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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五章 獨闖寒風關(2)


    望著台下傲然站立的男孩,不知為何,孤正帆心中突然泛起一股無奈的酸澀感。

    天風帝國果然是人才輩出,即便是一個初出茅廬的小子,原來也可以站在自己的面前不卑不亢的。

    “你……就是淺水清的徒弟。”

    詭八尺嘿嘿一笑,露出兩排雪白牙齒:“回孤大將軍,在下就是。奉師傅的命令,來見孤大將軍,和大將軍談判。”

    “哼,我們之間有什麼好談的?惟一個字:打!”

    “大將軍有為國捐軀之忠,血戰沙場之勇,運籌帷幄之謀,慷慨就義之魂,小的歎服,但可惜天不隧人願,驚虹亡勢已定,想靠一己之力以翻天,這種情況下,莫說是大將軍您,就是我師傅也做不到。兩軍對陣,就算要打,也得有相互打得起來的資格,但是寒風關嘛,莫說是關外還有天風大軍虎視眈眈,就是沒有,只憑我師傅一個,也能順利拿下此地。”

    冰冷的眼眸中吐出一線烈火,孤正帆悶哼一聲,音波中仿佛帶著風雷陣陣,洶湧衝向詭八尺,震得詭八尺耳鼓嗡嗡之響,這位驚虹大將軍,內力深厚,功力也著實了得。

    “好大的口氣,既然這樣,何不早早拿下東部三省,與我決戰,何必派什麼特使過來談判?”

    “皆因我師傅不忍天下生靈塗炭。戰爭已經結束,師傅他老人家悲天憫人,希望早早結束戰爭,不要再死一個人了。”

    “哈哈哈哈,影兒,你聽見了沒有,淺水清竟成了悲天憫人的大善人了。”孤正帆放聲狂笑。

    孤遠影也冷笑道:“難怪能說動嚴真平叛國投敵,這小子年紀不大,口才到還不錯。不過要說這顛倒黑白,指鹿為馬的本事,這師徒倆也當真算天下無雙了。”

    詭八尺在驚虹,如今也算是小有名聲,他刺殺嚴真平,又誘使嚴真平歸降一事,使這個小家夥儼然成為鐵血鎮中年紀最小的英雄人物。此外他調換信鴿一事,因此事已屬事過境遷,也漸漸傳揚開來,就連孤氏父子也都聽過了他的名字。沒想到的是這小家夥今天會做為淺水清的特使來到寒風關,面對寒風關上下諸將,面不改色,說話自如,果然不愧是淺水清的徒弟,至少在膽色上是一脈相承了。

    詭八尺把嘴一撇:“說動一個嚴真平算什麼,我只不過是說動一個人,我師傅卻要說動整個寒風關,而你們,卻是沒有選擇的餘地。”

    此話一出,堂上轟的一下就熱鬧起來了。

    如今詭八尺面對的不僅是孤正帆,孤遠影,還有寒風內一應守關重將,步兵統領許瑞中,騎兵統領何雙祥,器械營統領方慶,工程長官南雷,地方行政官應明等一眾要員,寞子歐亦則不在列,曾經的騎兵統領,如今成了一員普通騎校,根本沒資格參加這等會議。

    面對著這樣一群人,要在他們的面前侃侃放言,不丟鐵血鎮的人,的確是需要幾分膽色的,更何況眼前的這位特使還只是個半大孩子,也就使得眾人分外有些欣賞起來,卻也因此夾雜著更多的仇恨目光。

    淺水清想憑著一個孩子的嘴,就說動整個寒風關來降,也未免太過意想天開了。

    在眾人的議論聲中,孤正帆緩緩舉起手,大家立刻停下了不滿的牢騷,可見孤正帆在寒風關中的威望依然極高。

    “人小鬼大,要不是看在你還是個孩子的份上,就憑你剛才的說話,本人就該先打你一頓板子。我之所以不這麼做,只是不想讓人說我們一群大人欺負一個孩子。”

    詭八尺的臉上依然洋溢著那人畜無害的笑容:“就算是要打板子,也總得讓人把話說完了再打不是?”

    孤正帆怔怔看著詭八尺,那一刻,不知為何,他突然明白了一件事--這一次,只怕寒風關是真得要保不住了。

    ……

    從複雜的局勢中取勝,一直都是淺水清最擅長也最喜歡做的事。形勢越複雜,局勢越微妙,參與其中的人越多,彼此間的關係越是錯綜迷亂,淺水清越是能夠順利清理出一條有利於自己的線,並順著這條線,將他想要牽絆的人牽住,想要得到的得到,想要爭取的爭取。

    對於身處絕境而誓死不降的寒風關來說,這個國家能否最後保存,其實遠比寒風關本身更重要得多。否則國已失,空有雄關天塹也再無存在的意義與必要。如今寒風關孤懸兩國之間,寒風關雖誓死不讓天風軍進入,但卻沒法消滅已經進入並掌控了國家的人。如果可以選擇,如果可以交換,他們是選擇要國家,還是選擇要寒風關?

    答案是不言而喻的。

    當所有的一切,都是為了一個崇高目的時,很多時候你就必須選擇一些下作的手段,比如交換,比如買賣。

    淺水清很清楚寒風關眾將的心思,詭八尺過來談判的目的其實很簡單:告訴每一個人,你們把寒風關交給我,我保證驚虹的獨立性不受侵犯。

    嚴真平提出的讓東部三省自治一事,便是針對這種行為,它使瀕臨滅亡的驚虹重新出現一線生機,哪怕這生機如此薄弱,如此蒼白,如此的難以維持,但是就像一個絕症病人,只要有一線生機,就勢必會苦苦維持。

    對於有愛國心態的人是如此,對於一些戰爭中存在投機心理的人來說,則是另一套做法。

    只要寒風關與東部三省自治,所有原寒風關將領,凡不願留任者,皆可赴驚虹朝中謀取高官厚職。淺水清向這的每一個人保證,驚虹國家主權獨立,孤正帆本人甚至可代替淺水清成為全國兵馬總領軍,一應屬下要員,皆可高升。

    只要孤正帆點頭,則淺水清將接管寒風關,且保留原來的所有守軍與職位!

    正如淺水清和嚴真平預料的那樣,面對這份誘餌,無論是孤正帆還是他屬下的將軍,都沒有選擇拒絕的餘地。

    這或許是這場戰爭走到現在,驚虹人所能看到的最好結果了。

    ……

    寒風關城牆上,驚虹軍旗在大風中獵獵飛揚,孤正帆背負雙手,望著遠外無盡曠野。

    十多天前,暴風軍團戰士的鮮血灑滿了這的城牆,將黑的大石塊染成一片血色,然而他們強悍的作戰能力,同樣使得寒風關守衛士兵付出重大。

    這曾經是驚虹人抵禦天風人的軍事進攻的最好屏障,一百年來,驚虹人為了對抗天風軍,一再投入巨大的財力物力,反複加固這的城牆,完善這的防禦,並最終是它成為名震天下的第一雄關。

    多年以來,有資格領導此地的,從來都是驚虹最出色的將軍,即使是在整個大陸,也都享有盛譽。

    然而誰也沒想到,終有一天,寒風關竟然會被完好無損地送出去,送到敵國人的手上。倘若當初孤正帆上任時,有人如此告訴孤正帆這座天下第一雄關的下場,只怕會被孤正帆當時就砍了腦袋吧。

    他悠悠歎了口氣。

    沒有驚虹人的支持,寒風關將士注定只有戰死沙場的結局,明成亦不再送糧食過來,方虎碧空晴也開始一反先前的頹勢,橫掃整個東部三省,借助強大的兵威力壓寒風關。寒風關一旦成為孤地,注定只有困守待死,此時此刻,淺水清的提議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你說,淺水清為什麼要這樣做?”

    他這刻問的不是別人,正是寞子歐。

    寞子歐微一躬身,回答道:“小的不知,小的現在只是小兵一個,國家大事,小人不可置椽,不敢參與。大將軍有問,小人卻無法回答,惶恐之至。”

    孤正帆歎息:“你還是在生我的氣。”

    “屬下不敢。”

    “唉,你口中說不敢,心中卻有怨氣,我不怪你。不過如今淺水清得勢,挾兵威力壓我寒風關,我卻沒個能幫我分擔主意的人。子歐啊,淺水清已經派來了使者,關中很多將領都認為淺水清的提議頗為可取,但我卻不這麼看。淺水清虎狼之人,狼子野心,好不容易拿下了驚虹,又怎麼可能輕易交出來?這半年來,他苦心經營,只怕早將整個驚虹變成他的天下了,就算我寒風關眾將回歸,又能有多大作為。不對他宣誓效忠的人,只怕永遠也沒機會起來。”

    “但是死守寒風關,糧草告磬,內外交困,同樣不是辦法。到頭來只怕守不住驚虹,反給天風軍以更多的理由和借口入主驚虹。淺水清送來的,是一份包著蜜糖的毒藥,我們卻沒得選擇,只能將其吞下去。”

    說到這,孤正帆冷哼一聲:“淺水清害我黎民,傾我國家,如今又想兵不血刃拿下我寒風關,天下豈有如此簡單之事。他以為他可以借天風軍之勢操控驚虹,再借寒風關之力脅迫天風,但只要殺了他,所有問題均可迎刃而解。”

    “所以我已經決定了,同意淺水清的提議,允許三省自立。但是淺水清進來了,就別想活著出去!哼,只要淺水清一死,則天下重歸太平,我驚虹將重獲新生。”

    “子歐啊,這件事,我希望由你來做。到那時,你親手斬殺淺水清,其名將永垂天下,我也可以為你正式請功,官複原職,你覺得如何?這也算是我對你做出的彌補吧。”

    “多謝大將軍抬愛,大將軍說怎麼做,屬下就怎麼做。”

    “好,很好。”

    孤正帆滿意地點點頭,離開寞子歐的身邊,寞子歐微微抬首,眼中是冰一般的寒冷。

    ……

    這一天,一則新的消息震驚大陸:寒風關孤正帆與淺水清達成協議。

    協議聲明,為驚虹黎民安全計,孤淺二人皆不願天風驚虹兩國再有開戰。為和平考慮,從即日起,包括寒風關在內的東部三省,被劃分為自由貿易區,實行聯合治理政策,由天風驚虹和地方聯合控製。而淺水清,則將卸任鐵血鎮鎮督一職,前往寒風關,擔負三省總督一職。

    新的鐵血鎮鎮督,將由方虎出任。



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六章 獨闖寒風關(3)


    寒風關上,軍旗飄揚,招展出一片威武雄壯之師的凜冽英姿。

    八千寒風關將士組成的兩路縱隊,由關內一路延伸到關後大道十里開外,肅穆兩旁。

    大道之央,一面飄揚著“孤”字的大纛旗下,孤正帆巍然屹立,背負雙手,他在等待。

    今天,一位傳奇英雄將要來到這,正式接掌寒風關的所有城防工作----淺水清。

    在此之前,按照協議內容,孤正帆已命令東部三省各地防衛力量放下武器,接受改編,碧空晴,方虎,水中棠開始正式接掌三省軍務。

    然而整個三省的價值,也未必比得上一個寒風關。

    這的一舉一動,無疑牽動著所有人的心。

    旭日初升,遠方的一騎快馬發出急促的得得聲,向著迎接隊伍狂衝而來。馬上的士兵來到孤正帆身前後,翻身落馬,半跪於地,大叫道:“報大將軍,沒有看見淺水清和他的人。”

    孤正帆的眉頭微微蹙起,身旁孤遠影低聲道:“父親,淺水清不會是怕死不敢來了吧?”

    孤正帆悶哼道:“他若是怕死,當初便不該有此番提議。通知下去,繼續等待,淺水清一定會來的。”

    然而在內心深處,孤正帆亦在奇怪,淺水清,你到底在做什麼呢?此時此刻,你是否真得因為害怕而打了退堂鼓?

    ……

    淺水灣。

    負手站在那片小河灘前,眼前波光粼粼,山清水秀,淺水清的心頭卻充滿了無限悵惘。

    龍困淺灘!

    這句預言就像是一個夢魘,整整纏繞著他和他的鐵血鎮一年多的時間。

    一切的一切,幾乎都是從這片小河灘上開始的,從憧憬勝利前的萬丈豪情,到驚聞噩耗時的心膽劇裂,從戰前反複推敲的縝密綢繆,到意外突起的心膽劇裂,戰場上的風雲變換快得令人喘不過氣來。

    誓死不降的話語言猶在耳,轉眼間國家易手,鐵血鎮反客為主,淺水清已經成為了這片土地的主宰者,這種從地獄到天堂的起起落落,就像是坐進了雲霄飛車般快速上上下下,揪得人心發緊,直到這一切結束時,依然滿面蒼白。

    一切就像是一場惡夢,直到最後的一刻才變成喜劇。

    如今水,還是那片水,山,依然是那片山,物是人卻非。

    曾經誓師回家的兄弟,終究還是沒法回到家鄉,哪怕他們打了勝仗,創造了奇跡。

    面對這一切,淺水清終於撲通一聲跪了下去。

    他懷抱大地,雙目中流出淚水,口中喃喃,對著天地英魂膜拜祈禱。

    “水清,不要難過了,我相信這世界再沒有一個將軍能如你般對待自己的戰友兄弟了。”身後的夜鶯忍不住勸解他。

    淺水清搖搖頭:“可我終究沒法帶他們回家。今日之後,我若成功,則從此,他們將永遠遠離家鄉,守在這片異國他鄉的土地上。也許……一輩子都沒法回家了。”

    “那就在這,為他們準備一個新的家吧。”

    淺水清一楞,回望身後。

    二百名鐵血鎮戰士正面容堅定地望著自己,他們似乎也知道,未來的路,正在離回家的目標越來越遠,卻沒有任何的動搖。

    他們跟定了淺水清。

    遠方的白影電閃馳來,正是飛雪,坐在飛雪上的是離楚。

    飛雪一回到淺水清的身邊,興奮的去拱淺水清的懷抱,離楚則跳下馬道:“孤正帆和他的人已經在二里地外等你多時了,咱們再不過去,就要被人說成是怕死畏縮了。”

    淺水清微微一笑,跨上飛雪:“孤正帆,我也的確很想早點見到他呢。”

    說著,他抽刀出鞘,大吼道:“兄弟們,跟我去取寒風關!”

    “吼!!!”鐵血鎮二百將士同時放聲狂吼,跨上戰馬,跟在淺水清的身後電掣而去。

    ……

    隆隆的馬蹄聲踏著剛烈的節奏敲碎晨藹的時候,仿佛有千軍萬馬正在衝向這,待到來得近了,才發現不過區區二百之數,之所以能有如此威勢,是因為所有的騎兵幾乎都是在以一種相同的姿勢操控坐騎,使他們的戰馬以同一個節拍揚蹄,落足,極富節奏,從而產生巨大的敲擊感,帶來赫赫威勢。能讓戰馬在如此韻律中保持著仿佛陣列前行般的姿態發動衝鋒,僅憑這一點,就充分說明了這批馬上健兒的精良水準,看得孤正帆也不由頗為動容。

    如果自己記得沒錯的話,曾經的鐵血鎮,大部分戰士原本都是步兵,沒想到只是一年多的時間,他們已經成為最優秀的騎兵了。

    為首的那員素袍白馬的騎將,清秀俊逸,姿態灑脫,跨下的戰馬更是神駿非凡,一望可知正是淺水清。

    “他終於還是來了。”孤正帆喃喃道。

    “父親,殺了他?”孤遠影急道。

    “不,不急,先進寒風關再說。肉已上砧板,何時動手,如何動手,我們說了算。”

    鐵騎迅速飆揚至孤正帆等迎接隊伍的身邊。隨著飛雪一聲長嘶,所有戰馬同時揚蹄而起,硬生生止住了強衝的腳步,巨大的衝擊性動能轉眼間消逝無蹤,所有的騎兵安靜地停留原地,仿佛從來就沒有動過一般,惟有跨下的戰馬不時發出了幾聲急促的呼吸。這種動靜之間的快速轉換,使得寒風關的士兵的臉上也閃過一絲驚詫與駭異。

    “不愧是鐵血鎮的強兵勁旅,騎術精湛,進退有度,佩服佩服。我就是孤正帆,這位想必就是以一支孤旅打得我驚虹天下大亂的淺水清淺將軍了吧?”

    淺水清微微一笑:“淺水清見過孤大將軍,百年征戰,只為一統,如今兩國終於可以罷卻刀兵,握手言和,淺水清不必和孤大將軍這等人物戰場相見,實是慶幸。”

    “不能與淺將軍沙場過招,孤某卻是深感遺憾啊。”

    “不可交手,卻可互助,無論是天風還是驚虹,周邊都有太多的敵人值得我們頭疼。若能攜手共對,守望國家,則大事可期。從此以後,天風驚虹為兄弟之邦,兩國將領,也當為兄弟才是。”

    “理當如此。”

    “既然大將軍也是一樣想法,那就最好不過了。大將軍年紀略長,水清當為弟,從此以後就稱孤兄了。”

    淺水清打蛇隨棍上,乾脆就和孤正帆稱兄道弟起來。歷史就是如此的愛開玩笑,幾個月前還打生打死的兩幫人,到了現在一見面,就已經開始論兄弟了,兄弟之誼一下子變得如此的不值錢,所有的勾心鬥角最終都化成了台面上的友愛互助。

    孤正帆悶哼一聲,顯然是不屑於收淺水清這麼一個“小弟”,卻終於還是揚起右手。

    軍中長號嗚嗚響起,那是在向寒風關內通知,他們要等的人終於來了。

    號聲一路綿延,直傳回寒風關內。

    寒風關大門全面開啟,驚虹軍旗放下,重新升起的,是天風,驚虹兩國共同的軍旗,巨大的淺字和孤字分左右招展,兩列騎兵再度從寒風關內衝出,分列兩側,此時,孤正帆已經與淺水清並肩而立,一起向著寒風關內走去。

    雖是並肩同行,這兩個人的心中卻各自打著算盤。

    他們互相看著對方,觀察對方的神態,舉止,氣度從容,卻暗中警惕。

    孤正帆知道淺水清既然敢來,暗中就必定有所依仗,淺水清也知道,孤正帆就算被迫同意協議,只怕心也另有打算。不過他們都是臉上掛著笑,懷中揣刀子的人,不到最後時刻,誰也不會輕易就把底牌掀出來。孤正帆勝在這是他的地盤,淺水清則勝在他已經掌握了整個驚虹,就算對方要動手,也會顧忌多多,絕不會在太多人面前除掉自己。

    因此這兩個人都在彼此擔心,算計對方,又防備著為對方算計,口中卻是稱兄道弟,態度熱情,仿佛之前從未發生過任何不愉快的事。

    “有一件事情,孤某到現在還是很不明白,既然今天將軍來了,又以我為兄,那麼還想請將軍為我解惑。”孤正帆貌似隨意道。

    “孤兄盡管問。”

    “為什麼要提議寒風關自立?”

    “打不過孤兄,只能如此。”

    孤正帆仰天哈哈長笑:“淺水清啊淺水清,我沒有小看你,你卻小看我孤正帆,這可算是做兄弟的道理啊。當初你以一支孤旅,都能在我驚虹縱橫來去,怎麼如今坐擁天下,反而對一個小小寒風關無能為力了呢?寒風關之險,針對的是天風而言,其後方防禦其實薄弱不堪一擊,你若親領大兵,與暴風軍團夾攻此地,我孤正帆自問沒有勝算。但為什麼你要一敗再敗?”

    “坐擁天下的,是野王,是梁王,但不是我淺水清。”淺水清不動聲色的先指出孤正帆的一處語病,然後才回答道:“大將軍當也明白,指揮大軍作戰,與指揮小部隊作戰,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概念。大軍作戰,攻城奪地,搶關占要,不以一城一地得失為己念,需要顧慮的是整個戰略大局。水清雖在戰術指揮上略有心得,但在整體布局方面依然欠缺火候,不能與孤兄這等人物相提並論。拿下霸業城後,驚虹國中百廢待興,繁瑣不斷,光是處理這些事就讓小弟我頭痛欲裂,因此軍事上的指揮略有不到,也是正常而自然的。為天下黎民蒼生計,盡快恢複和平,還百姓一份安寧,我就只能做這般選擇了。”

    “為天下黎明,還百姓安寧……”孤正帆頗為玩味的咀嚼著這兩句話,臉上露出詭異的色彩:“我沒想到,淺將軍竟是個愛民如子的好人呢。”

    “如果可以,我希望天下百姓都能有福。”淺水清正色回答。

    “可我驚虹百姓死難無數……”

    “天意弄人,形勢所迫。”

    “這麼說來,將軍是堅持對我寒風關無可奈何,才出此下策得嘍?”

    “正是。”

    “好!希望蒼野望也能相信你說的話吧。”孤正帆冷笑道:“淺弟,寒風關離此還有十里地,咱們要加快進關了。我聽說飛雪是天鬃馬王,不如今天就讓我見識見識。我的這匹馬……叫踏雪。”

    “希律律!”飛雪一聲長嘶,顯然是對孤正帆愛馬的名稱表示出極度不屑。它四蹄揚起,衝著寒風光狂奔而去,孤正帆策馬揚鞭,緊追其後。

    望著淺水清灑脫飄逸的背影,孤正帆眼中的殺機卻是越來越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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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七章 獨闖寒風關(4)


    風凜冽,戰旗飄揚。

    遠方,兩騎飛駿以風馳電掣般的速度向著這而來……

    直衝關內。

    “嘩!”金鐵交鳴的脆響撕裂寧靜,數萬將士冷酷站立,望著那個以一己之力將自己的國家絞得天翻地覆的男人。

    “嘶!”一聲戰馬長鳴,飛雪揚蹄而立,先一步進入關中的淺水清淡漠回首,看向身後的孤正帆,眼神中露出淡漠的微笑:“不好意思,孤大將軍,我贏了。”

    孤正帆冷哼:“只差一步。”

    “一步已夠。”

    是啊,一步已夠。贏了就是贏了,輸贏往往只在一線之間。不是不知道淺水清暗中已經給他留了面子,但他還是吃吃地苦笑起來:“淺水清,你真得很狂妄。狂妄到你竟然敢在這種情況下,還試圖兵不血刃下我寒風關。我不知道你憑仗的是什麼,但是你既然來了,我就不能讓你再活著走出去。”

    說到這,孤正帆眼中仇恨的火焰已熊熊燃燒起來,先前的虛偽客氣終於在這刻全部撕裂,眼神中蘊含的殺意直欲將人撕裂在風中。

    “放閘!”孤正帆突然大吼。

    身後寒風關的大門處,轟隆隆一聲巨響,鐵閘放落。斜刺衝出一支飆悍重甲鐵騎,手持長矛團團圍住關內淺水清一行那可憐的二百人,正是孤正帆最為倚重的親衛隊--血殺衛。

    離楚迅速張弓,勁箭直指孤正帆。

    但是早有準備的一批血殺衛士兵同時擎起戰盾,將孤正帆護得嚴嚴實實,不露絲毫縫隙。

    “鏗”的一聲清脆鳴響,孤正帆戰刀出鞘,劍指淺水清,嘶聲狂吼道:“淺水清,你肆意屠戮驚虹,殺我百姓無數,害死先王,盡誅王室,今天竟然還有膽子進寒風關。你也太欺我驚虹無人了!兄弟們,給我把他拿下!”

    鐵血鎮二百護衛也同時拔出武器,但是他們的身邊,密密麻麻全是血殺衛戰士,離楚的弓不停地指來指去,卻不見有任何一人後退,剛剛還談笑風生的雙方,立成僵持之態。

    淺水清的眼中卻閃過一絲同情與憐憫:“孤大將軍,你可知眼前的這種情況,其實正是我所不希望發生的。”

    孤正帆扭曲的臉,盡瀉心中仇恨:“你怕死了?”

    淺水清搖搖頭:“我若是怕死,又何必來?我只是同情你,一個國家英雄,最終卻將為千夫所指,成為亡國禍首。”

    孤遠影大吼:“淺水清你少來放屁,只要殺了你,所有協議便會自動作廢!鐵血鎮依然身陷絕境,驚虹也依然是驚虹,永不會向天風稱臣!”

    “那麼梁王呢?你們打算怎麼做?殺了他?還是繼續遵他為主?”

    孤遠影一滯,竟帶著些驚慌的看向他父親。

    是啊,淺水清死後,梁錦會怎麼做?

    孤正帆冷冷道:“我知道你在來之前肯定有所準備,但是我早就決定了,新王所為,乃是王室紛爭,外人不宜插手。我輩將領,將繼續忠誠於梁王,為其效命。殺你之舉,是為清君側,我們不會謀反,只會矢志守國。”

    淺水清搖了搖頭:“既要清君側,就當斬草除根。嚴真平不死,鐵血鎮不滅,你如何能安心。你要對付他們,梁錦又如何安心?”

    孤正帆一呆,淺水清已經向著離楚點了點頭。

    離楚冷哼一聲,突然將手中長箭向空中射去,那一箭,竟是一支信號傳令箭。

    孤正帆臉色微變,只見東西兩端,同時射出兩支眼花燦爛的火箭,直入空中。大批的喊殺聲時突然響起,向著寒風關蔓延狂軍。

    一名傳令兵飛馬從關口處奔來,衝到混亂的人群中,跳下馬來跪叫:“大將軍,暴風軍團突然率兵殺來,正快速逼近我關。”

    後方又有傳令兵急叫道:“大將軍,方虎率領鐵血鎮一萬士兵出現在關後,已經做出強攻姿態。觀其後方煙塵,當是還有後援。”

    “報大將軍,後方有王旗出現!”

    一條又一條震人心魂的消息在這刻同時送到孤正帆的耳中。

    梁錦,他竟然親自來了!

    ……

    寒風關內,僵局依舊。

    二百名鐵血鎮將士被血殺衛圍得是水泄不通,但是整個寒風關卻又被暴風軍團和驚虹人自己的士兵弄得腹背受敵。孤正帆試圖借此機會誘殺淺水清,淺水清卻也同樣借此機會,先不戰而取東部三省,然後一路悄行潛伏,直到這刻襲殺而至。

    擺在寒風關面前的,如今這有兩條路:一,與敵同歸。二,不戰而降。

    孤正帆仰天狂笑起來:“淺水清,這就是你機心處慮所謀劃的後招嗎?老實說,我早就想到了。可就算你能拿下寒風關又怎麼樣?你今天還是一樣要死在這!只要殺了你,就算是為我驚虹千萬百姓報了仇。縱然我寒風關所有將士集體死在此地,我們也無怨無悔!”

    淺水清冷冷道:“有這種想法的,怕是只有你一個。”

    孤正帆怒視淺水清:“胡說!我寒風關戰士,視死如歸!兄弟們,告訴我你們願不願意跟我孤正帆一起去死?!”

    “我們願意!”血殺衛同時放聲狂吼。

    然而就在這時,一聲輕微的歎息傳來:“我不願意。”

    那劃破天際的一道亮光在孤正帆的眼前一閃,寒氣逼人,一把長劍竟從後方正正駕在了孤正帆的脖子上。

    與此同時,孤遠影,等孤正帆身邊的一幫幹將,竟同時受製。

    正是寞子歐。

    “子歐,你!”孤遠影大叫起來:“你瘋了嗎?”

    “我比任何時候都清醒。”寞子歐冷冷道。

    他盯著孤正帆的眼睛,眼神中同樣充滿了仇恨與憤怒,竟絲毫不作退讓。

    大批的鬼騎兵突然現身,從外圍包住了血殺衛。

    孤正帆怒視寞子歐:“你果然還是要背叛我嗎?”

    寞子歐苦澀的笑:“大將軍,從我從軍入伍的那天起,我就一直跟著你。你教我兵法,帶我打仗,就像父親一樣疼我照顧我,我也一直把你當父親看。可是我從未想過,有那麼一天,你會為了自己的前程把我拋棄。中秋一戰,我寞子歐奮勇救主,換來的是什麼,你不會沒看到吧?”

    孤正帆歎了口氣:“我知道是我對不起你,可是就為這,你就可以不顧一切,背叛國家了嗎?”

    寞子歐搖搖頭:“大將軍,背叛國家的是你才對。”

    “你說什麼?!”孤正帆怒吼。

    “大將軍,此時此刻,殺淺水清已經於事無補。陛下如今就在寒風關後十里外紮營,禦駕親征,帶了有二十萬大軍。暴風軍團十五萬主力盡在關外,而我寒風關內卻只有十萬人,且糧草即將告磬。你現在要是殺了淺水清,寒風關下一刻就只有覆亡之局。寒風關若亡,天風軍從此便可長趨直入,我驚虹百年基業便將毀於一旦。你說,叛國的那個到底是誰?”

    孤正帆一滯。

    寞子歐繼續道:“大將軍曾教導過我,國家利益之前,沒有個人感情。淺水清雖是禍害我國之罪魁禍首,但現在同樣也是救萬民於苦難之唯一一人。為國,我當跟隨他,為自己,我也當跟隨他。我不願做小人,卻也不想再當君子,既然如此,就跟隨淺將軍也未嚐不可。將軍曾向我等許諾,只要我幫將軍完成占領寒風關一事,驚虹就依然是驚虹,每年只需交納一定錢貢,則國家黎民皆可保。天風人若要再度攻打驚虹,淺將軍就是保我江山之最大屏障,誓與我驚虹人站在一起。”

    “你相信他?”

    “我沒有選擇的權力,你今天若殺了他,驚虹亂局便無人能止,天風大軍壓境。。。僅靠寒風關,沒有國家支持,我們守不住。與其讓人搶走,不如地方自治。”

    “你最好別忘了,烈狂焰的那一箭,是你射的!淺水清中秋之戰未竟全功,也是因為你的破壞,你就不怕他將來報複你?”

    “淺水清如果是這種沒有氣量的小人,也就不該有今天這般成就。”

    孤正帆徹底無言。

    他看著淺水清,對方微笑不言,他終於仰天哈哈大笑起來:“淺水清啊淺水清,你果然還是有一套的,連寞子歐都能被你買通。但是你以為用寞子歐就能要挾我的話,那就大錯特錯了。我寒風關將士,忠勇愛國,願為國捐軀,今天就算他寞子歐把劍駕早老夫的脖子上,我也先要了你的命。來人!給我殺了淺水清!”

    “大將軍!別再執迷不悟了!”寞子歐大叫道,執劍的手因用力過度而發白:“寒風關將士今天要是全員戰死在這,明天誰還來守關?你真想讓整個國家因為你一時的痛快而毀於一旦嗎?”

    “殺了淺水清,老夫自然會向陛下請罪,只要陛下不打寒風關,僅憑暴風軍團,他們拿不下寒風關的。”

    寞子歐苦澀笑道:“這是不可能的。就算陛下不打,我們也守不住的。”

    “你說什麼?”

    下一刻,寒風關城頭再起風雲。

    上萬寒風關士兵突然同時出現,張弓搭箭,對準了城樓下的血殺衛戰士。

    孤正帆愕然木立,放聲狂叫道:“許瑞中,何雙祥!你們兩個混蛋也背叛我了嗎?”

    城頭上許何二人冰冷的聲音傳來:“大將軍,其實早在三天前,淺將軍特使詭公子就已經與我等談攏。只要淺水清不死,天風軍就永不會進寒風關一步。可淺水清若死,則驚虹必失。”

    “淺水清已再調都市聯盟十萬傭兵秘密進入我驚虹各地,並發出指令,一旦其人身死,各地傭兵將對我國國民大開殺戒,重現半年前我驚虹噩夢。大將軍,為國,為家,為天下黎民,為我們自己,淺水清都不能死。”

    “關內尚有五千原鷹揚戰俘,早已被寞將軍秘密放出,隨時可以秘密暴動,配合外部天風軍主力攻城。就算你現在殺掉淺將軍,並說服陛下不攻此地,也不可能保住寒風關了。如今唯一之法,就是你立刻按協議所言,讓位淺將軍。我寒風關守軍繼續堅守此地,為國之門戶,雖名為自立,卻將繼續阻擋天風軍腳步於國門之外。”

    “淺水清既肯親身前來,已證明其誠意所在,請大將軍謹慎抉擇,勿要將國家再次拖入戰火之中了。”

    一聲聲話語,如催命符,聲聲擊打在孤正帆的心中,孤正帆怔怔地看著淺水清,對方的臉上,斯文笑面上充滿了自信。

    一如他當年說服易星寒一樣,淺水清不惜以身涉險,就是因為他早已經準備好一切。

    一旦淺水清死了,整個驚虹都勢必完蛋!

    就算寒風關十萬守軍可以不顧自己的生死為國捐軀,又怎麼可能連自己的家人老小的性命都不管不顧?真為殺一個淺水清而受覆巢之禍,沒人會接受的。

    此刻甚至連血殺衛的許多戰士,都放下了手中的長矛,用無盡希冀的目光望著自己。

    突然間,他感到心中是一陣無盡的疲憊,這一次,終究還是讓淺水清贏了。

    但他卻不覺得有絲毫奇怪,國家形勢如此,想要逆天而行,終究太難太難。

    ……

    淺水清看著孤正帆,輕聲道:“大將軍閣下,請不要再猶豫不決了。驚虹依然需要你,我所做出的承諾,也依然會奏效。未來的全國兵馬總領,除你之外,再無他人合適擔當。還請大將軍閣下好好抉擇,你我之間前怨盡釋,從此攜手並肩,共抗強敵,豈不是更好?”

    孤正帆嘿嘿笑了幾聲:“我沒有小看你,卻還是小看了那個小兔崽子。我竟然忘記了,當初就是他,說動了嚴真平降了你的。沒想到這個小東西,竟然就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又策反了我的人。”

    他終於想明白是誰在其中搞的鬼了。

    詭八尺的身影在城頭顯現,對著孤正帆做了個鬼臉,神情得意洋洋。

    淺水清淡淡道:“其實有些事,並不是那麼困難。只需要向他們陳述厲害,道明事實,一切自然就水到渠成了。寞將軍,許將軍,何將軍都是愛國之人,他們自然不會接受國破家亡之結局。但是我知道大將軍心高氣傲,怕是不肯接受我的提議,因此只能先下手為強了。有得罪之處,還請見諒。”

    淺水清繼續道:“孤大將軍,如今兵變之勢已成,寒風關內外交困,孤大將軍若肯命令手下放下武器,立刻歸降,我可以向大將軍保證,一切都將既往不疚。只要寒風關歸我掌管,我還可以保證暴風軍團將會立刻撤退。寒風關將高枕無憂。”

    孤正帆搖搖頭:“我就算不投降你,你也不會把寒風關獻給天風軍對嗎?”

    淺水清一楞,孤正帆哈哈大笑道:“淺水清,我算是看出來了。你果然和蒼野望之間有問題。好,很好,既然如此,寒風關就交給你又何妨。”

    說著,他大吼道:“血殺衛兄弟,全體放下武器!”

    呼啦啦一連串的武器拋落聲響。

    孤正帆悲哀地看著自己的兒子:“遠影啊,淺水清是個人物。許瑞中何雙祥他們都是蠢貨,不知道就算今天寒風關不下,他朝我驚虹依然難逃覆亡之局。不過淺水清這個人,絕不是甘於久居人下之輩,你不妨跟著他,看看他將來到底如何。我敢斷言,他和天風帝國之間的決裂,乃是遲早之事。到時,或許就會是我驚虹人唯一的機會。”

    “父親!”孤遠影驚叫。

    孤正帆已仰天長嘯道:“我孤正帆縱橫一世,從未服過什麼人。不過今天,我服了你,淺水清!但是你想要讓我投降你,為你擺平國內麻煩,那是在做夢!淺水清,我在地府看著你,等著你,到時候我們在地獄再決一死戰!”

    說著,他一把抓住寞子歐駕在自己脖子上的劍,狠狠地向著自己的脖頸用力壓下。

    血光四濺!


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八章 敵退我進


    風雪宮。

    “你說什麼?”

    酒花激蕩起迷離的水霧,伴隨著一聲攜帶風雷之勢的怒吼,回蕩在勤政殿上。

    “回陛下,淺水清已於六天前正式宣布全面接掌寒風關及東部三省,自任三省總督之位。如今他正重新整合寒風關防衛力量。”

    公孫石顫顫驚驚地回答。

    “如何整合的?”陰冷之氣從蒼野望口中絲絲噴出。

    “全面……加強城關防衛……”說這句話時,公孫石嚇得心都快跳出來了。

    “哼!”蒼野望一拳擊打在龍案上,發出轟然一聲巨響。他心中之怒蓬勃如潮。

    公孫石急急道:“淺水清已經命人送來請求,希望陛下能正式承認他的總督身份。陛下,淺水清此子居功自傲,行為跋扈,薄立微功便目無餘子,他竟然就敢納驚虹土地為己有,如今更是向陛下提出如此要挾,簡直是視我天風法紀如無物。陛下,驚虹雖然稱屬,可是寒風關一天不割讓給天風,我帝國對驚虹的震懾就不夠。淺水清雖占雄關,卻擁兵自立,當立刻喝止其行,然後下令他盡快回到蒼天城,重歸暴風治下啊!”

    “不!”蒼野望急忙搖頭:“淺水清本不是權欲熏心之人,否則當初就不會主動求取公主。他現在這麼做……只怕是他已經知道瀾兒幹得那件蠢事了。”

    公孫石心中一凜:“那就更要早早下手對付他才是,否則任其坐大,必成國家大患啊。將來太子登基,淺水清必反!”

    “放屁!”蒼野望突然怒吼道,堂堂皇帝口出髒言,嚇了公孫石一跳,再不敢多言。蒼野望眼中殺機連閃,卻終於還是道:“傳朕旨意。”

    “是。”

    “今有鐵血鎮督淺水清,一代將才,蓋世英豪。自從軍以來,戰無不勝,攻無不克,揚我天風軍威,震我帝國民心。戰止水,敗驚虹,寒敵膽,顫敵魂,一支孤旅轉戰天下,傲視天下群雄,當為我帝國戰將之楷模。如今驚虹稱屬,寒風關自立,天下再無敢與將軍抗衡之人。既如此,當嘉獎其功,以慰英豪。今起,拜淺水清為天風帝國鎮遠大將軍,封龍驤候,領寒風關及驚虹三省,總領一地軍政要務,無事可不必來朝。鐵血鎮諸將英勇善戰,皆為帝國英豪,亦當重獎,賜國士之號,贈鐵血第一鎮金匾,賞千金,所屬官兵皆封一級,方虎之鐵血鎮督之位……予以承認。”

    “陛下!”公孫石聽得大駭,怎麼也沒想到蒼野望竟然會做出這樣的決定。

    那一刻,蒼野望苦笑著回答:“非如此,無法對帝國將士交代啊!”

    是啊,非如此,無法向帝國將士交代。

    以淺水清和鐵血鎮所立的功勞而言,真正是無論怎樣的封賞都不嫌過分的,前梁一統雖未能在名義上予以完成,但從這刻起,天風帝國已經等同於全面控製了前梁舊土,而這一切,都只能歸功於淺水清。不管蒼野望心中怎樣忌憚淺水清,他終究不能不承認淺水清的功勞,不能不對其做出封賞。畢竟現在的淺水清,已經成為實質上的驚虹主人,激怒了他,且不說對驚虹的控製力將大大減弱,僅是國內眾將的反應,就足夠令人頭疼。

    蒼野望不想,不願,卻不能不做。

    如果說以前淺水清是在用未來的功勞吊自家君主的胃口,那麼現在的淺水清就是用自己的實力和名望來逼他,這正是朝堂風雲中最明顯的趨勢。官卑位低者,以阿諛奉承之道迎而上之,功高位顯坐擁強兵之人,則可以勢壓之。很多時候開國將領之所以會被君王屠戮,往往也就是因為這樣的原因,大凡開國將領者,皆居功自傲。可惜淺水清本不是這樣的人,卻因為形勢所迫,而最終只能選擇走上這條路。

    由這一天起,在天風帝國的承認下,淺水清正式擁有了掌控寒風關的大義名分。

    寒風關宣布三地自立,淺水清出任總督,這意味著從這一刻,淺水清已經開始裂土封王,成一地諸侯了。

    天風帝國百年歷史,從不許有領兵大將在外稱尊的現像出現,帝王把持最高軍權,怕的就是地方勢力割據。而如今,淺水清成了打破第一個慣例之人。

    但是對淺水清來說,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

    寒風關城頭。

    寞子歐的目光幽寒若水。

    曾幾何時,他也渴望為國立功,像一個真正的英雄般殺出國門,一統大陸。

    然而去年中秋的那場戰爭,卻將一腔熱血徹底凍結,一顆英雄心亦隨之死去。

    不是不理解,不是不明白,官場黑暗,政壇詭異,但自己卻終究還是太相信有功之臣當不予薄待,過分信任了自己的君主。

    然,一切在那那天之後,都改變了。

    他也曾迷茫,亦有彷徨,不知該如何是好,直到霸業城的消息傳來,舉國震驚,孤正帆誓死不降,寒風關被逼自立,他才終於意識到,這個世界,梟雄永遠比英雄更容易有好結果。

    所以當詭八尺找到他,希望他能和淺水清攜手合作時,他幾乎不需要太多顧慮,就點頭同意了。

    為黎民,為自己,這都是最好的選擇。

    然而那一天,孤正帆倒下去的時候,他的心突然顫了一下。

    曾經的怨懟在那刻一起煙消雲散,他再度想起的是在孤正帆的指揮下縱橫沙場的一幕幕情景。

    “還在痛恨自己?”身後想起淺水清的聲音。

    “對我來說,孤將軍就是我的父親,兄長,老師,我尊重他,敬佩他,跟隨他,但最終,他卻死在了我的劍下。”

    淺水清輕輕歎了口氣。他來到寞子歐的身邊,扶著那厚厚的石牆,悠悠說道:“義父重傷的那天,我去看他。在我發現原來那一箭是你射出來的之後,我曾立誓要殺你為義父報仇。可義父卻對我說,戰爭中沒有私人恩怨,這一箭是寞子歐射得也好,是無名小兵射得也罷,都沒有必要看成是仇恨記掛在心。他教導我,身為軍人,我們當忽略生死,只重勝負。”

    說到這,淺水清看向寞子歐:“中秋一戰你幹得不錯。聽說第三次圍剿也是你獻計獻策?”

    寞子歐點點頭:“可惜搭上了南宇,卻沒能把你怎麼樣。”

    淺水清笑了:“你是我目前所見過的最有戰爭天賦的少年英傑,不錯,真得不錯。鐵血鎮,除了空晴之外,恐怕無人夠資格做你的對手。只是碧空晴心性太過狠毒,大局觀有所欠缺,氣量較窄,你卻沒他這個毛病。子歐,未來驚虹,怕是還要以你和孤遠影為新的領軍人物了。我不希望你因為孤正帆的死,而過於耿耿,平白挫了銳氣。”

    “我的銳氣,早在中秋之戰後,就已全無。”

    “這正是你最大的不足之處。身為沙場戰將,只勝不敗,是為大忌。沒有經歷過失敗的將軍,就算有著再高的威名,也很有可能因為一朝戰敗而威嚴盡喪。我曾經以為老天給我的磨難,是對我不敬上天的懲罰,但是後來我才明白,那其實是他給我的最大的財富。一支經歷不起失敗的軍隊,是永遠沒資格號稱鐵軍的。所謂的鐵軍,不僅僅需要鋼鐵的身體和強悍的戰鬥能力,最重要的,是要有著鋼鐵意志。子歐,告訴我,你還有決勝沙場的勇氣和那百折不撓的鋼鐵意志嗎?”

    寞子歐微微一楞:“那就要看,和什麼人打了。”

    淺水清神秘地笑了一笑,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是淡淡道:“天風帝國來了陛下的旨意,野王已正式承認我在寒風關的領導權,並加封賜賞,告訴我,這是好事還是壞事?”

    寞子歐認真的想了想,然後才道:“如果是在去年中秋之前,我會回答這是好事。但是現在我明白了,這是最糟糕不過的壞事。”

    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拍拍寞子歐的肩膀道:“你終於醒悟了!”

    是啊,終於醒悟了。

    允許淺水清自領一地,劃土為王,成一地諸侯,蒼野望如今怕是已經將淺水清看成未來最大的敵人了吧?

    “你打算怎麼做?”寞子歐問他。

    他沒有問淺水清為什麼會這樣,因為他知道,對他而言,他和碧空晴一樣,只能是跟隨淺水清的腳步走,而非跟著整個天風帝國。既然如此,誰是誰非,就不再重要了。

    那個時候,淺水清悠悠回答道:“官場之爭便如逆水行舟,不進則退。以前我並不明白,為什麼很多高官顯貴在已經有了熏天權勢之後,還會貪得無厭,一再求上,但現在我明白了。走到這個位置上,無論任何人,都沒有後退的資格。退了,讓了,就等於是死了。陛下對我讓了一步,我卻不能不進一步啊……”

    他看著寞子歐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敵,退,我,進。”

    以強勢手段得來的權利,通常只意味著一件事----從此以後再無轉圜餘地,除了強硬還是強硬,除了權力還是權力。蒼野望既然在淺水清的兵威下低了頭,淺水清該做的就不是客氣,說好話,退一步海闊天空,而是立刻爭取更多更大的權力,否則總有一天,蒼野望這種梟雄君主,會騰出手來親自對付他。權力爭奪就像一道螺旋上升的階梯,開始了就沒有後退的可能,直到某方徹底失敗。

    淺水清既然選擇了這條路,就再不能後退了。

    ……

    8月4日,淺水清向寒風關外的暴風軍團送來一封請函----邀請暴風軍團蒼瀾以下所有旗以上將領前往寒風關做客,同時洽談鐵血鎮將士的歸屬問題,以及日後寒風關與天風帝國如何進一步開展合作的具體相關事宜。

    梁錦在寒風關外打了個轉就回了霸業城,如今東部一帶,生殺大權悉由淺水清掌控。

    這份請函,一下引起了暴風軍團全軍團上下的震動。

    一派人激動雀躍,主要以暴風三縱為首。百年以來,無時無刻不想著打進寒風關,帝國軍人從來都沒有忘記過正是這道城關,攔阻了天風人統一大業的百年夢想。而今,他們卻可以光明正大的進去,俯視天下了。

    另一派人則惶恐不安,以蒼瀾,舞殘陽和劫傲等人為首。鴻雁未死,淺水清必定已然知道當初兵困驚虹的真相。這一次,淺水清可是擺了一份鴻門宴在等大家。然而淺水清宴客的理由,卻是光明正大,想要不去,怕是缺乏足夠的借口。他們很懷疑,淺水清到時候是否會直接將舞殘陽等人砍殺當場,祭他鐵血鎮戰死將士之英靈。他真要這麼做的話,到時候也只需要把事情推到所謂的少數不服管治,心懷故國的驚虹士兵身上。

    而對淺水清來說,這一次的鴻門宴,他不僅要和舞殘陽,劫傲,蒼瀾等人好好清算一下前面的總帳,更要進一步鞏固住自己的兵權。

    自他以下,所有鐵血鎮將士期待已久的一刻,到現在才終於來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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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三十九章 鴻門宴(1)


    寒風關外,一支騎隊正在緩緩靠近。

    那飄揚的大旗上,寫滿了舞,劫,計等人的名字。騎隊中央的大纛下,一身戎裝的蒼瀾臉色有些灰白。

    在他的身後,跟隨著的是舞殘陽,劫傲,計顯宗等人。盡管是一身披掛,卻掩不去他們內心中的慌張,那是心虛的表現。按照天風軍規,就算是當朝太子,成為暴風主帥之後,凡事也必須以軍人的要求約束自己,不可乘車駕,必須著盔帶甲,作戰時甚至必須親自上陣,戰死時地位待遇與將領等同。

    這種殘酷嚴苛的規定,讓子孫們在鐵與血中成長,是天風帝國歷代皇帝能夠成為有為之君的一個基本保證,盡管他使自己的子孫後人極易陷入危險境地,但對皇帝們來說,兒子容易得,一個優秀的繼承人卻是難得的。

    寒風關如今已遙遙在望,曾經多少次渴望著拿下此地,可如今真有了機會光明正大進入這,很多人的心中反而打起了鼓,揣揣不安起來。

    站在城頭上,冷眼看著那支騎隊的靠近,淺水清的嘴角邊帶了一絲不屑的冷笑。

    他們果然還是來了,盡管心不甘情不願。

    “師傅,還真讓你說對了,蒼瀾還有舞殘陽他們竟然都來了。”詭八尺興奮地叫道:“師傅真是神人,你怎麼知道他們不會怕死不敢見你,找種種理由推脫呢?”

    “那是因為他們的心中還有僥幸的心理。”淺水清淡淡回答:“天風帝國,以武立國,最崇尚的就是不怕死的好漢子。身為暴風軍團的軍帥,主帥,面對這種邀請,無論以怎樣的理由推脫,都逃不掉一個怕死的罪名。這個罪名,沒人吃得起。蒼瀾是我帝國太子,同時也是我軍中主帥。先皇有遺訓,凡繼承大統者,當謀勇兼備。臨陣畏縮者,不配為軍中主將,更不配領袖天下。因此我輩先皇,從無怕死之人,今天這場鴻門宴,無論他蒼瀾如何害怕,他都沒有逃避的借口。至於舞劫二人,他們或許就是把希望放在了太子的身上,相信只要我不敢動太子,那他們也就不會有事,何況還有計顯宗在旁邊為我搖旗喊。”

    詭八尺嘿嘿一笑:“可惜,他們不知道世上有許多事,是可以比死更可怕的。”

    淺水清默默地望著舞殘陽和劫傲,卻再不發一言。

    那一刻,無數慘死在驚虹的士兵的身影紛紛重現。老薩,杜康,石頭,宗卓,韶飛志,那一張張浸染著無數血色風采的面容在眼前飄過,那碎裂的肢體,滿目淒涼的戰場,還有那血肉橫飛的歲月,甚至姬若紫雲霓他們千里奔波,為救夫君而拋頭露面,還有燕子嶺,摩雲峰,秋水渡,等一處處天絕險地,一場場生死惡戰,死去的近四萬鐵血鎮將士,那看上密密麻麻數都數不來的靈牌,所有的犧牲,幾乎都是因為這幾個私慾過盛的家夥。

    軍人們在戰場上可以和對手打生打死,但是戰鬥結束後卻可以互換食物,那是因為國仇不等於私怨。也因此,軍人們最痛恨的,不是在他們對面和他們拚命的對手,而是在那背後捅刀子的仇人。他可以原諒和收服寞子歐,可以和格龍特合作,甚至可以對計顯宗都大度放過,但是舞殘陽和劫傲,他卻恨得痛心徹骨,恨得咬牙切齒,恨得睡難安寢。

    對淺水清來說,如果這世上真還有什麼人值得他徹骨痛恨,那這個人不是計顯宗,不是格龍特,不是寞子歐,也不是南無傷,恰恰就是那兩位軍帥。

    而現在,他們終於即將落入自己手中了。

    舞殘陽他們想得沒錯,淺水清的確不會膽子大到要殺太子的地步,但是這並不意味著他就不能教訓這兩個混蛋,有些痛苦,本就比死更甚。

    孤遠影匆匆從城牆上奔了過來:“報將軍,他們已經來了,總計帶來五千人。”

    自孤正帆死後,孤遠影悲痛欲絕,但是孤正帆的臨終交代,卻是讓他必須聽淺水清所命。他也知道如今的寒風關,如果沒有淺水清坐鎮,只怕天風帝國會立刻大舉入侵,曾經的滅國禍首,最終卻反而成了保護家國不滅的守護神,想想亦覺得哭笑不得,卻最終不得不選擇聽令行事。

    不過與寞子歐不同的是,孤遠影之所以肯跟隨淺水清,最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家國大義的想法,也不是因為他父親臨終的囑托,而是徹底地對自家君主失去了希望與信心。

    只要一想到自己的主子竟然會主動賣國,他的心就像被刀紮了一樣的痛。也因此,這一腔忠心無處可去,便只能轉移目標。淺水清雖是敵人,但至少他是個英雄,且對自己的戰友兄弟從無虧欠,若跟了他,就算未必能保驚虹,天風帝國卻也未必能有好日子過。

    讓曾經的盛事帝國變成一片瓦礫廢墟,是孤遠影最願意看到的事,而在他知道淺水清與蒼野望之間出現了某種問題之後,他便將所有的希望放在了淺水清的身上。

    淺水清身後的寞子歐冷哼出聲:“好大的陣仗呢。”

    淺水清冷冷道:“可惜,我寒風關並未準備這許多夥食。遠影,跟我去迎接。子歐,等騎隊進來後,把那五千人全部給我攔在外面,不許進入。八尺,離楚,你們留在這。”

    “是!”眾人同聲回喝。

    下一刻,寒風關大門洞開,一飆鐵血精騎從關內旋風般衝了出來。為首者,身披水雲戰袍,胯下天鬃馬,正是淺水清,威風凜凜,英姿颯爽。他的身後還跟著五百重甲騎兵,正是血殺衛。如今血殺衛的領導,已經成了孤遠影,代替其父,成為寒風關內最強戰力的擁有者。

    鐵騎瞬息間衝至彼處,淺水清勒馬揚蹄,身後數百騎兵同時停下,動作整齊劃一,充分顯其紀律嚴整,即使面對的是昔日的死敵仇人,他們還是能夠保持冷靜。

    淺水清坐在馬上,遙遙向蒼瀾拱了拱手道:“鎮遠大將軍龍驤候淺水清見過太子殿下,因盔甲在身,行禮不便,還請殿下海涵!”

    對於淺水清的倔傲無禮,所有人的臉上都微微變色,蒼瀾的臉更是變得難看之極,卻終究只能道:“既然如此,那就免禮吧。咱們就按軍中的規矩來好了。”

    說著,淺水清向孤遠影點點頭,孤遠影回首高叫:“迎客!”

    嗚嗚的號角聲,在下一刻響徹寒風關的上空。

    ……

    淺水清設宴的地方,是在寒風關軍營操練場上。

    沒有人想到淺水清會給他們來上這樣一出,四面招展的旌旗,還有那無數雙如看仇人般的眼神,驚得蒼瀾心中瑟瑟發抖。

    他到這刻才意識到自己怕是入了狼窩了。

    淺水清明顯地沒安好心,他就要是借著寒風關士兵對天風人天生的敵意,震懾其魂。不過久經沙場的舞殘陽劫傲等人到是凜然不懼,率先走進演武場。

    後方是大纛飛揚,前方是數萬將士肅穆站立,宴席就是在這樣的情形下展開。

    中央高台上,淺水清和蒼瀾分左右而坐。淺水清一側,依序是孤遠影,寞子歐,許瑞中,何雙祥,離楚,詭八尺等人。蒼瀾一側下首則是舞殘陽,劫傲,計顯宗,柏安國,陌伏,須明夜等人。

    淺水清先向蒼瀾敬了一碗水酒,這才灑然道:“我輩軍人,以軍營為家,與兵同食,與兵同寢,朝夕相處,兄弟相稱。因此水清雖設宴邀請太子殿下及暴風軍團諸位大人,但是一切依然須按照軍中的規矩來。軍中的規矩其實也就是這麼簡單,大碗喝酒,大塊吃肉,只論交誼,不論地位。因此若有怠慢殿下處,尚請海涵。寒風關為驚虹邊關,不若帝都繁華之地,有美酒佳肴,只有粗糙酒肉,宜請理解。”

    蒼瀾立刻道:“先皇遺訓,既入軍中,便為軍人,凡事當嚴於律己,以軍人之標準為行為之規範。所以如今這沒有太子,只有軍人,將軍的安排沒有任何問題。天風驚虹本是一家,卻交戰百年,如今兩國能夠和平,皆賴將軍之功。蒼瀾有幸,能如寒風關一睹天下第一雄關的風采,亦自慶幸,那可是我父皇都未有過的待遇。”

    雖然生而紈,但畢竟是出自帝皇之家,蒼瀾的場面話還是說得很漂亮的。

    淺水清舉起酒碗,看向遠方上萬士兵,他運足內力大聲叫道:“兄弟們!乾了這碗酒,從此天風驚虹,就是一家人,大家再不用打來打去了!喝!”

    “喝!”上百將領同時高吼,將碗中酒一飲而盡,盡顯鐵血豪情。

    軍人的宴會,的確是簡單而直接的,沒有輕歌曼舞,也沒有絲竹弦樂,場間偶有娛樂,也都是軍人們用自己特有的方式來進行展現。

    上方是將軍們在豪情暢飲,暢所欲言,下面則是龐大的演武場上,無數士兵走馬射箭,演練武藝,隨著旗號而變換陣形,以作娛興節目。寒風關將士面對號稱大陸強旅的暴風軍團諸重將,心面自然也憋著一股不服氣,有此機會更是大肆展現作戰技巧,暗示他們真正的驚虹軍人,絕不比你天風人差了,同時也用另一種方式在默默地宣告:驚虹並未亡國,天風人想要統治此地,仍有太多的麻煩需要解決。

    不過這一切都只是士兵們的想法,將軍們所想所做的,卻是更多了。

    酒罷三巡,沒營養的問候與招呼都已說過,不知不覺間,場面突然冷了起來。

    淺水清不再說話,蒼瀾也不再說話,甚至各自下首的將軍們,也彼此默默對視著,不知在想些什麼。

    淺水清的目光掃過蒼瀾,掃過舞殘陽,掃過劫傲,掃過那一張張冰冷的臉孔,最終停留在了計顯宗的身上。對方的面色依舊沉靜。

    然後,淺水清緩緩站了起來,端著酒碗沉聲道:“這次請眾位將軍過來,主要是是有兩件事。這第一件事,就是如今驚虹已向天風稱屬,東部三省自立,水清不才,為兩國共同推舉,成為這寒風關的總領軍。但是驚虹之戰,非我淺水清一人之功,故不敢貪天功為己用。我鐵血鎮這兩年來縱橫沙場,兄弟戰死無數,士兵奮勇殺敵,所立功勳,天下皆知。野王雖有明令,鐵血鎮將士皆官升一級,人人均有封賞,但到底如何封賞,其細節處依然有待斟酌。水清曾為鐵血鎮督,如今雖已不在其位,但總還是掛念著這幫老兄弟。如今就想趁著老兄弟們尚未離開之際,向主帥及軍帥大人討要些好處。故設此宴,商討軍機。”

    說著,淺水清轉回目光,死死盯住蒼瀾:“太子殿下,鐵血鎮隸屬暴風軍團治下,具體如何封賞,水清就等太子一言了。”

    這充滿脅迫的話語,聽得蒼瀾心驚肉跳。

    舞殘陽悶哼一聲,硬是將空氣中的強力壓迫衝淡至無形:“淺將軍所言甚是,鐵血鎮既為暴風治下,所封所賞自然當由主帥決定。至於到底如何封賞,暫且不急。鐵血鎮將士離鄉兩年,久戰思歸,我看不如先放他們回去休養些日子。本帥相信,再多的錢財,也敵不過他們對家人的思念吧。”

    不愧是老於沙場的龍威軍帥,一句話就將關於鐵血鎮封賞一事,輕輕揭了過去。借著給予假期的機會,拖延封功,同時暗中警告淺水清,鐵血鎮士兵雖然對你忠心,可畢竟還是天風軍人,各有家小在國內,終究還是得看帝國的面色行事。

    淺水清微微一笑:“古人嚐言,衣錦還鄉。我鐵血鎮為國血戰,居功至偉,若回鄉時依然只是一介小兵,說起來未免寒了人心。我看還是先封賞,再賜假期,方為正道吧。”

    舞殘陽嘿嘿冷笑:“人說在其位謀其事,想不到淺將軍不在其位,卻依然忠於其事啊。”

    “為兵請命,愛兵如子,本就是為將之道。”

    “好一句愛兵如子,如今淺將軍身為寒風關總領,也當對驚虹軍愛兵如子嘍?”

    “那是自然。”淺水清毫不客氣地回答。

    暴風軍諸將同時怒哼,顯然是對淺水清的回答極為不滿。還是蒼瀾小心問道:“將軍說有兩件大事相商,這第一件事已經說過了,不知道第二件事又是什麼呢?”

    淺水清的眼中閃過一絲憤怒與悲哀。

    那一刻,他站了起來,手捧酒碗向天,喃喃說道:“兩年前,我奉陛下之命,出征驚虹的時候,從未想過戰爭的發展,最終竟會變成如今這個樣子。那個時候,我滿心要殺的人,成了我的部下,我的朋友,而我一心想要報效的人,卻離我而去。我曾經以為,我可以和我那待我恩重如山的義父最終一起坐在這高台之上喝酒,指點河山,暢談天下,未成想出師未捷,義父已去。樹欲靜而風不止,子欲養,而親不待。義父離我而去,我鐵血鎮卻陷入絕境之中,那個時候,想必沒有什麼人會認為我還能活著回來吧?”

    劫傲一拍桌案大怒而起:“淺水清,你這話是什麼意思?烈帥之死,罪魁禍首是那西蚩人,是格龍特,是坐在你身邊的寞子歐,你不為父報仇,卻在這冷言嘲諷,到底是什麼意思?”

    舞殘陽也冷哼道:“淺將軍自己思慮不周,導致身處困境,如今對我等口出嘲諷之言,語中頗有怨氣,莫不成這第二件事,就是要埋怨我暴風軍團支援不力不成?”

    淺水清淡淡道:“二位軍帥誤會水清的意思了。水清的意思是說,當初之所以會發生這樣的事情,其實很大原因就是因為我暴風軍團中一直都缺一位副帥。如若當時軍中有副帥,我的計劃不可能不讓副帥知曉。如此一來,就算我義父意外身亡,暴風軍團也不會因此而放棄攻打寒風關。正所謂亡羊補牢,為時未晚。水清覺得,副帥一職的任命,的確已經到了拖無可拖的地步,是時候一並解決了。”

    此話一出,眾皆變色,舞殘陽等人萬萬沒想到,淺水清並不滿足於目下所擁有的,他不僅要掌控寒風關,而且他還想要暴風軍團。

    很顯然,淺水清已經在暗示所有人,再沒有比他更適合擔當軍團副帥的人了。

    他要奪權!


第六部 第一百四十章 鴻門宴(2)


    隨著淺水清的說話,場中的氣氛顯得有些尷尬起來。

    暴風軍團副帥的位置,一直以來都是太多人覬覦的目標。然而就是因為太多人想坐在這個位置上,才導致最終無人能坐上去。三路軍帥,三路鐵縱,互相牽製著彼此,誰都想自己上位,卻也誰都不願意對方上位。

    沒人想到,今天來赴淺水清的這場宴會,淺水清提出的兩件所謂軍機要事,就直指問題的核心。

    若是以資歷論,副帥的位置,淺水清拍馬也輪不上。

    可若是以軍功論,他決對夠資格了。

    淺水清話出口後,一只手轉動著酒杯,另一只手則仿佛無意識般地敲打著台面。他知道這些人在想什麼,但他更知道,今天這場宴會的主角,注定不會是他們。

    舞殘陽和劫傲互相看了一眼,舞殘陽終於輕咳一聲,然後才緩緩道:“暴風軍團中的副帥,歷來都是由陛下親點。現在這個時候,提出推選副帥,淺將軍,於情於理怕是都有些不合適吧?”

    淺水清淡淡一笑:“舞帥所言甚是,不過我軍團諸將至少還是有舉薦權的。”

    劫傲立刻問:“那麼以淺將軍的意思,應當舉薦何人為我軍團副帥呢?想必不會是你自己吧?”

    舞殘陽傲然冷笑:“淺將軍功高蓋世,要說這資格嘛到也是夠的,只可惜現在將軍總領寒風關,自成一地諸侯,已不入我暴風軍團管轄,若要插手軍中事物,只怕不太合適。”

    “我又何時說過,由我來出任副帥呢?”

    此話一出,舞殘陽和劫傲都是一楞,沒想到淺水清竟並沒有這個打算。

    淺水清卻笑道:“說是兩件事,其實也就是一件事。我鐵血鎮諸將為國征戰,勞苦功高,鐵血鎮部下方虎,沐血,碧空晴,水中棠等諸位如今也都是赫赫有名的沙場戰將。水清不才,願向太子殿下與諸位軍帥保舉其中一員,就職暴風軍團副帥一職,還望諸位首懇。只要你們同意了,陛下那邊相信也不會有太多問題。”

    做夢也沒想到,淺水清打得竟是這個算盤,舞殘陽悶哼一聲:“立過些許小功勞,就敢妄想擔當我帝國第一主力軍團的副帥之位,淺將軍,你的胃口也太大了吧?”

    一把不和諧的語聲在這刻傳出:“若說驚虹之戰是些許小功,那清流峽谷戰役,只怕連功都不能算嘍。”

    舞殘陽怒目回望,卻看見說這話的正是風縱柏安國。

    清流峽谷之戰,是當年舞殘陽成名之戰,以兩萬軍一戰擊敗麥加七萬大軍,滅敵近三萬之眾。這樣的戰果,自然當算輝煌,但是相比淺水清在驚虹打得那一場場惡戰,卻又差得太遠了。只是在大家的心目,驚虹之戰的勝利,很大程度上要歸功於淺水清的出色指揮,至於他手下的方虎等人,雖也算得上是將才,比起舞殘陽等人還是要差了一截。只是這種將功勞皆歸於淺水清的做法,打死舞殘陽他也不願意接受,因此無形之中,方虎等人的地位能力到是被大大提高了。

    柏安國之所以這刻出言刺激舞殘陽,主要是因為最近軍中早有傳言,說淺水清與舞劫二人似有不睦。當初烈狂焰和鴻北冥的死,事情做得太倉促,暴風三縱的三個首腦也早有懷疑,卻苦無實據。論官銜,他們比舞殘陽等人低,但同樣是有資格問鼎軍團副帥之人。明爭既然爭不過,暗中下點絆子便總是要的。如今眼看淺水清和舞殘陽他們明顯的不對路,自然憋著氣要舞殘陽和劫傲好看,此外他們現在身處寒風關,如果淺水清真要不問證據,幹點什麼出格的事,早點表明立場,至少可以保證己身安全。淺水清的膽子,那是在整個帝國都出了名的,他都已經幹了多次以下犯上,謀權篡位的事,今天就算再多幹這麼一次,也未必就稀奇了。

    只是柏安國他們不知道淺水清和蒼瀾心同樣存在著貓膩,否則若是知道了這事,如何選擇只怕又是個問題了。

    這刻柏安國,陌伏,須明夜等人打定了主意和淺水清同氣連枝,因此出言嘲諷舞殘陽,陌伏更是直接了當道:“不知道淺將軍認為有誰來出任我暴風副帥比較好呢?以鐵血鎮如今的功績,我陌伏是絕對支持的。”

    淺水清笑道:“水中棠如何?”

    水中棠的確是個最合適不過的提名,他雖然現在只是掌旗,但是好歹出身世家,其父更是前鷹揚軍團主帥,水家在蒼天城更可說是赫赫有名的大家族,對整個天風帝國更是忠心耿耿。如果真要提名由水中棠負責出任軍團副帥,只怕蒼野望真會同意也說不定。

    然而無論是舞殘陽還是劫傲,又或者是蒼瀾,都不可能接受一個由原鐵血鎮出來的將軍擔任軍團副帥。

    蒼瀾最終輕輕咳嗽了一句:“淺將軍的舉薦不是沒有道理,只是帝國有建以來,還從未有過一介掌旗出任暴風副帥的事情。雖說水將軍也算有大功於國,但是這份提拔,未免過高了吧。”

    “可我鐵血鎮為國所立之功,也當配得上這份提拔才是。”

    劫傲更是冷哼道:“我輩軍人,為國征戰,血薦軒轅,以為國戰死為最高榮耀。若軍中人人如淺將軍般,以血腥屠戮為手段,以升官發財為目的,只怕是有負了軍人聲名吧?”

