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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天風 作者:緣分0 (已完成)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四章 機密(1)

“你說什麼?”無雙砰地跳了起來,先前還努力維持的國主形像,這一刻蕩然無存。

    如果可以,姬若紫是絕不想用夜鶯來刺激無雙的。

    她知道無雙對夜鶯的感情,可是她更知道出兵乃國家大事,不是輕易可以決定的。不管崖無雙怎麼想,涯國的一眾臣子們對於出兵麥加都會有著重重顧忌。這幫在權力場上打滾的家夥很清楚一件事:一旦涯國擁有了麥加,就意味著給予了西蚩人攻擊的目標與方向。野心勃勃的西蚩人絕不會放棄這片黃金般的土地。今天的利益,可能會成為明天的絞索,涯國人勢必要思想想後。

    然而她沒有時間一一對付,不像在聖威爾,她可以遊刃有餘在群臣之間,在這,她必須盡快的解決此問題,因為淺水清已經開始率部南下了。

    必須在麥加軍主力部隊全線敗亡之前,促成涯人出兵,製止北方獨立領的擴大野心,同時將三國統一成一個完整戰線。

    這就需要無雙以絕對的魄力強行下達命令,而非先前的與群臣商議。而且有了涯國水師的幫助,未來戰爭,淺水清的勝面也的確又大了幾分。

    無雙離去了,顯然是心掛夜鶯安危,決意出兵,一方面算是回報當初天風帝國和淺水清對他的恩情,另一方面也可方便尋找夜鶯。如果夜鶯還活著,那麼理論上來說,她最大的可能就是去麥加。

    望著那匆匆的背影,姬若紫若有所感,她悠悠道:“如果有一天,雲霓也失蹤了,想必水清也會這樣不顧一切吧?只不知那失蹤的若是我,又會如何。”

    詭八尺笑道:“姬姐姐你就不要杞人憂天了。當初你在楓國遇刺重傷的時候,師傅可也是天天擔心的睡都睡不好呢。”

    “可他終究能夠壓製自己,繼續做自己該做的事,對嗎?”

    詭八尺回答不上來。

    姬若紫:“無論是我還是夜鶯,終究還是他能壓製得住的感情,可是雲霓卻是他生存的全部動力。若她有絲毫危險,那或許你看到的便不再是冷靜,而是狂怒了。沒有人能真正克製自己的全部感情,能夠做到,只因那感情尚未到位罷了。”

    詭八尺嘟囔:“你們大人的感情真複雜,有些事,何必要理得如此清楚?我只知道師傅是關心你的,這便夠了,若一定要分個上下,那豈不是庸人自擾?但凡人與人在一起,總有親疏之別,總要讓自己做他人生命中的第一,也未免太難太累。”

    姬若紫聞聲一震,驚奇地看著詭八尺,半響終究笑了起來:“好你個小東西,今天竟教育了我一番。不過你說得很對,我大可不必如此自薄。好了好了,你知道姐姐為人的,能在你師傅心中有一席之地,已當滿足。”

    說到這,姬若紫對詭八尺道:“你不是奇怪為什麼你師傅要派我來這,而我又偏偏帶你過來嗎?看你也的確懂事許多,我便告訴你原因。你師傅讓我來此,還有一個目的。”

    “是什麼?”

    姬若紫纖手一指遠方:“這個目的就是它。”

    ……

    衝島。

    這是崇洋島的一個衛星島,像這樣的衛星島,在這片海域中還有很多。它們就像是眾星拱月般將崇洋島拱衛其中,但是每一個島嶼,又都有著屬於自己的作用。

    而衝島,它的作用只有一個--這就是涯國的戰艦建造主基地。

    衝島船廠,是涯國國內最大也最重要的造船基地,在這大約有八萬人負責船只的製造、修理和改裝。在衝島上,只有兩種人,一種是工人,一種是監督工人施工的管頭和士兵。但凡進入船廠勞役者,一律都是終身服務,也就是說,只要進了這個船廠,就永遠不得踏出此島一步。

    八萬工人中,大約有一大半是來自各地囚犯組成,少數的則是一些饑寒所迫,無奈賣身的平民。因此衝島船廠還有一個名字,就叫苦役島,進了這的人,能夠擁有的就只是頭頂那片蔚藍的天空。

    衝島的防衛可以說極其嚴密,島外是不間斷的巡邏艇來回梭巡,水下則有凶猛的巨鯊遊弋。衝島方圓十里,不允許打魚,一應供給全部由島外提供。島上外圈是三步一崗,五步一哨,內圈則是高大的鐵絲高牆,一層接著一層,其防禦嚴密程度更甚過海天宮。

    用涯國人的話來說,涯國的國主換一兩個沒事,涯國賴以稱雄的海上本錢不容有失。

    這,可以說是涯國人的核心機密所在。無論是三桅龍船,還是鐵甲艦,又或炮艦的建設,都在此地有專門的船塢和建造工程師。這些工程師擁有崇高的地位,是少數享有特權可以外出散心的人物,但凡出行卻必定帶著大量的護衛士兵。

    姬若紫的手,此刻正指向這。

    當姬若紫看到淺水清指名要她親自來一趟涯國,卻又不說明為什麼時,她心中就有一種感覺--淺水清想要涯國人的龍船設計圖紙。

    別人不知道,姬若紫卻很清楚一件事----當年攻打止水時,淺水清得到過一張海圖。這張海圖,指名了在這個世界上還有一片人跡罕至的大陸。以淺水清的脾氣,他想必一定很想去那看看。否則他何必花費如此大的力氣建設船廠打造船只?至少在完成海上大運兵後,他就可以停下這一切,但事實卻是,他命令楚鑫林繼續在這秘密施工,且要加大投入力度。

    很顯然,他有著更宏偉的遠大目標。

    然而要論造船技藝,再沒有誰能和涯國相比,他們擁有的三桅龍船也是唯一擁有超長續航能力的戰船,是唯一擁有在冷兵器時代,憑借簡單木製戰船就橫穿大洋能力的國家。只是一直以來,涯國人的注意力都不在遠渡重洋上,他們對海的渴望停留在取食的基礎上,而非尋找新的大陸,此外他們也沒有新大陸的海圖。因此他們的三桅龍船雖有實力卻從未創造過遠渡重洋的壯舉。

    而淺水清卻沒理由不想得到涯國人的造船技術。

    姬若紫很清楚一件事,哪怕淺水清和無雙的感情再好,他也可能答應把涯國人的造船技術給他們。甚至是夜鶯過來,都做不到這件事。無雙可以把自己的命給夜鶯,給淺水清,卻絕不可能把涯國賴以生存的家底送人。但是既然無雙不能贈送,姬若紫就決定自己來拿。

    姬若紫不知道淺水清是否有此想法,但是她相信,在淺水清的潛意識,他一定想這麼幹,只是卻苦於兄弟感情,不好付諸實際行動。這就是為什麼淺水清讓姬若紫來出使的原因,或許他的目的,只是想讓姬若紫請無雙稍微派幾個專家傳授有限的造船技術,但是在姬若紫看來,要想在未來的日子,在大海中肆意馳騁,那就必須得到全部。

    這些日子她在藍翎海岸,眼看著工人施工,卻因一再苦於缺乏先進的技術,無法製造出抗風浪性更好的艦船而叫苦不迭,再想到淺水清渴望中的理想,未始就不把那遙遠的新大陸做為自己最後的保命港灣,在這戰亂時代,一旦真正敗給西蚩人,或許就只有那片新大陸才是他們最後的幸福之地。

    在這種情況下,為人為己,姬若紫都已經下定決心要得到涯國的造船技術。

    有些事情,男人下不了決心,就讓女人來幫他下吧。

    ……

    “姐姐,你不是在開玩笑吧?”詭八尺登著大眼望著遠方的衝島。

    “這就是我為什麼要帶你來的原因。因為只有你,才有資格,有理由,登上那片島嶼。”姬若紫冷冷道:“我這次出使,帶來不少死士,他們絕對會聽我所命。但是他們再不畏死,也不可能衝進船廠。必須有人進入船廠,取得圖紙,然後將它們帶出來。”

    “為什麼我就能進去?”詭八尺不明白。

    姬若紫輕輕一笑:“因為你還是個孩子。八尺,你才十五歲,連當兵的年齡都沒到,在很多人眼,你還只是個孩子。你這樣的孩子,貪玩,任性,那是很正常的事。你又是淺水清的徒弟,他人自然要給你些面子。別的人要進船廠,可以說是另有圖謀,但是你要進去,就只能是好玩。在他人眼,你就算去了船廠,也未必看得懂什麼,記得住什麼。就算是那最高的機密在你眼前使用,你也未必能看明白,更別說帶回來教工人了。沒人知道在藍翎海岸的這段時間,你其實也一直在跟著工人學造船。沒人知道你一個山野孩子,其實已經學會了遊泳,而且泳術極佳,更沒人知道你的記憶力其實很好。而且你沒有發現嗎?你其實是個很會討人喜歡的孩子,你不會隨意調皮,能理解大人的話,很多時候還能幫大人的忙,你還曾經是個小英雄,深受士兵的喜愛,所以你走到哪都會受歡迎。你問的問題,別人會回答,你可以裝什麼都不懂,瞎問一氣,然後在暗中記下自己需要記住的內容。出兵之事,乃是涯國大事,無雙就是再如何力排眾議,要調動兵員也總還需要些時間。這段時間你可以天天呆在船廠,想去哪玩,就去哪玩。就算你得不到圖紙,也可以回來後把自己知道的核心機密記下來。能帶回去多少內容,就帶回去多少。你聰明伶俐,又善於機靈詭變,總能想辦法得到相當多的內容,就算不是全部,想必也相當可觀。再加上我們自己的建造工程師加以鑽研,想必到時候再造出來的艦船比涯國也差不到哪去了。退一萬步來講,哪怕是你的行動被人發現了,你也不會有任何危險,因為無雙絕不會留難你。你說,你不去誰去?”

    詭八尺呆呆地看著姬若紫:“姐姐……這是師傅的意思嗎?”

    姬若紫搖頭:“八尺,我老實告訴你,這是我自己的意思。我知道這樣做的後果,一旦被發現,你會有危險,和涯國的關係也會出問題。可是你要知道,西蚩大帝國來勢洶洶,諸國聯盟內部不穩,爭權奪利,你師傅雖是天縱將才,奈何他有一個最大的問題,就是始終缺乏最高統兵權。陛下是不會把天風帝國任何一個軍團交到他手上的,在這種情況下,他想贏格龍特那是千難萬難。所以我們必須為自己準備一條後路。而要想找到一條真正可靠的後路,就需要一支龐大的能夠遠渡重洋的艦隊。八尺,現在你明白了嗎?你肩上的責任重大,你師傅,你雲霓姐姐,還有其他的各路將領,你所關心的人,包括你姬姐姐我,這最後的生存之路,可能都在那簡單的圖紙之上。我們必須要有所準備。”

    詭八尺輕輕點了點頭。

    若是換了旁人,面對這樣的重擔或許會嚇得站都站不起來,只是詭八尺這兩年來經歷非凡,兩年前就曾經幹過坑害山狗,調換信鴿及刺殺嚴真平這些大事,如今再給他安排一個偷竊涯國造船技藝,到也不算什麼。小家夥腦子轉得也快,姬若紫的命令一下來,他立刻道:“要做到這一點,怕是非得有個人幫助不可。”

    “誰?”

    詭八尺眼神一眨,露出無限狡黠:“當然是涯國未來的王妃,津津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五章 來自草原的威脅


    西風大草原從嚴格意義上來講,其實並不是一個草原的名稱,而是一個統稱。就好像我們稱呼蒙古草原一樣,但事實是蒙古有很多草原。西風大草原也是如此,它是整個觀瀾大陸西部草原的總稱,在這片廣袤的區域,同樣有城市,荒野,戈壁,山川,河流,湖泊,盆地等等諸般地形。當然,占據絕對優勢地位的依然是那片一望無際的青青草原。

    西風大草原的生態環境,是典型的地廣人稀,走在大草原上,放眼處,除了那延伸到天邊的綠地外,只有極少數的草原氈帳成為其中的點綴。這天空蔚藍如海,白雲潔淨無暇,一切是那麼的和諧、自然,構成了一幅立體的油畫。

    偶而,油畫中也會有成群的牛羊馬匹,在畜牧人的帶領下尋找水草豐盛之地。

    草原人喜歡自由自在的生活,他們飲食起居都充滿了遷徙民族的特色,每年的春冬季節,都要隨著畜群而遷移各處。因此他們沒有固定的居所,不會建造石料房屋,那種可以隨時拆卸的氈帳就是他們可以移動的家。在這種遼闊環境下成長起來的草原男兒,大都豪爽霸氣,他們的音樂寬廣,性情直率,感情渾厚,具有典型的粗獷風格。

    由於草原資源的貧瘠,使得草原遊牧民族中有相當一部分人不得依靠劫掠生存,劫掠與殺戮控製了草原人的人口發展,使其與草原資源環境的供給形成一種微妙的局勢,這就好比狼之於羊的關係。可以說千百年來,草原人都是在這種條件下生存發展起來的。

    然而當草原上的一些有識之士意識到,長期如此下去,草原人只能在無盡的內爭中消耗自己的力量時,他們開始嚐試用更強大的武力組織各民族部落,建立起統一的國家,發展城市,草原的生存形態立時得到了改變。

    和平安逸的環境帶來的是人口的增長,草原有限的資源無法供應更多的人生存,內爭不復存在,劇烈的資源矛盾逐漸凸顯,解決的方法只有兩個--一,擴大資源供應,二,對外轉嫁危機。

    在這種情況下,西風大草原上所有人民族做出了一個共同的選擇--對外掠奪,轉嫁危機。

    於是就這樣,草原人幾乎每年都要衝出草原進行一定程度對外攻擊,從附近的國家城市掠奪到大量的生活資源和戰爭資源,以滿足自身的需要。然而隨著種群的擴大,草原人的需求也極劇增加,僅僅是犯邊侵略,打些野食已經無法滿足自身的龐大需求,而一些身居高位的部落首領的胃口也正在變得越發貪婪,於是更大的需求便提上日程--全面占領那片大陸最繁華的地區。

    這種來自於自身需要的侵略行為,是一個民族在發展壯大的過程中必不可少的內部需求,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即使再英明的君主,也無法遏止國家族人的這種渴望。面對這樣的情況,觀瀾歷史上最大規模的一次草原大侵襲,就在當年赫赫聲名的沙思汗大帝的率領下開始了。這可以說是冷兵器時代的第一次世界大戰,幾乎牽連了所有的國家,多少英雄名將在阻擋這次草原大侵襲的戰鬥中隕落,而草原人強悍的聲名也由此打出。

    他們一路殺出草原,衝進繁華的農業城市,大肆掠奪珍稀商品,流連於那片文明世界的美好繁華之中,久久不願離去。然而最終,他們被大陸各國聯合出手而打敗,在損失了數以百萬計的精英士兵後,草原人被迫回歸草原。由於大草原地廣人稀,物資貧乏,各國無人稀罕這片領土,且自身傷亡慘重,因此未做更大程度的追擊剿滅。而就在這種情況下,草原人就像一群蟄伏的狼,他們在暗中舔好傷口,死死窺伺著周邊各國,靜靜等待著卷土重來的機會。

    而如今,這個機會終於來了。

    ……

    天風歷110年,11月4日,西蚩大帝國宣布對天風帝國用兵,並向楓,丘,亞提三國提出借道請求,遭到拒絕。

    11月5日,僅僅隔了一天,早在數年前就做好了各項征兵,調兵,動員,儲備等多項戰爭準備工作的西蚩大帝國悍然宣布將強行從三國進入大陸。凡有阻攔者,一律視為西蚩敵人,滅之。

    11月8日,西蚩帝國大元帥格龍特沙庫而倫發動八十萬大軍,從三路進攻三國。其中右路軍二十萬,由帝國八駿之首,沁珠旺沙庫而倫負責,在下達了刺殺季狂龍的任務之後,他於當夜就匆匆返回,再出現時,已經是帝國領兵大將。左路軍二十萬,負責攻打亞提,由帝國八駿中的控達拉負責,中路四十萬大軍,則由格龍特沙庫而倫親自坐鎮指揮,一路強攻楓國。

    11月18日,僅僅過了十天,沁珠旺已連續打下丘國六個城市,可以說平均每兩天就下一城,其中大半部分的時間還得花在趕路上,其進攻速度神速無匹。

    11月22日,控達拉率領的部隊也已經全面攻入亞提。兩個國家被西蚩大帝國打的叫苦不迭,求急通告以每天一封的速度發展到每天十封,不停地呼籲各國立刻休止戰火,共禦強敵。

    11月26日,格龍特中路大軍中的十萬先鋒隊,也打到了楓國陽光城一帶,距離楓國國都楓葉城,快馬兩日可到。楓國國事全面告急,各地兵馬紛紛回撤,誓死保衛國都楓葉城。

    照此速度下去,西蚩大帝國很有可能在三個月內,一舉消滅三個國家,周邊四國將僅剩黎國一國。

    黎國人顯然也已經意識到了事情的危急性,此時此刻,再沒有興趣與驚虹人扯皮土地,相反,他們一再派出使者奔走各國,請求罷戰停手。尤其是聖威爾。

    塔蘭大敗之後,淺水清肆意縱橫,聖威爾以一國之力抗衡天風和北方獨立領,斯波卡約就算是天縱之才,也無力回天,聖威爾人終於有了求和的意圖。然而戰爭由來如此,只有勝利的一方擁有要求和平的資格,哪有失敗的一方提出條件的權力?

    聖威爾人要停手罷戰,天風帝國和北方獨立領都不願意。西蚩人要打過來,還得有段時間,趁此時機,咱們先把前面的舊帳了解清楚。至於楓丘等國提出的幫助請求,天風帝國也好,北方獨立領也罷,包括都市聯盟,驚虹等國,一個個都只給予最熱切的鼓勵,最空洞的許諾以及對西蚩人最強烈的譴責,就是沒有一兵一卒一粒糧食的實質性幫助。

    在蒼野望的眼,西蚩帝國雖然強大,但是整合了止水,驚虹等三國力量的天風帝國,實力未必就比他們差。再加上北方獨立領的幫助,這場戰爭到底鹿死誰手亦未可知。

    西蚩大帝國試圖借天風人這塊跳板入侵大陸,蒼野望又何嚐不希望借西蚩人的手滅掉幾個小國。楓丘等國一旦完蛋,到頭來得益的就是這場戰爭的贏家。無論是天風帝國也好,西蚩帝國也罷,兩大帝國交鋒,最終的結果就是勝利者擁有失敗方所有的戰利品。

    一般來說,一個強勢的國家要想入侵一個弱勢國家,總會面臨種種困難。其最大的一點難處,就在於名不正,言不順。這種本土心結,愛國精神,擁護自家君主的念頭,在任何一個國家都處於極其重要的地位。因此即使你擁有再強大的兵力,在打下一個完整國家之後,往往也要花費極大的心力去治理,面對的是各種各樣的麻煩,各種地方勢力的反撲,甚至包括外敵借此時機的侵入。只有在長時間的整合中,讓時間和高效的管理來衝淡原有國民的心理防線,才能完成最後的精神層面上的統一。這種統一通常不會出現在一代君主手,而需要二代三代君主共同努力。

    因此,一個國家要想對別國進行吞疆滅國的行為,最好的時機,就是期待對手方君主無能,刻薄臣民,剝削百姓,使得國內民不聊生的時機,在此時以吊民伐罪之名出師,則往往事半功倍,否則要想打下一地領土容易,長期占有卻是千難萬難。

    這也是為什麼天風帝國始終優先要統合大梁的原因,三國本是一族之人,在思想,文化等領域擁有極大的共通之處,對未來的統治擁有極大便利。止水積弱已久,百姓苦不堪言,因此天風帝國才能一戰功成。而驚虹相比之下,就只能先以屬國身份以待之,然後施行明獨立暗統治的策略,用時間潛移默化,最後水到渠成。

    而要想占領麥加,聖威爾,楓,丘等地,難度就會大上許多。至少在蒼野望有生之年,他不認為僅憑強大的武力就能完成統一大陸之策。

    然而觀瀾大陸戰爭的興起以及西蚩大帝國的入侵,既是西蚩人的機會,同時也是天風人的機會。當西蚩人打著消滅天風人的口號開始對大陸的侵略攻擊時,天風人也可以同樣的口號反攻,所有人的目的都只有一個--就是中部那些弱小卻又肥得流油的國家。

    借對方的手消滅己方阻力,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眾人面前,順利完成接管眾國的目的,這是赤帝與蒼野望共同的期望,但只可能有一個人完成或達到目標。

    也因此,面對西蚩人的強力進取,天風人的態度是一如既往地只管眼前,先打好目下的戰爭。整個大陸的格局,因此而變得撲簌離迷,令人難以看清局勢。

    而當大陸各國君主,正為西蚩人的進攻忙碌焦躁的焦頭爛額時,那位只是跺跺腳便讓整個大陸都顫抖的西蚩帝國大元帥格龍特沙庫而倫,如今卻正在自己的金紗帳內,與自己的幕僚將軍們分析著未來的戰爭局勢。

    ……

    “後方剛送來消息,陛下希望能在明年開春前,全面占領三國,三個月內徹底解決三國戰事。為此,陛下擬再派二十萬大軍襄助元帥,以震懾黎國,警惕其餘。”

    說話的,是帝國八駿中人稱毒蛇的布爾干,這個人長得瘦小,一雙眼神極其陰婺,怎麼看都不招人待見,卻是西蚩帝國中最為心黑手辣的一員戰將。他旁邊坐著的是一個披著大皮襖的禿頭將軍,叫隆,也是帝國八駿之一,赫赫有名的屠夫將軍,生性殘虐嗜殺。這刻正一邊奮力地撕扯著一大塊羊肉,一邊囫圇地往嘴塞,一邊含糊不清道:“陛下也太小心了,就這麼些垃圾,依我看,四十萬大軍就可全滅他們,何需再增兵。”

    草原上木材缺乏,各種木料用具並不多見,生性豪爽的草原漢子更喜歡直接用手抓肉,大碗喝酒,即便是外表斯文若書生的沁珠旺這樣的人物,也都有這樣手抓吃飯的習慣,因此也才會被大陸各國鄙夷為不開化的蠻夷。只可惜,越是蠻夷越是擁有強大的戰鬥實力,文明擋不住野蠻侵略,在這個時代,依然是勇武之士稱霸天下的時刻。

    “話不能這麼說,如今大陸內亂頻頻,才給了我們機會,很多人目前依然不清楚,我們到底是準備見好就收呢,還是打算一口氣打到底。所以有一些人,如都市聯盟等小國小城,依然保持著觀望態度。可如果我國進一步發兵,攻打黎國,諸小城,甚至包括驚虹在內,只怕到時候所有國家就都不會打得那麼熱鬧了。陛下和老丞相的意思,就是要在他們徹底反應過來之前,先一步將咱們的利益最大化。以盡可能小的損失,得到最多的資源,財富和土地。同時,盡量延長與大陸各強國作戰的時間,先穩一穩我們的占領區,然後再進行第二階段的進攻大計。”布爾干道。

    一旁的幕僚鬆干也點頭道:“布爾干將軍說得是,我們的敵人,不是一個兩個國家,而是整個大陸。要想拿下如此廣袤的區域,就必須想辦法將他們分而治之,然後以雷霆之力打擊一方。百萬大軍人數雖不少,但是相對整個大陸而言,也不算多。今後我們還要派出更多的部隊,更多的人民來占領,接管,控製這些城市。我看要不了多久,順著戰事進展下去,陛下還會更多的人來的。這二十萬大軍嘛,只是第一批而已。”

    “恐怕不是那麼簡單吧?我可是聽說,這次的援軍,都是其他各族部落出兵組成的,我西蚩族本部幾乎沒有派兵參戰。”隆冷哼道。

    草原民族部落眾多,盡管西蚩族是草原第一大種族,並建立了西蚩大帝國,但是帝國統治下的各小族,卻足有上百個之多。至於一些部落,更有上千之多。這一次西蚩帝國的出兵,差不多囊括了西蚩大帝國各大族的全部精英主力,但是一些小族小部落的士兵卻未有參戰。

    這刻隆這麼一說,氈帳內的幾名將軍同時哼了一聲:“還不是看我軍大勝,送回去許多戰利品,一個個就眼紅著要參加了。”

    這些小族小部落實力並不強,但勝在種群多,摻雜在一起,也能湊出數十萬部隊。這次來的二十萬部隊,全部都是這些小族組成,很明顯是打著大族吃肉,小族喝湯的打算了。

    對此,格龍特沙庫而倫到是沒說什麼。他坐在沙帳的最中央,想了一會,先是好整以暇地喝了口酒,才放下酒碗道:“戰爭,總是需要炮灰的。我們已經把前面好吃的肉都吃掉了,正剩下幾根骨頭需要有人幫著啃。既然有人現在願意跳出來幫我們去啃骨頭,又何必拒絕和生氣呢?觀瀾大陸的面積很大,帝國雖然部族眾多,卻也有足夠的地方分。大家不要把眼光之集中在眼下的這一畝三分地上,而要放眼未來。既然二十萬大軍將至,我們也不必過多怨言。這不是楓葉城尚未拿下嗎?就交給他們去打好了。周邊諸國長期受我帝國威壓,一個個早就窮得可憐,擠不出什麼好油水來。讓這二十萬大軍啃硬骨頭,吃殘羹冷飯,而我軍則集合實力,打後面的軟果子才叫更好。聖威爾是大陸中央之地,富裕之都,黃金之國,拿下那,才叫真正的發財。大家留點力氣,等到打聖威爾再使吧。”

    此話一出,眾將齊聲大笑起來。

    格龍特沙庫而倫的眼中卻閃現一絲警然,他的腦中蹦出一個人像,正是淺水清。

    如果西蚩大帝國進攻聖威爾,那麼和天風帝國,還有淺水清交手的時刻差不多也就要到了吧?對於這個在近幾年內接連滅國稱雄的大陸新戰神,他心中也油然升起一絲豪情。

    那一刻,他悠悠想道,就讓我格龍特,來終結你的傳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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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六章 治河


    “呼……嘿……”纖夫的號子在河面上呼喝不停,拉船的粗索在裸露的背脊上刻下一道道鮮紅的印痕。與他們的辛苦相對應的,是河面大船上傳出的“一,二,一,二……”的號子聲。大批的水手在鼓點節奏下奮力地劃槳,與纖夫一起共同努力,通過這段狹窄的河道。

    一艘又一艘戰船綿延成一條戰線,組成一條水中巨龍,在惡浪河中散發出自己威武的氣勢。

    惡浪河,麥加境內最凶名昭著的一條大河,它就像個脾氣暴虐的大漢,永遠都澎湃著凶猛的巨浪,肆意著血性的張狂。

    惡浪河險惡的由來,主要是來自於橫門峽。橫門峽是麥加國內頗為著名的一道峽谷。當瀾滄江以澎湃之勢進入麥加之後,在橫竹嶺一帶分出一道支流,這就是惡浪河的源頭地。從橫竹嶺分流而出後,惡浪河開始一路向東流進,在穿越橫山,七峽等地後進入橫門峽,最後流入三角洲下遊地區。在這段過程中,橫門峽與其下遊出現了一個分差極大的地質斷層,高低懸殊將近八百米,因而形成了橫門峽大瀑布。而原本寬闊的水道,也一下子窄到只有原來的三分之一,惡浪河水位暴漲,衝擊力陡然增強,原本就水流湍急的惡浪河到了這,驟然就變得咆哮不安起來。

    惡浪河因此而變得凶猛肆虐,幾乎每年的夏季,都要爆發一場巨大的水災,一路流經之地,房倒屋塌,田園荒蕪,可以說是整個麥加最為貧瘠最為苦難的地段。這其中,麥加中部是黑土區,也是糧食高產區,而西部則是沙土區,糧食產量有限。惡浪河經沙土區東流,屬於典型的多泥沙河流,每年大約會帶來五千萬噸以上的河沙。因此這的河床每年都在增高,水勢也年年增大,水災也一年大過一年。因此惡浪河一帶,缺乏糧食種植,卻在建築上頗有獨到之處。

    惡浪河一帶的建築設施,大都采用河底泥沙鑄就,一方面清河沙,一方面也是就地取材。他們采用特殊的燒製工藝,製造磚坯,建造厚實而高大的房屋,居屋選址大都在高坡地區,建築高大雄偉而各富特色。其中最有名的,就是麥加的沉沙城。

    站在赤龍號的甲板上,淺水清隱約已經見到了沉沙城那雄偉大氣的城市輪廓。

    自從決定了南下阻擊麥加回援軍後,淺水清帶著他的部隊就一路南行。他們沿途搜集船只,征調民眾,搜刮戰爭資源,然後一路急趕。大軍分成兩路,一路以寞子歐率領的騎兵隊為主,以清剿地面反抗力量為主要責任,一路則由淺水清親自帶領,走水路迂回前往。

    由於塔蘭的戰死,北方獨立領的進攻,麥加軍已經無心作戰,一路匆匆回趕。然而雲風舞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就此輕易離去。他和雲嵐以四十萬兵力苦苦擋住麥加六十萬大軍,打得辛苦無比,早憋了大半年的氣。如今自己的女婿建功,麥加軍國將不保,唯一的希望就在這支出擊的主力軍上,他若是不將這支隊伍拖死,留住在天風帝國的土地上,他也愧對天下雲家的名號了。

    因此盡管淺水清距離惡浪河遠比麥加軍較遠,但他終究還是能夠快一步來到這,並準備在此地布設防線,將麥加軍永遠留在這。

    盡管在人數上,淺水清的十多萬人再加雲風舞的部隊,比麥加軍還要少上一些,但在士氣,指揮,地形地勢等方面,他們卻占了絕對優勢。麥加軍如今群龍無首,塔蘭不顧一切趕回圍剿淺水清的惡果終於顯現,六十萬大軍仿佛遊兵散勇,戰鬥力至少下降兩成。在兩路夾擊的情況下,淺水清有絕對把握可以順利消滅敵大部主力。

    也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和他的部將們,心情終於能夠獲得難得的輕鬆。

    “過了沉沙城,就是鬆風峽,聽說鬆風峽地形險峻,風景極美,我都有些迫不及待想好好欣賞一番了。”

    說話的是孤遠影。他自幼跟隨父親,勤修兵馬的同時,也多讀詩書,對於觀瀾各地的名景大多知曉。惡浪河雖以風高浪險著稱,卻也因此才擁有一些特殊的壯麗景區。鬆風峽便是其中之一。

    “孤將軍此言正是,鬆風峽乃是惡浪河的一處天險所在,左是依雪山,右為河照峰。惡浪河從兩山之間流過,兩岸是高峰夾峙,水面是狹窄曲折,更有暗礁密布,凶險無比。可也正因此,才有得天獨厚,壯麗山河之一說。”說話的,是麥加降將高文。這個人其實祖上是天風人,早年做生意到了麥加,被麥加人俘獲,做了苦役。不過高文的祖上到也算聰明人,善於揣摩他人心思,與當時苦役營的長官頗為交好,沒過多久就做了那長官的貼身奴仆。在後來的一次苦役營叛變事件中,高文的祖上不顧自身安危,冒死救了自己的主子,終於獲得了特赦。後來那苦役營的長官獲得高升,高文先祖也跟著水漲船高,竟然就此發達起來,可以說是落於危難,起於戰亂。淺水清打進麥加之後,高文憑借自己天風人後代的身份,立刻反投淺水清,遂獲重用。

    要說到打仗,他不行,可要說到大陸地理地勢,各地情況之熟悉,他卻均能一一道來,也可以說是一個相當好用的幕僚。

    這刻聽到高文這麼說,淺水清到也來了興致:“我也曾經在書上看到過關於鬆風峽的形容,說是兩岸連山,略無闕處。重岩疊嶂,隱天蔽日。朝發橫門,暮到鬆風,其間八百里,雖乘奔禦風,不以疾也。春冬之時,則素湍綠潭,回清倒影。絕壁多生怪柏,懸泉瀑布,飛漱其間。清榮峻茂,良多趣味。每至晴初霜旦,林寒澗肅,常有高猿長嘯,屬引淒異,空谷傳響,哀轉久絕。”

    高文立刻笑道:“八百里不以疾,是古人多有誇張,整條惡浪河也無如此長度,不過順流直下,一路乘風破浪,卻是速度快絕,就是騎兵也未必趕得上這般速度。只是一路暗礁每多,若真要橫衝直撞,只怕縱是鐵船也要撞散了架,卻不可以書為證了。”

    淺水清眉頭一挑:“咦?高先生說起來也算是文人,怎麼反而對文人之言多有輕蔑?”

