫碩色可真火了!

    混帳婆娘壞了老子地好事兒也就罷了,咱不跟你計較,可沒想到你居然還來了勁了,這干閨女要是嫁出去,老子以后怎么去“玩”兒?懷著極度失落、郁悶與憤怒的心情,赫碩色奮起夫威。犯了七出之條之一的嫉妒的老婆。

    不過,他沒有想到,把后院的家人都轟出去,留下一片清靜之地,又好不容易把自家老婆給打翻在地,正准備祭起代表家法的藤鞭地時候,就出事兒了。

    “老爺,欽差大人被殺啦……”

    報訊差人的聲音撕心裂肺。赫碩色被嚇地手一哆嗦,藤鞭就掉到了地上。

    ……

    事情發生在朝邑縣關帝廟客棧。

    一場只有十多人參戰,算不上大戰的“大戰”,在不久之后轟動了整個大清國。

    而其原因,是因為皇帝的欽差被殺了!……雖說那個所謂的欽差并不是傳統意義上的“八府巡按”級別的大臣,只是個奉命到陝西傳旨的太監,可是,欽差就是欽差,人家代表地可是皇帝。如今卻在關帝廟客棧被人給殺了,這事情自然非同猩。

    何貴當時剛剛從延安知府王祖昌手里買下了八千畝荒地。因為已經疏通了關系,所以也不用再雙方派人堪察測量什么的,反正,隨他自己圈地。所以,他也沒急著找人開荒,而是在圈好了地之后。找到仍然在南泥灣內部“考察”的何守富等人,繼續在一起察看研究,看灣內的哪些地方適宜再次“購買”。

    說起來,這南泥灣還真是個好地方。有三條河流過境,水源丰富,土地肥沃,還有七成以上的森林覆蓋率,物產也頗為丰富。這么一個好地方。要不是清廷屢次挑起回漢兩族的仇殺,也不至于鬧到如今這荊棘遍地,野獸叢生,荒涼無比的地步。不過。這倒也正好便宜了何貴!他跟王祖昌商議好了,一畝荒地二兩銀子,再加上三錢的開荒“雜費”,也就是二兩三錢銀子。八千畝好地,也就是一萬八千四百兩銀子。雖說這個數目聽著好像不少,可如今土地兼并現象嚴重,零散的田地價格已經十分高昂。比如河南一帶,一畝上好的良田,甚至需要几十兩銀子才能買到。就算是陝西這邊,貧瘠地產糧地,也要十几兩銀子一畝。所以,他賺的可不止是一點半點,簡直就可以說是白來的便宜。

    按他自己的話說,那就是“感謝萬惡的封建社會”!

    可惜,沒等到他再一次以這種近乎“白拿”的方法套得另一片土地,朝邑那邊地消息就傳過來了。吃驚與無奈之余,他只好蒙頭往南狂趕!

    **************************************************************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兒?”

    從朝邑到延安,再從延安回到朝邑,來來回回還不到十天的功夫。可是,這么短的時間內,自家的地盤兒上居然就發生欽差被殺這一惡性事件,何貴的脾氣自然不會好。要知道,這種事情要是處理不好,后果可就嚴重大發了!

    “姐夫……”師小海慢騰騰的站了出來。事關重大,何家上下都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何貴做過官,見識廣,目前又是何家的頂梁柱,所有人都把希望寄托在他的身上,准備聽取他這位“三爺”地指揮。所以,他一回來,何家上下,除了被瞞著的何老太爺,其余人等几乎都趕過來了,就連那些女眷也都在場。

    “吞吞吐吐地干什么?說!”何貴大聲說道。

    “姐夫

    到了烏三娘……”師小海低著頭,小聲說道。

    —

    “烏三娘?”几年來,何貴几乎已經快忘記了這個名字。可是,經師小海這么一提,他還是忍不住打了一個激凌,這個女人居然又來了?

    “何大人……”西安離著朝邑相對要近一些,而且又是欽差被殺,赫碩色得到消息之后也不敢坐轎,騎上馬就往這兒趕,所以,比何貴來得要早上一些,也早就已經了解了事情的經過,此時正高座于堂屋之上。看到何貴大發脾氣。師小海懦懦地模樣,他卻忍不住一陣厭煩,便插口幫著解釋起來。其實,整件事情也很簡單,就是師小海發現了烏三娘這個“反賊”,又恰好遇到了一行傳旨地太監、侍衛。就動了心思,想法鼓動了一下。結果,那群侍衛立功心切,仗著人手也比較多,就跟烏三娘等人動了手。可沒想到,對方的武藝十分厲害,并非他們這些養尊處優的家伙能對付的,几招下來。十几名大內侍衛居然被三名反賊給殺得屁滾尿流,死了三個,傷了六個,那身背聖旨的太監也因為一個不小心,沒躲得及,被烏三娘當場抹了脖子!要不是關帝廟客棧是何家地產業,左左右右也都是跟何家有些關系的人,人多勢眾,烏三娘等人害怕久留難逃,恐怕這些侍衛全部都要死絕。

    “何某早就已經無有官職在身。大人千萬莫要如此稱呼!”聽到赫碩色稱自己為“大人”,何貴連忙推脫道。

    “何大人就不要謙虛了。”赫碩色也不在意何貴的態度,“欽差遇故身亡,本撫不得已,已經僭越翻看了聖旨;這一次的旨意就是傳給你的,說何大人你在緬甸戰事之中立功頗著。著進京陛見!……何大人如今立下了軍功,日后肯定要飛黃騰達,日后本撫說不定還要何大人你多多抬舉呢!”

    “不敢不敢,撫台大人,您這話在下可不敢領受!”何貴急忙說道。赫碩色堂堂的巡撫,什么人能“抬舉”他?至少,以他的身份是萬萬不能的。這話要是接了,被哪個御使什么地聽到了。一個“狂妄”就少不了了。

    “本撫說的可是真心話。何大人……”

    赫碩色拿眼睛瞟了一下堂屋里的其他人,何貴又不是傻子,聞閑歌而知其雅意,很配合的示意何守財等人先退了下去。然后,又把目光投向了這位巡撫大人。可他沒想到,赫碩色看到周圍再沒有其他人之后,把自己的手下也都轟了出去,然后,竟突然起身,“扑通”一下就跪到了他的面前:

    “何大人救我!”

    “巡撫大人,您這是干什么?快起來,起來呀……”何貴嚇了一跳,連忙起身攙住赫碩色,想把他拉起來,可是,赫碩色卻死活不動,任憑他怎么使勁兒,就是不起來,只是一個勁兒的哭喪:

    “何大人,下官這條命,可就全在您一念之間啦……”

    “巡撫大人,咱有話好好說。您別這樣呀l起來,快起來……”何貴

    “你不答應救我,我就不起來!”赫碩色一臉哭相,雖然沒有一滴淚珠,可是,那神情倒還挺有點兒實誠的意思。

    “你……巡撫大人,有什么事你總得先說出來吧。咱們一起商量就是了,有什么答應不答應的?”赫碩色的身軀實在是太肥碩了,何貴粗略手估了一下,恐怕不下兩百斤。在他所見過地官員之中,只有和琳的老丈人蘇凌阿或許才能與之一較高下。可惜蘇凌阿不在,何貴在普洱的時候雖然也經常健身,可是,還是拉不動這么一個大家伙。所以,只能用言語相勸。

    “何大人,你這話是真的?”聽到何貴的口氣并沒有推脫的意思,赫碩色急忙問道。

    “當然是真地。巡撫大人,你還是先起來……你這樣,咱們就是有啥事,也不好合計呀!”何貴吃力的拉著赫碩色,苦聲說道。

    “好好好,多謝何大人了!”

    赫碩色笑了起來,臉色變幻之快,何貴只想得到四川的那種變臉之朮。……說起來也真是的,中國那么多絕活都被人給破解了,可就是這變臉的技藝一直神神祕祕的,至少,他何某人就不知道人家是怎么變的。

    ……

    “何大人……”赫碩色自然想不到何貴的心思在這個時候居然還會跑到十萬八千里之外,得到對方地許諾之后,他已經稍放下了半邊的心,站起來稍稍拍打拍打了身上,哪還有剛才那副可憐相,根本又是一位威風赫赫的巡撫。

    “巡撫大人,您到底有什么事啊?”何貴面色淡然地看著赫碩色的變化,又輕聲問道。

    “何大人,您能不能在進京之后,不說這伙反賊是烏三娘等人?”赫碩色似乎有些心虛。朝左右又看了好几眼,這才湊到何貴地耳邊輕輕詢問道。

    “這是為什么?”何貴眉頭微皺,“巡撫大人,這烏三娘可是我的大仇家,開封府那次,她的十几個手下都可以說是死在了我的手上。就連她自己,也險些喪命。這一回她既然跑到關帝廟客棧,那十有八九

    找我報仇的。這個女人武藝高強,如果不早些抓起頭來了,想要行刺于我,那根本就是防不勝防啊……在下豈非很危險?”

    “這個……”赫碩色一臉央求之色:“何大人,我自然知道這讓您十分為難。可是。那烏三娘此時行跡敗露,肯定已經遠遁,您只需要做好防護,平時多注意一些,諒她一個見不得光的反賊也不能把您怎么樣。而且,本撫也早已經派遣精干之士四處抓拿。可是……何大人,你也知道,這幫反賊地本事非同猩,人又少,真是‘來不之其所來。去不知其所去’啊!能不能抓到,實在是讓人拿不准。本來,如果他們只是來行刺何大人您的話,本撫自然會大肆搜捕,也不會來求您。畢竟,這群反賊也不是我陝西治下出的。只是流竄至此而已,頂多我也就是個羈拿不利之罪,挨皇上一頓訓斥,頂多被黜上几級也就罷了,算不得什么大事。可是……這一回可是死了一個欽差啊!何大人!”

    赫碩色帶著哭腔,又一次跪了下去:

    “何大人,這要是讓皇上知道了,下官如果能抓到這伙賊人。倒還能過了這個坎兒,可如果抓不到……何大人,馬上就是皇上登基五十年的大慶之日了,普天同慶之下。這種煞風景的事情……如果只是我一個人遭罪也就罷了,可憐我還有一家老小啊!”

    “巡撫大人,您這是……唉呀,你到是起來呀!”

    “何大人,我求求您啦!”

    一個使勁兒往上拉,一個使勁兒往下跪,兩人就這么僵持著,足足好一會兒。最后,還是何貴堅持不住了:

    “巡撫大人,這可是欺君之罪。我……我要是幫了你,我這一家老猩怎么辦啊?”

    “何大人您放心,何謂欺君?這年頭欺上瞞下的多了,可真按欺君之罪算的,又有几個?而且,現在知道那賊人是烏三娘的,不過聊聊,而且也沒有什么身份。所以,只要你不說,我不說,就絕不會傳到皇上地耳朵里去……”赫碩色急忙說道。

    “那幫大內侍衛呢?雖然有受傷的,可大部分還都活著呢。他們可是皇上的侍衛,也知道那伙人里有烏三娘啊!”何貴說道。

    “沒關系。這幫人護衛欽差不利,還跑了反賊,就算不死也做不成大內侍衛了。只需要使一點兒小小的手段,就能讓他們按我們的意思說話!”赫碩色說道。

    “那可是您的意思,不是在下的意思!”何貴急忙撇清。

    “是是是,是我的意思!”赫碩色也不敢在這時候跟何貴較真兒,欽差在自己轄區內被殺,這罪責之重,絕非等閑。除非他能趕緊將凶手抓到,要不然,根本就無法脫罪。如果在場的沒有什么當官的也就罷了,他還能想辦法遮住,可何貴是聖旨欽點上京陛見地人物,所以,他必須先打點好,要不然,萬一漏了口風,至少也是個流配。

    “那大人您打算怎么辦?”見赫碩色沒有強把事情扣到自己身上,何貴微微松了一口氣,總算這家伙還算識機。

    “宰白鴨!”聽到何貴的問題,赫碩色急忙把心中的辦法給說了出來。

    “這行嗎?”宰白鴨,就是找人替罪的意思,甚至連殺頭的罪都能替。是刑獄方面的“專業”朮語,不過,何貴對此倒是并不陌生,只是有些拿不准。雖說這赫碩色還算識機,可如果這家伙地事兒辦砸了,他也跑不了。

    “何大人您盡管放心。我會派人找四個死囚殺死!然后,就說他們是因為拒捕被殺,以此上呈刑部。如今京城正值大慶之時,案犯既已身死,朝廷便不會深究,如此,便可結案!”赫碩色答道。

    “是不是太簡單了。如果只是這樣殺了,又跟向皇上說不說里面有烏三娘有什么關系?”何貴問道。

    “何大人,那烏三娘是反賊中的首領,跟朝廷有著深仇大恨,此次行刺未成,早晚還會再次出現。我們如果說這回抓的人里面有她,以后可怎么圓謊啊?”赫碩色答道。

    “巡撫大人想得倒是深遠……”

    何貴拈著下巴陷入思考之中。他真的很為難!這案子雖然是因為他而起,但他并沒有什么責任,因為他是受害者!雖說他如果答應了赫碩色,就算以后走了,老何家日后的發展也會有這么一個巡撫罩著,做事肯定會事半功倍。但是,同樣的,有利就有弊!得到好處的同時,他也要承擔起一份責任,要知道,清廷之中看他不順眼的還是有不少,萬一要是讓那些人得到了消息,他豈非要遭殃?可是,如果不答應,赫碩色這邊他恐怕就不好過關。畢竟,他還在陝西呆著,這家伙也還是陝西巡撫!人家如果想要找他地麻煩,并不難M像他剛剛在延安府做的事情,絕對逃不過這家伙的追查,到時候,從王祖昌,到他,再到老何家,一個個都別想好過!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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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八章 安排  
  

    官這種事情,有時候實在是讓人很為難。

    當了官,尤其是對于不愿意做昏官、貪官的人來說,這事兒可就多了去了,真要忙起來,一天到晚都能不消停。而除了這些,當官還要顧忌各層各級的關系,把各方都打點好,就算以何貴這種不怎么在意,也懶得打關系的人,每每想起來那些錯綜復雜的事情也是十分的頭疼。可話又說回來,當官之后,那種“一朝權在手,就把令來行”的感覺又還讓人覺得挺不錯的。轄下所有人几乎都要望著自己,聽從自己的命令……這種感覺還真有點兒讓人上癮。

    何貴當初從普洱離開,固然是出于被上面安排的上上下下、來來去去,感覺十分煩躁,想躲得遠一些的原因,另一方面,也是因為他不想跟阿桂、福康安等人交往太深。這些人眼高于頂,就算一時半會兒能待見他,也是走不到一起的。與其湊上去給人家點頭哈腰,他還不如緊守本份呢!……再者,他雖然被罷了官,可也立了功,按照乾隆那種犯了錯的先拉下來,漱上兩年再放回去的用人原則,他早晚還是要再回到官場上去的。他有這個明悟!所以,他想趁著這個難得的閑空回老家看看。

    這也是他為什么會爽快的接手何家當家人這一“職務”的原因。……大家關系再好,再像一家人,可有些事情還是不能太過。“當家”這個詞在現在這種年份所代表地份量。可不只是管理家中的經營發展這么簡單。那可是手握一家乃至一族之中所有人生死大權的!

    ……

    “以前聽人說:是鷹就得飛在天上,是虎就得嘯傲山林!我就知道你這小子不可能安安穩穩地呆在家里……”

    聖旨已下,何家人就算不樂意,也必須放何貴離開!一家人准備了餞行酒宴,不過,這一回可不像何貴回來的時候那樣一下子就弄了兩百桌。其實老何家沒那么多桌子,更沒有那么大的“廚力”!那一回能弄那么大一個席面,大部分都是因為庄里人主動幫忙,何家只是出了酒菜罷了!這一回只有兩三桌,正好把全家人湊起來!何守富這個被何貴任命的“總經理”負責調動氣氛,可惜,這家伙地心氣兒明顯不高,顯得有些意興闌珊。

    “我哪是什么鷹呀虎的?二哥……”何貴笑了笑。對何守富說道。

    “這一走,可就不知道又得多久了!……老三,找几個人跟著你吧!你當官回不來,他們總該能回來-常通通信,來回見見面,也能慰籍慰籍!”何守財也說道。

    “這一回進京見駕還不知道會有什么事兒。就算是做官,估計也得等到皇上五十年登基大典之后才能獲得實職。期間也少不了要跟那些朝中的大臣扯皮,這種事挺煩人的,而且家里又有不少事兒,能撐上去的人手本就不多……暫時還是不帶了吧。等叔進京參加完千叟宴再說!大哥你看怎么樣?”何貴想了想。答道。

    “你覺得該咋樣就咋樣!反正,多想想家里,別忘了就成!”何守財嘆道。

    “就是!”何老太爺一直悶著,這時也插上了嘴,“三兒,你是族譜上記著名的。走到哪兒。也都是在咱老何家的人,是我的侄子,是守財、守富地三弟,進吉、進寶、進喜他們這幫小子的三叔,還是立身、立德,還有草兒他們的三爺爺……”

    “叔,您老放心!別的我能忘,可這些絕不會忘!”何貴突然大笑了起來:“再者說了。陝西這邊還有我三成股份呢。誰不知道我何某人別的不行,可對這金錢的感覺卻非同一般啊!”

    “你小子……”何守富笑罵道。

    ……

    沒有人愿意臨走了還哭哭啼啼的,那不是何貴的作風。想當年,他走的地方多了。離開的次數更是數都數不清……所以,很快地,他就把話題給岔開了。對在座地諸人講一講自己在外面遇到的趣事,講一講跟那些朝中的大人物交往的經歷!還別說,對何家這些人來說,他的這些話題倒還真的很具有吸引力。不過,何貴恐怕沒想到,就是他今天講述地這些,不僅為老何家的這些人提供了日后跟人聊天的話料兒,也提供了巨大的經營資本……試想,能夠跟阿桂、和珅、福康安、李侍堯、劉這些牛人你來我往的人物,又豈能是簡單角色?就像現在,能跟國務院總理經常見面的人,做生意肯定就比平常人順手的多。

    “赫碩色已經答應了,在南泥灣划給咱們三十萬畝荒地,每畝二兩銀子,分十五年付清,并向朝廷請求+:.稅!……明天二哥你就去趟西安,讓他跟咱們簽下契約!這樣,就算他日后調走了,別人接了任想反悔也不行!”越吃興頭越高,等到大家都開始把注意力放到面前地酒席上之后,何貴又開始向何守財、何守富兩人安排他離開之后的事宜。

    “每畝二兩是不是太便宜了?南泥灣那邊的土地可都肥著呢!現在沒人去還好說,可以后咱們把事兒給干起來了,要是別人看著眼紅說起……還一下子就三十萬畝,這么大的數量,到時候,官府會不會追究啊?”何守富有些擔心地問道。這年頭不愿意多買地地人絕對是異種,可是,如果因為買地而把自己牽進官司里,這也不是何家人愿意做的事情。“奉公守法,公平買賣,不沾官府”可是老何家這些年信奉的守則。

    “不會的。因為我跟赫碩色說定,那三十萬畝土地,我們只是購買了三十八年的所有權!|.們再按時價重新出價,否則官府有權重新發賣這些土地!……這么一來,就算鬧到朝廷上,也沒人能說什么。畢竟那是三十萬畝野獸叢生地荒地!有赫碩色跟王祖昌擋著,朝廷上面又不知道那里是什么情形,咱們主動前往開墾。已經是不錯的了,又不是要了他的!”何貴笑道。

    “三十八年以后就不歸咱們了?那咱們買它做什么?”何守財皺眉問道。

    “三十萬畝土地,三十八年的

    ……大哥,等到期的時候,你得八十多快九十了吧?著問道。

    “這跟我多大年紀有啥關系?”何守財問道。

    “咱們現在就是租地。那三十八年,又何嘗不是在‘租’?只不過這租期長了一些,而且前五年都不用付租金,跟直接買下已經相差無几。而且。誰說除了那三十萬畝之外,咱們就不能另外再買地了?這契約雖然不能隨意竄改,但卻并非不能改!何況……”何貴突然神祕一笑,壓低聲音說道:“咱們可以將這契約分成兩份兒,再在上面做做文字游戲,將購買跟租用三十八年的事情分開寫!……只要這‘租’地地事情不傳播得太廣,嘿嘿,三十八年以后,物是人非,就算知道這事兒的恐怕也都七老八十了……誰還會記得這些?”

    “這……這不是騙人嗎?”何守財說道。

    “騙人?大哥。我們可沒騙人。關鍵是官府到時候還能不能想得到這些!鐵打的營盤流水的兵,這些官員三年一輪,三十八年之后的官員……哼哼,說句實在話,我還真不敢對他們抱什么希望,到時候巡撫衙門里還留沒留下咱們簽的那份契約都是兩說呢!反正。赫碩色會把地契開給咱們,上面也不會標明只有三十八年的使用權,這樣几番手腳下來,只要到時候沒人拿出與份兒契約,南泥灣的三十萬畝土地,不姓何也得姓何!”何貴冷笑道。

    “這……”聽著好像是不會出什么紕漏地樣子,何守財開始陷入了沉思。那可是三十萬畝,雖然是荒地。可開出來就是良田,這要是放在別處,沒個三百萬兩銀子恐怕根本就拿不下來。光這一項算下來,老何家就已經是大賺而特賺了!何況那購地款還要分十五年付清……平均下來。也就是一年四萬兩而已,以老何家現在的財力,這簡直就跟白拿的一樣!

    “可我怎么老覺得這心里有點兒虛啊?”

    —

    “哥,你這是咋回事兒?你當初決定開榨油坊的時候,那決斷勁兒哪去了?那次咱們可是拼下了近半的家財!這回不過區區三十萬畝土地,難道就嚇著你了?這算個啥?大不了,咱們三十八年以后把地還給朝廷就是了!難道還能虧了不成?”何守富忍不住說道。

    “滾你個蛋!當初又不是我一個人定的主意……”何守財立刻就罵了回去,卻不愿失了威風,“不就三十萬畝嗎?拿下!娘的,有地不種的笨蛋,老子還沒見過呢!”

    “呵呵,有地不種的笨蛋?大哥,有地不種的笨蛋我確實沒見過,可有地不種地精蛋倒見過一個……”何貴突然笑道。

    “啥?”真有人有地不種?還是精蛋?何守財兄弟倆頓時來了興趣。

    “這話說起來,那還是我在開封府的時候,在蘭考縣,槐樹屯……”何貴笑嘻嘻地向兩人談起了當初那個叫做牛四根兒的懶蛋,那個“別樣人生哲學”的身體力行者……

    ……

    中國人喝酒,不管是親不親近,都喜歡往高了喝,就算是不愿意也得順著來!何貴也沒能逃過這一劫,這輩子頭一次被灌的醉醺醺的,最后被師雨煙攙著進了房間。不過,一進房間,這家伙卻立刻又是生龍活虎,好漢一條!……以前在何家時日短,這幫人還真不知道他地酒量,居然瞞過去了。

    “你呀,就會耍這些小聰明!”師雨煙拿手巾蘸了些水,拿過來給他擦臉,看到他擠眉弄眼的自得模樣,忍不住輕聲嗔道。

    “老婆,先來一次?”

    “什么呀?”

    “裝不懂是不是?那本相公可就不客氣了……”偷偷跑過去插上門,何貴再轉過身來的時候,已經是一臉淫笑。

    “相公……”

    “餓虎扑食!”

    “呀……”

    面對何貴的凶猛,師雨煙輕輕地掙扎了一下,便任由他施為!