    淺水清反唇相譏:“正因為我輩軍人忠勇為國,死而無憾,帝國才更應該嘉獎其德,封賞其功。如此才可使軍中上下一心,作戰勇悍。若有功不賞,有過不罰,賞罰不明,則從此軍中諸將再無威信可言,輕則影響軍心士氣,重則只怕軍心思變啊。”

    舞殘陽和劫傲同時怒視淺水清,淺水清則毫不客氣地回目以對。如今的淺水清,再不是當年的無名小卒,就是蒼野望在這,他都敢於據理力爭,何況兩位大將軍。

    氣氛在瞬間僵持起來,每個人的心中都各自轉著算盤,各有各的打算。

    最終打破僵局的,依然只能是蒼瀾。他輕咳了一聲道:“鐵血鎮立功雖大,但軍團副帥一職非同小可,水中棠固然是名將之後,本身亦有真材實學,但是如此提拔,還是過快了些。我看此事還是從長計議為好,將軍不必急於一時。”

    “殿下的意思,就是水中堂的資格還不夠了?”

    “是有些不足,當然,做副帥或許不行,不過任職鎮督當沒什麼問題。”對於淺水清的咄咄逼人,蒼瀾也不能不讓一步。

    淺水清立刻笑了起來:“既然如此,水清多謝殿下了。”

    他笑得如此開心,如此暢懷,以至於蒼瀾不由微微怔了一下,想不明白剛才還氣勢洶洶非要奪下軍團副帥位置人,怎麼一下子就如此輕易地退縮了,看著淺水清眼中狡黠的神色一閃而過,蒼瀾突然感覺到,自己好像是中了淺水清的什麼陰謀。

    果然,下一刻,淺水清已朗聲說道:“既然殿下許可,那水中棠升任鎮督一事當無問題。依我看,不如就將他安排在怒濤鎮吧。”

    此話一出,劫傲登時跳了出來。

    ……

    暴風軍團旗下三軍六鎮,分別為鐵血鎮,赤血鎮,大風鎮,洪風鎮,狂沙鎮和怒濤鎮。

    其實從一開始,淺水清就知道要想競爭暴風軍團副帥的位置,自己根本沒有指望。無論是蒼野望,蒼瀾,還是舞殘陽,劫傲,都不會允許淺水清自己又或者鐵血鎮的任何人上位到如此地步。而且就算鐵血鎮立下滅國之功,這種事情說出來依然是名不正言不順。

    天風帝國軍紀森嚴,法度嚴謹,任何人要想上位,均需長年累月的考察,輕易不給人連生數級的機會。

    烈狂焰死後,太子繼位,淺水清無疑就失去了他在軍中最大的依仗,若是長此以往,就算他能在驚虹一手遮天,也很難保證不受到暴風軍團的威脅。為了得到更大的權力,進一步保護自己和鐵血鎮將士,淺水清就勢必要向暴風軍團展開奪權的過程。

    因此,他明面上是要搶軍團副帥的位置,其實是逼對方做出讓步。

    他真正的目的,不是要搶那個高高在上的副帥之職,而是直接通過大量的獎勵手段,從中下層為自己爭奪權力。這第一步,就是先從舞殘陽和劫傲的心腹開始挖起。

    這刻淺水清一說要讓水中棠做怒濤鎮的鎮督,劫傲氣得暴跳如雷。

    “淺水清,你到底什麼意思?怒濤鎮駱洪將軍為國征戰多年,從未出過差錯。你讓水中棠出任怒濤鎮之主,那你把駱將軍怎麼辦?難不成你還想效法赤水鎮,把駱將軍也推翻不成?”

    淺水清眉毛一揚:“誰說要推翻駱將軍了?只是駱將軍今年高齡六十,也是該隱退養老了。帝國軍規,凡年滿六十者,不可再於軍中任職,駱將軍再要戀棧不去,那就是觸犯軍法了。”

    “你!”劫傲氣得沒話可說。

    淺水清這句話,真正是戳中了要害。封建帝國的兩大弊病,一是世襲製,一就是終身製,人人皆知。天風帝國當年的開國皇帝,為保證軍中氣像,特別立此軍規,以大魄力打破軍中終身製的陋習,規定凡年滿六十者,不可再於軍中任職,但可擔當軍中參謀。但是這樣的製度,說說容易,執行起來卻困難。上面要是強行要求執行這種極易觸犯眾怒的軍規,很容易帶來軍心不穩的隱患。因此在事實上,這條法律最後是失敗的。其最終的結果,就是眾人對此視如無物,我行我素。

    然而法律終歸是法律,沒人把它拿出來用,它就是擺設,要是有人不畏強權,強行要借法律對付某些人,那它又會成為一道強有力的殺手。

    此刻淺水清以這條軍規為突破口,強行要求劫傲手下的一員心腹大將退位,而把自己的人捧上去,就是要借此機會殺出一條血路。

    借著蒼瀾剛才的話語,淺水清一氣堵死劫傲的反對,弄得他竟無話可說。這一招以退為進,淺水清到是玩得漂亮之極。

    這刻淺水清好整以暇地看著蒼瀾,蒼瀾無奈點頭道:“水將軍的確是該獲得晉升,而駱將軍的年紀也是大了,不適合再居於怒濤鎮。既然如此,我看今後就由水將軍負責怒濤鎮吧。”

    在他的想法,自己讓了一步,淺水清也該知足了,但事實是,對淺水清來說,這才剛剛是個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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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四十一章 鴻門宴(3)


    當蒼瀾點頭同意由水中棠出任怒濤鎮鎮督之位時,淺水清笑了,他笑得詭異陰森,笑得充滿殺氣,笑得讓在場的所有將軍們同時有一種不寒而栗的感覺。

    今天赴宴的暴風軍團諸將,除了蒼瀾,舞殘陽,劫傲,計顯宗四大巨頭及三縱長外,包括鎮督級別的人物也來了三個,分別是頂替計顯宗繼任赤血鎮的申華,狂沙鎮的宋冬和洪風鎮的明子嘉,餘者除方虎領導的鐵血鎮尚未歸建外,另兩位鎮督,大風鎮的代理鎮督厲山和怒濤鎮的駱洪都未能來。

    如今淺水清一出手,就先把鎮守大本營的一位鎮督的官帽給擼了去,其眼神淩厲的森芒,看得其餘眾人心中皆是膽寒。

    赤血鎮鎮督申華向淺水清拱了拱手道:“淺將軍率領鐵血鎮縱橫驚虹,為我帝國打下大好局面,開創兩國攜手共禦外敵之格局,實在是居功至偉。水將軍名門之後,家學淵源,又曾跟隨淺將軍轉戰驚虹,也是無愧於此番封賞,來,我申華先敬一杯,以表崇敬。”

    一杯酒燒下肚,胸口中火燒火燎一般,萬仗豪情沒有因此熄滅,反而愈燒愈旺。淺水清道:

    “一個水中棠,我是安排了,也算是不虧負了水家在這場戰爭中的貢獻,可是我鐵血鎮還有千萬子弟的封賞,如何著落,還要等候殿下的決定。水清不才,心浮氣燥,等不了那麼長時間,還望殿下能早些給我答複。”

    蒼瀾立刻道:“帝國絕不虧待有功之臣,凡鐵血鎮將士,歸建之後,一律人人重賞,將軍大可放心。”

    淺水清搖搖頭:“再多的錢,也買不回我那些英雄子弟的生命啊。”

    “將軍這話是什麼意思?”

    淺水清也不答話,背靠大椅,微閉雙眼,默然道:“我的意思很簡單。人生在世,所圖無非三樣東西,名,利,權。”

    “虛名,浮利,實權,普通的士兵,賞賜些金銀珠寶到也夠了,可是我鐵血鎮營以上的將官,若是依然只用財帛之物打發,就未免太過小氣。陛下上次通告天下,稱凡我鐵血鎮將士,營以上將官者,人人可官升一級,可這官到底怎麼個升法,卻未做明言。如今鐵血鎮歸屬暴風軍團轄下,水清正想向太子殿下請教,不知殿下可曾為此做好準備了?”

    “這個……”蒼瀾一時無言以對。

    淺水清已經把話說到如此直白的份上,那就是要蒼瀾立刻履行他父親做出的承諾。鐵血鎮既然歸屬暴風軍團,蒼瀾自然有義務做出安排,可是官升一級,到底怎麼個升法,卻殊是難說。

    暴風軍團轄下,各部隊建製齊全,主要領導位置並不缺人。鐵血鎮立了大功,如今除水中棠名正言順即將出任怒濤鎮鎮督之位外,其他人卻還都沒有著落。最要命的是,鐵血鎮人雖然因為戰爭而士兵人數少了,但建製卻大大超編,一個鐵血鎮下有四個旗,十個營,比以往的一鎮三旗六營的編製要多出好幾個官位。如今淺水清擺明了車馬炮,不但要求對方承認鐵血鎮現有編製,而且還要對所有人立刻進行官升一級的封賞,這可讓蒼瀾大大為難起來。

    淺水清嘿嘿一笑:“如果殿下感到為難,水清到是有個主意。”

    “淺將軍請說。”

    “說起來也簡單,只要太子殿下肯再提拔一下我鎮中的三名弟兄,我淺水清也就再無所求。”

    蒼瀾一喜,連忙道:“這當然可以。”

    舞殘陽和劫傲同時一呆,互相看了對方一眼,同時意識到這事怕是不簡單。

    淺水清今天設宴以待,表面上是以鐵血鎮歸屬問題為借口,但實際上卻是在依仗軍功和索要封賞之名行奪權之實。那一刻,兩個人同時想到了淺水清提名要封賞的三個人是誰。

    果然,下一刻,淺水清陰測測道:“既然如此,水清提議,立刻對鐵血鎮以下,沐血,碧空晴,拓拔開山三位進行封賞。”

    ……

    淺水清的提名,當真是陰損惡毒到家。

    沐血是鷹揚旗掌旗,碧空晴是血風旗掌旗,方虎成為新的鐵血鎮督之後,鐵風旗就交給了拓拔開山。

    如今鐵血鎮在驚虹威名大盛,除淺水清之外,名氣最大的就是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開山及水中棠五個人,人稱鐵血五豪。如今方虎轄製鐵血鎮,水中棠即將上任怒濤鎮,可鐵血鎮下還有三名掌旗需要封賞。所謂的官升一級,到了掌旗們的身上,一下子就坐到了鎮督的位置,這可是個質的變化。當初淺水清爬到如此高位,不知費了多少力氣,踩在了多少人的屍身,可現在,他卻要一口氣將自己最得力的一批手下全往高處送了。

    這三個人的名字一提出來,蒼瀾嚇得魂都飛了,他做夢也沒想到,淺水清的胃口竟如此之大,他是要把暴風軍團三軍六鎮的編製一口氣給吃幹抹淨啊!

    然而說出去的話,如潑出去的水,當著這許多人的面,豈有反悔的道理。這三個人的能力姑且不論,僅憑鐵血鎮這一年多來的辛苦,將好好一個驚虹拿下,逼其對天風稱屬,從此不敢對天風人興刀兵,年年上貢,歲歲來朝,寒風關門戶大開,若有戰事,驚虹還要出兵相助,僅憑這些,就沒有道理不給他們升官。

    可是淺水清要得不是清水衙門的官,要的不是蒼天城那些坐鎮中央的官,他要的是坐擁大軍的實權。

    毛主席說得好,槍杆子出政權,他顯然要的就是槍杆子,別的官位他不稀罕,但暴風軍軍團三軍六鎮的位置,他卻是瞅準了,必欲得之而甘心。

    早在康州郊外,從詭八尺口中得知鐵血鎮之所以被困驚虹,與舞劫二人脫不了關係的那一刻開始,他就知道,想要報仇,憑這件事根本就是不可能的。盡管舞劫二人在這件事上做得有所欠缺,但就算鴻雁回來,也同樣無法指證鴻北冥的死與他們有關,無法指證是他們故意陷害鐵血鎮。計顯宗雖受赤風婉之命聽命與他,配合行事,但要他出面指證自己,那顯然是不可能的。

    既然沒有證據,那就乾脆不要證據,既然沒法洗清自己,那就乾脆不要洗清。淺水清的選擇是表明立場,擺開車馬,乾脆轟轟烈烈地與這兩個混蛋大幹一場,展開一場奪權之爭。

    當舞劫二人自以為有太子撐腰,淺水清不敢拿他們怎麼樣時,完全沒想到,淺水清壓根就不打算重提舊事。他現在唯一想要做的,就是利用自己現在的蓋世之功,全方位地把自己的人安插暴風軍團的各個角落中,從鎮督級別的位置入上,一舉駕空這兩個混蛋。

    到那時,就算舞劫等人身為軍帥,也只是被駕空的混蛋,沒有他淺水清的點頭,他們能指揮的就只有自己的親衛隊。而蒼瀾就算身為主帥,要想再害淺水清,也同樣先得經過他部下的重重耳目。要是萬一不小心激怒了淺水清,只怕迎接他的立刻就是如赤水鎮般的兵變。

    這刻淺水清把這三個人的名字一說,別說蒼瀾嚇了一跳,就連柏安國等人也嚇了一大跳,他這是存心要吃掉整個暴風軍團啊。

    舞殘陽陰測測道:“暴風軍團轄下六督皆在位,無錯不受罰,無功不受祿。淺將軍想要提拔愛將的心情,本大將軍能理解,不過上面沒有安插他們的位置,我看還是再等等吧。”

    淺水清冷然回答:“沒有位置,就騰幾個位置出來,我要的不多,再給三個就夠。”

    狂沙鎮的宋冬大怒,一拍桌子站了起來:“淺水清,你個龜兒子什麼意思?你想讓碧空晴那幾個叛將爬到老子們的頭上去,也得先問問老子的意思。他們要是再升一級,把老子我往哪放?淺水清你入伍時間不長,他媽的心到不小,老子早就看你有反骨了。你殺衡長順,害驚風展,誅南無傷,擅自將寒風關劃為非軍事區,自領一地,如今又借著擺宴的機會想要逼宮奪權,扶植心腹,我看你是想造反!”

    “啪!”的一聲摔杯聲響,洪風鎮的明子嘉也站了起來:“淺水清,你簡直是欺人太甚。本來我念你鐵血鎮在驚虹孤旅作戰,頗為不易,你淺水清能打下如此局面,也算是一代將才,可你貪心過盛,利欲熏心,你今天邀我們到這來,我看壓跟就是沒安好心。不過你想讓我們讓位,也得有那個能耐才行!”

    劫傲更是仰天大笑:“暴風軍團一共就只有六個鎮,再給你三個,六鎮到有五個鎮是由你鐵血鎮出來的人擔當。淺水清啊淺水清,你的心太大了!”

    一聲高喊破空而來:“那是因為我鐵血鎮的功勳也配得上。”

    話音落,只見演武場外,一批鐵血軍人已氣勢洶洶地走了進來,赫然正是方虎,拓拔開山等鐵血鎮重將。

    獨目煞神方虎,帶著一只黑的眼罩,一只獨眼閃爍著凶光,死死地盯住那高高在坐的劫傲等人。

    充滿憤怒的聲音回蕩在演武場的上空:“劫大將軍,舞大將軍,我鐵血鎮在驚虹打了一年多的仗,殺過的敵人有數十萬,戰死的兄弟幾近四萬人。我們一路血戰的時候,號稱帝國第一軍團的暴風軍團在幹什麼?他媽的在寒風關外喝風呢!”

    沐血也揚聲道:“帝國選拔人才,素以軍功論,而非以資歷論,否則屍位素餐者必眾。先皇更曾有言,賽馬遠勝於相馬,凡有大功於國者,皆當重獎之,重用之。我鐵血鎮為國征戰,出生入死,無論怎樣提拔都不能算過分,沐某不才,添為鷹揚旗掌旗,願繼續為國效力,領一鎮之兵,縱橫沙場。”

    近萬名鐵血鎮官兵,幾乎一下子擠滿了整個演武場,他們殺氣騰騰,手扶刀把,看樣子如果對方不同意,很有可能下一刻就公然翻臉。

    舞殘陽怒視淺水淺:“淺水清,你敢造反?”

    “啪!”淺水清一拍桌子站了起來:“舞大將軍,請注意你的言辭。這只是合理請求,沒有任何威脅之意。不過若是軍團諸帥公務處理有欠妥當,士兵們是有權提出抗議的。如何抉擇,那是你舞帥和劫帥的事情,產生怎樣的後果,也與我淺水清無關。”

    舞殘陽深深地倒吸一口涼氣,直到這刻,他才終於明白,原來淺水清真得是那個什麼都敢做,什麼人都不怕得罪的主。他做夢也沒想到,剛剛拿下寒風關的控製權,陣腳未穩的淺水清,會這樣快就發動了對暴風軍團的奪權之爭。而忽略了這一點的後果就是,如果不答應淺水清的要求,只怕下一刻,他們就會被憤怒的鐵血鎮軍人亂刀分屍於當場。

    曾經經歷過一次赤水鎮兵變的淺水清,這一次只不過是把曾經的花樣玩得更大一些而已。

    不過與上次有所不同的是,這一次,他並不需要殺人才能達到目的。



第六部 第一百四十二章 鴻門宴(4)


    盡管現代政治與封建時代的政治體製差異很大,但是殊途同歸,其核心思想依然是很相似的。

    高級別手掌大權的將軍,從來都不是下面的人立了些許功勞就可以輕易上去的,事實上,如暴風軍團這樣的主力軍團,鎮督以上職位,幾乎都是要經過一番嚴格的政治審查和軍事考驗。赤血鎮的申華,就是比較明顯的例子--在計顯宗害死鴻北冥升任龍牙軍帥之後,並沒有從當時的赤血鎮本鎮選拔接替者,而是直接由蒼天城空降了一位大員過來,主理赤血鎮事物。

    對絕大部分掌旗級別的官員來說,這個位置很有可能就是他們終身的位置,再想上升一步,難比登天。

    就像從衛校到營主一樣,從掌旗到鎮督,同樣存在著一條巨大的鴻溝。

    而今天,淺水清就是要借自己蓋世之功,一氣將這條鴻溝給填平嘍,為他鐵血鎮兄弟的上位做足工作。只是和普通官場上的勾心鬥角有所不同的是,軍人之間的權力爭奪,更加地赤裸裸,也更加地血腥和直接。

    這刻方虎等人既然衝了出來,那事情若是沒個結果,就勢必不會甘休的,別說是幾個鎮督,就算是蒼瀾,淺水清也沒放在眼。

    至於原寒風關的一幫將士,更是樂得看好戲,巴不得淺水清做掉暴風軍團的所有首腦,直接來個倒戈相向。只是這種願望實在太過飄渺,天風帝國的實力不是驚虹人能對付的,真要做掉他們,倒黴的還是驚虹人。但是能看到淺水清和他們翻臉,卻是絕對高興的。

    這也是淺水清之所以敢這麼幹的一個原因--鐵血鎮早晚要歸建,他不但要掌控暴風軍團,架空蒼瀾舞殘陽等人,同時還要讓寒風關將士歸心。而要讓他們歸心的一個最好辦法,就是表現出自己和天風帝國的未必同路,獨樹一幟。

    此刻,蒼瀾看著台下這洶洶氣勢,嚇得臉都白了。他雖名義上是暴風主帥,卻沒他老爹那般氣魄,哪有這份膽量去冒險,這刻看著淺水清急道:“淺將軍何必動怒,帝國是絕對不會虧待有功之臣的,只是現在的確不好安排啊。”

    淺水清嘿嘿冷笑:“殿下的意思,水清明白,不過我到覺得沒什麼不好安排的。八尺!”

    “在!”詭八尺從淺水清的身後出列,手拿還拿著一份卷宗。

    淺水清冷冷道:“讀給太子殿下聽吧。”

    “是!”詭八尺叫道,手中卷宗一展,詭八尺高聲朗讀:

    “自帝國有建以來,暴風軍團即為天風帝國第一主力,其戰力之強勁,皆源於我輩將軍清廉,士兵用命。然,總有少數不法之徒,身居高位而不圖為國,以權謀私,中飽私囊。去年六月,狂沙鎮鎮督宋冬,私下倒賣軍需,克扣軍糧,總計價值八十萬兩白銀。經查核屬實,證據確鑿,無從抵賴,建議立刻削官去職,即刻提交有司查辦。另有洪風鎮明子嘉,枉顧國法,收受商人賄賂,強霸民女,圈占農田,為國之匪類,亦將做同類處理。為保國民,肅清吏治,整頓軍風,請太子殿下立行處置。鎮遠大將軍淺水清,領護國勳章,有專職查辦,監督執行之權,暴風軍團上下人等,凡有不法者,皆可先斬後奏……”

    這一番話,聽得所有人目瞪口呆。宋冬氣得瘋狂大叫:“淺水清,你造謠中傷,栽贓陷害,老子沒幹!”

    明子嘉也大叫起來:“淺水清,你敢抓老子?”

    淺水清眉頭一揚:“夜鶯,給他們證據。”

    夜鶯冷笑著從自己案上飛出一個帳本,正扔到二人面前:“剛才說得只是一部分,這上面記錄的,全是你們兩個近些年來幹得不法勾當。日期,地點,人證,物證皆在。你們克扣軍糧,倒賣軍需,圈占民田的事早就為人所知。罪行罄竹難書,想要抵賴不認,怕是不那麼容易。”

    宋冬和明子嘉對視了一眼,同時拿起那帳本,這一看才發現,那上面竟然將自己這些年來做得是全部記得清清楚楚,登時就嚇壞了。

    宋冬呆呆地看著帳本,口中喃喃:“怎麼可能?怎麼可能?他怎麼會有這些,他從來得來的?”

    方虎冷冷一笑:“宋將軍,明將軍,兩位還是到牢好好反省吧。我看你們兩位的位置,也是可以騰出來讓給有功之臣了。”

    此時,太子蒼瀾,包括舞殘陽劫傲等人也是一片面無血色

    其實,凡是為官之人,又有人幾個不貪的?就連一心為國的戰神烈狂焰,都不能說自己為官這些年來什麼好處都沒收過,否則僅憑朝廷的俸祿,誰能有好日子過?尤其是將軍們沙場浴血,出生入死,圖的不就是活著的時候享受一些?淺水清當初擄掠天下權貴,更可以說是大貪巨貪。

    只是有些事終究是不能放在台面上的,被人掀了出來,就勢必要承受苦果。

    現在淺水清驟然發難,利用手中的軍功和護國勳章給他的權力,強勢要除掉舞殘陽和劫傲的左膀右臂,自然事先早做好了準備,他既然敢公開彈劾這兩位鎮督,自然是手中證據齊全。所以這刻竟嚇得所有人都人人自危,惟有淺水清等人冷笑不已。至於宋明二人則嚇得直接癱軟在地了。

    ……

    宋冬和明子嘉被帶了下去。

    盡管還有審核證據,盤問口供等一係列手續要做,不過可以想像,他們未來的日子無論如何不會好過。說起來,造成這一切的真正原因,不是他們做錯了什麼,僅僅是因為他們成了淺水清奪權之路的絆腳石。封建時代的軍閥,權力之大遠超他人想像。這也與當時的時代背景和科技生產力有極大關係。

    假如把封建社會與現代社會做一個比較,那麼我們很容易就會發現這樣一個事實:任何一個穿越者,試圖將現代社會的一些所謂完美製度帶到古封建社會製度中去,其實都是一種愚蠢而不切實際的做法。

    而在這其中的主要原因,除了人本身和社會千年發展的慣性因素之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因素,就是社會生產力與科技不發達所導致的結果。

    事實上,封建時代的社會,各地地方官所擁有的權力遠遠大於現代社會。我們拋開分權製度的解釋不理會,僅從生產力方面去理解,也能明白各中原由。

    最簡單的一個道理就是:封建社會由於交通與通訊手段的極度不發達,而導致中央對地方的控製能力大大減弱。假如地方事事都要向中央請命,則其行政效率必定大大降低。

    政治上的效率降低還好說一些,沙場上的作戰效率一旦降低,那就是毀家滅國的大事。

    因此,凡出外作戰的將領,勢必要擁有最高指揮權力。

    今天在外作戰的將軍們,碰到困難還可以打個電話回去請示,封建時的作戰將領就只能事事依靠自己。

    這種由於通訊交通的不便利造成的後果就是,國君無可避免地要對外進行最大限度的放權,允許其自立自為,從而催生出一大批有著雄厚資本與勢力的地方諸侯。

    權力這種東西,從來都是一種可怕的魔咒。當權力足夠大,力量足夠強時,通常催生的人權力主人的野心貪心,而非忠心。因此,君王們也就不得不一次又一次面對那些曾經的功臣可能帶來的巨大威脅。

    英明的君主,可以采用各種手段,安撫,拉攏,分化,安插親信等方式來對付,無能的君主就只能反被那些當權得勢者趁機而上。

    同樣的,再英明的君主,也要玩鳥盡弓藏的把戲,就是因為這種無法遏止的權力坐大,而昏庸的君主則是鳥尚未盡,弓便先藏起來了。

    所以歷史上有各種各樣的君主,都會采取對手下,尤其是有功之臣的打壓政策。

    淺水清之如今之所以敢如此肆無忌憚地奪權,其原由就在於此。他如今可以說已經走上了一條權力爭奪的不歸路,因為他已經成了第一個在名義上公開的地方諸侯,這在天風帝國的百年歷史上是極為罕見的。只要是在寒風關發生的一切事情,他都有權處置,暴風軍團威名再盛,來到他的地盤,也只能看他的臉色行事。

    如今他插手暴風軍團內部事務,其實是典型的越權,但是別人卻拿他沒有絲毫辦法。

    這一刻,自進入寒風關之後,一直都沒再說話的計顯宗,終於說話了:

    “淺將軍處事,雷厲風行,計某佩服。暴風軍團自烈帥去世之後,的確需要一些新的英雄人物來支撐大局。依我看,鐵血鎮下三位掌旗幟都是有資格擔當大任的人物,的確應當升遷鎮督一職。如今宋明二人已去,剩下一個,不如就接任赤血鎮吧。申將軍為我之部下,自我接替龍牙軍以來,就一直替我代掌赤血鎮,如今既然有了合適的人,也是該把位置交出來了。”

    此話一出,所有人都大吃一驚,劫傲怒瞪大眼望向計顯宗:“計顯宗,你這混蛋你說什麼?”

    計顯宗微笑道:“劫帥若有不同意見,自可向陛下申訴。君子舉賢,不避親仇,鐵血鎮立此天功,也當有此厚報才是。”

    那赤血鎮的申華,竟是直接站起來抱拳向沐血等人道:“恭喜幾位,今後的暴風軍團,就要看諸位將軍的了。”

    舞殘陽和劫傲同時怔坐於地,他們終於明白,到底是誰在背後捅了他們一刀。

    毫無疑問,所有關於宋明二人的罪證,其實都是計顯宗交給淺水清的,這兩個人,早在暗地聯成了一氣。

    舞殘陽喃喃道:“吃裡扒外的小人,就是吃裡扒外的小人,狗是改不了吃屎的。”

    計顯宗悶哼一聲,裝沒聽見。如果不是他現在有把柄被淺水清拿捏著,他又何苦將手中的權力乖乖交給淺水清。如今赤風婉命他全權配合淺水清的行動,他又怎麼敢不聽不從呢?他曾經出賣了一次鴻北冥,這一次再把舞劫二人也賣了又有何不可。但是顯而易見的是,有了計顯宗的支持,三大巨頭立缺一個,淺水清氣焰再升,誰再想和他叫板,都是沒有資格得了。

    眼看這副局面,淺水清已經擺明了不達目的勢不罷休,舞殘陽深深地吸了一口氣:“想不到淺將軍準備得如此充足。單是搜集這些材料,怕是就要花費不少精力吧?”

    他這話明顯存了試探淺水清之心,淺水清卻只冷冷地說了一句話:“此事無須舞帥掛心,不過另外有一件事到是要知會舞帥一聲。舞帥,我聽說大風鎮的鎮督廉紹一將軍被關了進去,說他有私通敵國之嫌。本人現在可以在此證明,廉紹一絕未有通敵賣國之行。我這有梁錦手書一封,可做證實。如無問題,希望舞帥回去之後,還是立刻讓廉紹一官複原職吧,否則羈押一位鎮督如此長時間,大將軍,您可是有些越權了啊。”

    此話一出,舞劫二人渾身冰涼,淺水清竟是打定了主意,連一個鎮督的位置都不留給他二人,他存了心要一口氣把整個暴風軍團的六大鎮,全部納進自己的袋中。

    “淺水清,你欺人太甚!”舞殘陽從牙齒縫擠出這句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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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部 第一百四十三章 新的戰爭


    政治場上的鬥爭,和戰場一樣,充滿了爾虞我詐,詭異風雲。既沒有永遠的盟友,也沒有永遠的敵人,惟有永遠的利益。而在索取利益的過程中,諸如旁敲側擊,以退為進,聲東擊西,陷害中傷等伎倆更是層出不窮,變化多端。盡管舞殘陽和劫傲都不相信淺水清有膽子在蒼瀾的面前殺自己,但考慮到如今形勢的變化,還有淺水清一貫的膽大非常,卻也不得不小心在意。他們本就心有鬼,淺水清又挾東道主之威,力壓群雄,與其相抗顯然非明智之舉。

    很多時候妥協是鬥爭的一種必要方式,淺水清的意思已經再明白不過,我要暴風軍團的實質掌控權,以前的事,我既往不咎。無論是蒼瀾還是舞劫二人,都沒得選擇,他們不敢真逼淺水清發瘋,也就只能默默吞下這苦果。

    發生在寒風關的這場鴻門宴,在表面上看來,風平浪靜,但是後人知道,正是這場宴會,奠定了淺水清在大陸擁有絕對實力的基礎。也就是從這一天開始,他再不用如以往般以少數兵力迎戰多數敵人,打出一場場艱難勝利,而是可以如一位真正的名將,指揮千軍萬馬,橫掃戰場,睥睨六合。因此在後世,這場宴會也被稱之為“權力蠶食之宴”。

    現代官場有這樣一句話:“官場就是如此,人在享受到權力帶來的便利後,便很難不去想獲得更大的權力。這是一個吸引很大的圈子,追根溯源,人類社會形成伊始,這種現像就已經存在了。”

    淺水清再厲害也是人,他解決所有問題的唯一辦法,都不可能跳處事物應有的規則。

    也就是從這一天起,淺水清可以說背靠驚虹,手掌暴風,與天風帝國一起,攜手合作,共創未來大好局面,並最終成功將自己推向世界的顛峰。不過這一說法,只是用來騙騙外面人的,真實的情況卻並非如此簡單。

    ……

    正午燦爛的陽光,刺得淺水清有些睜不開眼。

    他用手遮住額頭眺望遠方,那有他生死與共的兄弟。

    昨天的那場鴻門宴,讓所有人真正見識到了淺水清強硬的一面,他才不管自己面對的是什麼人,他想要得到的,就一定要得到。

    不計後果!

    事後,淺水清“請”蒼瀾寫了一份告示,立刻通告天下,公布了暴風軍團主要將領的大變動,然後鐵血鎮大部人馬集體歸建,回到龍牙軍轄下,曾經威名赫赫的鐵血鎮,終於再度與暴風軍團融合在一起,惟有那號稱大陸新一代戰神人物的淺水清,留在了寒風關。

    陪著他的,是離楚,夜鶯和詭八尺,及總計二百名原鐵血鎮士兵。

    除此之外,再無親信。

    城門樓下,詭八尺抬頭往上看,淺水清的背影有些孤單,顯得落寞而蕭索,那個曾經豪情萬丈,雖身陷絕境也不輕言放棄的戰神,如今看上去就有幾分淒涼之意。

    詭八尺有些好奇地問離楚:“暴風軍團走了以後,師傅就一直這樣,他好像悶悶不樂的樣子。咱們不是已經給了他們一個大教訓,並且搶來這許多權位了嗎?為什麼師傅還是這樣?我們打贏之前,師傅還沒這麼消沉過,怎麼現在想要的全都有了,師傅反而不高興?”

    離楚苦笑:“小傻瓜,你難道不知道一個人擁有的越多,煩惱也就越多的道理嗎?”

    是啊,淺水清雖然贏了,但是他的煩惱卻絲毫未見減少,反而有所增加。昨日宴會後,除了水中棠等鐵血鎮五大將軍晉升為暴風鎮督之外,林躍,蘇雲,施成等一批鐵血鎮的老兵幹將也紛紛在淺水清的調派下前往鷹揚軍團和翔龍軍團擔任重要職務。

    這樣一來,帝國五大主力軍團,淺水清幾乎都有自己人在其中運作,帝國軍隊有任何動向,皆不可能瞞過他的耳目。他的這般作為,固然大大提升了自己的實力,卻也讓蒼野望對他的忌憚升華到了頂點。只是如今淺水清如今在天風國內威望直逼當年的烈狂焰,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他實在無法輕易下手對付,但是曾經的君臣蜜月期因此而冰消瓦解,令人扼腕。

    不過最令淺水清頭疼的,卻還不是這個。

    首先是赤風婉的催促一次接著一次,要求他盡快履行諾言,為西蚩人的出兵鋪平道路,然後是如何能夠盡快的整合好新收的寒風關,使將士歸心,軍心穩定。最後就是蒼野望已經三度下令雲霓立刻從聖威爾趕回蒼天城,因為諸事已畢,再無滯留之必要。很顯然,蒼野望已經把最後的賭注壓在了雲霓的身上,但是雲霓卻始終推脫不去。

    她知道,如果她去了,可能這輩子就都再也見不到淺水清了。

    此時,詭八尺終於和離楚還有夜鶯走了上來:“師傅,你在想什麼呢?”

    收回那遠方的視線,淺水清輕輕歎了一聲:“沒想什麼,我只是覺得,此次一別,以後再想見到兄弟們,怕是難了。”

    詭八尺也歎氣道:“祝願他們一路順風吧。”

    一路順風?那是不可能的。淺水清苦笑。此次作為,自己是強行把鐵血鎮的將士駕了上去,未來的日子,鐵血鎮諸將勢必要面臨重重考驗。沒有淺水清在身邊的日子,他們注定了要依靠自己來面對一個個難題,對淺水清來說,自己的做法,其實不是在幫他們,而是在害他們。

    可惜,他沒得選擇。

    離楚跟上來低聲道:“原先在寒風關的那些鷹揚軍戰俘,大部分都已經說通,願意留下來與將軍共生死,萬事以將軍馬首是瞻。”

    淺水清問:“有多少人想回國?”

    “一千人不到。”

    “算不錯的結果了。”

    “他們對你都很仰慕。”

    仰慕?是啊,士兵們永遠都仰慕於能帶領他們打勝仗的將軍的。那一刻,他突然忍不住輕聲低吟道:

    “戰爭來了又去,我的士兵卻永遠忠誠。。。。。”

    吟過這句戰爭名言後,淺水清斷然道:“要想真正控製住寒風關,手底下就必須有一支可用可信任的部隊。寒風關諸將,寞子歐我對他有八成信任度,孤遠影有一半,其他人不超過三成。我們和暴風軍團出了問題,如今很多人都已經看見,怕是會有人蠢蠢欲動也說不定。根據協議,我們不能裁撤寒風關一兵一卒,但卻沒說不能增兵。這批鷹揚軍能留下來四千人,那是最好不過。離楚,我把他們交給你,今後就要看你的了。夜鶯,你去信給嚴真平,要他再調兩支部隊去止風城和滅風城,原有駐軍統統調防,不許滯留。寒風關的兵不能動,其他地方的兵全部都得挪挪窩,非嚴真平和梁錦信任之人不可輕用。”

    “是。”夜鶯和離楚同時答應。

    “詭八尺!”

    “屬下在。”小家夥大聲叫道。

    “黎國人已經向我送來了最後通牒,要求我立刻兌現曾經的巴斯拉宣言,但是驚虹如今已入我手,割地之事無論如何不可同意。現在楓人扣住你姬姐姐不肯放,顯然存了趁火打劫的心思,我擔心他們兩國聯合起來,我在我們後方搞風搞雨。我需要有人去一趟那,想辦法把你姬姐姐救出來。我想來想去,覺得你比較適合這個任務,告訴我,你能行嗎?”

    “讓我接姬姐姐出境?”詭八尺興奮起來。

    “對,直接從西部邊防悄悄進入楓國。你的任務就是不惜一切代價,把你姬姐姐從楓人手帶回驚虹,帶回我身邊。”

    “遵命!”

    “記住,到了那,你的首要任務是見到你姬姐姐,至於怎樣離開,她自會有辦法安排,我不許你自作主張。”

    “我明白。”

    “夜鶯。”

    “在!”

    “準備一下,立刻趕赴聖威爾公國。蒼天城已經三次向雲霓頒下命令,要求她立刻回國,雲霓一直都拖著不回去。不過現在事情已經到了拖無可拖的地步。我要你立刻準備前往,把雲霓和清音秘密接進寒風關。”

    “聖威爾那邊不會那麼輕易放人吧?斯波卡約已經公然宣稱,要求你立刻履行曾經的諾言,加入曼德教。”

    “我是要接她們出來,至於怎麼出來,那不是我要考慮的問題。”

    “明白了!”夜鶯大聲回答。

    ……

    天風歷109年,8月-10月。

    這段時間,接連發生了數件大事。

    首先最為引人注目的大事就是寒風關及驚虹東部三省自治一事。

    淺水清公然擺脫天風帝國的軍事體製,以一方諸侯的身份出現在了世界格局的政治舞台上,在他的帶領下,驚虹由上至下,幾乎都成了淺水清操控的傀儡,儼然有與天風帝國分庭抗禮之勢。不過在表面上,淺水清依然是天風帝國的將軍,是世界公認的東大陸戰神,同時也是唯一一個,兩次以一支弱旅打敗兩個強大國家的人。

    眾人皆宣稱,淺水清如此下去,早晚將成大陸之公敵。

    時至九月,聖威爾斯波卡約大公爵以強硬態度要求淺水清立刻履行曾經的承諾,加入曼德教,卻被淺水清嚴詞拒絕,聲稱聖威爾人出爾反爾,在鐵血鎮最需要他們的時候在背後捅上一刀,貴方既已自動撕毀協議,則前議作廢。淺水清絕不加入曼德教,引發聖威爾人的大怒。

    此時,夜鶯的接應下,雲霓與樂清音開始從聖潔走廊秘密進入驚虹,前往寒風關準備與情郎相會,與她們同時歸來的是鴻雁。一個月後,雲霓終於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男人,激動得淚流滿面。

    其後不久,詭八尺進入楓國,終於成功與姬若紫取得聯係,姬若紫巧施連環計,在詭八尺的策應下順利逃出楓人掌控,連夜逃僅驚虹,趕往寒風關。事後,楓人的追擊部隊與驚虹邊防軍展開了一場大規模衝突,雙方各死傷數百,由於此事發生在青硫峪,史稱“青硫峪事件”。

    此次事件,使驚虹與楓國的關係迅速蒙上重重陰影,兩國關係徹底破裂。

    青硫峪事件之後不久,黎國人再度提出要求淺水清交出巴斯拉宣言中承諾割讓的土地,卻被淺水清義正詞嚴地告知“驚虹乃主權獨立之國家,其領土是不可分割之部分,任何人不得以任何借口對其覬覦。”對於淺水清義無反顧地賴帳行為,黎國人大為惱火,兩國關係再至冰點。

    至此,淺水清已成功挑起黎楓兩國對天風人的不滿。

    這一年,發生的件件大事,幾乎都是對天風人不利的,不過一向憑借武力傲視天下的天風,並沒有意識到這是淺水清的外交陰謀,恰恰相反,如何削減淺水清的權力,使其重歸治下的議案卻每日出現在蒼野望的案前。一連串緊鑼密鼓地針對淺水清及其部將的行動在悄悄展開,並時刻準備著在最關鍵的時刻,給予對手最致命的一擊。

    然而也就是在這個時候,一件原本微不足道的小事,徹底改變了這一切。

    天風歷109年,10月22日,涯國政變!

    曾經被廢黜多年的舊朝太子,領著一批舊將和雇傭兵,於某給風黑月高的夜晚,殺進了海天宮,成功複辟。這在當時的大陸,原本並不值得讓人注意。

    然而隨著這一消息的傳出,對這個消息期待已久的淺水清迅速做出了一連串的反應。

    他在第一時間通知梁錦,立刻下令全國範圍內取締曼德教,宣布曼德教為邪教,麾下子民不得信奉,立刻驅逐曼德教神父,搗毀教堂,焚燒教義。同時立刻釋放赤風婉,送其由海路歸回西蚩大帝國。

    此事引發大陸範圍內的大嘩,徹底引爆了聖威爾人的憤怒,也引起了周邊各國對天風人的再度不滿,認為天風人靠著拳頭壓人,背信棄義。

    聖威爾人當即宣布,全面終止聖潔走廊租借事宜,與天風驚虹徹底斷交。然而已經擁有了驚虹的天風人,在道路運輸上,再不用受聖威爾人的節製。

    十日後,聖威爾女王與教皇陛下,還有麥加人發表一則聯合聲明,由即日起,三國關係處於敵對狀態,聖威爾人與麥加人將全面做好戰爭準備-----大戰,一觸即發。

    得到此消息的蒼野望大為震驚,原本已經準備好要對付淺水清的計劃,被迫擱淺,轉而積極備戰。

    這一次,蒼野望是無論如何都不想再起用淺水清了。

    淺水清禍水北引的計劃大獲成功,那一刻,淺水清在聽到此一消息後,思索良久,才悠悠說了一句:

    “舊的戰爭,已經過去,新的戰爭,即將來到。做為軍人,我們的使命與責任,本應是消弭戰爭,而不是挑起戰爭。我是這個世界的罪人,如果世界有地獄,那麼我期待那一天的到來。”

    然後,他命人送給赤風婉一句話:“答應你的事,我已做到!”

    一場大陸範圍內的戰爭,就此徐徐拉開了帷幕。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一章 風雨欲來


    冬去春來,冰河解凍,轉眼間又是一個好年頭。

    往常的這個時候,正是都市聯盟的商人們最為繁忙的時刻。他們忙著將東邊的貨物送到西邊,然後再把西邊的貨物送到東邊,從中掙取高額的差價。

    不過今年的情況有些特殊。

    自從淺水清控製了驚虹以後,天風與驚虹之間的商路全面開通,兩國之間的貿易再不需要經過都市聯盟和聖潔走廊的層層盤剝,而是可以直接走寒風關,來往各地。

    曾經的天險雄塹,如今已經成為東南一帶最為著名的商業繁華區,除了坐擁強兵之外,每天還有數不盡的大量財富進入此地。僅是關卡費用,就可以收得人手腳發軟。

    內部商貿獲得飛速提升的同時,周邊鄰國的關係卻在變得越來越糟……

    碩大的演武場上,大旗招展,鑼鼓喧揚。士兵們正在旗幟鼓號的指揮下,進行著大規模的軍事演練。

    紅藍兩方,一方是孤遠影領著三千戰士正在結成圓陣進行防禦,另一方面則是寞子歐領著一千騎兵以錐形陣的方式試圖紮透對手的防禦。

    實戰演練,一直都是淺水清強調的練兵重點,只有經歷過血雨腥風歷練的戰士,才能成為真正的鐵血男兒。

    寒風關戰士在戰鬥經驗上還是相當豐富的,畢竟他們和暴風軍團打了這麼多年,一個個都是老兵,但是他們同樣有著一個無法解決的大問題----除寞子歐的鬼騎兵外,大部分的寒風關守軍,並不擅長攻堅和陣地戰。長期的依托天塹,進行環城防禦,使他們擅長的是據險死守,憑堅自固。

    但自從淺水清掌控此地之後,他對寒風關戰士的要求就多了一點----他們必須擁有打出國門的能力,而非僅僅是頑強的防禦能力。

    坐在指揮大台上,淺水清面無表情地觀察著場上的戰況。如今場上的情況,寞子歐率領的騎兵隊雖然如海浪咆哮般富有衝擊力,但是孤遠影指揮的圓陣,圓轉流暢,進退自如,依然保持著完整的陣形。寞子歐已經向孤遠影發動了兩次進攻,但都被孤遠影擋了下來,這兩個人在寒風關共事多年,彼此都知根知底,寞子歐會用什麼戰術,孤遠影又會如何應對,彼此都很熟悉,很了解。

    淺水清很隨意地喝了杯茶,然後道:

    “八尺,告訴我這一次誰能贏。”

    “孤遠影。”詭八尺大聲回答。

    “為什麼,說出理由。不要光看場上形勢。”

    “第一,騎兵出擊,首在氣勢。以其堅利鋒芒及高速奔襲為主要攻擊手段。寞子歐第一次衝擊不成功,其實就已經失去了一半勝利的可能。第二:地形不利,演武場雖大,總比不上茫茫遼闊平原,騎兵若不能奔忽來去,劫掠如風,則再失部分優勢。寞子歐擅長於突襲,卻未必就擅長於攻堅,如果是蘇南宇在這,沒準就能小贏孤遠影一把。”

    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好小子,又長本事了。既然這樣,那你現在立刻下去。”

    “幹什麼?”詭八尺一呆。

    “給你五百人,從孤遠影的側後方對他進行突襲。至於從哪個部位突襲,如何突襲,使用怎樣的戰術,就看你自己得了。”

    “得令!”詭八尺抱拳答應,匆匆走下指揮台。

    演武場原本膠著的局勢,在下一刻突起變化,一員小將令著五百戰士突然從後方殺向孤遠影的圓陣,以直搗黃龍之勢,逼向指揮作戰的孤遠影。

    望著那風雲突起的一幕,還有因慌生亂措手不及的孤遠影部戰士,淺水清的眼中卻朦朧出淡淡濕意。

    那一刻,他想起的是當初戚天佑衝擊新兵營的情景。

    ……

    回到大將軍府,迎面撲來的是雲霓熱情如火的身軀。

    在經歷了一次次生離死別後,這對艱苦重逢的戀人終於重新又走到了一起。

    如今的雲霓,發誓再也不離開淺水清的身邊,她怕了,怕再來一次驚虹之戰,讓他們夫妻分隔,長年不見。如果不能同生,那至少也要同死,那是那個時候遙望遠端,癡心苦候的女人唯一的念頭。

    房間的溫度,因為這份火熱情懷驟然升溫,淺水清的大手老實不規矩地在雲霓的身上上下遊走,撩撥得她情慾難自。

    被開發了的女人對性是渴求的,無數個輾轉難眠之夜,時刻夢想著能受到愛郎的撫觸。幾乎每一寸肌膚,都成了身體的敏感點,只是輕輕的觸碰,就發出那旖旎的充滿誘惑與挑逗的呻吟。

    再堅強的漢子也無法承受這份誘惑,淺水清一把抱住雲霓向著床頭走去。

    溫柔成為一種多餘,狂暴的粗野才是彼此雙方都需要的慰籍,淺水清幾乎是以暴力姿態進入身下女人的軀體中,引發的是嬌喘聲聲,水浪滾滾。

    在這,女人的矜持,男人的尊嚴,全部被拋到九霄雲外,一個不再是嬌貴矜持的大家閨秀,另一個也不再是指揮千軍萬馬,令萬千人景仰膜拜的沙場戰神。他們只是單純的男人和女人,盡情地享受著魚水之歡。雲霓在淺水清凶猛的衝刺下盡情的歡笑,呻吟,釋放出所有的愛與情懷,享受著男人的衝擊,彌補著近兩年來的空虛寂寞……

    瘋狂的縱橫馳騁,終有盡頭的時刻,在徹底征服與滿足了自己的愛妻,將所有的子彈盡數打空之後,淺水清趴在雲霓白皙溫潤的胸脯上,盡情地享受著雲霓的溫柔。

    “水清。”

    “恩。”

    “這些日子,你練兵練得越發緊了,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放心吧,短期內我不會出征。”淺水清隨口回答。

    自從將曼德教全面驅逐出驚虹境內之後,聖威爾人與天風人的關係已經差到沒法再差的地步。

    戰爭之所以還沒有全面爆發,是因為聖威爾人正在為一場全面大戰做好準備,這種涉及到國家存亡的大戰,再非以前自己一支孤旅縱橫沙場般對國家需求甚少。僅是戰前動員工作,各項準備工作,就動輒要以年為單位計時。準備的時間越長,戰爭資源的準備也就越充足,越充分,勝利的把握也就越大,同樣的,長期戰爭和戰爭範圍的擴大化,也將無可避免。

    對於這種暴風雨來臨前的平靜,無論是蒼野望還是淺水清,都有著足夠的心理準備。大量的戰爭器械源源不斷地從各地工廠作坊流向軍隊,各地的軍隊也開始紛紛北上,向西,北兩個方向靠攏。暴風軍團已經駐紮在離聖潔走廊不到一百里的地方,鷹揚軍團也開始回師準備支援雪風軍團。中央軍團居中策應,帝國五大軍團紛紛做好了戰爭準備。此外大量的地方守軍也開始調動,楚鑫林遵照蒼野望的指示,調集了二十萬止水軍,建立起止水軍團,進入天風本土境內,做第二序列的戰備支援。同時淺水清本人也接到了蒼野望的聖諭,希望他能在必要的時候,領驚虹軍從聖潔走廊向聖威爾人發動進攻。

    但是淺水清回報蒼野望,除非同意割地給黎國人,否則楓黎兩國,不會對驚虹人的出兵視而不見。驚虹在經歷鐵血鎮的那番狂風暴雨般的洗掠之後,元氣大傷,如今剛剛過去一年,尚未能完全恢複,只有自保之力,卻無進攻之能。一旦出兵,被楓黎兩國趁虛而入的話,後果不堪設想。

    “水清,我有些不明白,如今的局勢,陛下到底是希望你打,還是不希望你打?”

    “陛下是想用我,卻不敢用我。他如今最好的想法,是不借助驚虹的力量,只憑天風軍與止水軍的力量,打敗麥加人和聖威爾人。”

    “我有些不明白的是,你如此激怒聖威爾人,逼使聖威爾人與麥加人聯合,導致我國兩面受敵,為何陛下卻不做任何彌補措施?”

    “那是因為陛下並不反對我這樣做。對我來說,這可以使得陛下轉移注意力,從而騰不出手來對付我,但是對陛下來說,這同樣是消滅對手的大好時機。”

    “我不明白。聖威爾與麥加並不是好欺負的對手,縱觀大陸局勢,這兩國的聯手的實力絕不會弱於我國太多,尤其是驚虹雖敗,卻並未完全歸屬天風,天風實力增長有限,要說以一對二,難保勝算。”

    “那是因為我們的兩次滅國戰爭,幾乎沒有付出任何代價,恰恰相反,在這兩場滅國之戰,我們不僅用最少的人力物力解決了戰爭,同時還得到了大量的戰爭賠款和財富。驚虹雖未歸順,但雙方商貿已通。驚虹每年都要交納大量歲貢,其數額幾乎就是驚虹人除去必要開支外的一切贏餘。從商業,收入角度來看,驚虹人已經等於納入天風旗幟下,使得帝國實力暴漲。此外,聖威爾人是出了名的面粉拳頭鐵肚皮,要想打下這個國家,僅靠硬打是做不到的,最好的辦法,不是我們打進去,而是讓他們打過來。別忘了,天風一統大梁之戰,已經惹起了周邊諸國的非議。那個時候我們多少還有說辭,說是統一大梁之戰,如果再強打聖威爾,就會失去大義名份。但是聖威爾人一但打過來,那就成了我們被動還擊。我們不僅可以在自己的國土上消滅敵人大量的有生力量,還可以以報仇的名義反擊其國土。如此一來,他的防禦再強也沒用了,而我們也有了大義名分。就算拿不下聖威爾,至少也要逼他們吐出足夠的賠償。”

    戰爭中的大義名分,就像是公司廣告宣傳,每年花費數百上千萬提升的不是立杆見影的促銷效果,而是品牌信心的建立。有了這份大義之名,戰士們相信自己從事的一種高尚事業,是為消滅邪惡而存在的軍隊,百姓們也會更加願意送自己的子孫上戰場,為國家為自己爭取榮耀。

    國家戰爭,只要不是國主無能,害國害民,防禦的一方永遠比進攻的一方更具備人心優勢,無論地理環境,後勤支持,民心擁戴,都能擁有比進攻方更大的便利。麥加人以恢複百年舊土之名發動戰爭還說得過去,聖威爾人以清剿異教徒之名發動戰爭,雖可鼓勵己方士氣,卻不會打擊對方信心,相反,他使得原本尚未完成全面融合的天風止水等地,進一步在思想上融洽匯合。因此這一次的十字軍東征,就注定要遭受強力的反抗。

    對蒼野望來說,要想打贏這場戰爭未必困難,但是淺水清卻知道,未來的日子,天風帝國注定要糟受一些麻煩,一些厄運。

    遠在天邊的那個虎視眈眈的國家,早已做好了充足的戰爭準備,當蒼野望還把他的目光停留在眼前的兩個國家上時,淺水清的目光卻已經看得更遠,看得更深。

    他知道,風雨固然將至,真正的狂風暴雨卻尚在醞釀之中。

    想到這,他緩緩說道:“總有一天,我會出征,但那不是天風的幸運,而是不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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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章 大陸之戰(1)


    寒風關。

    雲霓與姬若紫,樂清音等幾位要好的姐妹漫步在這,她們的周圍,是大片大片的商鋪,到處都充斥著吆喝販賣之聲,還有來來往往川流不息的馬車隊,帶著來自各地的貨物,商旅不絕。

    盡管號稱是天下第一雄關,但是寒風關本身也是一個碩大的城市。多達二十萬的驚虹民眾,本身就是寒風關的輔助守衛力量,是寒風關天塹牢不可催的必要保證之一,也是寒風關在戰況危急時重要的戰備補充。

    如今的寒風關,打開大門做生意,東西客商來往頻繁,許多曾經要賣到天價的商品,如今一些普通的平民百姓也可以消費得起了。淺水清在商業上的意識絕對比傳統守舊的老派政客要前進得多,對商人們給予了最大的方便與優惠。只要你老實交稅,寒風關就會保證你的生命財產的安全性。

    由於寒風關及東部三省采取的是地區自治策略,在這,淺水清總攬軍政大權,因此他完全可以按照自己設想好的一套理念去管理轄下百姓與軍隊。

    要想讓寒風關一帶的驚虹民眾徹底臣服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讓他們過上好的生活,因此淺水清可以說是不遺餘力地辛勤治理著這。這是他第一次在政治上大展拳腳,結合他曾經擁有的歷史經驗,再向嚴真平請教了治理地方的一些需要注意的問題後,淺水清采取了大膽的而又絕對充滿了創新進取精神的管理手段。

    為了最大程度地彌補驚虹曾經受到的傷害,最快恢複這的元氣,淺水清采取了大張旗鼓地變革。

    首先是利用通婚手段,淺水清大肆鼓勵天風人與驚虹人之間的聯姻。通婚是民族融合的最佳黏合劑,淺水清率先提倡、鼓勵和獎賞這種行為,並親自發布公告,凡其治下兩國子民結合者,大將軍府與治下各處將親自派人道賀,並贈送禮品,並對其進行祝福。這種做法使得兩國子民之間彼此相互仇恨的程度日益減少和降低。

    其次,淺水清同樣借助於宗教力量撫平驚虹人曾經經歷的精神創傷。在驅逐了曼德教之後,淺水清從天風本土引進了一些頗具特色的地方教派,並加以大力扶持,讓百姓們相信所有的死難同胞,最終來生都能有一個好歸宿。所有的死亡,都不過是一個新的人生的開始,靈魂不滅,來世有緣自可再聚,從而大大麻醉了人們對失去親人的痛苦。

    同時,嚴真平也積極配合淺水清,在驚虹全境內開始焚燒曾經的驚虹書籍,重新製訂驚虹歷史。其中曾經的大梁輝煌史,梁族血統等方面的歷史宣揚,占據了絕對主要的統治地位。這種肆意篡改歷史,從文化層面進行侵略的做法,使得民族融合性進一步增加,它使人們逐漸忘記了國與國的區別,喚醒的是遙遠的同民族同血統的記憶,以及那共同的輝煌與榮耀。

    最後,淺水清采取有容乃大的治理風範,強調能者治國,大力修改人才選拔機製,以塞馬之術取代相馬,不再以科舉製度成為官員選拔標準,而是直接以其政績評定為提升標準。誰的治下百姓生活安康,安定,誰就有資格獲得晉升。任用人才不拘一格。

    由於淺水清在驚虹之戰獲得了大量的財富,此外他在海外還有方虎碧空晴二人秘密埋下的大量止水藏寶,最後還有來自天風帝國的巨額獎勵,淺水清接將其慷慨大方地將其拿出來,大量興建各種基礎產業,恢複工農生產,從而使得寒風關及東部三省一帶,以蓬勃之勢得到迅速發展。

    於是,這片特殊的政治區域,盡管生存在兩個國家的夾縫之中,事實上卻是以一種超乎人們想像的不尋常速度在飛快發展著。

    如今,在淺水清的治理下,每天都在以日新月異的速度飛快發展著的寒風關,迎來的是它在百年戰禍後的第一個明媚春天,這的百姓曾經貧苦的面容,也終於露出了開心的微笑。走在這片土地上,雲霓姬若紫等人自然也受到別樣的隆重歡迎。

    “姐姐你看,這鳳釵好漂亮!”樂清音欣喜若狂地拿著一支金色珠釵對姬若紫叫道。隨手付了銀兩,樂清音將那鳳釵別在姬若紫的發髻上,退後兩步細細欣賞,然後滿意道:“配姐姐正合適。”

    那邊雲霓也在一處商鋪前選中了一對碧玉手鐲,卻也是為姬若紫挑選的。

    曾幾何時,那個亡國妃子,如今早已成了一幫娘子軍的首領,即便是淺水清最珍愛的雲霓,面對姬若紫也是服服貼貼,對她的說話俯首聽命。可以說,淺水清在驚虹的輝煌,若無姬若紫的努力協助,根本就無法達到。

    姬若紫這刻輕笑道:“好了你們不用為挑東西,看到有什麼喜歡的自己戴上就夠了。這些東西,以前在宮見得多了,現在也未見何稀奇。”

    “那是,這些都是都市聯盟的能工巧匠製作的,以前也只有止水驚虹才能得到,我們天風是很難得得到的,姐姐不稀奇,我們可稀奇的很呢。”樂清音道。

    雲霓不屑地撇嘴:“也只有那幫重色輕義的聖威爾人和都市聯盟的商人們,才會花如此大的力氣做這些稀罕小巧卻無半點實用之物,樣式雖精美,價格卻昂貴之極。真不明白夫君為什麼要同意讓都市聯盟的那幫商人來驚虹做買賣,還對他們如此之好,僅僅是因為當初他們幫過我們的話,水清也早給過足夠的報償了。”

    如今的寒風關,已經成為大陸東南部最火熱的貨物交易中轉站。天風驚虹兩地雖可自由通商,但是一路過關仍需交納大量的過關稅費。為了最大程度地讓自己的治下富裕起來,淺水清一方面為兩國邊境貿易設立關卡,一方面建立起一個龐大的寒風關內部貨物中轉市場。這使得許多無力走得更遠的商人直接停留在寒風關進行大宗的物資交易,並因此帶動了其相關產業。

    簡單的說法,就是淺水清利用自己獨特的地理條件,將這變成一個融會兩國實力的物資流動中心,以此為立足點,使得整個治下子民迅速富裕起來,也使得自己得到了大量的資金,可以進一步推動城市發展。

    受到寒風關開放的影響,都市聯盟的商人們的生意受到極大衝擊,同樣受到衝擊的還有聖威爾人。這也是聖威爾人為什麼要對天風開戰的又一個原因----就算無法消滅天風,至少也要逼迫天風人放棄對驚虹的轄製,否則聖威爾人的利益必將受到莫大損失。

    為了彌補都市聯盟商人的損失,淺水清向都市聯盟的商人全面開放驚虹本土,允許聯盟客商自由出入,且不必交付任何關卡費用,除店面租金等基礎設施外,三年之內,不需交納任何稅務,這使得大批的聯盟商人看到了新的經濟產生點,蜂擁進入驚虹,來到寒風關,大肆經商,攫取利潤。

    如今在這個市場上做生意的,絕大部分都是都市聯盟的商人,這一個個異域客商在這,享受到的是連天風和驚虹人都無法擁有的特殊待遇。為此,有不少本地人頗有怨言,聲稱都市聯盟的商人搶去了他們的飯碗,使他們的經營極為困難。然而淺水清卻硬是頂住壓力,堅決執行此政策,有敢違背者,一律斬!

    這也就難怪雲霓她們會發出如此的感慨了,這不是往人家口袋送錢麼?

    此刻姬若紫捂著嘴輕笑:“你啊,有些事依然還不明白。要知道國家大事,有時是不能僅從錢的角度上來衡量的。”

    別人不明白淺水清的用意,姬若紫卻是再明白不過了。

    淺水清一方面蓄意激怒聖威爾人,另一方面則對都市聯盟的商人大開綠燈,其目的就是拉攏都市聯盟。從經濟上考慮,都市聯盟的商人手中擁有大量閑餘資金,他們的來到,可以幫助驚虹盡快恢複生產,大量無業平民由此擁有工作,從而可以維持生計。從政治軍事上考慮,則是將都市聯盟牢牢捆綁在自己的戰車上,利用曾經友好的合作關係,進一步加強這種聯係。

    淺水清知道,三國已然交惡,大戰一觸即發,在這種情況下,位於驚虹與止水之間的都市聯盟的動向,其一舉一動,都可能關係到天風驚虹的命運存亡。由於都市聯盟的歷史原因,這個地區大部分的人與聖威爾人是一體相承的,一旦三國開戰,很難想像都市聯盟會不會發動八十萬雇傭大軍,從天風人的背後給他們捅上致命的一刀。

    國家戰爭的凶險性不需多說,前兩次淺水清滅止水,攻驚虹,周邊各國之所以不敢輕動,那是因為一直都是淺水清在孤軍奮戰。可如今,一旦全面大戰展開,就再不是一城一地之得失可作計較。這種情況下,一旦被某個國家突然插手其中,那麼他們幫誰,誰就會擁有更大的把握。戰爭真正的勝利,往往取決於戰場之外。戰前準備之所以要綢繆這許久,也就是因為雙方都在努力安撫周邊,務必保證自己的安全不受侵犯,如此才可放心大打出手。都市聯盟的態度,對淺水清來說至關重要。無論是蒼野望,還是水清,都不希望在這個關鍵時候,都市聯盟的人突然反水。

    好在拜金主義強盛的都市聯盟,素來都是有奶便是娘的貨色,因此淺水清大開綠燈,特別允許都市聯盟的商人在驚虹肆意賺錢,進行利益捆綁。只要都市聯盟的人感覺到,就算止水驚虹皆歸天風所有,他們照樣能通過淺水清的特殊政策得到大筆好處,那麼他們出兵的可能性就會大大降低。

    聽姬若紫這麼一解釋,眾女才恍然大悟。鴻雁悠悠道:“照姐姐的意思,戰爭要不了多久就會全面展開了?而且……這很可能是我天風帝國遭遇到的有史以來最大的一場戰爭?”

    姬若紫輕輕歎了口氣:“西北方向,斯波卡約已經調集了三萬聖堂武士,女王陛下也已經派出了大約三十萬部隊陸續而來,總計四十五萬大軍兵陳邊關。北部惡浪河一帶,南下王塔蘭親領六十萬屯兵北岸,與雪風軍團遙相對峙。根據水清的估計,離戰爭開始,估計還有一個月的時間。”

    鴻雁面帶緊張問:“那是不是鷹揚軍團也要上戰場?”

    姬若紫苦笑:“我知道妹妹你擔心林躍那個小子,可是這一次,帝國五大軍團,怕是傾巢出動也難擋對手百萬大軍。”

    鴻雁哀歎一聲,再也無話可說。

    這一對苦命鴛鴦,自蒼天城別離之後,只在寒風關小聚過一次,短短三日之後,林躍便奔赴鷹揚軍團赴任。如今的鴻雁,和眾女一樣,都只能遙望遠方,苦盼丈夫歸來,而與她有著相同心情的還有風娘子和水中蓮。那個時候,三個女人突然間都有種對淺水清的痛恨,如果不是這個家夥,自己又何需終日在這苦等守侯,且連蒼天城都不能回。

    就在眾女唏噓之間,一名寒風關士兵突然急急奔來,撲到姬若紫的身邊跪叫道:“姬夫人,雲小姐,幾位夫人,大將軍緊急傳見,請幾位速去。”

    姬若紫一楞,與雲霓眾女對視一眼,然後問道:“出了什麼事嗎?”

    “聖威爾人和麥加人向我們宣戰了!”

    “什麼?怎麼會這麼快?!”姬若紫驚呼出聲。

    天風歷110年4月,觀瀾大陸三國之戰終於爆發,聖威爾聯合公國攜手麥加向天風帝國宣戰,正式出兵聖潔走廊與惡浪河,一場泛大陸範圍內的戰爭正式打響!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章 大陸之戰(2)


    早在淺水清驅逐曼德教,聖威爾人揚言報複之後,關於大規模戰爭是否會爆發的理論,就從未有過停止。

    有戰爭評論家認為,三國之間實力相近,根據戰爭總是發生在實力差距較為明顯的國家上這一基本推斷,三國之間雖處於敵對狀態,但不會發生大規模戰事。

    但是也有人認為,戰爭本身就是一個非理性的存在,無法套上任何模式。所謂的戰爭只存在於實力差距較明顯國家的說法,只能是一種趨近式的可能,而非一個絕對標準。

    事實告訴告訴我們,悲觀的預言總是比樂觀的預言更具備前瞻性和準確性。

    天風歷110年4月28日,聖威爾聯合公國與麥加人正式向天風帝國宣戰,之所以會選擇在這個時候提前發生,卻是來自於一件誰也沒想到的小事。

    由於戰爭爆發之前,三國之間關係已然緊張,原本姬若紫為天風帝國爭取到的走廊租借,在麥加人的橫插一腳後受到破壞,三國之間已基本不存在商貿關係。但是有一個人的商隊,依然可以自由出入於聖威爾與天風之間。這個人便是米特城商會主席貝曼。做為當初貝曼幫助過鐵血鎮的回報,淺水清特意請幸中源為貝曼開放了一張特別通行證,使他的商隊可以自由來往於天風,驚虹之間,從而得到大量的利潤。

    今天3月,貝曼手下的一個商隊負責人叫亞歷克的男人,進入天風采購了大批自己國家需要的一些天風特產後,即將準備回歸聖威爾的時候,無意中結緣了一位天風女子--紅錦。

    聖威爾人天生在血液都充斥著色慾的味道,看到女人就像是餓極了的狼,是非要撲上去咬一口不可的。天風女子的溫婉賢淑,在一向開放的聖威爾人眼,格外有著氣質內斂,勾魂奪魄的魅力。誰要是能從一個以注重貞潔為名的國家勾引出一個女人來,都會是極有面子的一件事。這個紅錦本身長得不錯,也算是一個美人,身為有夫之婦,本性卻風騷無比。亞歷克與紅錦二人臭味相投,很快就打得火熱。結果色慾熏心的亞歷克在回到聖威爾時,也不知他用的什麼手段,竟然將這個女人也一起偷偷帶回了聖威爾。

    這下他惹的麻煩可就大了,因為紅錦的丈夫,正是翔龍軍團中的一位高級軍官,一位營主。

    在得知自己的女人被聖威爾商人拐跑之後,這個叫韓傑中的軍人怒不可遏,竟然孤身一人摸進了聖威爾。本來像他這樣驟然進入兩個互相之間已經敵對,邊關防衛嚴密的地區是極為困難的一件事。可是奇跡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了----這位被聖威爾人帶了綠帽子拐走老婆的天風漢子,硬是成功地混過邊防線摸過邊關,然後一直跟隨商隊找到了亞歷克和他的女人。

    韓傑中不愧天風人鐵血硬漢的稱號,找到這對淫男賤女後,直接一刀一個全部殺了,於當夜又摸回了翔龍軍團。

    此事發生之後,舉世大嘩,天風人固然憤怒於聖威爾人那好色的天性,聖威爾人也被韓傑中視聖威爾邊防軍如無物,想殺誰就殺誰,來去自如的做法徹底激怒,面子上更是下不來台。當時的聖威爾邊關重將馬斯特伯爵直接通告翔龍軍團,要求幸中源立刻交出殺人凶手。可是此時韓傑中的大名已經傳遍了天風帝國,儼然由一個被戴綠帽的可憐丈夫變成了一位天風英雄,幸中源大手一揮道:“要打就打,要我們交人,那沒有可能!”