    “文而無用,不如不文。只會吟幾句好詩,拽幾句詞文,有個屁用。”

    眾將同時大喝:“說得好!”

    這高文到是繼承祖先,當真會說話得很,這幾句話正合了武將們的心意,對高文也就越發看得順眼一些。

    淺水清點點頭也不由頗為讚賞:“既然這樣,那高先生不如用自己的看法來說一說這惡浪河,說一說這鬆門峽。”

    “鬆門峽沒什麼可說的,到是這惡浪河其實大有說頭。”

    “哦?還請先生有以教之。”

    “其實一直以來,麥加國內都有一件大事,議而不決,懸之數十載。淺將軍可知是何事?”

    淺水清搖搖頭:“我不擅長猜謎語,只是從高先生剛才的意思分析,應當是和惡浪河有關了。”

    高文笑道:“就是治河。”

    治河?眾將都互相看了看,齊聲問道:“惡浪河能治?”

    高文正色道:“當然能治。”

    孤遠影疑惑道:“治河一事,是利國利民的大事,如此好事,為何要懸而不決?”

    高文苦笑道:“還不是因為天風帝國虎視眈眈。一直以來,麥加雖有觀瀾糧倉之稱,可是又有幾人意識到,其實真正的觀瀾糧倉,並不是整個麥加,而是麥加中部。麥加中部的糧食產量極高,除了土質特別肥沃這一原因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水道縱橫,分布合理。其貫穿整個中部的網狀水渠和管道係統起著巨大作用。然而在惡浪河一帶,為了抵禦天風人,適當地保持惡浪河風高浪急的態勢,就成為一種必要的手段。”

    “其實惡浪河水流雖急,但是卻並不難治。只要發動人力,完全可以通過拓寬河道,增加支流,挖掘泥沙,修建水渠灌溉網道等一係列手段使得惡浪河變成靜浪河。惡浪河兩岸擁有大量的荒地,每年除了水災就是旱災,皆因治理不利之故。如果加以大力整頓,完全可以排通淤水,灌溉曠野的乾地,化荒野為適合耕種、畜牧的良土,造福於百姓。我早年曾遊歷惡浪河一帶,經我分析,若能治理成功,則惡浪河可以為兩岸增加萬頃良田。這一帶地域廣闊,僅此一地之產,便可供應百萬人日常所需。”

    “此外惡浪河一帶還擁有豐富的礦產資源,僅是我個人所知,就有不下於三處鐵礦和一處銀礦,若能合理開發,必能增富於國。而這一切,都是因為惡浪河的存在而不得不放棄。淺將軍,雖然說北方獨立領從咱們的飯碗搶食吃,但是惡浪河一帶,是天風邊界,無論如何,這的土地他們搶不走,而以這的貧瘠狀況,他們也不會有興趣來拿。可要是淺將軍拿下此地,並大興土木加以建設,請將軍相信我,不出三年時間,我便能將這變成一片繁華富裕之地。將軍也知道,這個世上的老百姓也是很現實的。只要你能給他們帶來優裕的生活,他們就願意跟隨你。止水如是,驚虹如是,麥加將來同樣如是。”

    這番話聽得眾將目瞪口呆,沒想到這個高文竟然還能有如此見識。

    離楚立刻道:“如果是這樣的話,那等我們打敗了麥加軍後,就大力發展此地,到也是個不錯的選擇。正如高先生所言,此地貧瘠,陛下也未必有什麼興趣。將軍為國作戰,居功至偉,再加上有出兵協議在,拿下此地,野王也不會有什麼意見。到時候大家夥就可以在此地發財了。”

    來到惡浪河後,由於不久可能要和雲風舞見面,這個人是典型的世代忠良,因此淺水清再不許他們直呼蒼野望之名,他們也只能改口叫野王,稱呼陛下是萬萬不願的。

    “想得到是簡單。”這刻離楚一說,孤遠影立刻恥笑。離楚正要發怒,孤遠影已經問高文:“要治理河道,怕是要花不少錢吧?”

    高文尷尬地笑笑:“自古以來,河道治理從來都是最燒錢的事情。只是投入大,回報也大。我可以這麼說,三年之內,河道治理必能完成,而最多只需兩年,所有當初的成本就都可以收回。其回報之大,孤將軍大可好好算算。”

    淺水清:“那到底需要多少錢?”

    “這個……”高文估摸了一下,這才悻悻道:“以白銀計算,總數估計不會少於千萬。”

    眾將同時倒吸了一口冷氣,千萬兩白銀,這高文還當真是開得出口。就算淺水清曾經富可敵國,他現在也拿不出這麼大一筆錢來。早年搶掠得來的錢,大多都用在了驚虹重建上,這一年多來,他可以說是花銀子在收買民心,財政上處於絕對赤字,全靠吃老本過日子。如今麥加將亡,要想治理惡浪河,又要花上一筆大錢,這筆數如何填補,當真是想都沒法去想了。

    淺水清終究還是只能苦笑道:“我沒這麼多錢,就算是陛下來拿,只怕也很難拿得出來。”

    高文立刻道:“其實也不用一下子拿出來。惡浪河的治理,完全可以采用分段實行的方式。每治好一段,就灌溉出一片良田來。雖然說時間長了些,但是日久天長,惡浪河總有一日會變成豐沃肥地。”

    淺水清點點頭:“這也是個辦法,雖然見效慢了些,卻總比不做好。將來惡浪河這一段,注定是要屬於我們的,早做綢繆也是必要。不過我覺得,或許還有一個辦法,可以使惡浪河的治理早上一個台階。”

    “哦?將軍不知還有什麼好主意?”

    “哦,也不算什麼好主意。要說麥加是天下糧倉,那麼聖威爾和都市聯盟就可以說是天下金庫。聖威爾這個地方,暫時是不用想了。就算能打下來,所得也要彌補軍需,為士兵發餉。到是都市聯盟,可以做個不錯的商業夥伴。”說到這,淺水清詭秘地笑了一下:“我有個想法,就是我們自己不出錢治理惡浪河,而讓都市聯盟的人來參與。我們要做的,就是為整個惡浪河的治理工作製訂一個大致使的規劃,然後讓那些商人按照我們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可這樣一來,他們能有什麼好處?那幫商人可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啊。”

    “好處就是,惡浪河治理完成之後,他們可以在一段時間內擁有這的河運權,附近的良田將會按照他們的貢獻免費交給他們使用,再由他們租賃出去,以收租的方式獲得利益回報。高先生不是說,惡浪河是投入大回報也大的利國利民的大好事嗎?既然如此,就先預支今後幾年的收入也是個不錯的法子。”

    “將軍此計甚妙!”高文的眼睛立刻亮了。他怎麼也沒想到淺水清竟能想出這樣的辦法來解決惡浪河治理上的大難題,要知道麥加之所以對治理惡浪河一事屢次懸而不決,除了考慮到天風帝國的威脅外,也是受製於治理河道需要消耗的大量錢糧。一旦麥加傾國之力治理此地,此時天風人再打過來,他們就真沒辦法抵抗了。

    但是淺水清的做法,卻將所有的風險立刻轉嫁到那些國外的商人身上,雖然說商人重利,必定要從這筆生意中撈取到足夠的好處才肯走,但畢竟是可以提前開工,以最短時間內解決惡浪河的問題,可以養活兩岸大量的百姓不說,還極大程度地增加了國力,且幾無風險。

    他本以為淺水清只是一員戰將,沒想到做生意竟也頗有一套,這刻心中的欽佩之情越發高漲,卻不知這一次,淺水清完全是盜取了自己來世的經驗,引為己用罷了。

    孤遠影卻皺了下眉頭:“如果是這樣的話,那幫商人必定會獅子大開口。畢竟未來的收益是多少,卻是誰也說不準的。”

    許瑞中也道:“此外還有一個問題,就是國家與商人做生意,不是沒有,但是從未有過如此之大的買賣。但凡是河道,只有國家出錢,沒有商人摻雜其中的先例。最重要的是,目前將軍的身份特殊,既是天風軍人,又是驚虹軍首領。雖然說將軍與野王有協議,未來打下的麥加領土有一半屬於將軍,可以將軍的情況和野王對將軍的顧忌,將軍要想大興土木,只怕也會引致野王的不滿和猜忌。”

    何雙詳也道:“此外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商人與政客做生意,最怕的就是政局不穩。在他們的想法,一旦……”

    後面的話,何雙詳沒有說下去,淺水清淡淡接口:“你怕他們會憂慮,一旦我倒台,則所有投入盡化烏有,對吧?”

    何雙詳立刻恭敬道:“屬下不敢。”

    “沒有關係,國家大事,只有條縷分析,沒有忌諱避嫌,我淺水清最不怕的就是烏鴉嘴。你的想法有道理,這些都是我們需要解決的。不過要想解決所有這些問題,其實只有一種方式。”

    “什麼方式?”眾將齊聲問。

    淺水清一字一頓地回答道:“絕對的領兵權!”

    他回首看向身後眾將,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鏗鏘語調鄭重道:“無論是未來的戰場,還是治理麥加的政壇,都需要兵權這最強有力的後盾做我們最大的支持!天風帝國,需要一位新的統帥,一個可以指揮所有兵團,如我義父般新的統帥。否則,我沒有信心可以戰勝格龍特,又惶論將來?”

    “我不怕我的皇帝猜忌我,也不怕和我做生意的那些商人不信任我,只要我淺水清擁有足夠的兵權,打敗強大的敵人,那麼就算是皇帝陛下,也只能讓我三分,就算是心思再狡的商人,也只能信任我。天下權臣,非如此不得以自保。我淺水清沒那個本事免俗,便只能隨波逐流。我可以向天許諾,我淺水清無篡位野心,但我不會愚蠢到用這份許諾來保障自身安危。”

    “所以,我淺水清注定將功高震主。這主固然是震定了,這功,卻要和在和格龍特見過真章後,才能下出論斷。至於這惡浪河嘛,為天下黎民計,我治定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七章 圖紙(上)



    衝島船廠。

    忙碌工作的船廠工人,在辛苦地敲打船釘,裝訂船板,搬運各種造船用具。四周到處都有手持武器的士兵在巡邏警戒,一些舉著皮鞭的監工則大聲喝罵著,不許工人偷懶。

    一艘三桅龍船的建造,前後大約需要三年時間,這其中水密艙,船舵,桅杆等一係列重要的船只配件,都由專門的廠房負責。雖然還沒有形成完全的流水線工程,但是聰明的人們已經開始進行半流水化的建造過程。船塢大大小小的廠房,每處都有專人負責,他們悉心研究設計圖紙,然後對工人們發號施令,要求其按照各項標準完成任務。

    一些回港返修的船只也在這接受檢查,巨大的排水口將海水排出後,通過一排排的木樁將大船懸於空中,然後大批的工人開始檢修工作,撤換腐爛或損傷的船板,修補受風浪襲擊後的桅杆,風帆等等。

    小八尺就像一個無所事事的孩子,背負著雙手到處遊蕩著,神情中充滿好奇,天真,和無邪,眼神去充滿了狡黠,智慧與陰險。

    眼前忽然一亮,他跑到一個工人的身旁,對那工人說:“大叔,這是什麼東西?”

    那工人立刻回答:“這位少爺,這是木釘。”

    “木釘?就是用來加固船板的嗎?”

    “是的。”

    “那為什麼不用鐵釘?”

    “哦,那是因為鐵釘長時間泡在海水中,極易生鏽。因此我們用木釘替代。木釘楔入之後,遇水膨脹,可以與船板更好的固定在一起,比鐵釘要牢固多了。只是一般的木材並不適合做鐵釘,要用這種材質特別堅韌的鐵木才適合,這種鐵木非常堅硬,一般刀劍都很難砍斷,所以打磨極為費時。”

    “哦,原來是這樣。”

    詭八尺點了點頭,輕輕站了起來,手心中還拈著一棵小小木釘。

    別看這東西不起眼,但正是無數這種不起眼的小東西,才造就了涯國龐大的海上軍事力量。詭八尺很明白,很多時候一個國家的強盛與否,往往就取決與這一點小小的差異。

    而現在,他借著遊玩之機,已經逛遍了衝島船廠的多處地方,一些止水人並不擁有的造船技術,就這樣被他看在眼,記在心。很多東西他或許並不知道答案,但他只要把這些內容帶回去,國內的專業人士自然會進行破解,並最終發展出擁有自己特色的水上工業。

    “八尺,八尺!”遠遠的,一聲呼喚,將詭八尺從身周的喧鬧的環境中扯了出來。

    一群警戒的士兵同時跪下,一道火紅的身影已經衝了過來,正是津家大小姐津津。

    一把拎住詭八尺的耳朵,津津怒道:“你這小東西,一不留神就到處亂跑,這船廠你玩也玩夠了,該回去了吧?”

    詭八尺被拎著耳朵愁眉苦臉道:“津津姐別啊,我還有好多地方沒去看過沒去玩過呢。”

    “有什麼好玩的?你知不知道這是涯國重地,等閑人根本不得入內!要不是我揪著紀良國的胡子威脅他,不放我進去就把他胡子都燒了,他根本就不可能答應。不過這幾天你也該看夠了,我們走。”

    詭八尺哀求道:“津津姐,你就讓我在這再玩幾天嘛。這真得很有意思啊。”

    望著詭八尺哀求的眼神,津津無奈歎了口氣,她揮揮上,讓身邊的士兵全都散開,然後用纖纖手指戳了詭八尺一下,這才輕聲道:“小鬼頭,你當真以為,我不知道你來幹什麼的?”

    詭八尺心中一跳,津津卻很無淑女風度地一屁股坐在地上。

    她抱著雙膝,就那樣呆呆地看著遠方的海面,緩緩說道:“其實不光是你,就連紀相也知道你為什麼要進船廠。”

    詭八尺一呆:“不會吧?”

    津津冷哼了一聲:“有什麼不會?涯國除了船,還有什麼是可以讓淺水清動心的?戰船的重要性,別的國家或許不在意,淺水清能不在意嗎?他要是不在意,也就玩不出海上運兵這套把戲了。自從他打進麥加之後,無雙和紀相就都很清楚一件事,涯國的戰船秘密,能保住的時間已經屈指可數了。”

    天下本就沒什麼秘密能夠永遠保持,區別只在於能保住多長時間,也在於想要竊取這份秘密的人,又有多大的決心。

    在以前,涯國戰船的秘密之所以能一直保持下來,那是因為大陸各國並不看重海戰,可是淺水清海上大運兵策略之後,人們開始意識到,擁有一條完整的海運線,對國家戰略局勢有多大的幫助,在這種情況下,擁有強大海軍的迫切性也就開始浮上水面。

    可以說,淺水清的做法,是在無意中給涯國人帶來了許多的麻煩。

    “既然這樣,為什麼紀相還要允許你帶我來船廠?”詭八尺有些想不明白。

    “因為你得不到你想要得到的。”津津淡淡道。

    “津津姐的意思,是涯國戰船的秘密,並不在船廠,對嗎?”

    津津滿意地點頭,對這小家夥的反應敏捷頗為欣賞。其實早在詭八尺來到之前,她就從無雙的口中知道了許多關於這個小東西的故事,知道了在驚虹淺水清縱橫之戰中,如果沒有這個小家夥屢立奇功的話,也許淺水清的命運都將從此改寫,知道這個小家夥聰明有謀,敢作敢為,且大膽異常。

    她尤其欣賞的,就是詭八尺刺殺失敗後,對自己戳下的那一刀--難怪淺水清要收他做徒弟,這樣的男孩,只怕天下名將都會願意搶著要來做徒弟的。

    因此她才會對詭八尺要求參觀船廠的提議一口答應,而紀良國竟也會睜只眼閉只眼。

    這刻她柔聲道:“不全是這樣。要想造出像三桅龍帆那樣的大船,就勢必需要整艘船的設計圖紙。這些圖紙多達上百份,全部鎖在海天宮中。船廠的工程大師,知道的永遠只是其中的一部分,除了一個人,沒人可以知道全部內容。”

    “誰?”

    “涯國第一造船大師,水雲子。”

    纖手一指船廠中央塔樓,津津道:“水雲子就在那,那是船廠的重中之重,就是我都無法進去。淺水清如果真想得到涯國造船機密,只有三個辦法。一:從海天宮中偷出設計圖紙。二,劫走水雲子。三:將整個船廠所有分部工程師全部抓走,或者將所有施工過程全部記下。”

    說到這,津津笑看詭八尺:“這些天我帶你去了船廠很多地方,我知道你記住了很多東西,但是你別忘了,一艘龍船的建造,至少需要兩年時間,你又怎麼可能在幾天內,就把所有施工過程記錄下來?那是至少需要一百個內應,花費兩年以上的時間,重新繪圖才能完成的工作,這還不提能不能送得出去。這就是為什麼紀相允許你進入的原因。你能看到多少,就帶走多少,涯國不會和你計較,可你要想得到太多,涯國人會翻臉。如今涯國和天風帝國是一衣傍水的關係,涯國人高抬貴手,不希望天風帝國過為己甚。你是個聰明孩子,帶著你已經探得的秘密,早早離開船廠,回復你姬姐姐吧,否則。。。。。。我怕會影響涯國出兵的大計。”

    詭八尺的小嘴微微噘起,顯然還是很不服氣。這是他第一次出手無功,被人輕而易舉地察覺動向,心中感覺甚不是滋味。

    還是津津大笑著道:“好了,別再不開心了。走,姐姐帶你喝酒去。”

    “沒興趣。”詭八尺躺在地上,用雙手抱起頭顱。

    “哼,小笨蛋,姐姐是送你寶貝呢。”

    “什麼寶貝?”詭八尺翻著白眼問:“三桅龍船的設計圖?”

    頭上吃了津津重重一個板栗,津津笑罵道:“你這小心眼就鑽在圖紙了,姐姐送你一支隊伍,你不是小鷹營的營主嗎?正好姐姐這還有三千壯男無處發配呢。”

    詭八尺一下子坐了起來:“姐姐要送我三千士兵?”

    津津哈哈大笑:“不能算是姐姐送你,只能說是幫你挖你師傅的牆角。喂,小子,知不知道你師傅手下,曾經最強悍的一支部隊是哪支?”

    “當然是鐵血鎮了!”

    “錯,是熊族武士!”

    。。。。。。。。。。。。。。。。。。。。。。。。。。。。。。。。。。。。。

    詭八尺做夢也沒有想到,津津竟然會帶他去找熊族武士。

    夜色的篝火熊熊燃燒,即使是在偏僻的海島上,熊族武士們也依然虔誠地對著上蒼祭拜。無數雙大腳在地面踐踏出轟隆隆的震動,一個個魁梧雄壯的漢子就像一頭頭人形暴熊,呼喝出勇士的聲威。

    當津津帶著詭八尺來到熊族武士的聚居地時,就像一只纖巧的梅花鹿來到草原之王的領地,令人驚訝的是,所有的人形暴熊在看見津津之後,竟然都自發的讓開了一條通道,直通向熊族族長穆沙爾的面前。

    “歡迎你,熊族尊貴的客人!”穆沙爾張開雙膀歡呼道:“我的孩子們,把酒端上來!”

    “吼!”一大群熊族兒郎虎嘯著抱起一個個大酒甕走上前來。

    津津也不客氣,隨手接過酒壇,抱起來就咕嘟咕嘟灌了幾口,然後一抹紅唇高叫道:“來,大狗熊,給你介紹個小子。”

    穆沙爾一對熊眼在詭八尺的身上滴溜溜地直轉,抓起他的手臂捏了幾下,嘟囔了一句:“他太瘦了。”

    詭八尺汗顏,憑心而論,他的確不算胖,雖然已經十五歲,但看上去還只有十二歲的樣子。這也是很多人總把他看小一截的緣故。起初他還為此憤憤不平,卻是淺水清教導他:“你的敵人越看不起你,在你身上吃的虧就越重。”才讓他心緩和下來。

    沒想到今天遇到穆沙爾,竟仿佛他的盤中餐一般,得出這樣的評價。

    這刻津津冷哼道:“臭狗熊,他可是淺水清的徒弟。我帶他過來,就是想讓你們認識一下。如果可以,你們就乾脆加入他的小鷹營得了。”

    “吼!你說什麼?”穆沙爾大吼起來:“讓我們跟一個小子混?這不可能!就算他是淺水清的徒弟也不行!”

    津津高傲地把頭一撇:“你吼什麼!別以為有把子力氣就了不起,要不是看在無雙的面子上,我一個人就把你們全修理了。”

    此話一出,一向狂傲的穆沙爾竟然出奇地沒有反駁,反而把頭低了下去,小聲嘟囔起來:“不就贏了俺一次嘛,凶什麼凶。”

    他這話要是放到外面去,當著是要叫所有人驚掉大牙。要知道熊族武士在涯國,如今已經是出了名的強橫和不講理。

    自打幫無雙登基之後,熊族武士就一直滯留在此地。

    原本按照淺水清的計劃,是要在九龍灘登陸之後,由熊族武士帶著涯國提供的大量物資與淺水清匯合,共同參與對麥加的戰事。可是一場龍卷風改變了這一切,使得九龍灘如今依然在麥加人的手中,熊族武士也被迫繼續停留此地,等待淺水清的調遣。

    這段時間,滯留涯國的熊族武士無事可做,可算是給涯國人帶來了大麻煩。

    這批野蠻人天天要吃肉,喝醉了酒還要鬧事,時不時還要與人大打出手。這幫熊族漢子一個個力大無比,隨手一抓一擲,都能要掉人半條命,真要發起瘋來,拆掉幾片街區也是極正常的事。有戰爭的日子,熊族武士是一支絕對強勁的力量,三千人頂得上三萬人,可沒戰爭的日子,他們就是一群禍害,走到哪,哪就倒黴。

    尤其是這幫熊族武士,只聽淺水清的命令,也只對他一人膺服無比,就算是無雙的說話,他們都愛理不理。

    這也難怪,熊族武士都是近身作戰的強者,最不喜歡的就是如無雙般遠程打擊的射手,哪怕他箭術再好也沒用。用他們的話來說“一個喜歡放冷箭的,怎麼有資格做我們的頭領?”

    他們肯聽淺水清的話,未必是因為淺水清能帶他們打勝仗,也未必是因為淺水清給他們的好處足夠多,到有一大半的原因是淺水清是千人斬的傳人,作戰時秉承的是千人斬中那一往無前,誓死如歸,氣吞萬里,縱橫山河的囂張作戰風格。正因為這種風格,才讓他們更加認可淺水清。

    在這種情況下,涯國人一幫“水耗子”“冷箭王”又怎麼可能讓他們徹底服從。

    因此,在無雙借助於熊族戰力打進海天宮後,曾一度為熊族武士帶來的秩序麻煩頭疼無比,但是誰沒想到,就是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有一個人,能讓熊族武士乖乖低下他們高傲的頭顱。

    這個人就是津津。

    自津津護送無雙來到涯國,並幫助無雙登基之後,她收到她父親的一封信,要她滯留此地,暫勿回歸,並要求與無雙搞好關係,那個時候她就很清楚自己多半是要永遠留於此地的了。

    她雖生性要強,如男兒般豪放不羈,但終究是女人,不能不聽父親的命令。父親要她嫁給無雙的意思已經很明顯,她雖有不甘,卻只能接受。到不是她不喜歡無雙,事實上這段時間的接觸,她漸漸了解了這個人,也明白了他當初為什麼要搶自己的馬,知道了他所經歷的一切,他和淺水清之間的事,甚至包括了對夜鶯的感情。打內心深處,她還是有點喜歡無雙的,如果他不是一國之君,或許就真得願意嫁給他也說不定。可是真要做了一國之妃,從此之後她就得規行矩步,再不能舞刀弄劍,不能大聲喊叫,也不可以隨意亂闖,這實在是太令她難受了,也因此心中矛盾非常。

    這種矛盾心情令津津極為不爽,趁著自己還沒出嫁之即,便四處在涯國遊玩,想多享受一番自由人的樂趣。

    在一次無意中,津津跑到熊族武士的營地找穆沙爾陪酒。結果穆沙爾一時酒醉,說了幾句侮辱女人的話,說在他們熊族,所有女人的工作只有一件事,就是生孩子。像這樣拋頭露面,出外作戰的,都不能算女人。這話一下惹怒了津津,當場提出來要和穆沙爾比武。

    真要論實力,其實津津遠不能是穆沙爾的對手,但是沙場征戰與平時比武大有不同,津津和穆沙爾並無死仇,熊族武士的打法又是粗獷豪勇路數,根本不適合比武,因此打起來就縛手縛腳。再加上穆沙爾當時喝得也多了,又過於小看這女人,諸般因素下,竟被津津連摔幾個跟鬥,將整張臉都摔腫了。

    熊族武士的性情素來率真,竟因此對津津佩服無比,尤其對其出手時的悍勇作風極為欣賞,認定是女中豪傑,因此將其待為上賓,是除淺水清,夜鶯,拓拔開山之外,第四個以個人能力獲得熊族武士讚賞的人。

    津津與熊族武士之間的交情,就是在這段時間建立的。

    否則若是換個人敲著穆沙爾的腦袋喊大狗熊,臭狗熊,只怕早被他撕成碎片了。而如姬若紫這樣的女人,即便是再聰明百倍,也很難得到熊族武士的欣賞。

    這刻見到津津如此教訓穆沙爾,詭八尺想起了他師傅曾經對熊族的評價,立刻明白了幾分。他小眼珠滴溜溜地轉了幾圈,笑咪咪地走到穆沙爾的身邊道:“早就聽師傅說,熊族武士,天下第一,今天能見到穆將軍,果然是神威非凡。剛才津津姐是跟您老人家開玩笑的,小子無德無能,怎敢當指揮熊族的大任。也只有我師傅,大概算是勉強有這個資格吧。”

    永遠無敵的馬屁神功,聽得穆沙爾老懷大慰,一把摟住詭八尺大笑道:“小家夥會說話,怪不得淺水清那小子肯收你做徒弟。能喝酒嗎?”

    “男兒漢哪有不能喝酒的!”詭八尺一挺胸膛,硬充好男兒。

    “哈哈哈哈,說得好。”穆沙爾開心大叫:“你師傅什麼都好,就是不能喝酒這一點不好。長得跟個白面書生一樣,要不是看他打仗的確有股子男人味,鬼才跟他呢。你也是,太瘦了,要多吃肉!多吃肉才能結實,才能有力氣。沒力氣怎麼打仗!”

    “是,要多吃肉!”詭八尺回叫,偷偷看了一眼津津,向她俏皮地眨眨眼。

    津津無奈地歎息道:“好了,你就在這讓這幫大狗熊陪你玩,喝酒吃肉吧,本姑娘要回去了,要不讓紀良國那老東西看見又得大呼小叫了。唉。”

    說著,扭頭揚長而去。那一聲歎息,卻是道盡了心中無奈。

    望著津津的背影,詭八尺突然道:“穆叔叔,我聽說熊族武士天不怕地不怕,什麼樣的惡戰都敢打,什麼樣的強大敵人都無所畏懼,是這樣嗎?”

    “當然如此。怎麼,你對此還有懷疑?”

    詭八尺詭秘笑道:“那像衝進海天宮,搶走龍船圖紙,這種事你們敢不敢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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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圖紙(中)


    夜色下的海天宮,充滿了靜寂與神秘,海水的嘩嘩聲是這片夜幕下最迷人的音樂,聽風起浪滔,總能帶給人無限神往。

    無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宮,於燈火下看著各地報上來的奏章。盡管已是一國之君,他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終於要出兵了,要不了多久,涯國將要大軍進入麥加,將淺水清留下的那一攤子盡情收拾,想必又會死去很多人吧?內心深處,那個曾經的熱血少年並未真正死去,只是壓抑在心中,不敢有仁慈的念想。然而縱有再多不情,不願,面對涯國千載難逢的崛起時機,他終究不能就此錯過,何況還那生死未知的人,在等待著他的來到。

    該死的淺水清,明明走的時候讓你好生照顧夜鶯,你卻把她弄得生死不知,等我再見到你,定要好好教訓你。崖無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想。

    “報陛下。”

    “什麼事?”

    “熊族武士又在鬧事了。”

    無雙的眉頭一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就快回天風了,能忍就盡量忍一些吧。”

    “回陛下,是那些熊族武士想進宮,他們說今天是他們祭拜天神的大日子,每年都要在此時大祭。與往常的祭祀不同的是,這一次要借用海天宮的祭台。”

    “荒唐,海天宮祭台是用來祭拜涯門先祖的,怎麼能讓他們用?”

    “陛下,小的也是這麼回答的,可是穆沙爾將軍就是不同意,聲稱不讓他們進宮,他們就自己進去。他們現在就在鎮海門呢。”

    “他敢!”無雙一拍書案站了起來。

    “傳令,各門將領與守宮衛士全部去鎮海門,暫時先不要和他們動手,朕要親自和穆沙爾說理。”

    “是!”