    ……

    “相公,你能不能幫我勸勸小海……”

    一陣銷魂之后,師雨煙側身倚在何貴的臂彎之中,素手順著何貴的胸膛輕輕划動著,說道。

    “怎么?還不樂意呢?媳婦都娶回來了,我看那旌旌人也不錯,你難道還想把人家趕回娘家不成?”何貴只覺得自己胸膛被師雨煙划得癢癢的,卻又很舒服,忍不住又把手伸過去按住了那一對丰滿,慢慢地揉捏起來。

    “相公——”師雨煙嬌嗔地看了何貴一眼,素手突然往下,一下子就捏住了那根棒棒。

    “嗚……”命根在那雙柔嫩的小手地揉捏之下,仿佛要融化了似的,何貴忍不住舒服的一陣呻吟!

    “人家不是要把旌旌趕回去,只是想讓你幫小海再找個妾!……漢家的!”師雨煙翻身壓到何貴身上,將丰滿地胸部整個兒壓在何貴的身上之后,才又輕輕說道。

    “有這么急么?那小子新婚燕爾,我這時候插一杠子,不是招恨么?”何貴說道。

    “也不是這么急,只是你得上心才成,最好是讀過書的!”師雨煙搖晃著身子,撒嬌道。

    “呵呵,不是說女子無才就是德嗎?……我看還是一切隨緣吧!強扭的瓜不甜,小海敬重你這個大姐,可他終究不再是小孩子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你還是不要看得太緊,這樣不好!”感受著胸膛上的柔軟,何貴腹下的火氣愈盛,終于忍不住將師雨煙的俏臀抬起,把小何貴又送進了那片桃源之地。

    “呃……”

    兩人同時呻吟起來。

    “相公,我……我這回就、就不跟你去京城了吧!”師雨煙的身體上下起伏,同時又膩聲說道。

    “為什么?難道……呃,難道你不想去通州?”何貴看著眼前雙丸上下巍巍顫動,雙手忍不住又從那一盈細腰之上移了上去,“不,不想給你父母掃一掃……這對大饅頭嗎?”

    “壞蛋!還,還是讓……小韻跟你去吧!”“嗯?”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八十九章 黑心荷花!  
  

    隆四十九年九月,陝西巡撫赫碩色上奏乾隆,稱原普在去職歸鄉之后,受到了曾經在河南犯下大罪的紅陽教余孽的注意,紅陽殘匪之中几名武藝高強的家伙意圖刺殺何貴,為原匪首王伏林等人復仇,結果,十分不幸的,奉命前往邑地傳旨的欽差,乾清宮副總管,大太監高年一行與之在邑庄附近的關帝廟客棧相遇。高年“眼光犀利”,覺察這几人行蹤詭祕,便讓隨行侍衛前往查詢,可沒想到,卻因此使得本就做賊心虛的几名刺客受到了刺激,以為官府已經發現自己的行跡,意圖捉拿!結果,几人暴起發難。因為受到了突然襲擊,高年等人不及防備,受創甚重!高年本人與三名大內侍衛身亡,另有六名侍衛受傷,刺客等人卻逃之夭夭……

    結果,奏章一出,震動朝野。

    教匪居然如此無法無天,不僅意圖刺殺卸任的朝廷命官,還膽敢殺害了欽差,使得大內侍衛三死六傷……那個高年和一眾大內侍衛倒霉也就算了,可刺殺何貴的行為,不就是紅陽教匪在秋后算帳么?雖然何貴因為各種原因并沒有受到什么損傷,可是,真要讓這幫人逍遙法外,以后那些朝廷官員還敢再大肆抓捕教匪嗎?當官的時候有人保護,卸任以后可就危險了!以此類推,恐怕就連抓賊也沒几個當官的敢盡全力了!

    所以,乾隆龍顏大怒。限期赫碩色捉拿暴徒,否則以失職論罪!而那些“殘存”的大內侍衛,也因為“護衛欽差不力,有損朝廷威嚴”而被乾隆下旨降罪。雖說這些侍衛也都有些出身,各種關系也算不少,可乾隆正值盛怒,他們地那些關系就算是有心,也沒那個膽子!再者。大內侍衛可是皇帝的保鏢。理應是天底下最能打的一群人。可十几個打四個,還被人家殺了三個,傷了六個,另外還沒抓到刺客一根毛……乾隆的面子怎么能放得下來?于是,這群家伙在被聖旨臭罵了一通,一律被削去職銜之后,又要被充軍伊犁!幸好這時候赫碩色又再次上奏。說他們“見過”那些刺客的模樣,請求乾隆將他們留下,為“捉拿刺客盡力”,才總算暫時保住了他們。

    而與此同時,各地再一次掀起了對那些民間宗教的席卷之風!尤其是身為當年紅陽教主要發展地區的山西、河南二省,更是受到了乾隆的注目。兩省從巡撫往下,各級官員無不“傾盡全力”,鬧得兩省一片怨聲載道、雞飛狗跳。河南因為有劉坐鎮還好些。山西地老百姓可算是倒了血霉。不住有人受冤進獄。有錢地倒還能花錢免災,沒錢地,哼哼……

    ……

    何貴并不知道自己跟赫碩色的“合作”會鬧出這么嚴重的后果。不過。就算是知道,他恐怕還是會這么做。……那些倒霉的人物跟他又沒有什么關系,他又憑什么去悲天憫人?而且,如果他當初不合作的話,倒霉的恐怕就是現在的老何家了!赫碩色只要心一橫,連他這趟進京之行也能攪黃,又哪能讓他沾那么大地便宜?而且,為了安全,赫碩色還准許邑庄跟日后的南泥灣籌建鄉勇,使得老何家的保險系數大為上升,這一點,也是便宜。

    *************************************************************

    北京城!

    楊東平坐在長條板凳上看著已經完全黑下來的天空,忍不住打了一個長長的哈欠。

    “娘的,還不到時辰……李紗帽胡同的那群小娘皮還等著老子呢!”

    “嘿嘿,楊頭兒,今個兒你娘子回娘家了,居然敢到八大胡同找新鮮去?”旁邊一個小卒子嘻笑著問道。

    “去你媽的,當老子跟你一樣沒料兒,被個娘們兒管得老老實實地?”楊東平瞪了一眼那名手下,一揮手:“老老實實站崗去,別讓誰偷偷把東西帶進了門兒。要不然,老子從你小子地俸祿里扣!”

    “我說楊頭兒,這都什么時候了?人都睡了,哪還有什么過關的……”那小卒笑道。

    “你小子不聽話,難道是想聽聽教訓?再不滾,老子可真扣你錢了!”楊東平瞪眼道。

    “得,您愛扣就扣!反正咱也不是靠那點兒小錢活的……”那小卒子不在乎地調笑了兩句,卻還是不敢再跟楊東平鬧和,轉身繼續站崗去了。

    祟文門)師九門之中油水最大的“稅門”!

    有道是“京師九門,皆有課稅,而統于崇文一司”!樂文門的總課稅司主管稅收,每年進出北京城的貨物都要經過樂文門稅吏們的雙手!天文數字的財貨上面只需要刮下一點點灰塵來,就足以讓人眼珠子通紅。而且這還不算,朝廷征收稅款的目標只是那些過往的大宗商品,一般的小商販所需要繳納的稅款并不在朝廷核查之列。所以,收取小商小販的稅錢便歸關吏私有,積少成多,數額巨大!再加上那些幫助某些人偷稅漏稅所得的好處,樂文門稅吏們的收入之巨,絕對可以在大清國首屈一指!而也正是因為收入太多,為了防止其他官吏忌妒,樂文門的總課稅司每年都要以“獻鮮”為名,三月向皇帝及大臣送黃花魚,十月送冬筍和銀魚,變相的進行分贓!

    所以,能到這里當差的,無一不是身家丰厚、關系鐵硬!因為,沒有足夠丰厚的身家,根本就行不起賄賂,沒有足夠鐵硬的關系,也沒人會吃飽了撐的把這么一個讓無數人擠破了腦袋都要爭取的大肥缺讓給外人!要知道,樂文門上當差的哪怕只是一個小小地城門卒。也比外面的那些縣令吃香

    點兒官銜,就能在北京城這繁華之地購置好几片院子嘿嘿,給個封疆大吏也不見得愿意有人換呢!

    ……

    “娘的,這几個小娘們……那奶子,那屁股。那騷勁兒……唔!”

    剛剛把那不聽話的手下給轟到一邊。楊東平正翹著二郎腿。躺在長條板凳上思念著自己在李紗帽胡同的那几相好,想著昨夜自己一龍數鳳在床上翻云覆雨的情景以及殺得那几個小騷貨丟盔棄甲的神勇,正得意的嘿嘿直笑,打算過兩天再到白云觀那老道士手里買點兒“禿雞散”,一陣疾疾地馬蹄聲卻打亂了他地思緒。頓時,他大為不悅,而還沒等到他從凳子上起來。手下地呼喝起已經響了起來:

    “樂文門重地,來者止步!”

    “吁……”

    馬蹄聲停住了。楊東平站起身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群十几個人下馬走了過來。

    “我們是陝西來的,奉命進京……還不讓開?”

    為首一個穿著七品武官服飾的小子,聽這口氣好像還有點兒橫,可楊東平看到這情景卻是一樂!以前總是聽那些樂文門的前輩們說起他們把那些進京過門的高官顯貴怎么怎么搓悠,可輪到自己了,卻左等右等。總是遇不到一個不長眼的。現在好不容易有人送上來。這可是千古難逢地“好事兒”。雖說七品芝麻官小了點兒,可也聊勝于無不是?只是這群家伙來的時候不對,這馬上就要上鎖關門了。自己也得趕緊去李紗帽胡同去會會那几個相好,所以,“玩兒”的時間恐怕不能太長。(以前看的資料好像說樂文門是不關城門的,可再查卻查不到了)

    不過,楊東平剛剛才打算好,還沒來得及走上來,那耍橫的武官后面就伸出一中手將其拉到了后面,接著,楊東平就看到一個身穿黑色長衫,相貌普通,身材中等,大約三十歲年紀的人從那群人里走了出來,朝著攔在城門口的那几個小卒抱拳說道:

    “不好意思,在下這位兄弟平時沒怎么出過門,見識短,不知道樂文門地規矩!還請諸位見諒……”

    “什么見諒不見諒?來到樂文門,就是天王老子也得停駕交稅……陝西來得又怎么樣?了不起啊?這里可是京城,誰管你是哪來地毛!”正閑著沒事兒想搓搓几個不長眼的呢,何況還是這幫家伙打斷了自己的春思,楊東平自然不能白白就讓人這么放兩句軟話就過去,所以,那人話音一落,他就立刻接口說道,明顯是想挑釁。

    “你說什么?”

    果然,楊東平地話起作用了。那剛剛被拉到后面的武官被這話給氣得臉色通紅,一下子就蹦了出來。

    “怎么著?還想動手嗎?”楊東平不屑地看了一眼對方,一步一抖的走了過來:“我看你最好還是先想清楚點兒,小子!這里,不是陝西!想耍橫,就是陝甘總督也沒資格!”

    “進門繳稅而已,何必鬧得這么僵?這位大人,不知道我們該繳多少稅?還請行個方便……”何貴又把那個武官給拉了回來,并使了一個嚴厲的神色!這幫跟他一起來的都是赫碩色派出來保護他的撫標親兵,平時仗著赫碩色陝西巡撫的名頭勢力在陝西橫行慣了,還沒吃過癟呢。這回更是代替大內侍衛保護何貴進京,自覺身價倍增,可沒想到剛到樂文門就給臭罵了一頓……當兵的都是些丘八,一語不合可能就會動手,萬一真要是把這樂文門的人給打了,后果可是不小。他剛剛回京,不想惹事,自然得趕緊攔著。

    “行個方便?行……”楊東平上下打量了一下何貴,撇了撇嘴:“看你這家伙也還算識相,又是陝西那窮旮旯里出來的,便宜點兒……就每人繳三十兩吧!”

    “什么?我們又沒帶什么東西,主動繳稅就已經是讓著你們了,你這家伙還蹬鼻子上臉怎么著?”何貴身后的一群撫標兵馬都火了起來,甚至有脾氣暴躁的都已經准備拔刀子了。而楊東平身后的樂文門守卒卻一個個都沒有動,反而是躲在一邊笑嘻嘻地看著這邊的情景,一點兒都不著急!

    “喲呵呵。看這架勢,你們還想闖關?”楊東平嘴一咧,冷笑起來。真別說,這年頭橫地多了,可過樂文門能耍橫的,還真沒有几個!這里面當然不可能有這么區區一個七品的芝麻武官!

    “赫大人當日給你們說的什么?都給老子退一邊去!……怎么,不聽話?那可別怪老子不客氣!”何貴站到了楊東平面前,轉身向那些撫標親兵斥道。

    “何大人。他們欺人太甚!”一名撫標親兵叫道。

    “這也叫欺人太甚?你們整天仗著巡撫衙門的勢力。還不知道什么叫真正的欺人太甚呢!……都給我老實點兒。把嘴巴閉嚴實嘍!”何貴几聲怒斥,終于讓那些憤憤不平的撫標親兵安份了下來。可是,他自己這邊安穩了,楊東平可還沒過完癮呢!不就是個七品小武官,就算有巡撫的勢力又怎么著?當年有個姓陸地山東巡撫想過樂文門,結果因為拿不出所需要繳地稅錢,也不得不把衣服被褥都留在了門外。交給仆人看管,自己單槍匹馬進了城,又向同僚借了衣被,等見完皇帝之后才歸還,然后才出得門去……就這樣,皇帝老子也沒見得把樂文門一干人等怎么樣,何況還只是個仗勢地七品小武官?這年頭,想要錢就得使勁兒刮。管你是天王老子。還是土地城]|:句話么:不積).>.東平又上前一步,直直地擋在何貴面前,伸出手就往外崩出了兩個

    “交稅!”

    “交稅,當然要交稅!每人三十兩是吧?”何貴說著就要拿錢。

    “現在價錢變了,每人五十兩!”楊東平冷哼一聲,說道。

    “這么快就漲一倍?”何貴剛剛把銀票拿出來,聽到這話又塞了回去,“為什么?”

    “為什么?看你這模樣也不是個棒槌呀!”楊東平瞇著眼睛瞟了一眼何貴,“得,爺就給你們解釋解釋!……你們是地方上的,平時就是地頭蛇,在自己的地盤兒上吃拿搶要,占了多少便宜?哪像我們這些守關的,每天都只能乖乖的站在這兒,任憑日晒風吹,雷打雨淋,今個兒還得給你們開城門……沒有功勞也得有些苦勞吧?你們也看看,你們一個個衣著光鮮,威武不群,咱們呢?又是灰又是土的……區區五十兩而已,難道還算是大數嗎?”

    “你他娘的這也算理由?那還不如直接去搶算了!”撫標兵馬之中又有人按捺不住火氣罵了起來。

    “呵呵,本官剛剛又發現,你們這群人騎地居然一匹匹都是大宛良駒,這可是上等駿馬,如果是運到城中販賣,怎么也得千兩銀子一匹……所以呢,這過關稅銀得漲,現在是每人一百兩!”楊東平摳著鼻子,滿不在乎地說道。

    “過個門就要繳一千多兩稅銀,這位大人,過份了點兒吧?”何貴冷笑了一下,又一指自己身后的那十几匹馬,“你看清楚了,那些可都是驛馬,屬于朝廷所有。這,你也征稅?”

    “爺我沒看到什么驛馬,只看到了大宛良駒!”楊東平雙手環抱,鼻孔朝天,一副不給錢就別過關的架勢。

    “好,好!……”何貴突然笑呵呵地拍起了巴掌,“不知這位大人貴姓?”

    “怎么?想去告老子?行……”楊東平也笑了起來,一臉的不在乎,看向何貴的眼神就像是在看個傻瓜:“你去告就是,老子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樂文門稅官楊東平是也!”

    “呵呵,原來是楊大人!您保重!好生守關,可別隨便放那些沒繳稅銀的人過去……”何貴微笑著一拱手,轉身就走。

    ……

    “楊頭,何必呢?你是威風了,那几百兩銀子可又沒了……”

    何貴帶著一群憤憤不平的丘八們走了,楊東平身后的那群手下此時也都圍了上來,其中就有人埋怨起楊東平來。

    “怕什么!當老子沒心眼兒是不是?”楊東平輕蔑地瞪了那說話埋怨地人一眼,“陝西那邊剛出了大事兒,這幫家伙還說是巡撫衙門出來地,肯定就是那陝西巡撫赫碩色的手下,上京替他們的頭子走門路來地!……他們敢就這么光棍似的回去?就算這回氣跑了,過不了多會兒他們還得再來!只要進城門,他就得給老子繳稅!娘的,老子才不信他們來走門路連銀子也不帶呢,不給他摳點兒下來,豈不是失了咱樂文門‘雁過拔毛,魚過剝鱗’的名頭?”

    “呵呵,原來楊頭兒你是打的這個主意啊!果然高明!”一幫稅卒、城門卒恍然大悟,紛紛翹起了大拇指。傳旨欽差在陝西遇刺身亡的事情早就傳得沸沸揚揚,陝西巡撫赫碩色隨時都有可能因為失職而被罷官,這消息他們也不是不知道,可卻沒人想到利用這個消息趁機發財。所以,也由不得他們不佩服楊東平的心思。不過,眾人正諛詞如潮的時候,一名稅卒卻不芶言笑地扳著手指頭算計起來,那認真的模樣很快主落到了正洋洋得意的楊東平眼中:

    “多保,干嘛呢?算私房呢?”

    “沒干嘛!我在想著走關系謀你這個稅官的位子得要多少錢!”那叫多保的稅卒隨口答道。

    “謀我的位子?嘿嘿,你小子找抽是不是?”楊東平以為對方是在開玩笑,開口笑罵道。

    “誰找抽了?我問你,咱這樂文門歸哪兒管?”多保問道。

    “廢話,咱們當然是歸總課稅司管了!”楊東平答道。

    “那再往上面兒呢?”多保又問道。

    “不懂裝懂是不是?再上面不就是戶部了嗎?”楊東平答道。

    “那戶部又是誰的地盤兒?”多保問道。

    “你小子明知故問是不是?當然是咱們和珅和中堂了!”楊東平雙手抱拳,朝著什剎海方向打了個拱,那態度,對和珅好像還挺尊敬。

    “多保,你小子問這些干啥?到底是個啥意思?”看著多保跟楊東平這兩人一問一答的鬧神祕,旁邊一群人也忍不住問了起來。

    “啥意思?哼哼,咱們都是歸和珅和中堂管的。那們你知道剛剛那穿便衣的是誰么?”多保突然神祕一笑,朝眾人問道。

    “誰呀,難道你認識?”道。

    “也不算認識,只是以前偶爾見過兩面,那時候我還小,才剛十八歲!……”

    “少他娘廢話,有屁快放!”楊東平怒道。

    “嘿嘿,既然楊頭兒你著怨,那我就告訴你。那位,可是和中堂府的座上客……當年名聞京城,精品人生的頭任大掌柜,几個銅錢三天翻了五百倍,一出手就嬴得滿城京酒樓掌柜想哭鼻子的‘金點子’,如今空手白話就套下半個緬甸的‘黑心荷花’,睚眦必報、出手要人命,玩死兩個巡撫,几十名甘肅官員的原戶部新疆司主事何貴何敬之……楊頭兒,回家准備准備吧,你那位子,我看十有八九要換人了!”多保腰杆一挺,拍了拍楊東平的肩膀,憐憫地說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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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章 兩淮鹽政司雲南銅政司  
  

    我以前是戶部的新疆司郎中,不是主事!」

    何貴睡眼惺忪的騎在馬上,任由坐騎慢慢悠悠的在街道上向前走……身後則是那十幾名赫碩色的撫標親兵。這幫丘八正一個個以敬畏的目光看著他微微帶些搖晃的後背。昨夜回到客棧的時候,這幫當兵的一個個怒火朝天,但也沒少向客棧中人打聽這樂文門的事情,這才知道即便是地方上的封疆大吏過樂文門也要繳足了稅,而且大部分都是任由這幫稅吏敲詐勒索,就連他們的前任陝甘總督李侍堯也在樂文門吃過癟。所以,他們不過只是其中很小很小的一幫倒霉蛋兒而已M棧掌櫃甚至還勸他們乖乖的服個軟兒,別沒事兒找罪受。

    可是,就在他們被那掌櫃勸動了心,已經準備認倒霉之後,今個兒早晨,昨夜裡還囂張跋扈、不可一世的楊東平居然找到了他們居住的地方,不僅一副可憐相的向何貴賠了罪,而且還倒獻上了兩千兩白銀!當時那情景,就像何貴是他楊某人的二大爺似的。可即使如此,何貴收了銀子隨手扔給了他們這幫當兵的之後,還是把那小子給臭罵了一頓,就跟罵孫子一樣,而原因,一是因為這姓楊的攪了他何貴何大人的清夢,另一個,就是因為那楊東平還把他何某人的職務給弄錯了!

    「娘的,郎中跟主事是一樣的嗎?雖說這品級只是差了兩級,可這權力可是一個天上一個天下。臭小子居然說我是新疆司的『主事』,這不是拐著彎兒說我要降級麼?老子奉召進京,還想著陞官呢……混蛋玩意兒也不知道送個好兆頭過來,讓老子大清早就沾晦氣!」

    最後,一干大兵眼睜睜地看著楊東平被何貴這麼念叨著踹出了客棧,一邊往外滾,還一邊向何貴連聲道「謝謝」!

    ……

    奉召進京,要先向「有關部門」繳旨。然後再等待皇帝地接見。畢竟。身為一國之主。稍微有點兒作為的皇帝都不會有太多的空餘時間,就算是總督之類的封疆大吏,也要先遞牌子,等皇帝有空了才能接見!有時候,就是等上個把月都不是沒可能。再加上現在乾隆更加關心自己的登基慶典,所以,何貴帶著人繳完旨之後。就清閑了下來,只等著乾隆派人來叫自己去陛見就算完事兒了。不過,閑歸閑,他卻不可能再帶著這麼一大群人四處亂逛,就先給這幫撫標兵馬放了假,並再三叮囑不許惹禍之後,讓其自由活動去了。而他自己,則是繞著街道逛了幾圈兒。來到了什剎海!

    「更闊了!」

    這是何貴來到和府門前之後腦子裡面閃出的第一個念頭。不必說那些建築有什麼變化。何貴做官已經七年多將近八年,卻一直弄不清楚這封建時代的各種建築上的規矩。他也不明白為什麼古人有那麼多地興趣,不僅連大門、大門上地銅釘。甚至連那些門口地石獅子脖子上的鏈珠也要管,什麼級別就掛多少鏈珠,絕不能弄混了,要不然就是逾制,甚至還有可能是僭越…....他光看著和府大門口一側空地上那一溜的綠呢、藍呢大轎,就知道和珅的權勢已經比起他離開的時候又漲了好幾層。因為,他還在戶部的時候,就算有人來求見和珅,也沒有這麼多高級別的,而且也不是隨時都有!而現在看那些轎子旁邊歇息著地轎夫、隨從之類一個個都已經懨懨的模樣,肯定是已經等了好久的。

    「管他呢……」

    何貴搖搖頭,和珅的權勢漲不漲他都不關心,反正一切都在預料之中。他現在要做的,就是來問一問自己進京之後可能會遇到什麼事情,順便向這位老上司請教請教現在朝廷的形勢,免得兩眼一抹黑!