    就這麼著,再也克製不住的怒火直接升華了兩國之間原本就緊張非常的惡劣關係,觀瀾大陸全面戰爭的導火線徹底被點著。

    4月12日,聖威爾人聯合麥加,發表聯合通告:

    通告聲稱:天風人驕橫自大,視他國主權如無物,肆意發動戰爭,吞止水,收驚虹,殺死聖威爾良民,意在天下,為和平計,為天下黎民百姓計,當對此國采取斷然措施……

    4月20日,天風帝國回以嚴厲譴責的通告,聲稱聖威爾商人勾引己國軍官之妻,破壞他人家庭,犯下滔天大罪,帝國對此等行為絕不饒恕。此等喪行敗德之行為,亦只有如聖威爾這等好色之國方能為之。天風統一大梁之戰,是為天風本國事務,外人不得插手,若有插手者,當一律痛擊之……

    在雙方慣例性的將自己置於正義立場後,一場三國大戰至此正式開始。

    紅錦本人成為成為觀瀾歷史上的第一淫婦,也成為後世傳說中的絕世美女,仿佛非如此,不足以證明這場戰爭的價值。野史聲稱:為了一個女人而引發的戰爭,充分顯示了後人喜歡用浪漫主義色彩掩蓋戰爭血腥本質的特色。

    然而事實就是,所謂的紅錦一事,只是一場蓄謀已久的戰爭發生時的借口而已。

    天風歷4月26日,聖威爾聯合公國伯爵阿德金率領三萬人的先頭部隊,先一步來到兩國交界處一個叫藍山峪的隘口。

    ……

    寒風關。

    “七天前得到的消息,阿德金帶領三萬部隊,已經越過軍事緩衝區,正式屯兵在藍山峪一線,正在全面清掃周邊,為後續大軍的開至做準備。翔龍軍團已經起動了全面戰備,主帥改由津業宏負責擔當,幸中源為其副手,派洪遠將軍為先頭軍,趕赴藍山峪戰場。此外暴風軍團和中央軍團也已經得令開拔,正在奔赴藍山峪一帶。根據蒼野望的命令,屆時將由中央軍團的季狂龍擔任大軍主帥,蒼瀾和津業宏為其副手,三大軍團將共同聽從季狂龍的指揮,拒敵於國門之外。”

    大將軍府,孤遠影正在就著沙盤侃侃而談。盡管驚虹已經歸屬,但孤遠影對蒼野望仍不肯用尊稱,而是直呼其名。

    寞子歐也道:“由於聖威爾地處狹長,與驚虹之間有著漫長的邊境線,因此聖威爾人並不敢舉國發兵,惟恐被我們趁虛而入,但是從這次對方的兵員調集上看,他們差不多還是動用了所有能動用的部隊。斯波卡約的聖堂武士隊,說是三萬,其實是十五萬,三萬重騎兵,十二萬重步兵,攻堅能力與陣地戰能力極為強悍。另外的三十萬聖威爾軍,戰力上未必比得上聖堂武士隊,但也都是曼德教的狂熱信徒,又有斯波卡約這個號稱聯合公國神聖之錘的家夥在,應當可以最大限度地發揮他們的戰鬥力。天風帝國三大軍團加起來不過三十餘萬人,到底能否頂住對手,我看難說得很。”

    無論是孤遠影還是寞子歐,在說到天風與聖威爾人之間的這場戰爭時,口氣中都帶著些許的幸災樂禍。

    淺水清神情肅穆地看著那碩大的沙盤,目光聚焦之處,正是藍山峪。

    藍山峪是一處如喇叭口般的存在,南向一端較大,北向一端較窄。從大梁帝國時代開始,聖威爾人與梁人就曾在此地展開過多番的爭奪戰。 假如讓聖威爾人安全度過藍山峪,那就好比是當初天風人過了三重天一樣,眼前是一片海闊天空。

    當然,如果論防守能力,藍山峪與三重天終究是無法相比的,能否拒敵於國門之外,終究還是要看戰士們的拚死精神,指揮官的領導藝術和指揮水準,基層士官的執行能力和組織能力等一係列條件。

    “麥加人那邊的情況怎麼樣?”淺水清問。

    “始終未有動靜。”夜鶯回答。

    許瑞中立刻道:“不過鷹揚軍團已經開拔北上,看樣子是打算利用惡浪河天險擋住麥加軍。”

    何雙祥也說:“有趣的是,止水軍團始終駐留在帝國中央處,看樣子蒼野望並不打算把所有軍力都拉出去與敵全面對決。但問題是目前天風國內只有這兩個方向有敵人,不知他在顧忌什麼。”

    淺水清微微一笑:“應該是顧忌我吧。前日陛下來了信,還是老調重彈,希望我能在必要的時候,領驚虹軍直接從聖潔走廊殺入聖威爾,給聖威爾人一個教訓。”

    姬若紫捂著嘴輕笑:“若你果真如此做了,只怕下一步,就是止水軍團直接全面進入驚虹,正式接管寒風關了。”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如今驚虹西面,與黎楓兩國關係緊張,要想出兵,從西面調兵肯定是不行的。南面本身就只有五萬軍,調過來根本無濟於事。僅靠北部邊防軍就想打進聖威爾,顯然是力有未逮,如此一來,淺水清要想建功立業,就只能從寒風關抽人。說起來,驚虹既已稱屬,的確也沒必要留太多士兵在此地,蒼野望想寒風關想得快發瘋了,可是又拿淺水清沒辦法,就幹脆來此一石二鳥之計。淺水清畢竟在名義上依然是天風臣子,不可能事事皆做推脫。到底是否出兵,直接關係到他是否會因此和蒼野望公然撕破臉。就目前的局勢來看,翻臉顯然不是明智做法,天風如果完蛋,驚虹也不會有好日子過。要想依附住這棵大樹,就不能讓它倒下。

    因此在必要時,淺水清也不得不做適當讓步。

    “我已經回信陛下,告訴他我一定會出兵,但如何出兵,怎樣打法,還希望陛下給我自由選擇之權。”

    “這麼說將軍是真打算正式出兵聖威爾了?”

    “不。”淺水清把頭一搖:“表面上看來,我們要打的話,就只有走聖潔走廊打聖威爾一個選擇,不過你們不要忘了天風帝國目前有兩個敵人。”

    “打麥加?”眾將皆是一楞。

    淺水清陰森一笑:“對,就是打麥加。事實上,真正和天風帝國有著深仇大恨的,一直就是麥加人。如果不是當初,天風帝國一直以一統大梁為第一目標,只怕早早就揮師打過惡浪河去了。如今麥加人之所以會和聖威爾人聯合起來,其目的其實也是未雨綢繆。他們知道,再不下手,只怕今後就再不可能是天風帝國的對手,所以聖威爾人不敢全力以赴進攻我部,麥加人卻敢。畢竟他們的身旁,除了一個北方獨立領,幾乎沒有任何可堪做對手的國家存在。”

    “此外。”淺水清繼續道:“打麥加有一個最大的好處,就是不用和都市聯盟的人直接為敵。不管我們現在和都市聯盟的商人關係怎樣好,都市聯盟與聖威爾人的交情始終都是無法逾越的障礙。如果我們公然出兵聖潔走廊,很難保證都市聯盟不會與聖威爾人同氣連枝,在必要的時候在我們背後捅上一刀。所以,我們應該先打麥加,後打聖威爾。只要麥加被下,聖威爾獨木難支,都市聯盟的人就是想害我們,也得先掂量一下後果。如此,我才可放心進兵,而無後顧之憂。”

    “可要打麥加,就必須從天風境內穿過去。淺將軍,要帶這麼多驚虹兵進入天風,只怕蒼野望會心有不安吧。要去惡浪河,更是勢必要經過蒼天城。嘿嘿,如今中央軍團奔赴前線,蒼天城內部防禦空虛,各地主力均屯兵邊防,我怕蒼野望他不會那麼放心讓我們從他的眼皮子底下過去吧?”孤遠影道。

    那個時候,淺水清反問一句:“誰說要打麥加,就必須走天風境內了?”

    眾將一呆,淺水清轉手指向身後的地圖,在那地圖的最南端劃了一個大大的圓弧:“從寒風關到麥加,除了走天風本土陸路之外,還有一條路,更快速,更便捷,更加出奇不意。”

    姬若紫的眼光倏忽一亮:“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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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章 大陸之戰(3)


    藍山峪。

    雲翔鎮的洪遠正在自己的大帳中對沙盤看得入神。

    這是聖威爾進入天風領土的必經之路,曾經的大梁帝國就是在這打敗了聖威爾人的百萬聯軍,揮師西進,卻又最終被對手打了回來。曾經的聯合公國皇帝陛下曼巴菲斯特,也是從這出兵,殺進天風,卻又最終無功而返。這是一個記錄了兩個國家數百年的恩怨情仇的歷史淵源的特殊地區,每一次梁人與聖威爾之間的戰爭,幾乎都是從這開始,而幾乎每一次的歷史記載,都消耗了成噸的血漿進行書寫。

    相比它這份光榮而血腥的歷史,藍山峪的地形本身到顯得不足為奇。

    藍山峪左側是蒼天山脈最後的延伸,右側則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天風人在這一帶方圓三百里的地方,先後有兩座軍事重鎮--平州和濟陽。

    如果躍過蒼天山脈,那麼與其遙相對應的,正是淺水清曾經上演過飛躍一線天奇跡的燕子嶺。

    相比山脈後的複雜地形,藍山峪一帶的地形要簡單得多,但是越簡單的地形,也就越是考量著將官們的指揮水準。

    如今阿德金率領的三萬先頭部隊,就在藍山峪的另一頭駐紮,這些狂信徒們用身上堅硬厚實的鎧甲,還有那鋒利的長矛,向著敵人盡情展示著自己強大的力量。

    “阿德金率領的這三萬人,來自威敏斯特公國,以槍盾兵為主,配以少量的弓手和重矛兵,戰鬥力不弱,算得上是聯合公國的主力部隊之一。”說話的,是洪遠的副手衛夏。

    “最難得的是他們這一次沒有把自己的三萬人說成是十萬人。”一名營主打趣道,引發一片笑聲。

    “有沒有關於斯波卡約何時會抵達的消息?”洪遠問,這是一個有著顆獅王般的大腦袋的家夥,很多人在初次見到他時,都會為他滿面猙獰的形像嚇上一跳,可事實是此人心思細膩,作戰頗有章法,在翔龍軍團中也算是一員將才。

    衛夏搖了搖頭:“兩國之間的道路已經被徹底中斷,全面封死,任何商隊皆不許經過,我們的斥候無法得知他們後續部隊的情況。”

    “那我們的人呢?我們的援軍何時會到?”有人問。

    衛夏立刻回答:“由於藍山峪一帶地形開闊,平州濟陽一帶皆需駐兵看守,因此津帥只能暫時為我們再抽調兩個鎮,總計兩萬五千人的兵力支援,其他的部隊還要再等等。不過暴風軍團到是已經全面壓上,估計六天後可以抵達。中央軍團估計還要慢一些,至少還要等半個月。希望斯波卡約不會在這六天趕到,否則我們要想守住藍山峪的壓力會很大。”

    有人疑惑道:“斯波卡約的聖堂武士隊,是全重裝部隊,雖然陣地戰能力很強悍,可是行軍速度卻始終緩慢,暴風軍團在得到宣戰消息後就開始趕赴此地,應該不會比他們慢吧?”

    “難說。”洪遠淡淡接口:“斯波卡約也不是省油的燈,以前和北方獨立領作戰時,手段相當的凶狠毒辣,打出過不少精彩戰役。他既然敢來,若說沒點準備,怕是很難令人相信的。唉,說起來,咱們天風帝國如今若論名氣最響,不敗聲名最盛的,就屬淺水清了。不過他現在駐守寒風關,陛下沒有調他過來,否則他二人若是對上,到不知會是怎樣的精彩局面。”

    “遠水解不了近渴,現在的問題是我們該怎麼做?洪督,要不要在大軍到來前先和那個阿德金幹一場?老子看那幫鬼佬就不爽得很。”又有屬下叫囂道。

    衛夏冷冷道:“敵軍有三萬人馬,我軍卻只得一萬餘,依我看,還是堅守待援來得好些。”

    有人立刻翻起了白眼:“怎麼,你怕了?”

    衛夏怒道:“老子怕個鳥,不過領兵打仗,可不是只憑膽量行事的。雲翔鎮不是鐵血鎮,打輸了還是小事,丟了藍山峪才是大事。凡事還是先思而後行得好!”

    與暴風軍團不同,天風帝國其他四大軍團都沒有旗的建製,營以上三三編製,一個鎮的兵力為九千人,再加兩千親衛隊,總計一萬一千人,一般配有一個營的後勤輜重兵,不在戰鬥兵編製之例。因此雲翔鎮的戰士遠比鐵血鎮等要少得多。而按戰力論,翔龍軍團同樣也是排行老末。如今鷹揚軍團新建,戰鬥力比起翔龍軍團當再差上一些,但縱如此,翔龍軍團的實力依然還是相對有限。

    如果是鐵血鎮一萬餘人在此地,哪怕沒有淺水清坐鎮指揮,只要對方不是聖堂武士隊,以一敵三,鐵血鎮也敢言必勝,可是雲翔鎮可就沒這個把握了。洪遠座下的將軍們很清楚自己有幾斤幾兩,這刻衛夏這麼一說,大家也都明白,如果可以還是盡量坐守待援的好。如今雲翔鎮已在這布置好大量防禦,對手如果敢攻,不敢說穩勝對手,守個幾天應當還是沒問題的。

    而且藍山峪是個喇叭口,大頭朝向天風,先天上利防守而不利進攻,因此衛夏的說法極有道理,如果能在藍山峪外圍以扇形布置防衛力量,形成多道防禦線,則敵人要想衝過去,就勢必要付出慘重代價。

    於是一番軍事討論之後,雲翔鎮上下眾將均決定,堅持防守,不求有功,先求無過。

    有人守,就有人攻,在藍山峪南端做好了堅守決定的同時,其北端阿德金伯爵的營帳,同樣也在和麾下將領探討著明日的進攻計劃。

    ……

    阿德金絕不是一個以仁慈出名的將軍,這個有著鷹一般眼神的禿頭大漢,人稱禿鷲。他在聖威爾有限的戰史中,以凶狠,殘暴,狡猾,毒辣和犀利的進攻聞名。他就像一只真正的禿鷲,總是在目標的上空盤旋著,用那雙銳利的眼神搜索目標,尋找弱點,然後一擊致命。他對敵人的冷酷無情就在於他總是盡可能地把敵人殺死而非俘虜,就像一只真正的食屍動物,到了它手中,連個渣都不會剩下。

    斯波卡約給阿德金的任務很簡單:在主力大軍來到之前,拿下藍山峪,為後續部隊的暢通無阻開辟道路。

    既然要打,就必須打個徹底,僅僅為了發泄憤怒而打仗,那是蠢人才幹的事。當舉國上下都為淺水清驅逐曼德教的行為感到憤怒時,斯波卡約考慮的只是如何利用這種軍心士氣,打出一場真正能為公國帶來效益的戰爭,將主的榮光撒遍這異教徒橫生的大地。阿德金作為斯波卡約手下的頭號打手,自然深明他的意圖所在。

    “伯爵閣下,根據我們觀察到的情況,負責前來阻截我們的,是翔龍軍團的雲翔鎮,領兵的叫洪遠,人稱鐵獅。”

    “鐵獅?”阿德金陰婺的眼神吐露出絲絲的寒意:“那老子明天就把他變成死獅!”

    呼啦啦旗下的一批大將全都站了起來,一名高個猛漢放聲叫道:“伯爵閣下,就讓我領先鋒團去教訓教訓那幫天風人吧,讓他們見識一下我主的威嚴!”

    “貝斯特,你對主的虔誠毋庸置疑,但是明天的戰鬥,不適合你去。”

    “為什麼?”那大漢怒嘯。

    阿德金的聲音越發陰森冷酷:“因為明天,我們要給他們上演一出好戲。在大公爵駕臨之前,我們要先拔頭籌,拿下藍山峪!”

    ……

    第二天一早。

    “報!!!”外面斥候的急告聲驚醒了尚在沉睡中的洪遠。

    “出什麼事了?”洪遠沉聲問。

    “聖威爾軍已經開始在對面集合人馬,排布陣形,看樣子是要準備進攻了!”

    洪遠微微一怔,不過隨即又回過神來,大聲道:“立刻通知各部將軍做好戰鬥準備,來人啊,跟我去前面看看到底怎麼回事?媽的聖威爾的那幫鬼佬,還真想蠻幹不成?”

    匆匆披上盔甲,洪遠跨上馬背旋風般衝出大營。眼前是一片刺眼的亮光,那是陽光照射在精亮的盾牌後發出的反光。

    數以千計的槍盾兵正在排成一列列整齊的鋼鐵大陣,長矛在旭日下閃著精光,逼出懾人的光芒。

    雲翔鎮的戰士靠在尖木柵組成的障礙後,不少弓箭手已經登上高處,做好了射擊準備。一道完整大曲線如波浪般劃過,無數箭尖同樣發出奪命寒芒,仿佛一道天邊彩虹般絢麗光彩。如果敵人敢衝過來,那麼迎接他們的將是死神的擁抱。

    用手中的千眼仔細觀察了一下對面的情況,洪遠微微嘟囔了一聲:“全是步兵,而且都是槍盾兵,阿德金就這麼小看老子嗎?”

    聖威爾的槍盾兵是頗具地方特色的一種兵種,他們一般右手持槍,左手持盾。為了更好的發揮這種長武器與盾牌的搭配,槍盾兵的槍比一般騎槍還要來得更短一些,盾牌也都是小型圓盾,而非重甲兵那種可以將整個身體都遮擋住大塔盾。這種槍盾兵的行動靈活,比一般的刀盾兵擁有更強的殺傷力和攻擊範圍,但是對陣型要求較高,在大規模野戰中如果組合得當,也是相當實用的,但不利於混戰,同樣不利於攻城拔寨。

    如果對手僅靠這些部隊就想衝破雲翔鎮,占領藍山峪,洪遠幾乎可以肯定,等待他們的只有失敗。然而隱隱約約地,洪遠覺得那個傳說中的禿鷲伯爵應該手底下還暗藏了一張牌,否則,他實在是理由如此輕舉妄動。

    “傳我命令,全鎮嚴防死守,沒有我的許可,誰也不得擅離職守。如果敵人靠上來了,就用弓箭招呼。保持三千人的預備隊,做最後應變。敵人若退,不許追擊!”洪遠下令道。

    這是聖威爾人自對天風宣戰以來的第一場戰事,洪遠不希望在自己的身上出現任何問題。

    下一刻,隨著遠方那嘹亮的號角聲響起,聖威爾軍的鋼勁腳步疏然動起,踏出大地的呻吟,成千上萬支鐵矛凶猛衝向雲翔鎮的防禦圈。兩國之間的第一場戰鬥,就在這種情況下,驟然打響。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章 血戰藍山峪


    戰鬥伊始,就盡顯其殘酷的一面。

    大批的聖威爾軍呼喝著衝殺而至,仿佛一道道淬礪著鐵火精芒的巨浪,盤旋空卷而來。在洪遠沉著的指揮中,一道道星火流芒劃破天際,落入對方的軍陣之中。

    每一波箭雨從空中澆灑,大批的聖威爾軍人就會同時停下腳步,將圓盾舉過頭頂,同時身體半蹲,盡量減少暴露在盾牌外的範圍。與一般的疏散避箭法不同,他們完全依靠緊密的組織團結在一起,共同用手中的鐵盾為自己支撐一片保護傘般的安全天空。盾牌與盾牌間的間隙極小,除了極少數的漏網之箭可以傷害到部分戰士,絕大部分都被遮擋於盾陣之外。

    箭雨停下,聖威爾的戰士又重新站起,繼續邁著堅定的步伐以完整而嚴密的穩步前進,速度不快,卻予人強大的壓力。

    “把床弩推出來!”洪遠大聲叫喊。

    十部巨大的床弩在士兵們的推動下,沿著軍陣間隙被推到戰場第一線。眼望著對手離自己越來越近,越來越近,洪遠已經放下了千眼,只用肉眼觀察對手形勢了。

    “放!”他聲嘶力竭地高叫。

    “嗽!嗽!嗽!”用牛筋粗麻製成的弩弦發出低悶的繃動空氣之聲,十支粗大如手臂般的局弩帶著死亡的呼嘯勁射向敵陣郡。用機括角弦發動的巨力彈射,不是普通的小盾牌能抵擋的住的,巨弩以磅之力,穿透盾牌,刺入胸膛,仿佛穿糖葫蘆般將十餘名戰士穿在了一起。原本密不透風的鋼鐵軍陣,一下子被戳出了十條裂縫。

    後方的軍人試圖上前補位,但是眨眼間又是十支巨弩勁射而來,聖威爾軍的密集陣形再添新創。若是任對手如此猖狂發射下去,只怕前排的士兵還沒到,就先被紮得七零八落了。

    漫天的弓箭再次迎天射出,這一次,聖威爾人再想用他們慣長的密集防禦態勢來應對,就不那麼容易了。箭雨撲澆而下,鮮血激揚中,發出的死亡呼號明顯強烈於先前。

    這種死亡的哀號歷來是軍中最不受歡迎的聲音,對指揮將官們來說,這種聲音就像是士氣的催命符,意志的奪魂藥,總能時刻提醒作戰的人們死亡的恐怖,癱瘓戰士們的戰鬥精神。堅強的軍人在受了傷後,會一聲不吭,繼續作戰,盡顯飆悍本色的同時,其實也鼓勵了所有人,仿佛是在告訴他們受傷或者戰死,其實都不那麼可怕。可是懦弱的人在受傷之後發出的淒慘哀號聲,就會把身邊的戰友推到恐懼的邊緣。假如軍心不振,士氣不足,甚至會引發敗退的狂潮。

    因此如鐵血鎮這般的強旅,他們在作戰時受傷的反應,是如獅子般狂吼,暴發出的是更加強悍而可怕的戰鬥力,而普通的軍隊,就會盡情釋放自己的痛苦,從而連累到其他人。阿德金的這支部隊,在初次強攻時就遭受重創,盡管也算是聯合公國頗有戰鬥力的部隊,還是有許多戰士無法承受身體受到巨創的痛苦,大聲的呻吟起來。巨弩撕裂陣形,痛苦則撕裂意志,第一波攻擊梯隊在雲翔鎮的凶猛強烈攻擊下,甚至連對手的邊都沒碰上,就死傷慘重。

    然而進攻的號角卻始終在嗚嗚不停地狂吹,阿德金這個家夥好像全不在意戰士們的死傷,要用最原始的人海戰術淹沒對手。

    藍山峪前窄後寬的特殊地形,為雲翔鎮的遠程集射提供了莫大便利,在這種情況下,大批大批的進攻戰士倒在血泊之中。然而第一進攻梯隊的犧牲,終究還是為後來隊伍的迎上鋪平了道路,第二第三梯隊的戰士瘋狂湧上,與雲翔鎮展開了血腥肉搏。

    站在指揮塔上,洪遠的目光充滿疑惑:“阿德金瘋了嗎?讓他的士兵做這樣的殊死衝鋒,一旦無法拿下,死傷必定慘重。”

    衛夏笑著接口:“我看啊,這家夥是立功心切,被勝利的欲望衝昏了頭。”

    “沒錯,既無天時,又無地利,僅靠人多就想衝垮我部防線,他們也太過意想天開了。洪將軍,我看還是讓預備隊上去吧,多一些兄弟幫手,咱們就可以少犧牲些戰士。”一名屬下軍官道。

    聞聽此言,洪遠微微皺了下眉頭。預備隊的存在,是將軍們手中用來應付各種變化的底牌,通常是不可輕用的。然而很多時候戰場上並沒有那所謂的突如其來的變化,更多的時候還是實打實的硬仗,在這種情況下強留預備隊,就等於是分散兵力,給敵人以可趁之機。三千預備隊,對雲翔鎮來說不是小數字,面對敵人狂暴洶湧的攻擊浪潮,如果能早些派上去,肯定能最大限度地減少己方傷亡,同時增加對敵傷害。

    “再等等吧。”洪遠道。

    不知為什麼,洪遠隱隱覺的有些不安。

    阿德金禿鷲伯爵的大名,他早有聽聞,這個人雖然打仗凶猛,卻也不是無腦匹夫,萬一在他凶狠進攻的背後,突然給自己來個什麼陰招出來,自己怎麼辦?

    洪遠一時間有些猶豫不決。

    遠方的戰火依舊激烈,雲翔鎮的士兵正與敵人殊死拚殺,被鮮血染紅的泥漿四濺,肉塊在空中飄揚,敵人的士兵倒下去了,自己的士兵也在倒下,一個又一個士兵在倒下前發出的淒厲呼號,嚴重刺激著洪遠的心靈。

    不懂得愛惜士兵的將軍,不是一個好將軍,洪遠的心也在痛。

    戰場上的選擇,有時是如此令人無奈,令人心痛。

    “將軍!讓預備隊上吧!”衛夏也忍不住大叫起來。

    “是啊將軍,讓預備隊上吧!”一眾屬下均高呼道。

    洪遠回頭看去,那站立的一排排預備隊戰士,緊抿雙唇,虎視前方戰場。雖然他們沒有在作戰,但是內心中那火熱的戰意已經被徹底激發。

    “好吧。”洪遠無奈地點點頭。

    一名下級軍官回身高喊:“兄弟們,跟我來,殺光那幫鬼佬!”

    “殺!”所有士兵同聲大吼。

    蓄勢已久的戰士們,終於開始盡情釋放心中的烈焰,撲向眼前的敵人。

    ……

    “報告伯爵閣下,雲翔鎮最後的預備隊已經分兩次全線衝上,正和阿德金的部隊打得火熱。”

    藍山峪後方不遠處的一個小山凹,克斯頓百無聊賴地用手臂枕著頭,看著天空。聽到傳令兵的匯報,他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問:“戰況如何?”

    “打得很激烈,阿德金已經把手上所有的兵力都放了出去,但看樣子他撐不了太久。”

    “撲!”克斯頓口中吐出一股輕笑:“那個蠢貨,手有三萬人,卻拿對方一萬人沒半點辦法,到頭來還得靠我們打。”

    說著,克斯頓站了起來:“這樣也好,也讓阿德金那個蠢貨知道一下,真論打仗,他的部隊還差得太遠了。”

    身為曼德教的聖殿武士,聖堂武士隊的副隊長之一,克斯頓的確有驕傲的本錢看不起阿德金。

    別的不說,僅從他在開戰之前,就帶人悄悄摸過邊防線,來到藍山峪的後方預做埋伏,就可見其能力。與寞子歐的輕騎突進,飆進如風不同,聖堂武士隊都是重甲部隊,移動速度緩慢,利陣地戰而不利偷襲。要想用這樣的部隊進行穿插,隱匿,完成輕騎兵所擅長的突襲,其難度遠比想像得要大得多。

    身為聯合公國神聖之錘的斯波卡約,的確是一位天才的戰爭大師,早在淺水清驅逐曼德教,公然與聖威爾人反目之後,斯波卡約就在第一時間計劃好了戰爭發展的未來走向。他故意以示敵以動,表面看來還在做戰爭準備,其實暗中卻已經向天風帝國內部腹地安插下了釘子。由於聖威爾人是先宣戰,後起兵,誰也不會想到,早在宣戰之前斯波卡約就給對方來了這麼一手。藍山峪是天風帝國的一道重要門戶,過了這,就是一馬平川,聖威爾軍可以選擇的進攻方向大增。戰爭中的開門紅,歷來是非常重要的,它直接關係到戰士們的士氣,以及對戰爭勝利的信心。

    如果讓斯波卡約一戰殲滅藍山峪守軍,在天風各路大軍來到之前,先一步度過藍山峪並殲滅敵一鎮之兵,那麼不僅會己方軍威大震,擁有更多的戰略選擇權,同時也會極大的打擊對手的信心。

    由於斯波卡約素來是以在戰場上淩厲進攻和高超的指揮能力著稱,所以誰也沒想到,這個家夥今次竟然也來了這麼一記陰狠損招。

    為了隱秘起見,克斯頓帶進來的人並不多,只有五百重騎,但就是這五百重騎兵,只要在合適的時機,出現在合適的地點,就會給對手帶來恐怖的傷害。由於洪遠也是在接到命令後急急趕到藍山峪,他的士兵還沒有來得及全面展開對周圍地區的搜索行動,阿德金就已經開始了進攻,因此洪遠做夢也沒想到,在他的後方竟然還有一支數量五百的鐵甲重騎兵悄然隱伏在側。

    為了隱秘,這些日子克斯頓和他的部下也算是吃盡了苦頭,不過如今一切都將過去,迎接他們的,將是勝利的榮耀與上帝的讚美。

    冰冷的眼神掃過那片殺氣沸騰的戰場,克斯頓年輕而英俊的臉龐上浮現出厚重的陰霾。

    他是在打量對方的後部防禦體係。

    由於來得太匆促,雲翔鎮的很多防禦措施並未完善,如壕溝,尖木柵,幾乎都是排布在陣線前列,前方戰事激烈,連一些大型的作戰器械,也全部拉上第一線,後方的防禦幾乎為零,這對聖堂武士隊來說,簡直就有著一種面對手無存鐵的裸女的痛快感。

    只是可惜了一件事--原本按照斯波卡約的計劃,為了防守藍山峪,翔龍軍團至少要派一個軍的兵力過來與其對抗,但是沒想到津業宏只派了一個鎮的兵力。這讓克斯頓有些失望。這場戰爭,己方贏固然是贏定了,但是如此一來,戰果也就有限。否則要是能一次消滅敵人一個軍的戰力,那麼對天風人來說,絕對是一個極大的打擊。

    “看來,只能先拿他們做開胃菜了。後面的大餐還有得吃呢。”克斯頓冷冷道:“命令部隊,準備出擊。”

    所有的聖堂武士紛紛躍上戰馬,克斯頓舉起十字闊劍仰天長囂道:“仁慈的父在天上看著我們,在他的庇佑下,我們將迎來的將是無數個勝利!殺光異教徒!”

    “殺光異教徒!上帝與我們同在!”所有的聖堂武士同時狂聲喊。

    ……

    煙塵乍起,硝煙彌漫,隆隆的鐵蹄聲響徹在雲翔鎮的後方,驚得人忍不住要回首張望。

    飄揚的紅藍白三色旗下,一列鐵甲重騎,頭頂覆面鐵盔,手持超長騎槍,黑色盔甲連人帶馬一起包裹,只露出一雙雙陰冷冰寒充滿殺意的雙眼,甚至在肩頭還突出數根粗短的尖刺,長披風拖出一道道死亡旋風,洶湧而至。

    “聖堂武士!是聖堂武士!”有人驚愕出聲。

    做為聖威爾最強戰力的體現,這種騎在馬上的鐵皮罐頭一旦正面作戰,其殺傷力強大的驚人。

    洪遠愕然回首,那彪剛猛鐵騎的雄風徹底震懾了他的心神。

    “防禦!回兵防禦!”洪遠奮力嘶喊。

    然而已經纏戰在一起的部隊,豈是說分就可以分開的。背部受襲,歷來是作戰大忌,凡遭此命運者,幾乎無一例外是敗亡下場。能在這種情況下翻盤的,無一不是人中英傑,天下名將。如淺水清,就是用八千鷹揚死士死死抵住寞子歐的鬼騎兵,才換來的勝利,但付出的代價也是巨大。

    而在這,無論是洪遠本人,還是雲翔鎮的自身素質,都不可能和淺水清及他的鐵血鎮相提並論。

    這一刻,舉目都是無邊的煙塵,耳際充滿恐怖的喊,腳底更傳來隆隆的微顫,聖堂武士人尚未至,帶來的死亡威壓卻已經先一步席卷了整個戰場,於其相反,原本殺得疲累不堪的聖威爾部隊同時發出勝利的歡呼,攻勢在一那間陡然增強。

    下一刻,聖堂武士隊恕忽衝至,在克斯頓的指揮下,頓時爆發出強大至恐怖的破壞力。他們橫衝直撞,仿佛一輛重型碾壓機,將雲翔鎮的防禦陣形衝擊得支離破碎,鐵矛所到之處,血雨腥風,哀號連連。

    淒迷的風激蕩出血霧斑斕的色彩,洪遠近乎麻木地看向四周,身後的戰士們正在撕扯著變調的嗓子狂吼著,從他們那扭曲變形的嗓音中,他甚至可以聽出他們內心不斷膨脹的恐懼和驚栗。

    十餘道流電飛閃而過,那是聖堂武士們的騎槍深深地沒入一位年輕的戰士體內,四周騰起的一片淒冷血霧,將他搖墜的身影淹沒,在那一聲高昂嘶痛的怒吼中,那名戰士不甘的倒下,雙目圓禿,眼望著無數騎兵從他的頭顱踏過。

    “擋住!擋住他們!”洪遠狂嘯,可是就連他自己也知道,他們擋不住了。

    藍山峪必失,雲翔鎮必滅,天風帝國與聖威爾人之間的第一場交鋒,注定了以失敗而告終。

    然而那一刻,身為戰士心中的血性勃發,洪遠大叫狂喊:“兄弟們!別忘記我們是天風軍人!身為軍人,我們的使命就是戰死沙場!!!”

    “戰死沙場!!!”所有雲翔鎮戰士同聲大吼。

    凡是還有一口氣的戰士,在這刻紛紛不顧傷痛撲向敵人,就使死,也要拉一個敵人下水。

    沉重的鐵騎重重撞擊在一名戰士的胸膛上,將他撞得跌飛出去,那騎士正欲上再補一槍,卻發現馬腿已經被一名戰士死死抱住。

    撲,鐵矛插透那戰士的胸膛,那戰士噴吐出大口的鮮血,卻緩緩舉起手中的戰刀,由下而上,將戰刀深深捅進了馬腹之中。

    戰馬慘呼著跌倒,被摔下來的騎士一時間由於身上厚重的鎧甲而爬不起身,數名身負重傷的天風軍人同時撲了上來,掀開那覆面的鐵盔,硬是用拳頭將那騎士的整張臉都打得凹陷進去。

    衛夏手持一把大砍刀,左右揮舞著,將全身的力氣都在這一刻迸發出來。原本刀槍難入的厚重鎧甲,在他瘋狂的舞動中竟不堪折磨。一記凶狠的劈刀斬下,竟硬是將一名聖堂武士的鐵甲劈開,擊落馬下。在他的周圍,被他放倒的屍體足有十多具,就像一道小小的血肉圍牆將自己緊緊包裹其中。這位人屠子殺性越發興起,直到一名陰險的騎士從側後方將騎捅進他的腰際,才徹底終結了他的生命。

    盡管雲翔鎮的戰士已經奮死拚殺,但是他們終究無法改變注定了的敗局。盡管突擊的聖堂武士遭遇了對手頑強的抵抗,但在他們盡情的肆虐和破壞下,防線卻開始失守,阻敵部隊戰力大減,前方的聖威爾軍開始越來越多的進入內部戰場。

    原來的防禦線被撕開一道又一道大缺口,洪遠甚至能看見那如潮水般湧進來的士兵已經近到幾乎就在他的眼前。

    他知道,他終於即將迎來身為一個軍人最後的結局。

    那一刻,他淒然一笑,揮舞著戰刀如一頭真正的雄獅,衝入敵軍群中,大開大閡,掀起一片死亡風潮,鮮血四處激揚,將他的滿頭金發染成一片血紅,仿佛一只勇猛的血獅,嚇得面對他的敵人連連後退。對這凶猛而強大的對手,敵人也給予了充分的肯定與照顧,多達二十餘支長鐵矛同時刺向他的身體,三十餘支利箭劃破長空,生生將他紮成了一只大刺蝟!

    風暴乍歇,混身的血洞如篩子般不停地漏著血,直到鮮血流盡。那顆雄獅般的頭顱上,圓睜的銅鈴雙眼才漸漸失去生命的光輝,倒在了這漫漫風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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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章 海上大運兵(1)


    天風歷5月6日,斯波卡約帶著他的主力大軍終於全面殺過藍山峪,在這一帶豎起了聯合公國的三色旗。

    打下藍山峪後,阿德金和克斯頓馬不停蹄地率領部下兵員開始強攻平州,所幸的是平州守將驍勇善戰,率領部下頑強抵抗,勉強保住平州不失,但是濟陽卻在斯波卡約的大軍強攻下失守。5月12日,天風帝國三大主力軍團來到沙州,這位於南灣河以南,距離藍山峪一百二十里路程,快馬一天即可到,與濟陽則是遙相對峙。斯波卡約的大軍終於停下進攻腳步,與三大軍團正軍對壘。

    這場對壘,標志著聯軍入侵的正式開始,同時也標志著這場戰爭的全面打響。

    首先有所反應的,就是麥加人。

    南下王塔蘭親率六十萬大軍對雪風軍團與鷹揚軍團發動了惡浪河戰役。

    雲風舞與雲嵐憑借惡浪河天險,死死抵住麥加軍的進攻,與此同時,蒼野望也開始再度調兵譴將,向惡浪河一帶派赴增援。然而南下王不愧是與斯波卡約齊名的麥加戰將,於5月12日秘密派出一支部隊,前往惡浪河下遊,在距雪風軍團駐地八十里外的地方,以兩百死士為首,在付出九十餘條生命的代價後,成功泅渡號稱惡浪河第一險灘的鬼王灘,偷襲邊關哨所,並於一夜間拉起一條攔江大索,製板為橋。次日淩晨,麥加大軍開始全面從此地搶灘登陸,一邊登陸一邊加緊製造水上浮橋,在付出巨大損失代價後,終於成功於鬼王灘渡過三萬部隊,並在當日夜配合上遊主攻擊部隊發動了對雪風軍團的突襲。

    所幸的是,雲風舞在離岸通訊上頗有一些獨到之處。鬼王灘哨所一日夜不見動靜,立知有問題,及時派出了部隊加以阻隔,才避免了腹背受敵的厄運,但是在這種情況下,面對麥加大軍的渡河強攻,雲風舞卻再無法抵擋,被迫領著雪風軍團與鷹揚軍團後撤,全面退出惡浪河一線。

    藍山峪和惡浪河兩戰,天風帝國先後失去兩大重要關隘,使得大陸各地紛紛開始騷動不安起來。

    幸災樂禍有者,居心不良者有之,趁火打劫者有之,試圖亂中取勝,漁翁得利者亦有之。

    對這場戰爭首先做出表態的,就是如今已甘為屬國的驚虹,在淺水清的授意下,梁錦本人親自發布通告:聲稱聖威爾與麥加聯合攻打天風帝國,是為不義之戰,望三國能平息憤怒,消弭戰火,還百姓一個美好家園。為天下蒼生計,勿要再起戰端。

    熱鬧總是趕著的趟的來,這則通告本身原本並不令人奇怪,但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多少有些耐人尋味了。

    首先就是淺水清本人鄭重發表了一則聲明,聲明中除了指責兩國聯軍發動戰爭的行為屬於“不正當”之外,同時還假惺惺地勸對方罷戰休兵,力陳和平對大陸安全的重要性,建議大家有什麼矛盾大可以放在談判桌上解決,不必如此動刀動槍,傷筋動骨,他老人家本身是愛好和平之人,絕不忍看天下蒼生生靈塗炭,因此力主以和為貴等等,充分表達了淺水清他老人家對和平生活的美好向往。

    不過最重要的是,淺水清在聲明中說了這樣一句話:“除非必要,否則將不會參與三國征戰。”

    這句話說得就大有學問了。

    什麼叫“除非必要”?除非必要,否則將不參與三國征戰,這是不是意味著,那個以一支孤旅,屢創奇功,兩滅敵國的戰神將軍淺水清將不會輕易卷入到這場戰爭中來?

    他到底是真的如聲明中所言已經厭倦戰爭了?還是如他所述,是為天下黎民著想,還是又在憋著什麼別的壞主意?

    沒人知道。

    不過除了來自驚虹的這兩則通告外,還有幾份通告,同樣頗為令人玩味。

    5月18日,遠在西蚩大帝國的帝國大元帥格龍特沙庫而倫正式發布一則聲明,聲稱聖威爾聯合公國和麥加聯合軍對天風帝國發起的戰爭是為侵略行為,若天風蒼野望願意,他願意親領草原百萬遊牧聯軍,踏出血浴高原,前往中央大陸,幫助天風帝國一起並肩作戰。

    這份通告一出,全大陸都慌了手腳。

    首先就是聖威爾人發表嚴重聲明,聲稱天風帝國與草原豺狼相互勾結,圖謀大陸。接著是麥加人做了類似的宣布,號召全大陸團結起來,共抗強敵。

    格龍特的一紙聲明,一下子就給了兩位出師無名的統帥一個大義名分----他們是在消滅一個與草原蠻族秘密勾結起來的邪惡帝國,是在為正義與勝利而戰鬥!

    隨著格龍特與聖威爾麥加的通告宣言先後出世,天風帝國一下子成為了大陸的中心。

    楓,丘,黎,亞提,中央各小國和獨立區域,紛紛發表聲明,痛斥天風人為虎作倀,禍害大陸,並對聖麥聯合軍發布了支持宣言,同時表示,如有必要,將會采取實際行動支持兩國聯軍。

    這下蒼野望可急了,格龍特這一手拉敵下水的毒計用得太過陰損,一下子就將天風帝國綁到了草原戰車上。整個觀瀾大陸,從未曾忘記過當年的沙思汗給過他們的鐵與血的教訓。只要一聽到草原人要有什麼動靜,都會嚇得紛紛聯合自保。可是這一次,由於天風帝國超快速的擴張,再加上淺水清背後的推波助瀾,一下子就把個天風帝國給推到了風口浪尖上的位置,完全成就了旺讚丞相的設想,豎立起了一個新的標靶,引走了大陸注意力。

    在這種情況下,蒼野望被迫再次向淺水清求助,希望淺水清能領驚虹兵幫助天風帝國擺脫危機,至少不能讓楓,黎等國卷入戰事之中。否則天風帝國以一對二已是吃力,再加上幾個國家來打的話,只怕真要遭受亡國滅種的命運了--格龍特嘴少說得好聽,真要他出兵幫忙,只怕直接就把天風帝國一起給掃了。

    蒼野望這一求助,淺水清可得意了。前線戰局不利,大陸周邊風雲變幻,天風帝國一夜間陷入了四面喊打的尷尬局面,他淺水清要不趁此機會為自己多撈些好處,那也就枉費了這一年來用得那許多心機了。

    淺水清自然不希望天風帝國完蛋,卻也不希望被蒼野望當槍使,蒼野望對淺水清卻是又忌又怕,無可奈何。打心眼來說,他其實是知道淺水清不是那種想造反做皇帝的人的,只要一天有雲霓在,有雲風舞在,淺水清都不可能以傷害自己心愛的人和她心愛的父兄為代價去造反,但是同樣的,蒼瀾所做的一切,又使兩個人的關係蒙上重重陰影,無法再彼此信任。在這種情況下,如何揣摩局勢,如何做出一定程度的退讓,如何能讓雙方繼續保持一點基本信任,如何能既發揮對方的能力,又不使其可威脅到自己,如何可以同心協力幫助帝國共渡難關,就成了兩個人共同需要考慮的問題。於是乎,在這種情況下君臣雙方開始文縐縐地咬文嚼字,赤裸裸地敲詐威脅,開始了又一輪無比艱辛的談判。兩邊各有倚恃,又各有顧忌,彼此都想相信對方,又不得為自己增加些可安身立命的籌碼。

    而在這段時間,聖威爾軍在斯波卡約的率領下,已經與天風帝國三大主力軍團先後幹了數仗,雙方各有勝負。斯波卡約固然是聯合公國的神聖之錘,季狂龍同樣是天風三狂之一,沙場老將,名氣也不是拾來的。然而當聖威爾軍的進攻步伐停滯不前時,麥加六十萬大軍的進攻卻在逐漸加速,在越過惡浪河後,開始一路向著蒼天城進發。

    雲風舞雲嵐父子領著兩大軍團且戰且退,步步為營,奈何兵力懸殊太大,終究漸失陣線,南下王塔蘭一路所向,兵鋒直指蒼天城。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蒼野望終於對淺水清做出了一個重大讓步----衛國戰爭結束之後,由淺水清正式出任暴風軍團主帥,清敏公主下嫁,但依驚虹規矩,駙馬照樣領軍。同時,在衛國戰爭勝利之後,凡是淺水清所打下的領土,只要不是原天風所屬,可由淺水清得其半數。

    在獲得淺水清的同意之後,蒼野望第一時間將止水軍團二十萬部隊全線拉上,終於幫助雲風舞頂住了麥加軍的進攻步伐。

    此時,已經是110年7月末了。

    大陸戰爭已進行了整整三個月。

    ……

    “看!水清,那條河!”一把溫柔的聲音回蕩在茫茫草原上。

    那是雲霓驚喜的呼叫。

    遠方的大河,迤儷蜿蜒於大草原上,那一片潔淨的藍天白雲下,各種生物在自由地奔跑飛翔。

    從未想過有一天,自己竟然還能和雲霓一起攜手奔馳在豐饒草原,曾經的誓言還歷歷在耳,世界卻已是滄海桑田。

    是的,淺水清帶著雲霓又回到了那個他們曾經流浪落難的草原上,在這,他們遵循著曾經的足跡,尋找那舊日的回憶。

    如果不是那次的流落草原,淺水清也許永遠不會有今天,如果不是那一次的落難相逢,他也許永遠不會有這樣一個心愛的女人。就是在這,他收獲了自己的愛情,得到了自己的天下第一良馬,同時也撥灑下了理想的種子,並對其辛勤培育,直到收獲成果。

    如今,淺水清已經是一位名震天下的戰神大將,他人提起這個名字,總要先顫抖幾下,然後再翹起大拇指說一聲好,可是內心深處,他卻總感覺有幾分迷茫,幾分惆悵。

    曾經的鐵血兄弟,如今大都已經去了暴風軍團,各自成為統兵大將,他費盡辛苦,用盡心機,換來的卻是一份別離的傷感,如今回到這,遙想當初,又怎能不多幾份感慨?

    “飛雪,你看見了嗎?你又回到你的故鄉了。”淺水清摟著愛馬的脖頸溫柔道:“是不是有些想你的那些兄弟了?還是想念某匹母馬了?該死的我竟然忘了,以你現在的年紀,也該找個媳婦成家了吧?該有個屬於自己的後代了。”

    雲霓輕捂著嘴笑了起來:“死相,飛雪才不像你那麼色呢?”

    淺水清笑問:“我很色嗎?昨天不知道是誰,纏著我怎麼都不肯放手呢。”

    雲霓臉一紅,輕扭淺水清一下,轉過頭去不理他。

    回首身後,浩蕩長野下,數以萬計的士兵如一條蜿蜒長龍尾隨於後。

    孤遠影,寞子歐,許瑞中,何雙翔等寒風關重將皆在各處指揮大軍行進。

    “再有兩天的時間,就到莫楞石林了,那是熊族武士的地盤。過了石林之後,翻過雲嶺,走過一片大荒原,我們就能到藍翎海岸了。”與雲霓調笑過後,淺水清回過頭來向眾人道。

    藍翎海岸,是天風最東端的一處出海口,那如今被一群當地的土人占據,屬於三不管的地帶。盡管沒有建立起國家,但是由於周邊地形險要,且資源缺乏,因此天風人從未將觸手伸向此地。其實天風人本不是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內陸國,畢竟他們的最東端就是大海,但是封建歷史上重陸輕海的傳統,使他們並不在意出海口的建立。

    這主要是因為,在當時的大陸文化中,世界僅此一塊土地的概念幾乎是根深蒂固的,絕少有人想過要去大海以外的地方尋找那天的盡頭。大陸上的國家尚未統一,又有誰會去花費那個力氣到處漂泊呢?事實上,在內陸爭霸戰中,海軍的強大與否,的確不具備太大意義。最明顯的例子,就是海上力量強盛的涯國,止水,都市聯盟等地,由於其陸地戰能力的薄弱,在整個大陸的地位都顯得極其弱小。最終的結果就是止水被滅,涯國以依附他人而生存,都市聯盟則乾脆走向了以賺錢為主的純商業體係,在政治和軍事上,都以他國為依賴目標。

    落後的生產條件,是人們忽視海軍的根本原因,這與智商無關,只和當時的勞動生產力有關。

    也正是因為這一係列的原因,才使得天風帝國明明有機會獲得一片海岸,並建立起屬於自己的出海口和海軍,卻最終放棄了那片領土,任其自生自滅。

    不過對淺水清來說,這一切就不一樣了。早在去年康州郊外和赤風婉的那番對話之後,淺水清就已經做好了全盤準備。

    他命令楚鑫林以開辟海上貿易為名義,暗地帶領止水水軍,從海路進入了藍翎海岸,在驅逐了當地的土著之後,在那建立起了一個臨時秘密港口。

    這個秘密港口,正是淺水清計劃中最為重要的一環。

    誰也不會想到,一向都是在陸地上逞威的淺水清,這一次會帶著他的部隊,做一次海上遠航,完成一次觀瀾歷史上前所未有的進攻壯舉。

    當全大陸還都在以為天風帝國要防守聯軍入侵的時候,淺水清要做的,就只有一件事----進攻,進攻,再進攻!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章 海上大運兵(2)


    藍翎海岸。

    曾經的不毛之地,在無人察覺的情況下其實正在悄然發生著巨大變化。

    最顯眼的變化就是這一帶已經在有心人的經營下變成了一個碩大的出海口。

    楚鑫林的確是一個相當有能力的人,在他的秘密安排和苦心經營中,這已經變成了一個具有相當防衛能力的海港,盡管由於時間較短,許多設施尚未來得及完工,但是讓一支龐大的船隊做短時間的停留駐靠,做資源補充,同時進行一定程度的周邊防禦等基本功能卻已完善。碼頭區、造船場、宿營區、農業區、警戒區、倉庫、海防設施等一係列房舍、設施,紛紛上馬動工,有的已經完成,有的依然在熱火朝天的施工中。

    當大陸中央的爭霸戰進行得如火如荼的時刻,誰也沒想到淺水清會把他的手伸到這塊不毛之地,建立起這樣一個秘密海運基地出來,而在這番海島建設中,有兩點特別值得關注的是:一:楚鑫林不僅在擴大碼頭區,增加船只泊位,最重要的是他還在修建船廠,用於建造船只,毫無疑問這是淺水清的要求。二,整個海岸線的住房設施完全是按照標準的軍營規格進行設計施工,除了櫛比鱗次的營房外,演兵場、馬廄、畜欄、軍用倉庫等附屬設施也種類齊全,布局規整,同時楚鑫林還在不斷加派人手開墾荒林,很顯然,楚鑫林在做的,不是單純建立一個出海基地,而是完全按照建設一個城市的格局在進行。

    可以說,淺水清選在這建造城市,內心深處有的是一份龐大的計劃和勃勃的野心。這是一片溫暖而適合航運的海域。既不像家鄉周圍的海洋那樣嚴寒刺骨,也不像西大陸很多海域那樣濁浪滔天。在這建立起的港口將會是質地優良的不凍港,可以長年發揮海上貿易線作用。

    此外,由於這位於大陸東部,地處中端,轉口貿易發達,商船往來眾多。以往的海上貿易必須走止水的跡像,在這個港口建成之後,必定會得到大大的改觀。從政治上講,它是天風帝國第一個真正意義上的屬於自己的出海口,從經濟上講,它通過大大縮短海運歷程而大大降低運輸成本,進一步增加貿易利潤,從軍事上講,它存在的隱秘性,使得沒有人會想像得到,將會有一支部隊,通過這片海岸完成一個軍事上史無前例的海上運輸大壯舉。

    由於傳統觀念的根深蒂固,即使天才若格龍特沙庫而倫這樣的人物,也不會意識到未來戰爭,海軍的重要性到底有多大意義。但是對淺水清來說,還在很早的時候,他就已經意識到,要想在未來大陸爭霸戰中擁有一定的先手之利,那麼海軍優勢就勢必要建立起來。只有擁有強大的海軍,海面才會成為帝國水師肆意戲耍的浴缸,漫長海岸線的任何一處海灘,他們可以隨時隨地,從容不迫地登陸,威脅敵軍的後方。

    止水在望天港一帶,擁有大量的商船,漁船和運輸船,這些船只在以往不受重視,但在淺水清的手中,它們卻成為克敵製勝的重要砝碼。通過這些船只,淺水清可以將大量兵力快速投放到指定攻擊區域,實施猛烈的側後打擊。面對數百公里的漫長海岸線,任何一個缺乏水上優勢的敵人,在面對這種打擊時幾乎都是防不勝防的。

    此外,海上運輸遠比陸地運輸更加節省運力,擁有強大海上輸送能力的隊伍,在先天上就占據了進可攻退可守的有利局面。一擊不中,揚帆遠遁,飄搖百里,換地登陸,打起仗來可以說是如有神助,神出鬼沒……

    面對這許多好處,向來喜歡在戰爭中搶占主導地位的淺水清若肯錯過,那才真正叫傻子了。

    當初在蒼天城,淺水清費盡心機也要讓楚鑫林成為鍪海群總督,為的就是這一刻。他不需要楚鑫林為他做別的什麼,只有這一樁,是楚鑫林必須做好的。這些年來,楚鑫林苦心經營,可以說大部分的錢都秘密投入到了這片海岸中去,花費的金錢那是數都數不清了,盡管尚未到大功告成的地步,但至少已經擁有了一支像樣的船隊,而這也已經成為可供十萬人棲宿,休息,及完成訓練的好地方。

    大量的止水水兵被派駐在此地,除了擔任水手,輪機手,船長等重要職務外,最重要的就是帶領船隊熟悉附近海域,清剿海盜,同時做好一切出行的準備。

    天風歷110年8月5日,綢繆已久的準備工作終於在這刻派上了用場。橫穿豐饒草原,來到這一片曾經的不毛之地的大批士兵終於出現在這片土地上,那一刻,所有人都為眼前壯觀的一幕驚呆了。

    到處都是繁忙的工人在忙碌著,海面上停泊著數以百計的大型海船,十數艘軍艦在海面上趾高氣揚地巡視,一絲不苟地履行著安全防護的責任,平地而起的樓舍房屋,仿佛是魔術師用雙手變出來的,看得人嘖嘖稱奇……

    “真難以想像,耗費如此巨大的人力物力興建的港口,在此之前,竟無一人知曉它的存在。”孤遠影愕然地發出以上驚歎。

    寞子歐則道:“凡事預則立,不預則廢。大將軍謀而後動,蓄勢待發,子歐佩服。”

    淺水清笑了起來:“好了,馬屁就不用對我拍了,其實我也不過是讓鑫林早做綢繆,為將來我們的海上進攻力量做些準備,但我也沒想到,他能在這麼短的時間內將這弄得如此有聲有色。要佩服,還是佩服鑫林吧。”

    大軍的來到,同樣也引起了當地建設的民眾的注意。很快,一飆人馬就從繁雜的建設區中奔了出來,為首的正是楚鑫林之子楚英。當年的白馬小將,如今已經代其父成為主管這一帶的全權負責人,身邊還跟了幾個老頭,估計是專門負責基地建設的專業人才。

    “楚英見過大將軍!” 遠遠地見到淺水清,楚英下馬叩安。

    “起來吧。”淺水清淡淡道。順便也為幾位互相引薦了一下。孤遠影與寞子歐驚虹四傑的大名,楚英也早有聽說,這刻幾個年輕人相見,分外客氣一些。提到楚英身邊的幾位老人,楚英道:“這幾位都是止水……啊,鍪海群最出名的造船大師,父親特意請他們來幫助我們建造船塢,並按大將軍的意思,將各項準備都已辦妥。”

    對於楚英的口誤,淺水清並不在意,只是問道:“咱們現在有多少船?”

    “樓船二十艘,每船可裝丁五百,普通船只一百三十艘,平均每船可裝二百到三百人。護衛艦船八十艘,不過不適宜遠海航行,只能近海作戰。”回答的是楚英身邊的一位老人。

    對於這個回答,淺水清微微皺了下眉頭:“我帶來了八萬人,這批船卻裝不下。”

    “船只建造,從來非一蹴而就之事。大型樓船,沒有個三五十年根本無法成事。實際上現有的樓船大都已腐朽不堪,只是勉強能用而已。止水經歷多年戰事,水上力量早不如往年強盛。淺將軍雖提前讓我們做準備,奈何時間依然太短。我們只能盡量搜集一些漁船進行改裝,然後便匆匆下水,為避免隱患,很多船就算造了出來,也不敢輕易使用。八萬大軍要想一次性度過這藍翎海,任務繁重。除非再給我們至少兩年時間,否則沒法完成任務。”說話的,是一個叫馮君成的人,止水最出色的水力工程與船只建造大師。

    “我到是等得了,可帝國等不了。兩大聯軍已經發力,前線戰局堪憂,若我等再不出力為帝國排憂解難,只怕陛下就真要動怒了。”淺水清冷冷道。盡管來之前,淺水清就知道若想依靠這將所有部隊一次性運過大海有著極大困難,可他依然沒想到數額相差會如此大。目前的船艦運輸能力,差不多只能運送一半人過去。海上往來費時,一個來回至少要折騰幾個月的時間,總不能運了一半人過去後,在敵人的土地上等上幾個月?

    這簡直是莫大的玩笑。

    “可不可以再征調一些民船?”寞子歐問。

    楚英等人立刻面露難色:“也不是不可以,只是民船無論在速度,載重,還有遠航性能上都比不上真正的運兵船。民船一般都是用來捕漁,大多數都是近海行動,船上所能帶的物資甚少,若再攜帶大量士兵,在風高浪急的海上根本就走不了多遠。到是少量遠航商船可以,但是凡擁有商船者,在國內皆為有家有業的大戶,輕易不可觸怒。最重要的是,海上大迂回的戰略行動必須完全保密,一旦大肆搜掠民船商船,牽連太廣,驚動太大,只怕會走漏風聲,一旦讓敵方事先知曉,後果堪虞。”

    一番話說得大家都面露難色。離楚有些氣呼呼地道:“戰事已起,淺將軍算無遺策,可你們到好,竟然連船只準備都未能完成,實在是有負重任。”

    這話可激起了某些人的不滿,馮君成第一個跳出來叫道:“你們這些做將軍的,只知道下達命令,卻不知我們要完成這些任務有多困難。你們根本就不明白什麼叫造船。”

    淺水清眉頭一挑:“哦?那你到是說說造船是怎麼回事?”

    “造船在一般情況下是先造一個小的船模,在水池中檢驗其航速、浮力、推進係統的協調度、傾側極限點等各方面的綜合效能。取得滿意的結果後,再將其拆開,形成各類線條和幾何形狀,並按比例放大,造出符合要求的船體構件,然後拚裝在一起,形成一艘新式艦船。這艘新船必須經一定時間的檢驗合格,並進行調整後,才能定型,進行批量生產。”

    “造船要運用到很多數學、幾何學、力學、材料學等諸多方面的知識,需要很高的工藝水平,更要有實驗精神和承受失敗的勇氣。此外,航海的軟性因素,比如導航技術等,也非常關鍵。船再大再堅固,也敵不過海洋的力量。在暴風海嘯面前,什麼船都會像玩具一樣被撕碎,而走錯了方向,偏離了航道,那更是意味著死亡。”

    “導航技術需要涉及天文學、地理學、水文學、氣候預測、測量學等多方面的基礎理論支援,需要使用觀像儀、量角器、六分儀、羅盤、星歷表、校正儀等許多精密儀器,需要對各海域的水深、風向、浪高變化、海潮起伏規律等做詳細記錄,才能確定出合適的航線,並幫助船只定位和矯正航向。這方面,其實要屬涯國最為出色。他們有屬於自己的航海學院,召集了一大批學者、退役海軍軍官、有經驗的船長、水手、繪圖員、導航員等,進行理論探討和技術開發,對各周邊海域的情況作了係統的初步數據采集和分析。可以說,這方面,涯國走在了我們所有人的前面,而我止水,長年以來都是近海遊弋,極少超大船只的建造經驗,大規模海上運兵的歷史更是從未有過,不但比不上涯國,就連都市聯盟的商船的運力都比我們強。”

    “在這種情況下,要我們在短時間內造出可供八萬大軍一次性穿越大海的船只,實在是有些強人所難。這一年多來,楚將軍帶領大家日夜趕工,不斷製造,修複,改造各類船只,也只能勉強達到五萬人左右的運輸標準。可再要這樣下去,就算再過兩年,我們也未必能完成十萬人以上的海上運輸力量。大將軍的作戰計劃雖然精彩,可也需要屬下有執行能力方可,目前的條件下,我馮君成自認無能完成此任務!”

    馮君成一口氣滔滔不絕地將自己這一年多來吃的苦都傾吐出來,顯然是心有怨憤,充滿不甘,也難怪他敢面對手掌生殺大權的將軍們如此硬頂了。

    聽到造船一事如此複雜,一群習慣了在陸地上縱橫馳騁的將軍們也有些目瞪口呆,就連淺水清都不得不苦笑一番。只是海上大迂回戰略是他攻打麥加的核心戰略,是他為自己爭取未來和蒼野望分庭抗禮的重要砝碼,縱算有再大的困難,也必須去面對,去克服,去解決。

    下一刻,淺水清沉聲道:“既然這樣,那就只能啟用第二計劃了。”

    第二計劃?所有人都為之一楞,不明白淺水清所謂的第二計劃到底又有什麼含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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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八章 海上大運兵(3)


    飛魚號就像一條真正的飛魚,在海面上乘風破浪地高速行進著,在海面上劃出一條乳白色的波浪,向著太陽升起的地方勇往直前。

    疤臉加舍爾就像一只窮凶極惡的海狼,站在船頭大聲咆哮著:“快一點!兔崽子們!如果不能在日落之前趕到地方,我就扒了你們的皮,統統扔進海喂鯊魚!”