    ……

    草叢,詭八尺一個人靜靜地守侯著。

    他看到各地的守衛力量此刻已紛紛出動,前往鎮海門,就知道調虎離山的計策成功了。

    嘴角邊抿出一絲輕蔑的笑,借著夜色的昏暗,小家夥躡手躡腳地向著海天宮深處摸去。

    一直以來,詭八尺都很相信一句話,就是淺水清教導過他的:“一名優秀的戰士,不在於他有怎樣出色的武藝,而在於他是否能堅決無誤地執行上級將官發布下的每一條命令,那麼那些命令的難度再大,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直到完成為止。”

    盡管姬若紫不是他的將官,但是對於以成為一名優秀的領兵大將為自己的終極目標的詭八尺來說,無法完成姬若紫的使命,就是失敗。而失敗,正是每一個軍人都無法接受的。

    所以盡管津津告訴了他取得涯國造船機密的難度,他卻還是執意地想要完成此任務。在津津把熊族武士介紹給詭八尺的那一刻,他腦子想到的,就是能否利用這幫野蠻大漢作為自己完成任務的階梯。

    要說真得讓他們去衝海天宮,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們敢做,詭八尺也不敢。否則就算拿到了圖紙,若逼得無雙大怒,拒絕派兵參戰,只怕也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可要是借這幫熊族武士的力量作為吸引,為自己引開海天宮守衛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混進宮中,偷取機密,卻是完全可行的。

    小家夥素來膽大包天,想到就做,穆沙爾又是向來惟淺水清之命是從,自然也不怕露底給他。得知是淺水清需要圖紙後,穆沙爾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幫詭八尺一把,因此這一大一小竟然就悄悄訂下了這個偷取王宮設計圖紙的計劃。

    這小東西在叢林中呆了這許多日子,最擅長的就是潛蹤匿跡,再加上還受過無雙真傳,也學過一些他潛伏的本領,再加上熊族武士的配合,竟然也輕易瞞過侍衛,偷進王宮。他習人之藝,反施其身,這是典型的欺師滅祖行為,偏偏他的師傅是天性叛逆的淺水清,最不愛教自己徒弟循規蹈矩。所以對於偷無雙的東西,這小東西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反而大感刺激。

    至於以那幫熊族武士為餌,更是大出無雙意料之外。這幫熊族武士最不擅長的就是弄虛作假,偶而玩一次花樣,真正是連死人都能騙活過來。所謂從不撒謊的人撒起謊來最要命,大概就在於此了。因此熊族武士這一鬧,換了是淺水清都會上當。此刻穆沙爾正與鎮海門統領衛希慶對峙,無雙也正急急趕去,大批的宮廷衛隊被輕鬆調離,海天宮後防空虛,詭八尺順著自己早就記好的路線向著海天宮後方就摸了過去。

    穿過留香水榭,再轉過四海閣,就到天一樓。

    天一樓便是海天宮中儲藏各類涯國文獻,資料也包括了海船設計圖紙的重地。

    這有三十六名侍衛負責看守,即便是調離走了部分侍衛,但是天一樓的守衛力量卻絲毫不見削弱,可見此地的重要程度。

    對詭八尺來說,能夠走到這,已經是及不容易的一件事,再想進入天一樓中,可就難得多了。

    “還真是守衛森嚴呢。”詭八尺輕聲低語了一句:“還好小爺有準備。”

    說著,單手入懷,緩緩掏出一顆黑色鐵丸。

    為了能夠盜到龍船圖紙,詭八尺可不是僅靠熊族武士幫他吸引侍衛就算結束的,只是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準備工作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天一樓上,異變橫生。

    ……

    轟!

    一聲炸響,天一樓的三層小閣竟突然炸出一塊大洞,一道黑色人影從天際掠過,直入樓中。

    “不好,有敵人闖入天一樓了!”一名侍衛失聲大叫,與此同時,警報時頃刻間徹天響起。

    “該死!”詭八尺氣的大罵,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會有別人在他前面強闖天一樓。

    右手一翻,小鐵丸重入囊中,詭八尺已經開始尋找撤退的路,警報一響,各地侍衛必然蜂擁而至,現在不走,以後都別想走了。

    天一樓上兵戈之聲大作,顯然是闖樓的人已經和侍衛交上了手。聽聲音如此快,顯然不可能是樓外的侍衛,說明樓內也暗藏高手,保護圖紙。詭八尺有些慶幸,要不是有人搶先一步進去,自己就算混進樓中,只怕也要吃個大虧。

    只是金鐵之聲僅僅響起了幾下便告消失,被闖入者轟開的樓洞,一名侍衛哀號著從那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落在詭八尺的身前。

    這侍衛能藏身樓內,很顯然是涯國有數的高手,沒想到只幾下就被闖樓人扔了出來,那闖樓人武功之高,實在是駭人聽聞。只是侍衛落地時尚未斷氣,看到詭八尺在他面前,驚得要吐聲高喊,詭八尺心中一急,一腳踩了上去,正中那侍衛的咽喉。

    這一腳踩得又狠又重,那侍衛本就被闖入者打成重傷,又從高處墜落,再被詭八尺狠命一叫,直接踩斷氣管,當場送命。

    “別怪我啊,都是你自己運氣不好,誰叫你正好掉我面前呢。要是讓無雙哥哥知道我來偷他的東西,非被他打爛屁股不可。”詭八尺一邊推卸責任,一邊扭頭就跑。

    身後的打鬥之聲大作,不時地發出死者的慘呼聲,鮮血在黑夜中激蕩出一幕幕暗紅,闖入者在天一樓中竟是大開殺戒。聽聲音,竟是沒有人能是他一合之敵。

    “所有侍衛聽令,立刻包圍天一樓,任何人不得出入,弓箭手上牆,刀盾手靠前,長槍手在後。”

    “點亮火把!”

    “調派援兵圍住海天宮。”

    “發布命令,所有水師立刻出動,圍住崇洋島!”

    發號施令的,正是無雙。警報一起,無雙立知不妙。天一樓內藏有的涯國機密太多,一旦被敵人得去,後果不堪設想。他不知道熊族武士的鬧事是不是和敵人闖樓有關,但是此時此刻實在無暇和熊族武士計較,第一時間發布命令,先圍天一樓,再圍海天宮,最後再把整個崇洋島封鎖,三道防線,步步設卡,務必不讓敵人逃出生天。

    只是他這麼一布置,可苦了詭八尺。

    此時大批的侍衛已經開始包圍天一樓,外層防線也開始運作,信號響箭一支接一支射向天空,顯然要不了多久,封島工作也將完成。看得詭八尺連連叫苦,今天可當真倒黴透頂,原本計劃周密的盜圖計劃,怎麼就這麼不巧的碰上同好了呢。

    此時天一樓的打鬥已經停止,三十六名護樓侍衛,再加樓內四名內庭高手,只是片刻間竟被那神秘的闖樓者斬殺大半,餘者盡皆重傷。

    那道黑色的身影再度在空中出現,仿佛蒼鷹盤旋般,在空中打了個轉,輕鬆落於地面,然後向著宮外急衝。

    一批離天一樓較近的宮中侍衛剛好趕到,那闖樓人於急速狂奔中雙爪突伸,竟然硬生生地衝進侍衛群中大肆殺伐。他在天一樓內和人打鬥時,詭八尺在外面看不清楚,這刻才發現這闖樓者身手竟高得驚人。這個人身材瘦高,雙手如老樹般盤根錯節,但五指有力,只一揮一閃,就抓住一名侍衛的頭顱,竟硬生生地捏碎了他的腦殼。左手一拳搗出,又將一名侍衛的胸膛擊得粉碎,倒飛而出。對於侍衛們送過來的刀劍,他躲都不躲,竟依仗著快速詭異的身法,硬欺進對手懷中,身形在一眾刀光劍影中迅速旋轉,仿佛一道黑色芒電,激蕩起身周一片急風。

    利爪在風旋中急速伸縮,每一下閃伸都要走一條敵人的性命。

    那一小隊十名侍衛,能夠守衛國主王宮,自然都是涯國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卻只是片刻間就被那人殺得乾乾淨淨,這份身手,詭八尺以前從未見過,此刻更看得目瞪口呆。

    那神秘人在殺光趕來的侍衛後,身形電閃,向著一處小徑狂奔而去,詭八尺腦筋急轉了一下,也跟著跑去。

    他武功雖不行,腦筋卻轉得急快。

    他知道自己來偷圖紙的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讓無雙知道的,這刻看這人武功如此凶狠高強,就連自己師傅比起來也大有不如,到不如跟著他跑,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那闖樓的人速度快捷無比,仿佛驚雷急電,而且似乎對這海天宮極為熟悉,連哪有守衛,各地防衛力量也都極為清楚。所去之處,不是守衛力量極為薄弱,就是守衛根本還沒來得及趕回。他一路虎衝犬奔,竟在海天宮全面封鎖之前就先一步衝出了海天宮,仰天長笑一聲,顯然是得意之極。

    詭八尺速度沒對方快,但是他潛蹤匿跡,追查線索的能力卻先後得無雙離楚真傳,再加上不用與人交手,總能及時跟上,竟硬是吊住了那神秘強者,一直跟出了海天宮。只是一路上,遠遠看著那人大肆殺戮,所顯現的武藝之強,實在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在此之前,詭八尺從未想過竟有人能憑自己個人之力強闖王宮。

    難怪那人敢肆無忌憚地直衝天一樓,有這份實力在,的確有著囂傲天下的本錢。只是任詭八尺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出,如此高手不可能默默無名,可方今大陸上到底是誰能有這般身手呢?

    眼看著那人衝出海天宮,轉眼間便無蹤跡,詭八尺心中大急。他雖然想偷圖紙,但是和無雙的感情依然不錯。若是那圖紙到了自己手上,他可以保證淺水清絕不會用新造戰船去對付無雙,可萬一那人也是來偷圖紙的,到了涯國敵人的手中,只怕後果就嚴重了。

    剛剛還在想辦法怎麼偷圖紙的詭八尺,這刻滿心想的,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圖紙落於敵人之手。

    “咦?怎麼一下子就沒人了呢?”詭八尺急得跺腳。

    背後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你是在找老夫嗎?”

    詭八尺駭然回頭,只見自己剛才追蹤的那人,不知何時竟已來到了自己身後,一雙鷹目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圖紙(下)


    被追蹤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現在詭八尺的身後,詭八尺立知不好。

    這個人夜闖海天宮,視涯國王宮如無物,且心狠手辣,歹毒異常,這刻發現自己追蹤他,必定會殺自己。他二話不說,隨手從囊中掏出那剛才想用而沒來得及用的鐵丸就丟向那蒙面強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撥那鐵丸,沒想到鐵丸剛一入手便即炸開,一瞬間炸現千百只細針刺向自己。這人反應也當真快捷,左手大袖揮舞,擋住自己的臉,右手同時前伸,向虛空中就那麼一抓,只見周遭整片空氣的溫度都同時降了下來。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凍的時刻,海島的夜間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這麼一運氣,氣溫再降,當真是連空氣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飛舞的細針竟被就此一抓,盡皆凝滯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鐵般被盡數抓於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團廢鐵,看得詭八尺大駭,扭頭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跑!”

    被詭八尺突如起來的打擊也嚇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氣狂湧。他一生素來自負,自問天下論單打獨鬥,就是號稱千人斬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對手,更從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處,人們無不對其膜拜景仰,沒想到今天夜闖海天宮,竟差點被個小毛孩給暗算了。

    盡管詭八尺也是蒙著面,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這小家夥年紀不大,絕不超過十五歲,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竟也會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為好奇這一點,知道對方不是涯國的人,所以才沒有立下殺手,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到是極快,反過來就給他一招狠的。

    這刻詭八尺扭頭就跑,老者只冷笑一聲,一個急躍便縱到詭八尺身前,單手一伸,就將詭八尺拎了起來。沒想到詭八尺人在空中,竟隨手從懷掏出一管鐵筒,對著那老者的臉板開機關,又是一大蓬牛毛細針射了過去。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應不急,怪叫一聲隨手將詭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則撲摔於地,險險躲過那一大蓬細針,躲得狼狽無比。

    這下,老者越發怒氣衝天,他面對海天宮眾多侍衛的追堵,都是不閃不避直接強衝而出,沒想到這刻碰上這個小東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懶驢打滾的招數來,沾了一身的灰塵。

    詭八尺人剛落地,摔得七葷八素,卻咬著牙站了起來,扭頭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沒想到落腳處突然一痛,大吃一驚,再看腳下,不知何時,幾支藍油油的細針在地上閃耀出光芒。

    那些針竟然有毒。

    詭八尺眼見他終於踩中毒針,大笑著拍手道:“哈哈,這下看你還不死。”

    他早先看過老者殺人,知道此人反應速度極快,內功又深厚,那些針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剛才出手後,撒退就跑,其實為的不是逃,而是借著逃跑在地上灑些毒針,等待他老者自投羅網。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來,用兵法語言來說,就叫待敵自斃。那老者沒想到詭八尺反應這麼快,果然上當,自己踩上了毒針。

    然後詭八尺也沒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麼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頭頂白氣直冒,只片刻間,毒素就已經被他驅除幹淨。

    “下次用毒,記得用狠一點的,這種毒也想毒倒老夫,當真笑話。到是你小子,這種時候還能布置這種陷阱,不錯,不錯。”

    詭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這一次,他是真嚇得逃跑了。

    說起來,他帶的這些東西,毒性的確不厲害,主要是詭八尺壓根也沒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圖紙就可,對那些侍衛還是能放過就放過的。可是沒想到這些東西沒用在侍衛們的身上,卻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闖宮的老人內力深厚,這一點毒實在難不倒他,悔得詭八尺暗中直罵:什麼與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看是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劇毒了,管他海天宮侍衛的死活,只要不射到無雙哥哥身上就好。現在可好了,這毒毒不倒那老家夥,麻煩大了。

    的確是麻煩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電,左手急抓詭八尺,再度將他拎起,不過是背朝自己。詭八尺頭也不回,一個肘擊狠狠撞向背後老者,那老者冷哼一聲,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輕輕在詭八尺的胳膊上彈了一下,詭八尺只覺得半個身子都麻了。只是這小子生性倔強,既不討饒,甚至哼都不哼一聲,又是一記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聲,口氣中充滿驚訝,顯然也詫異這小家夥韌性頑強,明明和自己的實力天差地遠,竟依然不輕言放棄,不停反擊,且應變極快。

    這一聲驚訝充滿了欣賞,下手就又輕了幾分,中指再彈兩次,小家夥的兩條腿也告麻痹。

    沒想到詭八尺猶不放棄,竟硬挺著後腦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賞讚歎之意愈盛,徹底打消了殺這小家夥的念頭,隨手在他頸部捏了一下,直接將他捏昏過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實。

    此時海天宮那邊的追兵因為他們這一耽擱,到又追上來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頭看了一眼,把詭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著海邊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時就靠在一處不起眼的海灘邊,幾名身著黑衣的漢子正焦急地守侯,見到老人過來,同時鬆了口氣,並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揮,沉聲道:“圖紙已到手,崖無雙傳令封島,即刻開船,不得有誤!”

    船上的黑衣人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立刻啟動小船,對於那老者抗著的詭八尺,卻是誰都不敢多問一句,可見這老人平日威嚴。

    ……

    小船在海中奔行的速度極快,船上的水手顯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齊力劃槳,便如一道飛魚般在水面掠過。

    島上傳來宮中侍衛的呼喝聲:“賊人上船跑了!”

    數支響箭齊射空中,顯然是在命令附近戰船立刻截擊。

    同時數十支勁箭在空中發出尖利的呼嘯,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聲,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長刀赫然在手。內力催逼下,那長刀迎向空中勁箭,竟劃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宮中有數的箭術好手,射來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這老者功夫強得嚇人,強得離譜,翻手之間竟就將射來的弓箭盡數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兩半後,箭頭餘勢不尖,兀自呼嘯著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驚訝地咦了一聲,左手突伸,在那箭頭紮進自己的喉嚨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鋒利箭芒竟還顫動了幾下才停住前進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應該就是涯國國主崖無雙才能射出這樣的一箭了。”那老者讚歎欣賞道。

    遠遠地,無雙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卻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這之前,當真是想都未想過,竟有人還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艦,兩艘鐵甲艦,還有一艘龍船進行堵截,無論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無雙鐵青著臉大聲下令。

    天一樓失竊,事關重大,龍船圖紙是涯國立國之基,無論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艦是涯國過內速度最快的艦船,裝載量是格日桑急風快船的兩倍,速度僅比急風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雖然武功高強,但僅憑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無疑是癡人說夢。所以他一定在附近還有接應他的大船。只要他們的大船速度沒自己的快,那麼那盜圖人功力再高,也終不能敵得過數千精銳水師。

    自從跟隨過淺水清後,無雙也漸漸學會了淺水清那縱然山崩於前亦不變色的鎮定能力,及清晰的頭腦和敏捷的思考。他在這刻所做出的應對,可以說是極為準確的,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敵人準備之充足,實力之強大,遠超他的想像……

    小船急行了十餘後,終於遇到了早已等候接應的大船。眼看著小船回歸,船上的人發出了勝利的歡呼。

    那老者提著詭八尺,連繩梯都不用,便輕輕躍上了大船,將詭八尺往地上一擲,冷冷道:“好好看著這個小子,滑頭得很。”

    “遵大國師命!”船上眾人同時恭敬道。

    一名錦袍年輕人走了上前,對那老者道:“大國師親自出手,定是榮成歸來。小子先恭喜國師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說是運氣好罷了。若不是崖無雙突然調離大量海天宮侍衛,我沒把握能無聲無息靠近天一樓。若真要強闖,只怕進去容易出來難。唉,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老夫實在是不擅長,要不是這圖紙對我太過重要,你真以為老夫願意走這一趟?”

    那錦袍年輕人臉一紅,心中惱怒,卻什麼都不敢說。

    眾人上船後,大船立刻啟動,向著東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艙,那老者將蒙面巾揭開,卻是一副清臒仙長的模樣。僅看外表,實在想不出這個人武藝之強,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只是他剛才強闖海天宮,雖然一路殺得輕鬆,耗費力氣終究太多,所以這刻急急回來,需要好好休息調養一番。

    可惜剛休息了一小會,艙外就有人來報:“稟大國師,涯國的逐浪艦追上來了。”

    那老者雙目微睜,冷冷道:“那就滅掉他們。”

    ……

    惡浪河畔,大批的浮屍飄蕩在水面上,偶而還會有一些沒死的士兵發出求救的哀呼,迎來的卻是一陣箭雨。

    這是麥加軍第六批試圖搶渡惡浪河的先鋒部隊,他們遭遇了淺水清率部給予的慘重打擊。

    戰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達六十萬的部隊被困在了惡浪河一帶,等待他們的,是敵五十萬大軍的尾追堵截。雪風,鷹揚,止水,三大軍團四十萬人一路對著撤退的麥加軍窮追猛打,淺水清獨坐釣台,等魚上勾,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麥加軍注定將亡,區別僅在於他們何時會亡,又能在滅亡前給敵人帶來多少損失。

    如果可以,淺水清希望能收複他們。這畢竟是一支龐大的戰鬥隊伍,在未來對抗西蚩人的戰爭中,也許可以發揮巨大的作用。不過也正因為它太過龐大,也就愈發的難以駕馭。

    “淺將軍,麥加軍已放棄渡河,開始全面駐守,看來是打算憑借惡浪河天險背水一戰了。”孤遠影向淺水清匯報道。

    “他們是豁出去了,目前他們的後勤線被斷,後退無路,前進無門,只能死戰。既然不能救國,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歐笑道。

    “六十萬大軍,真要拚命的話,只怕也會帶來不小傷亡吧?”離楚問。

    許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們的人。咱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惡浪河,不讓他們過去,至於這與敵拚命的事嘛,自有天風帝國主力大軍出手。四十萬對六十萬,相信還難不倒雲帥。”

    “百萬士兵大對決,哇,那場面必定宏大無比。”

    “還是別羨慕得好,天天演戲,偶而也想看戲。”

    “就怕麥加軍太軟蛋,這戲演得不夠精彩啊。”

    “話不能這麼說,困獸猶鬥,麥加軍就算沒了塔蘭,當也不至於全無反抗之力。”

    “咦?我們這樣算不算幸災樂禍啊。”

    “非也非也,這叫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眾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淺水清從軍一來,他所經歷的戰鬥,幾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戲。所創造的戰果固然輝煌,所率領的士兵卻也吃盡苦頭。如今難得有一次機會,將敵人大軍堵在河對岸,可以隔岸觀火看別人打仗,自己休息,當真是其樂無窮的一件妙事。

    這一幫子軍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主,一個個都沒什麼好心眼,他們自己不打就要看別人打,竟還惟恐打得不夠慘烈,只怕麥加軍反抗太弱,天風帝國贏得太輕鬆,聽得淺水清也只能苦笑。

    還是楚英腦子轉得快,小聲地說了一句:“真這樣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別忘了,雲帥可是雲小姐的父親啊。”

    這話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齊齊看向淺水清。

    岳父在戰場拚命,姑爺在一旁偷懶看熱鬧,說起來好像是不太地道,只是對大家來說,他們對天風帝國的感情實在不怎麼樣。別的不說,僅看這次蒼野望不打招呼邀請北方獨立領進入麥加,使得淺水清在麥加所有成就戰果幾乎盡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對其都心中怨憤不已。幫天風帝國擋住麥加軍回歸道路,已是仁至義盡,再要他們不顧傷亡,出兵渡河,強攻麥加軍背後,這種事他們實在不願意幹。

    畢竟誰先渡河,誰就必須先付出慘重代價。

    看到眾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淺水清也只能無奈苦笑道:“這些年來,我淺水清為帝國衝鋒在前,攻城拔寨,滅國陷地,屢立功勳,偶而坐一次壁上觀,想必也不算過分。雲風舞雖是我未來岳父,但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其實早在當年紅土坡上就已經出現。要想讓我這位未來岳父承認我,不是我幫他們拚一次命就可以解決問題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動,強大自己,說不定反可引來他的尊重。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讓人看得起。若沒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馬屁也是無用。我已經不需要向雲家證明自己什麼了,反過來,到是他天下雲家,需要用行動向我證明一下,他們有資格做我的長輩,有資格讓我向他們屈膝稱小。所以。。。。。。此番決戰,我們不參加,就在河邊看戲。我們的任務,就是擋住麥加軍,不讓他們過河,至於消滅麥加軍,那是天風帝國需要考慮的問題。”

    “大將軍英明!”所有部將同聲喝道。

    在做出了這個決定之後,淺水清也只覺得心中一陣輕鬆。

    和他口中所說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決定,其實另有原因。

    一直以來,天下雲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遙想當年,自己與雲霓私訂終身,他們之間真正的最大阻礙,其實不是南無傷,而是雲風舞。懸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無傷死了,淺水清也沒有資格娶雲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拚命奮鬥,不斷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勳殺出一片榮耀與地位,以使雲風舞認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來,他已經是名冠大陸,舉國尊崇的戰神將軍,本以為可以獲得雲風舞的承認,然而一連串事態的發展,卻使得事情的走向變得複雜化起來。

    這都是因為自季狂龍死後,天風帝國老資格的統帥,可以說就剩下雲風舞了。

    天下雲家本身就是帝國世家,世代忠心為國,雲嵐成為鷹揚主帥後,帝國五大軍團已掌其二,在帝國地位可說舉足輕重。然而淺水清如今正面臨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挑戰--西蚩大帝國的格龍特沙庫而倫。要想打敗格龍特,他就必須取得天風帝國的最高領兵權,而這份兵權,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雲風舞有資格了。

    如果讓蒼野望選擇,他只會選雲風舞,而不會選淺水清。

    這也罷了,只要能得到雲風舞的承認,能在他的指揮下戰鬥也未嚐不可,可問題就在於,這一次,只怕雲風舞無論如何不會公開承認他了。

    還是那個原因,雲家已經掌握了天風帝國兩大主力軍團,如果再承認了淺水清為雲家之婿,雲家勢力之大,只怕蒼野望也不得不擔心後果。在這種情況下,恐怕蒼野望對雲風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時候還會不會再把暴風軍團,中央軍團等三大軍團的統一指揮權交給他,就是個大問題了。

    可以想像,這一係列的考量,使的雲風舞在對待淺水清的問題上必定顧忌重重,不會輕易公開承認並支持淺水清,哪怕他內心讚賞,表面上也不會說淺水清一句好話。這就是為什麼自從淺水清滅驚虹以來,雲風舞沒有對寒風關一事做任何公開表態的原因。但是如今,他們卻終將無可避免地見面,而這次見面的後果,卻很可能直接牽涉到後面的兵權誰屬的問題。

    而就蒼野望來說,他顯然是很樂意雲風舞和淺水清就此爭執一番的。

    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不幫雪風軍團攻打麥加軍,只做戰略配合,避免進一步刺激到蒼野望本就已經緊張的神經。如果雲風舞具備足夠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這背後的故事,那麼對他來說,做出選擇時可能會方便許多。

    只是這些話,終究不能對自己的部下講,淺水清也只能隨便找個理由說過去。

    在決定了不發動渡河攻擊後,淺水清問楚英:“聖潔走廊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獨立領十萬大軍已經和聖威爾北部聯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聯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強悍的獨立領士兵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曼德教已經開始調集聖堂武士隊前往支援,但是他們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嚴相爺調集了二十萬部隊,從南面對聖威爾發動攻擊。三面受襲,斯波卡約已經開始收攏腳步,準備回援了。不得不說,野王和北方獨立領合作一事,這步棋下得還是相當不錯的,如今天風帝國反攻之勢已成,麥加完蛋後,下一個就輪到聖威爾了。”

    “暴風軍團動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繼續韜光養晦,按兵不動,津業宏指揮不動他們,每天都氣得大罵。舞殘陽和劫傲大權旁落,早被駕空,每天只有喝悶酒的份,只有計顯宗,很是無所謂。”

    離楚怒道:“他當然無所謂,大概還在想著什麼時候回到西蚩帝國,然後繼續加官晉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將軍已經派人全面看住這個混蛋,只等淺將軍回歸之後,一聲令下,斷送其性命。”

    離楚狠聲道:“總要為鐵血鎮當初死難的將士報仇,將那三個家夥一起生吞活剮了才能甘心。”

    “自當如此。”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報大將軍,暴風軍團急信。”

    “送進來。”淺水清沉穩的聲音響起。

    信報送入,淺水清展信閱讀,剛看了幾行字,就變色戰起,厲聲叫起:“混蛋!”

    “大將軍,出了什麼事?”

    淺水清從牙齒縫蹦出幾個字:“計顯宗於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殘陽和劫傲……他們服毒自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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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章 秘密(上)


    烏雲沉沉,狂風暴雨,閃電雷鳴,溫柔的大海瞬間翻臉,變成一個暴躁的醉漢!

    滔天巨浪拍打著船沿,呼地騰空而起,再如瀑布般流瀉在甲板上!

    空中一道閃電炸現,轟隆隆半空中炸出一團巨響。伴隨著雷電交加的,是夜空劃過的那道弧線,呼嘯著砸向一艘逐浪艦。

    砰!

    桅杆碎裂,擊斷桅杆的,赫然是一只大鐵錨。奇長的鐵鏈橫過海面,正持於對面大船上那修長老者的手中。

    單手運力,鐵錨再度回歸,順勢還砸中一名涯國士兵,將其擊得腦殼碎裂。

    鐵錨再襲,呼嘯出凜冽風聲,驚得船上士兵紛紛躲避,又是一艘主桅被斷。

    “轉舵!快轉舵”另兩艘艦上的軍官大聲喊叫道,命令船員趕快躲開那老者的鐵錨狂襲。四艘逐浪艦,轉眼間竟被他擊斷兩艘的主桅,眼看著無法動彈。

    那老者擊出這兩錨後,體力消耗甚巨,不得不暫且休息,此時,兩艘加緊追來的逐浪艦開始從兩側包抄過來,看來是準備夾擊逃船了。

    無雙拎起一把勁弓,拉滿弓弦。一鬆手,箭枝如流星般飛向逃船,

    然而,令無雙感到沮喪的是,這枝貫注全身內力的利箭,並未如自己意料中那樣一箭折斷前桅,它飛至敵船上空,就無聲無息地不知所蹤了。

    與此同時,一枚石彈飛來,連狂風暴雨也遮不住它那尖銳的呼嘯聲!

    石彈似從天而降,正朝著逐浪艦的尾舵砸來!

    “鐵錨有投石機,快閃!”無雙淒聲高叫。

    逐浪艦再度轉舵,與敵船的距離再次拉開。

    眼前大風勁吹,風雨飄搖,那神秘老者獨立船首,背負雙手,一雙細目透過夜空望向自己,竟驚得無雙渾身一顫。

    對方到底是什麼人?怎麼會有如此高強的身手?他竟然從未聽說過。

    方今大陸,若論個人武藝,公認最強的大概就是烈狂焰。然而無雙可以肯定,就算是烈狂焰也絕沒有這種功夫。那種將鐵錨拋擲百米,擊斷戰船桅杆的能力,已經數於逆天級別,如果對方是戰將,當真可稱得上是千軍萬馬中七進七出的角色。如果他再擁有自己潛蹤匿跡的能力,就算是刺殺個別國主,也未必就是難事。

    可這樣的人,放到大陸上,照理怎麼走都該是名聞天下的人物,怎麼就會從未有聽聞?而且這次還偏偏出現在了涯國,強取了三桅龍船的設計圖紙。

    他這刻開始後悔,自己調來的逐浪艦終究還是太少了,本以為在海上對方必然實力大減,沒想到那老人竟還有這一手。

    不過如今看來,那老人擲出這兩記鐵錨後,消耗亦大,怕是擲不出第三下來,可要是憑速度強攻上去,以那老者的武功,再加上戰船上一眾屬下,只怕未必是其對手。

    “無論如何,一定要攔下那艘船。”無雙咬牙切齒道:“所有投石機準備,攻擊敵船,目標,船主桅和尾舵。放下小艇,準備貼舷鑿船!”

    “可是陛下,一旦打沉敵船,只怕圖紙不保!”

    “蠢貨,沒有圖紙可以再畫,我涯國不缺巧匠,可要是落入敵國手中,麻煩就大了。”

    “明白了,陛下!”

    轟!

    一顆顆石彈砸向敵船,空中掀起了一片石雨攻擊。

    遠程攻擊永遠是海戰最主要的作戰方式,這主要是由於海中不比陸地。陸地作戰,騎兵是遠程兵種的最大克星,通常只需頂過幾輪箭雨,就可殺到敵前。可是海上作戰,再快的船也快不過箭雨,且多需風向調節,行駛複雜無比,遠程火力優勢的強弱,有時直接關係到海戰勝負。涯國的戰船,除了擁有強大的續航能力和裝載運輸能力外,再海上遠程打擊方面,也是首屈一指的。即使不是專門的炮艦,他們的艦基投石機的威力和射程都遠強於對方。

    然而當石彈落向敵船的那一刻,那老者手中突然亮出一把金燦燦的長刀,仿佛暗夜中的旭日,璀璨奪目。

    長提一口氣,那老者出膛炮彈般橫空掠過,金刀一揮,竟然將空中落向己船的石彈盡數劈落。那些石彈又重又沉,與金刀碰砸,交錯出一片燦爛火花,那金刀竟絲毫不斷,顯然是把利器。黑袍飛舞,老者的身影如夜魅般閃現,所有砸向主桅和尾舵石彈竟無一中的,只有甲板和船艙幾處地方被石彈砸了幾個大洞,卻並無大礙。

    “換木彈,用火攻!”無雙氣急大叫,那老人的功力高得不可思議,看得他心都涼了。

    “陛下,雨已大,火攻無用啊!”