    ……

    「哪來的?」

    雖然已經是秋天,可秋老虎也是厲害。所以門子沒有守大門,而是在門房裡面接待客人I是,何貴剛一進門卻被嚇了一跳,因為,這門房裡面不光是門子一個,居然還坐著一排的官員!最大地一個還是三品頂戴!而且,這幫官員都只是坐著長條板凳,面前連杯茶都沒有,而那個看門地門子,卻是高踞於一張太師椅上,連看都懶得看人一眼,一邊吸著水煙袋,一邊哼哼著向他開口問道。

    「陝西……」何貴苦笑了一下。他以前也算是和府的常客,可離開京城好幾年了,這和府的門子估計也已經換了好幾撥,所以,現在這個門子不認識他,他也不認識對方。

    「有名刺沒有?」那門子瞇縫著眼看了何貴一眼,又懶洋洋地問道。

    「有!」何貴沒耽擱,從袖子裡把自己地名刺掏出來遞了過去。可是,那門子看到他的名刺之後居然連看也不看,隨手就丟在了一邊:

    「嗯,一邊待著吧!待會兒我們大人有空就叫你……」

    「……好吧!」

    反正自己也是閑著沒事兒,也懶得跟這門子計較,免得給和珅留下什麼太過囂張的壞印象!何貴想了想,又看看左右,便轉身出了門房!結果,他的這個舉動引起了在場諸人的注意。那些坐在旁邊的官員對著門口指指點點,竊竊私語,還有那個門子,看著他離開的方向,還以為他是耍脾氣離開。不過,這種脾氣大的門子也不是沒有見過,所以也沒有在意,只是從鼻孔裡面哼出了一口氣,罵了一聲「不懂規矩的東西」,便繼續瞇著眼睛抽煙去了。

    然而,一會兒功夫之後,這幫人卻一個個都瞪大了眼睛。因為,何貴居然搬著一張太師椅重新走了進來!

    「你,你幹嘛?」那門子首先蹦了起來!

    「沒地兒坐了,找把椅子!」何貴聳聳肩。很隨意地答道。

    「你……誰讓你把椅子搬進來的?這是你地地方啊?懂不懂規矩?出去,馬上給老子搬出去!」門子把水煙袋往旁邊一放,走過來對著何貴大聲說道。

    「搬出去……那我坐哪兒?」何貴問道。

    「我管你坐哪兒?快快快……搬出去!」門。

    「好好好,搬!我搬!」何貴微微笑了兩下,又彎身搬起那把椅子走了出去。

    「可惡!」門子在後面恨恨道。在和府接待了那麼多訪客,他還沒見過這樣的呢!

    「呵呵,也不知道是哪位大人派來的手下,光拿了一份兒名刺不說。居然還知道自己找椅子。……有意思!」那些正等在旁邊的一名官員向外看了一眼。又向眾人笑道。

    「有意思?哼,我看他這是把和府當自己家了S然如此隨便!也不怕讓和中堂知道了……」另一名官員也擺出了一副看好戲的表情說道。

    或許也是受到了這兩人所說內容的啟發,那正為何貴的隨意而感到不爽,覺得自己在這和府大門口範圍之內的無上權威受到了挑戰地門子左右看了看,伸手就把剛剛何貴遞給他地那份兒名刺給拿了過來,然後,翻開就看……

    按照常理。接下來一般就是這門子把名刺上地姓名記住,然後在向上面通報的過程之中添油加醋的告上一狀,或者乾脆就把這名刺給扔到一邊,以後再來也是不給通報,讓名刺的主人一直見不到和珅,躲在那裡乾著急。

    然而,真正的發展卻讓那幾名官員覺得莫名其妙,因為那門子在看完名刺之後。不僅沒有像他們預料中的那樣。反而是慘叫一聲,猛得就往外衝!

    ……

    「我們主子說了,只要你來。就立即通報!那小子還以為你是哪個官員派來的,又沒遞門敬,想把你晾在門外,可沒曾想……呵呵!」劉全看著何貴直笑,「我倒還真是希望那個混球不識字,那樣地話,堂堂的何貴何大官人居然給我們和府守大門,這要傳出去,那得多威風,多給我們和府漲臉?」

    「你的人說門房裡沒空了,讓我自己去找地兒坐!今天太陽又那麼大,外面太曬,我搬把椅子在你們家門口乘涼,等和中堂回來而已,什麼時候想給你守大門了?……不過話又說回來了,你這大總管怎麼選的看門人?和中堂不在,居然還讓人在外面等著!這不是故意耍人麼?得耽誤人家多少事兒?」何貴說道。當時他剛剛才在和府大門口把椅子擺好,還沒來得及落座,那門子就突然衝出來,對他又是作揖,又是抱拳的,想想還蠻有意思。可他進府之後才知道,和珅居然還在宮裡忙活,晚上還要在軍機處當值,今天根本就不會回來了!

    「就是想賺些門敬罷了。總不好先收了錢,再說人不在吧?」劉全滿不在乎。

    「呵呵,你就不怕那些人因此記恨和中堂?」何貴笑問道。

    「哼!那些來走門路的,十有八九都不是正干的貨色!對這些人,有便宜幹嘛不沾?」劉全說道。

    「呵呵,說得蠻好聽。我猜那門子每回都得孝敬你不少吧?」何貴笑道。

    「那是!」劉全也不否認,反正在何貴這精明人面前他也沒什麼好否認的:「那小子也不是什麼好人,有便宜我幹嘛不沾?」

    「得得得,您劉大總管非同一般,盡沾那些不是好人地人地便宜!」何貴盯著劉全那仿若正人君子的面孔看了一眼,苦笑著伸了個懶腰:「既然和中堂不在,那我就等先走了。從陝西到京城,這一路趕的……累死了!」

    「別急啊。咱哥倆兒幾年沒見面,難得我也有空,再好好聊聊呀……」劉全急忙說道。

    「有什麼好聊地?我在家倒是開了點兒荒地,難不成您劉大總管也想從中摻一份子?」就知道你不會沒事那麼慇勤!何貴沒好氣地看了劉全一眼,問道。

    「呵呵,只要是你『黑心荷花』的生意,摻幾份子都成!」劉全笑嘻嘻地答道。他還真就是想向何貴討教討教這生意經。要知道,他雖然是和珅的大總管,可一向要伺候在和珅身邊,很少有自己的時間,大多數情況下只能靠別人的孝敬,所以,掙錢的速度並不快,家財並不豐厚。到現在滿打滿算也才不過十幾萬兩,而且這其中還有不小的一部分是上一回幫何貴賣染坊掙來的。上回隨和珅去雲南的時候,他就想過請教何貴,可惜沒空,這一回難得單獨相處,自然不願意放過。

    「黑心荷花?什麼黑心荷花?」何貴先是一怔,接著就有些變臉,「你怎麼罵人呢?」

    「我哪罵你了?告兒你,你這個外號,可是緬甸使者那邊傳出來的!」劉全急忙撇清道。

    「緬甸人?」

    「是啊。你『何』大人就憑一張嘴,把人家緬甸搞得差點兒亡國,最後還把人家的那什麼銅礦、金礦、寶石礦全都往咱這邊摟!還不夠黑心啊?你是不知道,前些日子緬甸使節進京呈獻降書,當著鴻臚寺那幫人的面都差點兒哭了……」劉全笑道。

    「那是裝可憐!」何貴冷哼道,「混帳東西,居然給老子起外號。早晚饒不了他們!」

    「嘿嘿,想找人家算帳?那你可就得重新回雲南才成嘍!」劉全笑道。

    「怎麼?我還要回雲南?」何貴聽出了一點兒端倪,急忙問道。

    「這個倒難說。不過,上回聽我們主子講,皇上好像確實是有意讓你到兩淮鹽政司跟雲南銅政司這兩個地方中的一個……」

    「鹽政司跟銅政司?……沒這麼好的事兒吧?」何貴有些不相信地。要知道,雖然這兩個司的最高長官不過是三品,但是,大清國有七成的制錢是靠著雲南銅政司所產的銅,而兩淮鹽政司只要打個噴嚏,十八行省有一大半的百姓恐怕就要淡食,再加上負責為皇宮大內採買奢侈品的江寧織造司,這三個部門可是全天下的官員趨之苦騖、降級任用都肯幹的肥缺。可以說,這三個部門的每一次調換都是天下矚目,那麼多人都盯著的職位,其中不乏根底深厚之人,怎麼可能輪得到自己?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一章 不留情面  
  

    兩淮鹽政司,雲南銅政司……」

    何貴從和府出來之後,埋頭走路的當兒,心裡還在不住的念叨著這兩個名詞。要說他沒有對這兩個部門動心,那是根本不可能的。不過,相對於一開始的驚詫與那微微的一點兒興奮,多作思考之後,他反而是心虛的為多。

    因為這兩個部門油水豐厚的過份,其中所牽扯的關係又實在是太多,稍一不慎,可能就會讓人後悔都來不及。自從這鹽政司跟銅政司,還有江寧的織造司設立之後,他還沒聽說有幾個官員在這三個職位上獲得過好下場的。就算是再強,也少不了一個貪污之罪,稍倒霉點兒的,抄家也不在話下,最慘的當然就是連命都弄丟了,落個家破人亡!雖說他自己並不是不會掙錢,也並不會在意那點兒貪污、截留所得,但是,人在官場,身不由己,如果他真的到了鹽政司或者銅政司,誰又能斷定會發生什麼事情?光是頂上這位和中堂,恐怕就要坑他們半死!

    「這位子說什麼也不能要……」

    官職雖好,但也要看自己的屁股能不能坐得安穩!何貴下了決心,長吸一口氣,抬起了頭來……

    「何大人!」

    「耶!」

    看著突然出現在自己面前的一張笑臉,何貴嚇了一跳!而等看清是誰之後,他立時一個爆栗就甩了過去:

    「幹嘛呀?……人嚇人是會嚇死人的,知不知道?」

    「何大人。您對我一個跟班兒地發什麼脾氣呀?」小順捂著腦門兒,有著陽光笑容的大小伙子,此時卻是一臉的委屈,「我們爺請您過去喝酒!您倒好,上來先給人一下子!」

    「小模樣的!錢灃怎麼教你的?做錯了事還敢頂嘴?」

    何貴做勢又要再敲,小順急忙閃到了一邊,可看到何貴又繼續往前走,而不是拐彎兒到自己家那邊。他又急忙衝上來攔住了何貴的去路。並且伸手往右一指:

    「何大人。你走錯了。我們家在那邊……」

    「我知道!」何貴應了一聲,「可我還有事兒。過兩天再說吧!」

    「別介啊!您才剛回京城,皇上都還沒召見呢,哪能有什麼事兒?」小順也不在意兩人的身份,居然一把就拉住了何貴的胳膊,「酒菜都備下了。好不容易地……您要就這麼走了,那不都浪費了嗎?」

    「又不是我要你們準備地……」何貴皺眉說道。

    「有朋自遠方來。不亦樂乎嘛!」小順笑嘻嘻地說著,看到何貴還是往前走,立時胳膊加勁兒,同時臉上也換上了一副哀求地神色:「何大人!何爺!……求您了,我們家整頓酒菜不容易,要是再整一次的話,這個月都沒吃的了!」

    「你……好好好!那就去看看!」被人強行留住,居然是因為人家整頓酒菜不容易。不想再整下一次了!對此。何貴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只能苦笑著應下。

    於是,走路。進門,做客!

    ……

    「聽說你又陞官了,要去湖南提督學政?」

    還是那棟基本上啥都沒有的小四合院!院子的主人也還是那副模樣,就是相對的更瘦了些!只是,以前見面,大家還能說上幾句,雖說經常言語不合,但馬馬虎虎還能算是朋友,可是,這一回再見,何貴卻覺得自己跟錢灃之間已經沒有了往日了氣氛,很冷淡的感覺。只能沒話找話說。

    「是!皇上登基五十年大典之後就走!」錢灃也似乎有同樣地感覺,回答的語氣顯得很淡漠,「你的消息挺靈通的嘛!這才剛回來幾天,就知道我要走了?」

    「呵呵,隨便問問而已!」何貴微微一笑,「估計也是因為你這個通政使做的太厲害,人家怕了。所以,才急不迭的轟你走!」

    「怕?要是怕的話就好了!」錢灃搖搖頭,突然又抬頭看向了何貴,「你知道我要去湖南,那知不知道你自己要去哪兒了?」

    「不知道!」何貴答道。

    「真不知道?」錢灃揚了揚眉毛,有些不信地問道。

    「不信我?好……」何貴呼出了一口氣,換了一副很隨意的語氣:「說是要安排我去兩淮鹽政司或者是雲南銅政司,至於江寧織造司,那是跟內務府有關聯地人才能做地,所以,我去不了!」

    「哼……你還騙我?」錢灃又說道,語氣雖然淡然,卻透露著不滿。

    「我說的是實話。和中堂不在家,劉全就是這麼給我說的……你不信拉倒!」何貴聳聳肩,毫不在乎。

    「……我還真不相信!」錢灃說道。

    「那就拉倒唄!」何貴冷哼了一聲,接著眼睛一睜,又用手指著自己有心口說道:「你知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事兒?凡事總是喜歡懷疑這懷疑那!……告訴你,你這是一種病,心理上地疾病!」

    「和琳要去廣東當水師提督,你知道嗎?」沒在乎何貴的指責,錢又開口問道。

    「不知道!那關我什麼事?」何貴反問道。

    「那你知不知道廣東還有幾個官職要調換?」沒有回答何貴的提問,錢灃又問了一個問題。

    「不知道!」何貴機械似地答道。

    「那我就告訴你:還有一個廣東巡撫和一個廣東布政使!」錢灃說道。

    「那又如何?」隱隱覺得這好像跟自己有關,但何貴依然還是一副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的冷淡語氣。

    「雲南布政使孫士毅將要升任廣東巡撫,布政使!此事,已經在軍機處定檔,你不日就會接到任命!」錢灃答道。

    「廣東布政使?呵呵。地方不錯,職位也可以……謝謝你告訴我這麼個好消息!」原來不是銅政司或者鹽政司,自己是多慮了!何貴心情一鬆,臉上也帶起。

    「你還沒弄清楚?」錢灃盯著何貴的面龐,突然又開口問道。

    「弄清楚?啊……當布政使嘛,蠻不錯,我很樂意!」何貴說道。

    「孫士毅跟和珅關係不差,上一回李侍堯案。還是和珅在皇上面前為他說情。讓他免去了流配新疆地刑罰。還得以繼續擔任雲南布政使!你是和珅的老部下,與他一向親善;和琳呢,又是他的親弟弟……區區一個廣東省,從巡撫、水師提督,再到布政使,全都是他的人!你不覺得這太過份了嗎?」錢灃冷冷地說道。

    「……過份又如何?如果你說這三個任命都是真的,肯定都是經過皇上同意的!難道。你錢大人是在質疑皇上的決定?」又是這一套,何貴突然沒來由的感到一陣厭煩!

    「你知道和珅這幾年貪污了多少?剛才小順看到你進了和府地大門,想必當時你也應該看到他和府門前現在有多少人在等著……現在,他又開始謀取粵海關!」錢灃說到這裡頓了頓,表情顯得有些沮喪,「你是朝廷之中罕有地精通經濟地人才,論及這方面,絕對可在朝中位列三甲!這一點。沒有人敢懷疑!所以。你也應該知道海關每年的盈利是多少!以前,李侍堯任兩廣總督,和珅沒那個本事。也不敢去佔便宜,可現在,他找到了機會……何貴,你雖然有這樣那樣的小毛病,可是,你知不知道,現在朝廷上下沒人敢說你不是忠心為國!這一點,光從這一次的征伐緬甸的戰事,你不惜背負『有失國體』的罵名去搶掠緬甸的礦產,尤其是銅礦與金礦這兩樣對我大清極為重要地物資的事情之上就能看得出來……數萬將士灑血異鄉,才掙得那麼一點兒利益。難道,你就願意看著海關上的巨大利潤被和珅收入自己囊中?你也在戶部幹過,應該知道,海關少收上來一點兒,老百姓就要多擔上一層……」

    「長篇大論,發人深省啊!……可惜,我不信!」何貴拍了拍巴掌,可是,對錢灃這頗帶感情的一通話,他的表情卻顯得十分冷漠:「朝中大臣都說我忠心為國?呵呵,錢灃,錢大人!你這可真是好大的一個玩笑啊!……你難道忘記了?當初是誰在朝中參劾私開邊貿,使邊疆百姓淳樸之風轉而趨利的?是朝中那些個熟讀聖賢之書,道貌岸然,卻屁事不會做,只會任由老百姓過苦日子,自己卻整日花天酒地的『君子』們!又是誰在緬甸之戰之後,彈劾我『有辱國體』,『使藩屬之國心有忌諱,恐會離心離德』地?……是你!朝廷地通政使,錢灃錢大人!現在,用得著我了,又開始說我忠心為國了?你們平時幹什麼去了?如果你們真的是那麼高尚,幹嘛不來個『文死諫』?皇上是聖明天子,你們如果這麼做了,自然由不得他和珅囂張!是不是?……」

    「何貴……」何貴的話很刺耳,錢灃地臉上有些掛不住。

    「受刺激了?」何貴冷笑,「知不知道我在雲南看到那些人的彈劾的時候,是什麼心情?你又知不知道我在回家路上看到你的彈劾的時候,又是什麼感覺?我只想著讓老百姓過好一些,就只是這樣……可你們這些飽讀詩書的人,整天『忠君為國』的掛在嘴邊,又有幾個懂這些?你懂嗎?不用回答,我告訴你,你根本不懂!劉墉懂嗎?他也不懂!王傑?朱圭?阿桂?哼,說實話,其實你們都是一樣!只會用這個不行,那個不當,來找我的麻煩……可是,儘管心中非常不爽,我也沒說什麼,只是讓著、躲著,盡量的不跟你們衝突,盡量保護我努力的成果!……你們想對付和珅,那我告訴你,真要想改變什麼,就豁出命去!你、劉墉、阿桂、王傑、朱圭,這麼多的『清官廉吏』、那麼多『忠臣良將』,只要肯一個接一個的玩命兒,別說一個和珅,幾個都不夠看I你們行嗎?不行的話,幹嘛又來找我的麻煩?你們的命是命,我何某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啊?……」

    「何貴!」

    「放心,我知道自己是誰,用不著你提醒!……沒事兒了吧?如果沒事我就走了!剛從陝西趕回來,還沒好好休息過呢!」何貴深深吸了一口氣,臉上又恢復了平靜,「以後有機會再見!告辭!」

    「你……」

    錢灃愣愣地坐在那裡,眼睜睜地看著何貴站起身來揚長而去,卻一句話也說不出來。他這一回只不過是想說服何貴制約一下和珅在廣東的勢力而已,畢竟,粵海關事關重大I沒想到何貴會有這麼激烈的反應,而且,說話也是那麼的不留情面!

    「爺,別生氣了!何大人不願意就不願意唄,咱再想別的辦法就是了!」小順一直呆在旁邊伺候著,只是錢灃跟何貴所談的事情達於重大,不是他能插嘴的,而後面又爭執的太過激烈,讓他又不敢插嘴,所以,一直到何貴離開,他都沒能說上一句話。只是現在看著錢灃神情不愉,臉色沉得都能擠出水來似的,他也覺得難過,這才小聲出言勸解。

    「話是這麼說。可事情哪有那麼容易啊?」錢灃搖頭嘆息道。

    「管他容易不容易。您以前不是還教過我一句話麼?車到山前必有路!說不定等兩天就柳暗花明又一村了呢!……爺,酒菜都涼了!還是先吃點兒墊巴墊巴吧!」小順又小聲說道。

    「一起吃吧!」錢灃終於嘆了口氣,舉起了筷子!自從何貴進來,這酒菜還沒動過一口呢。

    「唉!」小順也笑嘻嘻地坐下來。

    然而,兩人還沒吃上兩口,就聽院門「吱啞」一聲,何貴居然又回來了。

    「給你說件事兒!」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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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二章 幫不了  
  

    劉昆亮留在了陝西邑庄,在老何家“打工”的情況交之后,何貴發現自己一時之間居然沒什么事兒可做了。

    反正,他一直都沒有被召見。這期間,哪怕就是赫碩色再次上書已經抓到了那意圖行刺他,最后卻宰了傳旨欽差跟大內侍衛的所謂“紅陽教余孽”,乾隆也依然沒有宣見他這個“受害者”。只是下旨勉勵了一番赫碩色,給了點兒獎勵,同時將那几個失職又立了功的大內侍衛官復原職,又命令將那些所謂的“紅陽教余孽”在西安就地斬首以儆效尤,就沒事兒了。

    也不知道乾隆是不是真的很忙!之后,他倒是聽說這位老皇帝給皇曾孫奕純去年剛生的兒子載錫(光緒一輩)加了爵位!天曉得一個還不到周歲的孩子哪來這么大的運氣,或許是因為這孩子的出生使得乾隆成了歷史上頭一個五世同堂的皇帝,讓老皇帝覺得倍兒有面子,才會有這么好的待遇吧。

    想當初,這個載錫剛出生的時候,乾隆又是讓人查四庫,又是查典籍的,非要找到這歷史上有哪些名人是五世同堂。查完歷史,又查全國,找到了194五世同堂的。這100多家人運氣和牌坊。今年年初,老乾隆還寫了首詩:“七旬登壽凡六帝,五十紀年惟一人,漢武卻非所景仰,宋家高孝更非倫。”這詩從文學上來講,一文不值。大意就是,七十多歲的皇帝有六個,但在位五十年地人就我一個,我很得意。得瑟的樣子,躍然紙上。

    不過,皇帝再得瑟,別人也不能說什么,何貴也只有接著等下去。

    只是。他已經有些后悔沒有帶師雪韻過來了。本來嘛。這一回進京。師雨煙就打算讓師雪韻單獨跟他一起來的,其用意十分明顯,就是給他們兩個一次單獨相處的機會,這樣,等到再見面的時候,師雪韻就能順理成章的嫁進何家大門。可他卻念覺得這樣有些對不住師雨煙,所以。就請何老太爺幫自己跟師雪韻定了親,這樣,既給了師雪韻一個交待,也可以讓那姐妹倆先“熟悉”一下各自的身份變化,等到再見面完婚也方便了許多,自己也可以在北京先行避開那比較尷尬的情況。

    可他沒想到居然要在北京等這么久。至少,你乾隆老兒也先露個面讓人見見,讓咱安安心呀!老是讓人這么懸著。好玩兒是不是?還有和珅。空留下一個“何貴一來就馬上通報”地命令,剛開始倒是蠻讓他受寵若驚地,可鬧了半天居然也是好久都不露面。

    而且這還不算最讓人覺得難受地。想他何某人也是在北京混過兩年。熟人不多,但也不算少。可這一次回來,卻打聽到九品居的官保、趙小順等人早就不在了,說是已經把生意轉到了滄州!丰升額又一直在河南當提督,兼管著開封府步行街的精品人生分店,據說生意還是那么的火!倭興額聽說也放了實缺,跑熱河當差去了!甚至就連那個劉河東,因為做事干練、勤快,再加上使了點兒銀子,居然也跑出去當了個知州……

    滿打滿算,熟悉點兒的人居然一個都不在了!

    ……

    “物是人非啊!”何貴感嘆!

    “你這說法怪了。難道只許你升官,就不許別人發達?”