    水手們搖槳的速度越發快了起來,飛魚號一路領航,在它的身後,還有四條格日桑急風快船,如眾星拱月般緊緊跟隨。

    自從中央大陸戰爭連綿不斷,格日桑海盜的名氣便隨著各國海軍對他們的控製力的衰減而越發囂張起來。正如莫楞族人成為馬匪的代名詞一樣,格日桑成為海盜的代名詞。與前者不同的是,莫楞馬匪在天風帝國的打壓下,生存空間日益縮小,處於苟延殘喘的生活狀態,而格日桑海盜群體卻在日益壯大,隱隱有自成一國的氣勢。

    格日桑海盜本身曾經是生活在陸地上的一個半開化民族,與莫楞族一樣,同樣是最早期的族群後代。莫楞族的分支發展成梁人與熊族兩個極端,出現了文明與野性兩個不同的走向,格日桑人卻完全遵循一條路線堅定不移的發展下去----那就是強大與自由。

    最早期的格日桑海盜,其實與莫楞人一樣,是在遭遇了巨大的外敵挑戰後落敗逃亡時產生的。新興的民族總是比舊有民族更具備時代性,更龐大,更智慧,也更具力量,他們占領了格日桑曾經的土地,統治了那,建立起新的國度,生存壓力在後推動,財富誘惑在前牽引,落難天涯的格日桑人在逃亡到海上後,展開了向大海索取生存資源的鬥爭。

    隨著社會科技的日益變遷,海上貿易的逐漸興盛,格日桑海盜們的生意也變得越來越好做,族群因此而壯大,新的種族風格形成,格日桑人飆悍,勇猛,強大而不畏死亡。他們不但敢於劫掠商船,甚至敢於在必要時向國家海軍發起進攻。包括麥加,止水,都市聯盟等國在內的海軍都吃過他們的苦頭。

    這些格日桑海盜個個都是身軀偉岸,力大無比的漢子,他們經常要和惡劣的天氣,殘酷的生存環境以及各種凶險的猛獸做鬥爭。嚴酷的生存條件和優勝劣汰的自然法則,促使格日桑的每一個人都像野獸般生存。漫無邊際的汪洋大海和自身強悍的身體素質,是海盜們賴以生存和自由來去的最大憑依,依仗他們發明的快船,他們縱橫大海,將這變成自家的遊泳池,肆意來去。

    別看這幫野蠻人平時書讀得不多,他們在造船藝術上的能力卻是相當強大的。要說到製造大船,具備更加出色的遠航能力的超級大樓船和大戰艦,他們比不上在這方面有著豐富經驗的涯國人,可是在製造輕便,快捷,來去如飛的快船上,全大陸都得向格日桑人學習。

    事物的發展永遠來源於需要,做為海盜,最重要的能力就是船只的輕便性與快速性,打得過就上去搶,打不過就仗著船快逃之夭夭,至於面子不面子的事,這不是海盜們需要考慮的問題。因此千百年來,格日桑海盜一直致力於快船的研究與發展技術。如今的格日桑急風快船,已經成功突破了船只製造在速度方面的極限性,將人工動力的船只速度發展到了及至。這種快船以其流線形的完美設計和質地輕盈耐腐蝕的特種木材稱絕大陸,再配上手工織就的精巧海帆--那是格日桑女人的傑作,還有那擁有精湛工藝的船舵----舵葉長而直,舵柄按直角裝進舵頭的槽,使得整艘快船可以依仗其小巧的體積和流暢的線條,能靈活地利用風力在海上航行並達到最快速度。雖然因此而局限了船只的裝載能力,但是足夠的船只可以彌補裝載量的不足。

    根據涯國人的統計,僅是藍翎海域一帶,就有多達上千艘格日桑海盜船如鯊魚般到處遊弋,四處尋找可以下口的目標。每年被格日桑海盜劫掠的商人,其貿易量大約占海上貿易總額的百分之十左右。這是一個駭人聽聞的速度,意味著海上貿易船只中,每十艘船就必定會有一艘船遭遇格日桑海盜的洗劫。

    還好格日桑海盜雖然平時凶悍,但也有屬於他們自己的規矩----除非對方做出反抗,並導致己方人數傷亡,否則不會輕易下手殺死對方。長年的海上生涯,使得格日桑海盜明白一件事----別幹殺雞取卵的蠢事,更別讓自己控製下的海域成為一片商旅絕跡的死海。

    當然,挾持人質,要求贖金這類買賣他們是常幹的。

    今天,疤臉加舍爾就是得了消息,說是藍翎海岸一帶有兩艘商船正滿載著黃金,香料,珠寶和一批貴族商人試圖前往都市聯盟。

    這讓加舍爾興奮不已----好久沒碰上這樣的大買賣了。

    對於給他提供信息的線人,加舍爾還是比較相信的。盡管海盜們長期在海上討生活,可是對陸地同樣關注。很多日常的生活用品依然需要從陸地購買。因此大凡海盜,哪怕是長期生活在偏僻荒島上的海盜,也必定有一兩個在陸地上幫助銷贓和購買日用品的商人為其做線人,當然,付出的酬勞就是他們的商船不會遭遇任何海盜的洗劫。

    給加舍爾提供信息的,是天風帝國的一個老商賈,和加舍爾已經建立了長達十年的聯係。

    “兄弟們,都給老子加把勁,這一趟可是大買賣,幹下了這一票,老子給你們半個月假期,都上岸玩個痛快去!”加舍爾站在船頭,豪情萬丈的呼叫。

    “嗷!”一群海上悍匪揮舞著手的武器放聲狂囂。

    遠方的海平面上,兩艘大商船正揚帆航行。遠遠望去,商船的吃水極深,顯然是盛滿了物資。一些水手正在甲板上忙碌地工作,渾然不知危險的降臨。

    當掛著黑白骷髏旗的五艘急風快船出現在商船水手的眼中時,驚慌的呼叫順著海風此起彼伏地傳來。兩艘原本迎頭而來的商船開始轉舵,降帆,試圖以最快速度掉轉方向,離開這片海域,逃離海盜的追殺。然而負重過甚的商船在速度上根本無法和格日桑快船相提並論,飛魚號如離了弦的箭一般飛速強衝對手,距離在不停地拉近中。

    ……

    五艘急風船就像一只伸開的利爪,向著商船狠狠伸去。

    盡管商船看上去比快船大上許多,但是長期的海上作戰生涯,使海盜們早就有了一套獨特的以小搏大的本領。快船雖小,但是各種攻擊設施和攻擊手段頗為齊全。

    格日桑海盜人手配備一個海飛龍,通過這種特製鉤索,海盜們可以自由行動,上下攀附。依仗快船的迅捷優勢,格日桑海盜船最愛做的就是直接驅使快船逼近大船,然後利用鉤索,口銜鋼刀,攀附上船,進行接銜戰。

    如果碰上的是那些有著一定防衛力量的商船,格日桑海盜會先使用火流星癱瘓其船只移動力。這種火流星是海戰常用的武器,用特製的木料做成,中空塞有易燃物品,火流星上還帶有倒鉤,一旦被擲到對方的風帆上會立刻起火燃燒。沒有了帆的船,就等於沒有了腿,只能任敵宰割。

    至於那些有護衛艦的商船,則幹脆利用他們最凶悍的武器----撞角。每一艘海盜船的船首都裝有巨型鐵製撞角,可以從目標船的側腹將船只撞開一個大洞。這種撞角一般撞上敵船後會自動脫落,以避免己方船只與敵船糾纏。遭遇撞角攻擊的船只,鮮少能有幸存。一旦碰上大股海盜群,就算是涯國特有的鐵甲護衛艦,被幾十個撞角輪番衝撞,也只有覆滅的命運。

    此刻加舍爾攻擊的這兩艘商船,其防衛程度還夠不上格日桑海盜們使用撞角的地步,他們連火流星都省了,在輕巧地操控船只躲過那幾只虛弱無力的箭後,直接沿著商船的兩側擦身而過。在擦過商船的同時,兩側各數十支海飛龍已經同時搭上了商船。數十道人影騰空而起,發出“吼吼哈哈”的張狂笑聲,抓住繩索就向船上攀去,速度奇快無比。

    兩艘商船同時遭遇攻擊,最後一條船則在巡邏遊弋,防止船上的人有什麼過激的反抗行為。

    一名全身上下都長著濃厚黑毛的海盜落到船上,囂張狂笑道:“哈哈,老子發財啦!!!”

    緊接著是無數名海盜紛紛落到船上,揮舞著手中的鋼刀興奮的大喊大叫。加舍爾跳下來時,得意地狂吼道:“格日桑的漢子們過來做買賣了,有聽話的就能活下來,敢反抗的統統扔到海喂鯊魚!”

    所有水手同時向著底艙低奔去,就像是嚇壞了一般,轉眼間甲板上竟空蕩蕩再無一人。

    “媽的,一群膽小鬼,去幾個人把他們救出來。”加舍爾大叫道,然後又吩咐幾個手下去打開貨艙。

    幾名海盜大搖大擺地向著貨艙走去,他們要看看那帆布下面放著的到底是什麼好東西。

    一名個頭高大的海盜一刀砍斷帆布上的繩索,一邊罵罵咧咧一邊掀開防水帆布。就在下一刻,他掀開帆布的手凝滯在空中,仿佛風化了的雕塑,一動不動,一雙原本肆無忌憚的眼神卻露出了深深的惶恐。

    數以百計的戰士正陰沉著面容,手持利刃勁弩貓在貨艙中。直到那海盜掀開布幔,他們才唰地一下同時站起。無數支軍用重弩同時指向船上的海盜們,弩尖上還閃爍那冰冷鋒利的寒光,刺得人心膽欲裂。

    “陷阱!!!這是個陷阱!!!”掀開布幔的海盜厲聲嘶呼,迎面是一支勁弩正射進他的口中,將他整個釘飛出去。

    “快跑!”加舍爾驚恐大叫,隨著這一聲喊,數以百計的勁弩同時放射,弓弦鳴動若絲竹弦音,悠揚不絕於耳。血花在一瞬間炸現在整艘大船上,數十名海盜哀號著捂著臉倒下,一片死亡之潮就此展開……

    加舍爾的反應算是最快的,他拉過身邊的一名海盜擋住了向自己射來的致命一箭,將那死人推開,他拔腿就向船邊跑去。

    跳海,這是唯一的生路。

    加舍爾發誓,只要他能活過這一關,他一定要把那個跟他合作了十年的家夥千刀萬剮。

    然而他終究沒這個機會。

    船的兩側同時升起兩張巨網,就在加舍爾躍身一撲的那一刻,直接將自己的身子纏到了網中。身後無數名同伴的嘶號聲依然在繼續,但轉眼間就已低平了許多。

    與此同時,五艘格日桑急風快船同時發現了不對,兩艘商船竟然都埋伏有大批的職業軍人在船上。眼看著大網升起,救之不急,開始準備後撤。打不過就跑,這是海盜們的一慣作風,利用快船的高速機動能力,他們成功逃避過無數次正規海軍的追捕。

    可是這一次,他們沒那麼輕易的逃脫了。

    巨網張開的同時,兩艘大船上同時飛出下船用的大鐵錨。這種鐵錨重量是純鐵打造,重量以噸計,巨大無比,普通人根本擲不出來,卻是用特殊的海上投石機代為拋擲。鐵錨在空中呼嘯出凜冽的風聲,在砸倒了一根主杆後,迅速回收,巨大的錨尖將船幫勾住,竟硬是死死拖住了快船不許其移動分毫。

    五艘海盜船在同一時間受到致命打擊,船側兩邊的舷口打開,又是一大批穿著水靠手持武器的戰士出現。數十根粗厚踏板同時從舷口送出,直遞到海盜船甲板上,一大批戰士就這樣直接坐在踏板上滑行落向海盜船。只是翻手之間,兩艘原本遭打劫商船就逆向對海盜船進行了一次強攻性質的接舷戰。

    ……

    藍翎海域的海戰依然在繼續,殺聲震天的環境,淺水清的面容卻不見一絲波瀾。

    像這樣的戰鬥,就算是不懂兵法的人來指揮,也會變得輕鬆無比。

    海盜畢竟是海盜,雖然作戰勇敢,勇猛飆悍,尤擅水戰,可是他們無組織無紀律,同樣也缺乏和正規軍硬抗的心理承受能力。訓練有素的止水水兵碰上這種情況,就像是虎入狼群般大開殺戒,大批的海盜慘死,只有少數殘餘因投降及時而得以免死。

    其實如果不是這幫海盜貪心過盛,且長時間無人能奈何得了他們,培養了他們驕傲自大的情緒,那麼他們在進攻前若可以謹慎觀察,還是可以發現問題的。如果他們一開始放下小艇,派少數人上船偵察,其他船只距離稍遠一些,以防有變,那麼以商船的速度要想追上格日桑快船根本就是癡人說夢。可惜的是他們太過自信,自以為沒人能對付得了他們,長期的占海為王,培養了他們目空一切的毛病,才會被淺水清輕易擊敗。

    加舍爾的這支海盜船隊伍,已經是第四批上當的海盜船了,藍翎海域一帶,所有有點名堂的海盜,幾乎都在向著這蜂擁而來,就像一群貪婪的豺狼擁擠著去爭搶那美味的鮮肉,卻絲毫看不到那鮮肉旁的捕獸夾。

    淺水清也知道這種事情不能多做,總會有一些狡猾的海盜趁機逃跑。這些家夥水性嫻熟,就算是在海上漂浮,也能堅持很長時間。一旦被自己的同夥找到或發現,那麼要不了多久,這一帶所有的海盜們都會發現問題。以這幫家夥的習慣,他們如果不是望風而逃的話,就很有可能會聯成一氣幹脆和自己的隊伍大幹一場。有了準備的格日桑海盜,可絕不是好對付的料。

    不過淺水清不在乎,他要得只是船。只要有足夠的船,他就可以帶著他的部隊穿越大海,並給予麥加人致命的一擊。

    “報將軍!五艘急風快船已全部拿下,所有海盜皆已束手就擒,無人逃脫。他們的首領也被我們活捉了。”楚英一身鮮血的回來稟報。

    “把那個首領帶過來,我有些話要問他。”

    “遵命!”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九章 海上大運兵(4)


    “藍翎海峽一帶的海盜,這兩天基本算是被我們清空了,為了滿足運輸船需要而進行清剿海盜的軍事行動,也算是幫了附近海商的一個大忙。急風快船是目前大陸最快的船只,不過可惜的是運載能力有限,一艘船也就只能裝個百餘人而已。就目前的形勢看來,要想用急風快船來彌補我方運輸艦的不足,顯然是力有未逮,至少時間上是來不及了。”

    說話的不是別人,正是鍪海群總督楚鑫林。

    自淺水清帶兵秘密進入藍翎海岸後,楚鑫林放下一切,親自趕到興建中的港口。

    清剿海盜的計劃,是淺水清早就計劃中的一件大事,要想有一支強大的海軍力量,勢必要先清掃周邊。格日桑海盜的猖狂與肆無忌憚,他早有所聞,只是一直以來沒有機會騰出手來對付。這次為了完成海上大運兵的戰略計劃,淺水清將清剿海盜一事放在了備用補充計劃中,一旦運輸船只出現不足,就利用海盜船來彌補其餘。

    問題是淺水清對海戰問題的理解程度有限,他過於低估了這片海域的蒼茫性,以及海盜尋找的困難度,同時急風快船的有限運載量同樣是他所忽略的問題。現在的問題是,他必須在最快的時間內完成艦船補充的問題,因為楚鑫林帶來的一個消息是----麥加南下王塔蘭,再度擊退了雲風舞領銜的帝國四十萬大軍,正在一路向著蒼天城昂首闊步的前進。天風帝國同時兩線作戰,所面臨的壓力極為巨大,在這種情況下,蒼野望已經再度發出了要求淺水清立刻出兵的要求。

    “目前聖威爾聯合公國那邊又增兵十萬,斯波卡約親領五十餘萬大軍與我對峙,季帥領三大軍團與其相抗,打得相當吃力。還好暴風軍團目前的表現不錯,鐵血鎮又立新功,於前段時間重潰了斯波卡約的一支聖堂武士隊,大約有三千人被鐵血鎮圍殲,讓斯波卡約吃了一個大虧。不過整體形勢依然不容樂觀。帝國主力被牽製在東邊,北方戰線形勢堪憂,陛下已經開始再度征集兵馬,但是你知道,新征集的兵馬總是不及老兵好用。僅靠人數,我們是沒法獲得勝利的。所以陛下要求你必須在九月底出兵,我們的時間不多,已經拖不起了。”

    “形勢固然不容樂觀,但天風帝國真正的潛力尚未激發,放心吧鑫林,若我帝國被這樣兩個國家聯手就再無半點還手之力,那天風帝國也妄稱大陸強國了。只不過陛下心有餘忌,不敢使出全力以應對罷了。他要我出兵,也不過是因為只有這樣,他才能放心出手。”淺水清到是絲毫不急。

    倘若聖威爾與麥加的聯合就讓天風帝國無法抵擋,那麼未來面對強大的草原帝國,那數以百萬計,風馳電掣般的呼嘯來去的遊牧騎兵,天風帝國又憑什麼去對抗?

    “我還是建議讓崖無雙派船只過來接應,以你和他的關係,他一定會同意這個要求。”

    “不行。”淺水清毫不猶豫地拒絕了由涯國派船出來幫助他們進行海上運輸:“鑫林,不是我不想這樣做,而是我不能這樣做。有些事情不是你我想像的那樣簡單,如今的崖無雙,已經不是當年的那個無雙了。他是一國之君,很多時候考慮問題更必須從本國利益出發。天風與涯國,本身並無疆界,麥加一日不滅,涯國都必須仰其鼻息。如果涯人明目張膽地幫助我們渡過大海,從麥加的後方發動襲擊,那就意味著公然與麥加人翻臉。如果我們不能滅掉麥加,那麼麥加早晚有一天會報複涯國。退一萬步來說,就算我們滅掉了麥加人,一個強大到可以統一整片大陸的天風帝國,就更不是涯人所能對抗的。站在無雙的角度考慮,他無論如何不能接受這個結果。如果可以選擇,我相信他會更願意保持現狀。國家利益中沒有私人感情,而從國家大局方面考慮,他沒有絲毫要幫我的理由。當然,我可以用兄弟之情感動他,甚至用某種不光彩的手段逼使他幫我,但結果如何,我卻不知道。或許他會恨我,會暗中出賣我,也或許他愚蠢到忘記自己的身份,僅考慮兄弟情誼而置國家利益於不顧。我不知道他會做出哪種選擇,但我知道,無論哪種選擇,都不會是我所希望看到的。”

    說到這,淺水清苦笑了一下:“他畢竟曾經是我的兄弟,如果我不想看到自己的兄弟有讓我失望的表現,那最好就不要給他這個機會。作為當初我幫助他的回報,他願意命令涯國海軍睜只眼閉只眼,為我們提供一定程度的物資,已經是他所能做的最大極限。我不想挑戰這極限的背後,所以,借船之事你休要再提。”

    很多時候,投下去的籌碼未必一定要有回報,當淺水清幫助無雙上台的時候,他從未想過一定要有讓無雙報答的時刻。

    那僅僅是因為無雙是他的兄弟。

    可他同樣知道,回到自己位置上的無雙,無論他是否願意,他都必須做出一些違心的選擇,為了他治下的屬民,他必須這樣做,這正是為什麼當初他要逃跑的原因,年少心善的人,終究無法面對那鬼蜮肮髒的政治世界。

    他甚至知道,如果自己真想讓無雙幫自己的話,什麼都不用做,只要讓夜鶯過去一趟,那麼無論她提出怎樣的要求,無雙只怕都會答應。

    可他終究不能那樣做。

    他沒有告訴楚鑫林,早在無雙登基之後,曾經給他寫過一封親筆信。

    那封信的內容令淺水清震撼無比,也正是那封信,促使淺水清下定決心,非到必要時刻,絕不將涯國卷入這場戰爭中來,同樣也是這封信,使他下定了決心要拿下麥加。

    想到這,淺水清微微歎息了一聲:“作戰計劃不能改變,實在不行,能運多少人過去,就運多少人過去。這次作戰關係到帝國未來,關係到大陸命運,草原人就快出手了,我們必須在他們出手之前,以比他們想像中得快得多的速度拿下麥加。”

    當天風帝國與聖麥聯軍戰事吃緊的時候,差不多也就是西蚩人出兵的時機到了。淺水清知道,他沒有太多的時間可以等待,要想在未來的戰爭局勢中獲取主動,他就必須在西蚩人掃平周圍的阻礙前,完成自己的戰略大計劃。

    時間!時間就是一切。

    ……

    “報,加舍爾帶到。”門外的士兵匯報。

    “帶他進來。”

    加舍爾被捆綁著送進來時,依然是一臉的凶橫,顯然是極不服氣:“你們這幫梁人,就會玩奸耍詐,是漢子的就放老子離開,老子親領人馬和你們真刀真槍幹一場!”這位格日桑赫赫有名的海盜頭子大吼大叫。

    “早就聽說格日桑的漢子人人悍勇,從不畏死,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啊。”對於加舍爾的無禮,淺水清非但不生氣,反而笑臉相迎,招呼人給加舍爾看座,甚至明人給他鬆了綁。當然,有一大群如狼似虎的衛兵在旁,淺水清本人又是千人斬唯一嫡傳,也不怕這個小子反抗。

    “加舍爾,海洋七大盜之一,手底下有幾千號弟兄,上百艘快船,主要據點為離此六百海遠的京山島。最輝煌的戰績時是在十年前,七大盜聯手與涯國進行了一場大海戰。該戰雖最終是格日桑海盜戰敗,但是涯國同樣損失慘重,付出巨大。格日桑海盜因此戰而成名,七大盜名聞東大陸海域。而藍翎海域這一帶,就是以加舍爾你為主。怎麼樣,我說得沒錯吧?真沒想到本人只是下了四網,就撈回來一條大魚。”淺水清讀過加舍爾的來歷,淡淡說道。

    只是加舍爾顯然根本不吃這一套,大嘴一撇:“是又怎麼樣?你殺了我這麼多兄弟,別想用幾句好話就哄過老子。要殺要剮,悉隨你便,我格日桑的漢子既然幹了這一行,就沒怕死的。至於你,就等著我的兄弟來為我報仇吧!”

    格日桑民族的復仇情緒之強烈,同樣是大陸周知的。盡管這幫家夥身為海盜,燒殺搶掠什麼都幹,但是他們比那些草原馬匪要有義氣得多。對於敢於對付他們的人,如果只是一般的抵抗也就罷了,可是像淺水清這樣設套布伏,打擊了一批又一批,務必吃乾抹淨,斬盡殺絕,清理完一整片海域的做法,無疑是犯了海盜們的大忌的。加舍爾的恐嚇並不是單純意義上的恐嚇,只要讓他們知道是誰在暗地突然出手,擺了他們一道,那幫不怕死的悍匪絕對敢找淺水清拚命。

    不過可惜,這種威脅對淺水清毫無意義可言。

    淺水清微笑道:“格日桑民族的強悍,我早有所聞,不過可惜,鯊魚再凶,也只能是在海稱王稱霸,到了陸上,依然是猛虎的天下。本人淺水清,你要是聽過這個名字,就該知道我是什麼人,你的威脅到底對我有多大作用。”

    加舍爾的眼都直了起來,呆呆地盯著淺水清:“你。。。你就是那個帶著一個鎮打下整個驚虹的淺水清?”

    “看起來海上的消息也不算太閉塞。”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

    “淺水清,你做你的陸地戰神,跑到海上來找我們格日桑人的麻煩算什麼意思?這些年來,我們也沒得罪過天風帝國吧?”

    “到是沒得罪,但那是因為天風幾乎沒有海運。不過以後就說不準了,我還是比較喜歡海上生意的,頗有意願大力發展一下,但是我不喜歡有人在我的地頭上收過路費,所以只能親自出手整治一下了。”

    “哈!”加舍爾仰天大笑起來:“什麼時候藍翎海成了寒風關所屬了,淺水清,你的手伸得也未免太長了吧?”

    “我的手向來很長,我不光要藍翎海峽,我還要格日桑人為我所命。”

    “淺水清你做夢!”

    “砰”,一記凶狠的重拳擊中加舍爾的小腹,淺水清慢騰騰收回拳頭,瀟灑地坐在加舍爾的面前:“我從不做夢,只實現夢想。現在,咱們可以好好談談了吧?哼,我連敵國國家的忠心將領都能收為己用,又何況你們這般冥頑不靈的海盜?”

    ……

    “盡管這些年來,格日桑的海盜很囂張,很自由,很強大,也很團結,但是加舍爾,你有沒有想過那是為什麼?是什麼讓你們這些人可以在海上自由自在的來去縱橫,無所顧忌?”

    加舍爾死死地盯住淺水清,眼神仿佛要吃人。

    淺水清自顧自道:“是戰爭,大陸戰爭。這片大陸千百年來,從未有過停止戰爭,幾乎每一天都在打仗,每一天,都有人在死去。知道這是為什麼嗎?”

    “是因為種族融合的問題。這片土地上是我見過的有著最複雜的種族群分體製的國家,相鄰的國土,卻有著完全不同的政治製度,不同的軍事體製,不同的文化思想。。。。。。這種完全相反的,強烈的內在矛盾,使得大陸的統一極為困難。由於缺乏一個擁有統治力的民族進行泛大陸範圍內的文化綜合,迫使國與國之間彼此互不妥協,互不退讓,同時也迫使他們殊死作戰,難以融會貫通,最終無法完成統一。而你們格日桑人,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在諸國內爭中逍遙於海外。”

    說到這,淺水清看著加舍爾笑了起來:“不過天下大勢,分久必合,這是大勢所趨,無人能改。觀瀾大陸一統之勢已經走上了軌道,要不了多久,一個新的強大帝國就會在這片土地上誕生出來。到了那時,格日桑人的好日子也就要到頭了。”

    微微停頓了一下,淺水清補充道:“也許用不著到那個時候。”

    說著,淺水清大手一揮,將自己身後的桌子上面的所有東西全部掃落,隨手攤開一張地圖,指著上面道:“你來看,這就是九龍灘。”

    隨著淺水清的手指,加舍爾的目光落在那地圖上,身軀微微一顫,他隱約間已經明白淺水清要說什麼了。

    “麥加乃大陸糧倉,膏沃之地,國土之內河道縱橫,交錯密織,有六湖三江四河。要想打下麥加,僅憑陸軍很難辦到,必須還有訓練有素的水軍方可為之。當年的大梁帝國,吃虧就吃虧在沒有優質的水軍予以配合,方被麥加人擊退,而麥加人的水陸協同作戰能力,的確堪為大陸一絕。要想收拾掉這個國家,最好的辦法,不是和他們比水陸協同作戰能力,還是以最短的時間,最快的速度,衝入他們的內湖中去,燒毀他們的河船,摧毀他們的水軍。”

    “九龍灘,是麥加人的一個出海口。麥加人的三江四河,有兩江一河在此地交匯,流入大海。那駐紮有大量的麥加水軍。如果我能親領大軍,飄揚過海,逆水行帆,駛入九龍灘,那麼麥加人遭遇的,將是一次千古難逢的大災難。”

    “只要摧毀了他們的內河水軍,麥加人的作戰實力就會大減,他們依靠河道縱橫所最擅長的船載步兵作戰方式也將效用大降,到那時,偌大的麥加,我淺水清將縱橫來去,視若無物。”

    說到這,淺水清笑著看加舍爾:“此戰無論勝敗,我淺水清都將創造一個輝煌,完成一次戰爭史上的運兵奇跡。當很多人以為我天風帝國沒有能力走海路進攻麥加時,我就是要讓他們看看,我淺水清到底能不能做到。而無論我是否消滅麥加,藍翎海域的重要性,都將比以往大大提高。加舍爾,你當知道這意味著什麼。”

    加舍爾已經渾身冒出冷汗。

    “意味著從那一刻起,東大陸海域將再不是無人重視的被拋棄的角落。恰恰相反,它將成為未來戰場上一個新的爭奪點。誰能擁有這片海域的絕對統治權,誰就擁有更加遼闊的進攻面。在這種情況下,你認為,你格日桑的漢子,還能在這片海域逍遙多久?”

    這世界從沒有一種奇跡可用來重複,淺水清深明此點。戰爭中的教訓,永遠都是如此深刻,令人難以忘懷,用血與肉學會的東西,會以最快的速度在敵人的身上得到重現。剩下的,就是一場你死我活的較量。

    曾經的格日桑海盜,在無人關注的情況下,除了涯國海軍,幾乎無人可以給他們帶來太多威脅,但是如今,在淺水清海上大運兵策略的影響下,注定要被更多的國家吸引關注。

    可以想像的是,一旦淺水清帶領他的部隊,成功登陸九龍灘,麥加人的背後將遭遇可怕的襲擊。這將是比驚虹一戰更加輕鬆更加輝煌的戰役,因為如今的淺水清考慮問題已更加成熟,也更加慎重。他之所以要走海路,不僅是因為可以達到出其不意的效果,同時也為自己萬一失敗準備好了最佳的退路。驚虹之戰使他明白,天下奇計皆凶險,因此他殫精竭慮,想盡辦法,在保證出奇製勝的同時,也保證了己方的安全性。

    只要擁有了大海,淺水清就可以完成自己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大局,在這個局勢下,無論戰局出現怎樣的不利點,他都可以力挽狂瀾。

    很勉強地咽下一口唾液,加舍爾費力地說:“你告訴我這些幹什麼?”

    “自然是要和你談筆買賣。”

    “我們格日桑人,不和敵國軍人做買賣。”

    “這世上有什麼買賣是一定不可以做的?”淺水清悠然反問:“難道做海盜的生涯就真得這麼快樂?醒醒吧,加舍爾。看看熊族,曾經桀驁不馴的熊族武士,不照樣最後歸我所屬,聽我所命?他們為我打仗,換來的是數不盡的金錢。止水一戰,每一個熊族漢子回到故土之後,所得到的賞賜可以讓他們一輩子都受用不盡。而你們呢?天天打劫,過著擔驚受怕的日子,又有幾個到頭來能有好結果?”

    “良禽擇木而棲,我從未聽說天底下有人願意當強盜當一輩子的。有了可以洗白的機會,可以在太陽底下光明正大的做人的機會你不要,你還想要什麼?啊!”說到最後一個字的時候,淺水清的嗓門突然提了起來,對著加舍爾大吼道。

    加舍爾呆呆地望著淺水清:“你說你想收編我們?那就是說你不會殺我們了?”

    “我從來都沒有興趣和死人多費唇舌。”

    “如果我跟了你,我可以得到什麼?”

    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對嘛,這才像談判的樣子。要知道我的部隊大部分都是陸軍,幾乎沒有像樣的水軍。止水雖有些水軍,但是長年缺乏實戰訓練,論戰鬥力,其實比你們格日桑人還差了些。只不過他們都是軍人,統一行動,統一指揮,又有國家支持,因此才顯得比你們強大。但我需要的是一支真正的,更加精英的隊伍,在未來的日子,可以為我的船隊保駕護航的隊伍。我需要這樣的海軍,同樣更需要有著豐富海戰經驗的海軍統領。無論是在天風帝國還是在驚虹,我都找不到這方面的合適人選。所以加舍爾,你看我能給你的東西其實並不多。除了能讓你和你的兄弟都活下來外,我最多只能再給你一個未來帝國的海軍統領的頭銜,剩下的,就要靠你自己去爭取了。”

    “我自己……”加舍爾回味著這句話的意思。

    “對,就是你自己。我給你一個機會,一個活命的機會,一個可以在太陽底下做人的機會,而你,則必須證明你有可以讓我信任並重用你的價值。我需要一支海軍,卻缺乏足夠的人手,除了錢,我一無所有。告訴我,加舍爾,如果我給你機會,你能為我帶來什麼?”

    加舍爾哈哈大笑:“淺水清,只要有錢,就沒有任何困難可言。如果你能讓我統領這片海域,我就可以為你帶來至少二百條快船,還有五千名以上最好的格日桑漢子。如果你能給我足夠的時間,我能讓你的海軍從此在這片大海自由暢戲。”

    “很好,我是個實在人,不喜歡聽空口白話。我可以給你你所想要的一切,但是同樣的,我也要看到成績。加舍爾,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在這一個月,你必須保證我的部隊能夠成功登陸九龍灘。記住,那至少有麥加的三十艘護衛艦在近海遊弋。我要你消滅他們,保證我軍進攻道路的通暢。當然,在你完成任務之前,你的那些兄弟必須留在這做人質。這是對你的一個考驗,如果你能成功,那麼東大陸的整個海域,在未來就將合法的屬於你。除了我的命令,你可以誰的話都不用聽。”

    “成交!”加舍爾斬釘截鐵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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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章 底牌


    蒼天城。

    陽光透過窗簾,灑在書房那個男子的身上,拉出一條和煦的身影。

    男子在看書,正是淺水清所著的那本淺氏兵法。

    在他的不遠處,一名勁裝漢子恭敬地立於下手。

    “麥加的軍隊已經開始逼近蒼天城,雲風舞父子正在節節敗退,看起來,這一次麥加人要搶在聖威爾人的前面,先一步拿下此地了。不過蒼野望的口氣依然強硬,我看他只是在死撐而已。”

    書案前的男子聚精會神地看著手中的淺氏兵法,淡淡道:“這就是你暗訪多日,費盡無數人力物力得到的信息嗎?”

    那漢子心中一緊,忙回答道:“已經證實的消息,是淺水清離開了寒風關,並帶走了大批駐守官兵,但是他去了哪,我們卻始終無法查出來。估計蒼野望就是把淺水清做為他的秘密底牌,因此始終拒絕與我們合作。”

    “淺水清是他的殺手,卻絕不可能是他的底牌。德日勒,你的政治智慧幼稚到讓我驚訝的地步,難怪這麼多年來始終只能做一名萬騎長,再想寸進都難啊。”看書男子的話語不怒自威,德日勒立刻跪倒在男子身前道:“德日勒愚鈍,還請飛鷹將軍為屬下指點迷津。”

    眼前的這個年輕男人,不是別人,正是草原帝國格龍特沙庫而倫的親侄子,西蚩大帝國飛鷹將軍沁珠旺.沙庫而倫。

    正是這個沁珠汪,曾經創下過單人獨騎闖敵營的輝煌奇跡,同樣也是他,幹下了曾經一夜間血屠四城的駭人行為,同樣是他,以少敵多,兩次打敗楓丘聯軍,威震大陸,還是這個人,在二十年前,就以十六歲的弱冠之齡,創下了當時戰史上高達二十一天的伏擊記錄,一舉擊潰十倍於己的敵人,為草原帝國反抗諸國聯軍的入侵立下汗馬功勞。

    沁珠旺沙庫而倫,是目前沙庫而倫家族中被稱之為最有資格接替格龍特,成為未來帝國棟梁的年青一輩。帝國八駿中,沁珠旺位列第一,手下五萬草原精騎,獲赤帝親手賜予的飛鷹戰將稱號。

    鷹,是草原帝國中是唯一在地位上可以與狼並列的生物,絕大多數的草原部落幾乎都是以鷹或狼為旗幟圖騰,只是形狀各異,色彩不同。飛鷹戰將,是西蚩帝國公認的高級將領,地位等同於一軍之主。沁珠旺的這個飛鷹將軍的稱號,是實打實的用手中的刀和敵人的鮮血殺出來的,這個人生性狡詐,陰沉多智,且極為堅忍,在西蚩帝國中享有極大威名,甚至連其敵對國家也不得不歎服是少年英雄。如今沁珠旺年僅三十六歲,正是將軍們鼎盛之時,無論經驗,戰力還是其他各方面能力,都處於最佳時期。

    令人難以想像的是,這位西蚩帝國年青一輩的領軍人物,竟然會在這個敏感時刻,突然出現在蒼天城,實在是不得不耐人尋味了。

    不過說出來也不奇怪----沁珠旺受赤帝委托,親自前往蒼天城,求見蒼野望,希望能和天風帝國達成軍事同盟。

    如今天風帝國正在受到大陸兩大強國的聯合攻擊,一直以來都蠢蠢欲動的西蚩人又豈能放過這個好時機?在格龍特公然宣布願意支持天風帝國進行衛國大戰的同時,沁珠旺乾脆以實際行動,要將天風人綁在自己的戰車上,進一步催化他們與周邊各國的矛盾。

    不過蒼野望也不是傻子,他太清楚和西蚩人結盟意味著什麼了。

    與狼共舞的結果,意味著將自己孤立於大陸群體之外,一旦如此,很有可能就是舉目皆敵的結果。要讓天風替西蚩人背上大陸公敵的罪名,僅憑一個軍事同盟的名義支持,蒼野望才不會把自己如此賤賣。因此對於沁珠旺的“好意”,他老人家恭而卻之。

    此刻沁珠旺緩緩收起書本,抬起額頭,此時,才能看出這其實是一個長相相當英俊的男人。與他的叔叔不同,沁珠旺的額頭光潔,面目英挺,神情儀態中頗有斯文儒雅之意,與傳說中那個性情堅忍,剛毅果敢的勇猛戰將的描述迥然不同。

    從外表上看,他並沒有繼承沙庫而倫家族中那深刻的鷹鉤鼻和深凹碧目的形像,相反,他與淺水清到更多了幾分想像。都是那樣的儒雅風流,儀表堂堂。

    “這些年來,有關於天風帝國,我們聽到的幾乎都是淺水清這個人的名字。相比之下,反而是堂堂一國之君蒼野望,我們對他的了解並不多。風婉公主前些日子從驚虹回來後,告訴了我淺水清和蒼野望之間的事後,我心中就一直有一個疑團……”

    德日勒吃驚地看著沁珠旺:“將軍,您有什麼疑團?”

    “淺水清現在說起來算得上是我們的秘密盟友。兩國聯軍進攻天風,可以說完全是此人一手推動。命令驚虹驅逐曼德教,這樣明目張膽地觸怒聖威爾,逼使其宣戰的行為,蒼野望不可能看不出其用意所在。既然如此,為什麼蒼野望要默認這一切?還有天風帝國如今的戰局已經顯得如此危急,面對我國伸出的援手,蒼野望的回絕態度卻是強硬之極,那麼他又憑什麼可以如此堅定立場?”

    德日勒低頭思忖了一會:“屬下不明白。”

    “因為蒼野望有把握打贏聯軍,而且是不靠淺水清也能做到!”沁珠旺非常肯定道。

    蒼野望不可能看不出來淺水清驅逐曼德教後,聖麥聯軍的可能性,他之所以默認就是因為他同樣希望利用聖麥兩國聯合出兵的機會,一舉消滅敵國勢力,為其後的平定大陸做準備。可以想像的是,如果聖威爾和麥加被其拿下,那麼天風帝國的實力只怕連西蚩人也要退避三舍。

    在這種情況下,西蚩人試圖與天風人結盟的計劃,就會受到重大的決策影響。蒼野望無求於人,自然不會平白去為西蚩人背這個黑鍋。

    “可是現在北線雪風鷹揚兩大軍團被南下王打得節節敗退,眼看著就要兵臨城下,不靠淺水清,蒼野望拿什麼來贏這場戰爭?”

    “這正是我們需要知道的。我敢肯定,這一次蒼野望的底牌,就連淺水清都不知道。淺水清走了,他肯定已經做好了戰爭計劃,但是淺水清的作戰計劃,卻必須要告訴蒼野望。所以在消息的不對稱上,淺水清已經先吃了一個大虧,畢竟他是臣子,蒼野望是皇帝……”

    德日勒眼中一亮:“將軍,您的意思是……”

    “如果蒼野望真得有什麼底牌可以翻雲覆雨,逆轉乾坤,那麼即將倒黴的,不僅是聖麥聯軍,也一定包括了淺水清,這個皇帝可是天風帝國有名的老牌軍事家,他能忍淺水清一時,不可能忍他一世。天風帝國的擴張已經到了極限,我們不能容忍他們繼續囂張下去,否則未來的日子,我西蚩帝國面臨的不是踏板,而是阻路的巨石。所以必須想辦法找出蒼野望的底牌,並且破壞掉它。惟有如此,天風帝國才不得不依賴我們。”

    “將軍英明,請將軍指點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我不知道。”沁珠旺爽快的回答令德日勒一呆。沁珠旺卻微笑著道:“因為我不需要知道。只有自己人才最了解自己人,要想查出蒼野望到底有什麼可依仗的底牌,根本就不需要我們出馬。旺讚丞相曾經說過:要做好某件事情,找一個適合辦理此事的人遠比自己親自出手要來的快捷,方便,也更有效率。德日勒,懂得借力用力,是一個優秀政治家最基本的要求。”

    德日勒恍然大悟:“淺水清?”

    “你終於開竅了。”沁珠旺笑道:“淺水清不可能不知道蒼野望有底牌,但他還是決定出兵了,盡管我們不知道他打算怎麼打,但可以肯定,他一定也在千方百計地想知道蒼野望到底打算做什麼。以淺水清這些年來在天風帝國的辛苦經營,他要查出蒼野望的底牌是什麼,想必不會太困難,他差得只是時間。而我們要做的,就是幫他一把。”

    “可是這樣一來,淺水清不就可以脫劫了嗎?”

    “不管怎麼說,淺水清都算得上是我們的秘密盟友,雖然這樣的盟友有些三心二意,但總還是有些利用價值的。堅固的堤壩,最易從內部摧毀,留淺水清一條命,對我帝國戰爭的未來的確有著莫大好處,此點不容置疑。只要蒼野望底牌被毀,又不敢把全部身家都壓注在淺水清身上,那麼我西蚩帝國正式出兵的時機也就到了。”

    “那我們該怎麼幫他一把?”

    “有些事,淺水清是做不出來的,他不能做的事,就讓我們去幫他做了吧。”沁珠旺微眯起眼睛,手指敲打著書案道:“既然來了這蒼天城,勢不能空手而歸。德日勒,去找幾個死士,我要他們今晚就做一件事,無論成敗,我都不希望看到他們活著回來。”

    “遵命!”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一章 天災(上)


    遼闊的海面上, 一望無垠的天邊,一支船隊正緩緩航行著。巨大的風帆一線排去,遠遠看去就像一條銀色波浪線,在海面上起伏升騰。

    這是人類歷史上難的一見的海上盛事,一支陸地稱雄的國家正在試圖穿越茫茫大海,繞到敵人的背後發難,給予敵人致命的一擊。

    這不僅是一樁海上盛事,同時也是戰爭史上的一個頗具意義的新的程碑。

    為了打敗天風人,徹底遏製住這股正在蓬勃興起的軍事力量,麥加人這一次可以說是打出了吃奶的力氣。僅是惡浪河一帶的戰場上,麥加人就一次性投放了六十萬的兵力。這幾乎是麥加人可以拿得出手的精英部隊的總和,為此,他們幾乎將各地所有的防禦力量抽調一空,只留下最基本的兵力和治安保障。

    這種做法使得天風帝國的壓力固然大增,同時也使麥加國土本身的防禦力量大大削弱。這種軍事布局造成的後果是,內部極其空虛,基本上沒有什麼戰略縱深,前線失利就等於全盤皆輸。

    對此,我們不得不說,戰爭是只有瘋子才敢玩的遊戲,普通人莫說是參與,僅是看一樣都會心髒難以承受其負荷。

    在這種情況下,一旦有一支部隊以天降奇兵的方式從麥加人的後方登陸,一路殺去,對麥加所造成的危害,將遠出乎任何人的想像。戰爭的要訣,就在於在對手最虛弱的要害部位實施嚴厲打擊。在這一點上,淺水清的確想得比任何人都更深一層,也做得更出色萬分。

    此刻淺水清就站在“破虜號”船首,手拿著一支千里眼,他的座船之後,是無數條大大小小,形狀各異的船只緊隨於後,其中有近半數,是來自格日桑的急風快船。這種快船體積雖小,但輕盈靈便,速度極快,不僅可以幫助淺水清運輸兵員,還可以負責巡航,作戰,探察周邊,保證船隊安全等一係列重要任務。

    破虜號本身是一艘三桅巨帆大樓船,這艘船以前曾經是止水王室的座船,整個止水只有三艘,運用目前最出色的航海技術製造,擁有極強的遠航能力和最大裝載量,續航能力佳,抗風浪性和抗沉性極好,是當年羽文柳斥巨資從涯國購進。本意是想買來後拆解自行研究這種遠航大船的製造技術,不使涯人在遠航技術上一家獨大,可惜的是在缺乏相關技術支持的條件下,縱算把整艘船拆成木板,也不代表就能理解它是怎麼樣製造的。

    海船建造是一門龐大的學問,不僅需要相關的製造技術,還需要大量經驗豐富的技術人員,對航海知識的長期理解,充沛的資金投入以及天長日久的摸索。

    “前面就是風暴峽了。過了風暴峽,咱們就算是進了風暴海,再往前走,最多六天路程咱們就能到麥加後方海域。麥加人做夢也不會想到會有一只船隊從他們的後方趕到,嘿嘿,這一次,他們可是要吃大苦頭了。”說話的是楚英,對於即將發生的戰鬥,這位少年英傑同樣有著無比的期待。

    從整個國家地理形勢圖來看,淺水清選擇的登陸點九龍灘,在地圖位置的表示中,正處於一處凸出海域的凹角處,左右兩邊分別是瀾滄江入海口和惡浪河入海口。這兩處入海口以一個曼妙的弧線型突入風暴海海域,看上去就像一個臀形豐滿的大屁股。九龍灘一線深凹於內,形成一窪深溝,看上去誘人無比,將麥加這個風情女子的最隱私處盡情地顯露出來。因此淺水清選擇的這個登陸點,看上去就像是一場典型的雞奸行為,曾經的作戰會議上,淺水清甚至惡搞式的說出:“本次行動,咱們就是要爆了麥加人的菊花”這樣的語言來,使得在場眾將無不拍手大笑,均稱菊花一詞,實是經典之至,將軍天縱之才,不如就將這次搶灘登陸作戰定名為爆菊行動。

    玩笑歸玩笑,淺水清終究不會給自己的軍事行動起這樣一個缺乏戰鬥精神的代號,而是將其定名為“癱瘓。”顧名思義,淺水清就是準備通過大量的奇襲式攻擊,徹底癱瘓麥加人的後方防禦線,複製出一場類似於驚虹的戰鬥。

    不過在這之前……

    “在讓他們吃苦頭前,我們可是先吃足了苦頭。”接著楚英說的話,孤遠影憤怒地大叫道。

    來自寒風關的這一批將士,以前可從未有過類似這般的遠航行為,一個個都是地道的旱鴨子,剛開始在船上晃晃悠悠還覺得挺好玩,過了一陣就開始知道厲害了,晃晃悠悠變成了恍恍忽忽,很快再變成哇哇大吐。

    海上的風浪從來都不溫柔,十數米高的巨浪那是家常便飯,當年方虎與碧空晴為了埋藏財寶出了一次海,結果回來後一個個都好像在女人身上大幹了數天後一般,吐得整個身子都軟了下來。那還只是短途出海,如今是中長途出海,大批的士兵在海上一呆就是近月時間,日子越發的煎熬難過。許多體質略差些的士兵,直接在船上就生了病,若不是淺水清準備充足,先是讓自己的士兵做了一番近海適應性的訓練,又準備了大量防暈船的藥物,只怕這些戰士人還沒到目的地,就先得得病死去一部分。饒是如此,十數天的航程下來,非戰鬥減員的人數還是直接上升到八百餘人。這批人還沒上岸,就已經上吐下瀉,重病纏身,短時間內是不具備作戰能力了。至於還能站起來的戰士,也同樣是一個個臉色發白,體力大受影響。

    就連孤遠影寞子歐這樣的驍勇悍將,在如今這種情況下也都是大吐苦水。

    “我的海神爺爺啊,真是要了我的命嘍。”離楚和寞子歐等人也相互扶持著大叫。

    如果不是有止水海軍和格日桑海盜為他們操船持舟,破浪前行,只怕還沒到地方,這批人就得先在船上自己把自己弄沉到水下去。

    整艘破虜號上,不受風浪影響的,大概也就是淺水清,楚英和夜鶯三個了。

    “讓兄弟們都撐著點,欲成非常之事,自然要先吃些非常之苦,天下從無一場戰爭,可輕輕鬆鬆一戰告捷。”淺水清安慰他們幾個道。

    “撲!”寞子歐扶著船幫向下吐了一大口,然後抹抹嘴道:“將軍,我現在是真佩服你了。你以前不是沒出過海嗎?怎麼就能受得住這大風大浪的?一樣都是陸地英豪,怎麼你和夜鶯小姐就什麼事都沒有?”

    夜鶯輕輕把嘴一抿道:“我夜家堡以前就是做海商的,家學淵源,小時候我跟爺爺出過海,有些歷練,還算勉強能撐住。”

    淺水清也笑道:“我以前的家鄉就在海邊,小時候的我特淘氣,經常去大海遊泳。後來大了些,就自己一個人玩風帆,飄揚過海的事都幹過,這點風浪也就不算如何稀奇了。”

    寞子歐奇道:“淺將軍,你家鄉在哪?”

    淺水清神秘一笑:“天涯海角,世界盡頭。”

    眾人同時瞪了他一眼。

    ……

    船隊一路向前,很快進入了風暴峽海域。

    對船隊來說,真正的考驗在這刻才剛剛來到。

    風暴峽,是傳說中的死亡海域。

    從海洋地理的角度看,大陸北端的沉船飄帶──風暴峽的存在,本身就是束縛人類遠征海洋的一道難以逾越的鎖鏈。

    風暴海域位於大陸北端,這是一片極其漫長、極其遼闊,無人知道有多寬、多長、多深、多大的海區。

    這片海域的氣候特征可是恰如其名,對航海家、船員和水手而言,它是名副其實的魔鬼出沒之地,強烈的風暴幾乎成為每一名水手的最大考驗,同時也是勇者的向往之地。

    有人曾經說過,沒有通過風暴海的人,算不上真正的水手, 由此可見這一帶的艱險。

    在那,礁石、漩渦、潛流、暗潮等,錯落雜陳,縱橫密布,稍有不慎就會船毀人亡,至於天氣惡劣、風雨無常、濁浪排空等情況更是如家常便飯時有出現,時不時還會爆發龍卷風、台風、海嘯等,再堅實的艦船,在海浪中都會像玩具似的被撕扯成碎片……

    最奇怪的是,那的磁場和大氣層似乎也出現了某些莫名其妙的問題,羅盤、六分儀等航海工具進入這一區域就會失靈、變形……

    地圓說尚在繈褓中,人們還不理解赤道的含義,進入這片海域後,探險家和水手們驚訝地發現,航海中經常用以指示方向的北極星,消失不見了……

    大氣層的詭異折射,測量太陽和星星高度的量角器、觀像儀等物也不好使了,令觀星測位之術經常失去效用……

    另外,在水上,海市蜃樓經常出現,把船只和水手誘往死亡的深淵;在水下,鯊魚、虎鯨、烏賊等凶猛的海洋生物在四處遊弋,靜候落水者的光臨。可以說,進入風暴海域就像走進了海妖的迷宮,辨不清東西南北,沒人能夠找出一條相對安全的航路來。

    作為萬物之靈長的人類,不會因前輩的失利而畏縮不前,而是前赴後繼地進行探索。千百年來,歷史上曾經有無數的職業冒險家、經驗豐富的船長、大膽的商人、勇敢的水手,向魔鬼海域發出挑戰。但這些勇士們離去之後就再無音信,只看到時不時有人雄心勃勃地啟航出發,卻總有那麼一些人永遠也回不到自己的家鄉。

    麥加人並不是麻痹大意到連自家後院都可以不聞不問的傻子,他們之所以不相信會有敵人從自己的後方攻打自己,就因為風暴海是他們天然的屏障。這片屏障保證了敵人很難從這通過,同樣也使得麥加人無法利用海路進攻天風。

    若要出人所不意,先要為人所不能。淺水清的海上大迂回之所以無法讓任何人想像得到,原因就在於,他這次要做的本身就是一件極大的冒險。

    一旦失敗,就是船毀人亡的結局。

    當然,淺水清同樣不是鹵莽的傻子,他之所以敢於領軍衝入這片死亡海域,所依仗的就是這個時間段。

    時值八月,北方正是溫潤時節。一向暴烈的風暴海,在這個時間段是最為平靜的,大風大浪鮮少有見。絕大多數的商船,幾乎都會選擇在這個時段穿過風暴海,海上事故率處於最低階段,海盜攻擊率卻處於高發時段。淺水清的船隊自然不可能懼怕海盜,現在海盜都得為他賣命,而他最怕的窮風惡浪,在這個時候卻是最乖的。龐大的船隊本身就是實力的保證,使得淺水清有信心可以順利度過風暴海。

    然而有些事,卻終究只有天注定。

    海上生存,除了自身能力之外,更多的要看老天爺的態度。老天爺喜歡你,他就幫你,讓你無風無浪,一帆風順,他要是不喜歡你,那麼你就有得折騰了……

    進入風暴海域的第四天夜。

    烏雲密布的天空,將氣壓壓得極低,雲層中轟轟的雷聲震顫,預示著又一場暴風雨即將來到。被厚厚的帷幔遮蓋住的船艙,時不時發出灰灰的嘶鳴,那是馬兒發出的微弱聲音。

    格日桑的快船靠近破虜號,直接用海飛龍攀附著爬上大船,加舍爾剛跳上船就大叫道:“將軍,好像有風暴要過來,讓大家都小心點。”

    “多大的風暴?”

    “目前還不清楚,海上氣候多變,誰也說不清下一刻會出什麼浪。”

    淺水清眯著眼睛看遠方,狂風肆虐的遠方,海浪以排山倒海般的勢頭一波接著一波翻滾而來。面對這洶湧澎湃的大海,就算是淺水清也只能歎息人力之渺小。

    他舉起千里眼,仔細觀察著遠方,聽著耳邊海風的呼嘯,眼神中卻漸漸升起一絲驚懼的光芒。

    放下千里眼,淺水清回首狂呼:“是龍卷風!!!龍卷風要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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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二章 天災(下)


    一股龐大的龍卷風,已經在風暴海域形成,並以席卷萬物,蕩盡天下之勢轟然向著船隊迎頭撞來。

    遠遠望去,這道龍卷風上連雲層,下卷海面,仿佛一個頂天立地的巨人,直接將海水吸入空中,倒灌出一片水雲天幕,飄飄灑灑從天而降,製造出一片區域內的狂風暴雨。

    這股天地間的力量如此強大,若是從空中俯瞰,只見那波瀾壯闊的大海上,數以百計的船只就像是飄零的落葉,隨著水面漲跌而飄起飄落,而遠方的龍卷風卻以極高的速度正向著這些落葉發動凶狠衝擊,直欲將其一氣粉碎。

    “轉舵,轉舵,立刻改向!”楚英高叫道。

    “不!”淺水清大吼起來:“我們不可能和龍卷風拚速度,向後跑沒用,必須躲過它!”

    龍卷風以100-200米/秒的速度在海面上瘋狂掠進,在天空中形成一片巨大的漏鬥雲,風眼若一個強力吸水器,將海水吸向天空,沒有任何東西能夠抵抗那強大的吸力,它此刻在海面上瘋狂竄行,就像個頑皮的孩子,難以捉摸行動的軌跡。

    “全體注意!收頂帆!快收頂帆!減速!”加舍爾瘋狂大吼起來。

    常年在海浪中打滾的漢子,反應的確比一般人強上許多,第一時間做出反應。

    淺水清也高吼道:“讓船隊散開,不要集中在一起!”

    傳令兵跑上船首,瘋狂地搖動旗幟。紅藍兩色旗在昏暗的天空下顯得如此黯淡,但是周圍的人還是迅速收到指令,準備散開。

    淺水清一把抓住加舍爾狂吼道:“加舍爾,告訴我我們能不能從這麻煩解脫出來?”

    加舍爾厲聲回答:“沒人能逃得過龍卷風,不過只要不被卷到風眼,我們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問題是我們的船太多了,總會有人倒黴!”

    是啊,船太多了。

    就像是一輛高速行駛中的大卡車突然朝著人群擁擠的廣場撞去,雖然會引大混亂,但絕大多數人不會有性命危險,可又總有那麼一小撮人很倒黴地碰上最糟糕的結局。

    不過淺水清很清楚,這種時候最大的危險其實不是死幾個人的事,而是由此而引發的混亂。就像是人們在逃命時爭先恐後,最終導致的自相碾壓一樣,在海上一只相對集中的大船隊遭遇這種局面,匆忙的躲避同樣會極大提高船只間的碰撞概率。

    一想到這,淺水清對傳令兵高叫道:“發令,外圈船隊降半帆全速向外圍擴散,內圈風帆全下,暫停行動。”

    加舍爾駭然大叫:“將軍,你瘋了嗎?我們是在最中心,龍卷風正朝著我們撞過來!”

    淺水清回首怒瞪加舍爾:“你最好給我記住,無論在怎樣的危險情況下,這都是一支由軍人組成的船隊,即使是鋼刀駕在了脖子上,執行命令也是他們的第一職責。我不希望在龍卷風撞上來之前,我的戰士先死在自己的船只碰撞下。就像你說的那樣,龍卷風威力再大,也只是集中在那一塊小風眼區域,我要保證大部分士兵的安全,這是一個將軍的職責!”

    “那我們怎麼辦?”

    淺水清吞下了一口唾沫,緩緩吐出四個字:“聽天由命。”

    是啊,只能聽天由命了。

    遠方的龍卷風正在呼嘯盤卷而來,龐大的船隊卻開始了有條不紊的向外圈擴散。第一時間將船只的距離拉開到最大化。淺水清無法保證自己的船隊在碰上這大自然最凶猛的力量時能抗過去不死一人,但他至少可以做到將傷害減到最低。

    嚴格的訓練,和軍人天性服從命令,以及淺水清的赫赫聲威使得即使在這種情況下,他的命令依然能夠得以有效執行。大量外圈船只分散的同時,內圈船只卻只是做著緩慢移動。就向音波示意圖,一圈一圈向外擴散。

    旗艦的穩定使整個船隊都能相對穩定,但是這驚濤駭浪之中,這種穩定存在的時間是短暫的。

    龍卷風依然在高速盤卷著而來,在海面上劃出一道道軌跡的形跡。好在它速度雖快,但是卻並不是直線行走,因此一時半會卻還到不了船隊身邊。

    “落三角帆!”

    “轉舵四十五!”

    “下主帆,快下主帆!”

    加舍爾的聲音一聲急過一聲。

    當淺水清還在為整只船隊考慮的時候,加舍爾想的則是如何盡最大能力保住自己的這條船。

    隨著龍卷風的靠近,風浪已經越來越大,一個處理不好,用不著被吸進風眼,僅是側風就能把旗艦吹翻。迅速離開這片海域。不愧是海上七大盜之一,加舍爾總是能夠迅速做出反應,根據風向調整主帆,不停地借用風力。船隊的離開已經越來越遠,內圈部分的船只也在迅速向這片危險海域外開去,惟有最中心的旗艦始終保持在固定的航線上。

    淺水清眼都不眨地死死盯住那股旋風,漫天的風浪,大船飄搖,他心中的火氣卻是越來越盛。

    “將軍!為什麼還不下令離開?”加舍爾大聲怒吼:“龍卷風已經越來越近了!再這樣下去我們早晚會被卷入風眼的!沒人能在那種情況下生存!”

    “閉嘴!”淺水清怒吼道:“我知道該怎麼做!我們不能離開!”

    “為什麼?”

    淺水清單臂一伸,指著那股龍卷風道:“因為它就是衝著我來的!”

    ……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淺水清從未有一天如現在般清醒。

    他突然發現,原來上帝是真得存在的。

    否則他從一開始就無理由以穿越的形式來到這。

    無論他如何努力,如何掙紮,如何奮鬥,卻總是逃不脫命運的手對他的戲弄。

    這種戲弄很大程度上來自於那莫測的天意,來自於一種不可思議的力量。

    或許人們會懷疑,會驚訝,會覺得所有的一切只是巧合,但淺水清卻不再如此看了。縱觀歷史,再沒有一個人的成功能比他更艱辛,付出更多代價了。古今名將,鮮少有像他這樣,碰上一次又一次不幸的意外。所有的能和運氣搭上關係的,到了淺水清身上,幾乎就只有厄運臨頭來形容。

    打三重天,他遭遇一連串的意外,打大梁城,他還是遭遇意外,打驚虹,他依然遭遇意外。這些意外就像是無情的大巴掌,一次又一次扇他的臉。如今他辛苦綢繆,策劃準備好的海上大運兵行動,在反複計算過不會再有什麼危險後,意外還是出現了。

    一道本不應該在這個時候出現的龍卷風偏偏就這麼出現了,這讓他如何不憤怒,如何不癲狂?

    他突然有一種感覺,如果這道龍卷風就是衝著他來的,那麼無論他走向哪,龍卷風都會跟著他走。龍卷風所形成的巨大海濤會在第一時間將船隊掀翻,害死他的兄弟戰友。

    他看著那龍卷風,然後緩緩道:“天有眼,人有命,現在我是徹底相信了。加舍爾,做好你的責任吧,我們不走,因為無論我們去到哪,它都會跟來。它需要我和它鬥一場,那我們就和它鬥一場。”

    加舍爾呆呆地看著淺水清:“你瘋了,你真得瘋了。”

    “世之名將,不是天才,就是瘋子。”淺水清冷漠地回答。

    他走到船首傳令兵的身前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傳令兵顫顫驚驚地回答:“報告將軍,屬下馮浪,原止水水軍第二大隊士兵。”

    淺水清拍拍他的肩頭:“我需要你站在這,不停地向周圍發出指令,不許其他船只靠近我,離我越遠越好,你能做到嗎?”

    “將軍……風浪很大,我站都站不住,有點難。”

    “那就把自己綁在桅杆上。”

    “遵命!”風浪大叫道。

    淺水清再看加舍爾:“不要離開這條主航線,我們將是其他船只在風暴過後尋找我們的標志。至於怎麼活下來,就看你的了。”

    “媽的,瘋了,全瘋了!”加舍爾跺著腳大罵。

    他匆匆爬到主桅杆上大叫道:“混蛋們,全力後退!主帆收四隔,轉舵!!!”

    巨大的風浪,破虜號就像一艘巨大的海魚在海中穿行,龍卷風一路咆哮著行進,追著這條海魚死不放鬆,兩者間的距離越來越近,越來越近。

    “這樣下去不行,這船快要撐不住了,它太老了!”楚英頂著頭上密集的風雨大喊:“舵快不行了!”

    “媽的,媽的!”坐在桅杆上指揮座的加舍爾用格日桑土語瘋狂地大罵髒話,在急速的狂風暴雨,這艘年舊失修的樓船正在承受最大的極限挑戰,船體已經發出難聽的咿呀聲。

    碰!

    一塊船板飛裂,呼嘯著砸向空中,將主帆撕扯出一個大洞。

    那船板是擦著加舍爾的臉飛過去的。

    “混蛋!”加舍爾大罵,他現在就是想偏離航道都難了。“主帆全降!扯尾帆!”

    水手們七手八腳地按照加舍爾的指揮行動。

    巨大的海嘯聲中,龍卷風肆虐張揚的形像幾乎已經近在眼前,那龐大而猙獰恐怖的面容,還有周圍撲天倒海蓋來的雨水海水,駭得所有人手腳發軟。

    “頂住!趕快幹活,我們沒時間害怕!”淺水清扯著嗓子呼號。

    啪!

    又是一聲清徹的脆響,在這呼嘯海風聲中幾乎敲碎了所有人的心。

    “舵碎了!”楚英幾乎是哭著喊出來的。

    “加舍爾,告訴我你現在還有什麼辦法!”淺水清大叫。

    “辦法?我能有什麼辦法?為了救所有人,你把自己搭進去了!”加舍爾憤怒地大叫。淺水清說得一點沒錯,這個家夥就是個災星,龍卷風就是直追著破虜號而來的。

    “既然你沒有辦法,那就我來指揮!”淺水清狂吼道。

    他頂著四處澆灌而來的風雨海浪,迅速爬上主桅杆,大叫道:“側風太重,降全帆,不然早晚被吹翻!”

    “沒帆沒法跑!”加舍爾大叫。

    “跑也跑不過龍卷風,我們不跑了,迎上去!”

    “你他媽的真瘋了!”

    “這才叫乘風破浪!”淺水清回以瘋狂的大吼。

    他迅速地用手中的繩索將自己捆在主桅杆上,對著所有人大吼起來:“兄弟們,你們都是我最好的戰士。我要你們知道,這個世界不會有一種命運比死更可怕。只要我們還沒有死,我們就要像一個戰士一樣去戰鬥。我們的船隊已經脫離了危險,這股龍卷風就他媽的是個傻子,一個大傻子,只能危害到這一艘船!”

    “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了舵,沒有主帆,甚至沒有船隊,可我們不怕它!我們是上戰場赴死的人,我們什麼都不怕!”

    “現在,所有人跟我一起,迎上去,我們從它的側面衝到它的背後去。如果我們的運氣不好,我們就會看到雲層以外的世界,如果我們的運氣還算可以,那我們就能衝到那大洋的彼岸!跟著我,衝鋒!全速航行!”

    “嘩!”船體兩側,上百支船槳同時劃動,在波濤洶湧中,逆著風,向著那股龍卷風逆衝而去。

    “老天爺,我發誓,如果我過了這一關,前路將是一帆風順,你再也休想給我製造任何意外!!!”淺水清瘋狂大吼。

    或許是回應淺水清這句囂張的宣言,迎風是一個巨浪打來,正擊打在船首,拍碎了一塊船板的同時,竟還拍中了正努力拉著繩索,維持主桅的夜鶯。

    夜鶯慘呼一聲,向後倒飛而去。

    淺水清緊緊抓住繩索的另一頭,只看見那海浪如飛瀑傾瀉,衝得夜鶯的身體在急流中飄蕩,整個身體已漂浮在空中。

    “夜鶯,不要鬆手!”淺水清狂吼。

    海水在他開口的那一刻,拚命地湧盡淺水清的喉嚨,苦澀的海水像一劑毒藥,將所有想說的話衝回到肚中。

    他看到夜鶯眼中露出的絕望。

    “不要鬆手!”淺水清歇斯底地大吼。

    可她終究聽不見了。

    巨浪像一只無形的大手,一把將夜鶯扇到無盡的黑暗中,轉眼間將她吞噬。

    “夜鶯!”淺水清瘋狂大叫。

    大海中的破虜號向著那呼嘯肆虐的龍卷風全速挺進……

    乘風破浪!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三章 東岸港


    咆哮的大海,固然是這世界最可怕的事物,平靜的海面,卻同樣是這世界最美麗的景色。

    衝過暴風海域的那一刻,風停了,雨歇了,陽光透過彩雲灑下點點金光,映照得海面波光閃耀,仿佛剛才經歷的一切,都僅僅是一場夢。

    烏雲在一那間消失,就像有雙神奇的手抹去了所有的一切,看來這一次,老天爺也被淺水清不要命的做法嚇壞了。

    是科學?還是迷信,沒人說得清楚。

    破虜號衝向龍卷風的那一刻,其實在無疑中符合了一個至關重要的海上生存要素----迎風頂。

    很多人並不理解,乘風破浪一詞並非無由而來,在大風大浪中行船,面對惡劣的天氣和巨大的海浪,最好的做法往往就是頂風頂浪前行。很多時候人們看到的船員們迎風破浪的勇氣,其實是一種無奈。不能讓風從側面吹來,否則受力面更大的船側在缺乏足夠動力支持的情況下,在足夠的風力前根本不堪一擊,會被傾覆入海。只有頂風前行,才是最安全的做法。

    龍卷風的吸力雖然強勁,路線卻極詭異。往往在行進當中突然的就會拐彎,且速度暴快,但是它絕對不會向後倒退。因此在一片龍卷風肆虐的地方,如果不能迅速躲到地下避過它,那麼最好的辦法,就是盡可能的到它的背後去。

    這是所有選擇中最無奈也是最危險的辦法,可一旦成功,也就是最安全的,龍卷風會高速離開,繼續以自己特有的步伐前行。

    淺水清很明白這個道理,當他發現老天爺總是喜歡跟他開這樣惡劣的玩笑時,他再不顧一切。

    要麼死,要麼生,別想玩我。

    當他向著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困難迎頭撞去時,這看上去凶猛龐大的大物卻一下子主動轉向了。

    它就那樣在破虜號的身邊呼嘯而過,僅是側風就幾乎要將船體掀翻,然後咆哮著繼續前行,理都不再理這艘船,毫無繼續捉弄的意思。

    破虜號在那一刻靜靜地停了下來,眼看著漫天的的烏雲在這刻被這股巨大的風潮帶動著離開,天邊重現光亮,所有人都歡呼起來,惟有淺水清靜靜地坐在那,看向後方。

    夜鶯落海了。

    後方遠去的颶風依然在盤旋,天空一半明一半暗,就像是光與暗的兩極。當所有人都衝出這可怕的風暴區時,那個一直跟隨著他的女孩卻不在這艘船上了。

    心隱隱地痛,這輩子,自己最對不起的,就數夜鶯了。

    “將軍。”歡慶過後,寞子歐來到淺水清的身邊:“人死不能複生,請節哀順變吧。”

    淺水清淡淡道:“她沒有死,我知道。”

    寞子歐一滯,他很想告訴淺水清在這大海中落水,生存的可能性幾乎為零,淺水清卻很肯定地道:“我知道她沒有死。找幾個兄弟坐快船,去後方尋找和營救。其他人按計劃繼續前進,去九龍灘。”

    “沒這個必要了。”一句話堵住淺水清。

    淺水清回頭怒視,說話的正是加舍爾。

    被這充滿殺意的眼光一瞪,加舍爾嚇得大叫:“將軍不要誤會,我說的是,我們沒必要去九龍灘了。”

    “你說什麼?”