    “混蛋!”無雙一腳跺船甲板。手中三箭連發,海面上金光隨之閃了三下。

    第三下閃過後,那重重的鐵錨竟再度飛來,轟然砸中主桅,第三艘逐浪艦的主桅竟也被他砸斷。

    眾士兵愕然,只見那艘船竟直接在暴風雨中升起全帆,全不顧翻側之虞,迎著風浪衝向茫茫黑暗。

    隱隱地,能看到的只是那船首處傲然站立的老人影響,若海中巨礁,巍然不動。

    望著那仿佛無敵般的老者,無雙終於忍不住長歎了一聲:“讓子傲他們停手吧,就剩一艘船能動了,就算追上去,也不是他們的對手。”

    得見這等高人,一向自傲的無雙心中也興起一片頹然。或許,這就是時也,命也。

    命運注定了要讓涯國義無返顧地投入大陸爭霸之中,而再不可能憑海自保。

    ……

    戰船在風浪中急行,原本張開頂帆和尾帆重又收起一半,四名努力維持著船只穩定的黑衣人,幾乎耗盡了所有內力,眼看著敵人已經不可能追上,這才罷手休息。

    撲!

    那看上去如天神般不可戰勝的老人這時竟也狂噴出一口鮮血,到退了幾步,坐在了甲板上。

    “大國師!”幾名屬下急急過來攙扶。

    “我沒事,只是強運內力,受了些傷害罷了。調養些日子就能恢複。”老人回了回手,隨後歎息道:“還是老了,不中用了。”

    錦袍年輕人趕緊上前:“大國師神功蓋世,所向無敵,以一人之力擊退涯國四艘戰船,當真神人也。”

    老者輕蔑地看了他一眼,只冷冷道:“我帶來的那個小子呢?醒了嗎?”

    “回大國師,已經醒了,就在艙房中。”

    “那好,帶到我的房間來,我有話要問他。”

    “是。”

    ……

    艙房,詭八尺正瞪著眼看對方。

    他此刻依然是一身黑衣,只是蒙面巾被摘掉,身上帶的各種雜七雜八的小東西也都被搜了出來。

    那老者此刻就在看他身上搜出來各種小玩意,還不停地發出嘖嘖的讚歎聲:“百鏈爪,迷魂煙,奪命釘還有斷腸散,小小年紀竟然身上帶了這許多惡毒玩意,還敢夜闖海天宮,不錯不錯,膽量不小。”

    “您老人家什麼都沒帶,一大把年紀就敢夜闖海天宮,不錯不錯,真正是老不死之極。”詭八尺反唇相譏。

    那老人聽得眉頭挑起,到也不生氣,反而讚歎道:“我說你就真得不怕死?”

    詭八尺嘿嘿笑道:“伸頭也是一刀,縮頭也是一刀,小爺就是死,也不做那縮頭烏龜。”

    “哼,說得漂亮。你當死就這麼簡單嗎?這世界有許多事,本就比死更可怕,落到老夫的手,會讓你覺得死都是一種奢侈。”

    老人說著,隨手一指點向詭八尺,這一指下去,疼得詭八尺全身的神經都甭緊起來,整個身體劇烈地顫抖著,汗水大滴大滴地落下。

    只是輕輕的一指之力,就仿佛有千百把刀子在他的身體割來割去,只覺得整個身體仿佛在這一刻都被撕裂了,連靈魂都要被磨成碎粉。

    那老者的聲音悠悠而來:“說,你什麼人,叫什麼名字?”

    詭八尺咬著牙大喊:“老烏龜,老不死,老王八蛋,就是不告訴你!”

    “咦?到是很硬氣?”

    老者又伸出手指在詭八尺身上點了一下,詭八尺顫動的越發厲害起來,顯然疼痛已再度加劇。假如說前面的痛感還如刀子,這刻便是鋸子了。痛感再度放大數倍,如潮水般席卷而來,徹底將他淹沒。

    只是這小東西天性倔強,骨頭也當真硬朗,面對這種酷刑,竟硬是不叫一聲。

    直到最後一刻,他再忍不住大叫一聲,身體劇抖一下,徹底暈了過去。

    老人微微一呆,沒想到這小子這麼帶種,想了想,終於還是在詭八尺的身上輕拍了兩掌。

    詭八尺再度醒來時,這才發現所有的痛苦竟然已不翼而飛,仿佛剛才只是做了個噩夢。但是用力過後的身體疲憊與痛苦掙紮中帶來的肌肉酸痛感卻依然存在,他幾乎連站都站不起來。

    那老者微笑道:“能挺得過我這洗髓手的人不多,你這般年紀的,卻還是第一個。你吃這番痛苦,對以後卻是大有好處。將來習武可以事半功倍。”

    詭八尺不屑地把頭轉一扭:“再好的功夫有屁用,個人能力怎能與天下相抗。要學就學萬人敵。”

    “哦?那千人斬你就不學嗎?”

    “你說什麼?”詭八尺震驚回首,只見老者抬手一揮,赫然正是千人斬中的起手勢。

    詭八尺見過淺水清練習千人斬,對其中一些路數最是熟悉不過,但他做夢也沒想到,天下如今除淺水清外,竟還有一個人會千人斬。

    “你?你到底是誰?你怎麼會千人斬的?”

    “怎麼,終於有興趣了?詭……八……尺。”

    又是一個悶雷擊中詭八尺的頭頂,震得他頭暈眼花。

    他之所以一直不肯說自己名字,就是因為敢從海天宮搶東西的,必定不是普通人。萬一是敵國人士,要知道自己是淺水清的徒弟,就絕不會有好結果。可他萬萬沒想到,這老人竟猜出了他的來歷,且還懂得千人斬。他這一天的驚駭,實在是勝過了一輩子的傳奇經歷。

    望著詭八尺那驚異莫名的臉孔,老人大感快意,終於能讓這頑固倔強的小東西吃一次憋了。他大笑道:“我知道你很好奇老夫來歷,不過老夫偏偏就不告訴你。你若是能在一天內猜出老夫的姓名來歷,那麼老夫就給你一次提要求的機會。不過你要想讓老夫放了你,那是萬萬不能。這樣的機會極為難得,詭八尺,你好自為之吧。”

    說著,大踏步走出艙房。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一章 秘密(中)


    複仇號海船在風浪中一路向南航行。

    雖然不知道他們的目的地是何處,但從食物淡水的準備中可以看出,恐怕這趟旅行的時間不會太短。

    詭八尺目前的情況到還算自由,擄他過來的大國師顯然早有吩咐,不但不為難他,每天還主動給他端來酒菜。行動也大體自由,反正這是在船上,他想跑也沒地方可跑,因此詭八尺可以隨處走動。只是大概是得到了那老者的吩咐,船上的士兵和水手一旦被問及自身情況,就紛紛搖頭,一概只作不知,顯然是不給詭八尺任何機會以揣測老者身份。

    不過饒是如此,詭八尺還是看出一絲端倪。

    “喂,我說大哥,我又不問你是從哪來,到哪去,也不問你老大叫什麼,是什麼人,只是問你叫什麼名字,你總該回答我吧?”詭八尺笑嘻嘻地問一名黑袍客。這是當初用小船接那老者的四名黑袍客之一,也是武功僅次於老者的人,身份地位顯然不低。別的人對詭八尺的到來仿佛見了瘟疫般能躲就躲,惟恐一不小心說錯什麼,被那老者懲罰,這四名黑袍客到還不至於怕成這樣。

    只是即便如此,對眼前這全無囚徒自覺的詭八尺,眾人也大感無奈。他們也不知道大國師為什麼對這個小子這麼感興趣,可既然他老人家發了話,誰也不得傷害這小子,就沒人敢不聽。

    這刻被詭八尺糾纏得實在無奈的那名黑袍客只能甕聲甕氣到:“你問這個幹什麼?”

    詭八尺笑嘻嘻說:“方便稱呼啊,不然怎麼叫你?”

    “隨便你怎麼叫。”

    “那好。”詭八尺把頭一點:“你叫大黑,他叫二黑,他叫三黑,他就叫小黑吧。哎呀,我說大黑啊,你們也真是的,整天這樣板著臉,不覺得累嗎?來,笑一個。”

    那四名黑袍客在自己國內也算是數一數二的一等人物,平日誰見了不是鼎力膜拜,作為護教聖使,地位僅次於大國師。現如今到好,竟然被一個小東西仿佛叫狗一般冠以大黑小黑之流的稱呼。只是大國師言出有令,不許別人傷害這小子,他們受了這等侮辱,竟只能強忍下來,還發作不得。

    誰叫他自己說你隨便稱呼的呢?

    這邊詭八尺興致不減,一口一個大黑,小黑的叫個不停,直激得人頭上暴起青筋,卻終於忍耐不住,大吼道:“夠了,我叫哈勒讚,他是密爾達,這個是紅雲,那位是米赤。”

    詭八尺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又轉回正常,恭恭敬敬地叫道:“哈勒讚大哥。”

    “我不是你大哥。”說著,哈勒讚轉頭不理他,想了想又補了一句:“你只要別來煩我們就好。”

    詭八尺眼珠一轉,立刻道:“那好,我這就走。對了,我給你弄點吃的怎麼樣?”

    “不必了。”一旁的密爾達道。

    “是手抓羊肉也。”

    “那就送點過來吧。”四人同時道。

    此話一出,四名黑袍客突然同時一震,同時望向詭八尺,眼神中充滿不可置信。詭八尺仰天打了個哈哈,大笑道:“你們果然喜歡草原食物啊,四位大哥,那我這就去準備了。”

    那老者的聲音若悶雷般在空氣中回蕩了一下:“四頭蠢驢。”

    四人同時低頭,愧不敢言。

    惟有詭八尺,臉上笑得開心,心邊苦水都快流出來了。

    果然是草原人!

    ……

    複仇號的主艙室,錦袍年輕人正在看那老者拿來的圖紙。仔細端詳了一番後,很肯定地點頭道:“沒錯,是真圖。有了這份圖紙,草原帝國可以在三年內建立起海軍雛形,五年內壯大海軍,十年內海上力量將再無人可敵。”

    “十年太久,老夫年事已高,怕是等不了那麼長時間了。”

    “大國師言重了,大國師神功蓋世,若天人下凡,自當壽與天齊。”

    老者冷哼道:“連赤術都做不到壽與天齊,我卻要福祿永享,你高抬了。”

    赤術,也就是西蚩大帝國皇帝赤帝,只是老人竟然直呼其名,殊無敬意,聽得那錦袍年輕人暗中發抖。他也知道這老人在西蚩帝國地位崇高無比,連格龍特看到他都恭敬異常,卻還是沒想到能到直呼皇帝名諱的地步。

    停頓了一下,老人道:“草原帝國雖有圖紙,但長年馬上生活,士兵不諳水性,終究是需要會操舟的人來行船的。你這次幫了我很大的忙,帝國答應你的事,自然會為你做到,以後帝國海軍,就交給你了。”

    “多謝大國師。”錦袍年輕人跪道。

    老者的白眉突然一挑,沉聲道:“臭小子還不進來?要偷聽到什麼時候?”

    那錦袍人一驚,只聽咿呀一聲,艙房門打開,詭八尺邁著八字步,挺著小肚皮,神氣活現的走了進。看到那老人,也不害怕,拱了拱拳頭說:“詭八尺見過西蚩帝國大國師。”

    老人嘿嘿一笑:“能讓你猜出西蚩帝國,已是不易,不過光憑這一點,可還不夠。”

    “要猜你的名字可是有些難度,誰知道你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蹦出來的阿貓阿狗,仗著有兩手鬼戲法就糊弄你們主子,做了這西蚩國師。你要我猜出你姓名才算數,那也未免太難了吧?”

    這話說得大不敬之極,錦袍人大喝一聲:“大膽!大國師乃名震天下的神仙人物,天下無人不知……”

    他正要說下去,那老者單手一抬,錦袍人立刻一個字都吐不出來。老者悶哼道:“蠢材,他是故意的,你已經在泄老夫的底了。”

    那錦袍人渾身一滯,詭八尺卻嘿嘿笑了起來,眼神中卻充滿了詭秘,不可置信,最後甚至轉到驚訝,迷惑等神情。

    這神情如此奇特,表情變化如此詭異,若是讓旁人看來,可能會以為詭八尺還是不知道對方是誰,但是落在老者的眼中,終究還是長歎了一口氣,他知道,詭八尺已經猜到了。

    果然,詭八尺直勾勾地眼神直盯著老人看,好半天,才呆呆地說了一句:“您老人家有七十多了吧?”

    老者無言點頭,他駐言有術,外表看上去不過五十多歲,但實際已過七旬,前番強悍表現,全仗內力深厚,但年事畢竟已高,因此不耐久戰。這刻詭八尺看著老者,繼續道:“你不是已經死了嗎?”

    老者反問:“誰告訴你老夫死了的?”

    詭八尺呆了一呆,想了想終於點頭道:“對啊,她從來沒說過你死了。可你不是不會武功嗎?”

    “只是從未在外人顯露過而已。”

    “那你怎麼會的千人斬?”

    “看過一遍,自然就會了,並不是很難。”

    這兩個人的對話莫名其妙,聽得錦袍人雲霧,到是詭八尺,呆滯了半天,終於喃喃說了一句:“我的媽呀……你真得是秦儀。”

    ……

    做夢也沒有想到,那個傳說中的秦儀,竟然會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面前,而且一出現,便是如此氣勢。

    如果不是詭八尺當真聰明過人,實在無法想像那個從海天宮中強搶龍船圖紙的西蚩國師竟然會是秦儀。

    那錦袍人說得沒錯,秦儀的確是威名赫赫的人物,世人想沒聽說過這個人,當真是有些難度。但是誰能想到,那個以旅遊,製圖及國論名聞天下的秦儀,竟然還是一個巔峰高手,這一點,真正是令所有人驚掉大牙。尤其是世人傳說秦儀已死,即使是淺水清也認為,在秦儀逃到西蚩帝國之後,也應該已經死去。誰能想到他竟然還活著,且活得活蹦亂跳,活得健康無比,活得殺氣騰騰,活得威風凜凜。

    秦儀有些好奇:“你是怎麼猜到的?”

    在秦儀的想法,自己已死的事情,大陸皆知,詭八尺實在沒理由能猜到自己的真正身份,可他偏偏就做到了,這實在是不可思議。

    詭八尺歎息無奈道:“要猜到你的名字不難,要相信西蚩大帝國的國師就是秦儀才是真正的困難。”

    這話說得不假,秦儀之所以相信詭八尺無論如何猜不出是自己,就是因為天下沒有幾個人知道他的真正實力,人人都以為他只是文弱書生,且早已死去。

    “那你怎麼能確定的呢?”

    詭八尺聳了聳肩道:“其實,我之所以知道你是秦儀,主要也是因為我實在想不出還有哪個人能夠既和天風帝國有聯係,又和草原帝國有聯係了。西蚩帝國,真正有名讓天風人人皆知的只有兩個人,赤帝和格龍特。至於國師,天風帝國很多人甚至都不知道草原人原來也有國師。這種情況下,要我猜到你的名字,簡直是不可能的事。所以我剛才故意說,你若是某只阿貓阿狗,我根本不可能知道你是誰。但是這個人的說話,卻證實了我不可能沒聽說過你的名字。想到您老人家貴為西蚩國師,也無理由如此刁難我,既敢讓我猜你是誰,自然有自信自己的名氣,也就是說,你肯定我是聽說過你的名字的,所以才會讓我猜,於是我就反複的想,草原帝國中,還有哪些人的名字是我所知道的。我列了一個名單,赤風婉,格龍特,沁珠旺,旺讚,我所知道的西蚩要人,原來少得可憐。而所有這些人中,你只可能是一個人,旺讚。而且旺讚也的確和天風帝國有那麼一絲聯係。但可惜,旺讚是帝國丞相,而不是國師。”

    秦儀滿意的點點頭:“所以最後那個最不可能的名字就出現了?”

    詭八尺無奈地兩手一攤:“我也是沒辦法,您老人家的確是最不可能最不應該的。可是您老人家也的確有這個資格做國師,你是赤帝的老師,是旺讚的父親,你不做國師誰做?而且旺讚也從來沒來過天風帝國,沒道理見過千人斬,使出千人斬。不過最重要的還是當初我師傅和南無傷決鬥的時候,我也在場。南無傷的冰雪勁,師承趙狂言,而趙狂言的冰雪勁,卻無人知其來歷。但昨晚我偷襲你的時候,你那一抓,能直接將我發出的針雨凝固空中,這份冰雪勁怕是連趙狂言都使不出來。趙狂言的師傅,我只知道一個,就是秦儀。”

    秦儀哈哈大笑起來:“沒想到我最終露餡在那一擊上,小東西,你果然厲害。”

    詭八尺低眉順眼道:“還是您老人家厲害,文武雙全,精通天文地理,武功蓋世絕倫,都這麼大年紀了,還有如此絕世之威,完全可以想像您年輕時候的樣子,定是風采非凡,英明神武。”

    這份馬屁拍得露骨,肉麻,但是用在秦儀的身上,卻又說得上是貼切,到位。

    其實詭八尺能猜出他是秦儀還有很多原因,比如秦儀那仙風道骨的風範,睥睨天下的傲氣,還有他艙房所擺放的器具,無一不是來自天下各處。尤其是秦儀房中還有三本書,正是國論,四極遊記,那最上面的一本,則是淺水清的淺氏兵法。如此眾多的線索,詭八尺要猜不出來才是怪事。只是縱然再多人能猜到秦儀的名字,又有幾人敢肯定確定?

    秦儀名動天下,卻從不以武見長。

    沒人知道,秦儀竟是個絕世武者。

    片刻的寂靜後,終於還是秦儀先開口說話:

    “我很羨慕淺水清,他收了個好徒弟,不過可惜,在這場大陸爭霸的戰爭中,他注定是敗亡的命運。至於你,小東西,你不要以為老夫對你不了解。當初若不是你為鐵血鎮接連立下大功,最後又劫獲風婉,逼得她不得不和你們立下協議,最後為鐵血鎮送來大批資源,只怕鐵血鎮早在驚虹時就已完蛋。你可知,你詭八尺在我西蚩帝國的天風重要人物之名單中,位列第二十八呢。以你小小年紀,就能有如此成就,死亦可告慰了。”

    詭八尺立刻道:“我情願不要這份榮耀,只為換來不死。”

    “我還以為你不怕死呢。”

    “師傅常言,求生乃人之本能,無需避諱。只是當死亡來臨時,卻亦不必畏懼。若能生而不死,當竭力以求,若有死無生,則當選力戰而亡,這才是身為軍人的選擇。大國師您老人家沒有非殺我不可的理由,我一個人對西蚩帝國也不可能產生多大危害,若是拿我與師傅做交易,就算換來一城一地,也沒什麼不可能。所以我不認為大國師真有殺我之心。”

    “,你說得沒錯,你的確值這個價錢,只是西蚩帝國想要的是整片大陸,你縱能換一城一地又如何?只要草原大軍擊敗諸國聯軍,天下還不盡入西蚩囊中?與其用你一座城池,到不如用你換淺水清的性命。”

    “那只怕大國師要失望了,我師傅絕不會為我自殺。”

    這話說的不假,秦儀卻只是淡淡一笑,顯然也只是隨口而言。

    這刻他微微閉上眼睛想了一會,然後才繼續道:“不管怎麼說,你既然已經猜出我真實身份,那就擁有提出一個要求的權力。要想不死,也不是不可以。”

    沒想到詭八尺卻搖了搖頭:“我不會提這個要求。”

    “哦?為什麼?”

    “因為那是浪費,就算不用我換城市,你也不會殺我,否則你早就殺了,何必等到現在?你現在之所以這麼說,只不過是因為沒想到我能猜出你的身份,所以故意嚇唬我,哄騙我浪費一個機會罷了。”

    秦儀一呆,忍不住哈哈大笑道:“好小子,果然有種。不錯,我的確不會殺你,因為淺水清身上有樣東西,正好是我需要的。既然你看出來了,老夫也不會不承認。反正那樣東西對淺水清而言也不算太重要,用來換你這個寶貝徒弟,應該沒什麼問題。”

    “是什麼?”詭八尺大感好奇。

    秦儀卻笑而不答。只是道:“好了,既然你不要求免死,那麼現在你可以提別的要求,說吧,你有什麼要求要我滿足?只要不太過分,我都可以答應你。”

    詭八尺嘿嘿笑了:“既然這樣,那我就提了。我要這個人立刻滾蛋,永遠不要在我眼前出現。在我們上岸之後,他必須有多遠滾多遠!”

    他單手一指,正指向身旁的那個錦袍年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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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二章 秘密(下)


    睿智若秦儀,也想不通為什麼詭八尺會突然提出這個要求。

    那一直在旁邊的錦袍人更是大吃一驚,看向詭八尺的眼神中充滿憤怒的烈焰。

    秦儀眼中精光閃現:“你知道他是誰?”

    詭八尺嘿嘿一笑:“本來不知道,不過現在知道了。”

    “說。”

    “崖驚岸。”

    詭八尺一個字一個字地吐出這個名字,艙房中的空氣頓時凝固。

    崖驚岸,正是無雙的那個堂兄弟,前涯國太子。

    前流亡太子怎麼會和草原帝國走到了一起?這實在是個令人瞠目的問題,若傳到大陸上去,必引發天下震動,只是這刻,秦儀看詭八尺的眼神卻有著分外的驚喜。他一直看到的,都是詭八尺在想盡辦法打探自己的身份來歷,卻萬萬沒想到,在這時間,詭八尺竟同時將崖驚岸的身份也查了個清楚,只是他到底是怎麼做到的?

    思考良久。

    秦儀點了點頭:“好小子,我想了半天也沒看出來他是怎麼露的底,說,你是怎麼知道的?”

    詭八尺得意地笑了起來,他終究還是少年心性,這刻準確猜出崖驚岸的身份,自然有些得意洋洋,大聲道:“這個家夥露出的問題太多了。首先就是他不該用那種眼神看我。他看我時就像看仇人一樣,眼睛瞪得鼓鼓的,跟條魚似的,讓我覺得奇怪,我就想這個人可能和我天風帝國有什麼過節。而且這艘船明顯是兩批人在負責,一批是草原帝國的勇士,一批則是這個家夥的手下,兩幫人的生活習性有很大不同,而最大的不同就是,這個人的手下在行舟操船方面非常熟稔,顯然是老於海上生涯。他們不吃手抓飯菜,對海魚鍾愛,而且口音與西蚩人差異極大。雖然你不讓他們理我,可他們行船時總要喊話,總能讓人聽出不同。我當時就懷疑,這批人是不是本身就是涯國人?大國師想要得到圖紙,沒有涯國人內部的幫助,恐怕是做不來的。尤其是你這次出手,明顯看得出來,對各地防衛力量,甚至包括天一樓中的情況都早有準備,且精準無誤。”

    秦儀讚賞道:“說得沒錯,沒有涯國內部人的幫忙,老夫要想獨闖海天宮,可以說千難萬難。崖驚岸是前涯國太子,他對崇洋島的沿海防禦布置,以及海天宮內部的情況,均極熟悉,因此老夫才可順利潛入。天一樓內機關重重,藏圖紙的地方更是格外隱秘,若沒有崖太子的指點,要想在短時間內找到圖紙,幾乎是不可能的。你能憑借這點猜到這批人是涯人,到也不錯,可僅憑此就猜到崖驚岸的身份,還是不足。”

    “那就只能怪他太子習氣太重了。明明看到您老人家怕得要死,卻偏偏還甩不脫以往的舊習氣。我詭八尺好歹也去過天風,驚虹,聖威爾多處王宮貴地,那些大人物走起路的氣派與常人自是有所不同的,頤指氣使之處,非常人可比。這小子在您那受了氣,回去就找手下人撒野出氣,別人還連怨言都沒一句,仿佛天經地義。所以我一眼看到他,就知道此人必曾是大人物,只是如今顯得有些落魄罷了,但骨子卻依然是那高高在上自以為是卻又偏偏沒什麼能耐的家夥。”

    “哈哈哈哈,說得好!”秦儀拍手大笑。

    詭八尺完全無視身旁崖驚岸的怒容,笑嘻嘻繼續道:“此外還有一點,就是這艘船本身了。盡管此船外表看上去和涯國鐵甲艦差不多,但它並不真正是涯國鐵甲艦。外面塗抹的是黑色油彩,顯然是用來欺騙涯人的,此船其實是一艘衝鬥艦。大國師不要忘了,我可是曾經和你有同樣的目的,也想得到涯國的海船製造技術呢,說起來你能輕鬆得到圖紙,也有我一份功勞。要不是我指使熊族武士在鎮海門鬧事,您雖神功蓋世,可要想輕易進入天一樓卻也不容易。”

    “原來如此,我在海天宮尋找機會多日,一直不得而入,沒想到卻蒙你幫了一個大忙。”

    “這些日子來,我在涯國一直研究涯國各式戰船。衝鬥艦是涯國常規艦,鐵甲艦即由其改裝而來,論年代,比鐵甲艦古老許多,在戰鬥力方面或許有所不如,但在速度上卻比涯國大多數海艦強。崖無雙執掌涯國之後,銳意革新,戰船製造不再以速度見長的逐浪艦和衝鬥艦為主,而是以鐵甲艦和炮艦為主,以增加海上攻堅力量。在以前,這種行為毫無疑問會引發麥加的不滿,可是這兩年局勢大變,麥加人自顧不暇,涯國趁勢壯大自己,也是極正常的。大國師你不就是早知道我姬姐姐在涯國,才猜到了我的身份嗎?而我就是根據這艘船,肯定了這個人,就是當初無雙哥哥發動政變推翻其叔後,唯一一個逃出涯國的餘孽崖驚岸。因為只有他才明白衝鬥艦與鐵甲艦的外型差異,從而可以通過偽裝將其弄得像鐵甲艦一般,以混入崇洋島海域。而且他目前能得到的,怕也只有衝鬥艦。若是換成是涯國內部官員出賣國家機密,怎麼說也該弄來一艘真正的本國戰船供大國師使用才是。何況。。。。。。此船名為複仇號,唉,簡直是在臉上掛著招牌說我是崖驚岸嘛。”

    “混帳!你才是餘孽!崖無雙殺害我父,我替父報仇,有什麼不對?”錦袍人崖驚岸怒吼道:“天風帝國擅自干涉我涯國內政,淺水清居心叵測,你們全都不得好死!”

    詭八尺立刻反問:“這就是你為什麼那麼恨我的原因對嗎?”愛屋可以及烏,恨屋更是如此。崖驚岸的流亡生涯,因無雙而起,可要是沒天風帝國暗中幫助,只怕也難成功。他若是不恨淺水清,不恨天風人,那才叫奇怪了。如果不是秦儀發布命令,不許人傷害詭八尺,只怕在得知他的身份後,崖驚岸早令人將詭八尺活活折磨死了。

    秦儀對詭八尺另眼相看,一半固然是因為他是淺水清的徒弟,此子價值極高,另一半卻也是因為愛才,小東西機靈鬼變,聰明伶俐,且勇氣過人,身體素質極佳,令老頭非常喜歡。他在草原帝國的名望比起格龍特那是差得太遠,可是地位卻絲毫不輸於格龍特,只是一向韜光養晦,從不讓外人知曉,崖驚岸卻是知道他的來歷的。他的命令,崖驚岸不敢不從,不能不從。

    然而自第一眼看到詭八尺的時候,他就克製不住心中的仇恨,那股怒火如此強烈,以至於詭八尺想不察覺都困難。秦儀給了他一天時間玩遊戲,讓他查自己的來歷,但誰也沒想到,詭八尺真正在意的,其實卻是崖驚岸的身份。他必須知道崖驚岸是什麼人,為什麼如此痛恨自己。因此在知道秦儀是草原帝國的國師之後,他迅速想到此人的身份很有可能就是涯國流亡太子崖驚岸。

    世人總喜歡複製他人的成功經歷,因為這是一條已經被證實過的,可以走通的道路。

    崖無雙是借助天風人的力量上位的,那麼崖驚岸要想成功復國,唯一能借助的就只有草原人。

    只是草原人的胃口可比天風人大多了,他們提出的第一個條件,就是要獲得涯國人的龍船設計圖。

    在未來,草原人打下整片大陸後,自然可以憑借強大的力量以摧枯拉朽之勢幫助崖驚岸復國,但涯國人要想從此逍遙海外,只怕再無可能。很有可能涯國到最後也會變成西蚩帝國的一部分,可是對崖驚岸來說,他已經沒得選擇。就算涯國被草原帝國吞並,要想有人管理這片土地,終究是需要涯國人自己的。崖驚岸有正統崖門血統,又為西蚩人立下大功,未來掌管此地可說天經地義。因此崖驚岸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準備。

    好的結果,是自己復位成功,再差的結果,也不過是如驚虹梁錦一般,先做個傀儡君主,最後再為人吞並,總可以享上幾年福,也好過這流亡生涯。

    由此可見,人性自私,在哪都是一樣的。只要能讓自己重回榮華富貴,死後為千夫所指又如何?

    這一刻,詭八尺提出的要求就是,立刻讓崖驚岸滾蛋。事實上他的這個要求就是在提醒秦儀,崖驚岸很可能會因為仇恨怒火蒙蔽理智,在以後尋找時機暗殺詭八尺。秦儀答應不答應這個要求都不重要,只要他還想用詭八尺向淺水清換東西,就不可能再允許崖驚岸向自己下手。

    果然,這刻秦儀道:“這個要求我不能答應,崖太子和我帝國有同盟協議,且將來於我有大用。不過我可以保證,你不會有任何危險。崖驚岸,你給我聽清楚了,在我和淺水清完成交易之前,他要是有任何閃失,老夫惟你是問。實話告訴你,這次的圖紙,是老夫需要,而不是帝國需要。西蚩帝國要想對付區區涯國,就算沒有三桅龍船,也照樣能平了它。而淺水清身上的東西,對老夫卻是至關重要的。你若是敢起花樣,老夫絕對宰了你。哼,天下可不是只有你懂海戰之術!”