    九月下旬的時候從陝西出發,十月到京,直到十一月,都下雪了,也沒能見到乾隆的面兒。何貴剛剛接到陝西地來信,何老太爺都已經由官府護送,跟陝西另外一些得到千叟宴邀請的老人往這里趕了。

    “可別誣陷好人。我只是覺得短短几年就已經見不到什么熟人,發一下感慨而已!”

    “呵呵,感慨好啊!……不過,難道我不算是你的熟人?”

    “不知道!”

    “你這是什么意思?”和琳端著酒杯,微有點兒詫異地看著何貴,語氣里也有些不滿:“我放著兵部的事情不做,特地請你來家里喝酒,好嘛,居然連個熟人的資格都撈不上!”

    “知道您和二爺是好心!我說錯話了,來來來,自罰一杯賠罪!”何貴搖頭晃腦,自斟自欽地喝了一杯。等了一個月,沒等到正主,卻等到了和琳這位中堂親弟請喝酒,馬馬虎虎也算是一種“光榮”。雖說和琳這個暫時的兵部侍郎的府邸不能跟和珅的老巢相比,但也還算幽靜,尤其是院子里地几株梅花開得不錯,此外,喝酒地時候還有火爐伺候,也不算太冷。

    “算啦!一看就知道你小子心不誠!”和琳搖搖頭,倒也沒什么生氣的意思:“這大典之期將近,我哥整日里忙得腳不沾地,有時候一連好几天都要吃住在宮里,連家都沾不得,皇上也是不得清閑!哪有空來見你?……何況,你這才等了不到一個月而已!也不想想那些在京城一等就等好几年的候補官員……你這里郁悶,人家該怎么辦?”

    “該回家!”何貴把筷子一放,認真地答道。

    “你……”和琳伸手連連指點,卻也只是苦笑,“我真服了你。怪不得聽劉全說你把錢灃給氣得一連好几天都吃不下飯!你這嘴皮子,果然了得!”

    “我嘴皮子怎么樣你還不知道?”何貴嘟囓著,倒也并不沒有對自己跟錢灃談話的事情被劉全知道而感到吃驚。錢灃本就跟和珅不對付,又住的離和府這么近,和珅要不派人看著他,那才叫怪了。也是自己以前跟錢灃就有些交往,卻沒有做出什么對和珅不利的事情來,要是放到別人身上,光是走進錢灃家里一趟,恐怕就要落個懷疑。

    “知道你嘴皮子溜,所以。我才來找你啊!”和琳突然壓低了聲音,“幫我個忙。等過兩天見著我哥的時候,幫我說說話。”

    “干嘛?你們親兄弟倆還有什么不能說地?”何貴詫異道,“你可

    擔個離間你們兄弟的名聲,這罪名太大,我可受不起

    “你想哪兒去了?我就想讓你幫我說說情,讓我哥把我調到別處,別去廣東!”和琳說道。

    “原來是這事兒……聽說了。劉全說你為這事兒好些日子都沒登和府的大門!說實在的。我還沒想到你這位堂堂的和二爺居然也會耍小性兒!”何貴笑道。

    “我這哪是耍小性兒?眼看著別人一戰一戰又一戰。軍功也是一把一把的往家拿I我呢?除了頭一次受你推荐。隨阿桂去江西查出了郝碩,又查出了甘肅冒賑案,算是實打實的立了點功勞之外,其他的,又有哪一次是真立了功?這一次支援福康安,我那個副將地位子還是皇上看我哥地面子賞地,后來又是承你何大人的人情。讓我沾了些功勞,才有如今的兵部侍郎,以及那廣東的水師提督,全不是靠我自己的本事!……你不知知道現在外面都有些什么閑話?你又知不知道那些話讓人聽了之后有多窩火?”和琳把筷子往桌子上一扔,惱道。

    “受不住謠言?”何貴往嘴里添了塊鹿肉,問道。

    “要是謠言我還不至于這么生氣。可那偏偏就是大實話……你讓我的臉子往哪里放?”和琳反問道。

    “那就打几個漂亮仗,讓那些人閉嘴就是了!”何貴漫不經心地答道。

    “說得好,所以我就找你來了!”聽到何貴這話。和琳一下子來了精神。“說真的,別人地話我哥或許不聽,可對你。他還真就聽得進去,好几次遇到事兒,都念叨著要是你在的話就好了!……幫幫我,去云貴或者甘肅都行,就是湖南也可以啊!”

    “幫不了!”何貴很干脆地搖頭答道。

    “不念交情?”和琳沉下了臉,問道。

    “就是因為念著咱們的交情,我才不幫你……你的打算不夠好!”何貴答道。

    “你把話說明白!”和琳急忙說道。

    “你想想……緬甸那邊已經處理的差不多了,云貴還能有什么戰事?就算有,我看也得十几二十几年以后?你等得及嗎?甘肅回民因為新教、老教的事情已經接連鬧了兩次,你以為朝廷還會再允許他們再來第三次?至于湖南,不就湘西的苗人嗎?再鬧也出不了大山,而且也大多是小打小鬧,成不了氣候……那點兒軍功,就算掙了又怎么樣?比得過福康安?還是比得過海蘭察那些軍中宿將?你和二爺也看得上眼?”何貴侃侃談道。

    “那你覺得我應該去哪里?”和琳問道。

    “廣東!”

    “你……”和琳真有點兒惱了,“別跟我開玩笑!”

    “誰給你開玩笑了?你真以為緬甸敗了,云貴也能安穩几年,南邊就沒事兒了?拜托,老大,你的全局性眼光還有待發掘呀!”何貴搖頭嘆氣,一副失望地模樣。

    “難道,廣東還有戰事可打?那里又不跟緬甸那几個國家交界!”和琳遲疑地問道。

    “是不交界,可還有廣西呢?兩廣一帶就你一個水師,只要仔細點兒,注意一下發展,到時候,也是能打得到安南地嘛!”說道。

    “打到安南?老兄,我跟你說正事兒呢,別開玩笑好不好?”和琳苦笑道。

    “誰跟你開玩笑?”何貴不滿的答道。

    “你說真的?難道你想……”

    “別又錯怪好人!”看著和琳投射過來地懷疑的目光,何貴連忙伸手遮住,“我只是就事論事而已。”

    “那你告訴我是怎么回事兒!”和琳端正身子,正色問道。

    “說就說!難得有人愿意聽一聽這外面的事情,我就暢所欲言一次!”何貴又自斟自飲了一杯,咳嗽了兩聲,才又接著說道:“你跟我一起去過暹羅,當然應該知道現在的安南國王是阮福映。可是,你想必還不知道安南的歷史吧?”

    “安南的歷史?那有什么可注意的?”和琳問道。

    “其實也沒什么!只是如果你想立軍功,就得了解這些!”何貴答道。

    “哦?”

    “前明永樂四年,明成祖永樂皇帝朱棣趁安南皇朝內亂之際,出兵進攻安南,打敗安南人盡發軍隊與所有男子所組成的號稱‘兩百萬’的大軍,攻破其延綿九百里的防線,占領其全境,并在升龍設立了交趾布政司(行省),對其進行直接統治。明宣宗宣德三年,黎利擊敗明朝軍隊,自立為帝建立后黎朝,于是明朝從安南撤兵,并承認安南獨立。到明憲宗成化七年,黎氏滅占婆。嘉靖六年,后黎朝南北分裂,北部由莫登庸建立的莫朝控制。萬歷二十年,后黎朝滅莫氏,北部由鄭氏家族控制,南部則由阮氏家族控制,兩家相互攻伐不斷,戰爭持續一百多年,最后,在康熙年間,受我大清朝廷調停,停戰議和,以靈江為界,共尊黎氏為國主。康熙三十七年,阮氏家族出兵吞并下高棉(今湄公河三角洲),又交好西方佛郎機,受其海上援助,還大量鑄造西洋銅炮,實力大漲,而鄭氏則日漸衰弱。到了阮福映,更是干脆自立為王。可惜,他命不好,登基沒多久,就遇上了阮岳、阮侶、阮惠這西山三兄弟起兵造反,打下了他的小半壁江山,阮福映卻抵擋無力。也就是說,如今的安南,實際上已經是‘三國鼎立’!……阮福映上一次之所以爽快的出兵幫助朝廷,除了想要得到柬埔寨之外,還有就是想以此得到朝廷的正式封敕,先占個大義的名份,讓鋒頭正盛的西山阮氏有些忌憚!”

    “那又如何?”和琳又問道。

    “嘿嘿……你說呢?”何貴陰陰笑了兩聲,反問了一句。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三章 好好“使用”  
  

    別賣關子成不成?我求求你了,老兄l說!”看著的模樣,和琳趕忙央求道。他這段時間在兵部當差都快煩死了。要是別人還好說,可他是個要臉子的,整天被別人用異樣的目光看著,就算人家那實際是羨慕,他也覺得是鄙視!

    “其實也不用如何!只要這一次你能勸服和中堂,再讓和中堂勸說皇上,讓皇上不給阮福映以及安南國中任何一個人封敕,那么,以后你就有的仗可打了!西山阮氏這几年兵鋒正盛,只是兄弟之間不和,所以才讓阮福映緩過口氣來,還有北方鄭氏,再加上他們名義上的頭子黎氏……嘿嘿,你說,這得打多少年?到時候,你只要稍稍運作一番,這出征的理由還不是一找一大把?”何貴陰笑道。

    “這……好嗎?”和琳有些遲疑。

    “不知道!”何貴收起笑臉,一本正經地說道。

    ***************************************************

    “混蛋,淨知道給我惹事!”

    跟和琳聊了聊安南的形勢之后,何貴又無聊的在北京城逛了半個月,終于接到了和珅的請柬!說真的,他本以為和珅想要見他的話只會隨便派人叫一聲,還真沒想到對方居然會用這么正式的形式!以和珅如今的權勢來說,這可是真的很給他面子。不過,一進門就看到這位和大中堂對著窗子怒火滿腔地叫罵,又讓他有些心虛。

    “不是罵我吧?”

    和琳也在,何貴不了解情況,很自然地就投過去了一個詢問的目光,順手又指了指自己。幸好,和琳搖了搖頭,讓他松了一口氣。至于和琳又指了指自己的嘴巴。再偷偷指了指外面的天空的動作是什么意思。何貴也就懶得想了。事不關己。高高挂起!

    “敬之來啦?坐!”和珅也轉過了身來,自然也就看到了何貴,立刻就換上了一副笑臉,“這些天等急了吧?呵呵,我真的是很忙,脫不開身呀!來來來,快座!”

    “謝中堂!”

    和珅的語氣并沒有顯示出久別重逢的那種欣喜。何貴也沒有太多地禮節……反正,兩人就還像當初在戶部一樣M連何貴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上回和琳對他說和珅聽得進去自己地話,他還不信,可現在看來……難道自己真地很得和珅重視?可自己怎么沒那種感覺?

    “剛才看中堂您好像很生氣的樣子……”很快把心中的那些想法撇到了一邊,坐定之后,何貴又向和珅問道。

    “別提了。還不是吳省欽那個老東西!”和珅的臉色又沉了下來,“在江西主持考試,就只知道取中送錢多的。都快讓那些窮學生恨死了……這不。人家都寫對聯罵上了!”

    “對聯?”怎么那些窮學生就只會這一招?

    “上聯是:少目焉能識文字;下聯是:欠金安可望功名;橫批:大口吞天!”和珅沒好氣地說道。

    “呵呵,其實這聯寫得還不錯!”和琳突然輕笑道。

    “哼!”吳省欽是自己的死黨,雖然貪賄過份。可和珅也沒想到和琳也會這么說。雖然他也知道和琳一向瞧不起吳省欽、吳省蘭這對拜學生為老師的兄弟,可還是心里不高興,畢竟,這兩人也教過自己兄弟倆學問!再者,你和琳地岳父蘇凌阿貪起來不也一樣沒個邊兒?所以,他忍不住瞪了這兄弟一眼,又冷哼了一聲。

    “當年吳泉之送過我一首詞,內容我倒還記得:馬悠悠,車班班;陸程緊,水程寬;纖夫牽船如蟻攢。只憂飢,勿憂寒,流汗夾背風吹干。風利腰挺挺,風逆腰環環。官人坐船伐鼓,‘疾行待汝緩鞭汝!’才送前官迎后官,官人猶說坐船苦!……沒想到,這才過了几年,他就已經是‘坐船的官人’了!”何貴搖頭笑道。

    “咳……”和珅又干咳了一聲,有些不悅。和琳倒也罷了,那是俺兄弟,放肆點無所謂,可你何貴又犯的哪門子騷氣?誰不知道你是庄戶人家出身?當了几年官,再念了兩本書就以為自己是學問人了?再說了,這時候說這些,不也是給自己面子上找難看么?

    “下官多嘴了!”何貴自然也明白和珅為什么咳嗽,連忙躬身行了一禮,算是道歉。

    “沒事兒!吳泉之自己找麻煩,卻要我給他擦屁股……虧得他現在還在江西,要不然,我都想把他叫過來罵上一頓!”和珅一副氣鼓鼓的模樣,搖頭說道。

    “中堂大人英明!”何貴贊了一聲。

    “不說這些煩心的了……何貴,你在京這么外,想必應該知道下一步該去哪兒了吧?”和珅又向何貴問道。

    “下官已經聽說了!”何貴答道。

    “廣東布政使!這可是我費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從皇上手里要過來的……”和珅嘆了口氣,“其實,你這一次在云貴的所作所為,皇上雖然沒有明旨嘉獎,心里其實還是非常高興的。又是金又是銅地,這雖說不是解了朝廷地燃眉之急,但也是實實在在的一場大功。尤其是借機狠狠的教訓了一下緬甸……皇上早就看他們不順眼了,只是一直找不到機會,那緬甸不好攻打,其主孟云又乖猾地很,所以才不得不一直放任!如今即將登基五十年,卻迎來這么一場大勝,皇上可是念叨了不止一回。可惜,這功勞大多數都只能記在福康安的頭上,再加上朝中那些家伙不住聒噪……確實很麻煩!”

    “其實這些都不算什么。中堂大人你也知道我并不很在意官職的高低遠近……其實您大可不必如此費力!”何貴說道。

    “那可不行。廣東一地是我大清海關之所在,不通經濟地人過去。肯定會弄糟。李侍走后,兩廣總督富勒渾這兩年繳上來的關稅已經少了許多。”和珅一臉擔憂,好像真的很為朝廷考慮的模樣,“這一次皇上的登基慶典又要耗費巨資……你們知道嗎?慶典之時,不僅

    ,而且還要從圓明園到皇宮的道路兩邊,排滿八旗官婦、宮女太監中60歲以上的人,從西安門一直排到紫光閣。男左女右。光這一項。恐怕就要花費近二十萬兩白銀跟八萬匹緞布!……錢吶,每天都能愁得我頭皮發麻!”

    “中堂大人您的意思是……”

    “也沒什么意思。省海關是我大清唯一地一個海關,可惜也正是因為如此,廣東十三行地那些商人占著地利,如今可謂是富得流油,不在兩淮鹽商之下I是呢?這些人依舊不住地逃稅漏稅]我所知,其每年所逃漏的稅金。差不多都能與朝廷所收繳的稅收持平!所以,我才會讓和琳過去做水師提督,就是為了能多番打擊一下這幫家伙。可是,有些事情并不光是靠圍追堵截就能辦得到的,這行商之人鬼點子多,而你又精通行商的手段,所以,我希望你能多幫幫他!”和珅說道。

    “這個不勞中堂大人擔心。下官省得!”何貴躬身答道。身為目前這個世界知識最丰富的商人之一。何貴自然知道如今實力最強的三大商業群體:兩淮鹽商、山西晉商以及廣東行商。不過,廣東“十三行”地輝煌歷史,卻并不像兩淮鹽商以及山西晉商那么為后人所熟知。康熙二十三年。康熙廢除禁海令,設、閩、浙、蘇四大海關,允許與外界通商。但當時的清政府并沒有成型的外貿體制,無力接待外來商船。于是康熙二十五年,粵海關官府招募了十三家較有實力的商行,代理海外貿易業務,沸騰網奉獻這就是“十三行”的由來。后來行商家數變動不定,少則4.可以說,“十三行”是清王朝的“外貿特區”。后來,到了乾隆二十二年,乾隆下令“一口通商”,四大海關僅留廣東一處,“十三行”更是達到鼎盛時期,對中國后來的經濟發展甚至世界貿易都產生了重要影響。几乎所有亞洲、歐洲、美洲地主要國家和地區都與十三行發生過直接地貿易關系,大量的茶葉、絲綢、陶瓷等商品從廣州運往世界各地。此后的數十年間,廣東十三行向清朝政府提供了巨額地關稅收入,足足占據全國關稅稅收總額的百分之四十。“十三行”的繁榮簡直可以用“金山珠海,堆滿銀錢”來形容,據記載,几年前十三行處所發生的一場大火,大火中熔化的洋銀滿街流淌,竟流出了一二里地,由此,可以想象十三行是如何的興盛。而很顯然,和珅這一回就是把目標盯在了這個巨大的金雞身上。

    “那就好!”聽到何貴的回答,和珅微笑點頭,“敬之啊,你是我的下屬里面,最讓我省心,又最讓我倚重的一個!好好干……我想用不了几年,那廣東巡撫的位子也逃不出你的手心!”

    “多謝中堂大人提攜!”

    ……

    “你覺得何貴這人怎么樣?”

    何貴并沒有在和府呆得太久,和珅也只是給他一個准信兒,安安他的心而已。只是這職務不是現在就能正式任命的,因為福康安還沒有回來。按乾隆的意思,要等福康安回來,帶回緬甸的俘虜,并且把那些戰利品都帶回來,呈到太和殿上,才正式頒布獎賞!那時候,何貴將做為配角,一起接受新的任命。

    “不錯啊!”聽到和珅的問話,和琳有些不解地答道。

    “是不錯。”和珅長舒了一口氣,“要是吳省欽、吳省蘭那幫家伙一個個都能像他一樣,我得省多少心啊!”

    “那些人只知道貪污受賄,根本就是在壞事兒!”和琳冷哼道。

    “你那個岳父也是一樣!”和珅毫不客氣的回敬了一句,“現在這年頭,誰不貪錢?有道是‘千里來做官,為的吃和穿,斯文已掃地,誰還要個臉?’不貪的才叫蠢蛋呢!”

    “對對,您說的對!”和琳撇撇嘴,服軟兒了。

    “以后去了廣東,有事的時候多向何貴請教請教……這小子雖然平時不顯山不露水,對朝中的紛爭也不太在行,可是,終究精明過人!只要他肯全心全意的襄助于你,再加上有我在京城照應著,廣東就沒什么人能把你怎么樣!知道了嗎?”和珅又厲聲說道。

    “這個我知道!”和琳答道。何貴跟他說過的兩廣一帶有可能會有戰事的情況他并沒有告訴過和珅。因為如果這個時候說了,就算和珅難以再改變他的任命,可他恐怕也無法在廣東那邊呆太長的時間,要是等不到戰事開始,那他不是虧大了?

    “知道就好!何貴這個人呢,講義氣……你對他好,他就不會對你壞!而且,一般不會主動害誰!壞心眼兒少!雖然也會行賄,卻不貪贓,也不枉法,所以我才把他派到你身邊當幫手!……你要好好使用,別浪費了我這一片苦心!”和珅又說道。

    “嗯!”和琳點頭應了一聲,又突然盯著和珅說道:“哥,昨天我碰到鴻臚寺的人,那些人說是有件事想讓你向皇上問問。就是那個安南國王的事兒……”

    ……

    “孫士毅是巡撫,我是布政使,和琳是水師提督……還真就像錢灃所說的那樣,這以后的廣東恐怕就要看和家的臉色行事了。只是不知道以后老子在廣東會有多少話語權!不過,那邊是真正的商業特區,我說話的機會應當也不會少才是……而且,如果越南那邊真的打起來,和琳也不知道會不會聽我的。”

    和珅希望和琳好好“使用”何貴這么一個人才,可是,和珅并不知道,正走在路上的何貴居然也在打著同樣的主意。只是何貴所要使用的目標,卻是他所選中的使用者,甚至,還包括那個目前還留在云南擔任布政使的孫士毅!

    “就是不知道那兩廣總督富勒渾怎么樣……”何貴又接著往下想道。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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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四章 有把銼刀,你用不?  
  

    隆五十年元月一日,愛新覺羅.弘歷下詔普天同慶,并己登基五十年舉行慶賀大典。

    大典開始之日,從北京西直門外到西華門,再到圓明園,一路張燈結彩,結成樓閣亭台無數,每几十步就搭一戲台,找几個名角兒在台上唱著南腔北調,觀眾目不暇接,仿佛是進了天堂一樣。各省進獻的禮物也挖空心思,或者拿絲綢搭成山,或者用錫箔做成海,廣東省用孔雀尾巴毛搭成了一個翡翠亭,浙江用鏡子做成了一面西湖,湖北用玻璃磚搭成一座黃鶴樓。總之是極精巧能事。北京還連著放了几天煙花,開了几天的酒席。各省的禮物一律取“九九之義”,要吉利,因為皇帝信佛,各省所呈送的無量壽佛的佛像就有一萬七千九百余尊。

    元月二日,皇帝于重華宮召大學士、翰林等諸大臣共宴,并以千叟宴聯句。之后,又于紫光閣宴哲布尊丹巴呼圖克圖等宗教領袖,并西藏、回部、金川等地的土司王公,朝鮮、安南、緬甸、琉球、南掌、阿拉干等地的使者。

    初六日,乾清宮舉行千叟宴。宴會之中人數高達三千六百多人,各國使者、邊地土司、蒙回王公和年過七十的士紳、八旗兵丁等都有參加。乾隆命令皇子皇孫給老人敬酒,年過九十的就招上來親自賜酒,乾隆還深情地回憶起康熙六十一年元月千叟宴時的情況,感慨萬千。宴席之間。陝西老叟何氏于席間跟人談及乾隆有“八大武功”,皇十五子颙奉命敬酒之時恰好聽到,便將之奏稟乾隆,乾隆好奇之下親自召見何氏詢問,得到答案之后,大為喜悅,賜何氏御酒及金銀綢緞、如意、壽杖,又應何氏所求。手書“忠厚人家”四字賜下。

    ……

    “你們何家這回可是大賺特賺了!”

    慶典舉行之前福康安便已回京。何貴身為立功地一員。與福康安等人一起于太和殿受封為廣東布政使,又恰逢皇帝登基五十年大慶,皇帝詔各級官員俱升一級,雖說這道旨意的意義不大,但是,何貴終究是有功之人,所以。得以實授從二品頂戴花翎!并在慶典舉行之后,與和琳一起起程前往廣東赴任。

    “什么叫賺呢?咱們熟歸熟,你要是亂說話,我可一樣告你誹榜!……那是皇上的恩典,他老人家高興起來賞的,明白嗎?”

    去廣東跑途遙遠,為了避免過于勞累,何貴跟和琳兩人選擇了坐船。所以。在慶典之后便帶著隨從先往通州碼頭趕去。只是這一次的千叟宴何老爺子表現實在的太突出、太冒尖兒,一副忠厚老實的鄉下小財主模樣居然逗得乾隆那么高興,和珅瞧著都覺得眼紅。和琳跟何貴一路。又知道了何家跟何貴的關系,自然也就懷疑起了那“八大武功”地來歷。僅僅就憑四個字地馬屁,就得到了那么多地好處,還被乾隆御筆題詞,憑著這些,以后老何家就算不能在陝本橫著走,也必定是一方豪族。這種“生意”,也只有何貴才能做得出來。

    “你就瞎掰吧!哼,賞的……”和琳白了何貴一眼,也懶得管他承不承認,反正這也沒什么太大的關系。

    “三叔,前面有個客棧!”