    加舍爾大手一指道:“將軍你看。”

    順著加舍爾手指的方向看去,遠方一片陸地,已隱約出現了輪廓。

    “是陸地!我們看到陸地了!”寞子歐率先大叫起來。

    “這是什麼地方?”淺水清大叫起來。

    “是港口!”孤遠影用千眼觀察,看得越發仔細:“見鬼,我們到了一個港口,剛才那場風暴把視線都遮蔽了,我們直接衝到了這一帶。”

    “是麥加人的港口,但絕對不是九龍灘。”

    “怎麼可能?怎麼一下子就從遠海區到了近海區?這事太他媽邪門了。”

    所有人都喳喳呼呼叫了起來。

    淺水清也舉起千眼死看:“沒什麼不可能的,是磁場問題,風暴海域所有指南針都會失靈,方向總會有所偏差。其實我們昨天就到了近海區,如果不是這場暴風雨,我們恐怕早就被麥加人的近海艦隊給發現了。”

    龍卷風使得突襲船隊受盡磨難的同時,也逼使麥加人的船對不得不返港休整,避開風暴,昏暗的視野給了船隊最好的掩護,即使是在大風大浪,也沒有人發現他們竟然已經來到了麥加人的海域。從風暴中穿行出來的可能性太低太低了,麥加人的警惕心可以說在此刻是最低點。

    “將軍!我們怎麼辦?”寞子歐有些興奮地望著淺水清。

    “子歐,你先清點一下損失狀況。加舍爾,把海圖拿來,我們研究一下情況,看看這到底是什麼地方。”

    一群將軍全身濕漉漉地圍著海圖狂看。

    淺水清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再看看手的指南針,然後道:“指南針已經恢複正常,加舍爾,算一下我們現在應該在什麼地方。”

    加舍爾指著海圖道:“我們是四天前進入的風暴海,始終都是按照規定路線再走,照理是不應該出現問題的。但這些天一直都是刮的西風,偏差應該就是受風力影響,因此逐漸偏向麥加。每天太陽升起和夜晚的啟明星都會給我們一次糾正航向的機會,所以真正的偏差度不會太大。因此能在四天就如此快速的靠近麥加港口,那麼我們現在看見的這個港口,應該就是麥加人最繁華,也是突出海面最深處的東岸港。”

    楚英立刻道:“如果是東岸港的話,那麻煩就大了。這是麥加最繁華的港口,但同時也是守衛力量最森嚴的港口。如果不是這場風暴,我看我們根本就沒機會接近這個港口,就已經被敵人發現了。”

    “如果說風暴海是麥加人的海上壁壘,那麼東岸港就是麥加人的橋頭堡。麥加人之所以這麼放心,就是因為這的海上防禦體係相當嚴密。”

    “不過現在他們的船艦全部回縮,甚至連陸基投石機都撤了。港口上一片狼籍,看樣子龍卷風也襲擊了整個港口。”淺水清一邊用千里眼觀察一邊說道。

    遠處那片模糊的陸地上,一片雜亂的景像,不少船只在港口損毀,大批的工人正在緊急休息,海面上甚至還漂浮來許多木箱,那應當是船上尚未卸下去的物資。

    “是個機會。”站在淺水清的身邊,孤遠影興奮道:“剛才的風暴沒能害死我們,大難不死,必有後福啊。本來走差了航線,差點要撞上麥加人的海艦,現在可好,基本可以無險登陸了。”

    “問題是只有我們在這。”淺水清冷冷道。

    作為唯一衝過龍卷風肆虐區域的破虜號,成為第一個發現東岸港的,其他的船只早消失在視野之外,在慌張躲避之餘,不知道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大海上迷霧重重,即使沒有遮蔽的烏雲,視野依然有限。因此淺水清他們能看見陸地,東岸港的人卻不可能看得見破虜號。

    眾人正思索討論間,孤遠影匆匆走過來:“清點過了,落海四十二人,損失不大,不過糟糕的還不是船舵損毀,而是底艙出現了破洞。六個水密艙有三個嚴重損毀,正在少量進水。如果我們再不靠岸,估計要不了多久船就得沉。”

    “媽的!”所有人一起破口大罵。本想派出小艇立刻召喚己方船隊趕來,現在顯然時間上來不及了。

    淺水清微微思索了一下,道:“船上有多少士兵?”

    “不算水手,大約八百左右。”

    破虜號是大型樓船,一次裝載量基本已經達到古代帆船的最大化程度,但即使這樣,八百戰士要想對抗一個防禦嚴密的港口依然有許多困難。

    “兄弟們還能挺得住嗎?”

    “還行。”

    “那好。”淺水清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決定,他衝到船首大叫道:“馮浪,用鏡面訊號通知船隊,即刻向這集合!”

    “加舍爾,放下小艇,準備先讓一部分人登陸。所有人立刻脫下盔甲,偽裝成難民。”

    “孤遠影,登陸之後準備焚燒船只,用煙火訊號加大通訊力度,必須保證我們的人能看見這邊的動靜。”

    “寞子歐,你帶領二百人,一上岸就開殺。船艙有馬,騎兵就交給你指揮了。”

    “楚英,你帶領二十人坐小艇去後方,如果兩種訊號他們都看不到的話,就需要你立刻找到他們了。在通知過後,立刻安排人出海尋找夜鶯。”

    “將軍,這樣能行嗎?”

    淺水清毫不猶豫道:“不行也得行。現在立刻給船排水堵漏,同時把船駛向港口。讓戰士們把所有的防禦設備全部遮上偽裝或者拆除。等大船靠岸後,兄弟們都上岸後,立刻燒船。”

    說著,他一指那邊的港口:“看見那個相對狹窄的出海口了嗎?到時候我們要把破虜號重新停在那個出海口的最中間,堵住出口,無論用什麼辦法,都不許一艘軍艦駛離海面。”

    說到這,淺水清大吼道:“我知道這一戰很艱難,不過有備打無備,這一仗我們是贏定了。既然老天爺要求我們在東岸港而不是九龍灘登陸,那麼它就自有它的道理。老天這個婊子我算是看透了,想玩我?它連門都沒有。只有老子利用它的份!這場風暴,只能是我們戰爭勝利的開端,東岸港,注定是我鐵血大軍揚威麥加的起點。所有兄弟們,趁敵不備,殺!”

    “殺!”所有將軍同聲大吼。

    這場海上龍卷風,實在是把所有人都憋悶壞了,千辛萬苦才完成的偷襲壯舉,險些就被它徹底破壞。不過柳暗花明,這一次,他們終於成功出現在麥加人的後方了。

    ……

    天風歷110年,八月18日,淺水清成功完成自己辛苦綢繆策劃的海上奇襲大行動。

    淺水清本人親率六百死士裝成海上難民衝上東岸港,在那發動了突然襲擊。與此同時,破虜號的自燃將整個東岸港出海口堵成一片火海,所有軍艦被迫停泊港口,無法出擊。

    寞子歐本人親領二百騎兵在港口衝鋒馳突,再度發揮他最拿手斬首戰術,於戰鬥開始半個時辰後,就迅速找到港口守衛隊長官,二百士兵奮勇拚殺,直下敵首。

    當東岸港的士兵尚將希望寄托在即將城內援軍身上而做最後的抵抗時,遠處出現的大批帆船的背影徹底令他們失去了信心與希望。

    淺水清領導的八萬大軍在一路經歷重重艱難阻礙後,終於成功度過風暴海域,打出了第一個輝煌戰役,於一天之內,全面拿下東岸港,控製了整個城市與港口。東岸四千士兵,六十餘艘艦船,兩萬餘軍水軍全軍覆沒,是役,淺水清再創大捷,舉世震驚。

    然而令淺水清心焦的,是他派出去的人,始終沒有找到夜鶯的下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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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四章 全面進攻


    走在東岸港的土地上,呼吸著那略帶潮濕的空氣,淺水清張望四方,這已經升起了淺字旗。

    從這開始,淺水清將再度展開他的攻伐殺戮之旅,直到某天,他擊敗所有的敵人,又或者為敵人所擊敗。

    作為近些年來名震大陸的戰神將軍,即使是最孤陋寡聞的麥加人也知道淺水清這個名字了。他所創造的那一個又一個奇跡,令世人歎為觀止,也令後人無法仿效。

    與在驚虹一樣,淺水清采用的是溫和的治理手法,只要麥加的老百姓不做反抗,驚虹軍不會對他們有任何侵掠行為。淺水清治軍素來嚴厲,一個命令下去,鮮有不遵。

    “子歐,加舍爾去了哪?”

    一直跟在他身邊的寞子歐恭敬回答:“他和楚英去收編那些軍艦和麥加水軍了。”

    淺水清點點頭:“完事後讓他回來,準備召開軍事會議。萬里征途才剛剛走出第一步,很多事還是不要得意的太早比較好。麥加水軍有兩萬多人,必須把他們分散在各船上,每艘船都要有我們的人負責指揮。港口駐守士兵必須全部帶走,以戰養戰,不能僅靠我們自己打。”

    以前的淺水清,輕兵突進,沒有太多機會發揮降卒功效,不過這一次,他將不必再如此辛苦了。前方有天風帝國牢牢牽製住兩國主力,淺水清在敵人的大後方縱橫馳騁,能幹的事就太多了。

    “東岸港不比其他地方,這是我們萬一戰局不利時最後的退路。這一帶的海域,必須由我們的水軍控製,東岸港也必須由我天風軍主力防守。子歐,你覺得留誰防守這比較好?”

    寞子歐想了想道:“我看還是楚英將軍比較合適。一來他是世家出身,不但精於作戰,對治理城市也多少有些經驗,比我們這些平民將軍更適合。二來他也精通水上防務,東岸港要防備的,不僅是未來麥加軍的地面進攻,還需要考慮到他們的海上進攻,因此留他在此比較適合。加舍爾海盜出身,統領水軍作戰不錯,但匪氣太重,讓他治理城市,只怕要不了多久,就會激發民變。我們如今身在異域,最怕的就是遭遇全民抵抗的浪潮,因此步步皆需小心。以楚將軍為主,加舍爾為海上艦隊統領,應當是比較適合的。”

    淺水清滿意地點點頭:“說得不錯。走,把遠影雙祥他們都叫過來,看看我們下一步該如何計劃。”

    由於最初的作戰計劃沒能實現,淺水清和他的部隊沒能在九龍灘實現登陸,所有的後續計劃都因此無法實行。淺水清必須在第一時間內製訂出新的作戰計劃,以應付當前的局勢。

    大會議室,淺水清,離楚,寞子歐,孤遠影,楚英,加攝爾,許瑞中,何雙祥,方慶等一幹部將齊列一堂,聽候淺水清的命令。

    聽到由楚英和加舍爾聯合負責起東岸港的防衛措施,大家都覺得比較適合,接下來,就是大軍如何行動的事了。

    “港口拿下剛剛一天,各地尚未得到具體消息,我建議效法當初鐵風旗進攻驚虹的做法,一路長驅直入,趁其不備,取敵性命。”說這話的是離楚。

    “這不可能。”孤遠影立刻提出反對:“當初鐵風旗可以這樣做,是因為他們的目的不在於下國,而在於誘騙,通過擴大聲勢來吸引我驚虹周邊注意,從而為淺將軍的突襲計劃製造時機。但是這一次情況不同以往。在人數較少的情況下,固然是爭取以奇製勝,但當兵力達到一定程度時,則完全沒有必要,而應當以堂正之師戰之。我八萬大軍如今已經渡海成功,短期內,麥加根本調不出一支可以與我軍抵抗的作戰部隊。此番麥加人出戰,幾乎抽調了所有的主戰力,各地守衛力量不過數千,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就算他們知道了,也拿我們沒辦法,相反,貿然強衝,一路深入,卻會產生後力不繼,難以維持的問題,一旦中路脫節,被敵人控製回歸要道,只怕又得重蹈驚虹覆轍。麥加一帶地形複雜更甚過驚虹,到時候想走就不容易了。”

    寞子歐也道:“而且當初鐵血鎮是一人雙騎,行軍如風,驚虹地形雖複雜,河道不多,天險之地較少,才能任意縱橫。但是我們現在雖有八萬大軍,卻只帶來了一萬匹戰馬,想用輕騎突進的方式,步兵兄弟們怎麼辦?離楚兄弟,正面會戰騎步脫節,可是兵家大忌啊。”

    到底是赫赫有名的驚虹四傑,在指揮作戰上,離楚比他們還是嫩了些。

    許瑞中也道:“而且海上一路顛簸,不少兄弟暈船跡像嚴重。這次作戰,依仗奇襲之利輕鬆獲勝,但要是因此而小看麥加,只怕倒黴的是我們。如今我部雖有八萬大軍,但戰力下降了至少三成。如果不讓士兵好好休整一番,恢複體力元氣,後面的仗不好打啊。”

    “估計要休整多長時間?”淺水清問。

    “少則三五天,多則十餘日,有些戰士的問題相當嚴重,需要更多時日調養。”

    “那不成。”出乎意料的,淺水清竟然否決了這個提議。

    “你們看。”淺水清指著地圖道:“出了東岸港,有南,西,北三個方向,七條道路可供我們選擇,方向可謂四通八達。作為麥加最重要的港口,此地的失去,對麥加人來說絕對是無法接受的,他們是一定要搶回來的。而東岸港雖然重要,但是並不利於防禦,一旦麥加人調集大軍攻打,我怕我們很難守住。就算守住了,也要付出慘重代價。如此之多的道路選擇,意味著我們在挨打之前甚至可能連他們會從哪個方向進攻我們都不清楚。一旦被敵軍集中兵力,守不住東岸港,就只有敗退海上一途。盡管當初選擇走海路,就是為了避免戰敗被困之命運,但如果可以,我希望我永遠也用不上這條退路。”

    說到這,淺水清歎息了一聲:“在東岸港的登陸,出乎我們所有人預料之外,所有後續計劃都無法展開。這既是壞事,卻也是好事。畢竟就地理形勢而言,東岸港要比九龍灘重要得多,只是我們當時都沒對此地做過多考慮,因此有些措手不及了。戰爭中總有意外,但再多的意外,只要不會影響大局,我們就一定能控製得住。所以,如今的情況,逼迫我們必須盡快出兵,將防線擴展到外圍,將我們的防禦圈擴大,雖有分薄兵力之憂,但是在後勤供應,地理地形的利用等方面,卻可以占據更大優勢,此外就是對整個戰局都能有更大的影響。所以,我決定休整三日,然後即刻出兵周邊,將所有重要的城市一股作氣全部拿下,在其援軍到來前先為咱們建立一個穩固後方。至於那些身體還沒恢複的戰士,可以讓他們先留下來,等身體恢複之後直接負責當地協助留守重任。”

    眾將互相看了一眼,孤遠影沉聲問:“將軍,先打哪個?”

    淺水清的手指在地圖上一指:“這。”

    ……

    會議散開,回到自己的房間後,淺水清剛才還堅決果斷,勇敢剛毅的神情卻在一那間垮了下來。

    他靠著牆壁,無力地滑了下去,整個人蜷縮成團,哪還有一代鐵血悍將的風采。

    英俊的面容上帶著痛苦,夾著思念,還有些許的懊悔和無助。

    在別人的面前,他必須也只能裝成一副胸有成足,天塌下來自有本將軍頂住的氣魄,但在內心深處,他卻惟有無盡的疲憊。

    微微閉上眼,長長吐出一口氣,淺水清知道自己的心在滴血。

    他心痛,不僅是為了夜鶯,也為自己。

    如今的他,已經越來越明白當初自己父親說過的話,還有戚天佑給他的那些勸告--身為一名優秀的將軍,很多時候他不得不拋棄私人情感,將注意力集中在大局上。

    當夜鶯生死不知的時候,他不能像別人那樣歇斯底的憤怒,呼號,痛苦,甚至大哭一場,恰恰相反,他必須裝得只是略有些焦急,然後下達一個個指令,所謂的救援夜鶯,只能是其中的一個,而不能是單獨的至關重要的一個。盡管他內心深處所有的成功與失敗都已拋諸腦後,他卻必須裝得無事與無所謂。

    寞子歐告訴他沒能找到夜鶯的時候,淺水清心中的痛就像風暴海域的那場大風暴,瘋狂地撕裂著他的神經,他能做的卻是立刻考慮現在的大軍處境,與接下來該做的事。

    而且他必須考慮的比任何都更全面,製訂出更出色的作戰計劃。

    他要讓他的戰士們相信,他們的將軍是永遠可以依賴與信任的,只有這樣,士兵們才會誓死追隨,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難,也不言放棄。

    可是當所有這一切都結束之後,淺水清心中感覺到的,只有那深深的落寞與無奈……

    無法忘記第一次的相遇,夜鶯那倔強的面容,不屈的驕傲,迫切想要成為一個女將軍的心情……

    無法忘記那個溫柔纏綿的出征之夜,夜鶯溫柔的手撫摩著他的後背,無怨無悔地為他付出所有的一切,水花中那點血色爛漫悄然盛開……

    無法忘記邊荒叢林遭遇離楚,夜鶯被擄後受盡千般磨難,等自己見到她時,幾乎都要認不出她來了,她給自己的,卻是一個堅強的笑容……

    無法忘記無數此征戰沙場,她跟隨在自己的身邊,一起出生入死,不計名分,別無所求,始終跟隨在自己身邊……

    無法忘記那一天在藏馬谷,他和夜鶯語笑嫣然,暢想未來,到最後卻生死兩茫茫。

    “夜鶯,自始至終,都是我欠你太多太多。”淺水清的眼中流出辛酸淚水。

    若是讓他人看見這素來堅強,跺跺腳就能令整個大陸都為之顫抖的鐵血戰神竟也會在這刻流出男兒淚,怕是要驚得魂都飛了。

    可是這一刻,淺水清是真哭了。

    壓抑了太久,也憋悶了太久,直到現在,才終於有機會盡情發泄。他輕輕抽泣,就像一個無助的孩子。

    直到外面的敲門聲傳起,那是有人要向他做匯報,淺水清才擦去眼淚,重新站了起來。

    無論何時,無論何地,夜鶯,我都等你。

    我知道,你一定還活著,只是在某個地方等著我……

    他大踏步向著門口走去。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五章 中盤對決


    天風歷110年,8月18日,隨著東岸港的陷落,淺水清部署兵馬,正式對麥加展開了一連串的軍事打擊。

    淺水清重拳出擊,將八萬大軍分成三路,由孤遠影,寞子歐各領一支,分赴南北戰場,淺水清親率主力中央挺進。八萬大軍一下子化成三支凶狠的利爪,順著麥加人的褲襠一路向著中心摸了過去。

    左路孤遠影部隊,沿翡翠大道一路前進,於十日內先後拿下塔斯科,南加和灣和玉碎城,駐守在棲馬崗一帶。完成對惡浪河一帶麥加軍的全面封鎖行動,組織出一道長達百里的戰略防禦線。

    右路寞子歐則徹底放棄防禦力量,領一萬騎兵一路馳騁,先後拿下飛岩城,十二連環寨,沿北風大道瘋狂行駛,以日行百里的速度瘋狂向著麥加國都加什前進。

    中央淺水清領五萬五千部隊,以橫掃六合之勢,一路穩步前進,開始了大面積地攻城掠地。

    三路大軍如風卷殘雲,橫掃麥加東部諸地,並以織線成網的方式,將所有占領區串聯起來,付出半數兵力的代價,將這一帶織出一片鐵桶江山。從地圖上看,三支部隊右路最突,中路略凹,形狀就像以人手比畫出的一個六字,作為主力部隊的淺水清部,所占面積最大,但凸出速度最慢,其主要職責是將已經占領的敵國區域整合成一片完整的戰區。

    在短短半個月的時間,麥加大量城市受到淺水清的瘋狂進攻,紛紛淪陷,驚得麥加人手忙腳亂,大量的肥沃土地因此而陷入淺水清的掌控之下,作為大陸糧倉,這有充足的糧食可供淺水清的部隊使用,他再不用如以往般擔心軍糧的問題。

    9月8日,淺水清拿下龍須口,兵鋒直指麥加中部。

    龍須口早年其實是從一片河灘發展起來的。當年的龍須口是一片荒蕪,在時光的流逝中漸漸形成一片聚居區。麥加立國時,發現龍須口一帶有大量豐富的黑土資源,適宜種植各種農作物,故而決定在這建城,並逐步發展成麥加小有規模的一處糧食高產區。

    占領了龍須口,就等於擁有了足夠的糧食,秋收將至,後勤供應處於極大困難的淺水清的部隊,拿下這後就可以安心地在這一帶紮根,和麥加人慢慢玩戰爭遊戲。

    當初淺水清之所以要以如此大趨勢的進攻態勢大舉進攻,主要目的還不是為了糧食,而是為了保住東岸港。戰爭的本質就是攻城掠地,這一點在任何情況下都不會變,但是怎麼打法卻頗有講究。將戰線前移,步步為營,在淺水清領兵以來,這種穩紮穩打的做法,他其實從未有過。就他的歷史表現來看,他更像是個急功冒進之人,因此後人常評價淺水清他是這個時代最大的戰爭豪賭者,至少就他先前進行的兩場滅國戰爭來看,的確如此。

    然而人們並不知道,其實淺水清本質上,恰恰最討厭的就是賭博。

    如果可以,他情願永遠不要賭。

    自從來到這個世界後,淺水清就不認為他有什麼好運氣,他所有的一切,都是靠自己的本事爭取來的,他的運氣總是和他的能力作對,並在最後輸給他的能力。如果可以,他願意兩邊都放下運氣,純靠實力一決雌雄。擁有了八萬部隊的淺水清,面對六十萬主力遠赴天風的麥加,再不是當初那個被困驚虹只有兩萬兵力的可憐家夥,如今他有大把的理由,公開向麥加人叫板。

    坐在龍須口的那片沙灘上,淺水清啃著麥加特產的黑面饃,離楚背著他那張大弓在身邊負責警戒。遠處有一些麥加的老百姓,小心地從河捕撈打魚,看向淺水清的眼神,有畏懼,恐慌,也有仇恨。

    淺水清向離楚招了招手,要他過來坐下:“不用那麼緊張,這個世上真正不怕死的人其實很少,只要危險不降臨到自己的頭上,願意做英雄的沒幾個。”

    “麥加人現在也許已經願意用兩個省來換你的人頭了,巨大的財富可以讓許多人不怕死。”

    “再多的錢也比不上駕在脖子上的刀,頂在後背的槍。”

    離楚沉默了一會,然後他問淺水清:“有沒有想過這種可能?”

    “什麼?”

    “麥加向天風求和,然後蒼野望同意,拋棄我們。而我們,則再一次如在驚虹般困守待死?”

    “想過,但他不會這麼做。”

    “為什麼?”

    “因為皇帝想要麥加。離楚,不要以為天風真的是窮途末路,只有我淺水清在力挽狂瀾。陛下不是傻子,這次大戰他早有準備。盡管我不知道他準備了什麼,但是我敢肯定,作為一個出色的軍事家,也許他想得比我更遠,比我更多。但不管怎樣的決定,他都不會放棄麥加。”

    “那我們呢?既然這樣我們來這還有什麼意義?”

    “不為什麼,只是盡軍人的職責而已。”

    “我以為你一直在和皇帝對著幹。”

    “傻子才總是這樣做,該妥協的時候就得妥協,我不出征,陛下就不會放心,而我需要的只是一份安全保證,如果可以,我希望永遠不會和天風帝國做對。別忘了,雲家世代守護天風北疆,我不想讓雲霓傷心。”

    離楚低著頭想事情,好半響才道:“全部為了雲霓?”

    淺水清微微楞了一下,想想才說:“男人是靠不住的,就算心有所愛,身體卻會分成幾個部分。至於現在……我更想夜鶯……”

    離楚的拳頭微微鬆開了:“我剛才想揍你來著,要不是你說你想她的話。”

    淺水清笑了。

    他沒有告訴離楚,權力的金字塔永遠是越往上走,道路越窄,碰撞也就會無可避免地發生。從這一條道理來看,及時沒有蒼瀾的錯誤,淺水清和蒼野望最終也不可能有好結果。也正因此,淺水清當初才會提出求取公主,但結果卻總是出人意料。他現在被迫一再狠抓權力,只為自保,而早晚有一天,他們之間的問題會驟然暴發。

    他不想現在提這些問題,所以只能繼續轉移話題:

    “我還想鐵血鎮,想虎子,沐少,中棠,開山他們。可惜,以後能再度在一起的機會不多了。”

    “也許不需要太久。”

    淺水清沒有接茬,只是靜靜地想。

    “這段時間,我軍進攻順利,各路接連得手,麥加人已經被我們打得亂成一團。不過現在的問題是,我們的後備兵力嚴重不足,各地新占城市都需要派兵駐守,人留少了不行,留多了對主力部隊又有影響。雖然征用了大量降卒,但是這幫家夥用起來實在是很不靠譜,總讓人不那麼放心,真要打起硬仗,還得靠我們自己。目前最麻煩的問題,是我們和天風帝國本部聯係不便,從出兵日起,一路海上漂流,我們就再沒得到過帝國消息,也不知道那邊戰情如何。我很是有些擔心。”

    “那就乾脆不理,直接殺到加什去。”

    “不是每場戰爭,都必須以斬首行動而告終的。驚虹止水的戰事,在麥加不可能重現,接下來我們要做的,就是打好每一場戰鬥……在麥加人大舉反撲時,和他們做一次生死較量。”

    “沒有取巧的機會?”

    “這一帶水網密織,水道縱橫,可以來去的道路實在太多,麥加人水陸協同作戰的能力相當不錯,不可能取巧。”

    “這麼說,未來的日子,我們很有可能遭遇到敵人四面八方的進攻了?”

    “放心吧,他們成不了氣候的。”淺水清胸有成足道:“知道戰爭中最重要的是什麼嗎?”

    離楚迷惑地搖搖頭。

    淺水清一字一頓道:“是人!永遠的以人為本。不是城市,不是物資,不是裝備,是士兵,是軍人!八萬軍隊要想打下麥加,那是不可能的,但是要想癱瘓他們,卻是可以的。所以,無論麥加人想怎麼做,怎樣反擊,我們都可以不用理會。因為我們要做的都只有一件事……”

    “消滅他們的部隊!”

    離楚的眼神隨之亮起:“怎麼做?”

    “千穀城!”

    ……

    自古作戰如弈棋。

    弈棋之道千變萬化,可以通過占領實地,奪其中腹,逼其中宮,蠶食其子等多種手段來實現勝利的目標。

    在前兩場滅國戰爭中,淺水清的手法其實都是直逼中宮,說白了,就是直接將軍,在對手尚擁有大好河山和大片領土的情況下將其將死,從而獲得全盤勝利。

    可是這一次,麥加複雜的地形,後方令人不安的政治環境,還有自己手中比前壯大太多的實力,使得淺水清不敢也不必再去重複冒險。

    於是戰爭又走回到了他本來的老路上,淺水要在中盤進行一場大撕殺,采用蠶食其子的戰術,來獲取戰爭的勝利。

    他要趁著棋盤上,敵將主力皆在自己後方的時候,先一步混亂對手。

    可以想像,麥加人大量的防衛力量無論怎樣行動,都只有兩種結果:

    一:回卒保帥,保證加什不失。

    二:調集重兵,圍剿淺水清這門過河重炮。

    而淺水清要做的,就是趁敵忙頭顧尾之際,先趁突襲之機,吃掉麥加人的邊卒,搶占一塊騰挪之地,然後進逼中腹,逼使麥加人和他做一次戰場殺戮。

    弈棋也好,戰爭也罷,它們的共通性就是逼著敵人按自己為它規劃好的步驟去走,而這一次,淺水清將目標鎖定在了千穀城上。

    千穀城,麥加人的一大軍事重鎮。這是麥加通向前方戰線的一條重要幹道。大量的後勤物資,戰爭資源,要想進入天風領土,送到如今正在和雲風舞作戰的南下王塔蘭手中,就勢必不能離開千穀城的支持。此外,千穀城也是通向加什的一條必經之路。此外千穀城還是通向其他各地要塞的重要通道,麥加國內的兩條大道,翡翠大道和北風大道,都在千穀城有交叉。

    拿下了千穀城,就等於是拿下了麥加人的心髒位置,淺水清可以通過堵死這顆心髒的脈動,使得整個麥加的血液輸送陷於停頓狀態,從而使麥加這個龐然大物失血而死。

    當麥加人還在為淺水清的突然登陸,大舉進攻而驚慌張忙,不知所措的時候,淺水清卻已經再一次把麥加人推到了無路可走的地步。他不會給對手太多可供選擇的機會,弓其必救,則各地自保。與其擔心怎樣守住這片海外飛地,籌劃如何擴大戰果,到不如將戰場直接轉移到麥加人最不希望看到的地方。

    敵盤中腹要害,淺水清下定決心要在這,和敵人做一場生死大對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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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六章 圍城


    千穀城的黎明,靜寂安寧,一縷晨光灑在大地上,使得周圍的視野逐漸清晰起來。

    門樓上的守衛士兵三三兩兩地聚在一起,彼此通過閑談刺激精神,驅逐睡意。

    一對新老搭配的哨兵靠在城樓箭垛上,老兵低著頭打盹,年輕哨兵則借著那朦朧的光線在給家人寫信,口中還發出喃喃的聲音:

    “親愛的爸爸,媽媽,

    我現在已經是一名光榮的戰士了。由於軍規,我不能告訴你們我在哪,在做什麼,但是我可以告訴你們,我現在的位置很安全,沒有戰爭。盡管我很渴望去前線,去和那些邪惡的天風人戰鬥,殺死他們,報效國家,為你們爭光,但是可惜,我卻只能呆在後方駐守。做為你們勇敢的兒子,我渴望著能在戰場上立功……我們的將軍很嚴厲,但對我們很好。不過他最近的心情有些糟,因為聽說最近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好像來自敵對國家的某個惡魔將軍正在向我們這殺來。將軍很擔心,我們這也會發生戰事,我的內心卻充滿渴望。好男兒本就該在沙場上見真章,而不是守在這,做一些無聊的守衛工作……”

    “夠了!”打盹的老兵發出了憤怒的低喝。

    寫信的年輕士兵微微楞了一下,他注意到老兵睜開了眼,眼神中卻是憤怒。

    他不明白,老兵為什麼要憤怒?

    老兵站了起來,用一只獨眼掃著這寫信的哨兵,然後發出如獅子般憤怒地低吼:“你這個菜鳥,一天戰場也沒上過,就自詡是戰士了嗎?你懂什麼叫戰士嗎?不,你不是戰士,你他媽的離戰士還差得太遠太遠。你不過是一道菜,一道用來填補敵人那空虛腸胃的下酒菜而已。你是個士兵,但你不是戰士。真正的戰士,是經歷過戰場,從死亡掙紮出來的!”

    說著,他一把將那新兵的信給搶了過去,嘩嘩撕成了粉碎。

    “我的信!”新兵憤怒地高叫起來,引來不遠處幾名士兵的注意。

    “閉嘴,你這沒事就大呼小叫的狗娘養的菜鳥新兵。你竟然還在對我說渴望戰鬥?他媽的,真正的戰士永遠不會渴望戰鬥,你懂個屁!只有你這樣的新兵蛋子,被榮譽和金錢衝昏了頭的傻瓜菜鳥,才會渴望戰鬥,渴望碰上敵人!你這蠢貨!我討厭你,討厭你的信,討厭你站在我面前。我警告你,別再他媽的跟我說什麼你渴望敵人打到家門口,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保證你會嚇得連屎帶尿一起流出來。你這沒上過戰場的無能匪類,自以為是的爛兵,收起你那高貴的騎士精神和國家榮譽吧,如果真有那麼一天,你經歷過了戰爭,看到那一條條飛斷的手臂在你眼前像樹葉一樣亂飄,看到鮮血像他媽的河水一樣翻騰,看到生命像被稻草一樣收割,看到你的戰友被人像殺豬一樣一刀捅進脖子,發出痛苦的嗷嗷叫喚,那麼也許你會明白戰爭的本質絕不是美好!當然,如果你還不明白,那麼等到你的腦袋飛離你的脖子,脫離地面,親眼看著你的無頭身體在那亂撞亂晃,然後被人卸成幾十塊的時候,也許你會真得明白,戰鬥永遠不值得去渴望!”

    老兵凶狠嚴厲的說話口吻把新兵嚇壞了,他有些結結巴巴道:“我只是想保衛家園。”

    “去你媽的保衛家園,現在是我們在進攻天風人!”

    “可是我聽說,我們在東部海岸一帶受到了天風人的進攻,他們正在向我們這打過來。羅嚴將軍的臉色很不好,城防警戒也加強了,最近有不少難民也向這跑來,什麼樣的謠言都有,我覺得身為軍人,我們不應該害怕戰爭,我們應該保護他們。”

    老兵仔細地掃了那新兵兩眼,邪邪地笑了起來。他把腦袋湊到新兵的面前,大嘴噴張,吐出一股腥氣,然後他指著自己的一只獨眼說:“看到這個窟窿了嗎?”

    “是的。”新兵緊張地回答。

    “那就對了,有差不多二十年了吧。那時候我和你一樣是個新兵,但我沒你那麼蠢,沒有渴望上戰場。在我付出瞎掉一只眼的代價後,我成功地趴在死人堆度過了一整天。我身邊的所有戰友,全部死了。只有我活了下來。這就是為什麼我還能在這聽你說他媽的想上戰場殺敵之類的屁話的原因!別他媽的想著國家榮耀,榮耀是屬於將軍們的,不是屬於士兵的!我們只是將軍們踩在腳下的墊腳石,任何將軍都是一樣。他們才不會關心我們的生命呢,他們的眼只有勝利,或者失敗。而我們,我們應該學會關心自己!你這蠢貨,對我來說,現在每天都在這看守城門,不用擔心上戰場和那幫可惡的天風人作戰,這就是最大的幸福。每天早晨醒過來時,我能發現太陽還照在我的屁股上,知道自己還活著,這就是一種幸福!”

    “你這沒體驗過戰場殘酷的混蛋,如果你再在我面前叨嘮一句你想上戰場,我就把你從這城樓上扔下去,因為那正是每一個城樓守衛面對大軍進攻時,最終的歸宿!”

    在發過這一通牢騷後,看著被他教訓的新兵呆呆地看著他,老兵確信自己在短時間內不用再擔心這個愚蠢家夥的廢話了,可以好好睡一覺直到換班了。

    於是,他拍拍新兵的肩膀說:“趁著年輕,多做點年輕人該幹的事吧。窯子有很多好姑娘,為了你的老二,為了她們的生計,多去逛逛,放乾你那旺盛的精力吧。年輕人,懂得珍惜生命,創造生命永遠比殺戮生命來得享受。”

    “好的老兵,我換班後就去。”新兵傻傻地回答。

    老兵張開大嘴笑了。

    然後,他那大張的嘴巴再也合不攏了。

    ……

    做為一員老將,羅嚴今年已經五十八歲了。

    老將有老將的好處,成熟,穩重,不輕易犯險,不易出錯,雖缺了些年輕人的衝勁,朝氣和不拘泥,卻也不會犯經驗淺薄,貪功冒進的錯誤。

    也因此,沒有年輕人雄心壯志的老將羅嚴,如今最希望的不是建功立業,而是安安穩穩,踏踏實實都過完今後的日子。

    天風軍在東岸港登陸的消息,嚴重地刺激到了麥加人,誰也沒想到淺水清會玩出這樣漂亮的一手海上大迂迴,像一把尖刀從後方撕開了麥加人的防線,捅得麥加坐臥不安。

    不過與驚虹不同的是,麥加在第一時間封鎖了關於天風軍從東岸登陸的消息,淺水清在驚虹玩過的那套把戲,無非就是愚民用民,利用民間恐慌製造內部動亂。吸取了教訓的麥加人絕不會給淺水清再一次表演的機會,因此直到現在,絕大多數人依然被蒙在鼓,少數從東部逃難過來的難民被第一時間控製起來,不許將他們所知道的傳播出去,同時秘密調動兵力,準備對付淺水清。

    這種消息的封鎖到底能保持多長時間,羅嚴心也沒有底,但他知道,頻繁的兵力調動,大幅度加強的周邊警戒,早使很多士兵心不安起來,城的流言正在散開,想用手來捂住那騰騰冒起的流言熱起,最終的結果只能是把自己燙脫一層皮。

    可惜,上面下了命令,自己就只能執行,羅嚴沒有選擇的餘地。

    “這該死的戰爭,陛下還在把希望寄托在塔蘭身上,他希望南下王能夠在淺水清有資格威脅到加什之前,先一步拿下蒼天城。就像淺水清當初打大梁和霸業城一樣,也來一個挾天子以令諸侯。”羅嚴背著手在大堂走來走去,他太明白自己的上頭是怎麼想的了。

    麥加國內河道縱橫,別說淺水清的部隊這次只有一萬騎兵,就算和當初在驚虹一樣全員騎兵,也不可能在這樣的地形地勢下日進百里,他們的國主和一幹大臣都認為塔蘭一定能在淺水清之前,先滅天風。

    唯一的問題是,就算能夠拿下,那又是否有用呢?

    羅嚴很懷疑,擁有著如淺水清這般晉身過程的將軍,又有多少對天風的忠誠,他真得會就此罷手,聽命擺布嗎?又或者縱算拿下蒼天城,蒼家皇室也先一步遷都避難,沒有皇室在手,就算有天風國都又有什麼用?甚至還有更糟糕的結局?比如……塔蘭戰敗?

    他打了個哆嗦,有些不敢想下去。

    不管怎麼說,做為千穀城的守將,羅嚴的任務就是堅守住這麥加國內的重要軍事重鎮,保證南北縱向的連通,不使敵人有可趁之機。

    “可是淺水清已經登陸了,他的部隊正在蠶食我們的領土,並且向著這不斷進發,就憑千穀城的六千防衛力量,我拿什麼去擋住敵人大軍的進攻?!”羅嚴憤怒地吼罵出聲:“最多三天,淺水清一定會進攻千穀城,如果他不是個白癡的話!而我的援軍卻還在整兵待發,還沒上路呢!”

    羅嚴幾乎是歇斯底了。

    麥加人在戰略規劃上的失誤,最終的苦果卻只能由他來承受。

    長長鳴響的尖銳警報,證實了羅嚴的推測,那尖利的號角,還有守衛士兵犀利的呼喊:“敵軍!敵軍進攻!”讓他迅速從暴走的怒獅狀態回複清醒。

    當敵人未來之際,他憤怒,著急,但在敵人來臨的消息真得被證實時,他反而安靜了下來。

    淺水清……他真得來了嗎?

    很好,至少沒有再封鎖消息的必要了,這該死的,愚蠢的命令,難道他們就不知道,封鎖消息的結果就是當淺水清的部隊突然出現時,會給己方士兵造成多大的心理衝擊嗎?

    一群白癡!

    羅嚴急匆匆地衝出了他的將軍府。

    ……

    老兵大張的嘴巴終於合攏。

    遠方的地平線上,無窮無盡的人馬接踵而出,淺水清的大軍行如雲陣,狀似蝗群,在開闊地上漫地遍野向前開進,直令人驚心怵目。

    雲集的佇列,一眼望不到盡頭。迤迤邐邐的人群馬隊,黑壓壓一片,沒完沒了,一直消溶於邊遠的朝霞火霧之處,

    獵獵飛舞的戰旗,高聳林立長矛刺槍,金燦燦的鎧甲盾牌,明晃晃的刀劍戰斧。

    鋼鐵鑄就的軍隊踏著整齊剛烈的腳步,使大地都為之顫動發抖,在一個個基層指揮官大聲的呼喊命令中,湧向那目標的最深處……

    五萬嫡係軍馬,四萬招降偽軍,一萬人的後勤供應隊,整十萬大軍的陣容在千穀城的面前招搖出一片狂浪怒濤般的氣勢。

    那一員披白袍騎白馬的將軍,仿佛眾星拱月般出現在陣列的最前沿,身後招展的淺字大旗,已充分說明了來人身份。

    那個以一支孤旅,連滅兩國,被敵人稱之為“惡魔”,被自己人稱之為“戰神”的不敗將軍--淺水清。

    素靜的面容上,沉穩不帶絲毫波瀾,惟有那雙深沉的眼眸,閃現出以一萬吞一國的貪婪,仿佛海中巨鯊,面對獵物,緩緩張開生滿獠牙的巨口。

    手指輕彈,一聲清脆的鳴響透徹長空,淺水清的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整個戰場:

    “圍城!”

    隨著這一聲令下,戰士們向著千穀城下方急速逼近,在衝到城池射程範圍內的那一刻,驟然分流,向著兩側奔去。諾大的千穀城就像是產生了一層無形的能量防護罩,所有的士兵都沿著這層罩子前進,並將整個城市連同它的防護罩一起團團圍住,將千穀城困成了一座海上孤島。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七章 千谷城絞肉機(1)


    九月,殺戮之月。

    這是一個塗染著血紅色彩的月份,在今年麥加的土地上。

    以千穀城為中心的方圓百里的戰場,成為誰也沒想到的日後著名的絞肉機戰場,大批大批英勇男兒在這死去,無數英魂從此地飄向天際。河水染成赤紅,火焰焚盡穹蒼……

    在那一場場殘酷的戰爭打響之前,羅嚴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最終有一天,這竟會成為麥加命運的決定之地。

    千穀城由於其重要的地理位置,因此在防禦上比普通城市要強上許多,高達十米的城牆,四處林立的箭塔,跑馬道,藏兵洞,女牆,馬面,射擊孔等防禦措施,還有大量的防禦器械,包括投石車,弩車,塞門車,柴草等等,組成了一道道完整的防禦體係。這種防禦體係比起寒風關,三重天等自然要差了一個檔次,但它勝在擁有一條河--綠河。

    由西向東流向的綠河,是麥加國內一條重要的河流,它一路蜿蜒,斜穿麥加,一直流進風暴海。不僅灌溉了綠河一線的大量土地,同時也成為麥加國內一條相當重要的運輸線。通過這一條條的河道,麥加人總是能夠順利地將自己的物資送往各地,國家河流就好比是人的血管,負責起輸送營養,維持生存的重責大任。高度發達的河道運輸能力,使得麥加人的後期資源輸送能力遠遠強於其他國家,如果不是他們缺乏強勁的騎兵,他們本可以擁有更加出色的表現,不過僅就國家實力自身而言,麥加人的確不會輸給天風人太多。

    而綠河對於千穀城而言,就是一條重要的防禦線和一種防禦手段。

    寬大的護城河全部引自於綠河水,不虞被分叉斷流的護城河,又被挖寬挖深了一倍有餘,寬四十米,深十餘米。它像一條銀色的腰帶,緊扣在千穀城雄壯的身軀上,成為千穀城的第一道防線。只有過了這一關,才擁有正式攻擊對方城頭的資格。

    跨河而建,素來是雄城的標志之一。綠河自千穀城中間穿過,城內倒是橋梁、道路縱橫,交通方便,但圍城的部隊卻被河水分割東岸和西岸兩部分。這就使得進攻部隊首先出現了號令上的不協調,難以發揮有效攻擊。

    此外,水路控製權的爭奪,是奪城大戰的一個重要天平,誰擁有水路控製權,可以說誰就占據了戰場上的主動權。

    千穀城的城防守衛雖然只有六千人,但是卻擁有一支人數不少於兩千人,船只不少於一百艘的內河船隊。這一點是淺水清所不具備的--盡管他擁有數量龐大的海船,卻終究開不進這狹小的河灣,唯一能夠進來的大概就是格日桑人的急風快船了,不過相比格日桑快船的速度,他們的接舷戰能力比麥加專門的內河戰艦就要差上一些,並不適宜進行大舉水戰。

    而擁有了河道控製權,防守方就擁有了進攻的主動權,哪怕是在戰爭最危急的時刻,千穀城也可以利用綠河和自己手中的船隊,將他的士兵以最快的速度輸送到戰場上的任何一個角落。只要他願意,他甚至可以公然打開水閘,讓自己的船隊順流而下,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將大批的戰士送往敵軍後方,然後從他們的側後翼發動攻擊,如果形勢不利,還可以再返回船上,回到千穀城中。

    擁有了這條河,千穀城就等於是擁有了適當反擊能力,哪怕是在最困難,最糟糕的守城失敗的情況下,防守方都可以選擇逆流而上,從河道直接突破敵軍圍城大軍,迅速離開戰場,最大限度地保存實力。

    像這樣憑河而守的城市,自古以來就與依山而建的城市一樣,是攻城方最不願對付的城市。依山而建的城市,絕大多數是通過複雜的地理形式,減少城市的受攻擊面,增強防禦力量,而憑河而建的城市,卻是更加圓滑,雖然沒有依山而建的城市那樣牢固,卻有著戰術上的靈活多變性,擁有更多的進攻和逃逸能力。

    而像這樣的城市,在麥加其實還有很多很多。

    當年的大梁帝國,由神威將軍李飛親自領導的百萬雄軍,在度過了惡浪河後,雖然一路連捷,連連下城,但最終還是疲憊於敵人這種憑借縱橫的水道詭異來去,大打遊擊戰的作戰方式頭痛不已,並最終不得不無奈收兵。假如說攻打聖威爾聯合公國,就好比撞了一只鐵刺蝟,那麼攻打麥加的路程,就好像每時每刻都走在泥濘的道路上,一腳下去,就能踏出一個大坑,憑借犀利鐵騎縱橫天下的天風軍,其速度優勢完全被對手遲滯住。

    若說海上大迂迴,是淺水清一次戰略上的成功,那麼擁有綠河水道的千穀城,就是擁有了戰術上的優勢。當戰略形勢不利時,唯一能夠挽回戰局的,就是無數個戰術上的勝利。當初淺水清在驚虹,就是通過一次次戰術勝利取得的成就,但是這一次在麥加,他遭遇的卻是恰恰相反的狀況。一次戰略上的成功之後,使無數個戰術上的劣勢。

    面對這樣的形勢,即使是淺水清,也不敢說自己就一定能贏。

    但是他知道,任何一個要想打敗這個國家的將軍,都無可避免地要面對這種形勢。

    那麼曾經在兩場滅國大戰立下赫赫功勳,讓敵人聞風喪膽的戰神將軍,這一次又該用何種手段來解決這個問題呢?

    “此題無解。”這是淺水清的說法。

    ……

    十萬大軍兵臨城下,並沒有立刻發動進攻。

    恰恰相反,他們就在敵人的眼皮子底下安營紮寨,布置防禦,擺出了一副長期圍城的姿態。

    大量的步兵守在最前沿,少量的騎兵則在城兩頭的河岸附近巡弋。

    淺水清的金頂中央主帳,就紮設在離千穀城東城門五百米的距離上,氣勢囂張跋扈之極,很顯然,東城門必定將是淺水清的主攻方向。

    憑河而守的又一個好處在這體現了出來,由於河道穿插,圍城大軍無法結合成一個統一的圓,在指揮上就有極大不便。四個方向的進攻部隊,很難同時按照主將命令發起攻擊,更多的時候,是在提前開好作戰會議,確定大方向後,由各路指揮自己做出臨場應變。

    而淺水清無敵威名的背後,其實最缺的就是和他同樣的擁有極度戰術指揮能力的人才。以前的鐵血鎮,如今到也威名赫赫,可現在的寒風關守軍,雖同樣是驚虹千錘百煉出來的精英戰士,可在對敵的震懾性上,就遠不及暴風軍團了。淺水清目前手下最出色的兩員大將,大概就是孤遠影和寞子歐,可惜一來都不在這,二來他們也都不是攻城戰的行家,也就是說,目前淺水清手下,缺乏可獨擋一面的大將之才。

    至於何雙詳,許瑞中,方慶之流,聽都沒聽說過。

    當然,這只是羅嚴自己的腹誹,凡居高位者,無庸碌之輩,羅嚴忽略掉的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寒風關上下將士,都是以守關起家的。

    天下多知攻不知守的將軍,卻鮮有知守而不知攻的將軍,這些人論名氣,比起寞子歐等人是差得遠了,論能力,卻未必相差過甚,只是永遠的防守型將軍不如進攻型將軍名號響亮罷了。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雖然面臨的是敵十萬大軍的重重圍困,但是羅嚴並沒有驚慌失措,他相信,憑借目前手中的兵力和千穀城的防禦態勢,他至少可以頂住淺水清大軍的二十天以上的攻擊。到那時,淺水清只要沒能拿下千穀城,就勢必要面對己方大軍的重重圍剿。

    麥加人將把淺水清做成一個夾心餡餅,一口吞吃下去。

    退一萬步來講,擁有綠河水道控製權的自己,即便最終無法守住千穀城,也可以走水路從容離去,保全大軍。

    因此城頭牆上,羅嚴望著那金頂大帳,自信滿滿地說道:“多少傳奇人物,在最終進攻我麥加之後也不得失望而歸,李飛,雲飛揚,烈狂焰都沒做到的事,他淺水清同樣做不到。只要綠河水道控製在我們的手,他就休想輕易拿下此地。通知兄弟放心,要不了十天,我們的援軍就將來到,到時候就是他淺水清的死期到了。千穀城,注定將是他淺水清的傳奇終結之地。”

    與此同時,金頂大帳內,淺水清也在與步下召開會議。

    “城樓上加強的防禦措施依然以正規士兵為主,協助作戰的老百姓不到十分之一,主要負責資源供應,少量配合作戰,很顯然,這個羅嚴是打算以正規兵為防守主力,不打算動用城內百姓。這樣的做法有個好處,就是不容易受到士氣低落的影響。畢竟老百姓沒見過大陣仗,看到眼下這幅局勢,很容易回城散布謠言,製造恐慌氣氛。但是同樣的,也使得城市防守力量受到影響,可堪作戰士兵不足。”說話的何雙詳。

    許瑞中則道:“這也說明敵方守將其實不認為我們能夠攻下他的城市,或者說在短期內做不到這一點。”

    方慶則道:“這同樣說明,對方的守城將領還是以穩妥為主的保守派戰將,可以想像,他現在唯一想做的就是等待援軍支持。只要他的千穀城能撐過一段時間,那麼到時候頭痛的就將是我軍了。”

    淺水清嘿嘿笑了起來:“意料之中,保守型的將軍……唔,這種人你若是全力對付他,就會發現這是塊難啃的骨頭。可如果你乾脆不理他,其實他也拿不出什麼花樣來。”

    離楚也道:“他們恐怕做夢也想不到我們壓根就沒打算正面強攻吧。千穀城就是一個餌,是我們用來釣魚的餌。對方以為他們擁有綠河水道,進可攻退可逃,我們拿他沒辦法,卻不知道我們正想著圍點打援呢。”

    圍點打援,當年解放軍最擅長的一種戰鬥方式,通過對某處軍事要點的圍困,吸引周圍的大量援軍,利用以逸待勞的優勢對敵援軍發動猛烈攻擊,這是此一戰術的核心理念。

    戰爭以人為本,就算是再天險的地形,再有利的戰爭態勢,沒有了人的支持,皆是空談。淺水清沒法解決麥加國內一個又一個憑河而建的雄城厚壘,但是他可以通過大量殺死敵有生力量來變相完成攻城下國的重任。通過進攻一個敵不得不守,不得不搶的軍事重鎮,吸引敵主力,將這變成一片殺戮場旋渦,通過一場場戰場正面決勝,解決敵人,避免陷入一路攻城拔寨的泥潭沼澤之中,是最終的解決方案,。

    然而天下從無一種戰術是無敵的,圍點打援固然精彩,可一旦實施不力,就會變成中心開花,四面皆敵,腹背受困,最終進退不得,遭敵全滅。

    當年的大梁帝國李飛,後來的天風二世皇帝,天下雲家的雲飛揚,暴風軍團的烈狂焰,在攻打麥加的過程中,都曾用過圍點打援的做法,但結果都失敗了,原因是麥加人並不會輕易上當。他們更多的是利用己方的縱深,引敵深入,然後利用河道縱橫之便,發動背後襲擊。

    不過這一次,淺水清有把握他們一定會接受。

    原因很簡單,淺水清的存在,已經嚴重威脅到了麥加前線六十萬大軍的存亡。這一次,是淺水清在他們的背後打了一個伏擊,發動了一次背後大突襲。麥加人沒得選擇,只能接受淺水清的挑戰。

    “這。。。將是一場絞肉機式的戰鬥。在這場戰鬥,我們沒有逃避,沒有伏擊,沒有一切奇謀巧計,只有正面對決,和拚死求勝。”

    背負雙手,淺水清望著地圖的眼神悠然,噴射出強烈強大的戰意:“我們將會在這一直圍困對方的城市,然後等待他們的援軍前來,與他們作戰。他們來一支,我們就消滅一支。我們不僅要面對強大的敵軍,還要小心城內對手利用河道發動的突襲。這一次,我們將注定了是兩面受敵。”

    “但是我們會讓他們知道,這世界沒有什麼是可以永遠依仗的,三重天靠不住,接天山脈靠不住,一條小小的綠河,又怎麼可能擋得住我軍進攻的步伐?”

    “不管敵人來了多少,擁有怎樣強大的實力,面對他們的,都只有一個結局--敗亡,那正是我們存在於這的意義和價值所在。”

    “我的兄弟們!”淺水清如是高喊,所有將軍肅穆而立。

    “這將是一場偉大的戰爭。因為從這,我們將通向遠方的勝利,那是我們身為軍人唯一的追求。打敗一個又一個敵人,他們踩倒在我們的軍靴下,聽他們的呻吟,服從我們的管治,消滅一切試圖抵抗我們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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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  樓主| 發表於 2014-5-20 22:11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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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八章 千谷城絞肉機(2)


    千穀城周遭,天風軍在周邊布下了一個幅面極寬,縱深極大的半月狀分布。兩道半月以對稱型南北向分布,仿佛兩只利鉗將將千穀城包夾。兩道利鉗中間的縫隙,正是蜿蜒的綠河,將戰場分成了兩半。而綠河沿岸一側,正是麥加有名的翡翠大道。

    順著翡翠大道往西,一路西行,有一處港口叫天羅渡。

    原本狹長的綠河,在流經此地後,由南向北凸起一塊,形成了一片較寬闊的河灣,也就是現在的天羅渡。由於這河床較低,水位也較深。面闊、流緩、水深,適合於大型船只進出,確係天然的優良河港。這處港口離千穀城大約有四十里地,步兵急趕一天可到,若是順河直下,乘船而行,則只需要小半天時間就可到達千穀城。

    沿河灣岸側,是繁茂的針葉密林。隔水相望的兩片樹林如同兩條碩大的綠色手臂,麥加軍在這大約布有五百守軍,不過這樣杯水車薪的兵力,相對於淺水清的龐大軍容而言,顯然是太過渺小了一些。

    羅嚴怎麼也不會想到,派出大軍重重圍困千穀城後,淺水清並沒有立刻下令開始攻打此地,恰恰相反,他派出了一支精幹小隊,悄悄摸到了天羅渡一帶,以迅雷之勢拿下此地。

    負責守衛天羅渡的,是離楚與方慶。

    方慶早年是驚虹中部一帶的將領,負責中部諸省的防衛工作。驚虹中部是河道最多的地方,凡領兵者皆對內河水陸協同作戰模式要有一定的了解。因此方慶其實是水師出身,只是內河不比大海,內河水軍一般都是以運輸為主要任務,極少有水戰經驗,其名氣往往比海軍將領要差得太多。

    不過淺水清看中的,就是方慶的沒名氣。

    一般說來,存在水路運輸線的條件下,水師強大的一方在戰爭中占據極大的優勢。控製水路後,沿整條河道的所有口岸、港灣、渡口等,悉數袒露於水軍的刀劍威脅之下,而且這種發自水上的震懾力,尚可波及和輻射河岸周邊相當遠的地區。

    縱便對方的陸軍強於本方,只要保持水上優勢,擁有強大水師的一方,贏面仍然要大於對手。對方即使是奔馳如飛的騎兵,長途奔波後,人和馬依然難免感到疲憊不堪。

    而水軍戰士除槳舵手外,行軍時都可以躺在船艙休息,養精蓄銳,一下船即可以最佳身體狀態投入戰鬥。

    短時間內,戰馬的奔速可以超過船速,但畜力究竟有限,不可能一直以衝刺方式前進,而憑借水流和風力行駛的戰艦,卻能保持一定的速度,相對均速前進,長力更足,更適合戰略迂回,長途奔襲。就戰略機動性而言,水軍優於陸軍。

    不論騎兵、步兵,經過一段時間的行軍後,就必須紮營修整。所紮行營,必須挖掘工事、派人巡邏,以防止敵人偷襲和劫營,一旦離開,以前所建營寨則失去作用,等到下一回修整時又必須重新建造。另外,在大多數情況下,陸軍必須留下衛護分隊,保護後路,防止敵軍截斷糧道。

    水軍則不同,戰艦本身就是天然的防禦工事。

    船艙和船舷的女牆,可以抵擋矢石的攻擊,艙壁和舷側開有箭窗、弩孔等射擊孔,在掩護水兵安全的同時,又可以保證水上箭手自由向外射擊。

    可以說,每一艘戰艦,就似可在水上隨意移動的堡壘,不必擔心偷襲與劫營。水軍的糧草、武器、輜重等物資,一般都隨船攜帶,不虞敵人截斷糧道。

    另外,只要水軍保持水上優勢,戰艦可以泊於河面持續不斷地向陸上發起攻擊,一旦發生持久對峙,根本無須懼怕。

    當然,戰場如棋盤,千古無同局。兵種只是影響勝負的一個因素,一般規律也只能揭示對戰雙方的勝負機率,不可就此一概而論地從對通常狀況的分析,推定某場戰役的輸贏,進而輕下斷言。

    具體到每一場戰役而言,都有自己的特殊性,各有其特定的對陣形勢和戰場條件,戰鬥進程中更存在著無窮的變量。

    偶然因素有時候也具有令人震驚的效果。戰前、戰中某個不起眼的初始參量發生改變,就有可能導致整場戰爭的結果完全改觀。

    因此,當淺水清意識到,歷年攻打麥加,天風人吃虧就吃虧在缺乏足夠的水師力量進行配合,無法適應麥加人的水陸協同戰術時,就製訂了一套新的大膽的作戰方略。先是通過海上大運兵,將自己的部隊投放到敵軍後方,然後迅速出擊,占領一片進可攻退可守的海港要地,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圍城打援,吸引敵軍。

    然而在這一係列的步伐中,有一個異常關鍵點,就是對水道的控製能力。

    即使是通過吸引敵軍主動前來,同樣需要對水道有一定的控製性。

    然而淺水清並沒有辦法把他的海船帶到內河來,這個時候,就需要他使用一種更加巧妙的辦法來解決問題--以陸對河。

    率兵圍困千穀城後,淺水清第一個就拿下此地,原寒風關器械營的統領方慶則第一時間擔綱大任,開始了對天羅渡口的改造過程。麥加人絕對不會想到,並不擅長打水戰的淺水清,就真得有意思在水上和他們較量一番,打一次水上阻擊戰。

    原本的天羅渡在河港防禦上就已經頗具規模,方慶接受,又對其進行了大幅度的加強改造工作。一些從附近居民地征用的小船被改裝成巡邏艇,日夜遊弋於河上,雖然尚不能與千穀城的水師正面抗衡,但是龜縮在天羅渡,憑借水寨防禦也可以堵死這一帶。如此一來,麥加人的水上援軍到了這,要麼選擇強攻水寨,要麼就選擇棄船步行。一旦如此,淺水清就等於將對方援軍的登陸點限製在了四十里外的地區,不虞其突然襲擊。

    天羅渡口水寨防禦在方慶的努力建造下,逐漸顯露出猙獰獠牙,數十座木石搭建的簡陋箭塔在方慶的指揮下沿河岸兩側一字排開,左右各四十架重型投石機,在大量步兵的掩護下,對著河道虎視耽耽。

    防波堤上設有削壁和拱形掩體,河灘上挖上陷阱、布撒蒺藜。

    營柵之後,刀盾手居前,弓弩隊跟後,嚴陣以待。

    尚有數支騎隊遊離於水寨周圍,隨時準備飛馬相援。

    河面上立起三道臨時木閘,用粗繩拉扯直立,兩岸還有幾十個奇特的大甕,面裝滿了黑油。

    一旦敵人船隊試圖強行穿過這道封鎖線,等待他們的將是飛箭,落石及巡邏艇上士兵的攻擊,此外還有木閘的阻攔,尖木的衝撞。假如這一係列的防禦措施依然不能抵擋敵人龐大船隊的行進,那麼倒油入河,點火焚燒,就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壁壘森嚴,秩序井然。”立於指揮哨塔上,離楚環目四顧: “敵軍若要強攻,定然會碰得頭破血流而歸。 ”

    從沒想過那個默默無名的器械營統領竟然也能玩出如此漂亮的水上防禦,離楚對方慶到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寒風關能做為驚虹門戶,屹立百年不倒,的確不是僥幸得來,除了擁有天險巨塹外,寒風關的將士也個個都是出色人物。淺水清因為一己之私,動起的收下寒風關念頭,最終為自己拉來了一支強勁隊伍。

    以前這支隊伍沒人在意,論風頭遠遠低於鐵血鎮,但是好兵也要有人會用,相信在淺水清的帶領下,他們能發揮出比以往更加大的作用,重振驚虹軍聲威。

    方慶立刻回答道:“麥加人的水軍不可小視,真要在河面上和他們打,我們的勝算不大。麥加人打慣內河水戰,什麼樣的場面都見識過,我很擔心就眼前的這幾手未必能難得倒他們。好在將軍的意思是中斷河道運輸能力,至少在局部上進行一定程度的限製,也就是說,我們控製不了,至少也不能讓對方控製得太輕鬆。這樣的要求,我想咱們努力一把,應該還是可以做到的。我最擔心的是,咱們現在的防禦措施,都是針對水面的行為。可是麥加人最擅長的,是水陸協同作戰。如果他們在上遊十里外進行登陸作戰,對我部水寨發動地面衝鋒,那我的這些準備設施,只怕就得遭殃一半了。”

    “放心吧,將軍對此早有準備。咱們的任務,就是截斷千穀城和敵方援軍的河道連接,剩下的事,自然由將軍處理。將軍不怕他們下船,就怕他們不下船。”

    “可是千穀城那邊就這麼放著,也終究不是辦法。我始終還是覺得,先拿千穀城,再迎敵援是最安全的做法。”

    “也是最保守之計。一旦先下千穀城,敵軍勢必不會著急趕路,淺將軍想分批殲敵的計劃就會遭遇破產。說不定那幫家夥會直接放棄此地,就地固守,咱們要想擴大戰果可就難了。”

    “所以將軍情願冒險,留著這個禍患,也要把敵軍一網打盡。唉,我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他淺水清能創下如此輝煌功勳了,敢冒人所不敢冒的險,才能成人所不能成之事啊。”方慶悠悠歎息。

    “不給魚下餌,魚又怎會上鉤?將軍也是無奈啊。”

    天羅水寨的這兩員將領,同時發出了一聲不知是讚歎還是無奈的長籲。

    ……

    “報大將軍,麥加尤安親領五萬大軍,走陸路正在日夜兼程向千穀城趕來,離此地大約還有八十里路程。另外麥加的麥卡菲也率領了三萬人走水陸趕來救援千穀城。據估計,可能會比尤安稍晚一些時候來到。”

    “晚多長時間?”淺水清冷冷問。

    那傳令兵楞了一下,滿頭的汗水都滴了下來:“屬下無法揣測。”

    何雙詳怒得一拍桌子:“無能!再探,把他們什麼時候處在什麼位置,具體情況全部報上來。”

    “是!”那傳令兵連忙退出大帳。

    淺水清淡淡道:“高文,把尤安和麥卡菲的情況都說一下,他們都是些什麼人?在麥加所居何位?能力如何?”

    高文,是原麥加的一名地方守備,自從淺水清從東岸港登陸後,高文眼看寡不敵眾,最終選擇了投降。這個人其貌不揚,身材矮胖,不過腦子卻及靈活,記憶力尤其出眾。這刻淺水清問到他,他忙站出來道:“回大將軍,尤安是麥加龍城的守將,早年曾跟隨過塔蘭,擅長指揮騎兵,人稱龍城飛將。不過這個人剛愎自用,驕縱狂傲,在麥加其實很不得人心。麥卡菲則是麥加皇室外室子弟,在眾皇親中,也算是不錯的了,曾跟隨南下王學過兵韜戰道,也算是塔蘭王爺的徒弟,他的封地是北部海威城一帶。照理來說,海威和龍城距離千穀城的距離都差不多,麥卡菲如果是和尤安同時出兵援救千穀城的話,那麼船載步兵順水而下,速度該比尤安更快一些才對,怎麼反而會讓尤安跑到了前面?到是讓人有些想不通。”

    許瑞中道:“或許正如你所言,尤安心高氣傲,立功心切,所以一得到消息,就即刻出兵。從時間上看,只怕我們還沒開始圍攻千穀城,尤安就已經出兵了。也就是說,他猜到了我們會攻打此地,然後急急趕來。”

    淺水清則笑道:“這說明這個人還是有幾分真本事的,但可惜失之於急進。看這架勢,他顯然不打算和麥卡菲一起進攻我們,而是準備一力解救千穀城之危。好啊,敵人越自大,我們的壓力就越小。”

    何雙詳立刻道:“這也難怪啊,只要想想當初大將軍攻打驚虹的時候,有多少人想要大將軍的腦袋,就可以明白這個尤安為何要如此急切了。當初打驚虹時,將軍的腦袋價值萬金,如今打麥加,只怕要價值十萬金了。據說如今已有謠言,說麥加皇室明令天下,誰要是能砍掉大將軍你的人頭,誰就可以獲得麥加第一勇士的稱號。”

    許瑞中也道:“聽說塔蘭也放言,誰要是能打敗淺水清,他就把自己這個南下王的位置拱手相讓。”

    “好大的誘惑啊,我自己都恨不得把自己的腦袋交給他們。”淺水清哈哈大笑起來:“看來我們這一次的登陸,的確是讓很多人坐立不安呢。只不知待到千穀城戰事結束後,麥加人又會放出怎樣的豪言壯語呢。”

    營帳內諸將都吃吃笑了起來,曾經讓驚虹人頭痛不安,坐臥不寧的那個鐵血殺將,如今又把同樣的麻煩和痛苦帶給了麥加人,而曾經對他恨得咬牙切齒的一干將軍們,如今卻要跟隨他一起打造新的輝煌。時世弄人,命運弄人,無論何時何地,都為真理。

    天風歷110年,9月21日,龍城飛將尤安親率大軍趕到距離千穀城十五里外的黎鳳坡戰場。

    淺水清自領三萬大軍於其相抗,兩軍對峙距離五百米,做好決戰準備。

    與此同時,麥卡菲帶領的三萬船載步兵也順流直下,駛向離楚方慶等人布置好的天羅水寨,勢要打通綠河水道。

    在這兩處戰場之外,竟還有一支部隊,沿著綠河一路秘密行進,這支部隊,卻始終沒有人知道他的存在。

    而綠河兩岸的繁密叢林中,又有一支部隊在靜靜等候。

    一場仿佛陰謀家的決鬥,就圍繞著千穀城和綠河水畔悄然進行,雙方主將各自手中都暗捏籌碼,等待著揭蠱的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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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十九章 千谷城絞肉機(3)


    黎鳳坡。

    河面上的微風吹拂,拂亂了滿頭的長發,卻拂不動那顆已心如鐵石的心。

    淺水清的目光穿透雲層,直入宵空,再落下來,落在了遠處的敵人身上。

    那個身穿黑色戰甲,手持舞風落月刀,氣勢雄渾的大將,應該就是龍城飛將尤安吧?聽說此人武藝過人,作戰勇悍,每每身先士卒,衝戰沙場。

    身邊的士兵們已經嚴陣以待,排布好密集的戰陣,準備迎接敵軍的到來,他們口中輕喃,那是在向上蒼禱告,祈禱自己能夠殺敵立功,平安歸來。由於驚虹曾經允許曼德教進入,因此有許多士兵也是曼德教信徒。這也是為什麼淺水清優先選擇攻打麥加的原因。在宗教信仰上,千萬不要輕易觸怒他人,否則極易招到對方的強烈反抗。而信奉曼德教的一些士兵,對於攻打聖威爾是有著嚴重的抵觸情緒的。

    “至高無上的主啊,我們的基督啊,請您賜福保佑!請用雲層遮蓋住我,請用您神聖的天城圍護著我,擋開敵人的箭矢,避開異教徒的刀斧!”

    “偉大的天父啊,虔誠接受您的降臨!請賜予我神力,用異教畜牲的鮮血清洗我的罪惡!阿門!”