    崖驚岸哆嗦著身體,勉強答應了一句:“是。”轉身離開艙房時,看詭八尺的眼神,怨毒之意更盛。

    詭八尺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自語道:“這樣也好,省了個條件,下次再用。”

    。。。。。。。。。。。。。。。。。。。。。

    惡浪河,亂雲渡。

    這是惡浪河一帶最為風平浪靜的河段,由於惡浪河流經此地時,河面陡然拓寬,水勢減緩,因此最適於用作搶灘登陸的地點。

    這是一段寬近百米的河面,長約1公里。多少年來,天風麥加兩國彼此爭奪,撕殺,捍衛的,就是亂雲渡這段河面的控製權。這的血水曾經一度可以染紅整片大地,使得整個惡浪河下遊變成一片猩紅,這也是無數戰國良將,英雄死士成名立萬的風水寶地。

    但今天,它也是斷絕麥加軍歸路的葬魂之地。

    兩岸將士如今憑河眺望,殺氣直衝雲霄。

    亂雲渡以北,是淺水清領著驚虹大軍沿河布防,一切完全按照最正統的正規防禦措施進行。用於攻擊的有投石機集群,大量的臨時箭塔,各種發射強力箭矢的強弩機,以及黑油沿岸擺放。用於防禦的就更多了,水有防快速戰船衝擊性靠岸的木柵欄,鐵索,河灘上有拒馬,鐵蒺藜,翻板陷坑,岸上有大量的柴垛,鋪以防火牛皮,可以用來遮擋流箭,必要時可以拋擲,配以黑油點起大火。

    在後方還有大量的甲車,這種甲車比當初淺水清在藍草坡用過的更高,更大,也更為牢固,用於中路防禦。一旦敵人突破水面,灘塗和河岸三重防禦線,那麼迎接他們的就是第四種甲城防線。

    在甲車之後以及兩側,是大量的騎兵嚴陣以待,他們是第五道防線,一旦敵人衝過前四道防線,他們就會用自己犀利的進攻將敵人重新趕回水中。

    一連五道防禦線,道道凶險,條條惡毒,每衝過一道,都要付出大量的生命為代價。

    而在亂雲渡的南邊,則是麥加軍熙熙攘攘,如搬家的螞蟻開始準備著最後的強攻。

    為了盡快渡過惡浪河,麥加軍將他們所有的舟船都動員起來。

    快艇,堅船,還有大量的士兵,是麥加軍最大的屏障。衝鋒艇用於快速接近河岸,將自己的士兵在最短時間內送入近戰層面,衝撞艇用來破除河面防禦,掃清水面障礙,大型運輸艇用來輸送大量士兵,大型河艦同樣可以擔負輸送士兵的任務,但它們更重要的責任是通過水面移動打擊,壓製敵軍的遠程作戰,更好的掩護己方士兵。

    兩岸的軍隊都在做著戰前最後的準備,有所不同的是:

    驚虹軍更加冷靜,沉著,他們騎手步卒,分列左右。重鎧輕裝,各占一半。長矛劍盾,前後相接。他們的任務是等待,是以守為攻。冷靜是他們的性格,殺戮是他們的責任,他們冷酷如冰。

    而麥加軍士兵則瘋狂咆哮,狂舞刀劍。陣形在搶灘戰爭中以無意義,惟有不怕死的犧牲精神和士兵們的戰鬥素質起決定性作用。各路麥加軍基層指揮官前後奔跑,大聲呼喊,激勵士氣,承諾重賞,做最後的戰前動員,引發戰士們的洶湧動志。瘋狂是他們的憑仗,士氣是他們的武器,他們熱血如火。

    這是一場冰與火的較量,一邊是堅冰防禦,一邊是烈火進攻,到底是堅冰澆熄火焰,還是火焰融化堅冰,還需要看最後的結果。

    徹天的號角響起,大批的麥加士兵開始登船。

    河面上波濤洶湧,數以百計的內河水艦滿載著戰士呼嘯著衝向對岸,兩岸的箭雨開始狂飆,投石機怒吼出大地雄威,將士們狂呼喊,將血性與殺性一展無餘。

    戰爭伊始,就盡現慘烈。大批的火箭射向戰船,引燃風帆,擊中敵兵,無數士兵哀號著落入水面。咆哮的投石機集群攻擊,使天空中仿佛下起了巨大的石雹雨,雨點般砸落在艦船上。

    一艘艘戰艦被砸沉入河,一艘艘河船被引燃起火,水戰的殘酷性在這盡現無餘--每一艘戰船,就是一個獨立的堡壘。戰船被毀,士兵逃生的可能性百不存一。

    麥加軍戰艦毫不示弱的還以顏色,他們的艦載投石機雖然威力不及陸基投石機,但勝在有一定的移動躲避能力。呼嘯的石雨同樣瘋狂地砸向對岸,一團團血花在岸上灑開,激蕩起衝天血霧。

    水面上是戰船狂衝,船槳擊打水面,濺起的浪花形成一片巨大水霧,水中則是落水的士兵大聲呼救,但結局不是被急流衝走,就是被射死於水中。

    河岸上是最初的嚴密陣型被漸漸打亂,就像是一塊原本飽滿完整的豆腐塊,正在被捅成滿是窟窿的蜂窩煤。

    不過形勢上,很明顯是驚虹軍占據了絕對優勢。在這段河面上,麥加軍集中有差不多三百艘戰船,將諾大的惡浪河擠得滿滿當當,如下餃子般盡現水面。戰艦的移動能力大大受到影響,在遠程打擊的威力上,頓處下風。雙方都是瞄準對方的區域就展開轟擊,誰也不需要特別瞄準,反正人這麼多,船這麼多,只要進行猛烈的轟砸,就總能砸中對方。剩下的就看天意。

    強衝的艦船受到驚虹軍的重點打擊,一些已經接近河灘的士兵則被投矛手,擲斧兵重點照顧。好不容易衝上河灘,卻發現身邊剩下的戰友已經寥寥無幾,在河灘防禦士兵的一輪進攻下,就須臾不剩。

    然而麥加軍的進攻依然源源不斷,從最初的無人上岸,到寥寥數人,數十人,數百人,隨著驚虹軍打擊勢力的一定減弱,他們登岸的人已經越來越多。

    在亂雲灘的最中央,一支麥加的工程兵部隊正在冒著箭雨淋澆跳進惡浪河,他們用繩索將自己捆綁在一起,然後將大批民用小船用鐵鏈捆綁在一起,用木板平鋪齊上,組成人工浮橋。

    在河面的兩側,還有一些擅於水性的水軍口銜鋼刀,試圖赤膊泅渡,衝上對岸擊潰阻擊的驚虹軍。

    這是麥加軍最後的瘋狂進攻,麥加人在亂雲渡一帶集中了十萬兵力,試圖強衝亂雲渡。只要打開淺水清的第一道防線,將人工浮橋建立起來,就可以通過河艦和浮橋源源不斷地將自己的士兵運送過河。損失固然會很大,但是只要能夠回到麥加,他們就還有保住國家的希望。

    六十萬大軍的瘋狂反撲,其動量是驚人的,除亂雲渡之外,麥加軍還分別在兩個渡口再度集結十萬兵力,總計二十萬人強衝惡浪河。

    亂雲渡,風擺澗以及月亮灣,三處渡口同時發動大規模搶渡,放眼望去,到處都是敵人的身影,張開得洋洋灑灑,鋪天蓋地。。。。。。。。

    輕輕放下千里眼,淺水清道:“雲帥的部隊已經趕到了,前頭部隊正在於麥加軍作戰。若我預料不差,最多兩到三個時辰,天風帝國四十萬大軍差不多就能全面趕到。這已經是麥加最後的戰爭了。”

    盡管水面上殺得天昏地暗,血腥衝天,淺水清的心神卻全然不在此處,而在那對岸之後。

    麥加軍後方升起的迢迢塵煙,瞞不過淺水清銳利的眼睛,從塵煙範圍及濃密程度看得出來,天風帝國的先頭部隊不少於三萬人,且多是騎兵,戰鬥打得相當激烈,應當是雪風軍團手下的精銳騎兵。可惜戰場太大,距離太遠,就是用千里眼也看不清更進一步的狀況。

    冷兵器戰爭就是如此,很多時候你只能憑借有限的線索去揣測無限的可能,這是最為考驗作戰將官指揮才能的一點。

    麥加軍之所以此刻發動如此瘋狂的搶攻,更證實了淺水清的猜測。

    離楚望著已經被鮮血染紅的河面道:“可惜了,他們是一群真正的戰士。”

    淺水清淡淡道:“亡國滅家之際,總有英雄豪傑紛紛湧現。然而勇士卻只能成為勝利者的注腳而存在。”

    麥加軍此刻的搶灘作戰,是典型的自殺式攻擊。他們不惜以自己的身軀和性命來吸引驚虹軍的箭雨,清掃障礙,也要為後方大軍登陸打開一個缺口。這種自殺式攻擊所需要付出的犧牲巨大,損失的往往是最精英最勇敢的戰士,但效果也極明顯。

    沒過多久,一名士兵匆匆回報:“報大將軍,我方水面防禦被對方清除出一片八十米的空白區,麥加軍的快艇正在向此處湧進,已有十餘艘船上士兵衝上河岸。”

    “我看得見。”淺水清冷冷道:“去告訴方慶將軍,既然我已經把守住惡浪河的重任交給了他,他就不必再事事向我請示。我相信他能做到的。”

    “是!”

    自從方慶被淺水清第一次委以重任卻丟失了天羅水寨,導致淺水清在千穀城一戰失去先機,苦戰得勝卻損失慘重後,他就一直自責不已。

    但是淺水清卻沒有因此而責難他。

    盡管方慶輸了一仗,淺水清卻很明白,這天下本就沒有永勝不敗的將軍。他自己都曾有過進駐大梁城不到兩天就被易星寒趕出去的經歷,有過辛苦綢繆的奇襲寒風關大計盡化烏有的挫折。很多時候人們的失敗,不僅僅因為自己的無能,也因為對手的強悍。塔蘭不是方慶所能對付的,不能因為那一次的失敗就否定方慶的水戰能力。

    因此在這刻,即使麥加軍已經開始衝上河灘,他依然選擇相信方慶,相信他能解決所有問題。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問題出來了。

    問題不是出在河灘上,而是出在那個他原本沒有想到的浮橋上。

    一座由麥加軍拚死駕設的人工浮橋,正在向著對岸緩慢前伸。不停地有士兵在架設浮橋的過程中倒下,但隨後就有士兵補充上去。他們用生命和鮮血,將這座人工浮橋一點一點,卻堅定不移地向著對岸延伸,眼看著竟已過半,架設到了河中央。

    已經衝上河灘的麥加兵,並不急於進攻河岸,而是頑強地在河灘上建立起防禦措施。與此同時,一批士兵竟開始了反向的浮橋架設,試圖以最快速度將浮橋對接。

    離楚大急:“方慶在搞什麼?他把投石機和箭手的主要目標集中在水面和戰船上,對那座浮橋卻不聞不問。媽的,再這樣下去,麥加軍的浮橋就要成功了。難道說這家夥還想讓麥加軍成功衝上來不成?對面可是有六十萬大軍呢,就算他們這十萬人全死光了,只要能把浮橋保住,麥加軍都有希望衝破我軍防線。到時候倒黴的就是我們了。”

    淺水清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那可未必。方慶不可能看不到這一點。他既然如此做,自然有他的理由。”

    “我這就去問他!”

    “不!”淺水清搖了搖頭:“我不想讓他們以為我不信任他們。一座浮橋而已,它成不了麥加人的救命稻草,卻可能成為它們的致命絞索。。。。。。”

    “淺將軍,你的意思是?”

    淺水清微笑著說:“我對水戰的理解,依然有些局限性。如今看來,是方慶給我上了一課。嘿嘿,千軍萬馬過獨木橋,好小子,果然夠狠,果然有一套啊。”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三章 斷魂路


    浩蕩長野,一支規模宏大的部隊正在行軍。遠遠望去,龐大的士兵群形成了一片人海浪潮,卻條理分明,大而不亂,各兵種間距離合理,斥候隊前後奔忙,不時地發出前方信息的回報。

    這是一支人數高達近四十萬的部隊,軋一眼望上去,漫山遍野都是士兵在行軍,卻密而能整,行而有序,能夠將這樣龐大的部隊輸理得井井有條的人,自然非同一般。他們的統一指揮者,是一個身穿雪色戰甲,胯下烏黑駿馬,精神抖擻的中年將領--雲風舞。

    若從面部輪廓看,雲霓的確與雲風舞頗有幾分相像。

    這是一個讓你一眼看到,就忘不了他的相貌的人。與淺水清的斯文俊秀,烈狂焰的怒獅長相,格龍特的精瘦如鐵,秦儀的仙風氣質均有所不同,雲風舞這個人就像是一種多氣質的混合體。他的雙眉飛揚,額頭飽滿,但目光銳利,鼻梁高挺,下巴略尖。從天庭上看,這是一個沉穩厚重的人,但若只看鼻梁以下,你又會覺得此人陰婺冷寒,若看他的眼睛,又會覺得這個人自信非常,極具大將氣度。

    因此曾有人評價雲風舞說:此人城府深沉,性情不定,難以捉摸。

    就是這樣一個人,僅從外表你都很難對他下出評斷,而即使長期相處,你依舊未必能了解他。因為他的真正為人,一如他的表像,令人難以研究,難以理解。

    很少有人能清晰猜到他究竟在想什麼,想要什麼。

    而就是這樣一個人,他是雲霓的父親,是淺水清注定無法回避的岳父。

    雲風舞在雪風軍團中的威望,就好比烈狂焰在天風帝國的威望一般。天風帝國五大軍帥,個個都有自己的拿手好戲,而雲風舞最擅長的,就是騎兵在正面戰場上的運用。

    相比雲風舞,淺水清在這方面就顯得略差一些,他更擅長運用步兵的多兵種配合作戰。更擅長運用種種形勢,製造陷阱,機會,為自己謀取最大利益。

    和所有的將軍不同的是,淺水清的升遷之路,可以說是最困難的,總是充滿了以少對多的歷程,這樣的經歷使他已經習慣了在戰爭中反復思量,如何避免正面決戰,如何盡量減少己方戰損。這固然為他帶來榮耀極高的勝利,但是也就因此缺乏一絲在正面戰場上不顧犧牲,只求勝利的決心。

    如果可以,他總是會盡量避免決戰和損失較大的戰鬥。相比之下,聖威爾的斯波卡約則說這樣的話:“我只關心結果,不關心過程。”死多少人不重要,重要的是,是否能獲得戰爭的勝利。

    而雲風舞這個人在正面決戰如斯波卡約般,也是個真正的大行家。

    “報雲帥,雲嵐將軍的騎兵部隊已經與麥加人展開激戰。”前方的斥候急急飛馬回報。

    “對方是什麼態勢?”雲風舞的聲音如風中柳絮般和煦溫暖,卻隱帶威嚴之意。

    “全面防禦。”

    “好!淺水清肯定是已經把惡浪河給堵住了,所以麥加軍的進攻重心就是過河,要不然不可能面對嵐兒的三萬人還采取守勢。”

    雲風舞滿意的點頭。

    或許是知道前線大捷將至,四十萬大軍組成的浩蕩部隊腳下發力,急奔戰場。

    略微思考了一下,雲風舞斷然道:“命令所有騎兵立刻隨我出擊,步兵隊緊跟其後,拋棄輜重糧草,此戰當以快打快!”

    隨著這一聲令下,各部騎兵隊紛紛湧出,重新集結後,隨雲風舞向著惡浪河快速奔去。

    ……

    煙塵四起的惡浪河戰場,大戰依舊持續著。

    麥加軍的戰艦在強衝河岸的過程中,遭遇到慘重的損失,有近半戰船中途受損,五分之一的戰船嚴重受損,無法渡過惡浪河。然而大部分的戰船依然快速通過了惡浪河河面,一場搶灘登陸戰徹底打響。

    統率麥加軍搶灘部隊的,是麥加著名水軍戰將赫卡,這個人稱河鯊的瘋狂大漢是直接打著赤膊從河的對面遊過來的。他左手鋼盾,右手戰刀,在激流洶湧中自由泅渡不說,上了岸後就像一個瘋狂的屠夫,拚命地揮砍著身邊的驚虹兵。

    砰!一名驚虹兵被赫卡的鋼盾砸裂了頭骨,鮮血夾雜著腦漿流出,令人恐怖的淒厲慘叫聽得人渾身發顫。

    飛速地轉身,赫卡的戰刀插入了另一名士兵的胸膛,隨後將其一腳踢開。

    大開大閡,凶狠狂霸的武功,一往無前的氣勢,震得周圍身邊的士兵都心驚膽顫起來。猛將的作用就在於此,他們不擅長運用計謀戰勝敵人,但是卻可以以身作則,運用自己高強的武藝去殺戮敵人,激勵士氣。

    很快地,赫卡的身邊就圍聚了一批麥加軍士兵,看樣子他們是要以此為中心,在河對岸殺出一條缺口了。

    對於這樣的猛將,防守方歷來是重點照顧。

    隨著中層指揮官一聲令下,整整八十名弓箭手組成的隊伍,同時向赫卡所在的上空傾射去仿佛無窮無盡的箭雨。一批長矛手也衝了出來,將手中的長矛向敵人投擲,刺破蒼穹,劃裂天際,呼嘯著奪命而來。

    大批的麥加軍被這一輪狂射的箭雨和矛雨擊中,哀呼著倒下,赫卡卻是越戰越勇,手中的戰刀舞得若風火輪般,竟沒有一支箭能射中它。

    “離楚,把那個家夥給我搞定,要活的。”淺水清目觀戰場,將眼神鎖定在了赫卡的身上。

    從這個人的身上,他看到了當年獅蠻真的身影。

    一連三發連珠箭又急又狠地射向赫卡,赫卡揮刀格擋住這一箭,只覺得刀上傳來一股大力,震得自己竟然右手發麻,立知是敵營高手射的,他反應敏捷,立刻向一側閃避,躲開了第二支箭。隨即腿上一痛,卻發現第三支箭已經釘在了腿上。

    “噢!”這員悍將一聲威猛狂吼,竟隨手揮刀將腿上的箭杆砍斷,仿佛沒事般繼續與敵人大戰一起。

    “好英雄,我要了。”淺水清讚歎道。

    離楚連珠箭再發,這一次,赫卡再中兩箭。

    身邊一大群如狼似虎的驚虹兵圍了上來,赫卡狀如雄獅,死戰不退,只是形勢危急,他一邊作戰,一邊流血,久戰之下只覺得眼前一陣頭暈眼花。一個疏忽,一名士兵的刀已經劈在了他的左前臂,徹骨的痛令他略一清醒,大吼一聲,用盡所有力氣一刀將那士兵整個砍成兩斷,嚇得其他人一起後退,他自己卻身軀連晃,顯然已有些支持不住。

    “天風的兔崽子們!就會暗箭傷人!”赫卡憤怒大罵,要不是那三箭都射中了他的腿,他怎麼可能被一群小兵給圍住,眼看著死期將至?

    一名傳令兵飛奔而來:“大將軍有令,這個人他要活的!活捉此人者,賞金百兩!”

    呼啦啦一大群士兵圍了上來。

    “吼!誓死不做俘虜!”赫卡大聲吼叫道。然而一名軍官卻毫不停留地欺身向前,戰刀猛劈。他奮力回砍,兩刀交鳴中,戰刀飛起,幾乎脫力的赫卡已經擋不住對手的雷霆一擊。那軍官欺身跨步,一個拳頭的影像在他的眼前不斷放大……

    隨著鼻梁碎裂的聲音響起,他昏迷前最後聽到的聲音,是來自麥加軍浮橋架設部隊的歡呼。

    浮橋,終於架設成功了。

    然而與之對應的,是來自驚虹軍方面更高的歡呼聲,仿佛勝利已然在握。

    那是雲風舞的精銳騎兵終於全面殺到!

    ……

    來自豐饒草原上的天風騎兵,是傳說中唯一可以抵抗西風遊牧民族的騎兵戰士。他們的強大,從來都不在西蚩人之下。只是他們的數量比不上西蚩人的眾多,然而他們在指揮,作戰,紀律等方面卻尤有過之。

    “輕騎穿插,用鑿擊戰術,重騎以扇形方式進攻,形成衝擊陣容,擠壓戰術!”雲風舞的聲音在茫茫大地上顯得如此遼闊洪亮。

    面對背水一戰的敵人,擠壓戰術永遠是最實用的。

    副官手令旗前揮,剛剛抵達戰場的十萬鐵騎,馬不停蹄地立刻發起衝鋒!

    此時,雲嵐率領的三萬前鋒部隊已經在戰場上與麥加軍的留守部隊展開了相當長時間的作戰。他們的持續衝鋒,為麥加軍後防線造成了極大的麻煩。雲風舞親領十萬鐵騎而來,不啻於是傷口上灑鹽的行為。

    與淺水清作戰時習慣於騎兵衝鋒,步兵掃蕩,騎步結合的做法不同,雲風舞在純騎兵戰術上的表現尤顯水準,尤其是這批騎兵,大部分都是他原雪風軍團的士兵,而鷹揚兵團的騎兵由於是雲嵐率領和訓練的,訓練手法一脈相承,完全能夠領會雲風舞的作戰意圖,因此他們在第一時間內按照命令展開了急速進攻。

    他們的進攻分輕重兩種。

    七萬輕騎兵的進攻不是以犀利為主,而是如漫天撒星般以小股部隊的集合衝刺,穿插為主要表現形式,有些像麥加軍擅長的萬像陣,卻又有著本質上的徊異。他們的目的不是殺戮,而是趨趕,追逐,破壞敵人陣形,通過漫天撒網的手法製造大範圍大規模進攻場面,在心理上給予對手壓力。與此同時,大量的輕騎兵則以小股部隊結合的形式,以點帶面,對敵軍進行殺傷。

    雪風軍團賴以成名的旋星陣,在這刻終於大顯神威。淺水清也真真正正的見識了一次,由雲風舞手中指揮出來的旋星陣的威力,的確是與葬風坡的戰鬥完全不同的。

    大批的戰士棄矛用刀,如旋風衝擊,切割麥加軍的防禦陣容,不過他們並不是機械而單純的采用圓形回旋,而是采用弧形旋轉的方式進行運作,龐大的麥加軍陣容中,勇猛的天風騎兵就仿佛一條條長龍般在面盤旋衝殺,撕裂敵軍陣容,摧毀敵方士氣。

    三萬重騎兵的進攻則以正面強攻為主,徹底貫徹步步為營的擠壓方式,並排成緊密的整體隊型,不追擊,不快攻,只占實地,強攻硬打,掃除一切地面障礙,正是他們最拿手的好戲。

    血水與慘呼在麥加軍中仿佛百花爭豔交相綻放,卻悍不動戰士們冷酷的心。

    連年的征戰把他們訓練成鐵石心腸的職業劊子手,戰場上一次次塵土和鮮血的洗浴,早將他們身上軟弱的人性滌蕩乾淨,而戰勝後肆意的奸淫擄掠,更讓他們異化成殘忍無情的戰爭機器。

    職業性的冷靜和銀白如雪的盔甲,把每一個騎兵都仿佛變成一座冰雕。一座不帶半點感情,既沒有恐懼也沒有熱情的冰雕。

    他們粗礪的臉龐鎮定而沉著,冷酷的目光平視前方,死亡的恐懼早被置之度外,心只念著一個聲音盡快碾碎眼前的敵軍,然後肆無忌憚地釋放自己內心最原始的欲望!

    三萬座這樣的冰雕,組成了一片巨大的令人透心發涼的冰原。

    在冰原上長有一片茂密的黑色森林,那是無數枝聳立在馬背上的奇長鐵矛。

    沒有喊、沒有喧囂,也聽不見軍號。累月經年在一起戰鬥,每個塞爾騎手對自己的位置和作戰任務都已經非常熟悉。

    輕騎兵快速突進,重騎兵層層逼壓,這就是雲風舞對騎兵的運用,快刀配上重斧,任你再堅固的陣容,也都將一一粉碎剁爛。

    不過,他們面對的同樣是一支強悍的,有著豐富作戰經驗的麥加老兵。而最最重要的是,這支麥加軍擁有六十萬之眾。

    論人數,他們是雲風舞帶來的人數的六倍之巨。

    即使不考慮渡河方的二十萬人,天風騎兵面對的也是四倍於己方的人數壓力。

    一向以犀利快速而著稱的輕騎兵們終於發現,他們的刀再快,他們面對的麥加軍卻仿佛是一塊千層油布,砍破了一層又是一層,鋒利的刀子在這種不間斷的揮砍中變的遲鈍,快捷的速度也因此而逐漸遲緩下來。仿佛一條敏捷的魚,卻遊進了滿是膠水的河中,有力使不出。

    一直都是披堅執銳,鋒芒不可阻擋的重騎兵們也不無遺憾地意識到,當擠壓戰術實行到一定程度時,即使是豆腐也可以凝結成鋼鐵。作為麥加一國最精銳的部隊,麥加軍在退無可退的時候發起的憤然反擊,同樣令即使披著厚厚鎧甲的重騎兵也無法抵擋。他們的矛再利,也有刺不動的一刻,有力也漸變無力……

    一直在觀察戰場的雲風舞的眉頭漸漸緊了起來。

    為了盡快趕到這,他拋棄了步兵和輜重。此時此刻,自己的大批步兵隊伍還沒來得及趕上,騎兵隊卻已經陷入苦戰中。戰爭中騎步脫節歷來是兵家大忌,一旦出現問題,很容易被人分而吞之。如果可以,雲風舞也不想這樣做。可是他也知道,僅憑淺水清手的驚虹軍,要想擋住麥加軍,其實相當困難。如果自己不能早些趕到,萬一被對手趁勢過河,擊破淺水清的防禦,只怕不僅麥加軍能成功逃竄,淺水清都可能性命難保。

    只是目下的情況……無論如何,都必須支持到步兵大軍趕到。

    雲風舞暗下決心,正待下命令讓騎兵隊集合一處,放緩進攻腳步時,卻驚愕地發現,剛才還拚死抵擋的麥加軍,突然亂了。

    ……

    亂局,如瘟疫般在麥加軍中突然爆發,來得如此快速,如此奇妙,如此的令人措不及手。就連很多麥加軍自己都不知道,怎麼會突然就亂了起來,但是亂局的根源,如果追根溯源,卻可以發現是在那座人工浮橋上。

    千軍萬馬過獨木橋,淺水清說得一點都沒錯。

    放任對手成功建立浮橋的目的,不是為了通過有力的打擊讓對手損傷更重,而是給對方一線生的希望,以迅速瓦解對手的死戰決心。

    兵法有雲,圍三缺一,其兵自潰,不是沒有道理的。

    方慶為了彌補天羅寨口失守的恥辱,下定決心要在亂雲渡撈回面子,所以他毅然做了一個極為冒險的決定,放任對手建起浮橋。當他得知雲嵐已經在後方開始發動對麥加軍的突襲時,他就知道雲風舞的大軍離此地已經不遠。給麥加軍一條生路,或許會為驚虹軍帶來極大的防守困難,卻毫無疑問可以最大限度的打擊對手。

    果不其然,浮橋一成,麥加軍立刻出現爭先恐後過橋的局面。為了讓麥加軍放心過橋,方慶甚至下令,浮橋對岸的防軍立刻放棄防守,全線退駐到其他地方,若過橋麥加軍不對己方進攻,則任憑其逃走。

    如此一來,這座浮橋就成了即將敗亡的麥加軍最後的生路。驚虹軍對水面戰船力量不遺餘力的打擊,對浮橋方面卻只作看不見,使得大批的對岸麥加軍彼此爭搶,互相攻嚇。這種爭搶起初還只是小範圍內進行,可很快就迅速擴大,影響到整支大軍的軍心士氣。通往回國道路的浮橋已經成功,對岸防禦薄弱,可以迅速離開。這個事實讓大批的麥加軍無心作戰,同時也給雲風舞帶來了最好的機會。

    老於沙場的雲風舞第一時間意識到,一定是惡浪河邊出了什麼問題,他立刻更改想法,下令:“所有預備隊,親衛隊,全線進攻!”

    嗚嗚的號角聲中,一場慘烈的大屠殺就此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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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四章 翁婿剖心(上)


    大戰的硝煙已然散盡,一如往昔,留下的只有那逝去的生命和滿目的紅色血沼。

    淺水清靜靜地走在惡浪河的對岸,到處都是士兵在忙碌的打掃戰場。

    每一個士兵見到淺水清走來,都會自發地行起軍禮,不得不說,麥加軍的敗亡,幾乎都是拜淺水清所賜予。

    六十萬大軍一戰而歿,成功逃亡者不過數萬,數十萬人的屍體幾乎化成一座山峰,也預示著曾經強大的敵人最重要抵抗力量的消失。

    又一個國家,滅亡了。

    淺水清心中一片寂然。

    大陸風雲變換,一個個強大或弱小的國家倒在對手的腳下,只要有土地,就會有爭執,而勝利者,永遠只有一人。

    惟有統一,是最後的結局。

    遠方一名士兵飛馬急奔而來,坐在馬上向淺水清抱了抱拳:“請問可是大將軍淺水清?”

    “是我。”淺水清淡淡回答。

    “雲帥在十里外的秋涼亭等你。”

    “我這就過去。”

    那士兵也不多話,打馬轉回。

    雲風舞要見自己,不是在軍中,而是在十里外的一處小亭?淺水清微微眯起了眼睛。

    每當他心中有疑惑時,就有這樣的習慣。

    “淺將軍,雲風舞要單獨見你?”離楚有些擔心:“他不會是想找紅土坡的舊帳吧?”

    “不知道,但既然是單獨見面,只怕就是有許多不能當著別人說的話要說,有許多不能當著別人面做的事要做。可能是想殺我,也可能只是想與我推心置腹一番,更大的可能,或許只是大勝過後,突然有了閑情逸致,便想找個地方與我好好聊聊。”淺水清笑道:“做女婿的總是要見岳丈的,這是逃不掉的事。我躲了這些年,終歸還是要來到,如此也好,陛下許了婚,大舅哥點了頭,卻總還是要岳丈支持,方可名正言順。”

    離楚也笑了:“將軍人中龍鳳,他這做老丈人的只當喜歡才是。”

    “怕只怕他憤怒女兒敗壞家風,我這小小兵卒無恥匪類,勾引雲家貴女,他心中氣火難平,難免生隙啊。”

    “那都是過去的事,如今大將軍掌天下兵權,挾赫赫之功,天風帝國哪個對您不是望其項背?”