    何進喜突然在后面叫了起來。何家第三代除了何守財之子何進吉中了舉人,目前正在努力打算再考個進士之外,何守富的長子何進寶已經是內定的何家生意的接班人。而這小子則是何守富家的二小子,何貴剛到老何家地時候是乾隆三十九年,那時候這小子才剛剛八歲,到如今已經十九歲了。只可惜,這小子一不是個讀書的料兒,二也不怎么喜歡做生意,自從何貴的事跡傳回邑庄之后,就想學學這個“三叔”。可惜家里看得嚴,除了跟何守富去過西安,就基本沒咋出過邑庄,更加沒出過陝西。這一次何老太爺進京參加千叟宴,他死纏爛打的跟了來,非要跟著何貴!無奈之下,何老太爺又疼愛這個小孫子,就按先前跟何貴說好的,把他給派過來跟何貴,說是學學東西,長長見識。現在,這小子就跟在何貴身邊當跟班兒。

    “進喜兒,看清楚……那叫驛站!不叫客棧!”何貴有些臊的慌w了這小子以前還跟楊紳學過兩年書,怎么連“客棧”跟“驛站”這么明顯不同的字都分不出來呢?這不是丟人嗎?

    “嘿嘿,我沒看清楚!”何進喜抓著腦袋,有些不好意思地說道。

    “沒看清楚就別著急打哈哈……聽明白了嗎?”何貴說道。

    “知道咧!”何進喜突然冒出來一句很拐的陝西腔!

    “……”何貴無語!

    “哈哈哈……”和琳以及身后地一幫隨從盡皆大笑。

    ……

    中國有兩個通州,名稱由來皆與京杭大運河有關,一個就是北京附近地這個通州,是運河北部起點,史稱“北通州”;一為江蘇省通州,是運河南部終點,史稱“南通州”。這也就是那句著名的對聯“南通州,北通州,南北通州通南北;東當鋪,西當鋪,東西當鋪當東西”的由來。而清代對京杭大運河地漕運依賴性極強,每年光是糟糧的運送量就高達四五百萬擔,這還沒算其他的名項貨物。所以,身為京杭大運河的北部終點,北通州的地位極其重要,尤其是商旅往來絡繹不絕,使得這里的驛站十分的繁忙。不過,也正是因為如此,通州驛站,尤其是通州碼頭驛站每年的盈利極為丰潤,這里的驛丞也是許多人打破了腦袋都想得到的飯碗之一。

    何貴跟和琳一行人來到的正是通州碼頭驛站!現在才剛剛年初,天氣十分寒冷。所以。驛站地門口都搭著厚厚的棉門帘子。兩人來到門前,也不動手,自有和琳的親兵隨從幫他們把帘子掀開。頓時,一陣熱氣扑面而來。

    “好熱鬧呀!”

    何進喜仗著自己是何貴的侄子,人又不算大,先一步鑽進了門去。看到驛站前廳里面一派熱鬧景象,立時就叫了起來。

    “”何貴也不客氣,一腳蹬在這小子屁股上。給踹了后。他自己跟和琳等人也走了進來。

    確實如何進喜所言。前廳里面很熱鬧。几乎每一張桌子上面都坐滿了人。想想也是,乾隆登基五十年大慶,全國各地都有賀禮送來。就像朝鮮使節說的:看到給乾隆皇帝送禮物的車子絡繹不絕,馬鞭子打得震天響,差一點就引起交通阻塞。路上都是這樣,身為南北大動脈的京杭運河上自然也不會少了人。這么多人,就算有許多都進城看熱鬧去了。總也要留下一些人看守船只之類,這么著一擠,自然也就多了起來。

    “客官几位?”

    何貴雖然只帶了何進喜一個跟班兒,但是,和琳不一樣。從一品的提督軍門,當朝權勢最為煊赫地和中堂地親弟弟,身邊自然都是和珅替他選拔出來地精英,而且人數足有四五十!這么一大幫子人涌進來。立時就把驛站內的喧鬧給鎮得一靜。所有人的目光都盯了過來。正在擔當跑堂的驛卒看了,不敢怠慢,立即就三步并作兩步的跑過來伺候著。

    “給我們找一艘船!大點兒的……”

    “客官您稍待。先休息休息喝碗熱茶。我給您去碼頭上問問!”找船上我們這兒來干嘛?碼頭上有專門管這事兒的,你找他們去呀!驛卒雖然心里不樂意這么大冷天地往外跑,可何貴、和琳這一行人乍一看上去就是非富即貴,沸騰網奉獻身邊的隨從也一個個精神飽滿、剽悍異常,就是何進喜也是個壯大小伙,他就算有話也不敢說出來。再者,跑這一趟說不定還能得點兒好處呢。所以,趕緊給何貴等人找了些座位,前廳不夠就給安排到里面,又給驛丞說了聲,讓給趕緊上茶,就飛一樣向外跑了出去。

    ……

    “五魁首啊……”

    “八匹馬呀,六六六啊……”

    有人幫著找船,何貴等人也不著急。他跟和琳兩人被單獨按排了一個雅間兒,倒也自在。雖然外面那些趕船的粗漢子的聲音實在是太大,猜拳聲透著牆壁也能聽得清清楚楚,但兩人也不在意,只是有一搭沒一搭的聊著。

    “廣東水師已經是天下第一了,還用得再增強實力?”和琳吃著花生米,喝著外面送上來的上等普洱茶,向何貴問道。自從何貴預計著安南還會有大仗,清廷閑著的可能性也是極小之后,他就動了心。這也是何貴上一回能夠輕易調動暹羅、安南等國的軍隊所帶給他地信心。這一路上,他就不住研究怎么才能帶水師參戰。可是,何貴卻向他猛潑冷水,讓他十分不爽。

    “天下第一?那也得看跟誰比!”何貴嘆氣道:“自從我大清閉關鎖國,廣東水師確實已經是大清國實力最強地一支。可是,再強,難道還能跟西洋人那能遠洋萬里的艦船相比嗎?安南人手里可就有西洋戰艦!”

    “西洋戰艦了不起嗎?我看廣東水師也不差,你可別太寫人!”和琳不服道。

    “不信,等到了地方你可以找人家比試比試呀4看到底是你強橫,還是人家生猛……”何貴挑釁道。

    “……哼,我才不上你的當!到時候看看再說!”和琳猶豫了一下,說道。

    ……

    “喂,三叔,快出來!有好戲看嘞……”

    除了目前“實力不明”地廣東水師,何貴又跟和琳談起了兩人即將面對的頂頭上司,乾隆的老牌親信,兩廣總督富勒渾。可惜,還沒聊出什么名堂,何進喜這留在外面看熱鬧的臭小子卻又突然鑽了進來。

    “多大人了?還那么坐不住?有好戲就自己去看吧,我跟和大人還有事兒要談!”何貴輕聲斥道。

    “真的,三叔!和大人你也一起去吧,外面有人賭胳膊呢!”何進喜一臉興奮,不住地說道。

    “賭胳膊?”

    “就是!有個大個子,跟人賭錢賭輸了,急了,就把自己一條胳膊給壓上了。這就要開賭啦!”何進喜跳著腳,一把就拉開住了何貴的胳膊,“走呀,三叔,一起去看看!”

    “呵呵,難得有這種好戲看,咱們就去瞧瞧熱鬧去!”和琳也來了興趣,不等何貴答應,站起身來說道。

    “那好吧……”何貴搖搖頭,又輕輕一腳把何進喜給踹了出去,“頭前帶路!”

    ……

    “來呀,開呀……不開你他娘的就是孫子,

    賭局開在前廳的一側,估計開始還沒有多長時間。至少,何貴等人進來的時候就沒有見到。可沒想到這么快就已經發展到賭胳膊這種境況了。何貴跟和琳被何進喜帶過來的時候,正好看到一個滿臉胡須的大漢正捋著袖子把胳膊放在桌子上,朝對面的一個壯漢叫囂著,而那壯漢估計也是被氣著了,手里扣著一個大海碗,也正面色犯紫的發著狠:

    “姓史的,你可想好了。爺們兒可不跟你玩兒虛的!這一把要是下去,要是個大,爺們兒我可就真剁了你這條胳膊……”

    “哼哼,老子闖蕩江湖這么多年,江湖上的兄弟有誰見老子怕過?……開!”大漢一指對方手下的海碗,叫道。

    “好!老子開——”壯漢一咬牙,猛得就把海碗一掀!

    “大——”

    看著海碗里的三個骰子所呈南獻出來的點數,場面立時冷清下來。

    “姓史的,你的胳膊!”壯漢一臉獰笑地看向了那挑釁的大漢。

    “……”大漢瞪著雙眼,就是不說話。

    “怎么,不認帳了?”壯漢冷笑道。

    “媽的,誰說老子不認帳了?不就是條胳膊嗎?沒了又怎么樣?老子一只手照樣砍人……拿刀來!”大漢猛得一跺腳,對著旁邊的一群人吼道。而這個時候,“我有把銼腳指甲的小銼刀,你用不用?”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六章 就在廣東 殺了他!  
  

    過白清南,向江湖上發布了懸賞令追殺烏三娘,不過有就這么完事兒。漕幫跟官場接觸比較多,幫中的人物也不少,何貴又委托白清南幫助自己去找一些信得過的高手,准備讓這些高手來當自己的保鏢。畢竟,烏三娘武藝高強,如果讓她知道了消息,一怒之下反而先追到廣東去追殺自己,那可就太划不來了。敵在暗,己在明,不做好自我保護,到時候哭都來不及。而這事兒對白清南來講也不是什么難事兒。江湖上有功夫卻沒出路的人有的是,又是跟著何貴這么一個出手大方的高官,恐怕只要一發出消息,那些沒事兒可干的江湖漢子恐怕不知道有多少想跟去廣東!

    ……

    之后,白清南又力邀何貴跟和琳兩人坐他的船南下,一直將兩人送到了南京,過了長江才算完事兒。而在此期間,在何貴的說和下,白清南倒是有些心動想去和琳的水師去做做事,掙個出身,這也是許多江湖中人的夢想,就是他這種大幫派的首領也不例外,只是漕幫大首領在江湖上的地位不低,白清南一時舍不得放棄,所以才推脫考慮考慮而已。

    而就是何貴等人告別的白清南,出了江蘇,進入江西境內的時候,湖北襄陽附近黃龍垱的一家農戶之內,一個人卻正恨他恨得牙癢癢。

    “狗官,居然會懸賞追殺于我……”

    白清南對何貴的吩咐做得非常好,很盡力。漕幫弟子又遍布大半個大清國,所以,“十萬兩白銀換烏三娘地人頭”的消息在何貴等人到達南京的時候就已經傳遍了江湖。湖北是三陽教的老巢,劉之協、宋之清等人得到消息之后,自然就將之告訴了烏三娘,也就是此時的吳鮮陽。

    “鮮陽,不要著急。既然這何貴先行懸賞要你的人頭,那說明他已經怕了。怕你再去找他的麻煩……可他想不到。他的賞錢越多。就越會讓你在江湖上地名頭更上一層樓。到起事地時候,絕對可以一呼百應!”李老道此時早就已經不是道士打扮了,一身裝束跟當地地老農根本就沒有任何的區別。可是,就算他說得再篤定,那其中的無力感也掩蓋不了。

    “十萬兩,這個何貴可真是好大的手筆啊!咱們這回可算是遇到了大麻煩!”宋之清雙手抱胸,也是一副愁眉緊鎖的樣子。去年劉之協帶著他們去甘肅見劉松。順便還帶上了為信徒們“打丹”所賺取的銀子,也不過才兩千兩而已,可那對他們來說就已經是一筆巨款了,教里還有人覺得拿這筆錢給劉松那位只能呆配所沒處可去的教主花銷是浪費了I沒想到,何貴居然這么狠,一下子就是十萬兩砸了出來!他這次來黃龍垱,其實就是奉了劉之協地命令,讓烏三娘暫時先躲一躲。因為。何貴的銀彈攻勢不光引來了許多妄想發財的江湖中人,同時也對正在改組的三陽教造成了巨大的壓力。現在,他們三陽教內部也已經因此而有些不穩了。畢竟。宗教能騙得了那些不知情的人,真正的教中人又豈會認真?大部分不外乎就是想發財罷了,真正鐵杆的教眾少之又少。

    “現在襄陽那邊已經聚集了不少地江湖中人,嚷著喊著要師姑地人頭。可偏偏師姑又是朝廷通輯的要犯,官府也沒理由插手,反倒還想趁機把師姑的案子給了結掉!弄得我也不知道該怎么辦才好,只能任由那些人整天在襄陽竄來竄去!”宋之清身邊是一個二十多歲地年青人,不過,這年青人卻是一身縣衙差役的打扮。此人正是襄陽縣差役齊林,宋之清的弟子,不僅武藝高強而且足智多謀,是三陽教在襄陽一帶的總教師,同時也是三陽教打入清廷“內部”的一顆釘子!

    “現在不光這樣,教主那邊也很麻煩。現在正是改組全教的時候,偏偏又發生了這么一件事……”宋之清嘆道。

    “李老,宋師兄,我打算去截殺何貴!”看著一干人為難的神色,吳鮮陽突然說道。

    “萬萬不可!何貴這個人詭計多端,如果上一次在朝邑成功了還好說,可是,如今我們已經打草驚蛇,就萬萬不可再隨便亂來。此人心思縝密,狠辣果決,一旦出手就毫不留情,當年你在開封又不是沒見識過!他既然敢下這么個決定,就一定不會放松對自己的保護,你要是去截殺他,說不定反而是中了他的圈套!”李老道急忙說道。

    “是啊,師妹!萬萬不可意氣用事!”宋之清也出口勸道。

    “那我就去找他的家人……我不信,朝邑那邊也會保護的那么嚴密!”吳鮮陽捏著拳頭輕輕脆響,可見心中已經怒極。

    “那更不行!”齊林也趕緊跳了起來,“師姑。你跟師父他們上一次就已經在陝西鬧了一次,這一次如果再動手,恐怕湖北這邊也不會安穩。現在官府還只是在看熱鬧,可你如果真再到朝邑殺上一場,那時候,恐怕就是官府跟江湖聯合起來找咱們的麻煩了!那樣的話,咱們三陽教可就十有八九完了!”

    “齊林說得沒錯。凡事需要三思而后行,絕不可以莽撞行事!”李老道也說道。

    “那怎么辦?如果就這么呆著,光那一撥又一撥的江湖中人,就足夠我們頭疼的了!難道,我們就這么一直躲著不成?”吳鮮陽叫道。

    “是啊,現在教中已經人心惶惶,這還只是開始。如果再等久一些,說不定還會釀成大變!”宋之清也說道。何貴這一次的懸賞對三陽教的威脅實在是太大。這一次來找吳鮮陽,只是通告一下,讓吳鮮陽小心。但事實上的情況卻很糟。三陽教地外圍已經開始有損傷了。一些貪財的“江湖敗類”已經動手,意圖通過逼問外圍弟子來找尋核心。只是三陽教傳教多年。重要人物沒那么容易一下子就被人拿到。但是,這種情況不能持久,萬一這么持續下去,堅持不住的肯定是他們這一方。

    “其實,光只是殺何貴的話,也不見得沒有辦法。”齊林突然說道。

    “什么辦法?”吳鮮陽急忙問道。

    “火藥!”齊林的臉上掠過一絲凶狠,“炸死他!”

    “功夫再厲害,防護再嚴密。只要挨近了。也絕擋不住火藥爆炸時的威

    :一群替死鬼才行!不然,后果絕對會比再鬧一次陝西還要嚴重的多!而且,必須一擊成功,如果不成功,官府跟何貴地報復絕對就會像狂風驟雨一樣撒過來!以我們現在地實力。一旦受到這樣地攻擊,根本就撐不住!”李老道說道。

    “那我就去廣東。就在廣州,殺了他!”吳鮮陽再次捏緊了拳頭,恨聲說道。

    *************************************************************

    廣州!兩廣總督府!

    一群穿著華貴的人物正分座在府內客廳兩旁的椅子上,沒有人說話,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仿若老僧入定。而客廳正中的主位上,卻一直空著。沒有什么人。只是在其左側站著一個穿著青色長衫、手持折扇、相貌堂堂的中年人,看樣子像是個師爺類的人物。

    就這樣靜默了差不多兩刻鐘,那個中年人才開口向廳內眾人問道:

    “大家都到齊了?”

    “……”左面一排靠前坐著的一個老頭兒裝模作樣地向外看了兩眼。又站起來向這中年人抱了抱拳,“呂先生,人都齊了!”

    “嗯。齊了就好!”那姓呂地中年人“刷”作瀟灑的扇了兩下,然后,向右邁了兩步,然后,一屁股就坐了下去,“今天奉制台大人之命讓大家來,是有些事想跟大家商量商量……”

    “呂先生,為何不見制台大人?”右面一排有個年輕人問道。

    “制台大人日理萬機,沒有空閑,所以,今天就由呂某與諸位商議!”那呂先生微微一笑,又自得地扇了兩下扇子。

    “制台大人有事,只需吩咐我等一聲,我等自會照辦。又何必勞煩呂先生呢?”那年輕人苦笑了一下,又道。

    “哈哈哈,不勞煩!”看到那年輕人的表情,呂先生似乎很得意,合上扇子放在面前輕輕搖動了兩下,又笑道:“而且,這一次的事情也不算是小事,制台大人讓呂某出面,也是看在呂某跟諸位也算熟悉的份兒上,希望諸位能賣我一個面子,極力促成。所以……啊!哈哈!”

    “呂先生,不知道這一次制台大人要我等辦什么事情?”又有人問道。

    “其實也不算是什么大事。”呂先生微微一笑,“諸位都是我廣東有名的大商家,身在十三行經營華洋貿易,獲利之丰也無須贅言,想來,也不會為了些許蠅頭小利而做出什么違法之事。可是,制台大人最近卻聽聞有不少的西洋商人多有偷漏稅務之舉,甚至還經常走私……諸位,可有什么解釋?”

    “洋人不通法紀,只識利益。偷稅走私也是常有之事,我等也是十分氣憤!只是,廣東沿海盡為水師所轄,若有走私之事,也應去問他們,呂先生您找我們又能有什么用啊?”下面又一個人說道。

    “正是如此,呂先生!洋人偷漏稅務,又四處走私,將貨品地價格都壓低了許多。我等行商也是損失頗大,還請您看在以往地交情份兒上,向制台大人痛陳利害,請制台大人下令水師嚴厲打擊此類行徑!我等必定感佩莫名!”剛剛那年輕人又插嘴上來。

    “哈哈哈……諸位真是會說話,呂某才剛開了個頭兒,你們就立即左一言右一語的給我堵了回來,好,果然不愧是久經商場的人物,夠精明!只是有點兒可惜了,今天,這些話都不管用!”呂先生伸出大拇指向諸人晃了晃,又冷笑道:“那些洋人走私偷稅可恨,可是,如果沒有諸位地配合,他們一幫外來戶,又怎么能做成這些事情?無論是買貨運走,還是向內輸進,沒有本地人幫忙,他們又怎么可能單獨完成?諸位都是行商,那些洋人在廣東恐怕也只認識你們,不跟你們做這些生意,又能跟誰?”

    “呂先生,您這是什么意思?您有什么証據,就這么肯定是我們?”呂先生這話打擊面太廣,几乎是把在場的行商都給概括了進去,自然也就引起了所有人的不滿,一名行商就忍不住質問了起來。

    “呵呵,大家別著急,其實這也不是我呂某人斷定的,而且,以我跟大家的交情,又怎么會這么不講情面?呵呵,真要是我主事的話,頂多也就是私底下向諸位問一問,警告警告也就算了。反正,只要有關稅收就行,可是……”呂先生突然雙手抱拳向上一舉,“制台大人還要向皇上回話呢!……諸位,近兩年來,這關稅可是一年不如一年了!制台大人在皇上面前很不好過,已經接連挨了好几頓訓斥。大家都是住在廣州,平時也是抬頭不見低頭見,制台大人平時難道沒有照拂你們?如今他老人家有麻煩了,大家是不是都應該伸伸手,幫幫忙?”

    “幫忙?……制台大人位高權重,我們能幫他什么?”一名行商不無郁悶地問道。乾隆登基五十年慶典,為了送賀禮,兩廣總督富勒渾可沒少敲他們,而且這還不算,“幫”完富勒渾,他們自己也還得另湊份子給乾隆送禮……可沒想到,這才剛慶祝完,富勒渾居然又伸出手來了!這簡直就是吸血鬼嘛!

    “也不算什么大忙!呵呵,諸位放心,不是要你們出錢!”呂先生笑道。

    “不出錢?那要我們怎么幫?”不出錢,難道是要物?有腦子快的行商想到了自己剛剛購進的那些西洋寶貝,頓時就是一陣心疼。

    “洋商多有走私偷稅之舉,官府查辦起來又太麻煩。所以,制台大人的意思么,就是從諸位之中選几位出來擔任保商,為這些洋人做保……承保洋人商船到廣州貿易和納稅等事,反正諸位跟那些洋人也熟悉,做這些事也比我們官府容易的多!”

    “這……”呂先生話音一落,一眾行商就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差不多就都傻了。哪有這樣的?那些洋商又不是他們的朋友,有時候甚至還是對手,官府居然還要他們為其做保?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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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九十七章 不愁沒人送死  
  

    廣東!

    何貴跟和琳兩人由江西而至,還沒有到達廣州,只是剛剛到了位于廣東北部的韶州府,還沒來得及住下,就被人請到了當地最有名的一家客棧!這請客的人倒也不算神祕,正是新任的廣東巡撫孫士毅,也可以算得上是何貴的老上司。這位老兄一直呆在云南,接到調令之后只需要交待一下,穿過廣西就能赴任,比起要穿過大半個中國的何貴兩人早了足足有半個多月。可是……

    “孫大人您不在廣州,跑韶州來干嘛?”

    何貴兩人都有些驚奇。他們首先想到的就是孫士毅是來迎接他們兩個的。雖然按道理講,和琳的官位要比這老頭兒高一級,可是,堂堂的一省巡撫,封疆大吏,就算來得是欽差大臣,也沒必要跑這么遠來迎接呀!不過,聯想到這老頭兒以前對李侍堯的霸道視而不見,反而是有多遠躲多遠的“膽小”表現,再看看那滿面“諂婿”的笑容,不用說何貴,就是和琳也微微有些鄙視起這老頭來。

    “呵呵,孫某先來,也算得上是這半個主人,二位大人初來乍到,我當然要來迎接一二啦!”

    “果然!”何貴跟和琳互視一笑,都暗暗搖了搖頭。這老家伙,就算想拍和珅的馬屁,也用不著這么殷勤吧。

    “本來算著二位大人的腳程,以為早兩天就能到了,怎么……反而遲了呢?”孫士毅正在煮茶,功夫茶!隨手招呼兩人落座。又開口問道。

    “那就是下官的問題了。”何貴笑了笑,抱拳答道:“下官早就聽聞江西廬山風光美妙,所以就拉著和大人順道去游玩了一番。再加上江西學政吳省欽非要招待一二,所以就耽擱了几天,讓孫大人您久等了,恕罪、恕罪啊!”