    這是曼德教徒們的禱告。

    當然,也不乏更加直接和務實的祈禱。

    “東南西北中各路神仙菩薩保佑,咱不求別的什麼,只要讓我能活著回去,我天天給你們燒高香,天天有魚有肉供應著。”

    還有那更加仁慈和大度的。

    “願天神保佑我們,保佑我們所有的兄弟戰士。”

    還不缺充滿威脅的。

    “老天爺在上,你要是敢讓我弟弟受一點皮毛之傷,老子回去就把你的廟給拆了。”

    雖是低聲祈禱,但是萬人同時出聲,寬廣的戰區上空,像是有無數蜂群在嗡嗡鳴叫,沉悶地混成一片。

    直到片刻之後,祈禱結束,聲音消止,戰場又重新恢複了戰前的寧靜。

    就在這對峙的期間,雙方的主將已各自觀察了戰場好一會。

    相比之下,若論陣形完整,應該屬淺水清部的陣形更具備觀賞性。一個個步兵方陣,五十人一小陣,二十小陣為一中陣,十中陣為一大陣,陣中套陣,陣藏陣,各陣距離適中,可以在最短時間內結合成一個緊密大陣,也可以迅速疏散成一條漫長散兵線,變化多端,攻守兼備。

    而尤安布置的陣形,看起來就糟糕多了。

    乍一眼看上去,東一堆,西一夥,三三兩兩,雜亂無章,有的拿鋼刀,有的提長矛,就像是一群遊兵散勇,毫無紀律與秩序可言。

    不過淺水清可知道,這只是表面上的假像,事實上,這個龍城飛將尤安果然是有兩把刷子的。

    由於麥加地形複雜,不像天風那樣擁有廣袤草原,也不像其他諸國那樣擁有開闊的平原,因此集團方陣式的作戰方式並不適合麥加。複雜地形的作戰方式,對士兵作戰的配合能力方面的要求大大提高,很多戰士根本無法排成整齊隊形保持進攻腳步。因此,麥加人發明了屬於自己的特殊陣形--萬像陣。

    萬像陣與撒星陣頗有些相似。

    這兩種陣形都是以放棄陣形組合優勢為代價,來求取更高的機動能力和小範圍作戰的優勢。只不過撒星陣是運用騎兵來完成,萬像陣則是由步兵來完成使用。

    萬像陣是麥加人賴以護國的法寶陣形,其主要核心在於--利用周邊複雜的地形,對敵軍部隊進行正面分割。由於己方部隊采用的是表面混亂形陣容,因此極容易導致敵方陣營的腳步混亂。待到敵軍陣形混亂時,再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萬像陣表面上看起來沒有陣形,其實卻是按照地形進行不斷演變的一種無陣之陣,指揮官會根據當時的地理情況,作出符合當時需要的陣形排布,每一次的排布都會有所不同,但是其核心內涵卻是相同。不了解其內理指揮概念的人,很容易就會上當,一旦攻擊受挫,就會吃個大虧。

    此外萬像陣的士兵排布,看上去雜亂無章,其實是按照嚴格的長短兵器的配合進行分布。這種長短兵器的雜交式陣形,在整體布局上看起來是亂七八糟至一團,但實際上在小範圍內區域作戰,卻有著相當的效果。一旦雙方陣形交錯,呈犬牙交縱之態,則這種小範圍戰術優勢組合,就會發揮大作用。

    通過一個個狹小地方的區域性勝利,來獲得整場戰鬥的勝利,正是這種陣形的主要求勝思想。

    當然,這種陣形也是相當的不好使用,它對士兵素質的要求極高,也只有麥加人這種習慣了己國地形和長期在這種陣形變換中訓練的士兵才能真正使用,別的國家要想學習,只怕學不好反被人打個落花流水。即便如此,麥加國中也很少有將軍敢於使用這種陣形,沒想到淺水清進入麥加後的第一場硬仗就碰上了。

    尤安這次的萬像陣,擺出的是一個金雞形,這是萬像陣數十種變化的其中一種,以中右翼步兵為主力,采取橫向切割的手法進行作戰。兩翼為衛護,略向後靠,弓手居中,作為前鋒線衝鋒輔助。就像一只食米的金雞,將對方一點一點吃進去,比較適合打鏖戰,擁有比較強的後勁,且極具變化性。

    “是個高手啊。”望著遠方尤安布出的陣形,就連淺水清也發出了一聲讚歎。馬鞭一指敵左前部,淺水清揚聲道:“那是敵軍的攻擊主力,命令我部戰士,十人一組,平行進攻,不可衝鋒,以號角為令,進行清剿式戰法。”

    “是。”身旁的許瑞中恭敬回答。

    敵軍既以萬變之陣迎之,我便以不變之陣相對,以寬廣雄厚的步兵方陣對抗靈活萬變的敵步兵萬像陣,到底是誰能更勝一籌,還得打過才能知曉。

    隨著那一聲悠揚的進攻號角響起,轟轟的鼓聲激蕩起士兵不屈的鬥志,大批的戰士邁著剛勁有力的腳步,踏上了死亡沙場。

    與此同時,對方原本看上去散漫無章的戰士,也在同一時刻,拿起武器,準備迎擊。

    天空中隨著弓弦拉動聲,破空飛出無數只利箭,交相落於雙方戰士的頭上。行進中的步兵方陣同時將手中的盾牌上舉,以斜四十五度角迎向天空,腳下步伐不停,繼續穩步前進。

    血花在人群中炸現。

    尤安冷眼望著這一刻,眼看著對方步兵緩緩靠近,終於回頭大吼道:“兒郎們,跟我上,消滅他們!”

    “吼!”

    麥加軍中同時回應起激揚壯烈的狂吼,同時向前衝去,仿佛兩只凶猛的野獸在這刻狹路相逢,終於展開了激烈的碰撞。

    ……

    鮮血在飄灑,狂吼在空芒中炸響,利箭嘯空之聲不停地在士兵們的頭上穿梭,一名又一名戰士在交相纏戰中倒下。

    淺水清的目光依然冷酷,心中只有陣形的變化,各處傷亡數字的增加,以及分析對手行動的可能性。

    戰爭對將軍們來說,永遠只是一種遊戲方式,惟有如此,才能保持內心的冷靜,和正確的思考。

    當士兵們用血性與蠻勇來維護自己內心的信仰和堅持時,將軍們所思考的,只是怎樣才能把這盤棋下好。

    然而,黎鳳坡戰場,卻並不就是這盤棋的全部,充其量也只能是千穀城大戰的一個組成部分,只是這個分戰場,卻又影響到了整個戰場的得失成敗。

    ……

    天羅渡口。

    當遠處飄揚的箭光點亮略帶昏暗的天空,仿佛要刺破天際密布的烏雲時,它蘊含著的信息也清楚地傳到了離楚和方慶的眼中。

    麥卡菲來了,在尤安的援軍到達後兩個時辰,他的水軍正沿著綠河一路行來。

    “方將軍,你覺得我們能行嗎?”盡管在占領此地後,已經大幅度加強了河岸防禦,但是離楚還是有些微的擔憂。

    河防之道,應以水上巡回為主,陸地防禦為輔,水陸共同策應,各兵種攜手聯防,方能取得最佳效果。

    禦水、固岸、守營,三者合一則勝,三者離析則敗。目前局勢下,麥加水師極其強大,而天風軍的水上力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一般而言,這應當是天風軍的必敗之局。

    不過好在由於戰情特殊,麥卡菲的部隊其目的地只能是千穀城,因此從一開始就知道其戰略目的的天風軍,至少不用擔心麥卡菲會在何時何地登陸,選擇哪種方式進攻這個問題。水軍的戰略機動性和戰術突然性蕩然無存,方慶才有了應急之道。

    否則的話,若是讓麥加人多出幾個攻擊點,那方慶就算布置得再好,只怕也是全然無用。

    這刻聽了離楚的話,方慶笑道:“如果沒有特殊情況,我軍必勝。麥卡菲想通過此河,必定會付出血的代價。”

    遠方麥卡菲的船隊,終於遙遙出現,那一艘艘內河水艦,就仿佛一條條移動戰堡,又像那張著獠牙的巨鯊,向著天羅渡口行來。看起來他們已經知道了此地被天風軍占領的消息,因此氣勢洶洶,所有的船只都已經做好了戰鬥準備。

    方慶昂然抬頭:“打出旗號,命令全軍戒備!傳令兵,通令全軍,有擊沉敵軍旗艦者,記為本役首功!”

    離楚則執起兩面紅色的令旗,交叉揮舞。放目四顧,渡口水寨各處衛隊,遠遠搖旗相應。

    水波瀲灩,寧靜肅穆的綠河之上,一場風暴即將來臨!

    ……

    天上的鉛雲已經越來越重,淺水清抬首望天,臉色也漸顯凝重。

    戰鬥仍在繼續,兩邊的士兵奮勇拚殺,寸土必爭,一個個呼號喊著,你砍我一刀,我必定要捅還你一槍。

    尤安布置的這個萬像陣,的確是頗有一套獨特法門,韌性極強,就像一個嚼不斷咬不斷的橡皮筋,忽而可以將戰線拉得極長,以包攏之勢從兩側發起攻擊,忽而又可以緊繃如鐵,在中部結合成鐵桶防禦,死死抵住淺水清的進攻部隊。

    整個戰鬥在進行過程中,幾乎都成了麥加軍的表演天地,到處都可以看到他們在奔跑,呼嘯,戰鬥與喊。黎鳳坡一帶相對複雜的地形為天風軍齊步邁進帶來不小的困難,許多正步前行的戰士會因為前方有個小土坷拉而不得不繞行,從而失去陣形的完整性。而狡猾的對手只要發現對方有一點可趁之機,就會立刻一擁而上,以快刀割肉之法將敵人突前的部分削去,抹平,利用他們小範圍戰術優勢,一沾即走,大打陣地遊擊戰術。

    從場面上看來,整個戰場在向前推移,但是麥加軍退而不亂,始終牢牢纏著對手,不給他們發揮實力的機會。

    這樣的對手可以說是最麻煩的,你永遠不用指望對方會出現一瀉千里的敗局,恰恰相反,一個弄不好,反而會被對手拖入長期戰鬥的泥沼。

    天邊的烏雲還在加重,隱約已經可以聽見悶雷之聲,看起來要不了多久就會下雨了。

    麥加水鄉澤國,是雨水豐盛之地。這的士兵已經習慣了在雨中作戰,而驚虹軍顯然要比對方來得更難適應一些。

    但是這場雨一旦落下,地面會變得因此泥濘,以不間斷變換陣形,運用速度遊擊式作戰的萬像陣,卻必定會大受影響。

    那麼對淺水清來說,這場雨到底是好還是不好呢?

    淺水清的眉頭已經越蹙越緊,他真正擔心的不是眼前的這場戰事,而是另外一處地方。隱隱地,他突然有一種焦慮感,好像有什麼東西是被自己錯過了,忽略了。盡管身在這片戰場之中,他的心卻已經飛翔到了遠外。

    “尤安,他到底在搞什麼鬼?”淺水清突然從口中冒出了這樣一句話:“傳我命令,加強進攻,我感覺有些不對,我們必須盡快解決這的戰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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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  樓主| 發表於 2014-5-20 22:21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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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章 千谷城絞肉機(4)


    戰場之上,戰士們的瘋狂之血正在肆意揮灑,血性的狂吼震喝長天,隨著雙方體力的急劇消耗,士兵傷亡的增加,陣形轉換能力大幅度下降,雙方的步兵交鋒逐漸由一開始的剛猛流暢變得漸漸舒緩和睦。不過雙方的指揮官似乎都沒有意思要打一場慢騰騰的戰爭,於是幾乎在同一時刻,兩方各派騎兵奔赴戰場,準備在這最關鍵的時機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淺水清派出的,是當年孤正帆最為勇悍的近衛騎隊血殺衛,他們一律腰挎重劍,手舉奇長的精鐵刺矛。閃亮的槍尖直指雲霄,成千上萬杆刺矛密集地擁在一起,組成一片高速移動的鋼鐵森林!

    尤安派出的,則是他本人的龍城鐵衛,數量也是三千人。相比對手的重甲長矛,龍城鐵衛更喜歡用長柄砍刀這種武器。這種武器對陣形的要求極低,要求有足夠開闊的空間供己方發揮,因此只適合輕騎兵使用,但是威力強悍,往往一刀下去,就能將對手連人帶甲劈成兩半。

    兩支騎隊從步兵陣的身邊掠過,同時向著對手發起衝鋒,在衝擊對手的步兵陣營之前,他們要做一番騎兵與騎兵間的決死衝殺。

    雙方戰士身下的鐵馬,如豹騰虎掀,蹄下風雷滾滾,揚起無邊的塵幕。

    戰馬在煙塵中打著響鼻,四蹄躍竄,瘋狂突奔!

    相比之下,龍城鐵衛的速度要比血殺衛快上一線,他們率先進入戰場,然後呼拉一下鋪散開來。

    而血殺衛重甲騎兵的決死姿勢比輕騎兵要晚一些。他們的起步速度較慢,要待與敵人進入數十米距離時,他們才會狂蹬馬刺,加大到最快速率!

    與此同時,所有刺矛齊刷刷一起放倒!

    所有重騎兵以盾護身,伏於馬首,脅挾刺矛,淩厲如霹靂,掃掠如飆風,要將眼前的一切,像踐踏野草一般碾碎!

    兩支騎隊在這一瞬間激烈碰撞,轟的一下,平地上掀起一陣狂風血雨。

    望著殺戮如潮,粘著如膠的戰場,淺水清的眉頭卻越皺越緊。。。。。。

    空中的悶雷越發響了起來,雲層低得幾乎要壓在人的頭頂,雨水隨時都將傾盆覆下。

    淺水清望著空中的雲層,突然間臉色微變

    “瑞中,命令圍城部隊離開放棄千穀城,轉進天羅渡口,封堵戰場連接!我方部隊後撤,今天這一仗看來是要沒結果了。然後立刻發布烽火傳訊。”

    “為什麼?”許瑞中大吃一驚:“這麼快就要動用後備力量了嗎?”

    “情況有變化,尤安在搞鬼,我擔心我們要碰到我們最不想碰到的人,早做準備,情願勝果小些,總比大敗要好。若我所料不差,有了這場雨,天羅渡口怕是保不住了。只希望他們能安然返回吧。”淺水清歎息道。

    尤安步步為營,全力死守,如今暴雨將至,想在今天完敗對手怕是不可能了。既如此,到不如休整再戰,再覓良機。

    ……

    天羅渡口,烏雲蔽日。

    麥卡菲的艦隊已經開始進入水寨守軍的射程之內,陸基投石機不斷調整方位,只能指揮官一聲令下,即刻發射。

    麥卡菲的旗艦就在縱數第七的位置上,他本人手持長劍,兩撇小胡子劃出自信的微笑。

    “今天,就是淺水清的覆滅之日。”麥卡菲長聲道。

    隨著話音落下,戰艦上的水兵將士們,用火炬點燃了綁在箭尾上的灑有火粉的禾草束,火箭呼嘯著射向蒼穹。

    火箭劃著彩虹一樣的軌跡,飛向兩岸密林。火星在枝葉間灑落,左右兩岸開始掀起叢叢大火。

    藉著燈籠與火把的亮光,可以看到一柱柱濃煙越來越寬,左右搖蕩,彼此相連,連成了幾道直通雲天,滾滾抖動的巨型屏幕。

    “敵人在幹什麼?”離楚一呆。

    “放火燒林。如果我軍埋伏於密林,就會被烤成肉串。敵方艦隊這麼做之後,就可以安心地正面強攻,無虞來自側翼的威脅,避免三面受敵的不利局面。”方慶憂心忡忡道:“麥加人對水戰的確有一套,各方面的考慮皆很完備啊。”

    說著,方慶大吼道:“所有部隊準備,放!”

    彩旗招展,嗚嗚的號角在河岸響起;滾雷般的戰鼓,急促地震蕩著耳膜,傳遞出古老而神秘的死亡氣息。

    陸基投石車在這刻再度發威,鋪天蓋地的石塊瘋狂如冰雹般狂砸向敵人的戰艦。箭塔上的射手一支又一支快速放箭,天空中布滿了尖利的呼嘯和死神般猙獰的殺氣。水面上濺起一團又一團浪花,那是石塊飛如水中後掀起的波浪,一些石塊砸在敵兵的頭上,直接砸得頭顱開裂,紅的白的一起流出。不少士兵慘呼著跌入水中。

    不過面對這種攻擊,麥加人也不是全無機會。

    麥加人的內河戰艦還是是很有一套的。他們在戰船上鋪上了牛皮用以防火,同時還安裝有大量的鐵製擋板,除少數分量過重的巨石無法阻擋外,大多數的飛箭,落石,都被擋板阻隔於外。然後他們放箭反擊,盡可能的殺死每一個守衛敵軍。

    戰艦開始加速,準備強衝河灘,搶灘登陸,一旦讓他們登陸成功,擁有三萬士兵的麥加軍不是方慶的五千人可以擋得住的。

    不過對方慶來說,這僅僅只是開始。

    河面上遊弋的巡邏艦紛紛主動迎上,盡管就艦只大小而言,他們相比麥加戰船小得太多太多,但是這麼一溜排地堵在登陸點上,卻可以有效遏止敵方戰艦的搶灘行動。各巡邏艇用鐵鏈固定,使得船雖小,但穩定性大大增加。此時,方慶設置的對河防禦手段才開始針對麥加艦隊全面開火。

    箭塔射手紛紛改用火箭,趁著對方船隊被堵著那一瞬間,配合著己方投石車大加傾砸。一艘戰艦的主帆被數十上百支火箭引燃,頃刻間焚起熊熊大火,在眾多投石機的轟砸下,無奈地沉於河底。由於天羅渡口水深有限,一艘船的沉沒,就足以使船隊的通行出現極大障礙。沿河守軍發出興奮的歡呼,手中的攻擊也越發如潮暴漲。

    麥加艦隊遭遇的攻擊再度大增,火箭集群自岸邊騰起,形成片片絢麗的火紅色瀑布,劈頭蓋臉地砸下來,流瀉在各艘敵艦上。艙頂、甲板、護牆和盾牌上,到處都是劈劈啪啪,比冰雹還要密集的敲擊聲,少數地方還燃起叢叢濃煙。

    只是麥加的水戰經驗畢竟非常豐富,在麥卡菲及各艦指揮官的高聲斥之下,迅速恢複了鎮定和秩序,行動起來,組織反擊。

    艦上的水兵們個個身手矯捷,行動有序,在顛簸的甲板上健步如飛,似履平地。旗手冒著箭雨和火海,搖燈為號、擂鼓施令,號手則奮不顧身地吹鳴軍號。

    槳手、舵手密切配合,在湍急的水流之中、在凶猛的外部箭雨打擊下,動作仍然整齊一致,想盡一切辦法控製船只的航向和速度。各船間距適宜,無虞碰撞。

    一面面巨型鋼盾被盾手整齊地架放到船舷護牆上,將小矮垛築成數米高的城牆,令整條戰艦變成一座堅固的水上堡壘,以抵擋來自岸邊的箭雨,保護槳手、舵手、箭手的安全。

    持著射程更遠、質量更優的弓弩,水上箭手朝天仰射,發出排排火箭。

    水上投石機也開始轟鳴。在比星星還要密集的火箭群中,燃火的石塊如同劃破夜空的隕石,呼嘯著朝岸邊的水寨撲去。

    提著泥桶、抱著水盆的士兵們,在船上穿梭來往,撲滅火苗。

    一場水陸大戰就此展開,對陣的兩軍開始了近乎瘋狂的遠程對射較量。

    在這場遠射對攻中,火箭成為雙方不約而同選擇的主戰兵器。

    麥加艦隊的火箭,以火粉撒於草束助燃;方慶的火箭,則以油脂裹入氈布引火。

    雖然燃材各異,但效用相同,都意在借助火力,殺傷敵人,引發敵陣混亂,令本軍從中得利。

    冷兵器時代的兵器,無論刀棍劍戟、弓弩槍矛,都只是點式殺傷武器,無法做到幅面殺傷。

    若想實現幅面殺傷,無外兩法。一是組成一定規模的戰陣,像長槍如林的步兵方陣、雨點般密集的箭陣等,以量的積累,化點式殺傷為幅面殺傷。二是借助自然之力,如火燒連營、水淹七軍等。

    前者需要龐大的兵力和長時間的訓練,後者則受自然條件和環境的諸多限製。人們糅合兩者之長,發明了兼具二者特色的遠攻利器火箭。

    水上戰艦與河岸之間僅百餘米的河面上,密布著劃空而過的箭矢。

    陸基火箭群和艦基火箭群在半空相會,相互擦身而過,然後循著既定方向,飛往各自的目的地岸邊的防禦設施和水上的戰艦編隊。

    如同現代社會節慶日的煙火集中燃放地,天羅渡口從未有過這樣繽紛多姿的美妙夜景。

    成千上萬拖曳著長長紅色尾巴的火線、火球,從岸邊和水上升起,在漆黑的夜空勾勒出無數條曼妙的拋物線,在岸邊、水面和船頭綻放。

    煙塵、火苗、波濤、刃光,為這幅激戰圖畫塗上或迷離、或炫目的背景底色。

    戰鬥如果照著這樣的局勢進行下去,方慶毫無疑問是可以守住天羅渡口的。原因很簡單,以縱向隊形深入內河的敵麥加艦隊,並不能真正發揮己方船多人多的特點。被方慶用巡邏艇,沉船堵死的渡口一旦無法登陸,則麥加艦隊在對戰中終究只有敗退一途。陸基投石機比艦基投石機射程更遠,威力更大,盡管不便移動,但是對方被堵死在這條狹長河道後,同樣失去了極大的機動優勢。這就使得以陸對河的戰鬥占盡了便宜。

    為了確保登陸點不被麥加艦隊占據,方慶甚至很陰險異常地布置了攔河鐵鏈與火油焚江的招數,同時在河灘登陸點上大量灑滿鐵蒺藜,布滿木拒馬,安置了兩千守衛士兵。其防禦體係可以說是一環接著一環。

    “人說麥卡菲曾得塔蘭親傳,如今看來,竟也不過如此嘛?咱們的二道三道防禦線,到現在還沒動用,他們就已經衝不過來了。”離楚笑道。

    不過隨著他這句話落下,龐大的麥加內河艦隊卻出現了新的情況。

    一些小型的尖頭衝撞艦突然出現在各大型戰艦的縫隙中,靈巧地劃過大戰艦,向著前方堵塞河道的巡邏艇衝去。衝撞艦上擁有尖利的撞角,是專門用於衝撞敵軍大艦的小型快速船只,體形與格日桑的急風快船頗有些相似,只是不具備他們的遠航能力和速度,但勝在更具備力量性,衝撞力極強。衝撞艦上搭載的都是一些身高力大的大漢,手中持的全是重武器。

    這些衝撞艦對著那些有民船改裝的巡邏艇狂衝而去,轟的一下,就將那些巡邏艇撞成粉碎。艦上的大漢用巨斧將綁船的鐵鏈斷開,然後大型戰艦直接將剩餘的巡邏艇衝擠到一旁,硬生生地撞開了一條水道。

    戰機稍縱即逝,麥加人自然不會錯過機會,雖然戰艦很難通過狹窄的水道,但是小型登陸艇卻是可以。

    下一刻,各大戰艦上同時開始向河面投放登陸艇,戰艦的周身都搭下幾百長長的纜索,全副武裝的登陸甲士順著船舷的纜索,接連不斷躍入艇中!

    為了抓住戰機,加快速度,一些水性好、不願排隊等候的登陸甲士甚至直接從船上飛身躍入水中,然後再爬上登陸艇。

    將士們早已演練純熟登陸程序,技術動作協調合理、戰術運用快捷高速,不一刻,滿載登陸甲士的數百條登陸艇就在艦隊外緣聚集完畢。

    登陸作戰,除了艦隊的遠程武器壓製和支持能力外,登陸兵力的投放量也是攸關成敗的決定性因素。

    而沉船雖對吃水較深大戰艦有影響,對小型登陸艇卻是完全無能為力。

    大批的登陸艇在艇上勇士的呼號下,向著天羅灘狂衝而去。勇士揮舞著手上的鋼刀,大聲呼喊著,向敵人發出強勁的挑釁。

    水寨上旗幟再展,一連三道攔河鐵索從水底緩緩升起。

    這種鐵索粗如兒臂,長達近百米,比先前的連船鐵鏈要粗重得多,是專門用於水戰攔截登陸使用的。由於分量太重,因此只用絞盤啟動,非人力可拉起。鐵索一旦橫空,整個河面即告受阻。由於每道鐵索都有數十米的間隙,一些登陸艇甚至會被直接困於這道攔河巨網中,陷入進,進不得,退,退不得的局面。

    方慶的布置,簡單而陰狠,難怪淺水清要委托他以重任了。

    然而長於內河水戰的麥加軍,同樣不是毫無應對之策。

    衝撞艦在此刻再度發威,艦上的數十名士兵揮舞著大如磨盤的斫斧輪流對著鐵索進行大力劈砍。這種鐵索是用鏈環串接而成,因此雖看上極粗,鏈環本身卻還不到鐵鏈厚度的一半。否則以當時的工藝能力,也打造不出如此粗長的鐵索。因此只要劈掉一個環,整條鐵索即告作廢,

    “射死那些劈索的士兵!放木排!”方慶大叫。

    他也知道攔河大鏈的威力雖強,但終究不是無敵的。不過沒關係,只要能將這些登陸艇上的士兵擋住一刻,再放出尖刺木排對水軍進行衝擊,大戰艦或可無恙,這些小艇上的士兵絕對會倒大黴。

    空中的箭雨轉向,集體向著衝撞艇上的強壯漢子射去。一名又一名麥加兵倒下,一個個身上插滿了箭孔,身體如篩子般直冒血泉。然而這些悍勇死士可以說是從整支軍隊中挑選出來的最勇敢最強壯的戰士,他們毫不畏懼敵如潮箭雨,自顧自如辛勤的森林工人般幹著砍伐工作。大批登陸艇上的士兵紛紛舉起盾牌,為同伴遮蔽箭雨,砰!一條鐵索終於經不住這刀劈斧砍,砰然斷裂沉入河中,順帶著還砸翻了一艘登陸艇,數十名士兵撲通撲通落入水中。

    河面上,大量的尖刺木排湧現,看起來是要準備衝擊登陸艇。這一下要是讓它們衝過去,由於是逆流而上,對大戰艦或許還沒什麼影響,對登陸艇上的麥加軍來說就要倒大黴了。

    而岸上的大量士兵,也紛紛提好了油桶,準備倒油入河,點火焚燒。

    “放!”方慶大喊。

    就在這一刻,空中一個悶雷突然響起,轟,大雨傾盆而下。

    遠方一個浪頭出現,徹底撲熄了方慶心中所有的勝利熱情。

    “不好了,綠河漲潮了!!!”有士兵大叫道。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一章 千谷城絞肉機(5)


    每年的八九月份,盛夏時節,都是雨水豐盛之季。

    豐盛的雨水使得水位上漲,如果有汛期,那麼這種漲潮會由固定的每天一兩個時辰,迅速擴大到一整天。到足夠大時,可以淹沒堤岸。對河潮的控製與利用,歷來是水軍將領必須掌握的一門能力,因為它可以將你帶進勝利的天堂,也可以將你拖入失敗的深淵。

    綠河每年的這個時候,其實都會有一段時間的漲潮,但是它的規律如何,做為驚虹人的方慶其實並不了解。盡管自進入麥加以來,方慶已多方搜集這方面的資料,但是做為非本地人的他來說,有些東西他永遠不可能比麥加人了解得更多,更細。

    他萬萬沒想到,今天的這個時候,其實正是河潮出現的時候。

    此時的河潮,說大不大,說小不小,恰恰可以衝到河堤上,卻不會有進一步的泛濫。不會淹沒良田,卻可以輕易摧毀方慶在這布置的大量防禦準備。

    東進的河水在漲潮之後,原本平緩的水流變得急進,尖木柵被河水激回,再發揮不出任何作用,堤上的鐵蒺藜,翻板陷阱,也被河水衝刷導致效用全無。最令人難以想像的,老天爺也在幫對方的忙,時逢雨季,積壓已久的雨雲在這刻終於傾盆而下,使得最後的火攻戰術失效。

    一轉眼間,除了那兩道僅剩的攔河巨索,天羅渡口的防禦措施竟已全面失靈。

    昏暗的視野遮蔽了視線,傾盆而下的雨水順著頭發往下滴,激得人睜不開眼,使得遠程對決的激烈度也大大下降,很多箭手根本連箭都放不出來。劈索的戰士們卻兀自精神抖擻,在大雨與河潮中奮力揮砍,輕鬆地將兩條巨索全部斬斷。

    登陸艇上的戰士們發出了勝利的歡呼,劃槳手奮力地搖動棹櫓,在波動鼓蕩的水面上輕快地翱翔,無論潛流衝刷還是水浪撲擊又或是那狂風暴雨,都保持著輕盈的平衡,無虞傾側。

    登陸艇一艘接一艘地衝上河灘,登陸甲士們紛紛躍上河灘。大批的部隊揮舞著刀盾矛槍等兵器,呼喝喊殺著朝水寨殺去。一批水戰經驗豐富的麥加軍開始建立灘頭陣地,有些士兵甚至直接把登陸艇拖上岸,用其做掩體。

    艦基投石機也開始發威,對著各處投石機和箭塔砸去凶猛的彈雨。

    河陸對戰一旦讓敵軍成功實現登陸,那麼可以說就已經輸掉了一半。如今河灘上的麥加士兵密密麻麻如螞蟻般湧上河岸,盡管空中的箭雨依舊,但是能夠造成的傷害已經大大減小。各處陸防設施被衝上岸的士兵大肆砍伐,一個接一個地毀掉,水寨反擊力量在不停的削減中。。。。。。

    “該死!”離楚急切的大罵:“方統領,現在我們怎麼辦?”

    方慶的臉色也是一片慘白:“撤退,只有撤退。”

    又一枝響箭從水寨?望哨塔上尖嘯著升空!

    這一次號角再鳴,響起的卻是撤退的命令。

    敗局已定,再做堅守殊無意義,留住大批有生力量徐圖未來才是上策。

    大批的水寨守軍開始離開防禦線,在各級指揮官的帶領下向後方撤退。遠遠的,那艘大旗艦上,麥卡菲陰冷的面容現出一絲冷笑:“戰而能整,敗而不餒,退而不亂,的確不可小視。敵軍將領收放自如,也算是將才,想不到淺水清一個小小部將,竟也有此能耐,折損我部千員,也罷,就先放他歸去,看他們能猖獗到什麼時候。傳我命令,全面拿下天羅渡口,打通綠河水道。”

    ……

    這一天,淺水清遭遇了他自進入麥加戰場的第一場失利。

    派駐五千精兵駐守的天羅渡口,被麥卡菲的三萬內河艦隊打得大敗而回。如果不是方慶後撤及時,只怕五千戰士就要被麥卡菲殺得片甲不流了。

    即使如此,麥卡菲還是派出了三千輕裝部隊迅速追擊水寨守軍。追敵擊潰,擴大戰果,這是戰爭中的不二法則,要不是淺水清眼看大雨將至,知道天羅渡口最重要的火線防禦全面失效,及時派出大量部隊接應救援,只怕方慶等人就算能夠逃出生天,也要傷亡慘重。

    天羅渡口的失守,使得戰局形勢大變,麥加軍重新打通河道,麥卡菲的艦隊可以選擇的攻擊地點和攻擊方式大大增加,他們繼續順流而下,直撲黎鳳坡戰場,也可以選擇在別的更隱蔽的地點登陸戰場。

    與此同時,千穀城守軍也獲得了出戰時機,若不是淺水清調度及時,及時調兵守住翡翠大道,黎鳳坡戰局必然堪危。

    很顯然,麥加軍早就做好了從天羅渡口突破強襲的準備,試圖從側後方對淺水清發起猛烈進攻。他們算準了時間,天氣,還有各路進兵的步驟,以及所有對手可能采用的防禦手段。當然,他們唯一沒有料到的是一向勇猛大膽銳意進取的淺水清,這一次會突然打得保守起來,竟提前調集兵力,堵住了由於天羅渡口失守帶來的防線缺口。

    只是如此一來,黎鳳坡戰場上尤安壓力陡增,要不是大雨傾盆,驚虹軍不耐水戰,尤安只怕敗局已定。

    事實上,能和在局部戰場上指揮能力天下無雙的淺水清抗衡如此長時間而不露敗相,尤安已可堪自豪。只是眼看著麥卡菲的增援部隊遲遲無法到達,尤安心中也是罵個不停,直罵麥卡菲無能。大雨固然幫助麥加軍輕鬆拿下天羅渡口,卻也使陸地作戰變得困難異常。在這種情況下,尤安當機立斷,下達了撤退命令。

    隨著那嗚嗚號角的響起,麥加軍借著昏暗視野的掩護,向著後方急速撤退,大雨狂澆,地面泥濘,使得追擊變得極為不利,而淺水清在得知天羅渡口果然失陷後,卻也只能無奈地歎口氣。

    他緩緩舉起右手,冷冷道:“下令,停止追擊,收兵回營。”

    “媽的,便宜這家夥了。”許瑞中叫罵道。

    何雙詳也冷笑:“以後這小子可算有了吹噓的資本了。能和淺將軍大戰一天而不分勝負呢。”

    “我呸,就憑他也配?要不是正巧下了這場雨,早滅了他了!什麼龍城飛將,是逃將還差不多。”

    憤怒的叫罵聲不僅在將軍們口中傳出,就連士兵們也紛紛破口大罵,惟有淺水清,看著那天邊厚厚的雨積雲,還有遠方逐漸消失的敵軍背影,無奈地歎了口氣:“只怕未必是巧合。也許這場雨,也是敵人的手段之一呢,我們對麥加的了解,終究不會比他們自己人更熟悉。”

    “將軍,你的意思是說……”

    淺水清搖了搖頭:“天羅渡口已失,綠河水道已通,兩路援軍再加千穀城,已成三路合擊之勢。我們的形勢有些不太妙啊,你們不覺得,這一次,這一仗打得好像有些被動有些奇怪了嗎?”

    許瑞中迷惑起來:“將軍這麼說,我也覺得的確是有一些。先是我們順風順水的拿下東岸港周邊所有地區,卻看不到麥加軍有任何大動作。然後就是尤安和麥卡菲配合的幾乎天衣無縫。這一次麥加軍打得相當詭異,步步為營,守中帶攻,布局清晰,甚至連天氣和漲潮因素都讓他們借用到了。要不是大將軍及時調兵堵住防線,攔住麥卡菲的增援部隊,我軍形勢便當真危險了。奇怪,尤安和麥卡菲雖然也算得上是麥加有名的戰將,可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起來了?這種在戰略全局的通盤考慮當真很令人吃驚啊。”

    淺水清目光深邃,聲音淡漠悠遠:“只怕厲害的不是這兩個家夥,而是藏在背後的人。”

    許瑞中與何雙詳同時身軀一震。

    ……

    半空中的炸雷響個不停,閃電一道接著一道劈下,劃破黑暗的天際。正午的陽光已完全被烏雲遮蔽,仿佛時空輪轉,一下子便進入了黑夜蒼茫中。

    距離黎鳳坡戰場十里外的一處地方,一支隊伍正在默默行軍著,天上的大雨對他們仿佛全無影響,惟有踏地的軍靴濺起的汙泥在蒼空中飛舞。

    “報王爺,麥卡菲將軍即將順利完成拿下水寨的任務,只是淺水清調度及時,竟在水寨失守前,先一步放棄圍城,集中兵力建立了第二防線。尤安將軍得不到水路支援,被迫放棄糾纏,退了回去。”一名斥候從前方奔回報告。

    空中的暴雨狂澆,狠狠地砸下,澆灑在隊伍最前列的大纛旗上,旗下那一名戎裝軍人,眼目中流露出森然之色。

    這是一位年過五旬的老人,但身體猶健,精神抖擻,眼眸中放出的寒光,閃爍著智慧與凶狠的光芒。

    他看著那烏黑的天際,微微歎了口氣:“可惜了。”

    卻是誰也不知道他在可惜什麼。

    老人身旁的一員將領恭敬道:“王爺若是可惜此戰未能克竟全功,其實大可不必。如今,麥卡菲雖無法迅速趕赴黎鳳坡,導致淺水清今日得脫大劫,但是綠河水道已通,麥卡菲將軍完全可以從綠河穿過千穀城,繞到淺水清的背後去。這樣一來,淺水清後路被斷,再想逃跑就難了。”

    “正是,如今淺水清北有龍城飛將尤安斷其進路,後有麥卡菲斷其歸路,千穀城橫亙其中,使其行進不便,我方再堵其西塞翡翠大道,四面合圍,淺水清注定插翅難飛。他早晚是死,今天不死,明天也還是要敗於王爺的運籌帷幄之中呢。”

    “我可惜的,不是這場戰爭,而是淺水清。這個家夥,能讓老夫用如此手段來對付,當真是敗亦可自豪了。”老人仰面對天:“觀瀾諸國,各有雄傑人物,自淺水清出世之後,抱飛雪,孤正帆,先後冥亡人間。今日我與淺水清一戰,兩國爭雄,總有一人將戰死沙場,世間又將少一個英雄了。”

    眾將聽得愕然,想不到自己一向尊重的人,這刻竟會可惜起對手的性命來。

    只是這識英雄重英雄的心態,卻當真不是任何人能學得來的,如果可以,還是盡量用淺水清的人頭來換功勞要實惠一些。

    一聲歎息之後,老人下令:“全軍加速行軍,冒雨趕路。”

    ……

    “將軍,你的意思是……”

    任憑大雨衝刷,淺水清的眼神陰婺如電:“麥加戰神,南下王塔蘭。”

    轟,半空中一個炸雷轟響在眾人的耳邊,所有人都聽得發呆。

    南下王塔蘭,一個當年讓烈狂焰,雲風舞這些戰將也頭痛不已的人物。

    這個人一生幾乎都是在與天風軍作戰,他所創造的輝煌,或許不如格龍特那般耀眼,所擁有的士兵,也不如斯波卡約那般強悍,可是他卻硬是讓天風帝國每年要集中至少一半的精力在他身上。與格龍特雲風舞這類出身世家豪門的軍官不同,南下王塔蘭一生的成就,幾乎就是淺水清的翻版。

    當年的塔蘭,只是一文不名的普通士兵。在一次戰鬥中,由於拒絕上級軍官的錯誤指揮,憤而斬殺上級抗命,然後帶領一百多名士兵創下了滅敵三百餘的驕人戰績。

    當時的麥加和天風帝國打得仇深似海,對塔蘭的行為雖然憤怒,卻還是有感於他的能力,進行破格提拔。與淺水清一路踩著自己上級的屍體往上爬略有不同的是,塔蘭沒有淺水清那麼急進,只幹過一次這樣的事,其後在歷次大戰中屢立功勳,終成麥加戰神,獲封南下王。

    在他成名立萬的那些年,天風帝國因他而死的士兵數以萬計,此人作戰陰狠毒辣,狡詐異常,與淺水清頗有異曲同工之處。

    別的不說,只從這一次淺水清海上大登陸之後,他的行為作風就可以看出來。

    自打得知淺水清在東岸港登陸後,塔蘭立知國內形勢不妙。淺水清這個人有多大能量,只看他在驚虹的那些所作所為即可知曉。真要讓任他在麥加橫衝直撞,又有天風帝國為他進行主力牽製,只怕要不了多久,麥加就得被淺水清毀掉。

    這個人也當真是狠得下決心,面對眼前的大好形勢竟能置之不理,當機立斷命自己的副將繼續以自己的名義與天風帝國兩大軍團僵持,然後他本人率領少量輕騎,馬不停蹄地趕回加什。在此之前,他特別書信一封飛格傳給麥加王基布爾,要他對淺水清的進攻暫緩動作,由他本人回來親自處理。

    基布爾顯然也對淺水清的名頭忌憚不已,聽說塔蘭願意回來親自主導對淺水清的戰局,自然是接受,完全依照了塔蘭的吩咐,示敵以弱,引誘對手分兵。果然,淺水清一路攻城掠地,留下大量士兵看守各處,不得不啟用大量降卒充實戰力。這些降卒中,總有些人暗中心念故國,時不時地就會與麥加人私通,放些消息給他們,使得塔蘭對淺水清的兵力部署,行進方向等大致情況均有所了解。

    盡管不知道淺水清圍點打援的用意,但是塔蘭還是猜測到淺水清絕對不會放過千穀城這一重要軍事要地,因此在淺水清來之前,就已經安排好了各項作戰準備,同時為了保密起見,親下嚴令,不許任何人泄露塔蘭回來一事。

    “有敢泄南下王歸來一事者,斬!”

    就這樣,以暗對明,以放棄攻打蒼天城為代價,塔蘭悄悄部署了一連串的進攻計劃。只要淺水清不知道他的真正對手是塔蘭,那麼淺水清在製訂作戰計劃時,就一定會有所疏漏。兩軍作戰,知己知彼方可百戰百勝,淺水清先天不利,上手就被塔蘭打了一個悶棍。

    如今尤安,麥卡菲兩軍雖然沒能完成在黎鳳坡上合擊對手,一戰而敗淺水清的計劃,可是綠河水道的暢通,還是給淺水清帶來了極大的麻煩。而這一切,本就在塔蘭的預料之中……

    ……

    “淺將軍,你能確定是塔蘭在暗中布置這一切嗎?”

    淺水清苦笑:“我們最大的問題,就是海上運兵,使得後方消息不暢。我敢肯定,自我軍登陸東岸港後,麥加軍與雪風軍團必定再無戰事。塔蘭秘密回國之事,只怕連雲帥都未必知曉。要不是這次敵軍作戰算計太過精準,我也不敢想像對手會是塔蘭。”

    “請恕屬下愚鈍,未能看出塔蘭此番行為之目的,天羅渡口雖失,我軍卻仍有一戰之力,塔蘭未必能贏。”

    “那是因為塔蘭想要活捉我,否則,我們面對的就不是兩支部隊,而是三支了。”淺水清悠然道。

    許瑞中與何雙詳再度變色:“將軍的意思是……”

    淺水清揚聲道:“今日一戰,對塔蘭而言,半是試探,半是測驗。若我無能擋過今日,則殺了也無妨,不過最重要的是,天羅渡口失守,綠河水道已通,麥卡菲必會順流而下截我歸路。數路大軍齊頭並進,我們接下來的命運……”

    他忽然揚眉一笑:“其實也沒什麼,就是將被敵軍包圍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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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二章 千谷城絞肉機(6)


    戰場之上,一點失利,步步失利。麥卡菲輕鬆突破天羅水寨,帶給整個戰場局勢的影響可以說是意義重大而深遠。

    南下王塔蘭真得來了,這一次,他不再藏頭露尾,而是公然帶著八萬大軍出現在千穀城戰場。

    十六萬軍隊分成三個方向堵死淺水清的前進道路,在地圖上畫出三條黑色箭頭,直指紅色中央本部。而在這片紅色領域中,那一直作為誘餌存在的千穀城,也成了一個不定時炸彈,隨時困擾著被圍困的部隊。

    西面軍營,南下王的大旗高高飄揚。

    王帳之內,麥卡菲正在向塔蘭匯報自己部隊的動向,臉上一幅得意洋洋的神情。

    “報王爺,我部艦隊已穿過千穀城,堵住了淺水清的歸路。淺水清如今後路被斷,插翅難逃。”

    他是不能不得意的,天羅渡口被他一舉拿下,淺水清的作戰計劃受到嚴重打擊,此戰若能滅掉淺水清,則麥卡菲當居一大功。只是他得意的時候眼神總是向尤安那邊瞟來瞟去,看得尤安心頭大怒。

    “龜兒子,立點小功就神奇,就他媽的跟沒打過勝仗似的。”尤安嘟囔著朝地上唾了一口。

    “你說什麼?”麥卡菲把眼一瞪。

    “老子說你小子沒見過世面,打個破水寨都要付出三千多人的傷亡,末了還沒能全殲敵軍,讓人給跑了,你有什麼好神氣好表功的。”尤安毫不示弱地回喊道。

    “那也總比有些人自誇作戰無雙,要把淺水清一戰生擒,結果領著五萬大軍還被人三萬兵馬打得屁滾尿流逃跑得好!”麥卡菲的話說得不可謂不毒。

    尤安大怒:“你個龜兒子說什麼?王爺當初是怎麼安排的?老子在黎鳳坡牽製淺水清,你小子快速通過天羅渡口和千穀城應外合三面夾攻。可你們呢?貽誤軍機!要不是你們耽誤王爺的大事,現在淺水清早就死翹了,還要圍他個屁!”

    麥卡菲臉一紅:“淺水清調兵甚快,我這邊剛打下天羅渡,他那邊援兵就到了,我有什麼辦法?”

    尤安仰天哈哈一笑:“你怎麼不說是你自己無能的。”

    麥卡菲怒叫:“你他媽才無能呢。被淺水清打跑的敗軍之將也敢在這譏諷我?”

    尤安臉上紅潮狂湧:“麥卡菲,你龜兒子是他媽找死?信不信老子現在就活劈了你!”說著已經把胯下戰刀抽了出來。

    麥卡菲毫不示弱,匣中長劍一抽,直指尤安:“就憑你也配?我先宰了你!”

    “夠了!”

    一聲炸吼,若漫天風雷般響起在營內眾將耳邊,南下王塔蘭一張陰婺的老臉已經漲成一片通紅,大手怒拍,直接把身前的案子拍得粉碎:

    “兩個混帳東西,為了一點功勞就吵鬧,還要相互決鬥不成?敵人就在外面,還沒有被我們打敗呢,你們就開始窩反了,好有出息!”

    麥卡菲和尤安二人同時忿忿地把手中刀劍回收,對著塔蘭鞠了一躬:“屬下無禮,請王爺恕罪。”

    “我恕你媽的罪,軍事會議期間,決議生死大事,一軍之領,為將之尊,當眾吵鬧,成何體統?如何馭下?你們兩個混蛋,全部給我回去,好好反省,再有下次,打斷你們的腿。”

    “是!”兩個人同時跪下,對著塔蘭拜道。

    站起來時,兩人對望一眼,眼神交錯出一片怒氣的火花,然後同時哼了一聲,撇過頭去,誰也不理誰走出了大帳。

    眼看著兩個家夥走了出去,塔蘭的心火這才稍稍停息了一下,撫著胸口坐了下來:“繼續開會,別理那兩個桀驁不馴的畜牲,淺水清已被包圍,咱們先看看這塊已上了砧板的肉,該怎麼吃掉它!”

    ……

    外面的雨依然在下,夜幕已至,戰鬥已歇,指揮作戰的雙方將軍們卻還在徹夜不眠地製訂下一步的作戰計劃。

    尤安回到自己的帳幕中,越想越覺得憋火,解開身上的盔甲,發狠地砸到一角。

    這兩個人平素都是性情暴烈,目中無人的性子,平日一見面,就各自看對方不順眼,總覺得對方的能力比起自己差得太遠,哪有資格與自己平起平坐。這也難怪,身為戰將者,臨陣殺敵,指揮作戰,最忌諱的就是沒有自信。必須抱著一顆必勝的心上戰場,哪怕遇到再大的困難,也要相信自己能贏,如此才算得上一員良將。可是這種必勝的信念往往一個培養不好,就容易走形,自信變成了自負,問題就大了。一旦有多個這種驕傲自負的將軍碰到一塊,不擦出火花來那才叫怪事。

    不過今日黎鳳坡一仗,對於尤安來說的的確確地被打擊了一次尊嚴,盡管未受大敗,尤安依舊深感其辱。

    以前聽說淺水清如何了得時,尤安總是不服氣。在他看來,淺水清這個人其實也不過如此,他滅止水,戰驚虹的兩場大勝也不過是一時運氣。

    他這樣想,並不完全是因為酸葡萄心理,而是淺水清自從登陸之後的表現。

    自從淺水清在東岸港登陸之後,當時麥加上層可以說就亂成了一團。

    誰也沒想到,那個口口聲聲不參與天風軍衛國戰爭的淺水清,竟然會玩出秘密出兵的套路,幹出了一套漂亮的登陸大作戰計劃。

    不得不說,這一手登陸作戰,的確給麥加人帶來了極大的麻煩。

    別的不說,僅是淺水清登陸之後,不斷攻城掠地,殺死麥加守軍,削弱其國家力量,搶占戰爭資源,就讓麥加人頭痛難耐。為此,麥加皇帝基布爾不得不調集兵力守護加什,以免重蹈止水驚虹兩國覆轍,被淺水清來一個趁虛而入,挾天子以令天下,不戰而下國。

    在這一點上,淺水清的赫赫威名的確是起到了相當大的作用。

    不過在接下來的軍事行動中,尤安卻發現淺水清犯了一個大錯誤。

    一個戰略上的大錯誤。

    登陸作戰的一個基本特點,應該是在成功登陸敵方領土之後,立刻利用其突然性,對敵人的某個重要據點發動襲擊,在最短的時間內,將勝利成果最大化。

    具體實施到細節上,就是淺水清最好的做法有兩種:一,利用登陸作戰的奇襲性,選擇距離加什最近的九龍灘登陸,然後對麥加王城發動猛烈進攻,如若成功,則一戰可就。

    二:或者就幹脆在惡浪河一帶登陸,從後方對南下王塔蘭的大軍發起猛攻,配合前線雪風軍團和鷹揚軍團的作戰,一舉殲滅麥加六十萬主力大軍。

    可偏偏這兩種選擇淺水清都沒有做,而是選擇了在東岸港登陸,然後穩紮穩打,以占取實地為主要目標,最後才慢騰騰地來攻打千穀城。就兵法而言,淺水清的海上登陸突襲作戰,其實已經自己放棄了價值最大化過程。

    當然,他並不知道淺水清最開始的確是打算在九龍灘登陸強攻王城的,只是那場龍卷風使他不得不改變作戰初衷,他更不知道淺水清與蒼野望之間互不信任,各打各的,要他打通東岸港到惡浪河的生死線,消滅麥加大軍,然後將自己的部隊置於他人管轄下,那是他打死都不願意幹的。因此在他看來,淺水清不敗之名言過其實,這個人只不過是鬼心眼比較多,總敢幹一些別人不敢幹,也想不到的事,但真正作戰,他只怕還差得太遠。

    也因此,他對塔蘭對淺水清的重視,親自秘密趕回指揮圍剿淺水清的行為,起初是極為不屑的。

    戰前他就曾說過:“搞出那麼大的陣仗,只為了消滅一個淺水清,真正是不值啊。不過如此也好,只要殺了淺水清,老子就是大陸東部戰神了。”那個時候,他想得就是怎樣才能在黎鳳坡直接一戰而敗淺水清。

    但他萬萬沒想到,無論在兵力數量地理地形等方面皆處劣勢的淺水清,竟硬是能擋住他賴以自豪的萬像陣,以最樸實的手法,化解了他最繁複多變的戰爭手腕。

    黎鳳坡一戰,表面上看起來雙方打得波瀾不驚,其實在尤安的心已經掀起了滔天巨浪,嚴重打擊了這個人最引以為自傲的局部戰場指揮能力。如果不是大雨傾盆,天羅渡口失守,使得淺水清無暇顧及他,這場戰鬥可能到最後就會演變成一場血腥的華麗。

    也因此,尤安對淺水清終於高度重視起來,但是對於麥卡菲的無情譏諷,他也就更加的痛恨不已。

    “這個狗娘養的,老子早晚活撕了他。”他切齒大罵。

    ……

    東部大營。

    大雨嘩嘩地下著,使得周圍的氣溫下降了許多。

    站在門口的淺水清經不住打了個冷顫,許瑞中忙恭敬道:“將軍,回營休息吧,小心受了風寒。”

    淺水清端著酒杯癡癡地望著天邊,語氣喃喃道:“雨下得很大啊。”

    “看這樣子,至少要下三天。”

    淺水清吃吃笑了起來:“麥加的天氣還真夠怪的,老天說變臉就變臉。我記得我小時候最討厭下雨,每到雨天就沒法出去玩,只能老實的呆在家。後來長大了,還是討厭下雨,因為雨水帶來的低氣壓,會讓人精神委頓,遠不像明媚陽光下的晴朗天空,帶給人心悅神儀之感。如今做了將軍,就更討厭這雨了,地面泥濘,行軍不便,將士們還要在外駐崗放哨,備受辛苦……傳令下去,讓火頭給駐崗哨兵加餐,每人可以喝二兩酒。”

    許瑞中笑道:“將軍體貼兵卒,屬下佩服。”

    “示以小惠罷了。”淺水清冷冷道。

    何雙詳頂著大雨笠匆匆進帳:“將軍,西,東,北三個方向,已經全部被麥加軍控製了,南下王的旗號也已經豎起,事情確如將軍所言,塔蘭親自過來對付我們了。看起來他是不想做孤正帆啊。”

    “不稀奇。”淺水清神色不動道:“人出了名就是這點不好……太容易被人重視。這場雨已過,塔蘭差不多就要發動進攻了,十六萬對九萬,其中還有四萬是降卒,嘖嘖,有些不大好辦啊。”

    許瑞中激動道:“將軍,要不我們趁雨夜從東線突圍吧。麥卡菲的三萬水軍,擋不住我們的。”

    “沒用的。”淺水清淡淡道:“只要能擋住一小會,其他幾路大軍就會一起向我們壓過來。我部若想突圍,士氣必衰,絕頂不住塔蘭的進攻。”

    “或者我們可以秘密出營,空寨示敵,欺敵而歸?”何雙詳小心問。

    淺水清還是搖搖頭:“雨太大,九萬軍隊做不到不發出一點動靜,何況誰能保證那四萬降虜不會冒死示警?”

    兩人皆是歎息。

    低頭抿了一下酒杯中的酒,淺水清的眼中卻一如既往的淡漠平靜:“走不脫,那就不走吧。九萬打十六萬,也不是什麼懸殊太大的數字,試一試,我現在到是真得很想和塔蘭較量一下,看看到底誰更有資格笑到最後。”

    “可是……”許瑞中欲言又止。

    淺水清知道他想說什麼。

    有些時候,有些事,不是單純的兵力對比就能說明問題的。盡管淺水清曾經創下過正面戰場以一敵十的驕人戰績,但那畢竟還是建立在敵人主將無能的基礎上,有個梁丘旭在為大軍拖後腿。事實上,雙方將領的指揮藝術一旦達到了一定程度,那麼相差其實是很小的。

    小說的那種級別越高,差距越大,到了現實,其實是恰恰相反的走向----級別越高,差距越小。

    無論塔蘭的指揮能力是否比淺水清強,目前的形勢,是淺水清四面受敵,各方面都不占有利條件。在這種情況下,想贏對手的可能性,其實微乎其微。

    但是淺水清還是笑了。

    他站了起來,然後看著許瑞中的眼睛,一字一頓道:“派人通知塔蘭,雨後決戰,我和他一戰定生死。你放心,這一次我們贏定的。”

    “因為……我早料到會有這一天。”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三章 千谷城絞肉機(7)


    雨後初晴的天空,清爽宜人。大雨將原本血腥的世界重新洗刷,洗去那厚重的血汙後,只留下那片泥濘的土地。漫天的烏雲已消散,空氣中透著清鮮與芬芳,也只有在這種時候,人們才能感覺到活著的美妙。

    可惜,能夠把握這雨後欣爽的人,終究太少太少。人們忙碌於攻心鬥角,相互攻伐,你死我活。

    距離黎鳳坡20里外的那一片空曠野外,淺水清屹立風中。

    對於即將來臨的大戰,他無論在防備還是心理上都做好了足夠的準備。

    大量的防禦工事在雨前就已開始,在雨時加固增設,在雨後開始啟用,一片三三成九的方型防禦體係在麥加人的眼皮子底下搭建完成,這種陣形似方實圓,位居中心的主將本陣策應四面八方,不怕對方圍攻,運轉順暢的話,指揮全軍如若一人。此外,它突出的四邊棱角,也隱含著反擊的餘力。

    “麥加軍已經開始調兵了,分四路部隊,前兩路,左一路,後一路,包夾之勢,估計午時進攻。”許瑞中在他耳邊輕聲低語。右邊是一片山坡地,無路可走,鄰山榜河的戰場,使得各自的兵力相對集中,不必鋪撒太開。

    “可能會先招降。”何雙詳道:“沒準會給將軍一個大大的許諾。”

    淺水清輕笑道:“困獸猶鬥,況乎於人?塔蘭當沒這麼愚蠢,認為他已經吃定我了吧?”

    許瑞中則道:“我到是不介意他有此想法,能夠打得輕鬆些總是好的。”

    三人對望一眼,同時放出哈哈的大笑。

    遠外集中的麥加軍已經越來越多,他們漫山遍野地向著中央淺水清部圍去,然後在弓箭射程之外停下,揮舞著刀劍發出大聲的充滿威脅與挑釁的吆喝,同時也等待著總攻的命令。

    眼下的形勢真可用岌岌可危來形容,它就如暴風雨來臨前的大海,即將咆哮著掀起驚濤駭浪,小小的戰場似乎隨時可能被這股強大無匹的麥加洪流,輕易地從地圖上抹去。

    戰前本來就是士兵們神經最為緊張的時刻,何況敵人的聲勢如此浩大,敵我軍力的對比看上去如此懸殊,地理形勢的條件又如此惡劣,己方將士們心理上的巨大壓迫感可想而知。即便是曾出生入死的老兵們,也有不少人忍不住兩股戰栗,在防禦工事後偷偷地擦著冷汗。

    三軍不可奪氣!滄海橫流,方顯英雄本色,這種局勢下需要的正是將領們挺身而出,樹立表率。

    淺水清,許瑞中,何雙詳等人分頭跑到各處前沿陣地巡視,咆哮著、呼喊著,鼓舞底下將士們的士氣和鬥志,而他們的口號也多少反映出自己性格。

    “寧做地獄鬼,不為敵人虜!”許瑞中義憤填膺,準備誓死一戰。

    “我淺水清自出征以來,身經百戰,比這再困難的情況也見識過太多次,卻從未有過被敵人打倒的時候!這是因為我們擁有一顆真正的,屬於戰士的心。天上的英靈會保佑我軍再創輝煌!”淺水清用過往的戰績來加固將士們的信心。

    “殺死塔蘭,賞金萬兩,立升將軍之銜!”何雙詳則力圖激起人們的貪欲以壓倒恐懼。

    在兩軍正式交戰之前,各自的將軍們已紛紛拿出自己的看家手段,為士兵們打氣鼓勁。

    ……

    距離敵一千米外的小山頭上,塔蘭騎著他那匹清風驄“追風”,目光如電,梭巡戰場。

    在他的身後,南下王的紅色大纛旗高舉出麥加人精神的像征--作用類似於正規部隊的帥旗,是主帥的標志、全軍的焦點。

    身後兩側是他的屬下部將,與塔蘭的平靜不同,此時人人的臉上都流露出興奮之色,眸子閃爍著對鮮血的渴望。

    “王爺,尤安派人過來請戰,說要做先發攻擊。”

    “告訴他,仗有他打的,沒必要如此心急火燎,身為一軍統領,當沉得住氣才是。”

    “是。”

    “坎普林。”

    “屬下在。”

    “傳令下去,埋鍋造飯,讓大家先吃飽了再準備打仗。”

    “是。”

    “奧茨。”

    “在。”

    “派人向淺水清發出招降聲明,只要他肯投降我麥加,他淺水清可以自開條件。”

    “是。”

    “拉布爾,找幾個能說會道的,去他們陣前喊話,動搖淺水清的軍心,尤其是他那些降卒,嘵以國家大義,即使不成,也會讓淺水清不敢放膽使用他們。”

    “明白。”

    “吉夫斯,準備三千騎兵,沿翡翠大道東進,戰爭起後,以煙花為號,準備強突他的降卒陣營。”

    “是。”

    “布拉巴姆……勞斯……克萊格……”

    南下王塔蘭對著手下眾將一一點名,安排作戰內容,這個人老於沙場,習慣於在戰前將各方面事務布置周到,所下達的命令內容清晰,簡短扼要。一名名將軍去而複返,將塔蘭布置下的任務利落完成,戰場上一片風雨欲來的沉重氣氛,直到將士們用餐過後,塔蘭那句:“諸事已畢,準備進攻。”早就手癢難耐的戰將們,終於等來了主帥的總攻命令,他們呼叫著紛紛趨往本部軍隊集結處指揮進攻。

    在零敲碎打了一段時間後,一場真正的大血戰終於來臨,大地再度迎來飽飲鮮血的時刻。

    ……

    “快,快,快!”寞子歐大聲呼喊著。

    身後的騎兵以猛虎下山之勢,呼嘯著奔向千穀城。

    這場該死的大雨,寞子歐在心中對麥加詭異多變的天氣和複雜交錯的道路詆毀不已。

    按計劃,他的任務是對麥加國都加什發動一路衝擊,逼迫敵人向加什屯兵,然後調頭南下,去千穀城與淺水清匯合,只可惜這場雨使得道路泥濘,視野昏暗,嚴重影響了寞子歐的行軍速度。

    淺水清誘敵深入,圍點打援的計劃,毫無疑問會引來一大批的麥加軍,僅憑他自己的兵力要想對付,只怕未必能吃得下。而寞子歐和孤遠影,就是保證自己能夠成功的最大保證。

    在千穀城的這張小地圖上,塔蘭指揮著大量軍隊,對淺水清展開了圍剿之勢,然而在麥加的這張地圖上,卻是淺水清指揮著自己部隊,對著千穀城張開了一張大網。

    戰爭就像是一個又一個的圈套,你套住我,我套住你,彼此交相勾纏,織錯,分不清到底誰在誰的套。

    而跳出麥加這個圈子,還有更大的包圍合擊之勢,比如麥加與聖威爾人對天風帝國的聯合進攻。

    這些圈套就像是套在人們脖子上的絞索,只要稍不留神,就能把人生生絞死,毀滅。

    遠在蒼天城的天風皇帝蒼野望,手也捏著一條秘密的,無人知曉的絞索。

    只是這一次,他卻不得不把這條絞索提前拿出來使用了。

    風雪宮。

    蒼野望的面色陰沉若水。

    “你說什麼?”他拍案而起,一腔怒火燃遍胸膛。

    “回稟陛下,季帥遇刺!”伏地的小太監顫顫驚驚地回答,嚇得連看都不敢看蒼野望一眼。

    十天前,三大軍團主季狂龍,在巡視軍務時,突然遭遇刺殺。刺殺者總計五人,個個身手高強,悍不畏死。季狂龍武藝高強,當場一人殺死三名刺客,最終還是中了一劍。其餘兩名刺客得手之後當場自殺。刺客的劍上喂有巨毒,軍中大夫搶治無效,於當夜歸去。

    季狂龍一死,與斯波卡約對抗的三大軍團立時群龍無首,太子蒼瀾雖掌過權柄,奈何其對軍事的理解實在有限。好在津業宏等人經驗豐富,力壓此事不得宣揚,斯波卡約至今不知季狂龍已死,錯過戰機,但是這消息終究瞞不了太久。一旦讓斯波卡約知道,恐怕會立刻展開強攻。

    蒼野望的臉上,青紅不定。

    他再沒想到,在這個關鍵時刻,東部戰場竟然會出這樣的大岔子。

    那些刺客到底是怎麼混進天風軍營的?他們怎麼可能如此輕鬆地靠近季狂龍的身邊?他們到底是什麼人?在那一那間,蒼野望的心中已轉過了千百個念頭。

    良久,他終於坐了下去:

    “傳朕旨意,立刻調太子回京,東部戰場交由津業宏掌管。”

    “再傳沁珠旺,告訴他,朕對他的聯盟之議很有興趣,讓他進宮來和朕商議。”

    “通知公孫石,告訴他,有些事可以做了。”

    ……

    十日後,蒼瀾接到皇帝命令,心不甘情不願地交出兵權,回國聽命。季狂龍身死之事終於公開,天下大嘩。

    當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這件震動天下的大事所驚駭時,又有兩件大事,在悄然醞釀中進行。

    圍繞天風帝國的軍事行動展開的一連串行動,各個國家,各色人物,在這刻紛紛粉墨登場,讓這個戰爭圈越卷越大,牽連到的百姓也越來越多。

    在這種情況下,發生在千穀城一帶的戰事,反而不那麼引人注目,不那麼顯眼耀人。但是就是從這開始,千穀城絞肉戰最終成為所有人夢魘的旋渦,仿佛一顆原子彈,明明是在蒼天城投下的,爆炸的中心,卻瞬移到了千穀城。

    這的戰事,牽一髮,而動了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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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四章 千谷城絞肉機(8)


    “出擊!”

    隨著淺水清清澈透骨的聲音輕揚,血殺衛再度出擊,揮動他們鋒利的長矛,依仗著他們的鋼鐵盔甲,衝鋒著敵軍的陣營,收割起敵人的生命。

    他們的出擊恰到好處,正迎擊在敵軍的鋒芒之上,將對方凶猛的攻擊勢頭扼殺在自己強大的鐵蹄之下。

    戰鬥打響到現在,已經有數個時辰了,麥加軍凶狠淩厲的攻擊浪潮,即便是強悍的寒風關將士也不禁感到吃力。不過這僅僅只是開始……

    守陣以圓。

    為了對付麥加人的四面強攻,這一次淺水清沒有出奇兵,而是布置了一個渾若天成的圓陣。

    圓陣是所有防禦陣型中最可靠最堅實的陣形,它看上去並不華麗,但勝在厚重紮實,操作簡單。

    不過淺水清布置的這個圓陣,又與普通的圓陣有所不同。

    他並沒有將九萬人的兵力排布成一個圓,而是根據地形地勢和自身建立的防禦措施,排布成大大小小,零零錯錯的六個圓陣。

    這六個圓陣相互依傍,中有間隙,可供騎兵穿插出擊。每兩個圓相距緊密一些,形成一個大大的8字。這個陣勢真是別出心裁。既互相連通,互相支援,又巧妙地維持著各自獨立。即使被敵軍強行分斷,兩個獨立的圓陣依然可以長期作戰。

    因此盡管這刻敵人鋪天蓋地地撲上來,從四面八方包圍上來,在所有方向上發起猛烈的突擊,但是淺水清的圓陣卻如海中磐石,屹立不動。

    重步兵此刻充分展示了自己在軍中中流砥柱和軍中磐石的本色。一面面巨大的塔盾迅速被豎起,在碧綠的草地上憑空造出一道環形的鋼牆。一塊塊小盾像魚鱗一般覆蓋著士兵們的頭頂,搭起一片鐵製的屋簷,擋住了雹子般叮咚作響的箭雨。在鋼牆外緣,長達四米的精鐵長矛,呈同一角度傾斜著挺出,無論受到多大的衝擊,都屹然不動。內圈的戰士們則用用箭矢和投槍還擊。兩個圓陣就如兩只背靠背的小刺蝟,被一大群惡狼圍住,雖然實力相差懸殊,但狼群卻無從下嘴,反而被刺得滿口流血!