    “卻終究是小字輩的,有些事,不是僅憑一兩點榮耀可解決,何況天風帝國尤其不需要令天下拜服的將軍,只需要天下拜服的皇帝!”淺水清意味深長道。

    若這世界有王霸之氣,那麼他是只應當存在帝王身上,而不是將軍身上的。淺水清有了,那便是淺水清的不幸。

    沒有再和離楚繼續討論那虛無縹緲的問題,他騎上飛雪,向著那處叫秋涼亭的地方而去。

    片刻之後,小亭之上,雲風舞已獨自在坐,身旁是雲嵐恭敬站立。

    僅看此一眼,淺水清心中已然一凜。

    天下雲家豪門世族,家規門風甚嚴。就地位上而言,雲嵐已經是鷹揚主帥,絲毫不遜於其父,但是在雲風舞面前,依然只能站著,而不是坐著,可見其人威嚴。

    快馬轉瞬即至。

    淺水清跳下飛雪,在亭外恭敬道:“淺水清見過雲帥。”

    說著,眼神已經瞟向了雲嵐,後者向他眨了眨眼睛,露出一線神秘笑意,卻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進來,坐。”雲風舞厚重的聲音響起。

    淺水清毫不客氣地走進小亭,正坐在雲風舞的對面。

    那一刻,雲風舞的眼中閃過的是一絲奇異的光芒,對於這個硬是自己送上門來的便宜女婿,誰又能理解他的心中有多複雜呢。

    微微端詳了眼前的年輕人一會,看他不卑不亢,神態從容的樣子,雲風舞終究還是點了點頭:“很好,果然不愧是那個能滅止水,戰驚虹的淺水清。氣宇非凡,舉止從容,行為得體,進退有據,的確是個人才,你的成功,並非僥幸。”

    “謝雲帥讚譽。”

    雲風舞招了招手,雲嵐立刻給淺水清送上一副茶具,用亭中石台上的茶壺為淺水清斟滿,然後在雲風舞的允許下自己也坐了下來。

    “每逢大戰之後,我都喜歡找個地方,喝上一杯清茶。此茶乃是連雲山上的清峰尖所製,有清心敗火之效。殺人殺得多了,雙手沾滿血腥,心中充滿戾氣,便需要一些特殊的方式滋養靜體,使身心不至於陷入血腥瘋狂之中,此乃滋體養氣之道,水清以後不妨試試。”

    “是,只是我更習慣戰後沐浴,將自己泡在水。或許是我這個人殺性太重,不是一杯茶能解決得了問題的。不過以後我還是會嚐試此法。”

    雲風舞聽了此話,笑了起來。

    每一名沙場大將,幾乎都有一套屬於自己的養氣方式,尤其是這些統帥級的人物,每逢大戰,死傷必重,血氣衝天,往往使自己的心境也變得殘忍冷血。一些人會因此陷入癲狂,嗜血的狀態,漸漸變得殘暴不仁,凶狠乖張,但還有一些人則頭腦清醒,他們使用一些特殊的方式讓自己的心情重歸平靜。

    雲風舞的方法就是飲茶,每逢大戰過後,必定會給自己找一處清淨之地,讓自己靜下心來,細細品味。他未必是個真正的懂茶之人,只是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調劑自己麻木的心。烈狂焰的方式則是釣魚,通過靜坐,等待,最後收竿,平息自己心中的暴戾。

    淺水清的一貫方式則是洗澡。

    每一次大戰之後,看著那一地死屍,他就覺得自己渾身上下都沾滿了罪惡與血腥。於是他選擇了洗澡,從外到內,洗個通透,洗個徹底。若心不能乾淨,至少讓身子乾淨一些。

    那個時候,每一次的沐浴,都是由夜鶯負責,而現在,便成了只有他自己。沒有夜鶯的日子,再溫熱的澡水,也洗不去他心中的泥垢。

    這刻雲風舞突然建議他飲茶,他現在想想覺得到也是個不錯的主意。

    他端起茶杯,細細品味了一下。

    “如何?”雲風舞問。

    淺水清搖了搖頭,雲風舞詫異道:“不好?”

    “不,是不懂。此茶很香,很清爽,這是我唯一能感覺到的。”

    雲風舞笑了:“這已足夠。你我都不是附庸風雅之人,無意義去風華雪月,就茶論詩。喝茶喝的就是一種心境,能喝出清爽之感已經足夠。此茶,可用心品味,但其目的,不過是讓我們暫卻忘記那沙場殺戮罷了。”

    雲嵐笑道:“淺少習慣了沐浴,由外而內。父帥習慣飲茶,以茶清心,我卻是習慣讀書。每逢戰後,必翻看一些市巷雜談,野史小記,分散心中戰意。大家手法各異,卻是目的相同。”

    淺水清笑道:“由外而內,或是由內而外,其方法無甚意義,究其本質,只看能否讓自己的心平靜下來,只看能否讓自己冷靜面對局勢罷了。終其目的,無非是為了打更多的勝仗,殺更多的人,卻又惺惺作態說自己心中仍有善心。就此一點而言,我們所做的一切,說得好聽些是做了無用功,說得不好聽些,是虛偽做作。”

    雲風舞也笑了起來,卻是盯著淺水清在看,終究忍不住讚歎:“你能清楚明白這一點,很好。”

    淺水清打了那麼多的勝仗,雲風舞沒說很好,在惡浪河幫他成功完敗麥加軍,他沒有說很好,反到是在這刻,淺水清了說了這番話後,他卻說了聲很好。

    換了別人或許不理解,淺水清卻已經明白。

    雲風舞是在以岳父看女婿的眼光看自己。

    他以雲霓的父親這一身份來看淺水清,並不需要自己的女婿有多大的成就,功勳,榮耀,首先是看他的人品,性格,在未來相處的日子,兩個人能否彼此和睦,互相體貼。對雲風舞來說,淺水清所立的功勳越大,所造的殺戮越重,他心境的殘忍程度恐怕也就越高。他要看的就是淺水清是否已經迷失了本性,變得殘暴不仁,變得嗜血狂熱。

    還好,淺水清在這方面的表現絕對是讓他滿意的,這個年輕人,永遠都是那樣的沉穩,斯文,雖行事手段果決剛毅,但平日為人卻絕不囂張殘暴,自制能力頗為驚人,這是雲風舞很欣賞的一處,因此才說了那句很好。

    “可惜了,可惜了風寒。”雲風舞突然低頭說了這麼一句。

    雲嵐的臉色也微微沉了一下。

    “紅土坡之戰,實乃水清生平所最不願之戰事,奈何。。。。。。。”

    雲風舞把手一抬:“此事罪不在你,你不用解釋。為將者不可失卻兵心,否則難以服眾。有時候良將與庸才的最大區別就在於:良將按理智做事,庸才則以感情行事。風寒中庸之才,碰上你,只能算他倒黴。”

    “謝。。。雲帥大度。”淺水清猶豫了一下,那聲岳父終究沒有叫出來。

    雲風舞卻只是微微笑了一下,沒有計較。

    他很明白,淺水清在顧慮什麼。

    三個人在一起品茶,互相說著閑話,這是淺水清和雲風舞的第一次真正見面,彼此都想了解清楚對方是個什麼樣的人。淺水清固然在打醒精神,雲風舞也同樣全神觀察,惟有雲嵐無奈苦笑,心想天下岳丈見女婿的場景,莫不都是如此?若真這般,只怕人生也太過勞累。不過還好,這種事情應當僅限於如自己父親般手掌一方生死大權的帥級人物的身上,普通人家是不可能了。但如若可以,自己今後還是找個小家碧玉,要來得輕鬆愉快許多。

    聊了一會,雲風舞突然對雲嵐道:“大戰初定,諸事待決,嵐兒你先回去整理軍隊,清點戰利品,我和水清在這喝一會茶再回去。”

    “是,父親。”雲嵐知道,雲風舞恐怕和淺水清有些重要話要談,而這接下來的話,才是真正至關重要的,連自己都要避開的。

    望著雲嵐遠去,雲風舞對淺水清道:“淺水清,如果我讓你現在立刻放棄兵權,迎娶雲霓和清敏公主,從此退出朝廷,不問軍政之事,你會接受嗎?”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五章 翁婿剖心(下)


    秋涼亭的石椅上,淺水清靜靜地坐著。

    雲風舞觀察他的同時,他又何嚐不是在端詳著對方。身為沙場戰將,幾乎每一個都有種本能地先將對方做敵手,進行一番觀察揣摩的習慣。在確定了一些信息之後,才會回到最初的位置。

    先前的閑聊,看上去只是一些漫無目的的閑話,但其實充滿了寓意禪機。通過這些閑聊,他們收集信息,了解對方的興趣,愛好,人品,來歷等等等等。

    這種第一印像後得來的評斷,遠遠大於一般人認識時建立的普通的第一印像,其可靠性更高,真實性更強,於是在接下來的對話中,針對性也就更強了一些。

    因此對於雲風舞在雲嵐走後提出的這個問題,淺水清第一時間得到了兩個結果。

    一:雲風舞的潛在含義,是想問他是否真得有心想要背叛天風帝國。

    二:他已經接受了自己和雲霓在一起的事實,因此而關心他。

    靜靜地想了一會後,淺水清才慢慢道:“不知道雲帥是以父親的身份還是以帝國雪風軍團大帥的身份向提出此建議?”

    “有何區別?”

    “前者以情動之,後者以理動之。”

    雲風舞放聲大笑。很顯然,淺水清的意思已經很明白,不是我頑固不化,但至少你要給我一個說得過去的理由。

    是啊,總得有個原因,有個解釋吧?

    盡管每個人都知道為什麼雲風舞要淺水清放棄兵權,可他還是需要一個解釋,這個解釋,其實也是一份承諾,一份保證。

    雲風舞長吸了一口氣道:“計顯宗叛國逃跑了,此事對天風帝國,對你,影響都極大。”

    淺水清苦笑著沒再接口。

    計顯宗的逃跑,對淺水清來說絕對是一次重大的受挫。

    暴風軍團歷來是天風帝國第一主力軍團,一軍之主的地位,相當於其他軍團的副帥地位。

    本來按照淺水清的計劃,在消滅麥加軍後,他會第一時間趕到暴風軍團,憑借自己手中有計顯宗和舞劫等人的把柄,可以利用他們的話事權向蒼野望請命,使得蒼野望不得不同意由他接掌暴風軍團。在這種情況下,如果能夠和雲風舞修好關係,再加上朝中富貴兵團的那幫子弟兵暗中努力,則基本可成。

    可是計顯宗的逃,舞劫二人的死,卻一下把他的計劃全部打亂。在這種情況下,他首先就失去了三個可供利用的傀儡。其次就是,三路軍帥同時出現問題,必然會導致暴風軍團實力大跌。這三個人的或死或逃,對整個帝國的軍心士氣都會產生極大影響,最後就是還可能會使蒼野望誤認為是淺水清做的手腳,對其忌諱更深。

    無論軍心,民心,士氣,信任以及可供利用的籌碼,都在這一刻因為計顯宗的逃跑而一下崩潰,最糟糕的是,計顯宗逃跑後,西蚩人再無顧忌。

    隨著計顯宗的逃跑,不出淺水清所料,西蚩人果然開始大肆聲張康郊協議,聲稱當初淺水清之所以能順利打下驚虹,完全是由於西蚩帝國的資助。而淺水清吃裡扒外之後,違背諾言,並未將承諾的驚虹土地割讓,是為背信棄義之舉。此外計顯宗叛逃一事,皆是因為暴風六鎮脅迫所致。計將軍一生為國效力,結果卻被原鐵血鎮舊部奪權,最後甚至圖謀殺害計顯宗。而舞劫二人之死,其實是方虎等人一意為之,其目的是獨霸暴風軍團,為將來淺水清將來回歸接掌最高主帥一職做準備。

    西蚩人甚至拿出了當初在都市聯盟卸貨的清單以作證明,而淺水清也的確無法解釋他在驚虹作戰的最後時期,又從哪得到來的大批戰馬和財寶。如果沒有這筆資源,他也無從發動破釜沉舟的計劃。

    一連串的謠言,真話摻雜著謊言在天風帝國內興起。謠言說得有鼻子有眼,而對蒼野望來說,這份謠言的可信度的確是相當高的。

    盡管暴風軍團內,方虎等人力壓謠言,矢口否認,聲稱敵人造謠汙蔑,離間帝國高級將領,但是他們的解釋卻無法讓人信服。僅靠從驚虹內部的劫掠,的確很難擁有如此大規模的財富和戰馬--戰事打到後期,當時驚虹城府軍的戰馬甚至還沒有鐵血鎮多,這實在說不過去。

    而舞劫二人的問題,蒼野望更是心中有數,他早有心殺這兩個敗類,若不是他們,淺水清不會遭此大難,更不會有後面太子犯蠢行的事發生。可自己殺是一回事,鐵血鎮的人殺又是一回事。不管舞劫二人怎麼死的,是被人所害,還是真得畏罪自盡,最大的問題是鐵血鎮的確正在通過這件事迅速擴大自己在軍中的影響力。甚至唯一不屬於鐵血鎮舊部的廉紹一,也因囚禁事件倒向淺水清。

    這是蒼野望無法容忍的。

    我們套一句名言來解釋,那就是:“朕給你的,你可以拿。朕不給你的,你不能搶!”

    蒼野望在是否讓淺水清擔任暴風軍團主帥這個位置的問題上,態度一直很動搖。西蚩帝國的強大他也明白,他需要淺水清這樣的戰將為他抗住強大的敵人。可是淺水清目前的問題,他更清楚,這個人是沒有犯上的興趣,卻絕對不是沒有犯上的膽子。他可以無視榮華富貴,但對他所看重的東西,他可以不惜一切去守護。

    而現在,君臣之間的不信任,導致了淺水清拚命搶權自保,也導致了蒼野望忌憚重重,惟恐有一天他自保過了頭,乾脆自己做皇帝,那才心中安穩。

    計顯宗的叛逃,不僅加劇了君臣之間的信任危機,同時也對整個天風帝國造成了極大的惡劣影響。

    一位龍牙軍主帥叛逃了,兩位軍帥自殺了,暴風軍團本就群龍無首,這下可好,連胳膊也沒了。

    軍心,士氣,均在此刻受到嚴重動搖,淺水清若說不頭痛,那才叫怪呢。

    而這刻,雲風舞就著這個問題,提出了自己的看法----他希望淺水清立刻放棄兵權,就基於此心理。

    淺水清無奈道:“此事出來之後,我就知道麻煩大了。陛下怕是不會再相信我了。”

    雲風舞立刻道:“康郊協議是不是真的?”

    “半真半假。西蚩人給我資源,我幫他們引發三國混戰。割讓土地一事純屬胡說,只是他們自己不能說大陸亂局是由他們挑起的而已,所以隨便找了個理由。”

    “唉。”雲風舞歎息:“事關身家性命,你當時如此做,也無可厚非,只是與狼為伍,終究反被其噬。”

    淺水清則回道:“做人有長遠眼光固然好,可是總得先把眼前危機解決過去。創造奇跡若無代價,那這奇跡也未免太過輕鬆易得了。”

    雲風舞一呆,想想淺水清在驚虹的戰果的確夠輝煌,夠奇跡,正如他所說的,如不付出些代價,也當真太輕鬆了些。不由笑了起來:“你說得是,驚虹若如此好對付,早就被打下來了,豈用等到你出馬,且只用如此一些人馬。要創造奇跡,總是要付出代價的。若是個換了個人,只怕就算他肯和西蚩人聯手,西蚩人還未必瞧得上他呢。”

    “正是如此。”

    淺水清的口氣一派輕鬆,雲風舞不由奇道:“可話雖然如此說,現在報應終究還是到了,你就不擔心嗎?”

    “有什麼可擔心的?”淺水清反問:“惡浪河大戰之前,我很擔心。我擔心雲帥不接受我,一心為國,可現在見了雲帥,看得出來雲帥其實還是很關心我的。對我來說,這才是大問題。如今這個大問題已經解決,我就沒什麼可擔心的。雲帥不是已經為我想出了解決之道了嗎?這些年來,雲霓與雲帥之間雖不見面,書信相通卻總應有的,想必她也當告訴你,我做這一切為的是什麼?我又是個怎樣的人吧?”

    雲風舞楞了一楞,想了想終究忍不住仰天大笑道:“好小子,竟然把我也圈了進去。我不是為你好,只是為霓兒考慮罷了。這死丫頭狠下一條心,只認準了要跟你。你若死了,她也不願獨存,我能有什麼辦法。”

    話是說得無奈,語氣卻無太大怨意,想必內心深處還是對淺水清比較滿意的緣故,只是隱隱地有些擔憂。

    長長地歎了口氣,雲風舞道:“其實,你想得沒錯。只要我認了你,那麼我天下雲家從此就是你的堅實後盾。霓兒早跟我說過,你抓權搶權,無非是為自保。有我天下雲家保你,你就算縱權亦是無妨。所以你一直等到現在,待到見了我之後,確定我認了你,你便可以安心退卻,是這樣嗎?”

    “是,但不卻是。”

    “怎麼說?”

    “還有我的兄弟。我鐵血鎮一萬多兄弟,在驚虹出生入死,為家為國,他們跟我的時間太長,交情太厚,我若真退,我擔心陛下容不下他們。如果只為自保,我一個人帶著雲霓遠走高飛便可,何必等到現在?可現在方虎他們是軍團中的高級將領,之所以可以一直逍遙,無非是因為有我在。我若不在,我不敢想像後果。雲帥若想我縱權,要保護只怕不是一個人啊。”

    雲風舞有些呆滯:“此事極難辦。”

    “卻是非此不可。”淺水清的話語斬釘截鐵。

    雲風舞有些怒了:“你這是什麼意思?”

    “雲帥,我在戚大哥墳前立下過誓言的。人若背誓,天誅地滅!”淺水清字字真誠回答:“讓我放下一切就這麼離開,我沒意見。可讓我放著兄弟們不管,那不行!”

    “這麼說,你還是不同意了?”

    淺水清苦笑道:“不是我不同意,實在是我沒辦法。雲帥,你能保得了我一時,可真保得了我一世?今天是野王在位,重你用你。他朝換了新君,是否依然如此?你若傾全力保我,天下雲家是否還能風光依舊,都是個大問題啊。”

    這句話,正中了雲風舞的軟肋。

    由於當初蠢行暴露,蒼瀾被他爹是好一頓毒打。身為太子者,習慣了錯都是別人的,對都是自己的。臣子為君效命赴死,乃是理所應當之事。可如今因為一個淺水清,自己竟被父皇毒打。這還不說,要不是自己及時表現,乖乖認錯,險些連太子之位都丟失。但在內心深處,原本的顧忌卻一下子變成了仇恨,對淺水清的恨意可想而知。

    為什麼淺水清和蒼野望兩個人在事情發生之後都沒有想辦法挽回感情和關係?就是因為他們都知道,只要蒼瀾活著,問題就解決不了。最糟糕的是,就算蒼野望能狠下心來殺了蒼瀾,誰也不能說將來會不會有一天,蒼野望心痛兒子之死,會不會遷怒於淺水清。就算他不會遷怒,淺水清又怎麼能放心?畢竟那是他逼死太子。

    所以兩個人都很明白,蒼野望省卻了這無用功,而淺水清則立刻占下寒風關憑關自固,皆是因為這個道理。

    可也因此,就算天下雲家能保他,又能保他多久?

    這刻淺水清緩緩道:“遠的不說,就談談眼前吧。西蚩帝國大軍將至,雲帥以為,我天風帝國何以自固?”

    淺水清的意思是,我要不在了,只怕能擋住格龍特的軍人又少了一個,沒想到雲風舞卻苦笑道:“這也是為什麼我要勸你放手的原因。”

    這次輪到淺水清吃驚了:“雲帥的意思是,我還沒資格做格龍特的對手嗎?”

    雲風舞搖了搖頭:“不,如果說天下還有人有資格做格龍特的對手,那這個人一定是你。你是唯一可以讓我相信,在兵法韜略,智力計謀上,不輸於格龍特的人。但是我可以肯定,如果你此番出戰,敗得那個人,一定是你!所以我不想你再出征,至少現在不行。”

    ……

    遼闊的西風大草原上,從來就不會缺乏英雄豪傑。

    這些英雄人物就像樹上的野果,叢中的野花,無須培土栽種、澆水施肥,汲取著大自然的陽光甘露,承受著風吹雨打,只要是在這片神奇的土地上,他們就能自個兒從地長出來。

    觀瀾大陸近千年的封建史中,站在最頂端的英雄人物,永遠屬於西風草原上的英雄豪傑。

    那高據第一位,至今無人可比擬的,便是西風大草原來說的傳奇人物,草原上的天可汗,沙思汗大帝。

    曾經以一支孤旅擊敗一個國家的淺水清,他的功勳在這位沙思汗大帝的面前,就仿佛熒火比照於日月。

    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而是一個種族強大的問題,西風草原上遊牧民族的強大,來自於有目共睹的事實,也因此,西風人才能一再創造出令人瞠目結舌的奇跡,例如用三萬人正面攻陷一個國家,兩萬人奔赴萬里,所向無敵,這些都是草原遊牧民族的盛事。而他們做這一切,可比淺水清輕鬆多了。因為這不是基於某一個將軍的天才橫溢和出色發揮,而是全賴於戰士們的強大。

    強大的士兵,才是他們所向無敵的基礎。

    如果我們對西風草原的歷史,做一次細致的剖析,就能發現草原民族的強大,不但與他們的生存環境有關,同時也依賴於其獨特的民族特性。

    遊牧民族的特性是急掠如火,他們在作戰時就像一團火,氣勢雄渾,銳不可擋。他們對戰陣體係與士官體係的依賴性極小,自身的攻擊欲望卻極強大,這與農耕民族用國家,理想,金錢和紀律組織起來的軍隊徊然不同。遊牧民族對戰爭的渴望是向往,農耕民族的戰爭的感覺則是被動接受,兩者在意志上就有著先天的不同。因此遊牧民族在發動侵略進攻時,其積極參與性極其強大。別的國家可能要到亡國滅種的地步才會出現全民皆兵的情況,遊牧民族卻是連進攻時都拖家帶口。

    前面是騎兵衝鋒,後面是牛車拖著一家老小準備占領打下的城市,直接在此定居,這種情況在遊牧民族的戰爭中很常見。如到必要時,他們的婦女孩子,甚至也會提起刀劍走上戰場。長期生活在困苦環境中的遊牧民族,每時每刻都在向往著美好繁華的大陸!

    而農耕民族的特性使他們習慣了在一片土地上生長繁衍,他們用智慧代替野蠻,在有著無盡資源的土地上開采,這遠勝於掠奪式的生存,遠勝於逐水草而遷徙的生存方式。他們拿出一部分收獲做為稅收,建立相應的武裝組織,保護自己的田地,農產品和家園不受侵害。

    軍隊的最初意義,就是如此體現的。他們是隨著掠奪民族的誕生而催生的國家和國家暴力機器。

    因此,如果說遊牧民族的特性是進攻性,農耕民族的特性就是防禦性。前者如鋼刀長槍,無堅不催,後者若流水大河,以柔克鋼。

    然而剛硬對上柔嫩,首先吃虧的總是柔的一方,因此在兩方作戰的初期,永遠都是遊牧民族獲得先機。這就是遊牧民族作戰的一大特色,他們很少有在戰爭初期有打敗仗的時候,而且就算打了敗仗,也會舔好傷口卷土重來,即使你殺光了他們百分之九十的人,要不了幾十年,他們的人口迅速擴張,又會再此圖謀中土繁華之地。這種對繁華土地的向往早化成血液流淌在他們的身體中。

    此外,遊牧民族和農耕民族還有一個很重要的區別,就是遊牧民族對國家城市的占領,是掠奪式占領,而農耕民族的占領,則更傾向於經營式占領。

    如天風帝國,在打下止水之後,為了收斂民心,采取的一大做法就是免該地三年稅賦,讓其休養生息。這種經營式的占領,可以很輕易地獲得民心,對長期擁有而言意義重大。但是不利處就在於無法在短期內將被占領國的力量化為己用,恰恰相反,有時為了團結穩定的需要,還必須為此地支付大量資源。

    而掠奪式占領就不同了。占領國不會在意被占領地的人民感受。他們搶劫一切可以搶劫的,金銀,珠寶,糧食,馬匹牛羊,各種珍稀古玩,凡是可以為自己帶來財富和力量的,他們全都搶。他們不僅槍掠物質資源,也搶掠人力資源。大批的被占領地的人民被趨趕進苦役營,從事各種苦力勞動,使本族的年輕男子可以從繁雜的勞務中解脫出來,穿上軍裝,跨上戰馬,進一步增強己方作戰力量。還有一些被占領區的人則被強迫著成為偽軍,成為他們攻打他國的炮灰部隊,消耗性力量。

    這種掠奪式占領對被占國的傷害是巨大的,但是短期內的確可以獲取巨大的利益。

    從戰爭形式上來分析,天風帝國對止水的占領,就是一種經營式占領,他們的目的是長期擁有,對治下的子民而言,僅僅是換了個主子。

    而草原遊牧民族則是地道的掠奪式占領,他們的進攻就有如蝗蟲過境,雞犬不留,所到之處,哀鴻遍野,人心惶惶。

    可以說,由遊牧民族統治的國家,其治下的子民是最困苦,最貧寒的。這一點,只要看中國歷史上,所有封建國家中,最無人道的,就是元和清就可以明白。

    遊牧民族不擅於管理而善於攻掠,使他們在戰爭初期總是占盡便宜,但也因此極易招致各方反抗。不過就如當初淺水清血香祭大旗一般,他們凶狠殘暴的戰爭手腕,同樣也使得膽怯之人聞風喪膽。在大陸所有國家中,所有人聽到草原民族的名字,都會心驚膽顫,士氣也會為之受損,就是這種道理。如果說淺水清的血香是手段,北方獨立領的殘忍是興趣,那麼遊牧民族的屠戮就純屬是本能。而他們的這種本能在發揮到淋漓盡至的時候,就成為一種可怕的力量。

    對他們而言,這種屠殺與搶掠,根本就是生活的一種方式。

    當然這種做法的後果就是缺乏遠見,在長期戰爭處於處處挨打的局面,也導致了如今一提到草原人的入侵,大陸各國便風雲變色的原因。

    人們不怕強大,怕的是野蠻而無人性!

    此外最後也極重要的一點,就是草原民族擁有大陸最多也最強大的騎兵力量。一個騎兵的戰鬥力大體可抵得上普通步兵的三到五人,若是訓練有素,發揮得體,甚至價值更高。遊牧民族全民騎兵,個個都是馬上討生活的主,也個個都是驍勇善戰的猛士,隨便拉一個出來,跑到別的國家去,都是令人刮目相看的主。

    百萬騎兵,勇猛而富有衝擊力的作戰方式,先天頑強,習慣於遷徙生涯的民族生存特性,再加上資源掠奪式的發展,和格龍特這樣的戰神指揮,就是西蚩人今天可以讓所有英豪心寒的最大把握。

    而天風帝國有什麼?

    雲風舞不是看不起淺水清,但是他知道,僅憑一個淺水清,絕不可能擋得住西蚩人的進攻腳步。

    當世之戰將的能力水準達到如格龍特,淺水清,雲風舞這般的層次時,已經很有少人能讓他們上什麼大當。所有的陰謀詭計,在這種人面前,幾乎都不起作用,誰想讓誰上當,都是很困難的一件事。這一點,別說是雲風舞,就連淺水清自己都承認。他要想對格龍特玩奇兵突進,千里迴之類的把戲,很可能戲法沒玩成,自己就先折個大跟頭。在這種老江湖面前,伎倆少耍,穩紮穩打,才是根本。

    然而面對西蚩鐵騎,以兵而論,淺水清就已經輸了一大截。就算蒼野望給他全國兵權,雲風舞也不認為他能贏。

    所以,這刻雲風舞才會說出,你是唯一夠資格和格龍特對抗的人,可是現在你和他打,只有輸的結局。

    這是一句真正的忠告,對於自己女兒深愛的人,雲風舞不希望他折在大陸西戰神的手。

    “斯波卡約已經向陛下發出了求和信,他希望陛下能夠不要再糾纏戰事,而讓他安心會國,準備面對西蚩人的進攻。陛下來信問過我的意見,我認為此議可行。面對強大的草原狼騎,聖威爾人不算什麼。可是陛下似乎聽不進去,在他的心,正想著借此時機擴張帝國。陛下以前沒有和草原人有過接觸,對他們的了解其實不深。但是我知道,草原狼不是那麼好對付的。要想打敗他們,你就必須做好長期戰爭的準備。”

    說到這,雲風舞微微頓了一下:“草原人的進攻是火暴而猛烈的,但愈是如此,就愈是缺乏長久。他們對統治地的管轄能力,使他們無論走到哪,都會引起反抗。哪怕他們占有了再多的城市,他們也無法真正控製住。他們永遠是依靠強大的武力而非智慧占領天下。因此,面對這樣的敵人,你只能用一個忍字應對。”

    這或許就是文明的悲哀吧,在文明發展的初期,暴力與野蠻遠勝於智慧與懷柔。然而不得不承認,雲風舞說得很對。

    這,就是雲風舞為什麼要建議淺水清退出此戰的重要原因。在雲風舞的心,其實他早就承認了淺水清。而他知道,未來與草原人的一戰,天風帝國必敗。但是這場敗仗,不能由淺水清來承受。如果他承受了,他的不敗威名會受到打擊,民心士氣將會進入最低谷。可只要淺水清還在,還沒有與格龍特交過手,那麼人們的心就會有一線希望。他們會相信,只要淺水清出手,格龍特必敗。

    這線希望,就是天風帝國能夠抗住龐大的草原帝國的最大依托。只要這份希望還在,無論天風帝國吃多少敗仗,帝國都不會敗亡。相反,他們可以將遊牧民族拖入他們最不喜歡的長期戰爭的泥沼,充分發揮農耕民族柔與韌的特性,將他們活活拖死耗死累死在這片土地上。

    到了那時,淺水清若再出手,則事半功倍!