    “哈哈,何大人這話見外了!”孫士毅搖手笑了一下,看了看茶壺下地火。又輕輕放進去一塊木炭。“先不說你我本就是朋友。且品級相差不大,又是同僚,哪有什么恕罪不恕罪的?話說起來,若非是在本朝,倒是我這個巡撫是外來客呢!哈哈哈……”

    “大人客氣!”何貴明白孫士毅的意思。其實,在乾隆朝以前,巡撫這個職位并非清廷的常設官職。反而布政使才是正正經經的一省最高行政長官!兩者之間經常發生爭執,直到乾隆登基以后,巡撫才正式成為一省行政之首。

    “呵呵……”

    何貴以前雖然是孫士毅的手下,但兩人一居普洱,一駐昆明,基本上沒怎么見過面;和琳更是被阿桂派去協助何貴談判的時候才順道到昆明見過這老頭兒一面;所以,三人說不上熟,也就只是認識而已。所以。開始寒喧了几句之后。就找不到該說什么了,有些冷場。

    “廣東是個好地方!地處嶺南,東鄰福建。西連廣西,北與江西、湖南交界,東南和南部隔海與台灣、海南兩島相望。……又是我大清唯一的通商口岸!真可謂人杰地靈啊……”孫士毅是邀請者,自然不能坐視這種情況發生,所以,佯裝看了看爐火之后,又開始發起了感慨。

    “是啊!廣東好……這大清國地十八個行省,我除了河南、云南,還就對廣東稍稍了解一些,就是對老家陝西,都沒對廣東了解地多!”何貴也打了個哈哈,附和道。

    “哦?敬之你對廣東頗為熟悉?真地假的?”和琳奇道。

    “當然是真的了!呵呵,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了?廣東可是商旅云集之地,經營的還是進出口貿易……我又怎么能不多關注一二?”何貴笑道:“而且,我不光對廣東的商貿情況知曉一二,還知道廣東有三大民系呢!”

    “哦?三大民系?哪三大?”和琳又有些好奇地問道。

    “何大人說的應當是廣府人、客家人跟潮人這三大族群!”孫士毅插嘴說道:“這三大族群雖然都屬于漢人,但是,彼此之間又有諸多不同,所以,分得還算比較清楚!”

    “原來如此!”和琳點頭說道。

    “原來孫大人也知道這些。”何貴好像也來了談興,“說起來,別看我知道這廣東的三大民系,可是,還真沒能細致!比如這廣府人跟潮人我倒還能理解,可就是一直不明白什么叫做‘客家人’!以前聽著,還以為是指外鄉人地意思,可后來又總是聽人說客家人其實也是本地人,就有些糊涂了,既然是本地人,為什么還叫客家人?開始還以為這些人是出自一個什么‘客’族,可再后來,又聽人說客家人也屬于漢族。所以,糊涂之上又加糊涂!……孫大人既然也知道這三大民系,可否為下官解一下惑,說說這‘客家人’到底是指哪類人呢?”

    “何大人這個問題倒還真不好回答]孫某所知,這客家人應當是中原一帶因戰亂而向南遷移的漢人后裔。不過,他們又與其他的移民不同。其他地方的移民,遷移到另外一個地方,往往就會入鄉隨俗,過上個几十年或者几代人,就再也找不出以往的痕跡。可這客家人不一樣,他們一直保有原本的習俗與方言,無論走到哪里,過了多少年都不會改變……所以,很明顯就能看出來跟本地人的不同。這,或許就是‘客家人’的來歷吧!”孫士毅拈須答道。

    “原來如此……承教,承教!”何貴點點頭,向孫士毅拱手笑道。“客家人”這三個字以前聽得多了,還真就沒有過系統地了解,一直有些模糊,孫士毅這么一說,他倒是稍稍明白了一點兒。

    “其實,廣東地老百姓倒還不錯,可其他人就未必像樣兒了。”火候好像還是不足,孫士毅又弄了弄茶。然后嘆了口氣,“二位大人,可知孫某為何不在廣州,反而偏偏要在這韶州就把你們給截下嗎?”

    “哦?孫大人您有事兒?”這倒是有些意外!還以為你老先生

    懸崖不勒馬,不遇大事不出頭呢!何貴暗暗想道。

    “二位可知道,就在几天前,總督富勒渾已經強行向廣州十三行的行商們推行了保商制度?”孫士毅又問道。

    “保商制度?”和琳一怔,開口問道。

    “正是!”孫士毅一邊拿個小鉗子挨個把茶壺下地木炭取出。一邊嘆道:“這兩年海關關稅越來越少。富勒渾以為是那些行商勾結洋商走私漏稅所致。所以。就強行要那些行商為承保外國商船到廣州貿易和納稅等事,并承銷進口洋貨,采辦出口絲茶,為外商提供倉庫住房,代雇通商工役諸般事務!凡外商有向官府交涉稟報地事,責令保商通事代為轉遞,并負責約束外商不法行為。當然。保商除了要出力之外,也不是沒有好處,只要是保商,就有權對于承保的外國商船貨物享有優先的購進權利,但是,這也是有風險的,那就是在其他分銷貨物的行商交不出進口貨稅時,保商必須先行墊付。……現在。廣州的那些洋商。還沸騰網奉獻有十三行的行商已經鬧翻了天,都對此感到十分不滿。可富勒渾權勢太大,又拿出了‘為了朝廷地海關稅收’這種大借口。那些人也沒有辦法。所以,就把主意打到了我地巡撫衙門I二位也知道,我才剛剛到廣州几天呀?就是有心,也是無力!無奈之下,就只好先行借口跑出了廣州,來韶州找二位大人商量商量……畢竟,咱們也算是一家人!”

    “這……”

    也算是一家人?孫士毅地話倒是讓何貴跟和琳兩人都不好不思考一下了。沒錯,雖然三個人三個姓,可是,三個人都是受著和珅的調派。所以,不用明眼人,只要有點兒智力,就知道他們三個人現在是拴在“廣東”這條兒繩上的“和氏螞蚱”,他們自己也明白。何況,富勒渾早不來,晚不來的,偏偏就是在他們即將到達廣東的時候把這“保商制度”扔出來,恐怕就是想給他們一個下馬威!要知道,一省之內,巡撫、布政使,還有負責海疆守衛的水師提督都姓“和”,富勒渾這個兩廣總督再牛,恐怕也要心虛几分。所以才在這時候推行保商制度,恐怕就是為了做做樣子,讓所有人都弄清楚他這個總督才是廣東省的最終話事人。所以,面對孫士毅地求助,他們兩人不論在“公”,還是在私,怎么著也得出點兒力才成。

    “這保商制度是誰的主意?不會是富勒渾自己吧?”何貴開口問道。

    “應該不是!那家伙沒這個腦子!”孫士毅冷哼了一聲,“如果沒有猜錯,出主意的應當是他的幕僚呂梁晨!”

    “呂梁晨?呵呵,這名字不錯,不過我倒是更喜歡呂梁山,以前聽人說,那里經常出英雄!”何貴向兩人笑了笑,說道。

    “呵呵,孫大人,你看出來沒有……”看到何貴在笑,和琳也指著他對孫士毅笑了起來:“敬之有主意了!我就說,論起行商的手段,這滿天下我還沒見過能超過他的!”

    “就是。孫某也早就聽說過何大人的名頭,只是雖然有緣于一省之內共事,就是無緣親自領教一番啊!”孫士毅也笑了起來。

    “呵呵,你們可別高抬我!我哪有什么主意?說白了,其實也就只是四個字:‘靜觀其變’而已!”何貴搖頭笑道。

    “你這小子……賣關子是不是?”和琳佯怒道。

    “何大人,這里又沒有外人,你有什么主意就說吧,難道還怕我們偷學了不成?”孫士毅也笑道,“而且,你我二人,還有和大人,三人初來乍到,如果就這么被富勒渾的散手給鎮下來,以后在廣東可就沒什么威信可言了呀!”

    “可我真地是沒有什么應對地主意!除了靜觀其變!”何貴答道。

    “何大人……”

    對何貴的回答,和琳倒是沒有太大的所謂,他地目標是打仗,這海關的問題雖然事關重大,但并不是最關心的。可孫士毅聽到何貴的話后就有點兒變色了!廣東省,目的就是掌控這大清國唯一的一個海關I如今富勒渾已經出招了,他們如果沒有應對之法,又如何對和珅交待?畢竟,海關本來就是直歸兩廣總督管轄的,他們三個人聯合起來的權力雖然大,可如果沒有一定的威信,別人也不會冒著得罪直轄上司的危險過來跟他們混,那樣一來,掌控海關就只能成為一句空談!

    “孫大人別急!其實,靜觀其變也并非毫無應對。”何貴見孫士毅有些不悅,又微笑著往下說道:“孫大人,泌齋兄,你們沒有經過商,可也能想到這保商制度的壞處。那些行商又豈能想不到?……保商?哼,這制度一旦施行,如果行商和外商利益一致,肯定會互相勾結;可如果利益產生矛盾,就只會互相欺騙敲詐,如此一來,就會釀成種種糾紛。有本事大的行商能官府和外商之間投機取巧,那么,他們就能獲利致富。……富勒渾這一招,目的其實就是每年都能找到固定的几個人去收銀子,這樣一來,他不必費太大的勁兒就能向皇上交差I是,他不會去顧全那些行商!我斷定,在保商制度之下,成為保商的行商,絕大多數都會處在官府和外商夾擊之中,最終會招致破產。所以,誰做保商,誰就等于自斷生機!”

    “那又如何?那些行商的死活富勒渾又豈會關心?他想的,肯定就是每年不費力的就能收到足夠的銀子,好像皇上交差M算有行商破產,他只需要再選几家頂上來就是了!實在不行,還可以強行攤派這些保商的名額,他根本就不愁沒人來送死!……”孫士毅說道。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八章 靜觀其變  
  

    沒錯!士農工商,商為四民之末,自古以來就是官府對象!這年頭,絕大多數的官員都只是看到了商人的富有,卻沒有看到他們行商的辛苦,只知道商人奸狡,卻不知道商人們在這世界上所起到的作用,他們只知道商人可以欺負,卻不知道,商人一旦發起火來,后果也是能嚴重到要命的……哼!”何貴冷哼道。

    “敬之,你是說,富勒渾會把那些行商給逼急了?”和琳沒有覺察到何貴說這話時候的怨氣,只是聽出了話里所隱藏的意思。

    “逼急了倒不至于!官府積威之下,那些商人就算再急,我估計也不會鬧出什么事兒來!”何貴搖頭嘆息起來,“咱大清國的老百姓,其實大都還是很老實的!”

    “那你的意思是……”

    “我說過,靜觀其變,并非就是毫無應對……行商雖然有錢,卻比不上兩淮鹽商那種經營著事關國計民生之物的團體!所以,他們在朝廷上沒什么太大的影響力!而既然知道自己無法撼動富勒渾那個兩廣總督,自然不會做那種自討其辱的蠢事I是,如果他們突然發現自己有那個整人的能力的時候,你們說,他們還會沉默嗎?”何貴瞇著眼睛問道。

    “不會!”這就像老子,當初在云南的時候如果有對付李侍堯的能力,哪里還會任由那老東西囂張!孫士毅暗暗說道。

    “這就對了!”何貴又笑了起來,“呵呵。我還真的懷疑,那個叫什么呂梁晨地,不是跟行商有仇,就是對富勒渾有怨,要不然,怎么會想出這種爛主意!”

    “那我們就……靜觀其變?”和琳問道。

    “沒錯,我們就靜觀其變!先讓他們去鬧吧……沁齋兄你要做的,就是趕緊去接手水師。只要掌控住了這支負責海上防衛的軍隊。就掌控了十三行的命脈。那些行商就不能不來巴結你!不過,不管他們怎么巴結,你也不要管!等火候到了,行商里面有人虧了本兒,甚至破產之后再說。呵呵,到時候,我相信。只要一兩句話就足夠讓他們動心去對付富勒渾了!”何貴笑道。

    “一兩句話!呵呵,我現在倒是真想看看十三行的行商突然間都反水之后,富勒渾會是什么表情I惜還要等上一段時間……”孫士毅貌似有些可惜,嘆息了一聲,又向何貴問道:“和大人去接手水師,而我們兩人,就坐視富勒渾大權獨攬,傲視兩廣?”

    “富勒渾是兩廣總督。管的是廣東廣西。廣西咱們管不著,可是廣東的事務還是要理一理的嘛!要不然,您說是不是?”何貴笑道。

    “對對對。有些事,還是要理一理地!哈哈哈……來,喝茶!”

    孫士毅大笑,端起茶壺給兩人倒茶。……而經過這頭一次“聚會”,何貴很輕易地就確立了自己在這“廣東三人幫”里地軍師智囊地地位,同時也為他日后在兩廣一帶的行事打下了厚實的基礎,使他成為了日后廣東省權力第一的人物。不過,或者是太輕松了,許久以后,何貴想起這次見面,還是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覺得自己能輕易地就獲得在一個省份之中不可動搖的話事人的地位的經過實在是太簡單了!簡單到都讓人覺得有些不好意思!要知道,他雖然也有這種心思,可在來之前,他還是想著要費一些功夫與時間地!但是,事情偏偏就是這樣!做一件事,有時候就是那么的簡單!只要做了,就成了!

    *****************************************

    廣東!

    在日后很多人的記憶里,這是一個非常富裕的省份-濟生產總值全國第一E十年代的時候,何貴還很小,就聽過什么“十萬大軍下廣東”的話。可是,身為一名經常漂移的打工族,何貴卻比許多人都要明白廣東的富裕背后是什么!

    貧窮!

    廣東地珠江三角洲十分發達,但是,廣東不發達地地方,窮的人家是許多人不能想像的。計划生育在那些窮地方都不管什么用,越窮生育地越多。山區的農村,還有很多家里沒一件像樣家用品的家庭,有的農村沒有公廁.馬桶肥桶這樣的方便用品都沒有.村民都

    當然,能讓何貴了解并記住這些事情的原因,就是他當初在廣州接連找過十几份工作,居然沒有一個是超過一個月的,最短的甚至只有不到兩個小時。兩個小時,從天堂到地獄一樣的感覺!那個老板在招了他之后又面試了一個漂亮小妞兒!雖然那小妞兒的學歷比他高,工作經驗也比他丰富,專業也比他對口,可是,剛剛確定招收,才那么短的時間就突然又改變主意,這樣打擊人,也太過份了吧?雖然那老板為這几個小時什給了他一個月的工資,可這也彌補不過來這種心情上的壓抑與憤怒!

    所以,他對廣東的印象十分的“差”!當天就坐火車跑去了長江三角洲!

    直到“現在”才回來!

    ……

    “三叔,都跑這兒好几天了,您到底要干啥呀?咱回去吧!”何進喜很不爽。廣州雖然還比不上北京的繁華,但也十分熱鬧。城里各種好玩、好看的東西都很多。雖然人人都說廣東話,讓他這個陝西小伙子聽著十分費勁兒,但也總比這四面荒涼的海邊強吧?

    “剛來的時候你不還說這大海好看的嗎?怎么現在就厭了?小小年紀就這么沒有長性,長大了那還得了?”何貴在前面走前,頭也不回的說道。這里是廣東省地海邊兒!不過這并不是在廣州港、黃埔港外面所看到的零丁洋。而是正正經經的面對著太平洋的地方!

    香港島!

    何貴剛到任才兩天,稍稍跟富勒渾等人見了一面,就撇下一身的事務,跑到了這個小島上。這個行動很是讓許多人費解了一番。他們不明白,這么一個小島有什么好看的,憑什么何貴才剛到地方就往那里跑?何進喜身為何家人,倒是想到了一個可能:這小子以為何貴還想在廣東再圈一份兒地呢。

    “人都說越年老才越長性,我才多大?

    何貴的訓斥。何進喜撇著個嘴。有些不服地說道。

    “正因為你年紀還不大。所以,為了避免你年紀大了以后還是不長性,我就要好生訓練訓練你!”跟何貴斗嘴,何進喜當然還遠遠不夠資格,三兩句就給打發了!要不是何貴的注意力全都在這香港島上,恐怕還能找借口讓他一天不得安生。

    “哼,您就訓吧……反正。爺爺叫我過來,就是讓您教訓來著!”何進喜也不惱。讀書不成,又不太會經營,能出來玩玩兒也不錯。這香港島雖然比不上江西廬山漂亮,但也總比邑庄地黃土好看。

    “臭小子……”何貴看著這小子滿不在乎地表情,又開口問道:“你是不是有點兒閑地無聊?”

    “成天跟著您到這到那,放著廣州城不管,非要到這小島上看水……能不無聊嗎?”何進喜答道。

    “廢話不少!”何貴哼了一聲。手往外一指:“咱們在這里也逛了兩天了。你呢,也應該知道了一些這香港島的事情!我就給你一個任務,怎么樣?”

    “任務?……不。不是跟這島有啥關系吧?我不干,我要回廣州!”何進喜想了一下,又連連搖頭說道。

    “誰沒讓你回廣州了?”何貴心里小樂了一把,沒想到這小子還挺機靈,居然還懂得不能隨便答應什么。可惜,面對自己這個三叔的“封建強權”,這小子就算再機靈,也沒用!

    “嘿嘿,能回廣州就行!叔,你有啥任務?……你放心,我保証圓圓滿滿的給您做好!”聽到何貴似乎并不是要為難自己,何進喜又高興起來。整天跟在何貴身后頭,他還真是早就有些不耐煩了。

    “幫叔把這香港島,還有對面的九龍,畫一份兒地圖出來!”何貴似乎漫不經心地說道。

    “畫地圖?”何進喜瞪起了眼睛!

    “是啊!有什么問題嗎?”何貴反問道。

    “沒問題!我還當是啥大事兒呢!……您先去赤柱那邊休息休息,我多跑几圈兒,保証兩天之后就把香港島這份兒交給您!”何進喜擼起了袖子,大聲說道。

    “等等……你說,你只需要兩天?”似乎這小子有點兒沒弄明白。何貴急忙伸出手示意何進喜暫停,又開口問道。

    “就這么個小地方,還能用多久?”何進喜反應道。

    “用多久?哼,你小子還沒明白我的意思!”何貴深吸一口氣,“我要的地圖,是按照一定地尺寸對比,不僅要標明每個村子,每個山頭,還要把海岸線的形狀,地形情況,以及九龍跟香港島之間的這個海灣的詳細資料都標上去。就連這海灣的哪些地方深,適合大船通過,哪些地方淺,只能用小船通過,這些情況也要一一的都記錄在你畫的地圖上面!

    “啥——?”何進喜張大了嘴巴!

    “什么啥啥啥的?看你那沒出息地樣兒!”何貴板著臉教訓起來:“小小年紀就一驚一乍地,要是遇到大事兒咋辦?不就是畫個畫兒嗎?……給你兩個月的時間,夠嗎?”

    “兩個月?叔,你不是要讓我呆在破島上兩個月吧?這里連個人煙兒可都沒有几個呀!”何進喜急了,放著繁華的廣州城不讓玩兒,卻非要把自己撂在這“荒涼”地香港島,他開始有點兒“恨”何貴了。

    “狗屁!這里哪沒有人煙兒了?赤柱附近小有名氣的漁港嘞!……算了,看你也是頭一次做這種事兒,我再給你寬限几天,要是不夠的話,三個月也行!”何貴倒背著手又往遠處的海面瞧了瞧,說道。

    “我不干——”何進喜惱了。兩個月都不愿呆,還三個月

    “不干也得干!”何貴的語氣不容置疑,“我會留下人來看著你!地圖畫不出來,達不到我的要求,你就得給我繼續呆在這里!明白嗎?”

    “你……你欺負人!”何進喜“忽”地蹲到了地上嘟囓起來:“虧我爹還對你那么好!哼……我非寫信回去,把這事兒告訴他不可4他不罵你!”

    “呵呵,罵我?臭小子,忘了是不是?我才是咱老何家的當家人,當家的長輩教訓晚輩,天經地義,就是你爹在這兒也管不著!”何貴一腳踢在了這小子的屁股上,“還寫信告狀?你要是敢寫信,信不信我就把你給送回去?哼哼,想想吧,等你回到家的時候,邑庄的人都問了:進喜兒啊,這些日子跟你三叔都學了些啥?你咋說?難道就說,三叔讓我辦件事兒,給個小島畫份兒地圖,我不樂意干,耍脾氣就回來了!…我看你漲不漲臉!到時候你看你爹是罵我,還是抽你!”

    “我……叔,你沒那么狠吧?”何進喜哭喪著臉問道。關西漢子向來重視臉面,真要是按何貴說的,他就算是回到了家,也得好些年抬不起頭來!

    “我當然是沒那么狠了……可誰叫別人不聽話呢!”何貴抬頭望天,意有所指地說道。

    “我聽您的成了不?”何進喜耷拉下了腦袋,“可按您說的那種圖我不會畫呀!”

    “不會畫?那你一開始還答應的那么爽快?”何貴斥道,沖著這小子的后腦勺就是一巴掌。

    “我還以為你要的就是個大概!想著隨便划拉几下就成了……”何進喜小聲說道。

    “早知道你小子是不懂裝懂,想給老子應付公事兒!”何貴罵了一聲,又嘆了口氣,“放心吧。回去之后我就會派專門的人才過來幫你!”

    “嘿嘿,謝謝三叔M知道三叔你對我好!”何進喜笑道。

    “現在又成對你好了?臭小子,變臉倒快!”何貴笑罵了一句,又正色說道:“不過,你小子給我記住嘍,地圖要是達不到我剛才的那些要求,就不許回廣州!”

    “您擎好吧!”

    ……

    何貴也不明白自己為什么想要一幅香港地圖,或許是因為某些情感在作祟,反正就讓何進喜帶人去畫了!之后,他就離開了這個小島,回到了廣州!那里,還有許多事務要他去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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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一百九十九章 福壽延綿的禮物  
  

    到廣州之后,何貴一連几天都感覺心情很差!

    其實他也沒做什么,也沒有別人給他氣受,他只是按照一般新晉官員的正常程序稍稍了解了一下廣東歷史而已。可是,沒想到,就是這一次的了解,讓他無緣無故的有些怒了。

    ……

    事情的起因是康熙。

    清代的帝皇之中,能夠比較讓何貴認同的,康熙應當是頭一個。這位老兄在位時間久,皇權威望高,也確實是做了許多實事。但是,康熙既有大的功績,也有巨大的缺失!許多時候,康熙遇到新問題,對這些問題的解決總是缺乏創新。或者是根本沒有意識到,或者是意識到了也沒有什么好辦法。他的長處是解決傳統的問題,比如勤政、治河、農桑、尊儒、善于在前人走過的道路上再前進一步,或者是恢復起來,或者更加完善。康熙帝的缺失,可以列出很多。如台灣內附后開放海禁,但到康熙五十五年的時候,又突然宣布商賈‘南洋不許行走‘,此一決策,大有失誤。又如晚年禁止天主教傳布,則切斷了中國與世界文化的聯系。再如禁止采礦使國家財政收入減少,也使手工業材料發生缺乏,對社會經濟發展不利。另如限制新武器的試驗、制造、配置,影響軍力的強盛。

    但是,在何貴看來,康熙的兩個最大的錯處,就是沒有對八旗制度進行徹底改革,以及吸納西學沒有進行推廣。八旗制度不用多說了。據何貴所知,康熙是中國歷史上既了解西方科學文化,又精通中華傳統文化的唯一地封建君主。他學習西方的天文學、數學、物理學、化學、地理學、生物學、音律學、醫藥學、解剖學、測繪學等。還建立蒙養齋,被西方稱為|.限在個人興趣、個別皇子、個別官員的研修,沒有將之變成為政府行為,也沒有能形成國策。

    不過,何貴也并沒有因此而責怪康熙。畢竟。身為后來人。有些話可以說的輕巧。可真要考慮到各種歷史局限性,康熙身為一名皇帝,做得已經是不錯的了。所以,何貴也并沒有將這些真正算成康熙的錯誤。可是,他沒想到,康熙除了那些事情之外,還犯過其他的錯誤。或許說.是罪行!