    盡管尤安麥卡菲等一眾麥加虎將,不畏生死,領著部隊的精銳戰士一波又一波地向被圍敵軍發起驚濤駭浪般的猛攻,但六個圓陣穩立如山,就像海嘯中的懸崖,無論什麼多猛的浪頭砸來,都狠狠地頂回去。

    為此,塔蘭親自下令,組織了一支驍勇飆悍的麥加騎兵隊,試圖從對方的圓陣中央的縫隙處強突進去,撕裂其互為依助的防禦態勢,但是淺水清毫不示弱,同樣以騎兵隊進行還擊。曾經孤正帆的血殺衛,可是觀瀾大陸赫赫有名的鐵衛縱隊,完成這樣的任務實在是輕而易舉。

    依靠血殺衛的出擊,淺水清這邊的中央是保住了,左路卻出現了問題。

    戰場的左路,是戰鬥進行的最激烈的地方。

    塔蘭在這投進了兩萬人,試圖打開一條缺口。負責指揮作戰的,是麥加較有名氣的一員虎將吉夫斯,此人武藝高強,作戰勇猛,每戰必身先士卒。

    他所進攻的防禦線,主要是由淺水清的降卒組成,盡管人數較眾,但防禦力反而相對其他地方要弱上許多。按照塔蘭的要求,吉夫斯就是要在這個地方,撕開一條缺口,然後直趨中央,衝擊淺水清的本部。

    麥加軍一邊作戰,一邊還不停地呼喊口號,號召降卒回歸,並聲明只要回歸,既往不咎。

    這是典型的攻心戰術,如果運用得當,可以很輕易地粉碎敵人的防守心理。

    一些降卒部隊因此而顯得動搖,防禦力度大大降低,還有些人果真當場倒戈。這使得左路局勢迅速出現惡化。麥加軍開始突破淺水清的第一重防線,將敵人的兵力轉化為自己的兵力。他們將倒戈軍安排到自己的後方,以實際行動來向那些降卒做出說明--立刻投降我們,一切既往不咎。

    在這種情況下,倒戈的降卒越來越多……

    一些麥加軍甚至在此時發出了大聲的勝利歡呼,這歡呼形成一股颶風,繚繞在戰場的上空,戰士們的情緒隨之高漲,低落,戰鬥力也隨之出現變化,這種士氣的漲跌直接影響到戰局的結果,在許多人看來,這一仗,淺水清已經輸定了。但是淺水清眼神,卻依然充滿著沉著,冷靜,與那深沉的智慧。

    “將軍,左路戰場已經有近半降卒臨陣倒戈了。”回報的是許瑞中,奇怪的是,面對這種情況,他竟絲毫也不著急。

    “果然還是要利用降卒啊。”淺水清突然微微地笑了,露出那潔白的牙齒,在太陽光下放出一點森冷的寒芒:“雖是久經沙場的老將,可惜,卻終究還是有些拘泥形式了。”

    左路戰場上,不時地有降卒在棄戰投敵。多達四萬的的麥加降卒,是淺水清九萬部隊中的主要戰力,他們的倒戈,對淺水清造成的傷害是巨大的。三個8字組合的圓環陣,在這一刻迅速就消失掉一個,仿佛斷裂的珍珠項鏈,散落成無數碎片,而另兩個圓環的側翼就此暴露於麥加軍的攻擊之下。幸好圓陣的特性,就是防禦時面面俱到,不會因此就一下子被敵人衝垮,但是兵力因此大損,卻是不爭的事實。

    然而淺水清他等待的,卻就是這一刻。

    “發動吧,也讓塔蘭老兒知道一下,做了我淺水清的部下,再想反叛可就不那麼容易了。想要挖我的牆角,他得付出些代價。”下一刻,他如是說。

    戰場上風雲突變。

    ……

    一支響箭穿雲而起,發出淩厲的呼嘯。

    原本被麥加軍戰場收錄的士兵,此時已經打散了進入麥加軍的各個位置。

    響箭炸起的那一刻,一名降卒突然臨空暴起,橫空劃出一刀匹練,將一名馬上指揮作戰的將官的腦袋一刀砍下,他利落地跳上馬背,仰天高呼:“反擊!”

    一大批剛剛投降的降卒,竟再度將手中的戰刀砍向了身邊的麥加軍。

    飆揚的鮮血頓時從麥加軍的陣營中炸了開來,大批大批沒有準備的麥加軍就此倒下,整個衝擊陣營一下子大亂起來。

    指揮作戰的吉夫斯高坐馬上,驚恐大叫:“怎麼回事?那幫家夥怎麼回事?”

    有軍官急急奔跑回叫道:“報告將軍,剛剛陣前倒戈的那批人,突然又對我軍發動突襲。將軍,我們措手不及,死傷慘重啊!”

    “混蛋!一群混蛋!”吉夫斯瘋狂大喊,他怎麼也沒想到,原來的麥加降卒,竟然會詐降,然後突施暴襲。

    陣前倒戈的士兵,至少有兩萬人,差不多全是被淺水清收來的降卒,他們在心情上,應該依然是歸屬於麥加的。對於他們的倒戈,麥加軍只會歡迎,可誰能想到,淺水清不知用的什麼手段,竟然能使對方假投降,然後再施殺手。

    左路陣營的急劇變化,同樣傳到了塔蘭的眼中,他微微一愕,驚詫於淺水清詭異手段的同時,迅速用千里眼拚命察看著混亂情景。

    老王爺到底是老於沙場的事故之人,目光如電,麥加軍雖然乍遇突襲,但他還是很快就看出來,在那大混亂的背後,其實真正在對麥加軍發動襲擊的,只有數千人而已。

    “該死,那些人不是我麥加人!是寒風關的士兵穿上他們的盔甲混進去的!”老王爺狂聲大吼。

    該死的淺水清,竟然再度用上了這套換皮的把戲,早在當年藍草坡大戰時,他就曾經玩過一次將正規軍與降卒服裝對調偽裝的事,這一次,他又來了這一手,不過這一手,可比上次那一手還要凶狠。

    當塔蘭看出這一幕時,以老王爺的精明和經驗,立刻意識到淺水清背後的動機與用意,他聲嘶力竭地大吼:“快,傳命吉夫斯,讓他立刻放棄進攻,不要殺那些倒戈軍!”

    可惜,還是太晚了。

    戰局突變,倒戈軍再度對麥加軍猛施辣手,害得麥加人損失慘重。臨場指揮的吉夫斯憤怒得幾乎要失去理智,終於下達了那個淺水清期待已久的命令:

    “殺死所有倒戈軍!凡身穿敵營盔甲者,一個不留,全部殺光!這幫狗娘養的,竟然敢繼續幫淺水清禍害我們!”

    ……

    吉夫斯的這條命令,在戰後被稱為有史以來最愚蠢的一條命令。

    原因很簡單,當時的倒戈部隊,差不多有兩萬人。淺水清終究不可能把所有的寒風關士兵全部換穿降卒服裝,若是如此,那就意味著他的身邊將只有麥加降卒,實在太過危險。因此,真正倒戈過去的麥加降卒,其實還有一萬七千人左右。他們是真心想回到自己國家,繼續為自己國家奮戰的士兵。

    然而三千寒風關士兵的暴起突襲,使得吉夫斯失去理智,沒有看清楚戰場形勢,下達了這個極端錯誤的決定。

    受到攻擊的麥加軍,在戰友被殺,自身傷亡的情況下,同樣失去了理智。將官們的錯誤命令,為自己的反擊找到了最好的借口和依靠,他們開始對那些已經倒戈的同胞降卒痛施辣手。

    這一下可捅了馬蜂窩。

    盡管有很多降卒解釋自己並不是假投降,但是混亂的戰場,當一名又一名穿著降卒盔甲對著自己人發起進攻的時候,語言又能發揮出多少威力?

    寧殺錯,不放過,麥加軍不可能忍受著對方攻擊而不還手,他們再不管對方到底是不是自己國家人,哪些人是真心哪些人又是假意,展開了大肆屠戮。

    憤怒的降卒自然不甘被殺,奮起反抗,剛剛還對自己的國家抱有的回歸幻想,在這一刻砰然破滅。

    原本尚未投降的那兩萬麥加降卒,也在這一刻,因為自己國家的戰友對自己揮起的屠刀,而徹底放棄幻想。

    他們終於明白,在淺水清的統治下,他們沒有機會再回歸了。

    整個左路戰場,在這刻已經亂成了一鍋粥。兩支進攻中的萬人隊由於大量降卒的混雜進入和暴起作亂,早失去了完整隊形和統一有效的指揮。戰鬥在敵軍內部展開,變成了敵人的最好機會。

    剛剛在中路將敵軍的騎兵進攻擋回去的血殺衛第三度出擊,對著混亂的兩個萬人隊展開了血腥殺戮。戰場上驟然掀起了一股巨大的死亡旋風,在血殺衛的衝擊下,這股旋風越卷越烈,血水,殘肢,碎皮,鐵屑,都在這道恐怖的旋風中盤旋飛舞!

    與此同時,左右兩側兩個8字形的圓環,突然在這一刻,各脫節出一支圓環。

    他們就像是那詭異的變形蟲,在一那間由圓圈變形成利劍,以衝鋒陣營斜刺穿向麥加軍。

    “進攻!”

    淺水清的部隊終於展開反攻了。

    方圓數十里的戰場,化成了一片血肉汪洋,剛才還在進攻勢頭中的麥加軍,被迫連連後退。兩個強力衝鋒的萬人隊,被淺水清詐降的部隊分割得四分五裂,再受到血殺衛的衝擊和另兩支部隊的左右夾攻,傷亡慘重。淺水清的這一刀割得凶狠異常,等到老王爺的命令傳到吉夫斯那時,他才意識到自己犯了什麼錯。

    眼前只看到到處都是敵軍進攻的身影,明明擁有的數量優勢,卻完全看不到他們人在哪。鐵騎在奔騰呼嘯,士兵們喊如潮,回歸失敗的降卒們憤怒得對自己國家的士兵舉起戰刀,戰場形勢一變再變,控製權卻不在他的手中。

    吉夫斯憤怒的幾乎要發狂,大錯已經鑄就,他沒法再挽回,只能運用手中的戰刀長矛來殺死敵人。

    他瘋狂的舞動戰刀,在敵軍中衝橫殺戮,這個人本身就是塔蘭手下的一員悍將,作戰勇猛,武藝高強。這刻被淺水清利用後,心中怒意全部化成滔滔戰火,一時間縱橫開閡間,竟無人能是他三合之敵。所到之處,盡是腥風血雨。

    他殺得興起,殺得瘋狂,仿佛一只浴血雄獅,竟殺得對手膽顫心驚,許多士兵甚至不敢與他交鋒,直接從他身邊繞路而行……

    只可惜,再強悍的個人,終究只是個人,無力回天。

    整個左路戰場的敗局,神仙也難挽回,大批大批的麥加軍慘死在血殺衛的鐵蹄下,倒在大量士兵的戰刀下,發出淒慘的呼救聲……

    遠遠望著兩個萬人隊就這樣被殲滅,老王爺也只能無奈地歎息。淺水清的部隊出擊速度太快,很顯然,面對塔蘭這樣的老幫菜,要想正面在他手討好,只有一個辦法--打他一個措手不及,然後見好就收。待到塔蘭調動的支援部隊終於趕赴戰場時,對方已經開始後撤了。

    對此,塔蘭只能哀歎,淺水清太狡猾而吉夫斯卻太鹵莽。若他能稍微鎮定一下,也不至犯此大錯。

    而今,那四萬降卒注定了要為淺水清死戰到底了。

    ……

    隨著清脆的號角聲,淺水清剛才的進攻部隊全面返回了防禦圈。為了保證進攻軍的安全,淺水清留下的兩個圓陣頂住了巨大的衝擊和傷亡壓力。

    戰局重新回到了僵持狀態,留下的,是左路那近兩萬具麥加軍的屍體,還有相當部分的降卒戰士。他們大部分是死在和麥加人的對決中的。

    一個麻木的身影從戰場上走回來,一瘸一拐,正是吉夫斯。

    來到南下王塔蘭的面前,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王爺,屬下無能,把自己的士兵都丟了。”

    塔蘭無奈地歎息了一聲:“你是很無能。你不僅丟了自己的士兵,還為淺水清送去了四萬戰士。對淺水清來說,殺死我們多少人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至少現在,他不用再擔心那些降卒會臨陣倒戈了。我命人傳訊給你,就是怕你做此傻事,你卻還是……其實,今日一戰,能不能贏淺水清都不重要。哪怕你能幫我把那四萬人帶回來,你就立了一大功,可你……你……糊塗啊。”

    吉夫斯趴在地上:“屬下該死。”

    “你的確該死。你若不死,又怎麼對得起因你而死的戰士們呢。”

    塔蘭身邊的眾將紛紛大驚:“王爺,吉夫斯作戰勇敢,偶有小錯,罪不致死啊!”

    塔蘭雙目一瞪:“小錯?兩萬部隊只回來數千人,送葬我麥加英豪無數,斷了我麥加士兵回歸之心,使敵人戰力陡增,這還叫小錯?若不處置,我還如何治軍?”

    眾將還要繼續求情,吉夫斯卻慘然一笑:“王爺英明,自是不會犯錯的。既如此,我吉夫斯在地下等著王爺勝利的消息。”

    說著,他舉起右掌,運足內力,對著自己的腦袋當頭拍下。

    這一掌凶猛無比,吉夫斯腦殼碎裂,眼珠突出,鮮血從七竅中緩緩流出,他晃了幾下,砰然摔倒在地上。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五章 千谷城絞肉機(9)


    大戰的硝煙已經散盡,疲憊的將士戎馬歸來,渴望的只是能夠好好地睡上一覺,但是戰場上依然有些人徘徊不去,用那冷靜而銳利的眼神梭巡著,思考著……

    一個是征戰多年經驗豐富心狠手辣的沙場老狐,一個是傲氣衝天百折不撓屢創奇跡的戰地新鷹,兩邊各有算計,互有提防,彼此顧忌,又各自防備。

    塔蘭這只老狐狸,運用自己果斷的回歸,完成了一個戰術圈上的包圍,淺水清這只小雛鷹卻同樣還以顏色,先給自己爭取了一場開門紅。形勢上以麥加軍占優,氣勢上卻更顯驚虹軍淩厲。到底是形勢打敗氣勢,還是氣勢擊敗形勢,終究還得看兩方後面的交手。

    有一件事,對於塔蘭來說是很有利的。

    就是他的援兵依然在源源不斷地開到。

    要不了多少天,又將有一支為數五萬的部隊進入這一帶,加入攻擊淺水清的戰圈。

    天風帝國面對的麥加軍壓力大大減輕,但是淺水清這邊,卻開始承受起越來越多的負重。這曾經是他希望看到的--圍點打援,大量消滅敵有生力量。但這種事做不好,就變成被敵人吞吃。

    “必須在下一波援軍到來之前,先解決掉對手,至少要消滅他們一半的有生力量。”淺水清自言自語。

    時間,時間就是一切。自從進入麥加之後,他就永遠覺得時間是那麼的不夠用。

    遠處那個朦朧的人影,就是南下王塔蘭了吧?他也在巡視戰場嗎?

    淺水清突然有種衝上去一刀宰了那個家夥的衝動。

    這可是個相當難對付的對手。

    “將軍,傷亡數字已經統計出來了,我軍今日作戰,戰死兩千三百四十二人,負傷五千八百六十人,其中輕重傷差不多各一半。目前我軍藥品不足,食糧短缺,再這樣下去,估計撐不了太久。”

    淺水清回頭看了看許瑞中,這個人,也算得上是寒風關的一員老將了,當年跟隨孤正帆,也曾給暴風軍團製造過不少麻煩。他是典型的軍人,只忠於自己的職責,與寞子歐,何雙詳等人一樣,都是平民出身。寒風關絕大多數將士都是平民出身,也只有這樣的人,才吃得了苦,受得起累。這一點,與貪圖安逸的聖威爾和麥加截然不同。

    聖威爾的體製,是貴族優先,從軍是一種光榮,幾乎每一個騎士都出自貴族。斯波卡約手下的聖堂武士隊,五萬重裝鐵騎,絕對找不到一個平民,到是他們的扈從,多數是平民出身。而麥加軍又有所不同。

    與天風帝國的全民體製和聖威爾的貴族體製最大的區別,就是麥加的區域製。

    由於麥加是王侯製,各地封王甚多,地方官員的權力極大,甚至可以在一定程度上組建自己的私人部隊。私人部隊與地方不同,只效忠於個人,不效忠於國家,整個觀瀾大陸,私軍最盛者,就屬聖威爾與麥加了。只不過聖威爾的私軍也是貴族製,而且有限製,麥加的私軍卻大不相同,是區域製。也就是某個區域的主要官員建立起的一支只屬於自己的私人部隊。

    可以理解為衛隊,只是這份衛隊編製要大上許多,自由度要高上許多。

    諾大一個麥加國,一百多萬的兵員中,其實真正屬於國家控製力量的,還不到十分之一。麥加的這種軍事製度,形成的後果就是極大地削弱戰鬥力,王權不穩,地方割據。如果不是外敵勢大,虎視耽耽,逼得麥加人不得不和聖威爾人一樣聯合自保,只怕早就四分五裂了。聖威爾人好歹還有宗教做為統治核心,麥加連像樣的有統治力的宗教信仰都缺乏。

    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淺水清才會如此輕易地放棄攻打加什,相比大梁和霸業城,加什所擁有的號召力實在有限。

    反過來,打敗麥加軍神,大量殺死他們的士兵,更容易摧毀和擊垮他們的鬥志,更容易讓麥加人無法發揮他們的地理優勢。

    只不過這個計劃由於塔蘭的當機立斷,而出現了一點小岔子,不過沒關係,淺水清自有辦法解決。

    自從驚虹之戰後,他就知道這該死的老天爺總喜歡給他製造意外,出於穿越者特殊的心態,他毫不懷疑這一次上帝也會給他製造麻煩,因此他準備的退路可不是一條兩條。

    這刻聽到許瑞中匯報傷亡和軍中資源情況後,淺水清露出他那招牌般淡定的微笑:“沒關係,我們不需要撐太久。塔蘭的到來讓我很意外,但是這個意外,我早有心理和行動上的準備。遠影和子歐正在趕來,塔蘭想要包圍我,我卻還想包圍他呢。”

    許瑞中笑了:“將軍,有件事我一直不明白,不知將軍可能為我解惑。”

    “問吧。”

    “將軍為什麼要從軍?”

    淺水清有些詫異地看許瑞中:“這個問題很重要嗎?”

    許瑞中認真道:“非常重要。自將軍接掌寒風關以來,我是看著寒風關的變化的。老實說,以前的寒風關士兵,或許還有許多人心不服你,說不定還想著要殺你,可是現在我相信,每一名士兵都會以在你的麾下為榮。自將軍統領寒風關,執掌東部三省以來,不過一年時間,三省百姓便生活安康。將軍的種種舉措,皆令驚虹百姓受益非淺,而將軍你潔身自好,更令上下人等佩服,也因此方可真心歸屬。”

    許瑞中所說的,是淺水清自執掌寒風關及東部三省之後做出的種種政治及軍事上的舉措。

    自淺水清執掌寒風關以來,為了能夠盡快將這變成自己最可依賴的軍事政治力量,淺水清不但強調自我發展,大興土木,大把花錢,同時也在軍事上進行著前所未有的創新。

    以前的天風帝國和驚虹帝國,在軍隊建設上采取的征募兵雙製混用的方式,以征兵製為主體,後者為補充。其中邊防軍的收入待遇,比城府軍要高許多,他們本身是兵戶出身,世代為兵,接受政府訓練,其專業性也更強,基本接近於職業軍人,作為回報,帝國給予兵戶一定量的土地。而城府軍則基本上是半農半兵,農忙時務農,農閑時操練,負責一地治安。

    盡管觀瀾大陸上,天風帝國是以產業務實而聞名的,但是在淺水清看來,這種務實態度相對於後世自己的國家,依然有極大的進步空間。因此淺水清製訂了一連串的法案對其進行強化,首先就是強化政府職能部門的工作,一切以政績為基礎,其後就是放手大改軍政體製,一方面削減冗雜人員,一方面加強軍隊職業化培訓。依仗手裡豐足的金錢,淺水清誓要將手中的部隊打造成一支真正的鐵軍。驚虹三萬里縱橫之戰,早就充分地告訴了這個世界所有人,再多的士兵也比不上一小部分真正專業的職業軍人。淺水清加大士兵操練程度,對部隊進行專業化細分,同時提升士兵待遇,使得治下部隊的戰鬥力,士氣,信心皆大大增漲。他在兵源徵募、組織架構、指揮體係、士官體係、戰前訓練、提?擢拔、情報網路、文書檔案及經驗總結等各方面都進行了製度層面的革新。別看這些地方不怎麼起眼,對某次戰役的勝負沒什麼直接的影響,但若將其放到一個長期的軍事對抗格局中考察,它們的生命力就顯現出來了。

    戰爭中真正可怕的,不是那種百戰百勝者,而是磕磕絆絆,卻百折不撓,堅持到底的人;真正令人憂慮的,不是某位天才的統帥,而是一個行之有效的軍事製度。

    寒風關的部隊,本身就是可以力扛暴風軍團的強旅,而在淺水清的放手大幹下,其戰力更增。他們看上去與大陸其他各國的軍隊似乎相差無幾,但深究實質,其內核迥異,它實際上是一支擁有強大的士官階層,以全新方式組織起來的新式軍隊。也許現在人們還感覺不到它和別處有什麼異常,但是只要給淺水清足夠的時間,他就能向這個世界的所有人證明,這個地區在他的治理下所能夠顯示出的可怕爆發力與衝擊力。

    然而這樣的方式方法,卻並不是隨便誰都能用的。

    首先就強調士官上下一心的體製,要革除舊弊,豈是容易之事。好在淺水清一來不缺資金,二來以身作則,身體力行,方敢大展拳腳。真要讓他在世界範圍內推行全職業軍事化製度及大幅度政治改革,他也做不到。即便如此,這份風險依然相當大,弄不好就會英名盡喪。

    許瑞中之所以突然問淺水清為什麼要從軍,就是因為他不明白淺水清為什麼要這麼做。天下良將不知凡幾,會打仗的很多,可是又會打仗又能治國的就少之又少。大陸東西戰神,無論烈狂焰,格龍特,又或斯波卡約,塔蘭,都是在戰爭上發的家,從沒聽說有哪個在政治上治國有道。寒風關一帶做為特殊地區,淺水清一手把持,在天風帝國固然是頭一個,可放在其他國家未必少見。如麥加諸侯眾多,但能像淺水清這樣大力治理且成果顯著者就少之又少。塔蘭自己就是一地諸侯,但他治下的百姓,能有口飯吃就算安康了。

    淺水清沒想到在這戰爭時刻,許瑞中會突然提出這樣的問題,微微也感到有些驚訝,因此才問他重要嗎,但是許瑞中卻沒有透露他話中的意思,但是隱隱地,淺水清覺得許瑞中別有所指。

    微微想了一下,淺水清說:“每個人,都有自己追求的東西。有些人渴望榮華富貴,有些人渴望一生安康,有些人希望平平安安,有些人則一生都在戰鬥中成長。我想我就是這一類人,對我來說,打仗也好,治國也罷,都只是爭取勝利。我不喜歡失敗,寧可死,也不可敗。我這樣的人,也只有存在於這亂世之中,才會讓人銘記,若是那太平盛世,只怕就會成為千夫所指。所以我還是要感謝老天爺把我送到這個世界,讓我能用自己的雙手,去打拚未來。”

    許瑞中並沒有理解淺水清所謂送到這個世界的意思,直接問道:“既如此,將軍將來若能戰而勝之,會如何打算?”

    “你是說戰爭結束?”

    “是,戰爭總有結束的一天,若到那時,無仗可打,將軍又當如何?寒風關在以前,對將軍是個挑戰,如今將軍成功收復,挑戰也不復存在。如今我們還有敵人,將軍還有可追求的目標,可將來若敵人都失敗了,將軍當如何自處。以將軍的為人,不是渴望一生戎馬的嗎?可除非戰死,又有幾個軍人能一生作戰?”

    淺水清微微沉默了一下:“我原本的想法,只是戰爭結束後,和雲霓她們幾個,一起隱居田園。”

    “可是將軍也知道,這已經是不可能的夢想了。”

    淺水清苦笑了起來,是啊,這已經是不可能的夢想了。只是許瑞中為何此刻要執意問這個問題呢?未來?他對自己的未來到底為什麼這麼關心?

    淺水清疑惑著看向許瑞中,卻發現許瑞中的眼中閃爍著火一般熾烈的光芒,心中微微一顫,他明白許瑞中什麼意思了。

    “你……”

    “將軍智慧過人,心思細密,屬下想的是什麼,將軍想必已經明白了。”許瑞中認真道。

    “這是你一個人的想法,還是所有人的想法。”

    “我沒跟任何人說,但是我相信有很多人,都會做此想法。將軍,天風帝國為何不設諸侯之製?用兵之道又為何講究將不可專兵,自削戰力?還不就是擔心一些本就可能會發生的事?將軍自己可以不追求,但是跟在您身邊的人,又有幾個是沒有追求的呢?將軍,麥加是早晚要亡在您手中的,可是這片土地最終還是要歸於天風。既如此,您何不效仿寒風關……”

    “夠了,今天你可以讓我和天風帝國平起平坐,明天你是不是就要讓我去做天風皇帝了?”淺水清怒視許瑞中。

    許瑞中不卑不亢地回答道:“將軍可以打敗很多對手,但是卻終究做不到抹殺自己手下人的期望吧?你可知現在有多少人在等著你?”

    “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你今天的話,我就當沒聽見,我們的戰爭還沒有結束,敵人還有很多,麥加,聖威爾,甚至那遙遠的草原帝國。我現在只想打好每一場戰事。”

    “正因如此,將軍才需要更多的,可供你指揮的兵力。否則,就如現在,你能指揮的依然只有九萬人。而以您的能力,若把天風帝國五大軍團早早交給你,只怕兩國聯手,也早被鏟平,又怎會如現在這般,將軍每日苦苦綢繆,每戰皆以少敵多?人人皆知將軍為當機立斷之人,可依我看,在這件事上,將軍您婆媽了。”說著,許瑞中不等淺水清的吩咐,徑直退了下去。

    他知道,淺水清需要時間思考,但他同樣知道,這樣的戰爭,終究不能一直持續下去。

    他之所以要在現在跟淺水清說這些話,就是因為他想要淺水清知道,即使他有再大的能力,他終究敵不過敵軍的千軍萬馬。即使千穀城之戰他能勝利,在不遠的將來,面對那數以百萬計的敵軍,他難道還要繼續用自己手中有限而可憐的兵馬去應對嗎?

    九萬嫡係,比起當初的鐵血鎮是很多了,可比起龐大的國家陣容而言,卻又實在太渺小了。

    千穀城絞肉機,絞的不僅是敵人的肉,也是自己的肉啊。

    那一刻,淺水清也有些彷徨,有些迷茫了。

    他萬萬沒想到,許瑞中竟會突然對他說出這般話來。

    這也難怪。

    他統領鐵血鎮的時候,幾乎每個軍人都是正宗的天風軍,大部分人依然熱愛國家,不會輕言造反。可是驚虹人就不一樣了。他們是被淺水清打敗的,和天風帝國可以說屁個關係都沒有。寒風關也好,霸業城也罷,整個驚虹人在受了好處,服從領導的同時,接受並承認的也只有淺水清。淺水清當初力圖革新,讓老百姓過好生活,也不過是為了減緩自己的執政壓力,但帶來的後果卻是驚虹人對淺水清的徹底歸服。同樣的,他們對天風人的心中依然有恨意,但這份恨意無法發泄,就乾脆把希望寄托在淺水清的身上。

    既然我驚虹無法滅你天風,那麼自然有別人可以做到。

    既然你淺水清可以滅我驚虹,自然也有能力滅他天風。

    而作為未來注定了要長期跟隨在淺水清身邊的一眾將領而言,淺水清若能上位,自己也可從此飛黃騰達。這也就是為什麼,許瑞中要問他為何從軍。

    他是在提醒淺水清,你自己可以視錢財如糞土,卻不能讓你的部將也如此。

    他們……要有希望。

    只是一個瞬間,淺水清就已經想明白許瑞中話中所指的全部含義,那一刻,淺水清發出了一聲無奈的歎息。

    曾幾何時,他也曾嘲笑自己歷史上所謂的陳橋兵變不過是一出篡位鬧劇,但就如今看來,未始就沒有一定的依據。身高位顯者,行為做事已經不能僅從自己的角度考慮了。

    只是不知道暴風軍團,自己的那些好兄弟,方虎,沐血他們,又是否會做同樣想法。心念電閃間,淺水清已有了答案。

    他背負雙手離開戰場,不願再去想那個讓別人聽了都要嚇得魂飛魄散的頭疼問題。

    一切,都等戰事結束以後再說吧,順便也看看,蒼野望到底準備了什麼樣的計劃,來解決所有的難題。

    蒼野望,在這片麥加的土地上,你到底打算怎麼對付我呢?淺水清心中充滿了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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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六章 大陸紛爭(1)


    就在淺水清在麥加展開一場激烈鏖戰的這段時間,天風帝國也同樣在遭遇著他們有生以來面對的最大考驗。

    來自麥加的威脅,固然已經被淺水清拖住,來自聖威爾的威脅卻出現了嚴重的加劇形勢。

    季狂龍之死,帶給天風帝國的影響巨大而深遠,天風三狂至此全部隕落,三大軍團群龍無首,只剩津業宏在苦撐大局。然而一直以來,翔龍軍團都是帝國五大軍團中實力最弱的一個,津業宏本身只是翔龍副帥,論地位,暴風三軍帥,中央軍團副帥,個個都是和他平起平坐的人物。以前有季狂龍坐鎮全場,自然無人不服。可季狂龍一死,津業宏的號召力就遠不如他。在這種情況下,三大軍團立刻處於各自為戰,不相統屬的局面。

    蒼野望的本意是好的,他知道自己兒子無能,留他在軍中只會禍害大家,可惜他卻缺乏眾望所歸的將領。最近幾年來,所有的軍功幾乎都是淺水清和暴風軍團立下的,可所有的問題也幾乎都出自暴風軍團。烈狂焰死了,鴻北冥死了,兩大軍帥有殺人,抗命,亂法,通敵之嫌,問題重重,中央軍團後繼乏人,副帥趙林易做輔助還可以,統管大局尚缺魄力。除了津業宏,他硬是找不到一個可以替代之人。

    這其中尤以暴風軍團為甚。

    暴風軍團由於六大鎮督目前是方虎,沐血,碧空晴,拓拔開山,水中棠以及廉紹一,基本上就是鐵血鎮一統暴風的格局。以前季狂龍在位時,大家敬他是老人,也確有真才實料,因此但凡有命,基本聽從。季狂龍死後,一切就變得不一樣,除淺水清外,再無可控製他們的人。蒼野望之所以調蒼瀾回京,只怕也是有不放心的意思,卻又無可奈何。這幫鐵血鎮的老人除淺水清外可以說誰的話都不放在眼,暴風三大軍帥早被駕空,計顯宗更是有把柄在人手中,天天只盼著西蚩人叫他回去,因此誰也命令不了他們。他們當初跟著淺水清時,就學會了頂撞上級,抗命不從,自恃軍功,目中無人,除沐血外,一個個都是囂張跋扈的料。

    尤其是這幫人一個個保存實力的心思極其嚴重,都指望別人去打艱苦戰爭,自己在後面揀便宜,一旦津業宏派暴風軍團下屬某個鎮去攻打某個重要據點時,得到的回答多半就是“我軍傷亡慘重,不宜再戰,請寬些時日休整。”不過一但打贏了某一場戰爭,到了搶戰利品的時候,這幫人一下子又都一擁而上,一個個以帝國第一主力軍團的身份要求率先獲得資源分配權。簡單一句話,送死的活不幹,撈好處的事一定要有。

    他們在淺水清治下的時候時是虎,到如今就成了狼,令人頭痛不已。

    這讓津業宏氣得跳腳大罵,卻又無可奈何。

    就這還是看在津津救過鴻雁,目前又和無雙交好的面子上,否則用他們的話來說:“除非兩大軍團全部打光,否則暴風軍團不會上戰場。”

    正是因為這種情況,才導致的三大軍團合力,卻最終各自為戰,終而無法抵擋斯波卡約的進攻狂潮。

    10月12日,斯波卡約率領聖堂武士隊與津業宏統領的三大軍團在鹿原一帶發生大戰,近百萬人的大決戰,整整廝殺了三天三夜,雙方各自死傷慘重,可最終還是讓斯波卡約占了上風。他利用自己手中重裝武士強悍的衝擊力,接連衝垮對手的數個重步兵方陣,迫使津業宏不得不一再下令後撤。

    10月15日,斯撥卡約手下的克斯頓帶領部隊強攻羊泉鎮,兵逼烽州。烽州城守孫熙率部血戰七天,最終失守。次日,克斯頓馬不停蹄撲向北山關。

    10月17日-24日,斯波卡約親率大軍一路西進,先後占領度州,漠州等多處軍事重地,高奏凱歌。

    聖威爾人如風卷殘雲般橫掃天風東部各城,帶來的傷害是巨大的,所有敢於抵抗的人,全部遭到他們無情的屠殺,然後用戰刀和長矛開始了他們教義的推廣。

    天風被占領境內,所有的寺廟,道觀,統統被焚毀,和尚,道士,尼姑被亂棒打死,財產沒收,歸曼德教所有。被焚毀的土地上,重新建立起教堂,大批大批來自聖威爾的傳教士進入此地,身披黑袍,手捧十字,口念上帝,宣揚教義。

    隨著這些傳教士一起進入的,是他們奢靡的風氣,腐朽的思想和糜爛的生活方式,他們焚燒園林,殺死無辜,並大量掠奪珍貴的藝術品,源源不斷地向自己國家運去。打著撒播主的榮光的名義,四處侵略,到處攻伐,肆無忌憚。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方虎等人終於有些坐不住了,領著暴風軍團與斯波卡約等人幹了幾場硬仗,這才住了對方囂張的氣焰。然而面隊凶狠強橫的斯波卡約,他們也沒有把握能言必勝之。

    許多絕望中的天風子民,開始懷念淺水清,很多人甚至揚言,只要皇帝肯讓淺水清掌握兵權,則兩國聯軍必定大敗。

    這正是方虎等人所希望看到的。

    然而誰也沒想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老皇帝突然祭出了一招殺手,將所有人都打得暈頭裝向。

    天風歷110年10月25日,天風皇帝蒼野望,向全大陸發出一則通告:天風帝國已與北方獨立領結成軍事同盟。

    同一天,遠在中北部的那個野蠻國度,北方獨立領同時發布通告:北方獨立領與天風帝國建立軍事同盟。由於聖威爾聯合公國與麥加聯合攻打天風,北方獨立領將由今日起向兩國宣戰。

    這則通告,迅速傳遍大陸,震驚世人。

    ……

    北方獨立領,是位於聖威爾以北的一個北部國家,要了解這個國家,就首先要對整個觀瀾大陸的局勢有所了解。

    整個觀瀾大陸,可以說是一個不規則的正方形,其中北部兩端呈比翼齊飛狀,形成兩個海角,南部一足突出,正是都市聯盟。

    其中西蚩大帝國幾乎占據了觀瀾大陸的整個西部,並向東延伸,其最南端是沙國,大量國土都屬炎炎荒漠,人跡罕至。北部是冰雪之地寒國,也稱雪國,這是苦寒之地,同樣地廣人稀。

    寒國以南,西蚩以北,有北方獨立領,亞提和涯國及幾個附屬小城。其中北方獨立領位於北部中央,涯人在東,鄰近大海,亞提在西,與西蚩大帝國接壤。

    北方獨立領以南,沿著中央線一路南下,就是聖威爾聯合公國,驚虹和都市聯盟。

    聖威爾聯合公國以西是丘國,以東是麥加和天風,丘國以南是黎與楓。其中,亞提,丘,黎,楓均與西蚩大帝國接壤,長年受其欺壓,諸國聯手也不是西蚩人的對手。而天風人則在東方與麥加,止水,驚虹打得翻天覆地。

    由於當年的沙思汗大帝,曾經創下過幾乎將整片觀瀾大陸囊於袋中的輝煌,且由於其殘暴統治而分崩離析,因此每一次草原帝國打敗周邊鄰國,向東擴展時就會受到包括東,南,北,中等地區的聯合抵抗。

    其中,北方獨立領,地處偏北,聖威爾居中,驚虹偏南,這三處國家的關係極為微妙。

    由於聖威爾人占據了大陸中心帶,且面積狹長,東西走向,因此南北兩端便極容易受到攻擊,擁有較大的受攻擊面,因此一直以來都努力與驚虹和北方獨立領修好。

    驚虹人長期受天風人威逼,因此對聖威爾人的態度回應積極,北方獨立領卻不做此想。

    他們的北邊是苦寒之地雪國,地廣人稀,實力有限,東部是涯國,這個海上強國在陸地上的能力有限,且國土面積有限,西部是亞提,與驚虹一樣,長期為西蚩大帝國所壓迫。北方獨立領不敢去招惹亞提,怕失去這個緩衝帶後,直接面對西蚩大帝國,對涯國彈丸之地也沒太大興趣,更不會願意將觸角伸到雪國去,因此他們的軍事重心,主要就放在麥加和聖威爾。

    其中,麥加人與天風人幹得最凶,對北方獨立領,由於邊境距離有限,因此處於戰略防禦態勢。北方獨立領盡管很想奪取富饒的瀾滄三角洲的控製權,但同樣對處於大陸交通中心,擁有無盡財富的聖潔走廊很感興趣。

    一個有錢,一個有糧,北方獨立領哪個都想要,哪個也不願放棄。

    由於聖威爾人獨特的地理形勢,大面積地與北方獨立領接壤,幾無緩衝區,因此兩國關係便在這種情況下變得極為微妙。

    在聖威爾人眼,真正時時刻刻威脅到他們的地位的,不是天風人,不是西蚩人,而就是這些北地硬漢。

    當聖威爾人自己不內訌的時候,他們所有的力量幾乎都是用在對抗北方獨立領上。

    而在麥加人的眼,如果沒有這幫北方獨立領的混蛋的摯肘,他們就可以調出更多的兵馬去參與進攻天風帝國。

    在大陸各國較有實力的國家中,西蚩大帝國是以馬上健兒稱雄天下,天風帝國以完美戰陣組合稱王稱霸,聖威爾人以重裝甲士著稱,麥加人水陸協同作戰能力強,驚虹人山地兵種最佳,北方獨立領卻是全天候作戰兵種,不懼嚴寒酷熱,可以在任何地形,任何天氣下發揮出全部作戰實力。且最難得的是,這是一個攻擊欲望遠大於其攻擊能力的國家。

    北方獨立領在最早期是由一批犯人發展起來的,他們是從冰雪寒國逃出來的一批死刑犯,在逃出那片冰雪地獄後,來到大陸中央混亂的中部地區,在經過長年的殺伐血戰中漸漸建立起自己的勢力。他們從骨子流淌出殘暴,嗜血的天性,戰士們窮凶極惡,飆悍剛猛。由於北部地區溫差極大,冬天可達到零下三十多度,夏天可達到零上三十多度,因此這的人們對氣溫變化的抵抗能力極強,由南向北的進攻,從來不敢發動冬季攻勢,就是因為受不了這的寒冷天氣,而北方卻可以肆無忌憚地向南方隨時隨地地發起進攻。

    因此,在整個大陸的戰略格局中,天風也好,西蚩大帝國也罷,其戰略中心都是向南,或者向中部地區發展,而鮮少北上。反觀北方,資源不豐,國力不強,戰士身體素質卻良好,因此極度充滿攻擊性。麥加人對天風采取戰略主動,北方獨立領對聖威爾采取戰略主動,都是如此。甚至遠在極北的寒國人,也時不時地就想向南方遷移。

    整個觀瀾大陸,都是由上往下打的戰略發展方向。

    對於麥加人的從中阻撓,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北方獨立領,將其進行軍事轉向,與他們建立戰略同盟。

    誰也沒想到,蒼野望竟然會在這個時候突然玩出如此一手漂亮的外交大招。

    當天風帝國遭受兩國聯手,草原帝國暗中使絆的時候,誰也沒想到老皇帝自有其獨特的法門來解決問題。他沒有向別人想像的那樣,發動全國百姓一起參加抗戰來反抗兩國聯軍,反而在天風人從來都不擅長的外交事務上玩出了漂亮的一手。

    這一手,打蒙了所有沉浸在勝利夢想中的人。

    戰爭就如一種古怪的皮膚病,驀然就從大陸東部傳染至整個中部地區,而整個過程,也恰如抓撓癬疥。

    豔如桃花的紅斑,傳出難以形容的騷癢酥麻,像烈焰紅唇一般誘惑著手指,叫人不得不伸手抓撓。越抓就越癢,越癢就越抓,發自牙齦深處的快感,像箭一般地射穿身體的感覺係統。戰爭綜合症就此爆發,每一根寒毛都豎立起來,每一寸皮膚都成了極樂的聖地,令人恨不能生出一千只手,以便同時招呼那一千方癢處,狠狠地抓,狠狠地撓!

    那種火辣辣、麻酥酥的美妙滋味,如吸毒一般,不斷迫使你加快頻率、加大力度!

    戰爭就是國家之癢。全體國民都陷入了戰爭的迷狂情緒中,極度的殺戮快感淹沒了一切,其他都不復存在,所有的工作都圍繞戰爭而展開。時間凝滯,思維停止,萬物皆空。直到最後,不支倒地,癱軟如泥,皮爛肉開,周身遍布淋漓的血痕……

    天風帝國自不必說,打完止水打驚虹,打完驚虹再和麥加聖威爾開戰,短短幾年時間,這份戰爭之癢摳掐抓擰了三遍,原本富庶繁華的中東部地區因這連場的戰爭基本上被幾只大手弄成了大潰爛。

    東邊的搔癢還在繼續尚未褪去,中部又開始了這一歡快迷醉的過程,逐漸由一處地方掀起到整個世界。在短短一個月光景,變化之大,令人瞠目結舌。

    或許從以下通告中,我們就可以看出。

    “聖威爾與麥加肆意挑起戰爭,侵略他國,北方獨立領發布聲明,痛斥兩國之野蠻行為。若再不於三天內全線退兵,將與天風帝國全面聯手,進攻兩國。”

    “聖威爾聯合公國與麥加兩國無恥之徒,無恥對我天風帝國展開侵略戰爭,殺我百姓,吞我土地。我天風帝國肝膽之士奮起反抗,共逐外虜,誓與敵人抗爭到底,不死不休……”

    “無恥聖威爾人無端掀起戰事,引發邊境糾紛,為天下黎民生計,我驚虹將對聖威爾采取軍事行動。。。。”

    “聖威爾通告:天風帝國一貫實行霸權擴張政策,無視他國主權,如今又與盜匪之邦北方獨立領勾結,聖威爾人發布總動員令,境內進入最高戰備狀態,同時全境征兵,抵抗外敵。。。。。”

    “天風淺水清無恥偷襲我麥加領土,大肆屠殺平民百姓,侵我城池,奪我財產,又與北方獨立領相互勾結,謀奪大陸,現號召全大陸國家對其共同征討,以有道伐其無道……”

    “楓,丘,都市聯盟三地發布聯合聲明,對天風帝國與驚虹,北方獨立領聯合與聖威爾麥加開戰一事表示深重關切與擔憂,希望五國能平息刀兵,化幹戈為玉般,還黎民以安康……”

    “黎國通告:強烈譴責驚虹對聖威爾用兵,要求驚虹國主立刻交出所承諾之土地,否則將不排除武力奪回之必要。”

    “涯國國主崖無雙鄭重呼籲,希望大陸各國冷靜對待,不要被戰爭衝昏頭腦,希望聖威爾麥加兩國立刻退出天風,交出所有占領土地……”

    “大陸中央諸獨立城市呼籲淺水清立刻放棄攻打麥加,交出所有占領土地,同時做出一定之戰爭賠償……”

    “亞提發布通告,強烈譴責各進攻國,同時警告北方獨立領,不要擅自介入東部大陸戰爭,否則將考慮出兵獨立領……”

    “西蚩大帝國發布通告:天風帝國一貫囂張,肆意侵略,天風淺水清屠戮天下,滿手血腥。帝國大元帥格龍特身為大陸西戰神,恥於與此類人為伍,將出兵八十萬,幫助各國攻打天風……”

    這最後一則通告,一下子震驚了所有人。

    ……

    戰爭局勢越來越亂,隨著天風帝國與聖威爾麥加之間的開戰,越來越多的國家卷入了這場戰爭之中。所有的國家都像是紅了眼的賭徒,開始拿出口袋中的籌碼,準備在這場波及整個大陸的賭局中賭上一把。然而西蚩大帝國這個賭王的出現,卻使所有人都心驚膽顫了一把。

    對於西蚩人來說,天風帝國就是一塊跳板,無論是以幫助天風帝國的名義,還是以攻打天風帝國的名義,西蚩大帝國都是勢必要加入這場戰爭的。

    為了博取勝利,蒼野望與北方獨立領建立了軍事同盟,那麼已經穩占勝利局面的天風帝國,就需要一個更強大的國家來遏止他。就這樣,西蚩人選擇了正面與其對抗,而非前議的結盟之會。

    令人震驚的消息,一則接著一則,接下來的幾個星期,整個世界都處於一片混亂中。北方獨立領悍然出兵攻打麥加與聖威爾,西蚩大帝國則兵分三路,同時向楓丘黎三國出兵。草原騎兵開始走出茫茫草原,向著中土繁華大陸發起進攻,三國同時發出聯合通告,建議諸國罷手,共抗強敵。然而已經打成一片亂局的中部與東部大陸,此時又如何能停得下手來?

    而此時,遠在麥加的淺水清,與麥加軍的戰鬥也已經持續多日,老狐狸對上小雛鷹,典型的陰險對狡詐,狡猾對凶狠,卻是誰也輕易占不了誰的便宜……

    淺水清尚未知道,北方獨立領與西蚩人已經出兵,而北方獨立領更是已經打入麥加,一路向著加什發起進攻,但他知道的是,塔蘭這老東西終於不行了。

    孤遠影與寞子歐的兩支部隊,已經完成了對塔蘭的反包圍,結下來要做的,就是如何吞吃掉這塊肥肉,將麥加的有生力量一舉殲滅。這種情況下,哪怕蒼野望親自給他下令,要他退兵,他也不會同意得了。

    三面遇敵的麥加,已經注定了敗亡的命運,但是大陸之戰,卻才剛剛開始。

    現在,淺水清要做的,就是為這場戰役添上最後一把柴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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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八章 大陸紛爭(3)


    千穀城。

    遠方的硝煙依然彌漫,喊殺聲夾雜人們絕望的呼囂,在風中此起彼伏。

    這的人們已經開始習慣了血腥,殺戮與哀號,呼叫,習慣了鮮血激揚,碎肉橫飛,習慣了戰鼓咚咚,鐵蹄錚錚。

    但他們不明白,到底是什麼,將這變成的一片血腥之地,不明白這場戰爭到底哪一方會勝利。盡管那位城主每一次領兵出城配合大軍作戰,都呼喊著“我軍必勝”,但事實上每一次他都是狼狽地丟盔棄甲的歸來。

    那個傳說中的戰神將軍,就像是一個惡魔,他指揮作戰的藝術,仿佛一名交響樂團的大指揮家,無論己方怎麼打,總逃不過對方那妙手般的牽動。

    就在那片方圓不過數十里的土地上,惡魔將軍帶著自己的士兵牢牢固守,打退了一次又一次麥加軍的進攻。他們看上去不像是被圍困中的部隊,到像是進攻的大軍,充滿了昂揚鬥志。

    大戰已經打了十二天。

    不得不說,這十二天的戰鬥,讓很多人感到驚駭。

    第一天的時候,塔蘭試圖遊說降卒臨陣倒戈,給予淺水清致命一擊。結果沒想到,淺水清早有安排,竟命令了大批的寒風關戰士換上麥加軍服裝隱匿其中,偽裝倒戈,然後反施一擊。這一擊直接命中,當場斬殺麥加大將一員,同時也使得降軍在這種情況下徹底失去塔蘭的心,再不對其抱有希望。降卒們再無選擇,只能跟隨淺水清拚死作戰。

    第二天,塔蘭命令尤安,麥卡菲,羅嚴,配合自己發動四方強攻。淺水清親率主力部隊迎擊,作戰驍勇,指揮嫻熟。大戰打了一天,雙方各死傷慘重,卻誰也沒能把誰怎麼樣。當天夜,淺水清對麥加軍發動突襲,好在麥加軍夜間防務緊密,示警及時,淺水清趁其不備,殺敵大將一人後領兵後撤,放棄突圍。

    接下來的日子,雙方殺得天昏地暗,日月無光,但是彼此竟誰都奈何不了誰。盡管塔蘭完成了包圍淺水清的計劃,但很顯然,這只網中困獸並不那麼好對付,稍有不慎,反而會被對手的利爪劃傷。

    “唉,這戰爭打得,也不知何時才能結束。”一名城頭守衛軍官無奈地歎息道。

    “加勒大哥,那個惡魔將軍淺水清真得有那麼厲害嗎?他要真有那麼厲害,為什麼還會被我軍包圍?”一個臉上還帶著稚嫩氣息的士兵好奇問道。

    “小子,你懂個屁啊。人家那可是一支部隊滅了兩個國家的人啊。這一次要不是塔蘭將軍放棄前線戰事,秘密調動兵力,要想圍住他,那可是千難萬難。就算是這樣,滅掉他也不是一兩天可成之事。不過不管怎麼樣,身陷重圍之軍,要想勝利總是希望渺茫。”

    “那麼說,淺水清是死定了?”

    那守衛軍官搖了搖頭:“那也未必,戰爭之道,千變萬化,誰也說不清楚下一刻會出什麼狀況。”

    “那要什麼樣的情況下會脫困?”

    守衛軍官認真想了想,才回答道:“千穀城。這是決定雙方勝利的關鍵所在。千穀城在誰手,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為什麼?”

    “第一,千穀城有物資,是最好的後勤補充基地。我軍大戰之後,傷病人緣可以回城休養,各種物資方便供應。而淺水清就沒這個方便,打長期戰爭,他死定的。第二嘛,就是這位於綠河之央,戰場之側。河道在手,援兵可源源不斷,城防較強,傍河而守,五千人可以發揮出五萬人的優勢。所以拿下這個地方,就可以趁機對我軍發動強襲。”

    不得不說,人類的智慧與理解能力,並不一定是通過官職高低來體現的,總有那麼一些老於沙場的士兵,或者有天賦的人,能夠輕鬆地看出問題的關鍵。不過話又說回來,即便看出,也未必就有用。這不,這名守衛軍官剛把自己的看法說出來,腦後就被人重重擊了一掌。那軍官大怒,回頭一看卻是自己的長官,只能低頭哈腰地陪笑。那長官一臉嚴肅道:“軍國大事,也是你們這些混蛋能議論的嗎?千穀城。。。他淺水清要是能打,還不早在我部援軍到來之前就攻打了,還需要等到現在被我軍圍困時候再打嗎?他現在被王爺大軍圍困,拿什麼來打千穀城?真正蠢材,一派胡言!”

    那守衛軍官連忙陪著笑:“大人,我這不是閑著無聊教訓這不懂事的小子嘛。千穀城守衛森嚴,淺水清要想打這,除非先給他的士兵插上翅膀。”

    那長官哼了一聲,背著手走開。

    那守衛軍官偷偷地從背後向自己長官唾了一口,隨手給了身邊好奇多話的士兵一下,說了句:“都是你小子,害我被長官罵。”稍稍發泄了一下心中的不滿,繼續值守。

    不遠出的綠河水道上,一支船隊正向著城滑來,那守衛軍官叫道:“去,把那幾艘船檢查一下,問明來歷。”

    船隊是普通商隊,從黎城而來,看來是打算冒著戰爭風險,做點發財生意。守城的官兵本想好好檢查一番,不過幾塊金燦燦的金子過來,心思也就變了。

    如今淺水清大軍被困,看樣子麥加勝局已定,千穀城防禦實不必如此森嚴。在這夜晚,船隊的人都身穿白衣,分外顯眼,顯然更不可能是襲擊隊伍,於是,城內水柵打開,船隊就此輕鬆而過。

    ……

    遠方的戰場上廝殺依舊,士兵們用盡所有的力氣發起狂暴猛烈的衝鋒,暗夜黑潮洶湧,淺水清毫不畏懼,迎頭而上!在他的身後密密麻麻跟著大批勇敢的戰士。

    盡管右路和側翼方向的攻擊已經被淺水清調兵頂住,但是其餘三個方向,由於對手驟然加強攻擊,也開始出現了防禦漏洞。在這種情況下,僅僅依靠防守來爭取勝利已經成為奢想,惟有進攻,才能把握住最後的機會。

    淺水清將自己最後的部隊組成攻擊陣容,對著塔蘭的中央本陣強攻而去,他的後方,麥卡菲領著三萬水軍正瘋狂殺來,左側,則是千穀城羅嚴在做配合進攻。惟有中路,由於塔蘭兵分散太廣,已經開始出現疲軟之態,淺水清要做的,就是以攻對攻,迅速粉碎敵人的進攻,然後直衝塔蘭。

    他心非常清楚,這是最後一次衝擊,也是生死攸關的決定性衝擊!

    這一戰不僅關乎到整個戰場上六萬士兵的命運,甚至關乎到其他分戰場的命運,甚至關係到整個天風帝國的命運。

    這一刻,淺水清手已經是底牌盡出,所有的衛隊,再加上那支已經連續作戰,體力實力受到大幅度削弱的重裝鐵騎血殺衛,組成了最後的攻擊群體,如同一把千錘百煉的鋼刀衝向敵陣!

    “殺死塔蘭!”淺水清放聲大吼。

    “殺死塔蘭!”所有人同聲嘶呼。

    千人斬再顯神威,在暗夜中揮舞出雪亮的刀芒,仿佛出一片片華麗的血彩,在他身後,整個衝擊部隊恍如平地生起一股旋風,刮得麥加軍東倒西歪,咆哮著,怒吼著,朝敵陣的雲深處飆去!

    擋道的麥加步卒,被一排排地掃倒,淒厲的慘嚎聲,不斷地在夜空中飄散。

    而淺水清一邊奮勇殺敵,一邊還發出瘋狂的吼叫,此時此刻,他不再是戰場上指揮若定的大將,而是和其他人一樣,只是一員衝鋒陷陣的勇猛悍將。

    東、北、西三面的戰場上,對敵雙方都陷入了無法自拔、不能脫身的僵持苦戰,惟有南面羅嚴部,由於人數較少,造成的威脅不大,而最大的威脅,卻是來自於後方麥卡菲的追擊。

    整個戰場如今呈現出的是一片筆墨難以描述的混亂,兩軍周旋進退,數以十萬計的人馬,變生出無數的細枝末節,淺水清在中央向著塔蘭部強突,麥卡菲則在尾追,兩側的步兵布置成堅盾陣,施以頑強防守,前沿接鋒地帶,戰線犬牙交錯,扭動如大蛇,蜿蜒似長蟲,一忽兒向這拱出,一忽兒朝那處凸起。

    每一個戰場細部,狀態各異,形勢不同。在這,馬隊互逐,在那,步卒對殺,此地,驚虹軍占優,他處,麥加軍逞凶。將士們的步伐進進退退,心境起起落落,欣喜、悲哀、憤怒、絕望,各種情緒紛織卷攪,在戰場的每一個角落演繹。由無數個這樣生動具體的戰場細節合成的總體輪廓,卻基本上是穩定而平衡的,潑灑勾畫,舒展出一幅豐富而壯觀的戰爭圖景。

    身陷局中的戰士們,可沒有條件,沒有時間,更不會有心情去讚歎這幅戰爭全景圖的壯美。激戰整日的他們,嗓門冒火,身體虛脫,動作變形,但為了生存,大家都在咬牙堅持,死拚硬挺。

    所有的兵力都已派上戰場,所有的地方都在進行艱苦而殘酷的來回拉鋸,再無任何戰術巧思和計謀奇策可言,誰頂不住,誰就將徹底完蛋!

    對驚虹軍來說,勝利的希望就在於淺水清能否先麥卡菲一步擊潰塔蘭的中央本陣,而對塔蘭來說,只要他能頂住對手進攻時帶來的龐大壓力,那麼這場戰爭他就注定了勝利。

    而這其中任何一個變數,都可能導致大軍的全滅……

    離楚與方慶,再度對上的麥卡菲的三萬部隊。

    他們就像是三個活冤家,在接連十二天的戰鬥,互相糾纏,彼此攻擊,誰也不服氣誰。

    失去了天羅渡口,對方慶來說是一種恥辱,他曾經一度渴望通過這場戰爭,讓大陸所有的人知道,驚虹除孤正帆和驚虹四傑外,還有他方慶這一號人物。可是麥卡菲的攻擊,卻讓這個希望成了泡影。

    身為器械營的統領,最好的辦法,就是運用手中掌握的大殺器盡情噴吐自己的戰意,令敵人嚐夠流血的滋味。

    盡管只有五千人負責防守麥卡菲的後路強攻,淺水清卻還是把善於打陣地阻擊的器械營留給方慶,由其指揮。在這,淺水清給方慶留下了大量的甲車,弩車,連發機弩等大型會戰器械。這些器械在陣地防禦上發揮著驚人的威力,射出去的弩箭如狂風暴雨,瘋狂地砸向敵軍。顯然很清楚是最後一戰,方慶也不再留手考慮節約弩器,而是命令有多少放多少,全數發射。

    不過面對漫山遍野海潮般湧來的敵軍,這份豪情終究還是顯得單薄了些。

    “方統領,所有弩箭已全部射空!”一名士兵急急過來匯報。

    打了十二天的仗,再怎麼省,也還是消耗巨大,終究存貨不多了。

    方慶的眼都紅了:“媽的,那就上去跟他們肉搏,拚了!”

    “拚了!”

    離楚一個虎躍,跳上甲車,手中連珠箭開,一支支如流星般向敵人射去。他的連珠箭在軍中使用,真正是頂得上一駕連發機弩,幾乎每一箭都射向敵人的基層士官……

    ……

    海盜們擅長的從來都是狼群戰術,要說蟻附而攻,明搶橫奪,攀附登船,近身肉搏,那都是他們的拿手好戲。可是這種偽裝靠近,欺敵以詐,深入虎穴,速攻突進,就不是他們拿手的了。

    因此疤臉加舍爾在靠近千穀城時,心中的忐忑是可想而知的。

    好在楚英到是表現得不錯,鎮定斯文,彬彬有禮,且家學淵源,學識豐富。同船的麥加士兵有時候故意問他些關於麥加的風土人情,他大都能回答出來,偶有不知道的,也都能用巧妙的辦法回避過去。

    待到船隊進了千穀城,在碼頭上岸時,楚英原本秀氣的臉孔終於出現了一絲殺氣。

    遠方的響箭一支接一支向天空猛射,那意味著後方已危,再不動手,遲則晚矣。

    於是就在那陪船士兵心滿意足地拿著楚英給他的金子準備離開的一刻,一句清冷冰涼的話語讓他楞了一下:

    “動手!”

    冰寒的刀鋒從頸間掠過,那士兵無頭的身體晃了幾下,終於摔進了清涼的綠河水中。

    “殺!”加舍爾舉起長刀大吼一聲。

    船隊放貨的船艙,無數士兵爭先恐後地跳了出來,衝向碼頭,大肆殺伐。

    與塔蘭一樣,淺水清這一次也做了一次驚天豪賭。

    他毅然放棄東岸港一帶必須要守的重要城市,早早就命令楚英加舍爾帶領部隊東進支援。

    這是一場沒有退路的決戰,一旦失敗,所有戰士都將一役而歿,原先準備的退路也將盡付東流。然而淺水清沒有猶豫,當塔蘭這樣的老家夥都有魄力做出放棄前線戰事的豪賭時,他又怎麼會沒有魄力做出同樣的選擇?

    兩邊都在集中所有兵力,戰爭的勝負同時壓注在了這一鋪之上。

    非勝則亡!

    兩個瘋狂的賭徒在這一刻毫不留手地擲出了手中所有的籌碼。

    生死在此一搏!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二十九章 大陸紛爭(4)


    鐵鉗陣,是所有防禦陣形中,暗藏攻擊最強大的陣容。

    這種陣形就像是一把鐵鉗,放開中路,重兵集於兩側,在敵方進攻鋒芒最盛時,以兩翼鋒利的鉗口夾斷進攻方,完成一次戰術上的反包抄,是典型的明守實攻的陣形。

    千穀城戰場上,戰局已到千鈞一發的時刻,麥加軍的兩側占據絕對優勢,正在向著淺水清的兩翼進行瘋狂擊殺,但是中路在淺水清親自出擊的帶領下,以三千血殺衛為首的攻擊陣形,形成了無堅不摧的攻堅局面。

    老於沙場的塔蘭,面對淺水清的犀利攻擊,將自己的隊伍布置成了一個雙套式的鐵鉗陣,不僅在外圍力圖擴張兩翼優勢,甚至在內也在如此運作。這種陣形的厲害之處不僅在於側翼包抄,連續衝擊,更在於配合得宜,運轉靈活,憑借自己的優勢兵力,將敵軍不知不覺地吸入自己的包圍圈。就如巨蟒吞食動物一樣,靠著自己雄厚的實力越纏越緊,敵人衝得高興時,卻發現自己四面受敵,已經成被圍殲之勢。

    這種陣法在當初碧空晴突襲護糧隊時就曾用過,但是如今由塔蘭使來,少了幾分急進,卻多了一層緩慢而龐大的壓力。假如說碧空晴的鐵鉗是以急,凶,快,狠為主要特色,那麼塔蘭的鐵鉗,就是緩慢遞增,步步變強,壓力的增多是漸進式的,不易察覺,待到發現時卻為時已晚。

    對於塔蘭這一手的厲害,淺水清心當然清楚。如果同等兵力,他自然有破解之法,可惜他現在手中兵力比起對手嚴重不足。在這種情況下,要想解決對手,惟有和對手拚鬥志,拚勇氣。

    “兄弟們,跟著我衝鋒,我們的前方就是勝利!”淺水清仰天長囂。

    當人們只知道淺水清為人狡詐,算計無雙時,很少有注意到,淺水清在拚命的時候,從來不弱於他人。他當初偷襲北門關時,以一人之力炸開北門關城牆,便是典型代表。在如今這個非生即死的時刻,淺水清再度讓世人見識到了千人斬的威力。

    刀光在暗夜中綻放出璀璨的星芒,鋒芒所到之處,哀號,慘嘶共鮮血,碎肉於一線,在無盡火光,那凶狠的表情,還有一往無前的氣勢將所有的溫文儒雅橫掃一空,僅剩一只仿佛發狂的野獸在肆意橫掠。這只野獸所騎的馬更是馬中之王,一聲長嘶,就可以讓所有靠近他的騎兵紛紛後退,飛雪的腳力剛健無比,長期在一起早配合默契。每當淺水清衝過一名對手時,飛雪都會陰損無比地掠起後蹄,對著敵軍馬腹狂蹬數腳,直踢得那戰馬哀鳴著倒下。這一人一馬在這血肉沙場中發揮出巨大的威力,白銀亮甲昭顯著淺水清一軍之主的身份,更是吸引來無數麥加軍,試圖殺敵立功,使得他們像被磁石所吸引的鐵末碎屑一樣,蜂擁蟻聚,氣勢洶洶地朝敵軍主帥撲來!

    淺水清的身邊由此形成了一片巨大的血肉旋渦,無論是誰進入了這片旋渦中,都會被刀光,槍影,箭雨還有馬蹄覆蓋,再被旋渦卷出去時,只剩下碎肉片片。

    銀白色盔甲被血肉塗抹成一片鮮紅,紅色殺將如天神下凡,威風凜凜,許多士兵甚至被淺水清這種橫勇殺氣嚇得連連後退,中路戰場上,淺水清領著他的人一路所向披靡……

    遠遠地望著淺水清離自己越來越近,塔蘭原本平靜的臉上也微微有些變色了。

    幾名士兵高叫道:“王爺,淺水清正在衝過來,咱們稍向後撤撤吧。”

    “不能撤,王旗一退,軍心必散。如今淺水清在中路發威,我軍兩側卻占勝勢,此戰勝敗,就看到底誰先突破對方了。”說到這,塔蘭微微沉吟了一下,抽劍出鞘:“所有衛兵,一起迎上去,擋住淺水清。有殺淺水清者,賞金萬兩!”

    “殺!”凡軍中衛隊者,都是最忠心於自家將領的傑出士兵。他們平時享受最好的待遇,關鍵時則要打最艱苦的仗。

    眼前淺水清的目的已經非常明了,就是要強突中路,生擒塔蘭,衛隊士兵當仁不讓地肩負起了保衛主子的重任。

    此時此刻,無論敵我,每一名戰士都已經意識到,這場戰爭最後的勝敗,就取決於雙方的突破程度,誰能夠先一步突破對手,誰就能搶占勝利。

    在這種情況下,已經打過多次戰鬥,體力明顯不支的血殺衛,再度發揮出他們鋼鐵堡壘,無堅不摧的特性。他們以鐵一般的戰鬥意志支撐著自己疲憊的身軀,邁動步伐,不斷加快進攻節奏。鋼鐵長矛隨著整齊的節奏刺向那無盡的虛空,每一次的回收,都收割來大量的生命。

    不過塔蘭的衛隊同樣不可小瞧,這些士兵用熱血和激情來武裝自己,往往一名戰士倒下了,其他的士兵就會蜂擁而上撲向敵軍。重裝鐵騎雖然防禦強悍,但卻經不起對方接而連三的撲擊。一些手持狼牙棒,巨斧,重錘等重武器的士兵,更是再堅硬的盔甲也無法抵擋。

    “蓬!”一抹鮮豔的血花散開,在半空中激蕩出一具屍體,尚未落地,便已胸骨碎裂而亡,那是血殺衛的一名士兵被一名手持狼牙棒的敵軍武將施於了致命的一擊,然而接下來,那武將也被至少三名重裝鐵騎同時刺進胸膛,將他挑向空中。那圓睜的大眼充滿了不甘心的憤怒。。。

    幾名短刀士兵同時向著血殺衛衝來,人躍空中,在被血殺衛的長矛刺穿身體的同時,他們的短刀也脫手而飛,擊飛鐵盔,深深紮進了對手的面門。

    這是一場血搏血,肉搏肉的殊死大戰,勇氣和戰力主導著一切。戰鬥打到這一刻,彼此都是有苦難言,互相都是抵敵不住,卻又只能死命支撐,用血肉之軀來填塞漏洞,用頑強的意志來阻擋敵人的凶猛攻勢。很多人已不求勝利,但求不要速敗!

    不過就形勢上而言,很明顯麥加軍更占優勢。

    塔蘭的鐵鉗陣正在緩慢但十分堅定地向內運動,兜擊著淺水清親自率領的中央騎隊,其威力正在逐步發揮,加強……一旦兩鉗合攏,鐵閘關閉,勝負的天平恐怕就無法逆轉了。

    淺水清的心中升騰起一片焦灼,為什麼?為什麼楚英和加舍爾的部隊還沒有動靜?

    他們再不出手,自己這邊就真得危險了。

    此時,就連淺水清自己也都略略有些後悔,是不是對楚英他們的信任太過了一些?