    當然,蒼野望對淺水清的忌憚,也將因淺水清的主動退離而全面消解。

    雲風舞為淺水清的考慮,不可謂不是深謀遠慮,這一刻,連淺水清都有些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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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六章 重逢(上)


    薩拉市。

    這是都市聯盟最大的港口城市,同時也是都市聯盟的行政中心,這擁有全大陸最大的港口--德爾托港,擁有都市聯盟發布政治決策的西撒議會廳,和著名的西撒羅神像。

    德而托港又叫黃金港,每年進出黃金港的船只多達百萬級噸位,無數的風帆從這起錨,航向世界的各地,同時也帶來大量的商品,使這商業興旺,城市昌盛,因此也被稱為海上明珠。

    在經歷了漫長的一個多月的航程後,複仇號終於來到了黃金港口。他們要在這停泊,補充食品和淡水,同時也尋找自己在這的線人,完成一項特殊使命。

    都市聯盟差不多是全大陸密探的消息中轉站,這繁華的商業氣氛和自由的生活方式,為消息的中轉買賣提供了絕佳良機。大陸各國在此地幾乎都有屬於自己的一套人馬,還有專門的情報販子,用原始和最古老的方式傳遞著各種消息,同時向各國回報。

    “終於踩到土地了。”詭八尺搖頭晃腦地說,這可能是他有生以來時間最長的一次航海。

    借著停船靠岸的機會,詭八尺終於被秦儀允許離船上岸。小家夥雖然機靈詭變,但是在秦儀和他的四大護教聖使面前,要想逃走也是難比登天。秦儀感念這小東西聰明伶俐,又機靈好學,頗有意收他為徒,只是念在淺水清手的那樣東西對他而言太過重要,因此只能強壓了這份心思,但是對詭八尺也就格外縱容一些。只要小家夥不搗蛋,他想幹什麼都可以。

    詭八尺也很明白,在秦儀這種人面前,普通的心眼還是少耍為好。他的徒弟是草原皇帝,兒子是草原丞相,孫子是龍牙軍帥,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是赫赫有名的人物。這樣的人要想隨意哄騙欺瞞,自己只怕當真是死字怎麼寫得都不知道,因此也破天荒地老實許多。

    不過如今終於能上岸了,心中立時雀躍。都市聯盟又稱黃金之都,是天下富庶之地,商業氣氛比聖威爾還要濃上許多,擁有大陸所有你平時看不到的商品,若不好好欣賞一番,也實在愧對自己。此外聯盟大議會廳也是大陸有名的十大名宮之一,建築風格獨特,裝裱富麗堂皇,規模宏大,他第一次有機會來到這,心思難免就活動許多。

    “秦爺爺,我們去西撒大議會廳看看好嗎?”小東西乖巧,對著秦儀一口一個爺爺,仿佛自己不是被他綁到船上來的,而是請上來的,就連秦儀都不得不讚歎這小子乖巧懂事,他那爺爺的稱呼聽在耳也舒服許多。

    “一群沾滿銅臭的商人聚集在一起商議發財大計的破地方,有什麼好看的?”秦儀的口氣中充滿不屑。

    話是這麼說,秦儀還是帶了詭八尺去大議會廳附近轉了一圈。

    令詭八尺感到驚訝的是,秦議對薩拉市竟是極為熟悉,每一條街道,小巷,他都清楚得如臂使指。跟隨著秦儀的腳步,他們終於看到了那氣勢宏偉的西撒大議會廳。

    在建築風格上,西撒大議會廳與聖威爾的元老院可以說是一脈相承,一樣的四方型高大建築,十二根白玉柱,前面還有一座大型噴泉池,只是在議會廳中缺了那根讓世人稱道的奇跡柱。

    “看上去也沒什麼了不起的。”詭八尺撇了撇嘴。附近有大批的聯盟傭兵守衛,瞻仰者只能遠遠瞻仰,卻不能得其門而入,因此僅看外觀,詭八尺沒覺得比起聖威爾元老院有何出彩之處。

    “西撒大議會廳的名氣,來自於西撒羅本人。當年的都市聯盟創建者西撒羅,在出海回歸之後,從大洋的彼岸帶回來大批的異域特產。這些東西都是觀瀾大陸上所沒有的,也因此每一件都價值連城,從而造就了西撒羅的富甲一方。西撒大議會廳之所以能被稱之為十大名宮,是因為它是唯一一座,由私人出錢建立起來的宮殿。這在整個大陸都是無法想像的。建造西撒大議會廳後,西撒羅致力於發展都市聯盟,這是一個在金錢上有著無與倫比的頭腦的精明人,他並沒有將自己建立的國家以帝國形式存在,而是讓它以聯盟形勢存在,從而避免了爭霸可能,也就降低了他國敵意的存在,使自己可以左右逢源。他不但在第一時間迅速集結勢力,同時也為日後的昌盛打下基礎。直到現在,西撒大議會廳依然是西撒羅家族的私人產業,每年的聯盟大議會,都是由西撒羅家族無償提供給議會成員使用,平日關閉,只保留一部分特殊區域,在有特殊客人來訪時起用。如今的西撒大議會廳,還保留了許多當年從異域大陸搶劫來的物品,這些東西只有在大議會廳才能看到,在別處,卻是跟本沒有的。因此,西撒羅家族盡管不是帝王之家,但依然是聯盟中最有實力的家族,他們在都市聯盟中擁有的分量,可以說舉足輕重。西撒羅本人可以說是用一種特殊的方式,保證了家族延續的同時,也維持了家族地位。這種地位紮根民間,根本不是普通的篡位奪權所能謀取的。”

    望著那座被裝扮得金碧輝煌的宏偉建築,秦儀輕輕述說著,眼中卻閃過異樣的神采。

    詭八尺很機敏地意識到,對於這個地方,秦儀似乎有一種特殊的感情。

    盡管他的口氣平靜,敘述委婉,但是詭八尺卻發現,從秦儀開口的那一刻,氣氛都已隨之凝固。

    那是仇恨,一種刻在骨子的,無法壓抑的仇恨與憤怒。

    秦儀的眼中,閃耀出火一般的光芒,幾欲將眼前的這座宮殿燃燒成一片灰燼。

    他語出輕柔,喃喃道:“即使是再輝煌的建築,終有一日,將面臨崩塌的結局。再聰明的人,也不可能決斷逝後百年的發展。西撒羅,他和他的大議會廳,還有他的子嗣後代繁華榮耀,終將在西蚩鐵蹄下,化成齏粉。”

    輕柔的語言帶出漫天的恨意,秦儀轉身離去。

    詭八尺緊緊跟上,他回頭看了一眼,在西撒大議會廳的正對面,那座高大的西撒羅神像右手高舉,仿佛一個巨人般頂天立地,石刻眼眸炯炯升威,刻滿了莊嚴,沉重還有。。。。。。無盡的貪婪。

    目光從那高大神像旁離開,落到周邊行人身上,一個身影閃過,詭八尺猛的心中劇跳。

    ……

    時光荏苒,戰局變換,誰也想不到,僅僅一年時間,曾經雄踞大陸,號稱幾大強國之一的麥加,突然間就面臨了亡國滅種的命運。

    天風111年,1月10日,淺水清領驚虹軍,雲風舞,雲嵐領天風四十萬大軍,在惡浪河畔與麥加軍回歸主力部隊展開了一場生死狙擊戰。

    六十萬大軍一戰而歿,幾乎徹底摧毀了麥加主戰力量。盡管麥加國主基布爾發布了緊急動員令,號召全國人民抵抗,但是面對三國的共同出兵,已經嚴重損兵折將的麥加回天無力。

    就在惡浪河大敗麥加軍的三天後,北方獨立領的悉虎終於完成了打下加什的重任,八萬加什守軍被悉虎屠戮一空,整個加什陷入一片深淵火海。大批的財富被北方獨立領運往國內,同時悉虎也開始以王城的身份發布命令,要求麥加各地立刻放下武器,停止抵抗,接受北方獨立領的管製。然而君權分散的麥加,遠不如大梁城和霸業城那般擁有一言九鼎的力量,最重要的是,這片土地上還有兩個國家,不屬於北方獨立領的管製和攻擊範圍。

    1月13日,也就是北方獨立領打下加什的同一天,涯國悍然宣布出兵麥加。

    理由是:西風草原帝國無恥竊其龍船圖紙,盜竊國家機密,並試圖刺殺涯國國主。為捍衛國家利益,涯國將主動與天風帝國,北方獨立領結成戰略同盟,出兵麥加,共抗西蚩。

    西蚩帝國斷然否認,聲稱涯國汙蔑,要其拿出證據,涯國則聲稱他們發現有大批草原武士突襲海天宮,有屍體為證與武器為證。

    西蚩帝國反唇相譏,聲稱對方隨便找幾具死屍就說是草原人,那西蚩帝國是不是也該找幾具死屍冒充涯國人說他們偷襲了蒼狼宮呢?

    涯國則同樣不示弱:鐵證如山,不容抵賴,草原虎狼之地,圖謀大陸,涯國奮起反擊,是為自保。

    兩個國家共同撒謊,造假,一串串謊言毫不客氣地拋出來,皆為自己爭取大義之名。西蚩帝國偷了涯國圖紙是不假,可涯國人反過來不管有沒有證據,是不是他們幹的,都把髒水往對方身上潑,人生難得有一次負負得正,被誣陷了的西蚩帝國到也心平氣和,不至於太過憤怒,只是充滿無奈,暗罵農耕民族就是狡猾。

    但是涯國的參戰,卻讓悉虎大大惱火,因為剛剛啃過骨頭正準備吃肉的北方獨立領愕然發現,他們的身邊又多了一個以盟軍身份出現的分食者。這只來搶食的獵狗,有著龐大的水師力量,同時還有著天風人的支持。最重要的,是淺水清的支持。

    淺水清公然宣布歡迎涯國的加入,驚虹軍將不再介入麥加領土紛爭。根據天風與北方獨立領兩國盟約條例,涯國也將加入此條例,按照誰占領誰擁有的原則,瓜分麥加領土。他甚至揚言,凡驚虹軍所曾經占有的領土,均可直接向涯國投降,永久享受他淺水清的保護。涯國與驚虹將建立永久同盟,從此以後進退與共。

    這則消息使得涯國在進攻麥加時變得無往而不利,悉虎卻氣得幾乎吐血。

    從宣布出兵日起,涯國在大陸上的三府之地,天務府,海務府和成務府便發兵十萬,開始從陸地上與北方獨立領進行領土爭搶。他們趁北方獨立領剛剛大戰結束,正休兵待整之際大舉進攻,連續攻下麥加多個城市,圈占良田美地,激得悉虎大為惱火。被迫放棄休整立刻出兵,雙方開始了虎口奪食的過程。

    雙方都惟恐自己的手伸得不夠快,腳不夠長,北方獨立領有先手之利,他們在岸上強攻硬打,而涯國人則同樣有他們的優勢--海陸並舉,後發先至!

    一支龐大的艦隊,就像一片面積近百里平方公的烏雲,在季風的吹拂下,黑壓壓地朝著大陸飄來……

    三桅龍船的容積是駭人的,每艘三桅帆船,都像一座移動的冰山,數百艘這樣的帆船聚集在一起,構成一個極其龐大的海上堡壘群。

    當整支艦隊破浪而進的時候,人們不免發生如此的錯覺,大陸板塊正在眼前發生位移!

    這是涯國有史自有建以來,最大規模的一次對陸軍事行動,超過五十萬士兵,幾乎集中了涯國所有的兵力,向著已經殘破不堪的麥加前進。

    三桅龍船圖紙的失竊,使得涯國出兵的決心已定,這一次不再需要無雙的戰前動員,努力布置,因為每一個人都知道,涯國人仗以憑賴的海上天險,就在不遠的將來為人打破。

    圖紙的失竊,慫恿行動的姬若紫和熊族武士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但在目下這個關鍵時刻,涯國人只能忍了這口氣。畢竟天風帝國已經成為涯國最大的保護傘,是他們在麥加利益的最可靠保證。

    從海上強國向陸地強國進行轉型,不是一朝一夕可完成的,就算是拿下了麥加領土,也同樣需要天風帝國的支持與幫助。如果涯國能夠在麥加站穩根基,紮下根來,不出十年,就是又一個強大國家的誕生。當然,前提是西蚩人的威脅已然消除。

    為了最大化涯國在麥加的利益,姬若紫向無雙獻計,除了三府之兵陸路強攻外,水軍當直下麥加中部。一來:這是麥加最繁華富裕的地方,同時也是糧食出產最多的地方。先質量,後數量,與其與北方獨立領拚搶土地多少,不如先把最好的拿到手。二是由於淺水清的侵入,如今的麥加中部,各地方勢力已經大大衰減。進攻阻力將大大衰減,從而最大化保住涯國戰力。三來海軍一路而下,麥加漫長的海岸線將成為他們隨處可以登陸之地。涯國五十萬大軍,將先後在麥加的各個港口,海岸登陸,沿著海岸線發動線形攻勢,從外向推進。這就意味著,即使未來北方獨立領占領了麥加大量領土,但是沒有出海口的他們,處於一種戰略上被涯國包圍的態勢。

    未來戰爭,如果北方獨立領與涯國出現摩擦,那麼涯國在地理形勢上,就將占據極大的戰略優勢。

    這份建議獲得了無雙的讚許,涯國舉國之兵大舉進攻,以跳躍式攻擊的態勢,放過麥加北部大量城市不攻,轉而進略中南,在地理上爭取麥加中部富裕地和外圍海岸城市的控製權。

    此時,雲風舞則率領部隊打過惡浪河,一路搶占麥加南部駐地。三國大軍齊頭並進,最終的結果,很可能就是在麥加中部碰頭,完成瓜分麥加之大計。

    這段時間,草原帝國也沒閑著。與三國打一國,拚命搶土地有所不同的是,西蚩人是一國打三國,且打得遊刃有餘。楓,丘,亞提三國面對強悍的草原鐵騎,連連敗北,眼看著末路將至。此時,黎國被迫卷入戰爭,形成了四打一的局面。但是格龍特指揮下的草原大軍,無懼對手,東征西討,在短短半年時間,打下多次輝煌勝仗,再次名震大陸。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蒼野望終於意識到了草原帝國的強大,命令津業宏放棄對聖威爾的糾纏,放斯波卡約回國,同時聯合驚虹,北方獨立領以及涯國,一旦聖威爾敗北,便集四國之力與西風草原帝國決一死戰!

    ……

    “報國師,食物淡水都已準備充足,複仇號隨時可以起航。”都市聯盟的一處小旅館,崖驚岸向秦儀匯報道。他看詭八尺的眼神,絲毫不掩飾憎恨。

    “知道了。”秦儀閉著眼睛回答。

    “我們現在不走嗎?”崖驚岸有些猶豫。

    “暫時不急,老夫在此地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你先回船上去,在那等候即可。”

    “是。那這個小子……”

    “讓他跟著老夫就可以了,怎麼?你有意見?”

    崖驚岸嚇了一跳,連聲道:“小的不敢,只是國師所行之事必是大事,小的是怕這個小子在這會耽誤國師。”

    秦儀冷哼道:“那也得他有那個能耐。”

    說罷睜眼,秦儀望著崖驚岸道:“我知道你對這小子恨之入骨,不過男兒漢大丈夫,有怨抱怨,有仇報仇,最無謂遷怒他人。害你失卻太子之位的,是崖無雙,是淺水清,和他沒什麼關係,你積心處慮想從他身上報復,只能說是心胸太狹,難成大事。”

    崖驚岸強壓心中怒火,低下頭不敢言語。

    秦議一揮手,崖驚岸悻悻離去。

    看看在一旁不動聲色的詭八尺,秦儀奇道:“小子,在想什麼呢?”

    詭八尺懶洋洋地回答:“沒什麼,只是街上有許多好玩的東西,見過後……就忘不掉罷了。”

    那一刻,他眼中閃過奇異的眼神,拿著一張銀票,信手在上面亂塗亂畫,也不知寫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

    咚咚咚的敲門聲響起,外面有人道:“客官,請問是否需要添些茶水?”

    秦儀正想回答不用了,詭八尺已經大叫起來:“要,要,我要喝茶。”

    衝到門口,詭八尺對那外面喊話的小二道:“這是通隆錢號二十兩的銀票,你拿去,我要喝外面賣的那種菊花茶,要最好的。另外再去買些好吃的好玩的過來。多餘的給你打賞。”

    “謝小爺!”房外的人拿著那銀票恭敬退去。

    秦儀的眉頭微微皺了一下,這小東西出手也未免太過大方,怎得就直接拿銀票給人了?那小二到也沉得住氣,竟不問具體需要什麼?

    隱隱地感覺不對,只是再想想這都市聯盟往來豪客無數,出手大方的比比皆是,下人們只怕早經歷多了,也不以為奇,隨不以為意。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七章 重逢(中)


    夜已深。

    詭八尺正睡的迷迷糊糊,突然卻被人一把拎起。

    正是秦儀。

    “穿好衣服,跟我走。”

    詭八尺有些驚訝,不過還是利索地照辦了。

    走出旅館,哈勒讚在門口道:“回聖主,地點已全部查清,這是地址。”

    離開了涯國後,哈勒讚等人不再稱呼秦儀大國師,而是又回到了原來的稱謂上。

    “很好,你們就在這等著吧。”

    哈勒讚猶豫了一下道:“聖主,這種小事由我們幾個來辦就可以了吧?還需要聖主您親自出手嗎?”

    秦儀冷哼:“今日老夫心情好,正想大開殺戒,你們就不必出手了。”

    哈勒讚心中一凜,心知今晚的薩拉市怕是要不太平了。

    一路上,秦儀帶著詭八尺穿過街巷。

    詭八尺好奇的問秦儀:“秦爺爺,我們現在是要去哪啊?”

    “去殺人。”秦儀冷冷道。

    詭八尺吐了吐舌頭沒再接口。

    跟著秦儀在薩拉市的街道上七拐八拐,很快就到了一幢華麗大屋前。秦儀冷冷道:“你在這等著,老夫辦好事就出來。你要是有把握能逃出老夫的追捕,大可以趁此時機溜走,不過後果嘛,嘿嘿。。。。”

    說著,秦儀雙臂一展,已經躍入那大屋中,一連串的驚呼慘叫就此響起。

    片刻後,秦儀從屋中飛出,白色長袍上已沾上點點血跡,看到詭八尺果然沒跑,不由滿意地笑了一下,一把抓住詭八尺道:“城防傭兵將至,我們走!”

    “回旅舍?”

    “不,我們還有幾個目標。”

    詭八尺輕輕歎了口氣:“就算您老人家急於破壞諸國拉攏,也不用這樣急於一時吧?”

    秦儀聞聲一震,呆滯地看向詭八尺:“你知道老夫在做什麼?”

    詭八尺悠悠道:“我師傅教我的東西不多,但都很重要。他說凡天下有能之人,不做無用之功,一言一行,皆有目的。像秦爺爺您這樣的大人物,又怎麼會為普通的小事親自出馬呢?都市聯盟這地方,恐怕已經是方今大陸最後的戰場,這種戰場未必需要千軍萬馬來攻克,找一兩個高手來解決,或許更好。對西蚩帝國來說,破壞總比建設容易,有秦爺爺您這樣的大高手,若再不加以利用,就實在是太過可惜了。”

    。。。。。。。。。。。。。。。。。。。。。。。。。。。

    經過這些日子的接觸,在秦儀的眼,詭八尺是一個聰明伶俐的孩子,但他終究沒想到,這個孩子甚至已經聰明到早就明白了許多本不屬於他的年紀應該懂得的東西。

    在這場席卷整個觀瀾大陸的戰爭中,有一個地方,是每個國家都想爭取和拉攏的,那就是迄今為止,尚未卷入爭霸浪潮的都市聯盟。

    對於西蚩帝國來說,都市聯盟是一個極特殊的存在。從某種意義上講,都市聯盟的重要性,甚至大於天風帝國。原因是這是天下錢財的匯聚中心,這不僅擁有最繁華的海上貿易,這的商人也是最精明能幹的。天下錢莊銀號,幾乎都在商業聯盟設有總號。都市聯盟的戰略部署是“專署防衛”,也就是絕不主動參與大陸戰事。這種類似於永久和平宣言的國家性質,固然使他們失去了在大陸上的話事主導權,但在經濟利益上卻得到了飛速的發展。他們擁有強大的傭兵力量,同時又不會被輕易卷入戰爭,因此許多國家商人會將大筆的錢財轉移到都市聯盟的錢莊中,使這成為天下財富聚斂最多之處。

    社會經濟的日益發展,使得錢莊的地位已經凸顯出其重要性,很多時候戰爭中的雙方為了維持長期消耗,勢必要想辦法借貸。國內的生產力不足,錢財支援不夠,就只有轉向他國,而再沒有比都市聯盟更合適的借貸點。

    如今大陸爭霸戰已起,各國的君主紛紛籌措款項,調動錢財糧馬,很多地方財力不足,就只能向都市聯盟開口。只要都市聯盟的人願意提供金錢幫助,那麼他們就擁有長期作戰的實力,而這對西蚩帝國來說,恰恰是無法接受的。

    西蚩人最不能接受的就是長期戰爭,他們更擅長於以磅之勢一股作氣的衝垮對手,而不是在敵人的土地上與敵人大打消耗戰。

    在這種情況下,都市聯盟無疑就成了各國對抗西風草原的最重要的後備力量。

    如今的都市聯盟,包括天風帝國,驚虹,聖威爾,北方獨立領,楓,丘,亞提,黎各國使節可以說是一撥接一撥地在往都市聯盟跑。外交大臣們與都市聯盟議會的議員,各商業協會的成員,各錢莊銀號的的老板,紛紛展開了密切而“友好”的接觸。他們用最華麗的語言,最誠懇的態度和種種可觀的回報來誘惑和刺激這些商業大佬,試圖從他們豐滿的荷包中掏出大批的戰爭款項用以支持國家戰爭。

    只是都市聯盟的商人又豈有這麼輕易就可以拿出金錢的?他們太知道一件事--戰爭貸款永遠是回報最大,風險最大的商業投資。錢莊老板們的素質其實和現代銀行家們一樣--金融資本的巨頭們永遠都是最強硬也是最沒骨氣的一群人,他們是世界上最害怕風險又最追逐利潤的人,簡而言之就是一群怕死的蒼蠅,聞著肉味而來,一嚇即跑,旋即又來,永遠的沒有記性。

    和這樣的一群人談生意,談借貸,那不是一般的累。盡管各國使節拍著胸脯說什麼草原狼名聲雖凶,卻終究不可能擋的住諸國數百萬聯軍之勢,可是要是拍拍胸脯就能打勝仗,你們這些使節跑都市聯盟來幹什麼?天風,驚虹等國的使節說起話來還硬氣一些,楓,丘等國的使節就徹底沒了骨頭,每天必須糾纏著對方求爺爺告奶奶希望他們能給予一定的金錢資助,幫助他們在接下來的日子繼續和草原人死抗。可越是如此,都市聯盟就越是不動心,國都快沒了,真給了你錢,拿什麼來還啊?

    當然也不是不能談,不過商人們就風險程度的不同,對不同國家提出了不同的回報需求,不光是要對方在將來歸還巨額的貸款,甚至包括政治,領土,軍事等方面,都提出一係列的苛刻條件。各國使節一方面拍著桌子大罵都市聯盟無恥,貪婪,聲稱絕不可能接受這種無理條款,一方面又只能死不要臉地繼續和對方糾察,互相試探對方的底線,就各種條件扯來扯去。

    這些人坐在一起,互相勾心鬥角,赤裸裸的敲詐,充滿威脅的口吻,聲淚具下的哀求,還有私下走關係送禮物的賄賂,諸般手段紛紛用盡,各色人物粉墨登場。

    一些使節以未來草原帝國打過來時,都市聯盟將自身難保做威脅,商人們卻全然不懼,他們沒有國家概念,只有家族和私人概念。草原狼再凶狠,也不可能把都市聯盟這個商業中心給毀掉,更不可能逮著他們追殺,恰恰相反,對他們這些人,只會厚加撫慰,加以重用。

    在這種情況下,都市聯盟可以說是前所未有的熱鬧。

    這其中,借貸最方便的,是來自淺水清的特使。為了治理惡浪河,淺水清委托了嚴真平親自帶隊來到此地,和都市聯盟的商人們洽談治河一事。商人們對惡浪河周邊的土地頗感興趣,畢竟麥加境內的土地可以說是全大陸最肥沃的土地,出產的糧食品質好,產量高。而淺水清本人又是到目前為止未有敗績的戰將,名聲顯赫,對戰爭缺乏理解的他們,對淺水清到是的確有一些信心。何況他們還曾經有一次成功的合作,盡管那個時候的合作方是聯盟雇傭兵,但是當時受雇的雇傭兵在事後得到的回報已足以讓所有的商人眼紅。

    面對這個奇跡將軍提出的要求,商人們提出款項是最寬鬆的,即便如此,嚴真平也是一個字眼一個字眼地與對方掰扯著,試圖為己方爭取最大的利益,雙方在貸款數目,土地租用多寡,數量年限以及各種附加條件上爭得咬牙切齒,寸步不讓。

    最倒黴的就是楓丘等國的使節,基本上他們的借貸請求被徹底無視。商人們不會投資於一場看不到希望的戰爭,草原帝國就算打敗仗,楓丘等地能不能保住也是個問題。就算能保住,短時間內也還不出錢來。長期利益不是遙遙無期,楓丘等國還是自求好命吧。

    在淺水清之後,最容易得到戰爭借貸的大概就數蒼野望的使者了,目前公認的國家實力僅此於西蚩帝國的天風帝國幾乎成了大陸救星,商人們對天風帝國還是願意給予幫助的,畢竟目前都市聯盟也處於天風的兩條大腿之間。不過他們也因此就通商條件提出了一係列苛刻要求,顯然是希望借此機會重回往日的暴利時代。蒼野望對此很不滿意,兩邊都是不到黃河不死心,不撞南牆不回頭的主,因此沒有一段時間,只怕這談判結束不了。不過這一次蒼野望派來的使節不是別人,恰恰就是淺水清的又一個忠心部署--申奇。

    秦儀在完成竊取圖紙的重任之後,接下來要做的,就是徹底破壞各國向都市聯盟的戰爭貸款行為。

    然而秦儀萬萬沒想到,他只是殺了一個來自楓國的使節而已,詭八尺就已經猜出他行為背後的目的了。

    那一刻他看著詭八尺,眼中露出無盡的欣賞。

    “好小子,若論見微知著的能力,你已遠超常人。尤其難得的是你小小年紀,就對軍國大事如此精通,將來必成大器。”

    “謝秦爺爺欣賞,既然如此,下一個秦爺爺要對付的,想必是丘國使節了。”

    “正是,看在你的份上,那驚虹和天風的使節,老夫最後一個殺。到最後老夫會留一個活口要他們帶話給淺水清,要他拿海圖來換你。”

    “海圖?”詭八尺一愕:“原來你要我師傅的那張海圖?”

    “哼。”秦儀悶哼道:“那本就是老夫之物。要不是數年前,我教中出了叛逆,偷走海圖,我現在又何必如此辛苦。”

    詭八尺做夢也沒想到,原來當初方虎在藏寶島上得到的海圖,竟然是秦儀之物。

    “可是秦爺爺,那不是西撒羅的東西嗎?又怎麼變成你的了?”詭八尺愕然道。

    一聽到西撒羅的名字,秦儀的臉上頓現怒容:“沒錯,那是西撒羅的東西,可是那海圖卻是他用無數人命和鮮血換來的!這個魔鬼,為了他的發財大計,害死了無數人,他就算死,也是永世受婆蘭那大神的無盡詛咒之罰!他所創建的都市聯盟,也終將崩塌於草原鐵騎之下,受盡魔火煉獄之苦!”

    一聽婆蘭那大神這個名字,詭八尺驚呼出聲:“婆蘭那神?原來你就是五十年前的邪教之主?”

    “混帳!”秦儀大吼一聲,捏住了詭八尺的喉嚨:“世人無知,汙我聖教,你竟然也敢口出妄言!念你年紀還小,本主饒你一命,再有下次,定殺!”

    詭八尺被他捏得喘不過氣來,卻絲毫無懼,竟硬是擠著聲音道:“你。。。你少來。。。這套。婆蘭邪教,天下共誅,沒有一個國家支持它。赤帝。。。赤帝一定不知道你的真實身份,不然他不可能拜你為國師。你打著五道流的名號創建邪教,自命法主,難怪四世皇帝要殺你,難怪你就算跑到西風草原上也不敢以真面目示人,你。。。。你不是梁人!你是邪教妖孽,我今天知道了你的真實身份,你不會放我走的,就算是換海圖也不可能了。”

    秦儀一呆,突然仰天狂笑起來:“邪道妖孽,哈哈,說得好啊!老夫竟成了邪道妖孽。我婆蘭聖教以普渡眾生,扶濟天下為己任,卻最終遭此待遇。小子,你可知我教教義是什麼?你可知老夫到底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五十年前為何會有我婆蘭聖教出現?你什麼都不知道,竟然還自以為是,汙我聖教!我聖教教義神聖高尚,從不輕易允諾,若是立下諾言便定要完成,哪怕粉身碎骨,亦無反悔。我身為教宗聖主,更是從無食言背信之事,你如此汙我蔑我,皆因受天下謠言影響。我看你還算聰明,找個時機,我自然會告訴你我婆蘭聖教之淵源與由來。我念你也算是天縱之才,若你在聽過老夫的事情與我婆蘭聖教的故事之後,願意拜入我聖教門下,我可以讓你做我教聖子,傳你聖教神功,習我聖教教典,他日接我法袍,承我教宗之位,光大我教。至於那淺水清的海圖,我自然會自己去取,不再用你來換。不過你要是不識相,老夫就直接殺了你,然後再找淺水清要海圖。至於現在,你先跟著我老實地去丘國使節所在地,待我完成今晚赤術所托大事之後,再帶你走!”

    說著,拎起詭八尺的脖子騰空而去。他心憤詭八尺罵他是邪教妖孽,因此抓得特別重一些,疼得詭八尺連連叫苦,心中暗罵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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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八章 重逢(下)


    驚虹使節館。

    秦儀夾著詭八尺從旁邊的圍牆跳入,兩名守衛甚至還沒來得及發出呼救,就被他長袖一拂,悉數擊斃。

    這老頭功夫高得離譜,出入他人府邸行走自如,如入無人之境。這刻他來殺嚴真平,全沒把使節館的守衛士兵當回事。

    不遠處的一幢小屋,燈影婆娑,一人正在燈下看書,看做派舉止,顯然只能是嚴真平。

    秦儀冷哼一聲,單手輕彈,一顆石子夾帶著犀利氣芒破空而出,穿過窗紙,直入那人身體中。讀書聲戛然而止,那人影撲通一下倒在了地上。

    秦儀看也不看便回頭離去,他對自己這一指極有信心,絕對令目標一擊致命。

    沒想到剛走幾步,讀書聲竟再度響起,秦儀愕然回頭,只見那窗口的人影復又坐了起來,繼續搖頭晃腦地讀書,秦儀大吃一驚,心中立知不好。

    他在殺了楓國使節後,由於和詭八尺說話,耽誤了一些時間,偏偏都市聯盟的夜防傭兵反應極快,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他原本的打算是先易後難,先把幾個小國好殺的使節殺掉,最後再對付天風驚虹等國使節,這樣一來就臨時改變了計劃,決定先殺嚴真平和申奇,沒想到剛一來到這,就碰上這種情況。

    秦儀數十年來行走天下,經驗之豐富不做第二人想,立知有詐,只怕使節館早有準備,暗提一口真氣,向著使節館牆頭落去。他這刻不再想殺人,只想立刻離開。

    只是他腳未落地,只見使節館牆頭上唰唰冒出一片槍林,竟是一大批士兵已經全面包圍了使節館。手中的長矛指向天空,牆頭,人在空中放眼望去,下面竟是密密麻麻一片荊棘叢林。

    好一個秦儀,大喝一聲,竟單腳在一根矛尖上點了一下,就借著那一點點力,硬是反向折回院。

    與此同時,使節館中一大批衛士呼喝著衝殺而出,從內又將這使節館再圍了一圈。

    一大批弓箭手登上牆頭,長矛手,投斧手,刀盾兵,各色兵種紛紛在這刻同時登場,差不多有八百兵眾,將小小一個驚虹使節館圍了三層外三層,水泄不通。

    讀書聲直到這刻方才停下,在那燈影婆娑的小屋中,一個年輕人走了出來,手中還提了一個木盾,在他的身後還跟著一老一少兩個人,赫然正是嚴真平與申奇。天風驚虹兩國使節竟然走到了一起,顯然早就在等候秦儀了。

    至於走在前面的提盾之人,卻正是追日。

    那木盾上赫然一個小洞,顯然是秦儀方才所為。

    “在下追日,見過西蚩國師。”這刻追日朗聲說道,話落,看看手中盾牌的那個小洞,亦不由發出後怕的讚歎:“世人只知秦儀大師博學天下,天文地理無不精通,誰曾想,竟還有如此神功。晚輩佩服。”

    秦儀悶哼一聲:“天下虎狼之地,行走其間若無自保之能,只怕早為人所害。你當行走天下如此容易嗎?”