    廣東省曾經是南明抗清勢力的活動地盤.順治三年、六年,清軍兩度入,與南明軍反復爭奪此地.騷擾侵害遍及廣東全境.尤以清軍燒殺屠城地暴行.破壞最為麥重。而等到南明殘余勢力被清軍漸次消滅之后.康熙元年、三年,廣東沿海二十八個州縣又開始了“遷界”之禍。

    沿海遷界,何貴以前好像聽說過一些,可大多也只是輕描淡寫,一筆帶過,仿佛是無足輕重。無關大雅。然而。等他對這些稍稍了解了一些之后,才發現,這遷界地殘暴程度。駭人聽聞程度,對歷史影響程度都可以說是空前絕后。

    那究竟什么是沿海遷界呢?簡單來說,它就是在長達二十多年地時間里,讓中國從世界上海岸線最長的國家之一變成了一個內陸國家。具體點,滿清政府划定一個瀕海范圍(從瀕海三十里左右,到瀕海四十里、五十里、乃至到二三百里不等),設立界碑,乃至修建界牆,強制處在這個范圍內的沿海居民遷移,有敢不遷移的,殺無赦,有敢越界的,也殺無赦。總之,讓距離海邊三十里到二三百里不等的整個中國沿海地區,成為一個無人區。在這期間,如果清廷統治者覺得遷海的距離太近,還會繼續下令,遷地更遠一點,他們對海洋的恐懼已經到了病態的程度。

    而且,沿海遷界的過程也不是像現在的三峽移民那樣,先安置好移民的落腳,給予適當的資金補償,然后再一步步把居民遷移出去。沿海遷界的過程許其說是移民,不如說是一次空前絕后地屠殺和掠奪。

    按照當時人地記載“勒期僅三日,遠者未及知,近者知而未信。逾二日,逐騎即至,一時蹌踉,富人盡棄其貲,貧人夫荷釜,妻襁兒,攜斗米,挾束稿,望門依棲。起江浙,抵閩粵,數千里沃壤捐作蓬篙,土著盡流移。”翻譯成白話,就是限期三天遷移,距離遠的人根本來不及知道消息,沸騰網距離近的人就算知道了消息,也不相信。過了兩天,軍隊騎兵就到,于是富人全部拋棄自己財富,貧窮地人拿著鍋子帶著妻子兒女,全部流離失所,從江浙到廣東福建,沿海數千里肥沃的土壤全部變成了荒野蓬篙。

    遷界的時候,沿海居民就死了超過一半,剩下百分之二十不到的人,就算能夠到內地,離餓死也不遠了。而且官府在強行遷民的同時,就是燒。“稍后,軍騎馳射,火箭焚其廬室,民皇皇鳥獸散,火累月不熄。而水軍之戰艦數千艘亦同時焚,曰:‘無資寇用。’”

    燒房子,燒戰艦,做的可謂徹底。

    這還不算,官府不僅燒房子,殺百姓,就連樹木青草也不房過,“當播遷之后,大起民夫,以將官統之出界,毀屋撤牆,民有壓死者。至是一望荒蕪矣。又下砍樹之令,致多年輪囷豫章、數千株成林果樹、無數合抱松柏蕩然以盡。……三月間,令巡界兵割青,使寸草不留于地上。”

    清廷甚至對河流也不放過,其凶悍程度確實曠古未有。清政府為了防微杜漸,對入海的河流一律發兵把斷,河中釘立木樁,防止舟船透越。如福建省,‘其入海之水曰潘渡河、曰銅鏡河、曰廉村河、曰洋尾河、曰大梅河、曰赤頭河、曰云霄河、日開溪河,皆斷而守之’。有個興化縣。縣內白駒場原來建造了閘口四座,按照旱澇情況調節淮揚一帶的河水入海。盡管‘白駒場離海甚遠,并非沿邊地方’,清政府也悍然下令填塞,‘以致水無所出,淹沒田畝’,使水利變成了水害。”

    甚至連一個就在大海中地海南島,滿清也硬是要讓島上居民與大海隔離起來。全島“邊周環立界二千七百里。惟海口所津渡往來如故。自余魚鹽卸俱禁斷不行”。

    敢于出界的人都殺無赦,看著當時的記載,真是有觸目驚心的感覺,“每處懸一牌,曰:敢出界者斬!”“越界數步,即行梟首。”“著附海居民搬入離城二十里內居住,二十里外筑土牆為界。寸板不許下海,界外不許

    出界以違旨立殺。武兵不時巡界。間有越界,一遇斬首”。當時福建田縣黃石鎮千總張安,“每出界巡哨只帶刀,逢人必殺。……截界十余年,殺人以千計”。

    沿海遷界實施了二十多年。大部分的時間都處于康熙的統治之下。如果開頭几年,還和康熙沒有關系,那么剩下的時間。康熙就是首要的罪魁。這人一面冠冕堂皇地大談“民心悅則邦本得,而邊境自固”,另一面卻恰恰在他統治下開始修建所謂界牆。原先沿海遷界不過是木柵、籬笆為界,土牆為界,而正是到了康熙統治下,開始正規地大興土木修筑界牆,真是打算把中國包在里面,徹底和海洋隔離。

    在這種“盡夷其地.空其人”地境況下,廣東也前后兩次有數百萬遷界難民流離失所.拋荒田地五百三十多萬畝.是廣東有劫。

    此外,康熙十五、十六年尚之信叛亂.廣東仍處于兵戈擾攘之中。經過清初三十余年一連串的破壞.地方殘破.城鄉凋敝.人民死亡流散.田地大量荒蕪.社會經濟遭到嚴重的摧殘。直至清朝平定三藩之亂和統一台灣之后.為了鞏固其統治.安定社會秩序.康熙二十二年才在廣東實行復界還采取了一些有利于恢復社會經濟的措施。

    ……

    “好一個滿清啊……”

    坐在藩台衙門的書房里,何貴不住的搖頭嘆息。他也沒有想到,自己只不過是稍稍了解了一下轄區的歷史,就能發現這么多地事情。乾隆朝的文字獄是最嚴酷的,但是,殺得再狠,有些事情還是瞞不住。難怪日后廣東會成為革命的發源地,除了廣東省是跟西方接觸時間最長,受其影響最大,恐怕這份血仇也是其中的一個原因。仇恨,說不定已經刻在了骨子里!

    “大人,呂先生求見!”

    何貴還在為遷界之禍感嘆,書房門外,一名士兵已經走了進來,向他跪稟道。

    “……跟你說了不用跪!我沒那么多規矩!”何貴也回過了神兒來。前人的事情,他也就只能感嘆一下而已。遷界之禍再大,也比不上日寇侵華的災難!雖然滿清那么不把人當人,也確實是夠他媽不是玩意兒的,可事情已經過去了,他就是想管也管不了,而且就算心情再差,也還是不得不繼續為那大清國地皇帝陛下效力!

    “謝大人!”

    聽到何貴地話,那名士兵站了起來。這人叫王棧陵,福建人田人黃石鎮人。也就是他,向何貴透露了那名叫做張安的千總截界十年逢人便殺的故事,據說,他地一個曾叔祖父就是死在那個叫做張安的千總的手里。目前屬于何貴的親兵。

    “你剛才說誰來了?”何貴又問道。

    “回大人,是總督府的呂先生!”王棧陵答道。

    “總督府?”

    “是的,大人,是呂梁晨呂先生!”王棧陵又答道。

    “呂梁晨?……”何貴想起來了,原來就是孫士毅猜測的那個向富勒渾出主意推行保商制度的幕僚,看來是個人物,所以,他揮了揮手:“叫他進來吧!”

    “嗻!”

    王棧陵躬身應了一聲,轉身向外通報去了。不一會兒,那位曾經替富勒渾接見十三行行商的中年人呂梁晨就出現在了何貴的書房里面。

    “學生呂梁晨,見過藩台大人!”

    “不必客氣。先生請坐!”何貴打量了一下面前的這名中年人。說真的,這個呂梁晨是一個很瀟灑的人,雖然人到中年,但無論是從氣度還是衣著上面,都給人以一種活力十足的感覺,而且也很得體大方,表現的也很有禮貌,至少,現在是這樣的。這也讓何貴稍稍有了一點兒好感,所以,問話的語氣也溫和了許多:“何某剛到廣東的時候,就聽說了先生的大名,只是先生不在總督衙門為制台大人出謀划策,怎么突然想到我這小小的布政使了呢?”

    “哈哈哈,藩台大人真會說笑,如果您這位布政使都只是‘小小’的話?那學生豈不就跟螞蟻一樣大小了?”呂梁晨笑道。

    “先生是制台大人的幕僚,代表就是制台大人,在兩廣總督面前,我這個廣東布政使當然只有小小了!”何貴也笑了笑,又接著說道:“呂先生,何某初來乍到,還有許多事情要做,您要是有事的話,還請直說。……我的時間不太寬裕!”

    “大人如此勤政,學生敬佩!”呂梁晨向何貴抱了抱拳,正色說道。

    “呵呵,先生客氣了。來的吧?”何貴笑問道。

    “呵呵,大人說笑了。學生只不過是有感而發罷了!……不過,既然您時間不多,學生也就不再多言了。其實,學生此次前來拜見大人,乃是奉的制台大人之命!”呂梁晨說道。

    “哦?不知制台大人有什么吩咐?”何貴肅然問道。

    “非也非也!藩台大人,制台大人并沒有什么吩咐!”呂梁晨急忙搖了搖手,又接著說道:“藩台大人前些天與和琳和軍門一起來到廣州,一路勞頓,制台大人覺得二位辛苦,所以特意准備了些解乏的東西。本來想著您去總督衙門的那天送的,可那天偏偏府里又沒有了,再加上大人您前兩天去了南邊兒‘巡視’,沒有在衙門里面留下什么親近之人,一直就沒能送過來!所以,呂某今日到此,就只是為制台大人將東西送過來罷了!”

    “制台大人厚愛了。不過,何某向來可是無功不受祿的呀!”上司給下屬送禮?年終獎怎么著?何貴稍稍感覺有些古怪,但也沒有深究,只是微笑著拒絕道。

    “唉……大人,制台大人的禮物可是西洋佳品,難得的很。您要是不收的話,可就愧對了制台大人的一片好心了!”呂梁晨笑道。

    “哦?西洋佳品?”這年頭能有什么西洋佳品入得了老子的法眼?富勒渾總不可能是把達芬奇的《蒙娜麗莎》,或者是米開朗基羅的大衛雕像給搬來了吧?何貴心中暗暗笑道。

    “正是!大人,這可是能讓人福壽延綿的寶物呀!”呂梁晨又笑著說道。“福壽延綿?”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二百章 鴉片有害?  
  

    有人會愿意無緣無故的豎敵。官場之上尤其如此。

    許多斥責官場黑暗的戲劇里面都唱“官官相護”。其實,這“官官相護”并不是單指某一個派系或者一些關系較好的官員相互勾聯,而是指的几乎所有的官員。所謂“天下烏鴉一般黑”,這種話也不是平白就能出現的。官場之上,除非特殊情況,官員們一般都會相互結個善緣,那樣,以后做事也就輕松了許多。至于他們的善緣會對老百姓們有什么影響,并不在考慮之列。

    富勒渾給何貴送禮,其實也是為的這種目的。雖然他身為兩廣總督,是廣東廣西兩省地位最高,權力最大的官員。可是,他不是李侍!他沒有李侍堯的聖眷,也沒有李侍堯的能力,更加沒有李侍堯的功績,所以,面對和琳、孫士毅以及何貴這三個人所組成的小團體,他并不希望與之鬧得太僵,甚至于是對著干!要知道,光是何貴三個人聯合起來的勢力就已經足夠撼動他的地位了,何況人家背后還有一位和中堂?

    君不見,李侍堯在云貴總督任上被和珅拿下來之后,就再也沒有了以往“兒視和珅”的傲氣?雖然他也并不愿意屈從和珅的淫威之下,但能不招惹還是不招惹的好。

    所以,“和氣生財”才是王道。自己擺出個好臉來,礙著面子,和琳、孫士毅、何貴三人怎么著也得陪出几個笑模樣兒,這樣。大家以后相處起來也方便了許多。而且,他在三人之來之前推行了保商制度,已經算是“示強”了,再“示弱”一回也不算什么。

    可是,富勒渾沒有想到,自己的一番好意,卻會引得何貴火冒三丈,不僅把東西派人給送了回來。還讓人把呂梁晨給打了!二十大板下來。好端端地一個人。屁股被打得血肉模糊,按郎中的估計,沒有三五個月下不了床。

    呂梁晨是富勒渾甚為倚重的幕僚,是心腹,被打成這樣已經惹得這老頭十分不高興,再加上呂梁晨趴在床上一個勁兒的哭訴在布政使衙門所受到的委屈,所以。他很自然的就火了。在富勒渾看來,何貴這么做不僅是掃了他的面子,還等于是反過來狠狠又打了他一巴掌!

    老子看得起你才送你點兒好東西,和琳、孫士毅地位都比你高,也都好模好樣兒的收了,不僅如此,兩人還都附贈了回禮,可你何貴倒好。居然把送禮地人都打了?不給你點兒顏色瞧瞧。你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

    然而,富勒渾才剛剛發完怒,還沒來得及點齊兵馬“殺”到布政使衙門。何貴就已經出乎意料地“攻”上門來了。順便,還帶上了和琳、孫士毅兩個同伴。

    ……

    “制台大人,下官初來乍到,自問沒有得罪之處,您為什么要派人送毒品來害下官?”

    很“囂張”地三個人,一上來,不等富勒渾發難,孫士毅就先向著這位兩廣總督質問起來。語氣很可憐,很委屈,但氣勢十足。

    “你說什么?我暗害你們?”一句話,就把富勒渾給氣得渾身發抖!

    富勒渾,章佳氏。先是自舉人得授內閣中書,又遷戶部郎中。乾隆二十八年,授山西冀寧道,之后又出任過山東按察使、山西雁平道、浙江布政使,浙江巡撫,陝西巡撫、湖廣總督,四川總督,禮部尚書、工部尚書,鑲藍旗蒙古都統,閩浙總督等職務。身份不可謂不顯赫,雖然這中間他也多次因罪被黜,可無論哪一次罷官,他都沒有受過這個氣,何況他現在還是兩廣總督,還沒有被罷官呢!

    “本制台見你們遠道而來,身體疲乏,好心好意送你們些解乏的禮物,你居然說我要毒害你?”

    “制台大人您送的什么東西與下官?”孫士毅又問道。

    “福壽膏!”富勒渾冷哼著答道。

    “那就是了!”孫士毅也是一臉的悲憤,“制台大人,您也是朝廷的老人了,自當知道這福壽膏就是鴉片煙,自先帝雍正爺開始就已經下旨嚴禁。為什么還要送來給下官吸食?”

    “你……你這是在說我有違先帝旨意了?”乾隆愛用老臣。這個老當然不是年紀老,而是指跟隨他的日子時間長。就像李侍堯、阿桂這些人,都是在他手下做了几十年官的。富勒渾也是如此,在乾隆手下已經當了二三十年地差,雖然因為多次犯錯而并不怎么受待見,可也是屢下屢上的牛人之一。無論從哪一方面來算,都不是孫士毅這種“后來者”能相比的。所以,聽到孫士毅不依不饒的質問之后,富勒渾本就積攢著的火氣再也忍不住,當場爆發了出來,胡子一翹一翹的對著孫士毅大聲吼了回去:“那你去向皇上告我呀M說我有違先帝旨意,送了几盒福壽膏給你們,想結交你們這几位‘大人’,啊!……去啊!!”

    “制台大人!”

    看到富勒渾發了火,何貴上前一步擋在了孫士毅的前面,向這老頭拱手說道。

    “哼,何貴何大人?名字不錯嘛,那你以為你是和珅,還是阿桂?”富勒渾瞪著何貴就是一陣冷笑,“早知道你了不起!本事大,手段狠,可沒想到,你居然還會玩兒這一手!好心當成驢肝肺不算,連送禮的人都能給打個半死!……厲害!老夫佩服呀!”

    “制台大人,下官當時也是一時義憤,所以才會按捺不住脾氣。可是,福壽膏這種東西確有大害呀,”何貴說道。

    “是啊,是有‘大害’!要不然地話,你們也不會這么就找上門來了!”富勒渾拂袖怒道。

    “制台大人,您這么大光其火恐怕沒什么作用。依下官看。咱們還是好好說話地好!”和琳面目陰沉地說道。

    “好好說話?好啊,不知和軍門有何指教?”富勒渾面皮一抖,對著和琳就是一抱拳,冷哼道

    “制台大人,您吸食過鴉片煙沒有?”富勒渾的態度太差,和琳卻又是那種你敬我一分,我也才敬你一分地人物,自然也不會還過去什么好臉色。眼看著兩人就要當懲掐起來。何貴只好再次站了出來。其實。他也知道自己這次有些反應過度了!不過。剛剛從香港島回來才沒多久,就有人給自己送上兩斤鴉片膏,估計只要對那段歷史有點兒了解的都得發個飚,耍個脾氣!也活該那個呂梁晨倒霉,自己跑過來往槍口上撞,怪誰?可是,他反應過度之后還能再恢復回來。孫士毅、和琳兩個人卻已經吸過好几天的鴉片煙了,已經“初步上癮”,再聽到他陳述的吸食鴉片煙的后果,能保持現在的態度已經算是不錯地了。

    “吸啊!為什么不吸?本制台吸了那煙之后很舒服,感覺飄飄欲仙……可就是不知三位大人所謂地‘毒’在何處?”富勒渾冷哼道。

    “大人,你覺得飄飄欲仙地時候,神智可還清醒?”何貴又問道。

    “自然清醒!而且是精神百倍,渾身上下。困乏盡去!”富勒渾冷笑一聲。“不知這藥效可就是何大人你所謂的‘毒’?”

    “這不是毒,又是什么?”何貴苦笑道。

    “哼,哈哈……”富勒渾先是冷哼。接著大笑,竟然對著何貴連連抱拳:“何大人,老夫服了你。果然生就一張顛倒黑白的利口!提神袪乏的良藥,居然成了你口中的毒物!了不起,難怪年紀輕輕就能做到這布政使之位M連我這老頭子,都忍不住要說一聲佩服啦!”

    “制台大人,如果您是清醒的,就請想一下,下官有必要因為這么一件小事兒來冒犯您么?……”何貴盯著富勒渾的眼睛,又慢慢地說道:“鴉片,俗稱大煙、煙土、又稱阿芙蓉。可用作麻醉鎮痛之藥,是從一種叫做罌粟地東西之中提煉出來的。福壽膏亦是如此。其色通常呈色或金黃色,吸食之時,可發出強烈的香甜氣味。據下官所知,一般最初的几口鴉片的會令人不舒服,可使人頭暈目眩、惡心或頭痛,但隨后就可以讓人體驗到一種伴隨著瘋狂幻覺的欣快感。而為了達到這種近乎麻木的瞑想狀態,吸食者需要紋絲不動和安靜。吸食鴉片者在相當長的時間內尚能保持理智,在平時與常人相比也看不出什么太多地異樣,但如果吸煙太多,人就會變得瘦弱不堪,面無血色,目光發直發呆,瞳孔縮小,失眠,以至于對什么都無所謂。長期吸食鴉片,可使人體質變得十分衰弱,因而鴉片成癮者極易患染各種疾病。而且,吸食鴉片成癮后,不僅會讓人精神頹廢,壽命也會縮短;過量吸食鴉片甚至還會讓人因為窒息而亡……制台大人,不知下官所說地這些,您感受到了多少?”

    “我一樣都沒感受到……”富勒渾還在發怒,可是,他并沒覺察到,自己的語氣已經沒有剛才那么沖了!何貴提過吸食鴉片會讓人產生幻覺,產生讓人如墜云端的飄飄入仙地感覺,這可是他親自感受到的。而且,似乎自己最近對什么事兒也都提不起勁兒來,難道,這鴉片真個兒有毒?……不會不會,這么好的東西怎么會有毒呢?吸食之后產生幻覺,困乏盡去,那都是因為自己太累了!人累了,自然就會產生一些幻覺了。先帝雖然禁食鴉片,可如果這東西真的不是好東西,為什么沒有几個人遵守禁令?而且,以先帝那種個性,或許是把鴉片的害處夸大了也不一定!再者,誰又知道這何貴是不是故意把事情說得那么嚴重,想嚇嚇自己?富勒渾暗暗安慰自己。……人就是這樣,一旦先入為主,就很容易把不同的意見當作耳旁風,或者別人的有意為之。而且這時候鴉片的害處也沒有多少人清楚,要不然也不會有越來越多的吸食者。雍正年間,海關歲入鴉片才兩百箱左右,可到了現在,已經達到了四千多箱,每箱一百斤,足足四十萬斤的量!

    “制台大人,您怎么就不相信呢?”何貴有點兒急了。

    “哼,無憑無據,老夫憑什么相信你?”富勒渾冷哼道。

    “好吧,既然大人不信,下官也沒有辦法。不過,吸食鴉片不能上癮,一旦上癮,若無外人以殘酷手段幫助,能夠戒除的可能性便微乎其微。這也是為什么有人稱罌粟為魔鬼花的原因。……”何貴還想再勸一勸這個富勒渾。其實他也知道,這時候的鴉片危害沒有那么嚴重,這些達官貴人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意識到其中的危害,要不然也不會讓鴉片貿易越來越猖獗。不過,既然有了源頭,就要消滅,富勒渾這邊不行,那就只有從別處動手了。

    “哼,說得真嚴重。你想嚇唬誰?”富勒渾冷哼道。

    “制台大人,何大人也是為了大家著想才會如此。不過,既然您不相信,我們何不做一個試驗?”孫士毅突然站出來說道。何貴找到他的時候,他正吸煙吸得爽,心里還覺得以后應該跟富勒渾好好相處呢。結果卻被何貴沖進來把煙具給砸了個稀八爛,現在想起當時那小子雙目圓睜,對著自己咬牙切齒的大吼大叫,有如厲鬼的模樣,他還心悸三分。可這也正說明了這大煙的可怕不是?要不然,何貴何至于那樣?與富勒渾不一樣,他相信何貴,因為他知道何貴不會害他,更加沒理由在這種事情上胡說。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真成了何貴口中所說的“大煙鬼”,上了毒癮之后生不如死,他忍不住打了一個冷戰,還好有個清醒的朋友在邊兒上,要不然,日后上了癮,那還得了?就算能戒得了,恐怕也要受不少的罪。何況,何貴還說十有“九九”戒不掉呢!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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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二百零一章 懲治!
  