    ……

    就在淺水清率領部隊和塔蘭浴血廝殺的時刻,千穀城的戰鬥終於出現了結果。

    由於城外的大戰,千穀城內的守軍已經不足五百人。

    白衣渡河的驚虹軍和格日桑海盜們,趁虛而入,順利拿下此處的控製權。不過與計劃相悖的,是楚英並沒有第一時間出城進攻。他很敏感地意識到,由於己方動作迅速,千穀城守軍甚至沒有來得及發出警報。城內的廝殺聲早被城外的震天喊殺淹沒,此時此刻,誰也沒想到會另有一支部隊悄然殺進千穀城。

    於是楚英當即下令,命五百士兵換穿上守軍服裝,然後打開城門,正大光明地奔向戰場。戰場上的麥加軍看到城內又有軍隊出來,還以為是援軍部隊到達,沒想到這五百軍隊剛一到達戰場,立刻脫掉偽裝,對麥加軍展開奇襲。與此同時,千穀城上方所有旗幟同時放倒,碩大的淺字旗飄揚在千穀城上空,預示著此地已然易主,與之相對應的,是匆匆來援的十餘萬麥加軍冰冷至谷底的心情。

    大批的部隊從城內衝出,勝負之勢終於開始逆轉!

    塔蘭的鐵鉗陣此時幾乎已經要完成了對淺水清的關門打狗,然而勝負往往就在一線之間,如今他內有淺水清率部死衝,外有楚英的生力軍借著茫茫夜色瘋狂衝殺,情況頓現危急。

    楚英這一趟帶來的差不多有兩萬三千人,其中兩萬部隊是驚虹本部,三千人是加舍爾的部下,這支部隊由於幾乎未經戰事,體力戰力保存完備,又是趁夜突襲,猛施強攻,搓不及防的麥加軍頓吃苦頭。首先倒黴的就是羅嚴城主和他的四千守城軍,楚英的部隊如潮水衝岸,兩輪衝擊就將這支部隊打得須臾不剩。

    緊接著就輪到了塔蘭的右翼進攻軍。

    此時,塔蘭的右翼幾乎已經完成了側翼突破的任務,橫當衝出來的驚虹軍,直接將其攔腰切為兩斷。受到側翼強力衝擊的麥加軍頓時慌忙,黑夜茫茫,他們看不清對方來人有多少,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軍心頓喪。塔蘭精心布置的鐵鉗陣,一支右鉗就此被直接掰斷。

    內有頑敵,外遭強攻的麥加軍終於出現了全面潰散的結局,潰兵就像是決堤的洪水,哪兒有逃生的機會,就洶湧地撲向哪。

    潰敗,就像滾雪球一般,剛開始是一部分意志脆弱的人逃竄,他們的舉動又令本方更多的陣地陷入困境,叫更多的人加入他們的行列,隨後這種效應越放越大,波及面越來越廣,最終導致的就是大潰敗。

    大潰退,這是任何軍官都不願見到的場景,甚至比陷入重圍還令人難以接受。兵陷敵圍,人們求生的欲望放在自己的刀上,放在與敵同亡上,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個。而一潰千里,人們的求生欲望放在自己的腳上,放在扔棄戰友,獨自逃生上。

    遭受圍攻時,指揮係統和建製體係仍在,指揮官的意志和決策仍極大地影響著戰局。可大潰退場面中,即使有勇敢的戰士,也被自己人衝得七零八落。有的指揮官力圖通過殺死潰兵立威以挽回局面,但成功者寥寥,因為這種命令很難得到貫徹執行。大家都是同鍋吃飯的戰友,很多人相互認識,很難令後陣的將士們能硬起心腸下手,更大的可能是大夥一塊攜手逃竄。

    這種退潮般的潰逃,會令整個指揮係統全線癱瘓,軍隊建製完全打亂。指揮官本人也會被這股草木皆兵的洪流裹脅,也不過是一個有一匹好馬的逃兵而已,尚且要受到追擊部隊的重點關照。

    在這種情況下,就算是一向穩如泰山的南下王,也無法改變潰敗的厄運。

    他呆呆地看向南邊,那有正在燃起烽煙的千穀城,躍過那,躍過惡浪河,他仿佛望到了那遙遠的蒼天城,還有那更為廣闊的土地。

    老王爺的鬍鬚已然花白,原本炯炯有神的目光呆滯,即將勝利的豪情在一瞬間被打垮,心情從天堂到地獄,他已經渾身麻木,默然不知所已……

    “王爺,快走吧!我軍敗了。”幾名士兵過來試圖牽塔蘭的馬。

    “胡說!”老王爺憤怒狂吼:“我們怎麼能敗?怎麼可以失敗?”

    “王爺,不要再說了。我們真得敗了。淺水清預藏了伏兵,他一直準備的就是打援啊。”一名將領伏地痛哭,戰爭打到此刻,就算是傻子也明白淺水清懷得是什麼心思了。他若不是存心打援,何必如此苦心積慮?可憐老王爺一生英明,但在這場風險對弈中,卻一次性輸了個精光。麥加六十萬大軍在外未歸,國內西北邊防空虛,北方獨立領趁虛而入。唯一可供調動的,只有這十多萬兵馬,經此一戰,幾乎精英盡喪。可以想像,此戰之後,淺水清在麥加將再無任何阻礙,縱你有百條水道,千餘城池,無人把守,都將一一拿下!

    人!在這場戰爭,最關鍵的就是人!

    沒有了足夠的士兵,就算有再多的防禦措施又有何用。

    這一刻,塔蘭仰天長歎:“我是國家的罪人,就算我逃出去了,又什麼用?”

    “王爺不可以如此說!我國還有六十萬大軍在天風,只要等我國主力回歸,再有王爺您領導,定能收複失地,剿滅淺水清!”幾名士兵和將軍同聲勸道。

    遠方的喊殺聲已經越來越近,無論是楚英的部隊還是淺水清的部隊,都在向著塔蘭部強突。得了援軍消息的驚虹軍,像是被打了一陣興奮劑,所有的力氣都再度回歸,相比之下,麥加軍的潰散卻愈演愈烈,只有最忠心於塔蘭的衛隊依然在殊死抵抗,但能撐得時間已經不長了。

    塔蘭環目四顧,到處都是烽火連天。千穀城沒了,自己的部隊也要沒了,千穀城城頭大量的守城器械也被用來對付城外的麥加軍,到處都是一片混亂,敗軍已定,當真是神仙難救。

    他不由苦笑了起來:“六十萬部隊。。。以淺水清的為人,若能放他們過惡浪河,才是咄咄怪事。只怕到時候再加上雪風鷹揚兩大軍團前後夾擊,我六十萬大軍能活著回來三成就算不錯了。還有那個野蠻國度北方獨立領……我們贏不了了。”

    “王爺!”眾人大呼。

    塔蘭卻只是搖頭:“不用勸我了,千穀城已失,我們無法再走河道。前方是淺水清的部隊,我們的後方卻有寞子歐他們。我計劃以四面圍攻之勢圍剿淺水清,結果自己卻被淺水清給反圍剿。這是報應啊,我部大軍已然潰散,卻無路可逃,只怕除了尤安,再無人可逃出生天。你們……為生計,還是準備投降吧。”

    說著,老王爺看著手上的寶劍:“抱飛雪自殺了,止水滅亡。孤正帆自殺了,驚虹名存實亡。如今我塔蘭也要死了,麥加只怕也將不存。只不知道未來到底是姓蒼呢,還是姓淺,又或者是歸屬北方獨立領。我死後,你們告訴淺水清,把我的人頭就掛在這千穀城的城頭上。我要看著我麥加歸屬,要知道他將來到底由何人掌控!”

    言罷,他仰天大笑,竟然就學孤正帆一般,吻劍自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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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章 大陸紛爭(5)


    紅日冉冉升起,不知不覺間竟已過了一夜。

    歷時十三天的大戰,也終於拉下了帷幕。站在這片鮮血沃灌的土地上,伸展雙臂擁抱大地的,是淺水清和他的部隊,在一次次的絕望和掙紮中,他們終於成為笑到最後的人。

    無數面旗幟,盔甲,戰刀,還有屍體,堆成了一座座小山,活著的人渾身浴血,跪拜於地,向上蒼做出最虔誠的祈禱。

    整個戰場上屍橫遍野,到處都是麥加軍的屍體,驚虹軍少數還有力氣的騎兵則仔細地巡梭著周邊,尋找還活著的人。如果是己方戰士,立刻呼叫救援,如果是敵人,則毫不猶豫地補上一刀。

    綠河在此刻也變成了紅河,河水染赤,仿佛一條血河,橫亙於千穀城的兩端。

    千穀城大戰,一役消滅麥加十五萬大軍,基本將麥加國內所有可供動用的兵力盡數誅戮。主將塔蘭自盡,其下麥卡菲,坎普林,奧茨,拉布爾,布拉巴姆等一眾國內戰將或被俘,或當場戰死,僅有龍城飛將尤安,因其位處北端,後方無人堵路,得以僥幸逃脫生天,帶走了大約一萬五千名士兵。

    不過相對這份戰果,驚虹軍損傷同樣慘重。

    總計九萬嫡係,六萬降卒,四處戰場,分別與塔蘭的二十五萬大軍交鋒,各自皆有一定傷亡。其中尤以千穀城郊外主戰場傷亡最重。四萬降卒戰死最重,最後僅餘六千人,而五萬主力也最終還剩三萬人。另三處戰場中,孤遠影與寞子歐部也各自付出五千人左右的傷亡代價,惟有楚英部傷亡最少,幾乎無損。一場大戰打下來,麥加軍固然損失十五萬之重,淺水清也付出了整整近七萬條生命。除楚英部外,餘者盡皆代傷,能完整上戰場的,差不多也就是四萬人左右。

    這是淺水清從軍以來,歷次所經戰爭中,付出傷亡最大的一次,在此之前,淺水清從未有過一戰犧牲兩萬人以上的戰爭。

    而這在很大程度上,受損於當時的被包圍形勢。對於塔蘭的突然回歸,淺水清的確是被打了個措手不及,如果他不是早有打援的想法,只怕戰爭勝敗殊難預料。

    各國戰將皆有其不凡之處,盡管一戰滅了麥加戰神,可從其驚險程度來看,淺水清還是不希望與這樣的對手為敵。

    好在塔蘭一死,麥加群龍無首,六十萬大軍孤懸天風,淺水清的機會,也就終於來了。

    ……

    遠方的騎兵踏碎晨藹,帶來了勝利的消息。

    那是寞子歐在消滅了潰逃士兵後前來匯合。

    千穀城大戰同時也是淺水清打的殲滅戰中近乎最徹底的一次,由於外圈寞子歐等人的存在,大量逃兵無處可去,成就了寞子歐和孤遠影的功勳。

    這刻寞子歐一馬當先,眼看著戰場中央淺水清屹立於上,飛馬趕到後,跳下馬來跪拜道:“見過大將軍,末將來遲,未能參加對塔蘭的圍剿,請大將軍賜罪。”

    淺水清微微笑了笑,扶起寞子歐道:“遠影呢?”

    “他的部下多是步兵,速度比我慢,我把我這邊的步兵都丟給他,自己全帶騎兵趕來,結果還是沒能趕上。遠影估計要到明天才能趕來了。”

    “讓通訊兵通知遠影,千穀城已被我拿下,此地大戰結束,他沒必要再匆忙趕路。就讓士兵原地休息吧。”

    “大將軍的意思,是要發動全面進攻了?”寞子歐是伶俐人,立刻明白了淺水清話中的含義。

    淺水清淡淡道:“這一次,麥加總計派來六路援軍,被我們給打得沒剩下多少。各地防禦力量已大大減弱,正應當趁虛而動,攻城掠地,一個千穀城,怎麼能滿足咱們的胃口呢。”

    寞子歐的臉上頓露為難之色。

    看著他奇怪的表情,淺水清心中一動:“出什麼事了嗎?”

    “回大將軍,這些天,您和塔蘭艱苦作戰,恐怕還不知道最近出的幾件大事吧?”

    “國內基本沒有消息過來。”

    “那便是了。”寞子歐苦笑道:“北方獨立領出兵了,正在進攻加什,若不出意外,一個月內,加什將被攻破。”

    “你說什麼?”淺水清大吃一驚:“北方獨立領?他們怎麼會出兵?”

    “蒼野望和北方獨立領建立了軍事同盟。大將軍,您不是一直懷疑蒼野望手有暗棋嗎?你懷疑對了。”

    “混蛋!”淺水清恨得抽出長刀,一刀將身邊的樹木砍斷:“北方獨立領虎狼之邦,和這樣的國家結盟,陛下他到底是怎麼想的?”

    “他怎麼想得不重要,重要的是……麥加只能有一個主人。”寞子歐緩緩站了起來,眼睛眨也不眨地盯著淺水清:“大將軍,現在塔蘭死了,主力軍來不及回來。麥加的國土上,卻有兩支不同國家的部隊在稱雄。您覺得,北方獨立領如果拿下了加什,會怎麼做?”

    淺水清閉上眼睛,長長地歎了一口氣:“毫無疑問,就像我們以前做過的那樣,憑借加什以控製麥加。”

    “加什畢竟不是霸業城,也不是大梁城,各地私軍力量強盛,原本僅靠控製加什就想達到吞並麥加的目的,並不易達成。只可惜大將軍在千穀城一戰功成,各地反抗力量大減,加什如若再被陷,則北方獨立領很有可能成功完成他們擴展的目的。”

    淺水清點點頭,辛苦作戰,最終卻為別人作了嫁衣,這樣的滋味絕不好受。

    不過也正因此,淺水清的眉頭越發蹙緊:“照這樣說來,對天風帝國也是沒多大好處的。奇怪,如此結盟,可不符合天風利益啊。陛下又為何要如此?”

    “只怕是另有人暗中搗鬼的原因。”

    “什麼意思?”淺水清一楞。

    寞子歐道:“季狂龍死了,死於暗殺。此外,西蚩大帝國也宣布參戰了。”

    寞子歐這才將這些天大陸發生的事情一五一十統統告訴淺水清。

    淺水清終於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毫無疑問,按照蒼野望原本的計劃,在淺水清麥加之戰出現結果前,他本不會請北方獨立領出兵。原因很簡單,淺水清若勝,則麥加必亡,北方獨立領這步棋完全可以不用下,麥加國土將盡歸自己。淺水清若敗,麥加攻勢必盛,則北方獨立領適時介入,可以保證北部戰線不至於被麥加突破。但是季狂龍的死,卻使得事情完全變了樣。在麥加戰局尚未出現明顯結果之前,聖威爾人卻開始大顯威風,對著天風一路強攻,在這種情況下,兩路作戰的天風軍頓顯吃力,勢必要想個辦法先解決一方壓力。這才有了蒼野望提前促請北方獨立領出兵的事情。

    而北方獨立領的出兵,使得麥加戰局頓顯叵測,就算麥加亡國,這的國土如何劃分,依舊是一個大問題。

    目前北方獨立領是少數的仍舊站在天風帝國一方的人,天風帝國絕不可能蠢到把所有國家都推到敵人一方,再加上西蚩人的及時出兵,使得天風帝國面臨的壓力一增再增,這種情況下和北方獨立領討價還價的氣勢也就小了許多。這樣一來,北方獨立領將有極大機會全面控製麥加。這幫人一場硬仗都不打,卻將所有的勝利果實一並吞去。那麼這場綢繆已久的戰爭,在付出了無數生命,財產和鮮血之後,最終的收益,卻幾乎要為零。

    而他們面對的敵人,卻已經是多國聯合,以及那個恐龍般強大的草原敵國。

    很顯然,為了應對各方來敵,蒼野望已被迫打算放棄麥加領土,甚至包括了計劃中的聖威爾。

    兩強相爭,漁翁得利,一向飆悍野蠻,凶狠異常的北方獨立領,在沉默了這許多年後,終究跳出來做了一次漁翁。

    而這一切,竟是都源自於季狂龍的死。

    長吸了一口氣,淺水清問道:“季帥是怎麼死的?”

    “末將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季帥是在巡視時,被冒充士兵的五名刺客所殺。那五名刺客身手高強,且悍不畏死,而且個個都是天風人,但又都無家無世。”

    “竟然能夠混入軍營?當時季帥巡查的是哪個地方?”

    “暴風軍團,龍牙軍。”

    淺水清心神一顫:“計顯宗……混蛋!”

    他立刻明白,這肯定是西蚩人的陰謀,有計顯宗這個大內賊在暴風軍團中,自然什麼樣的人都可以安排進來。可恨的是,淺水清和方虎等人是唯一知道他真實身份的人,但為了借用西蚩人的力量威逼蒼野望,因此始終沒有揭穿他的身份。 也正因此,才給了他繼續下毒手害人的機會。

    一想到這,淺水清心中懊悔不已。

    天風帝國的幾大名帥之中,除了烈狂焰外,最重要的支柱可以說就是季狂龍了。盡管長年以來,此人的名氣都被壓在烈狂焰之下,但事實上他的大軍指揮能力絲毫不比烈狂焰差,烈狂焰死後,他更是當仁不讓的NO.1,即便淺水清看見他也要尊敬地稱聲季帥,論戰功他或許比季狂龍高,可論資格威望,他比季狂龍其實還差了一截。

    另外就私人感情而言,當初在止水季狂龍對他也是相當不錯,甚至破格允許他先入大梁城,做好所有自己想做的事。這個人擅於帶兵,因此極得屬下將領的擁戴和愛護。

    萬萬沒有想到,就是這樣一個人,竟因為自己的一時疏忽,而導致了為人所害,淺水清心中悲憤可想而知。

    這也難怪他會大意,他原以為計顯宗已經在自己的監視之下,無論如何都不敢再做出格的事情,卻沒想到西蚩人竟是絲毫不顧忌後果,還是再度啟用計顯宗謀害季狂龍。或許在他們看來,計顯宗既然已經暴露,那麼在如今這個淺水清尚肯保持沉默的時刻,自然是盡量能多用幾分就多用幾分,也省得以後對決時,計顯宗再無用武之地。

    淺水清與赤風婉的約定,是秘密盟約,除了雙方當事人之外,誰也不知道。也正因此,西蚩人吃定了淺水清和方虎等人不可能揭露計顯宗的身份,才敢狠下辣手,先毀天風帝國一臂,而這個苦果,就只能由天風帝國和淺水清自己來默默承受了。

    一想到這,淺水清的心都痛了起來。

    與狼為伍,終究是極為凶險的事,沒有人可以不付出任何代價。淺水清擅用詭謀,最終也要嚐其苦果,他現在也越發明白,兵家之道,終不可終日取巧,否則必反受其害。

    如今由於季狂龍的死,蒼野望被迫邀請北方獨立領出兵,結果就是麥加一戰,勞而無功,西蚩大帝國則適時介入,大陸風雲再起變幻,天風帝國壓力陡增。

    如果說這樣的結果有什麼好處的話,那麼唯一受益的,或許就是淺水清自己了。

    如今的蒼野望,只怕要更加依賴淺水清,為他擋住未來多個國家的凶猛軍隊,而整個國家軍隊,也將更加依賴他。然而對淺水清來說,他卻是離自己安然隱退的夢想又遠了一些。

    在這複雜局勢,自己到底該如何選擇,該怎麼做?

    他一時有些茫然。

    這是他自成為將軍以來,第一次不知道自己該如何取舍,面對虎視耽耽要搶他勝利果實的北方獨立領,面對既器重他,又防備他的皇帝蒼野望,面對聖潔走廊無數雄兵對壘還有那群龍無首的三大軍團,自己又該何出何從?

    “戚大哥,如果你在這,你會怎麼做?”

    淺水清喃喃自問。

    ……

    這一夜,淺水清獨自一人坐於帳內。

    有太多的問題需要他去面對,去思考,去解決。

    當戰士們嘹亮的軍歌聲還有那勝利的歡呼聲響徹耳邊時,淺水清卻只能一人孤枕。

    他的思緒混亂,注意力完全集中不起來。

    已經習慣了枕在那個女孩的腿上思考問題的自己,在這刻竟然大腦完全麻痹住了。不知道接下來該怎麼做,如何抉擇。

    他以為自己能克製,能清醒,卻最終發現原來早在那天失去她之後,自己就已經失去了往常擁有的理智和判斷力。

    或許,這才是自己面對塔蘭時,會打得如此艱難的原因。

    曾幾何時,他從不怕敵人的強大,總是能夠打敗對手,何曾像現在如此,後知後覺呢?

    原來,不知不覺間,那個女孩已對自己如此重要。

    原來,人真得只有在失去的時候才知道珍稀。

    原來,自己已離不開那個一直以來為他默默無聞奉獻著,如今生死不知的姑娘。

    夜鶯,此時此刻,你在哪?

    你可知道,我真得需要你……

    我愛你!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一章 陰險的盟友(上)


    天風歷110年10月25日,天風帝國與北方獨立領結成軍事同盟,共同對抗聖威爾聯合公公國與麥加,由此引發的是一場世界範圍內的亂局。其後不久,驚虹宣布對聖威爾用兵,黎國宣布對驚虹用兵,西蚩大帝國宣布對天風帝國用兵,不過他們首先攻打的是楓,丘與亞提。

    大陸周邊形勢急劇惡化,一場席卷全大陸範圍的戰爭從各地開始蔓延。各國大量的求和使者,請求結盟的使者,紛紛踏出國門,前往既定目標,軍隊也紛紛動員起來,隨時準備參戰。召集令在世界範圍內分發,送到各國平民百姓的手中,一場席卷大陸的征兵熱潮預示著人們未來的鐵血生涯。

    在此期間,淺水清不出意料地打敗了塔蘭,完成了自己的殲敵大部有生力量的計劃,順利消滅麥加國內大量精英戰將,而北方獨立領二十萬大軍則在悉虎的率領下,一路向麥加國都加什強突,據估計,最多再過半個月,獨立領大軍就將打到加什城下。以加什目前的兵力,士氣,能夠再撐半個月已是奇跡。

    令人震撼的消息總是一個接著一個,最令人無法想像的,其實還是西蚩大帝國的進度。近百萬計的遊牧騎兵衝出草原,其驚人的戰鬥力和戰鬥成果看得令所有人吃驚異常。

    從宣布出兵日起,西蚩狼騎就以雷霆萬鈞之勢橫掃一切阻礙在他們前邊的力量。利用中部大陸混戰不休的局面,西蚩人強打三國,在十二天內,連下三個國家十四個重要邊防城市,形成了三條通向中部的主要交通線。

    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不出三個月,西蚩大帝國就將一口氣滅掉三個國家,然後包抄黎國,並直接面對驚虹,聖威爾和北方獨立領。

    而此時,只怕麥加戰事尚未能有所結束。

    格龍特的用兵既狠且準,他就是要趁唯一夠資格和他做對手的淺水清目前仍膠著於麥加戰事的情況下,率先搶下大量國土,實現兩大帝國的領土對接,在實力上先一步領先天風帝國,並為後續戰爭做好準備。

    與淺水清不同的就是,格龍特沙庫而倫可以指揮的部隊高達八十萬,其中足有七十萬騎兵,而且如果他願意,他甚至還可以從國內再度調集兵馬。而淺水清,他如今所能指揮的,其實不過十萬眾而已。

    格龍特絕不會接受給淺水清時間和機會讓他發展下去,他要在強敵完全沒機會發揮實力的時候,一舉將其拿下。在這一點上,他考慮問題的方式與塔蘭完全一致,只不過他的做法,比塔蘭更具大局觀。

    然而對淺水清來說,眼前的難題,卻真正是一個比一個麻煩了。

    ……

    千穀城城守府內,淺水清面色陰沉地站在麥加地圖前,身周是寞子歐,孤遠影,離楚,何雙詳,許瑞中,楚英,方慶,加舍爾等一眾將領。

    他的手還捏著一張來信。

    寫信的人,正是北方獨立領的領兵大將悉虎。這份寫給淺水清的信,內容寫得極為客氣,大意無非是恭喜淺水清戰敗塔蘭,大獲全勝,同時也提到了天風帝國與北方獨立領兩國結盟之事,並稱兄弟之邦,永結同好之詞。表面上看起來,這只是一封恭喜盟軍勝利的信,不過淺水清還是意識到了信中隱藏的詭詐心機。

    “這個悉虎,你們有誰了解他嗎?”淺水清隨口問道。

    寞子歐站出來回答道:“我多少知道一些。這個悉虎也算是北方獨立領一員比較有名的大將,早年是江洋大盜,為人殘暴凶狠,毒辣異常。由於北方獨立領早年是由一批囚犯打下來的天下,因此北方獨立領一直以來都有用囚犯從軍的習慣。而他們的死囚營,也可以說是最強大的一支軍隊,面個個是悍不畏死的家夥,因為他們本就是被判處死刑之人。悉虎當年在北方獨立領縱橫一方,後來被抓住之後,就被投進了死囚營。這個人作戰勇敢,武藝又高強,很快就獲得了死囚營中眾軍兵的尊重,共奉他為營主。哦對了,死囚營的士兵,由於大多都是死刑犯出身,個個桀驁不遜,因此一般將領很難駕馭得住,所以死囚營的營主大都由本營士兵自發推選。悉虎自從領兵死囚營後,多次立功,最終用功勳洗刷所有罪名,一路高升,反而成了北方獨立領的高級將領。和我們不同的是,北方獨立領的那些北地大漢,一般都不是輕易服人的主,他們對於有指揮天賦但自身缺乏一定武技的將領大都不會服膺,最願意跟隨的是那些孔武有力,武藝高強的蠻漢形將領。悉虎就是這樣一個人。因此北方獨立領就指揮能力上,其實找不出幾個真正的將才,但是在作戰強悍程度上,僅以單兵素質而言,絕不輸於任何國家的精英部隊。他們的勝利,幾乎都是用猛烈的衝鋒和大量的鮮血換來的,也因此,他們作戰時極度凶暴,打勝後對待戰敗城市也極為凶殘,幾乎每戰必屠城……淺將軍也曾有過血香祭大旗的行為,但是您屠十個城,也及不上他們屠一個。因為他們是純以此為樂趣的。”

    難怪北方獨立領在大陸的聲譽如此敗壞,被稱為匪盜之邦,寞子歐這麼一解釋,大家就明白過來了。而能夠得到這樣的士兵擁戴的將領,可以想像是怎樣的人物。

    淺水清笑了笑:“那麼這封信應當是找人捉刀的了。”

    “正是如此。”寞子歐也笑道。

    環視眾將一眼,淺水清道:“悉虎來信廢話了一大篇,最終的目的有兩個。第一個,是商議結盟後聯合行動,如何作戰一事。第二就是希望我能去一趟,和他一起共商軍機。”

    眾將眉頭同時一皺,讓淺水清去悉虎那,這算什麼意思?

    “應當是借此機會談談利益分配吧。其實悉虎信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他想用最簡單的方法分配,就是麥加的領土,誰打下的就歸誰。他建議,大家一起由北向南打。”

    “簡直是放屁!”許瑞中第一個跳起來大罵道:“那麼消滅敵軍呢?這個數怎麼算?麥加六十萬大軍在天風,二十萬是被我們消滅的。要說出力,他北方獨立領出過什麼力?現在麥加內部空虛無人,大家一起搶地盤,他們的人比我們多,搶得自然比我們多。到頭來我們出了大力,好處還是他們拿大頭!”

    孤遠影冷冷道:“許將軍想得只怕還簡單了。莫要忘記北方獨立領參戰之後,麥加主力軍一定會回師救援。麥加軍在南,獨立領在北,我們在中間。悉虎建議我們由北向南發起攻擊,那不是逼著我們和麥加軍先碰上嗎?我們和麥加軍死磕,悉虎卻可以趁機狂撈實地,待到兩軍兵疲時,他再趁虛進攻,還可以說是救我們一命,讓我們欠他們一個人情,真他媽的想得好!”

    “果然是強盜,到現在都改不了強盜本性,兩國聯手,他不想著怎麼共同對敵,卻想著怎麼占便宜。”何雙詳也憤怒不已。

    “我看他請將軍去商議軍機,只怕去了之後,就會以挽留之名留下將軍。有將軍在手,我們這些人也只能聽他的命令行事了。”許瑞中冷冷道。

    “可如果將軍不去,說起來好歹也是兩國結盟,我們和天風又是從屬關係,只怕會撈個破壞結盟的罪名啊。”方慶憂心忡忡道。

    “外有強敵,內部不穩,這樣的盟軍,真正是不要也罷。”離楚也憤怒道。

    淺水清也只剩下苦笑了。

    本來北方獨立領此時的出兵時機已經有大撈便宜的嫌疑,偏偏還要在這種情況下提出一連串的過分要求,強盜之邦的胃口之大,心腸之貪,令淺水清也不得不佩服。

    不過他佩服的是蒼野望。這位皇帝陛下只是丟出了一根肉骨頭,就引得兩只狼狗互相爭搶,麥加固然是死定了,淺水清也討不了好。只怕這麼一來,到頭來還得讓天風帝國占便宜。

    不過可惜,這位皇帝終究還是算漏了一件事。

    他忽略掉了一個真正的,最大的威脅----西蚩大帝國。

    在蒼野望原本的計劃,無論淺水清在麥加取得怎樣的功勳,他都將面對北方獨立領的威脅。有了這張牌,蒼野望根本不用擔心麥加人,只需全力對付聖威爾。以聖威爾的實力要想和天風帝國對抗,還差得太遠。但是他做夢也沒想到,先是季狂龍橫死,然後是西蚩大帝國宣布出兵,將整個大陸的一潭水攪渾,如今蒼野望自己心只怕也在憤怒,但是北方獨立領已經介入進來,再想請他們出去,只怕就難了。如今這個難題,第一著落點還是在淺水清的身上,可是他若真得遭殃,天風帝國的日子也未必好過。

    淺水清很明白這一點,畢竟再沒有人比他更清楚諸國之間的種種問題,也正因此,面對悉虎的挑釁,他卻只能隱忍。

    西蚩人,才是他真正的威脅。

    這刻他悠悠道:“天底下從沒有一個盟友是真正可靠的,但是彼此之間只要還有利用的價值,就會有合作的前提。西蚩大帝國的存在,不僅是天風的威脅,同時也是所有國家的威脅,我看悉虎的這封信,多半還是投石問路居多,其實他也不敢真正激怒我們。如今我們有共同的敵人,合則兩利,敗則兩亡,唯一的問題是,怎樣在敵人打到我們的家門口前,先讓這幫狂傲的混蛋清醒一下,確認問題的嚴重性。免得到時候作戰不力,還要拖我們的後腿。”

    離楚忍不住插了一句:“如果這幫家夥真得不知好歹,那我們就幹脆放麥加軍回來,讓他們和獨立領死磕,我們在後面撈便宜。”

    淺水清瞪了他一眼:“為將者,以顧大局為重,若受了這麼點委屈就想著報複,將來出息也有限。這種自尋死路的話,以後不要再說了。”

    離楚不甘地低下頭去。

    教訓過離楚後,淺水清自己一個人陷入了漫長的思考中。

    可以說,一直以來,淺水清眼中的真正敵人,都是西蚩人。

    西蚩人的強大,是他們的祖輩用自己的戰刀書寫下來的,從來都不容置疑,每一次他們入侵中土時,都是整個大陸團結所有的力量與其抗衡。而現在,大陸陷入了自相殘殺的格局中,唯一得利的,那就是那幫草原蠻騎。他們比北方獨立領人更殘暴,比聖威爾人更貪婪,比天風帝國更強大,他們凶狠,頑強,比所有人都更能吃苦,擁有得天獨厚的戰馬資源,天生就是最優秀的騎兵,如果中部大陸的人不聯合起來,面對這樣的敵人,想贏的機會其實很少。

    盡管在康州郊外,淺水清曾經放膽豪言,聲稱不畏草原鐵騎,但他內心深處卻深深知道草原鐵騎的強悍與可怕。

    這是兩個完全不同的文明與種族的對撞,一個是農耕民族,一個是遊牧民族。農耕民族的生存條件,在先天環境上就優於遊牧民族,他們依靠種植和飼養維持起一個龐大的生態群體,他們擁有更多豐富的資源,可以為自己創造更加安逸舒適的環境。他們擁有的享樂和休息時間也更多。相比之下,遊牧民族的生存條件要比農耕民族差上許多,他們缺乏大量的可種植的土地,缺乏各種生活所需要的必備資源,先天苦瘠的環境下,誕生的一個極擅吃苦的民族,他們的人可以用很少的食物就度過一個漫長的冬天,可以在各種艱苦的惡劣環境下生存,可以適應更加複雜的劣勢生活形態。用農耕民族的眼光來看,這是一群生活在貧困線以下的茹毛飲血的不開化的民族,但是用軍人的角度來看,在這種環境下成長的士兵,卻是最可怕的,最難應付的。

    將軍們的作用,其實從某種角度來講,就是最大化士兵們的戰鬥力。有位偉大的軍事家曾經這樣說:“如果一場戰爭,有一位將軍能將自己手中的士兵的戰鬥力發揮出百分之八十,那麼他的部隊就已經可以說是無敵的了。”

    這是一句真理,尤其是在冷兵器時代。

    將軍們存在的意義,所謂的精通兵法也好,善用各種戰術也罷,其實所有的一切幾乎都是為發揮士兵戰鬥力而做努力。所有的陣戰術運用,地理地形的配合,天時地理,人心士氣,都是為這個最簡單的目標做出貢獻。

    但也正是因為這樣的原因,我們無可避免地碰觸到一個問題:就是兩軍作戰的勝負條件,其關鍵性因素,依然取決於士兵素質,而非將軍。

    一個將軍能夠通過陣形排布的運用將自己的士兵戰鬥力發揮到一定程度固然是好,可如果敵軍自身戰鬥力就已經超出這個可供運用的限度,那麼正兵對決時,就算是再天才橫溢的將領,也很難用一支弱旅來擊敗一支強軍。

    這也就是為什麼,發達文明的世界往往會被少數野蠻國度入侵的一個重要原因,因為野蠻人一般的戰士,本就是每個將軍都渴求的。只要想想如熊族武士那樣的戰士若能擁有十萬人,又何必再需複雜的戰陣排布,大可以摧枯拉朽之勢一衝到底。

    草原蠻族騎兵,在個人戰力上,比起熊族武士來自然差太多,但是他們的個人素質,卻是比起大部分國家的士兵都要強悍許多。

    惡劣複雜的先天環境,使得每一個草原人從小就學會騎馬。而草原上的兩種基本生存形態,一是畜牧,一就是搶掠。可以說,草原人從出生開始,就是在不斷地遷移和戰鬥中成長的。這樣的戰士,放到任何一個國家,都無人能比。

    不,或許北方獨立領的那幫野蠻人能夠與其一拚,可惜的是,他們大都是步兵,在騎兵素質上,完全無法抵擋。

    假如說,普通士兵的戰鬥力是十,熊族戰士的戰鬥力是五十,那麼草原騎兵的戰鬥力至少也要是二十。一個優秀的將軍可以將戰鬥力為十的士兵發揮到上限,卻終究發揮不出二十的作用,後者需要千錘百煉,比如鐵血鎮一般。而一個蹩腳的將軍如果統領草原騎兵,只要能發揮出十二的威力,就已經是勝利在握了。

    因此,遼闊草原上出產的那些驍勇騎兵,正是他們橫掃大陸,無視一切的最大憑依,同樣的道理,也是淺水清最大的顧忌。

    在目前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實在不願意與北方獨立領翻臉,恰恰相反,如果可以,他要借助這支力量才能與草原敵騎進行一場生死對抗。

    因為他沒有忘記,草原帝國的那位西戰神格龍特,可絕不是那種把二十的戰鬥力發揮成十二的蹩腳將軍。

    面對強大敵人,哪怕身後站著的是並不可靠的陰險盟友,也必須與之妥協。

    那一刻,淺水清已經下定決心。

    他揚聲道:“傳我命令,我軍將全線南下,負責起阻隔麥加軍的重任。另,通知悉虎,本將軍同意按照北方獨立領所言,誰打下的領土就歸誰。只是大戰在即,本將無暇他顧,見面之事,容待日後吧。”

    “將軍,就這麼讓悉虎白白占走我們的便宜不成?”孤遠影不滿問。

    “大敵當前,就讓給他們一些利益又如何?西蚩大帝國已經出兵了,我們也必須加緊速度。至於悉虎,他今天吃了我的,明天就必須加倍還回來。再說……”淺水清突然停頓了一下,冷笑道:“麥加是塊肥肉,誰都想要。陛下能骨頭引狗,我也可以拋磚引玉。我淺水清放棄了,他北方獨立領卻未必就能拿到呢。”

    眾將聽得愕然,不明白淺水清話什麼意思,淺水清已經緩緩轉過身去:

    “如果說這片大陸,還有一個國家不怕草原人的,那麼不是天風帝國,不是北方獨立領,而是……涯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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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二章 陰險的盟友(中)


    涯國,海天宮。

    這是觀瀾大陸十大名宮中唯一一座並非建築在本土上的王宮--它位於崇洋島,整座島嶼就是王宮的組成部分。

    海天宮憑島而建,四面環海,出入皆靠舟船。崇洋島的面積並不大,但是涯國人卻利用他們出色的技術建造起一座美侖美煥獨具特色的海上王宮。

    整個海天宮是龍形設計,環島半周,龍首向西,面向大陸,意指天下,由此可見涯國人的內心深處,亦有著屬於自己的蓬勃野心。其中龍首是涯國國主及嬪妃的寢宮,龍腹主要是議政殿,龍尾則是下人居所。崇洋島北端是以海天宮主體建築為主,南端則有禦花園,王宮廣場,四周布置有大量的衛兵哨塔,島外有足十二艘三桅龍船,二十艘炮艦和四十艘以上的鐵甲艦以及一艘行宮王船。

    三桅龍船,是涯國特有的巨型遠洋海船,使用柚木替代橡木,壽命提高了一倍,遠洋能力強,載兵量巨大,海域活動範圍廣,而且能支撐長期消耗戰,是目前大陸最大噸位的戰船,也是涯國海軍賴以稱霸的主要基礎。當初淺水清海上大運兵時使用的三桅船,就是後來止水學習涯國人的技術建造的,但是他們只學到了皮毛,勉強達到了涯國三桅龍船的載兵量,可在使用壽命,遠洋能力,行駛速度及抗沉性能力上皆有不足。

    至於涯國的鐵甲艦,同樣是威霸天下的戰船,也是他們的主力戰船,雖然在續航能力,載兵能力及抗沉能力上比不上三桅龍船,但是撞擊性及好。這種鐵甲艦是兩桅兩帆型戰艦,外殼包有鐵皮,船首裝有巨大撞角,主要作戰方式是通過撞擊敵船而後接舷作戰。

    炮艦則是涯國最具備遠程威力的戰艦。這種戰艦擁有大面積的甲板,載人量不多,但是每艘炮艦上至少擁有二十門以上的艦載投石機,而一般的戰船充其量擁有兩到四部。炮艦是海上作戰時遠程打擊的主要武器,涯國製木為彈,船艙堆滿了那種即使是在海面上也可以燃燒的木彈,專門用於對敵方海軍進行遠程轟擊。一旦有十艘以上的炮艦集合在一起,想想那鋪天蓋地的流星火雨砸向敵船,也令人不寒而栗。只是這種船幾乎沒有近戰能力,最怕的就是碰上如格日桑急風快船這樣的速度超快,體積又小的船只,因此從不單獨使用,總是與其他艦船配合作戰。

    涯國人的海上力量,經過幾百年來的發展,已經成為大陸公認的最強,他們因此擁有強大的自保能力,但是在對外衝擊中,卻由於陸戰能力的缺乏,而難以發揮有效戰果。

    涯人的海上實力之所以強大,主要和他們地處偏北有關。涯國以南是強大的麥加,以北則是一片冰天雪地,四季寒冬的雪國。雪國論面積,其實不弱於麥加,聖威爾等地,只是這氣候惡劣,處處冰原,實在不適宜生存。因此雪國極北之地,大而貧弱,根本沒什麼國家有興趣往這發展。以西則北方獨立領,這個盜匪之邦雖然惡名昭彰,但實力同樣不容小視,在這種情況下,涯國三處無路,只能向東面大海發展。

    由於麥加人常年與天風發生戰事,因此涯人的發展一直都很平穩,反到是外無敵,內便不平,常有動亂政變發生。

    此外涯人的海上發展不僅僅取決於地理地勢的周邊關係,也和他們的天氣有極大關聯。由於北地嚴寒,這的植物只能種一季,也就是春種秋收,不像麥加人地處偏寒,可以春種水稻秋種麥,一年收兩季,驚虹止水的少數地區甚至可以種上三季,這邊收割,那邊就下種,永遠不用擔心寒流會凍死植物。

    只是種得過於頻繁,地力不足,產量較低,遠不比麥加那的泥土富含養分,雖是種兩季,但每一季都比得上他國一季的產量。

    因此,為了解決糧食問題,涯人就不得不被迫向海上討食。

    他們最初的發展,就是從海上捕獵發展到海上貿易,最後由於海盜的存在,而成功發展出遠洋海軍,成為大陸最強的海軍力量。可惜的是,觀瀾大陸對海軍的重視性遠遠不夠,即便是涯人自己,也不認為海軍能為他們起到多大的保護作用。最直接的例子就是,當初止水的二十萬水師,連仗都沒機會打,就被淺水清給滅了國。

    如今的時代,依然是陸軍的天下。

    直到淺水清的這次遠洋大迂回戰略,才徹底改變了這片陸地上對海軍的重視程度,不過這卻需要很多年以後了。

    自從涯國人開始了海上大發展後,他們在陸地上的話語權越來越少,但是在海上卻擁有絕對主導權.

    過了風暴海,就是恩賜海與珍珠洋。這兩處海域包括風暴海的部分領海,都處於涯國人的控製之下,擁有大片的海島。涯國人感念是海洋給了他們發展的機會,因此將他們所處的海域稱為恩賜海,意為天神賞賜之地,將他們尚未征服的遠洋稱為珍珠洋,意指在那擁有更多的財富,等待著自己去開發。

    從這一點上,我們也可以看出,不同的國家對海洋的不同態度。比如麥加人,同樣擁有出海口,他們的領海卻是風暴海,因為在他們的眼中,那是風浪肆虐之地,海神棲息之所,是容不得他人輕易染指的。因此麥加人強大的內河艦隊一旦出了海,就什麼都不是了。

    涯國的最遠端領土目前是海角島和無涯角,最早的涯國人,著名的海上探險家,涯國開國國主崖傷遠,在探險來到此地後,認為他已經摸到了天之盡頭,因此為這島嶼命名為海角島,為整片區域命名為無涯角,並以此為國名,立國涯國。而崇洋島就位於這片海域的正中,這的崇洋,指的是崖傷遠心懷遠大,志在遠洋,與崇洋媚外的意思截然不同。假如將領海面積算進去的話,那麼事實上,觀瀾大陸真正的領土第一大國,應該是涯國。他們控製的海域,數十倍於他們的陸地領土。

    不過對於涯國人來說,能夠獲得更多的土地,同樣是他們所向往的。

    這是任何一個海島民族共同的渴望……

    ……

    海天宮。

    心遠殿,崖無雙正襟危坐。

    國相紀良國坐在一張為他特意擺放的相凳上拱手對無雙道:“陛下,昨日老臣給您的進言,陛下可曾看過?”

    崖無雙淡淡回答:“看過了,不過朕暫時沒這個打算。”

    紀良國一聽就急了,當時站了起來:“陛下,你的年紀已經不小了,選后一事是為大事,怎可輕忽怠慢?”

    崖無雙立刻回答:“不是朕不答應亞父之議,實在是目前大陸紛爭,時局動蕩,適逢朕新君登位,根基不穩,正當勵精圖治,以身作則,警醒國民,不宜考慮兒女之事。”

    紀良國是崖無雙能回朝登基的功臣,當年就是他,以一個四品侍中郎的身份,甘冒大險,將無雙從政變中救出來。在那之後,他一方面努力教導無雙成長,另一方面四處聯絡忠心故主的臣子,圖謀幫無雙複位。像這樣的臣子,歷朝歷代,凡有謀朝篡位之事發生之時,必然有之。你可以認為他們是忠肝義膽,匡扶正統,卻也可以認為他們是奇貨可居,行險一搏,一旦成功,日後便飛黃騰達。

    崖無雙回到涯國,第一個聯係的就是紀良國,這位將一生心血榮耀都放在無雙身上的老人,在多年尋覓不得時,突然聞得太子回歸,所有死去的心思竟又複活了。由於無雙的失蹤,紀良國多年暗藏,未有行動,因此當時的涯國國主對無雙所能帶來的威脅與警惕已放鬆到最低點。結果無雙在紀良國招攬的死士與熊族武士的配合下,成功混進崇洋島。在躲過了海軍封鎖線的同時,無雙就擁有了徹底的軍事主宰權,輕而易舉地複辟成功。

    這其中,紀良國的貢獻居功至偉,無雙認其為亞父,拜為國相,掌涯國軍政大權,同時特賜陪座,從此見君可以不拜,坐於君王之畔。

    對於見君不拜這個封賞,紀良國堅決拒絕,不過從此以後,他就成為唯一一個可以坐在國主身邊與自己的國主商議朝政大事之人,是真正的一人之下,萬人之上。

    這刻無雙這樣回答,老國相立刻急了,他對崖無雙有大恩,又是他的幼年恩師,也是罕有的夠資格當面教訓和頂撞無雙的人,直接就道:“陛下此言差矣,天子家事既國事,怎可以兒女之由廢之?如今天下方定,正當以大婚之慶昭顯王恩,賜福於民,早生龍子,方可令國民安心。否則陛下一日無後……陛下,那叛賊次子依然在逃於外,若不早有儲君,只怕會予其趁隙反擊之機啊。”

    紀良國口中的叛賊次子,自然就是無雙的堂弟,按國家律法,如果無雙無後,那麼就算他今天推翻了他叔叔的位置,在他將來死後,他的這位堂弟依然有資格號召百姓擁護他,重回王座。無雙早一天成親,早一天生子,那麼別人的機會就少一點。

    就像當初紀良國隱忍暗處,圖謀來日一般,如今的政治場上的失敗者,又何嚐不是一樣?

    所以紀良國才要敦促無雙早早成親,只是無雙的心目中,一個曼妙的身影總是揮之不去,如果可以,他真希望自己這王後的位置,是屬於夜鶯的。

    一想到這,無雙就有些頭痛。

    做國主,真得是太累了。

    那許多繁複的宮廷禮儀他能努力去適應,那些陰謀詭詐的國家政事,他能努力去學習,但是要他把自己所有的私生活都貢獻出去,成為王位穩固的保證,將他的所有感情都一起奉獻,成為君權基石,他內心深處終究是極為抗拒的。

    如若可以,他希望能夠在心留下那樣一塊淨土,也因此,當紀良國在他耳邊絮絮叨叨說個不休,列陳納后一事,是於國於民皆為有利的大好事時,他心中的感觸卻是恨不得將這個討厭的老頭子一腳踢出去,好圖個清淨。

    可他終究不能,那是他的救命恩人,是他的老師,是他復辟的功臣,更是國家的棟梁……

    重要的是,他所說的一切都是對的,除了一點,就是犧牲的是他自己的感受。

    他終於開始明白,做一個王,是怎樣辛苦的一件事。他並不能真正事事順心,恰恰相反,他要操心勞力,並努力付出。他依稀記得自己在那天衝進海天宮,用手中的長劍指著他叔叔的額頭時,沒有看到多少畏懼,反到有一份卸下心中負擔的輕鬆。

    原來,這個萬人之上,真得不是什麼人都做得來的。

    或許,淺水清可以吧?

    用手指輕輕搓了一下眉頭,無雙道:“既然如此,那麼亞父說說,該納哪家女子為后?”

    紀良國心中一喜:“此番納後,當是一后四妃方為正統,至於王后人選嘛,目前有三個,一個是海路總領魏翔明之女,此女容貌端莊,秀外慧中,知書達禮,頗有大家風範。另一個則是內陸天務府府主左天聰之女,此女嬌巧可愛,聰明伶俐,琴棋書畫具皆精通,只可惜年紀略小了些。此外還有一個就是目前暫居宮中的,天風帝國翔龍副帥津業宏之女津津小姐。陛下若能納此女為後,則從此以後我涯國與天風帝國立成姻親。此番陛下復位,天風帝國出力良多,已多番遣人詢問津津小姐在此事宜,顯然也有意於此,而且陛下與津津一路同行,彼此熟悉,雖早先有所誤會,但如今也已冰釋前嫌,若能有成,必能恩愛。只是津津小姐性情跳脫,全無大家風範。為后者,當母儀天下,為天下女子之楷模,津津小姐的性情尚需磨練,似這般不修女儀,專舞刀劍,肆意宮闈,無分尊卑,實在是……有些不妥。”

    紀良國一邊說話,一邊偷眼看無雙的臉色,只是這位曾經的熱血少年,如果的海上霸主,面容竟沉靜的一言不發。

    看看無雙不說話,紀良國繼續道:“此外最重要的一個問題就是,如今大陸紛爭已起,淺水清雖所向披靡,但他們目前最強大的敵人,卻是尚未打過來的西蚩帝國。那些草原蠻族著實凶悍,當年沙思汗侵略中原,除我涯國依靠海上天險與無敵海軍守住江山外,幾乎無人能擋其鋒芒。但我國陸地面積雖少,卻總還是有些屬於自己的土地的,且是人口稠密之區,若西蚩人打過來再想保住,殊為不易。因此,是否要在此時與天風人結盟,還是拖些時日,看看局勢再說……唉,老夫也有些拿不定主意呢。”

    無雙心中冷笑,他當然知道,紀良國不是拿不定主意,而是早有主意,只是這刻要先探聽了自己的口風才行。

    紀良國是個聰明人,和大多數人不同的就是,他並沒有因為自己的護主之功就得意忘形,很多時候他還是很小心地揣摩上意,並不是事事都要逆他而行。

    無雙的手指在龍案上微敲了敲,想了一會才說道:“如果是這樣,以津津為妃當是合適之法。”

    “陛下英明,只是……”

    “只是不要有子?”無雙瞪著眼問他。

    紀良國心中一跳:“那到不必,只是最好有個先後之序。”

    紀良國的意思,就是先與王后有了太子,立下儲君之後,自然就不用擔心將來自己和津津的孩子會成為國主。否則將來誰能保證天風帝國不會以此為由,吞並涯國。結為姻親的目的,是為了借用強大國家的力量,而不是給對方吞並自己的借口。無雙很明白這一點,也只能默默點頭:“那就四妃之首吧,總不能虧待了她。”

    “是,那……津津小姐那邊……”

    “朕去跟她說,問問她的意思。”

    “陛下英明。”紀良國擦了一把頭上的汗。這位津津大小姐當真是位惹不起的主,自進宮以來,就整天和宮女太監廝混一起,有時候還對侍衛們稱兄道弟,每天沒事就打拳練招。她父親要她護送無雙回國,結果卻是在完成任務後不許她回來,要她做為特使留在那。她一個女孩子哪習慣這樣的生活,每天無事都要生出三分事來。

    涯國海天宮雖是王宮主殿,但是還有兩處行宮,一處是行宮王船,也是目前大陸唯一的真正水上行宮,還有一處就是內陸行宮。其實大部分時候,涯國國主都是在陸地行宮處理事務,畢竟那是涯國人口的集中區。因此也有人說,海天宮其實是三宮合體,僅僅一個崇洋島上的海天宮,還不夠資格列為十大名宮之一。

    而這位津大小姐來到崇洋島後,每天嚷嚷著就是要去兩大行宮玩耍,全無特使模樣,令所有人都大為頭疼。

    以她的性子,如果要讓紀良國去說:“你嫁給我們國王做妃子吧。”沒準當場就能挨一巴掌。不過要是無雙去說,事情就不一樣,老東西老奸巨猾,他看得出來,津津對無雙,其實是頗有好感的。

    “對了,麥加那邊戰局如何?”無雙想了想又問紀良國。

    紀良國忙回答:“由於淺水清未在九龍灘登陸,因此我們為他做的準備全然派不上用場,不過前兩日得到的消息,是淺水清已經打敗了塔蘭,在千穀城一帶大獲全勝,麥加國內幾無良將,兵員嚴重不足。北方獨立領適時進攻,估計已經兵臨加什城下。那是麥加如今唯一的防禦堅固之地,拿下此處,再一路南行,麥加大半國土,只怕將淪陷其手。”

    說到麥加土地,紀良國心中也是眼讒無比,那畢竟是大陸糧倉,土地豐沃,誰能得了瀾滄江三角洲,就再不用擔心自己的國民餓肚子了。對於涯國人來說,糧食可是比魚貴多了。

    “這樣啊……”無雙微微思索了一會:“如果能拿下此地,我涯國必將實力大增。”

    “可惜天風帝國和北方獨立領都不會接受這一點。”

    “是啊。”無雙也不由歎息起來。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外面突然有人通報:“陛下,天風帝國淺水清有特使求見。”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三章 陰險的盟友(下)


    一路張望著走來,詭八尺不停地發出“哇,姬姐姐,這好漂亮啊!”的歡呼。

    這是他第一次出海,來到崇洋島時,就為海天宮的氣魄所傾倒。

    淺水清出征時,將雲霓,姬若紫,詭八尺等人都留在了藍翎海岸,他既不願意讓她們去風雪宮做人質,也不願意她們回寒風關。除鴻雁和水中蓮回去之外,其他人皆滯留於這,一方面可以最快速度等到淺水清的消息,一方面也可監管這的船廠製造。淺水清建船廠,可不是為了只用一次,他要借此地建立一只龐大的海軍。

    不過他最初的目的,卻是如果有一天真和蒼野望完全反目,他萬一失敗,也可以借此揚帆遠遁。

    多年來的戰事早教導了他一件事--永遠要為失敗做好準備。

    由於采用的是信鴿傳訊係統,因此盡管天風帝國的訊息無法及時送到淺水清那,但是藍翎海岸卻可以收到淺水清送回的消息。從決定了出兵擋住回師的麥加軍的那一刻起,淺水清就密令姬若紫立刻派人坐急風快艇前往崇洋島,去找涯無雙。只是他也沒想到,姬若紫竟然會帶著詭八尺這個小不點過來。

    “姬姐姐,有件事我不明白。”詭八尺昂著頭問姬若紫。

    姬若紫笑道:“你是不明白,為什麼你師傅要派我來做特使對嗎?照理來說,他那離涯國更近,若由他直接派人的話,可以更早的趕到這才是。你憋了這一路,一直想問,也難得能忍到現在。”

    詭八尺摸摸腦袋不好意思地笑:“真是什麼都瞞不過姐姐,只不過我之所以疑惑,還有一個原因就是為上者不做無用之功。姐姐在朝中無官無職,此番前來,只能代表師傅本人,而不能天風帝國。但是師傅要姐姐與無雙哥哥談的事,卻又與帝國大業有關。如此看來,有些公私混淆,姐姐此番出使,其實是有些名不正言不順的。師傅雄才大略之人,不當犯這種錯誤才是,那麼想必暗中另有盤算。只是師傅給姐姐的那封信,我也看過,實在沒看出有什麼特別吩咐,百思不得其解。姐姐曾讓我凡面對問題當先自己考慮,可我考慮了一路,也沒找到答案。眼看著如今要見無雙哥哥了,只能先問姐姐。”

    姬若紫輕敲了一下他的小腦袋:“你現在竟是越來越懂得多了呢,你師傅另懷心思,竟也被你看了出來?”

    “那是,你別忘了我還有一個老師可是驚虹丞相呢。”

    “嚴真平對你到是不藏私。”姬若紫無奈苦笑,詭八尺也算是得天獨厚之人了,先後有兩個鼎鼎大名的師傅教導他,又長期跟隨自己,他本人又聰明伶俐,好學不倦,可以想像,假以時日,必然也是傑出人物。這一點,只要看如今詭八尺提出的問題就可以想見。

    要是換了兩年前,像他這樣的小孩是絕不會提這樣的問題的。

    然而對於詭八尺的這一問題,姬若紫也很難回答。事實上,淺水清只是要她親自走一趟涯國,並沒有對她做任何特別交代,然而隱隱地,姬若紫能感覺到淺水清心下隱藏的另一份含義。只是淺水清不說,姬若紫便只能獨自揣測,或許有些事情,只有在見過無雙之後才能明白。

    這刻她微微皺了皺眉頭,姿容分外動人,輕歎了口氣說:“八尺,你切記住一句話,很多時候人們做事的方式,取決於他所處的位置,若你想真正明白你師傅到底想什麼,你當先把自己放在他的位置上好好考慮。”

    這句話用現代語言來解釋,那便是屁股決定腦袋的最好翻譯,姬若紫用另一種方式回答過詭八尺後,才悠悠道:“你師傅是個重情義的人,但是很多時候,情義與國家大義之間交相矛盾。所以有些事,他雖想做,卻終究不適合自己來做。他甚至對我也不願說明,卻又期盼我能理解,他的這份心情,你可明白?”

    詭八尺眨巴了幾下眼睛:“姐姐的意思,師傅有什麼打算,會對涯國不利,卻又不願傷害無雙哥哥?”

    姬若紫無奈苦笑:“未必是不利,只是交易的對像有所差別。正如你所說,我此番前來,名是代表天風帝國,暗是代表你師傅個人,而對涯國來說,這將是一個兩難的選擇……你師傅他是不想為難無雙,卻又不得不為難,所以他也很矛盾啊……好了,黃門官已回,不要再隨意聒噪,進了這海天宮,你就沒有那個無雙哥哥,只有無雙陛下了。”

    “是,八尺明白了。”

    ……

    “告訴我,為什麼我涯國要出兵和西蚩帝國作對?這對我涯國有什麼好處?”

    禦花園,無雙和姬若紫相對而坐。

    “西蚩人打過來,對誰都沒好處。中土大陸已是一片亂局,再不抱成團共抗強敵,只怕未來這片土地上,就真成了蠻人天下。無雙陛下,到時候只怕涯國的日子也不會好過吧?”

    崖無雙卻只是淡淡一笑:“我涯國的日子何曾好過?若論領土,涯國只是一個海島國家,領土四散,聚島成國。在陸地擁有的土地面積,甚至不及海島領土的四分之一。就算如此,每年也不知有多少國家覬覦我涯國財富,年年都要過來打一番秋風。北方獨立領要我們給好處,麥加人也要,甚至連極北雪地也常有人在我陸地領土肆威作福。對涯國人來說,僅僅是為了保住天務府,海務府和成務府三府之地,涯國每年就要付出大批黃金白銀。如今西蚩人強攻大陸,他們對海上領土全無興趣,不可能對我涯國根本產生動搖,最終的結果,也無非就是如其他諸國一般,要番好處就離去,對涯國來說,也就是換個強鄰罷了。涯國若不出兵,充其量損失大陸三府之地,可若出兵,卻可能引致西蚩人的全面報復。涯國彈丸之地,全靠一汪大海相阻。以前沒人能拿下這片土地,那是因為不值。可要是真激怒了西蚩人,或許他們可以不計後果,不慮損失,全力以赴對付我涯國,到時候我涯人又何以相抗?”

    說到這,崖無雙苦笑道:“不是我不願意幫天風,幫將軍,只是明哲保身罷了。”

    姬若紫怔怔地看著崖無雙,他沒有想到無雙會說出這樣一番話來。

    原來那個曾經的熱血少年,真得已經長大,成熟,考慮問題再不像以前般單純,衝動。他現在是涯國的國主,首先要考慮的,就是涯國子民的安危。西蚩人縱橫大陸又如何?只要涯國人不過分觸怒他們,那幫草原蠻子的確沒有必要為了幾塊海島還大興土木,建船廠,造艦船。一支強大的水師力量,沒有十幾二十年是休想發展完善的。

    在來到這之前,姬若紫還曾經奢望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服崖無雙出兵,但是很顯然,在曉之以理方面,她已經失敗了。崖無雙有足夠的明哲保身的理由,涯國人因其弱小,從來都飽受鄰國欺壓,對他們來說,誰做他們的鄰居,都沒有太大區別。而由於他們的主要領土集中於海島,也不擔心國破家亡的命運,所以更不會去冒險出兵,承受未來可能遭遇到的西蚩人的憤怒。

    這也就是為什麼,當初淺水清情願收服海盜,冒險穿過風暴海,也不願意請求崖無雙的幫助一樣,因為他知道,從涯國的利益考慮,出兵不適合。無雙能答應為淺水清提供一個物資基地,已經是最大的幫助了。

    溫柔地看著無雙,姬若紫突然伸出手來,撫摩了一下他的臉,此時花園無人,只有他二人和詭八尺在坐。這個動作來得突然,又曖昧無比,弄得無雙也是一怔,就這樣任由姬若紫的手滑過自己的臉龐,滑膩無比,姬若紫柔聲道:“你真得成熟了,長大了,是姐姐小看了你……”

    “姬姐姐……”被姬若紫一句溫柔的話語嚴重刺激到了的無雙突然心神一顫,原本已經鞏固的心防終於在這刻打開了一道缺口。

    自他登基這些時日以來,為了做一個好國主,為了不辜負自己臣民的希望,他再不敢讓自己如以往般任性仗義。很多時候他想做一件好事,可一但變成政令頒布下來,往往就會變成壞事。

    記得登基之初,為了造福百姓,他下令削減稅賦,結果大臣們一致反對,他不顧反對一力推行,卻導致國庫收入銳減,其後不久,群臣抗議,再這樣下去,只怕國家連軍餉都要發不出了,他萬般無奈只能恢復以往稅入。為了節儉開支,他也曾下令王宮裁減人員,去掉一切冗雜事務,卻再次遭到反對,理由是國主節儉至此,臣子何以自待?那意思就是當君主的若也過苦日子,涯國眾官員只怕就沒法過日子了。到時候群臣離心,他這個君主的位置也保不住。

    很多想做的事情終究做不到,很多看起來簡單的事一旦施行起來卻變得複雜無比,無雙漸漸明白,自從登上這個位置以後,很多事就再由不得他做主。在這個人性大染缸,他不能不成長,不能再如以前般逃避命運。

    也因此,當他得知姬若紫前來的時候,他擺出的是一副公事公辦的態度。

    因為他害怕,怕自己又如以前般犯種種錯誤,做出有害於國家的蠢事。

    可是他好不容易裝備上的這冰冷外殼,這一刻卻被姬若紫那溫柔的一觸,擊得粉碎,無雙怔怔地看著姬若紫,喊了那一聲姬姐姐後,終究再說不出話來。

    就算是再怎樣的冰冷心腸,終究不能就此將曾經同甘苦共患難的日子盡情拋卻……

    姬若紫輕輕握住無雙的手,柔聲道:“你有你的顧慮,我不怪你。當初水清需船運兵,就是看到了與你同樣的問題,因此才不願給你出難題。可是這一次,他之所以敢提出要涯國出兵,卻是真正為涯國有過考慮的。”

    “姐姐為何如此說?”

    “如今的局勢,麥加已經注定要完蛋,但是戰後的利益分配,卻因為西蚩大帝國的威脅而出現問題。北方獨立領那幫強盜想要趁火打劫,與水清簽訂了協議:麥加國土,誰打下的就歸誰。可是麥加軍還有六十萬主力尚在,此時就談分贓,未免為時過早。為大局計,水清不得不暫時接受北方獨立領的威脅,因為天風帝國面臨的形勢,很顯然比北方獨立領更加糟糕。可是同樣的,北方獨立領也要面對西蚩人,他們也不可能對這批草原惡狼全無顧忌。因此他們一方面借西蚩人以威逼水清,另一方面也在全力戰備,準備與天風帝國密切合作,共抗強敵。在這種情況下,誰最不怕西蚩人,誰就有資格得到麥加的土地。而涯國,便是最有資格的。”

    “姐姐的意思是……”

    “水清並不打算要你出兵抵抗西蚩人,憑心而論,涯國的陸戰兵力,也不值得他多費心思。但是涯國完全可以與天風帝國結盟,然後以同樣的理由攻打麥加。如今的麥加內部空虛,涯國若出兵,可輕而易舉地撈取大量實地。誰打下的城市,就歸誰所有,這可是北方獨立領的人自己提出來的。到時候涯國若占了麥加半壁江山,只怕北方獨立領的人也沒辦法。所以,這便是涯國一舉壯大的大好時機。”

    要說不心動,那是假的,崖無雙看著姬若紫的眼神也充滿了敬佩。

    姬若紫繼續道:“此外麥加的地理情況,可以說是水道縱橫,水陸兩軍配合作戰能力極強。北方獨立領與天風帝國都是陸強於水,因此在攻打麥加時,總是受製於此。但是涯人卻擁有強大的水師力量,見慣了大風大浪,再打這種河灣水戰想來也不是難事。三桅龍帆或許還會受水面狹窄的限製,鐵甲艦與炮艦卻可以在麥加水域橫衝直撞。水清已將麥加大部分抵抗兵力消除,此時的麥加國內,就如不設防一般,誰的速度快,誰就能占先手之利。北方獨立領依仗兵力,強攻加什,可那畢竟是麥加最後守衛森嚴的地方。此種做法殊為愚蠢,卻正給了涯國機會。你們大可以利用水路之便,放過難打的城市,一路只圈實地,待到獨立領的人拿下加什,回頭再想圈地時,會發現為時已晚,麥加已入涯國袋中。”

    不得不說,姬若紫拋出的這份誘餌,的確是令無雙心動不已。

    盡管涯國依靠海上天險,可保國家不失,但他們從來也沒有放棄過對土地的向往。如果真如淺水清安排的那樣,那等於是將大半個麥加送到涯國人手中。

    不過也正因此,崖無雙才無奈苦笑:“這樣一來,北方獨立領會恨死我們了。這是典型的虎口奪食啊。”

    “可他們不敢。有水清支持你,有西蚩人威脅他們,就像他們威脅水清一樣,你也同樣不用擔心北方獨立領的報複。待到將來戰事結束,你將麥加之地統合完整,涯國實力大增,就算將來天風帝國不再幫你,憑涯國一己之力,你也不用擔心對付不了北方獨立領。就算你們真輸了,憑借恩賜海,你們也不用擔心國破家亡的命運會降臨,既然如此,你又猶豫什麼呢?”

    是這樣嗎?只是如此一來,自己終究還是要把涯國綁在天風帝國的戰車上了吧?天下哪有只撈好處的事。然而涯國若想強大,這又的確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無雙在心中苦笑,淺水清一直都是那樣,拋出一個你不得不接受的誘餌,讓你心甘情願地跳入他為你準備的圈套中,哪怕對自己的兄弟,亦是如此。

    可如果不是這樣,他也不是淺水清了。

    完全可以想像,要是淺水清真得派人衝過來對自己說,兄弟我有難,你過來幫我吧,那自己會接受嗎?

    他不知道答案,但他可以肯定,自己到時面對的是一個兩難的選擇。

    如今淺水清幫他把所有的路都鋪好了,所有的問題都為他分析過了,所有的利益與風險甚至最後的退路都為他考慮妥當,而不是只用兄弟感情來套他,為難他,反讓他在做抉擇時方便許多……這個人,其實還是處處都為他考慮的。

    崖無雙只剩苦笑了:

    “姐姐說得很對,只是茲事體大,尚需和朝中眾臣商議,姐姐既然來了,不如就先住幾天吧,正好津津一人在此,冷清孤悶,姐姐也好去陪陪她。”

    “是津帥之女津津小姐嗎?”

    “正是。”無雙回答,猶豫了一下,他對姬若紫道:“我已經準備納津津為妃,兩國聯姻,永結同盟。至於出兵之事,還需再議。就先這樣吧。”

    原來是這樣啊,姬若紫苦笑了一下:“那麼,如果我告訴你,夜鶯落海失蹤一事,你當也不會太過著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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