    什么試驗?”聽到孫士毅的話,富勒渾問道。

    “其實也沒什么,就是找個死囚,然后給他吸食鴉片!”孫士毅說道。

    “是不是太殘忍了?”何貴不是沒見過吸毒的癮君子,那可真是生不如死。可是……“算了,反正要死,等他顯示出上癮之后的症狀,再給個安樂死賠償吧。”

    “那好。就找個死囚!”何貴一方有三個人,而且吸食鴉片確實有違先帝禁令,也是自己理虧,富勒渾剛開始的時候雖然生氣,此時卻也不愿太過份,便答應了下來。

    “如果証明鴉片有害,大人是否要上奏朝廷,請求全國禁煙?”何貴又問道。

    “若真是如你所說,自然應該。可是,如果不是呢?”富勒渾反問道。

    “不是?哼,何貴對天發誓,如鴉片無害,便辭官歸鄉,永不入仕!”何貴單掌舉起,手心向前,厲聲說道。

    “敬之……”聽到何貴這話,和琳急忙叫道。

    “何大人,萬勿意氣用事啊!”孫士毅也叫了起來。

    “你……”富勒渾也沒想到何貴居然會當堂立誓!難道,這鴉片真個有這么大的害處?這老頭本就有些不安的心,越發有些虛了。

    *……

    何貴在富勒渾面前立下誓言一事在廣州城引起了一場不小的風波。

    首先受到影響的就是十三行的那些行商們。因為,鴉片大多是經過他們地手。才進入到境內的。而且還是按照藥品納的稅,一箱繳納稅銀三兩,當然,他們也知道雍正的禁令,可惜,在暴利面前,沒有人會當回事兒。

    而接著感受到威脅的,就是那些得到消息的洋商們了。因為鴉片是他們帶來的。+:.片過來地。

    18世紀地全球貿易遵循海洋季風地洋流。周而復始,宛如一輪逆時針行走的旋轉木馬。動力是商業利益,載體則是橫行世界的帆船。在大航海時代的航海地圖里,中國正處于這場游戲的地理中心。在每年的1月,英國東印度公司的船只借著冬季洋流地尾巴,開始遠航。在倫敦,滿載本土制造品和烈酒的快船開始起航;在廣州。上個交易季換來的茶葉和瓷器裝滿帆船開始返航。新的一輪全球海洋貿易循環就這樣正式啟動。

    按照東印度公司的貿易計划,他們几乎不用自己花費白銀,就可以通過一連串的三角貿易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前提是只要有船。

    東印度公司代表了一群海洋野心家們的夢想,而在英國國內,工業革命剛剛啟動,消費抬頭,那些醉心于食貨地人們,對一切中國趣味趨之若。中國茶自然首當其沖。泡在茶杯里地正是上一個貿易季從武夷山采下的鮮嫩葉子。那些年,一部荷蘭話劇《茶迷貴婦人》,已經在整個歐洲風靡了半個世紀。不止是話劇本身,還包括話劇里的主角們。下午茶,已經改變了英國人地日常起居生活,也隨之改變了整個貿易格局的重心。

    可是,當洋商們跨過重洋,滿懷雄心壯志的來到中國的時候,他們發現,自己的打算都落空了。中國人,自給自足,几乎就不需要他們的產品。所以,他們必須為自己購買的貨物支付現金!于是,他們在世界各地掠奪的白銀,像打水漂一樣,扔進了中國人的口袋。

    在這個時候,歐洲人依然認為,金銀的大量外流,會使得自己的經濟受到創傷。可是,他們卻沒有辦法從中國人手里重新把那些金銀再賺回來。以至于,每一次從歐洲出發,他們不再帶上貨物,而只能直接帶上大把大把的銀元!這么一來二去,一部分商人為了能夠彌補這種現金的虧額,就開始在自己的貨船上附帶上一些鴉片,并且,數量逐次增加。漸漸的,達到了現在的規模。

    可是,鴉片是有害的!

    以前,他們還可以通過行賄官員而讓這些東西冒著藥品的名字入關,畢竟,鴉片對疾等病症也還有些特效,馬馬虎虎也還能說得過去。可是,現在有一位方面大員將鴉片與自己的仕途聯系到了一起。這件事情本身,就已經使得鴉片的進口再也無法堂而皇之的進行!

    所以,一些有遠見的洋商開始有些心情惴惴起來。

    ……

    富勒渾讓按察使司的人從大牢里找出了三個人。三個死囚,按何貴的要求,都是証據確鑿、死有余辜的惡棍!哪怕是這些人的案子上有一絲的疑點,何貴都不同意拿來試驗。不過,按照律法,就算是死囚也是不能隨意拿來殺的,必須等到刑部規定的秋決時間。所以,知道這個試驗的人,整個廣東省加起來不超過十個。

    不過,試驗才開始沒多久,所有人就已經知道何貴嬴定了。因為在試驗進行的時候,按照何貴的要求,富勒渾、孫士毅還有和琳等人也都開始停止吸食鴉片!孫士毅跟和琳還好,兩人才吸了几天,趕緊停下來倒也沒有費多大的勁兒,但富勒渾可就難受了……頭痛、發冷、肚子痛,一開始這老頭還希望自己受涼感冒了,可是,經過郎中接連三天十數次的診斷所得出的結果,他并沒有得病!而沒有得病的話,那就只有毒癮發作了……

    “現在那老頭可真病倒了,說是一天到晚都躺在床上嚷著說‘要死了’!哈哈哈!”

    孫士毅剛從總督府回來,來布政使衙門找何貴商議事情。這兩天,他在兩個衙門之間跑得很歡!

    “他不是說才吸了不到一年嗎?而且也不常吸,應當還不至于要命才對!……可別自己嚇自己。最后給嚇出別的病來!”何貴笑道。

    “我看倒是十有八九,哈哈哈!”孫士毅很慶幸。還好自己沒吸几天……雖然這停吸地几天里,自己老是回想起吸食鴉片時那飄飄入仙的感覺,可是,總算克制住了。再加上何貴一開始就將他家里所有的鴉片都給收繳了,他就是想吸也沒地兒去,所以,這種感覺在經歷了一些日子之后。總算沒能再來侵襲自己。而這也讓他進一步確定

    的“魔鬼花”的說法。不是魔鬼。又豈能如此誘人是好玩意兒。哪能讓一個降的人一停下服食就渾身不得勁兒?

    “那些行商們怎么說?”何貴又問道。

    “自然是認罪。不過,富勒渾恐怕不會饒了他們……至少,罰銀是少不了的!”孫士毅答道。

    “罰就罰吧,明知鴉片有害,還使勁兒的買,只圖利益,不想后果。不罰他們個傾家蕩產就不錯了!”何貴恨恨地說道。要不是那些十三行地行商們,鴉片恐怕還不至于鬧到那么大地危害,雖然,那只是“以后”地事情,可只要有這個苗頭,就得掐死!

    “敬之啊,這回你可想錯了。富勒渾可真是要把那些有份兒購進鴉片內銷的行商給罰個傾家蕩產呢。說不定,還要給定罪!”孫士毅又說道。

    “哦?有這么嚴重?”何貴問道。

    “還不是那個呂梁晨?”孫士毅冷笑了一下。“據說。富勒渾的鴉片,就是這家伙呈上去的。也就是因為拿出了這個‘好東西’,再加上本身還有點兒本事。所以才得到了富勒渾的信任。可惜啊,富勒渾現在有了毒癮,他自己呢,據說也經常吸食那東西……所以,一為了自己出氣,二為了不讓富勒渾誤解,他就提議,將有份販賣鴉片的行商,一律捉拿問罪,并查抄家產!”

    “哈……他倒還真夠狠的!”何貴笑道。

    “這還不算。這家伙還說,要把那些販運鴉片至我中國地洋商,一律扣下!將其資財沒收,以作效尤!”孫士毅又說道。

    “什么?他窮瘋了怎么著?富勒渾怎么說?”何貴叫了起來。沒錯,洋商可惡,為了賺錢不擇手段,不僅該罰,就是殺了也沒錯。可是,真要是按呂梁晨說的那樣去做,豈不是要很大的激起洋商與官府的矛盾?這樣的話,他以后的計划又怎么能夠展開?一個保商制度就已經夠麻煩的了。他前兩天才剛剛寄了封加急快件去北京,希望能勸說和珅讓清廷不要同意施行這種制度,可是他也知道自己的把握并沒有多大。反正保商制度之下,倒霉地是商人,只要官府地收入有保障,那些官員誰會管商人是死是活?

    “富勒渾還在考慮。不過,我看他同意的可能性不小!你也知道,這老頭現在都快恨死鴉片了!恨烏及屋之下,不好好發作發作,恐怕會憋壞的!”孫士毅笑了起來。

    “可他如果這么做地話,

    “你也別擔心。這海關之事,一直都由總督府跟海關監督管著,咱們也就是几個望風的!所以,就隨他們去吧!反正,他們如果處理好了,少不了你一份兒揭發之功,如果處理不好,呵呵,正可為你我讓開向上的道路!”孫士毅拍拍何貴的肩膀,微笑著說道。

    *************************************

    “這人還真是走到哪里,就把事兒惹到哪里!”

    何貴的布政使衙門外面不遠有一個酒樓,經常有一些差役來這里喝茶。酒樓兼營客棧生意,吳鮮陽等人來到廣州沒几天,就落腳在這里。以此為據點,時不時的去探聽一下何貴衙門里的消息。

    “管他呢。反正,找到機會,咱們就給他來上一下子,完事兒!”吳鮮陽還是女扮男裝,身邊坐著兩個漢子。一個就是當初在邑庄一起殺過大內侍衛的王光祖,另一個,則是齊林的弟子姚之富。這個姚之富雖然輩份較低,但武功并不差,而且精于算計。現在三陽教那邊正受到巨大的壓力,李老道身為教中智囊,一時半會兒離不開,宋之清也一樣,齊林有官家身份在,也是如此。但三人又都害怕吳鮮陽萬一被仇恨蒙了眼,不顧一切的動手會壞事兒,所以,就把這么有些頭腦的弟子派過來協助。

    “師叔祖,還是不要掉以輕心的好。咱們畢竟是在人家的地頭兒,就算動手容易,可還是要先考慮好退路!”姚之富聽到王光祖的話后,低聲說道。

    “你小子就是怕這怕那。只要何貴一死,城內必然大亂,到時候,趁亂出城就是,我就不信有誰會注意到咱們三個!”王光祖不屑地說道。

    “王師弟還是不要太大意。那一次在開封,我跟李老就是險些被何貴給圍死在城內!那時候,城內照樣是大亂成一團……”吳鮮陽似乎又想起了王伏林以及狗子等人身死的那一天,拳頭不知不覺得又攥緊了。

    “其實,何貴這次鬧騰,倒為咱們提供了一個好機會!”姚之富突然說道。

    “哦?什么機會?”王光祖問道。

    “他不是說鴉片有害么?那些買賣鴉片的人肯定會恨他……因憤恨而生出殺意,豈非正常之極?”姚之富淡淡地說道。

    “是個機會!……不過,替罪羊有了,我們又怎么動手呢?都看了好几天,都沒能找到機會!”吳鮮陽說道。

    “如果能把他引到城外的話就好了。那樣,我們動手的機會一定會很多,而且之后也能輕松退走!”姚之富又想了想,說道。

    “不如去把他的家眷……”王光祖話沒說完,就在吳鮮陽跟姚之富的逼視之下低下了腦袋。……他們之前也不是沒想過這主意,可是,想綁架人,也得動得了手才行啊!那何家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居然把山西心意六合拳的宗師戴文勛給請動了,給師雨煙一行保駕!那可是天下聞名的高手,有這么一位人物在,別說就他們三個,就是再來几個,也不頂事啊!何況,戴文勛還不是一個人,身邊還帶了好几名同樣武藝高強的弟子!


第二卷:京城沉浮錄  第二百零二章 雷州路  
  

    個月,廣州城內可謂是一片雞飛狗跳。

    富勒渾的毒癮并不太重,但是,無緣無故的被“毒”了這么一下子,這老頭的心情自然是非常的不好。所以,便依著呂梁晨的辦法,向廣州城內的那些行商們下了黑手。

    十三行的行商們損失慘重。雖然沒有被抄家流放,但每一家都承受了巨大的損失。光是據何貴的了解,二十多家行商之中,包括剛剛由富勒渾指定為保商的五家,差不多都損失了二十萬兩以上的身家。而這些錢,除了少部分被充作朝廷的罰金之外,大部分被囊入了富勒渾及其手下的腰包。

    這還不算,富勒渾對那些運送鴉片過來的洋商也是恨得要命,所以,一方面,他借題發揮,查禁了一些運送鴉片前來的外商,課以巨額罰金,另一方面還上奏乾隆請求了五件事,其內容為:一,禁止外商在廣州過冬;二,外商到廣州后必須由行商嚴加管束;三,嚴禁中國人借予外商資本,或外商雇佣漢人勞役;四,嚴禁外商雇人傳遞消息;五,外國船停泊之處,必須派兵“彈壓稽查”。(這五條原本是李侍堯上奏乾隆的)以此,算是對那些洋商的報復。

    除此之外,他又將那早先不知道被扔到哪個犄角旮旯的雍正禁煙諭令給拿了出來,貼滿了廣州城的大街小巷。

    ……

    “規定不准銷售販鴉片者,照收買違禁貨物例。枷號一月,發近邊充軍,私開鴉片煙館引誘良家子弟者,照邪教惑眾律,擬絞監候;從犯杖一百,流三千里;船戶、地保、鄰佑人等,俱杖一百,徒三年;兵役人等借端需索。計贓。照枉法律治罪;失察之汛口地方文武各官。并不行監察之海關監督,均交部嚴加議處。……聽明白了嗎?”

    “叔,我又沒跟那啥鴉片沾邊兒,你對我念這些做啥?”

    兩個月的時間,何貴地家眷也早都到了。不僅如此,一個月以前,何貴就已經跟師雪韻完婚。算是完成了心愿。只是,何進喜就是不明白,自己到底怎么招著這個三叔了,好不容易弄完香港島的地圖回來,還沒好好休息一下,逛逛廣州城,就被無緣無故的叫過來聽了一遍雍正的禁煙諭令,自己犯了哪一條了?

    “我就是怕你沾邊兒。所以提前給你預防一下。鴉片這東西就跟魔鬼差不多。一旦沾上就再難戒除。咱們家的每一口子,我都給他念過……你四個嬸子也一樣!而且,我還把這諭令發回了邑庄一份兒。以后何家人誰敢沾梁鴉片,就逐出家門,永遠不許回來!”何貴嚴肅地說道。

    “切……”何貴說得鄭重,何進喜卻暗暗撇了撇嘴,念叨一遍剛從師雪韻嘴里學到的口頭語。四個嬸子?那几個嬸子里最小的玉拉,比他還小一歲呢!不過,不在意歸不在意,他倒是有那種越禁止反而越向往的逆反心理。因為他跟何貴也有一段日子了,已經知道,這個三叔平時地規矩雖然不嚴,可真正下令嚴禁做什么事地話,就絕不會是開玩笑,如果自己違反了,肯定會受到嚴懲。逐出家門啊!這得是多重地懲罰?

    “好了,沒事兒的話就去休息吧。過兩天再去趟雷州府……”何貴又吩咐道。

    “噢……”何進喜沒在意什么鴉片,想了一會兒就走神想著去廣州哪里玩一玩兒了,聽到何貴的話之后,只是隨口應了一聲,可是,答應的話剛說完,他馬上就反應了過來,“雷州府?”

    “是啊!怎么,有困難?”何貴問道。

    “當然有困難!叔,我可剛從海邊逛了兩個月,還沒休息一下呢!”何進喜跳著腳說道。

    “我不是讓你休息兩天了嗎?”何貴答道。

    “兩天?兩天您也好意思拿出口來?我可是忙活了倆月呢!”何進喜急道。

    “那我就讓你再多休息兩天,總共四天,成了吧?”何貴又說道。

    “我不干!”何進喜一抱胳膊,甩頭說道。

    “為啥?嫌累了?……行!你要是真覺著累了,那我就讓你多休息一個月,然后,就回老家看風景去,反正老家那邊正缺人手!””何貴淡淡地掃視了這便宜侄子一眼,又繼續說道。

    乾隆為自己登基五十年大慶了一番,可惜老天爺并沒有賞臉給他,接連降下大災!這兩個月,朝廷的邸報上接連傳來了好几個壞消息,先是三月初十日,甘肅玉門關北部發生地震,接著,湖北宜城、興化、隨州(今隨縣)、枝江發生飢荒,邸報上都直接標出了“人食樹皮”的字眼兒。這些都還不算,何貴的“老家”,陝西也發生了大災,凌汛導致黃河水倒灌,華陰、朝邑等縣共五十一個鄉村,二十余萬百姓受災,其中就有邑庄。雖然冬天水勢不大,百姓基本沒有什么傷亡,可去年種下地庄稼被這一淹,算是徹底完了!不過,與華陰等地的百姓要等待朝廷的賑濟不同,朝邑縣的百姓就好過多了。現在的何家也算是財大氣粗,在何老爺子的首肯下,何守財、何守富兄弟兩個將本來准備用來開荒用的資金拿來賑災,并按照當初的約定,在第一時間就將“租金”交到了那些受災庄戶地家里,除此之外,還拿出了一部分儲存地糧食交給官府賑災之用……總之,老何家算是盡到了鄉里鄉親的責任,也使得自家在陝西的名望上升到了一個新地高度。不過,名望有了,實際上卻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家里的田地被水毀了,需要人再重新整治,而且剛剛付出了一大筆錢糧,開荒賺錢的事情就顯得急迫起來,雖然跟赫碩色商量著。何家從華陰等地的難民之中招了不少百姓,打算雇去南泥灣,可是,人手依舊不足。

    “你欺負人!”聽到何貴地話,何進喜大聲叫道。他當然也知道家里情況。不過,庄稼雖然毀了,何家也損失了

    小的錢糧,可人都沒事啊!只要人沒事兒。他就算起到啥作用?他根本就不擅長管理什么。回去也就是一種地的壯勞力罷了。真要那樣,還不如不回去呢!……想想他們這一代,何進吉咋說也是個舉人,鄉里鄉親都知道那是“文曲星”!何進寶也在京城跟何守富開過大染坊,見多識廣,聽說還跟那什么鐵帽子王府的總管打過嘴仗,跟那位和中堂家的劉大總管一起做過生意。回到家就成了何家的大掌柜之一,也是邑庄年輕人的偶像I他何進喜學到啥了?就算明知道自己不如這兩個哥哥,可真要這樣回去,哪還有什么臉啊!

    “欺負人?我怎么聽著這話像是娘們兒說的一樣?”何貴笑了一下,搖了搖頭:“我剛剛跟孫大人商量好,打算從廣州修一條大道去雷州府,這勘測道路雖然累,可也是一場功勞。還打算讓你沾沾便宜。說不定到時候還能撈個小官兒先做著。不過,既然你不想去,我也就不勉強了!……再找人算了!”

    “啥?能當官兒?”

    “是啊!怎么了?你不是不想去嗎?問這些干嘛?”看著何進喜驚詫地表情。何貴打趣地問道。

    “我……”何進喜訕訕地笑了兩聲,又沗著臉說道:“叔,咱們是啥人呢?你可是我叔,這好事兒咋能不照顧照顧我這當侄子地?您說是不?我去,我去還不成嗎?”

    “男子漢大丈夫,說出去地話,潑出去的水!哪能出爾反爾?不行!”何貴板著臉說道。

    “求您了,叔!我的好三叔,我可是您親侄子!”何進喜哭喪著臉求道。

    “現在知道我是你三叔了?剛才咋沒想到幫你叔的忙哩?”何貴瞪眼問道。

    “嘿嘿,剛才是剛才嘛!叔,您大人不計小人過?”聽到何貴語氣松動,何進喜立即陪著笑臉說道。他不怕吃苦,不就是勘測啥道路么?只要能混個官兒,風風光光的回邑庄去,比啥都強!

    “哼……就知道你爹送你來我這兒是沒安好心!光想著氣我!”沒好氣地瞟了何進喜一眼,何貴冷哼著說道。他自然不會真個兒不讓這小子去。一來,他身邊現在沒有太多的事情,用不到什么人手,二來,許多事情也不好讓何進喜這個剛從鄉下出來的小年青出面,所以,還不如讓何進喜去鍛煉一下呢!修路從來都不是簡單地活計,雖說自己也不會讓這小子當什么總乏之類,可左右總也該能負責一些事情,何進喜如果能撐到把這條到雷州半島的道路修完,估計自己也應該能向何守富交差了!

    “嘿嘿……謝謝三叔!”知道何貴已經同意了自己的要求,何進喜一下子蹦了起來。何貴想著把他趕緊教好了好交差,他又何嘗不是想趕緊混出點兒模樣來好顯擺一下?年青,絕大多數情況下都是與“穩重”無緣的。

    “要蹦就給我滾出去蹦!別在這兒惹老子心煩!”看到何進喜一副興奮的樣子,何貴又開口罵道。

    “那我先走了……”何進喜“嘻嘻”一笑,也不等何貴回答,轉身就跑了出去。

    “臭小子!”對著何進喜的背影又罵了一句,何貴舒了一口氣,又把在外面站崗的王棧陵給叫了進來,“你去跑一趟,幫我把戴師傅請來!”

    “嗻!”王棧陵應了一聲,立即就去招呼戴文勛去了。

    ……

    “小人拜見藩台大人!”

    戴文勛是一個四十來歲的壯年漢子,模樣并不出眾。可是,此人在江湖上,確切地說應當是武林中地名頭卻是極為響亮,是心意六合拳,也就是日后人們所稱的形意拳的一代宗師。何貴雖然沒聽說過這人,可是,何家人卻知道。戴家世代富足,按理,是不會做保鏢這種行當地。然而,前几年,何貴還是普洱知府的時候,戴家遇到了大難,因為一次行商,戴文勛將一伙意圖搶劫的山賊給打了。可沒想到,這伙山賊居然糾集了一百多號悍匪,趁夜攻入戴家大宅。戴家人丁不旺,而且戴家拳的傳承十分嚴格,拳規森嚴,真傳弟子十分稀少,當地人都說“只見戴家拳打人,不見戴家人練拳”,所以,寡不敵眾之下,戴文勛與其父戴龍邦雖然沖出重圍,戴家長子戴文量卻不幸喪命,戴家老宅也被那伙賊人一把火燒了個干淨,什么金銀細軟,地契房產,一下子都沒了,可謂是家破人亡。當時,戴家正跟何家做豆油生意,剛買了大量豆油,只付了少量訂金,何守富把豆油運到之后,戴龍邦心灰意懶之下,把事情說了,說是沒錢,就想把貨退了,可是,何守富啥說也不說,把豆油一撂就回邑庄了,并且在接下來的日子里,將售給戴家的豆油降價,只收取成本。這樣,戴家借著這股風,又憑借著另外一位名叫李政的商人的幫助,得以重振家族產業。……而這一次,吳鮮陽等人在關帝廟殺人鬧事,引起了何家的警惕,生怕這伙人再來動何貴的家眷,所以,何守富才把戴文勛請來護駕。

    “戴師傅你這是做什么?我早說過了,你跟我二哥是好朋友,也就是我的好朋友,咱們自己人哪來么多禮節?……快快請坐!”朝自己行禮,何貴急忙閃到一邊,并連連說道。

    “多謝大人!”戴文勛也不做作。其實,他來到廣州已經一個多月了,何貴也找過他不只一次,兩人之間也聊過,倒也不算是太生疏!

    “戴師傅,嘿嘿……我上回說的那件事,您想得怎么樣了?”見戴文勛坐定,何貴又笑嘻嘻地問道。

    “……不行!”戴文勛似乎沒有看到何貴,眼觀鼻,鼻觀心地坐在座位上,僅僅從牙縫里崩出了兩個字。
修善難  為魔易   千年修道   不及一夜成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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