    追日立刻抱拳正色道:“大師所言甚善,難怪能二十年來走遍觀瀾千山萬水,皆因身具神功之故。只不過一人之力終擋不得天下兵甲,如今這使節館已經被團團包圍,卻不知大師該如何自處。依我之見,大師不如立刻投降,以大師昔日之名望地位,我等定將以上賓之禮對待。”

    秦儀微微一楞,突然仰天大笑起來:“我想起來了!你就是白天在門外敲門送茶水的小廝吧?你的聲音,老夫記得!”

    追日一呆,沒想到對方竟然有如此好的記性,再看看詭八尺,對方正在無奈地歎息。

    秦儀此刻心中可以說是又驚又怒,他萬萬沒想到,詭八尺竟然偷偷聯係上了驚虹人,那個時候他突然想起了那張上面寫滿了鬼畫符的銀票,心中頓明。他心中怒火大熾,要不是念在詭八尺現在活著還有用,他恨不得一掌擊殺了這個小子。

    白天詭八尺端詳西撒羅塑像時,那一個熟悉的身影赫然正是追日。當時追日正陪在嚴真平的身邊與申奇見面,這兩個人見面則是為了商討成立攻守同盟,一起完成自家主子的任務,盡最大可能的撈好處。追日怎麼也沒想到竟然會在這看到詭八尺。他心中大驚,卻發現詭八尺向他眨了幾下眼睛,然後瞟了一眼秦儀便低下頭去。

    追日立知不對,連忙將此事匯報嚴真平。

    嚴真平立刻派人跟蹤秦儀一行人一直到他們下榻的旅舍。要說跟蹤秦儀這樣的人物,當真是說難不難說易不易,你要是在夜深人靜時分追蹤,以秦儀的功力要想不被他發現那是太難。可是白天大街上人來人往,混在人群跟蹤秦儀,就反而輕鬆容易許多。秦儀本人雖武功蓋世,卻終究不是專業的密探,在這方面毫無覺察,何況旁邊還有個詭八尺一直在吸引他的注意力。

    待到嚴真平派人偽裝小廝送茶水後,詭八尺一聽是追日的聲音,立刻知道是來救他的。追日到也謹慎,為詭八尺安全沒有冒然下手,而是先小心試探,待收到詭八尺送來的銀票後,一看上面所述,才知道原來挾持他的人竟是西蚩國師秦儀。而且此人與傳言不同,竟是單人硬闖海天宮的高手,嚇得他再不敢隨意下手,只能派人嚴加盯訪,尋找機會。同時嚴真平也請來申奇,大家一起商議怎麼救詭八尺出來。

    正準備重兵包圍秦儀的時候,負責盯梢的密探卻送來秦儀出現,楓國使節館使節被殺之事,如此一來,傻子也知道到底是怎麼回事了。眼看著時間不多,嚴真平和申奇在第一時間調集使節團守衛士兵,秘密埋伏在驚虹館周圍,待魚上鉤。

    這刻秦儀被包圍,追日故意不提詭八尺,就是想讓對方忽略詭八尺一事,可秦儀既然想起了他是誰,下一刻,已經把手掌放在了詭八尺的頂心上。

    詭八尺被秦儀夾在懷,腦門上頂著秦儀的手,知道他只要輕輕一用力,自己八成就要小命玩完,苦著臉說:“嚴師傅,申奇哥哥,追日哥哥,大家好,好像我的命真得很苦,不是落在這個手,就是落在那個手,只是這一次,不知道還能不能見到明天的太陽了。”

    秦儀冷哼一聲也不說話,嚴真平上前一步道:“晚輩嚴真平,見過西蚩大國師。”

    按輩分算,當今天下,還真沒幾個夠資格和秦儀平輩論交的,連堂堂驚虹相爺看到秦儀也只能執晚輩禮。這刻嚴真平道:“既然大國師已經知道了是八尺透露的消息,當知道我方早已準備充足。要不了多久,城防傭兵就會趕來,大國師縱然神功蓋世,只怕也難逃生天。我看不如這樣吧,只要大國師肯把這個小東西留下來,我們就放大國師自由離去。如何?”

    沒想到秦儀仰天長笑一聲:“天大地大,我秦儀要來便來,想走就走,就憑你們這些雜魚,也想奈何得了老夫?”秦儀傲然道。他自負神功蓋世,武力無雙,就算這刻被敵人包圍,也全然不懼:“反到你們,知道了老夫的事情,一個都別想活!”他在這困境之下,不但拒絕了嚴真平的提議,反而打定主意要殺人。使節館八百戰士,就算他功夫再強,又怎麼可能對付得了?

    但是下一刻,秦儀單手一揚,一支信號火箭衝天而起。

    申奇面色大變,驚叫出聲:“不好!他在叫救兵!”

    下一刻,秦儀身形如電,竟向著嚴真平的臉就抓了過去。他與嚴真平本隔了數十米遠,這刻一抓,竟倏忽而至,追日大吼一聲,舉起木盾擋在嚴真平身前,只聽砰的一聲,那木盾碎裂成漫天齏粉,追日口噴鮮血飛退。

    秦儀單手回縮,已經一腳向旁邊的申奇踢了過去,申奇雖是文官,可萬幸他當初在佑字營受過歷練,反應到也奇快,一個滾地葫蘆就向地上趴去。

    與此同時,申奇身邊護衛的士兵衝著秦儀殺來,秦儀不閃不避,竟再度向嚴真平抓去,嚴真平怪叫一聲,隨手將自己身邊的一名侍衛推上前擋了這一抓。他自經歷過詭八尺刺殺之事後,反應竟也迅捷起來,身邊永遠不缺乏隨時為他效死之士。

    一聲淒厲的慘呼,那是那衛士被秦儀一抓抓爛肚腹發出的哀鳴,可是嚴真平申奇兩個,卻還是逃過了秦儀的突然一擊。氣的秦儀幾乎要吐血,想不到兩個文官竟也有如此迅捷反應。

    他雖身陷絕境,卻毫不畏懼,心知自己只要抓住嚴真平或申奇中任意一人,自己就可從容離去。可惱的是這兩個人身邊都有忠勇衛士,一個個忠心護主悍不畏死。這兩個人本身到又油滑得緊,一見秦儀衝過來,全然不顧顏面有損,一個做倒地葫蘆,一個拉替死鬼,全然不給他任何機會。

    只是秦儀此刻要想後退卻也不能。八百衛士守住使節館,他只有近身硬戰,才能避免弓箭手的射擊,否則他縱有再強的功夫也擋不住那無盡箭雨。

    這刻他攻勢已出,接下來的招數便如長江大河般盡情施展出來。

    衛士們紛紛上前,大刀,長槍,斧頭,狼牙棒,各式武器紛紛砸來,漁網,毒煙,蒺藜各式捕捉工具也紛紛登場。

    為了抓住秦儀,追日在布置安排上卻確實下了一番功夫,大量的士兵鎖住了使節館各處通道,房頂,屋門,牆上,均站滿了守衛士兵。他們並不因為秦儀的攻擊就匆忙調動自己,給對方可趁之隙,反而按照事先排布好的安排,根據不同的情況對秦儀發動攻擊。箭矢、暗器、毒粉、刀鋒、利刃,數不清的各色武器,帶著勁風,由天風驚虹兩國的各武功好手向秦儀身上招呼著,下手惟恐不狠,出手惟恐不毒,只要挨上一下,都是不死也得重傷的結局,何況秦儀的手中還帶著一個小毛孩。他若嫌這小孩子礙事,就只能將其丟下,然後才可全力施威。

    沒想到秦儀的武功卻還是大出眾人意料之外。這老頭在對手強悍的攻勢下,凜然不懼,一只手抓著詭八尺,身體竟然如陀螺般狂旋舞起,身周凜冽出一片死亡旋風,一道金色的光芒突然在右手中炸現,正是那柄無堅不催的金色長刀。

    長刀如利鋸在身空劃出一道道金色波紋,仿佛撕裂空間。金色刀紋不停地收縮,一股血色旋風就此揚起,伴隨著的是戰士們面臨死亡時痛苦的號叫。

    這詭異的刀法,奇快的速度,仿佛死神收割生命的鐮刀,每一下揮舞,都有一名士兵倒下。只是片刻之間,竟已數十名戰士倒在血泊中。

    秦儀修長的身軀在空中轉到,飄飄若仙,待到落下時,手中的金刀閃爍的光芒幾乎催寒人心。

    這一下,可是大大不妙,嚴真平和申奇對望一眼,同時大駭著往屋內跑去,追日則臉色慘白地大喝一聲,向著秦儀打出一拳。

    秦儀不惜損耗功力,施展出自己這瘋魔狂舞的亂斬刀法,於瞬間殺死圍攻自己的戰士,為的就是活捉嚴申二人,在其他戰士趕到之前先行得手。這刻嚴申二人身邊只有追日,哪能讓他耽誤了自己的大事。

    “鼠輩滾開!”秦儀厲聲喝道,金刀一閃,竟將追日的一只手臂砍了下來。

    沒想到追日的韌勁十足,劇痛之下,左臂不管不顧地竟抱住了秦儀的一條腿,硬是拖著他不讓他上前半步。

    秦儀大怒,想要甩開追日,沒想到這一只手的年輕人竟是死死都不放鬆,鮮血染紅他全身,也染紅了秦儀的褲腿。憤怒已極,秦儀金刀揚起,就要插向追日的後背,沒想到左手中的詭八尺突然大叫一聲:“不要!”對著秦儀的腰間就是一口。

    這一下突襲變起肘腋,痛得秦儀撕心裂肺,他自出道以來,鮮少受傷,沒想到竟被個小毛孩給傷著了。這刻詭八尺滿口鮮血,竟是從他身上咬了一塊肉下來。秦儀大吼一聲,左手一甩,將詭八尺甩了出去,在空中打著圈的撞向一堵房屋,竟在那木牆上撞了個大洞,直撞進去。

    “八尺!”追日紅著眼大叫。

    下一刻,秦儀的金刀直接從他的頭頂貫入,刺出一片血色噴泉。

    “追日!”嚴真平聲嘶力竭地大吼,這個一直以來跟隨他的年輕人,從來都是他最喜歡最器重的小夥子。多少年來他跟隨自己,忠心耿耿,兩個人早情同父子,沒想到今天為了保護嚴真平,竟然死在了秦儀刀下。

    他的心都要碎了。

    “擋我者死!”秦儀收回金刀,血泉噴了他一身一臉,只是他此時已經錯過了抓住嚴申二人的最好時機,周圍大批的士兵紛紛湧上,誓死護主,絕不給這魔頭半點機會。

    秦儀的金刀在空中回旋出一片燦爛金光,金光所到之處,管你是刀槍斧鉞,盡數被斬斷。長刀縱橫交錯間,一名又一名戰士倒在血泊中。只是他武功雖強,奈何這人當真是殺都殺不完的。一批又一批士兵衝上來送死,槍矛刀劍盡是對著秦儀的要害地方招呼。如今沒了詭八尺在手,嚴申二人又不在身邊,連弓箭手都開始施威,全然不顧射到自己戰友的危險,一心只想幹掉這可怕的魔頭。追日是侍衛首領,但為人謙和,在嚴府護衛中一直都頗受大家敬重。他這刻護主而亡,一下子激怒了所有人,大家同仇敵愾,哪怕你敵人功夫再高,也要和你拚個同歸於盡。很多士兵呼嘯著衝上來,對秦儀發動舍命一擊,情願自己不要命,也要在對方身上添道傷口。

    天空中箭雨呼嘯,地面上斧鉞加身,人潮洶湧,一浪接著一浪,一旦被卷如其中,任你本領通天,要想活著出去也是癡心妄想。

    秦儀一著不慎,沒想到自己竟被這兵潮人海給圍住,心中大悔。他也沒想到今天出師會如此不利,不但中了敵人的埋伏,竟然還沒能完成擒獲敵首的任務。如今他金刀縱橫固然淩厲無雙,可時間一長也漸漸氣力不支。

    那仿佛排山倒海般的攻擊漸顯威風,秦儀的身上已經開始出現傷痕,繼詭八尺一咬之後,先後吃了三刀一槍,還被一名重錘武士給掃了一下。盡管那傷害他的人,都被他淩厲的反擊殺死,自己卻也氣力耗盡,傷勢增加,再要走不了,只怕以後都別想走了。

    就在這時,身後突然響起了一片喊殺聲。

    使節館外的衛隊突遇襲擊,哀呼連連,秦儀心中一振,知道是自己手下四大護教聖使來援。他立刻長嘯一聲,雙臂揮展,團團氣浪化作了萬千勁矢,忽前忽後,忽大忽小,形左實右,或緩或急,以碎石裂金之勢向著四面八方射去,一大批圍攻他的衛兵被這氣浪一衝,紛紛哀呼著跌退。

    秦儀大袍一揮,竟如蒼鷹浮空般掠過眾人,直奔向那詭八尺跌入的小屋,嚴真平臉色大變,大叫道:“不好,快保護詭公子!”

    然而只聽屋內轟然一聲巨響,只見秦儀竟抓著詭八尺直接衝破屋頂,從上面衝了出來,大袖連揮,向著外圍落去。

    空中無數支利箭勁射,秦儀的金刀舞成了一片光輪,只是他此刻連番作戰,消耗太巨,終究不可能全數擋下。撲,撲兩聲輕響,分別射中秦儀的後背與右腿,這老頭怒嘯一聲,竟半空中一個換氣淩身,硬生生再拔高了數米,然後輕飄飄落向遠處。落地時身軀急旋,金刀連劈數名圍上來的士兵,自己也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

    申奇狂聲高叫:“追上去,不要讓他跑了!他已是強弩之末!”

    四道黑影卻在這時衝上,赫然正是哈勒讚,密爾達,紅雲,米赤四人。

    這四人是護教聖使,職責就是保護教宗安全。眼見秦儀遇險,不要命地衝上來擋住一群士兵。秦儀住住機會帶著詭八尺向遠處急奔而去。

    薩拉城上空警報聲連連響起,各地巡防傭兵正紛紛趕來,秦儀知道,護教四使為掩護他後撤,只怕是凶多吉少了。

    就在他即將逃離的那一刻,一聲淒厲的慘嘯響起,正是哈勒讚。

    秦儀回頭看去,只見無數支利箭呼嘯著穿透哈勒讚的身體,已將他刺成了一個大馬蜂窩,而其他三使也已陷入苦戰之中。。。。。

    。。。。。。。。。。。。。。。

    “報嚴相,申侍郎,敵四名幫凶被我等殺死三人,活捉一人,不過秦儀本人卻已逃脫。屬下無能,請嚴相治罪。”一名近衛軍官回報。

    嚴真平無奈搖了搖頭,看著這一地的屍體,長長歎了口氣:“不是你們的錯,是我們的對手太強,這次是我等準備不足,都是老夫的錯啊。”

    盡管詭八尺在給他們的信息中就反複強調了秦儀其人功力絕倫,不可小視,而他們也的確因此而調集了整整八百親衛死士,可沒想到還是讓這老頭逃了出去。秦儀的功力之高遠超出他們的想像,八百精英戰士沒能留下他,反而搭進去追日和八十多名戰士,傷者近百。

    可以說這是一場慘重的敗仗,只輸於一人之力。老頭秦儀若是像這樣的戰鬥來上幾次,只怕便可破了烈狂焰千人斬的記錄,而以他的功夫,除非真正身陷千軍萬馬之中,否則當真是來去自如。

    最令人痛恨的就是詭八尺竟然還是沒能救出來,如今還在秦儀手,只怕是不會給他好日子過了。

    “真是個老妖怪。”申奇憤憤道:“多少年來,沒想到秦儀竟會如此厲害。當初竟還被人認為是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這樣也算無縛雞之力的話,那我天風甲士都別從軍了。”

    嚴真平搖頭:“現在說這些沒有意義,立刻傳令下去,請聯盟議會立刻封鎖薩拉市,不許任何人離去。還有,把所有人都派出去鎖住港口碼頭,先把複仇號拿下,把崖驚岸等人帶回來,絕不能讓秦儀走海路溜掉。對了,涯國圖紙這等重要東西想必秦儀不會帶在身上,立刻搜索全船,找到圖紙!”

    “對!找到圖紙!”申奇大喜道:“只要有了圖紙,咱們就不怕八尺有事。”

    江湖到底是老的辣,嚴真平這麼一說,申奇立刻開始主持行動。眼望著申奇帶著士兵離開,嚴真平卻再撐不住心痛之傷。他抱著追日的屍身,老淚縱橫而下:“追日。。。。。。”

    想到這些年來追日忠心耿耿跟隨自己,出生入死,他心中便痛得越發厲害,那一刻,他咬牙切齒道:“把活捉的犯人給我帶上來,好生審訊!”

    “是!”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四十九章 百年恩怨(上)


    “報大國師,申奇親領三百親兵去了碼頭,和當地聯盟傭兵一起,將複仇號上的所有人擒拿。崖公子不急逃脫,已落敵手。”

    一處偏僻的小屋,一個黑衣人正跪在秦儀的面前答話。

    “圖紙呢?”

    秦儀的聲音聽上去到是波瀾不驚。

    那黑衣人連忙回答:“回大國師,也已落入敵手。”

    “唉,知道了,你下去吧。”

    揮揮手,秦儀讓那黑衣人退下,心中卻是感慨萬千。

    這些年來,他隱藏在西蚩帝國,暗中經營婆蘭教,極少親自出手。這趟出手,實在是因為圖紙一事關係重大。沒想到卻因為一個詭八尺導致自己栽了個大跟頭。護教四使因此殞命,崖驚岸落於敵手,連圖紙都得而復失。要說他心中不悲憤,那是不可能的。

    只是這老人數十年來暗中活動,經歷過的大事不知有多少,遭遇的挫折也是無數,縱然受到的打擊再大,卻也不會一蹶不振。惟獨可恨的是,他逃出重圍時受了重傷,如今沒有一段時間的靜養怕是沒法恢複了。

    他看了看身旁躺著的詭八尺,這小家夥眨巴著大眼正瞪著自己,看見自己看他,竟然還對自己一笑。

    秦儀見他臉上竟毫無懼色,低聲喝道:“竟然還笑得出來,小子,你壞了老夫大事,就不怕老夫一怒殺了你嗎?”

    詭八尺嘻嘻笑道:“我當然怕了,可怕就非得哭嗎?要是我現在哭你就放了我,那我肯定哭給你看,可我想你不會,那還不如不哭呢。您老人家要是看見我笑得可愛,說不定一時良心發現還不忍心殺我,豈不是更好。我常聽人說,愛笑的孩子總比愛哭的孩子招人喜歡。我現在惹了您老人家,自然要多笑給您老人家看了。”

    秦儀怎麼也沒想到這小東西竟會說出這樣的話,被他堵得竟一時說不出話來。呆滯半響,終於笑了起來:“好,好小子!果然有膽色。不過你誤我大事,害死我教中弟子,老夫雖然愛才,卻也實在找不出可以放你的理由啊。”

    “那要不我幫您老人家找一個?”

    “說。”

    “簡單,用我去換圖紙。”

    “哼,說得輕巧。圖紙的意義一方面固然在於龍船的設計的確無人能比,可另一方面也在於它的秘密。如今嚴真平老賊得了圖紙,他若不知道謄抄一份給淺水清,那才叫怪事。這圖紙的價值已失一半,用一個你來換,老夫覺得不值得。”

    “那就再加海圖,反正我師傅肯定也要臨摹一份,他就是說沒臨摹,您老人家也不相信。兩份合一,也算一份,您覺得如何。”

    “哈哈哈哈!”秦儀仰天大笑:“真是想得好,只是可惜啊,老夫卻沒法答應。”

    “啊?”詭八尺一呆,秦儀看著詭八尺的臉上已露出森森冷氣:“你已經知道了我是婆蘭聖教之主。我若放你活著回去,你必泄露於天下,所以無論如何,都不能放你回去的了。你現在有兩個選擇,一個是立刻死,以報我四使被殺之仇,還一個就是答應做我教中聖子,這也是我給你的最後機會。只要你入了我教,成我教聖子,我向你保證,不久的將來,你就是天下至尊人物,什麼蒼野望,淺水清,全都得靠邊站!”

    詭八尺很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容:“這個。。。這個不太好吧。我已經有師傅了,再改投別派,那是欺師滅祖啊。”

    “哼,淺水清也配做你師傅嗎?我要不是看你根骨極佳,資質不錯,尤其難得現在年紀還小,更沒學過別家武功,老夫才不會收你呢!我婆蘭教神功威力你也見過了,那嚴真平調集了上千死士圍剿我,又能奈我何?若換了是在二十年前,老夫壯年之時,他就算再多三倍的人,也圍不住我。這等神功你不學,你還想學什麼!”

    “可是……可是……”

    “可是我婆蘭聖教是邪教對嗎?是天下第一邪教對嗎?”

    詭八尺尷尬地笑,心想您老人家總算還有自知之明.

    秦儀卻長長歎了口氣。

    “也罷,我就跟你講一下關於我婆蘭聖教的故事。如果你聽了之後還覺得我教是邪門歪道,那我也不勉強你。不過你想走,卻是不能的了。”

    ……

    房間的氣氛,漸漸寧靜了下來。

    秦儀望著詭八尺,緩聲說道:

    “沒有人知道,在這個被海洋包圍的世界,到底有多少陸地,有多少人存在。但是可以肯定的是,在這個世界,除觀瀾大陸以外,還有一片新大陸存在,那片大陸上的人,稱其為神聖大陸。”

    “神聖大陸的人民,不像觀瀾大陸那樣內爭不斷,殘忍好鬥,事實上,他們大多數團結和睦,互敬互愛。那片大陸論面積,要比觀瀾小許多,人口也較少,社會發展程度甚至都有所不如。但是他們擁有和平,擁有希望,擁有對美好的向往。他們擁有共同的神靈--婆蘭那大神。大神指引他們,引領他們生活的方向,使其不至於走向迷茫。他們遇到了迷途的旅人,會對其進行熱情的幫助,會給予他水和糧食,幫助他踏上回家的征程。他們為人謙和,友愛,善良,互助,是大神最虔誠的子民……”

    “一百多年前,一個來自異域大陸的航海家出現在神聖大陸上。神聖大陸的人對他進行了熱情的接待,可是他回報我們的,卻是分裂,迫害,殺戮與掠奪。神聖大陸婆蘭聖教,原本有十二個分支。雖然這些分支彼此對教義各有不同的理解,但是終歸還是信奉婆蘭那大神,以他的精神為子民光照的榜樣。然而這個混蛋來到之後,聖教竟因為他一人而陷入大亂之中。十二分支到最後竟演變成自相殘殺的局面,到最後只剩三支,支撐著最後大局。大陸勢力因此而崩潰,世俗力量重新顛覆神權,聖教號召力由此而大減。”

    秦儀的話說到這已經激動萬分:“這個殘忍歹毒的異端分子,利用他所製造的內亂左右逢源,削弱聖教影響,同時帶著他的人對神聖大陸的子民進行肆意掠奪!他們推行邪教,顛覆教義,同時還挑起內亂,使大陸分裂,出現多個國家,並發動內部戰爭。他本人則借此時機,通過劫掠,欺詐等手段大發戰爭橫財,從神聖大陸的土地上掠奪走大批財富。這個無恥的人渣,惡棍,流氓,敗類,在把一片神聖的大陸搞得亂七八糟之後,就帶著他一船船的貨物滿載而歸。不僅帶走大陸最值錢的貨物,甚至還帶走大批的人作為他的努力。”

    “這個人,就是西撒羅吧?”詭八尺問道。

    “除了這個惡棍,還能有誰!”秦儀大吼道,整個人都為之猙獰起來,嚇了詭八尺一大跳。“可是……可是您老人家那個時候應該還沒出生吧?”

    秦儀悶哼一聲:“西撒羅,這個惡棍當年從神聖大陸帶走了整整八百名神聖大陸的子民,作為他的奴隸。其中大部分是美麗的女子,還有一小部分,則是俊俏的男童。在他眼,所有人都是財富,除了金錢什麼都沒有意義。這個惡棍習慣把一切都以金錢作為衡量,最後甚至膽大妄為地劫走了聖教聖子!”

    詭八尺呆呆地看著秦儀,只見秦儀望著詭八尺道:“沒錯,婆蘭聖教在神聖大陸的聖子,在一次出行,竟然被這個混蛋給劫走了。只是當時西撒羅這個混蛋並不知道他帶走的人中有聖子亞爾拉漠的存在,否則只怕早重兵看管,然後再以天價賣出,又哪有後來的故事……”

    “就因為他不知道聖子存在,所以因此而忽略了聖子的睿智與堅忍。要知道我婆蘭聖教選取聖子,歷來是有一套嚴格的程序的。只有真正被神靈選中的人,才有資格成為聖子。所以你不要以為,老夫是隨便選人,就算是你,也未必能通過那一連串嚴格的考核標準。而失敗的下場,就只有死。”

    詭八尺心中一跳,什麼考核,這麼恐怖?

    秦儀卻繼續道:“只可惜當時的聖子年紀比你還小,只有十歲,剛剛成為聖子,傳承神功,卻還未有機會修習,因此才會被那西撒羅趁虛而入。但是跟隨他成為西撒羅俘虜的人,卻不乏聖教弟子。我教弟子,為保護聖子,甘心赴死的精神又豈是他西撒羅可以理解的。因此在一路飄洋過海,來到當時還是一片荒涼之地的都市聯盟後,在聖子的領導下,教中弟子一起找準時機,對西撒羅的船隊進行了攻擊,並伺機逃走。那一路,聖子可謂歷盡艱辛。好在有聖教子弟忠心護主,這才得保聖子無恙。而西撒羅那個混蛋,則依靠從神聖大陸坑蒙拐騙,燒殺擄掠得來的財富,一手建立起了如今的這個罪惡都市--都市聯盟。”

    “可以說,都市聯盟的繁華,就是建立在神聖大陸的血淚上的!”

    “原來是這樣。”詭八尺有些明白了,怪不得昨天秦儀看到西撒羅的神像時會如此痛恨呢,感情這都市聯盟的開創者竟是這麼得來的財富。

    “那後來呢?”

    “後來?”秦儀冷哼一聲:“後來聖子發現,沒有海圖,沒有可以遠航的海船,他根本就沒法回到神聖大陸去。而神聖大陸在失去聖子之後,只怕是內亂更頻了。萬般無奈下,聖子只能先選擇在觀瀾大陸定居,苦修聖教神功,也好在將來殺死西撒羅報仇。”

    “可是聖子沒有想到,在他逃出來之後不久,西撒羅終於得知了聖子存在的消息。他在神聖大陸住過多年,自然知道我聖教神功的厲害。如今他可以說是把一個心腹大患帶了回來,還讓他逃了出去,心中如何不慌?所以他乾脆暗施毒計,陷害我婆蘭聖教。”

    “你是說……”

    “沒錯!當時在大陸上出現的所謂婆蘭教,其實根本就是西撒羅一手導演出來的假教派。他故意扭曲教義,欺騙蒼生,引誘他人入斛,不但為自己再度詐騙了一大筆錢財,還乾脆在整個大陸的範圍內將婆蘭教的名聲搞臭。這個混蛋很清楚,如果聖子將來要復仇,必定要在這重建婆蘭聖教,他就是要讓聖子建不起來,讓他從此以後也只能一個人。聖子的武功再高,終究不可能抵得住西撒羅身邊用重金收買的無數傭兵。如此一來,他西撒羅的安全自然也就可以保證了。”

    “果然夠卑鄙。”詭八尺吐了一下舌頭。他自問自己做人也夠狡猾的,沒想到若論陰狠歹毒,比起這位都市聯盟的開國之父,卻還是差得遠了。

    當年婆蘭邪教第一次出現時,差不多是在八十年前。那個時候,此教之教義可以說充滿奇談怪論。他們聲稱神權高於一切,所有世俗權力,都應當服從於神權。此外婆蘭教到處招收教徒,聲稱凡入婆蘭教者,可以永享神靈庇佑,不必向當地政府交納稅收。

    這是典型的老虎頭上拔毛的做法,一下子就激怒了差不多所有的國家。偏偏這個婆蘭教在解釋教義行使權力的時候,還頗多暴力,經常逼迫教眾交納大量費用做為對神的奉獻,通過收買賄賂大量當地官員維持地位,逼得許多平民百姓家破人亡。

    這是典型的上不討好下又憎恨的做法,最終被大陸各國統一判定為邪教。並在數年之後消聲匿跡。

    然而在時隔三十年後,婆蘭教竟然再一次卷土重來,他們這一次沒有如前次那般囂張,但教義宗旨卻大同小異,同樣強調神權至高無上,世俗權力應向神權低頭。其實這種教義與曼得教相仿佛,在本質上,神權並不追求與世俗權力的統一,只是在形式上,世俗權力必須對神權的威嚴做出一定程度的認定。

    但是這一次卷土重來,依然遭遇了各國的強力打擊,哪怕婆蘭教教宗一再解釋,婆蘭教並不打算推翻所有世俗權力,只是希望奠定婆蘭神的地位而已,各國卻絲毫不停。

    沒有人知道的是,這兩次的婆蘭教,其實卻是不同的人搞出的兩個完全不同的教派。

    前者是西撒羅為了摧毀婆蘭教可能滋生的土壤而做出的破壞,後者才是真正的聖子為在這片大陸上宣揚教義而做出的努力。盡管兩者聽上去教義相近,本質卻相差甚遠。西撒羅老奸巨猾,早早就料準了其後可能發生的情況,通過建立偽教派這種行為破壞,使得婆蘭教教義在理解上產生重大的歧義與分歧,並最終使得大陸各國確信,這個不知道從哪冒出來的教派,純屬是來搗蛋和破壞社會持續的邪教。聖子亞爾拉漠費盡四十年心血創建出來的婆蘭教派,就是在這種情況下最終崩塌。

    做為神聖大陸教派的聖子,他被人擄掠,來到新大陸後試圖重新建立教派,卻又被人無恥破壞。可以說這位聖子的一生都是充滿坎坷的。他到最後臨死時,對西撒羅的恨意都無法忘卻。只可惜在這件事上,他的神靈卻沒有保佑他。

    “唉,真夠可憐的。”詭八尺搖搖頭:“那你呢?你就是當時下一任的聖子了?”

    秦儀微微歎息了一聲:“其實,老夫的真正姓名叫伊倫格達,亞爾拉漠是我的爺爺。”

    “啊?你們婆蘭教允許結婚的嗎?”

    “當然。婚姻乃是神聖的事情,是我們人類繁衍生存的根本,怎會禁止?唉,這都是西撒羅造謠中傷,讓許多人誤以為加入我婆蘭教派,從此就不可結婚生子。”

    “原來是這樣,那麼其實你就是那片神聖大陸人的後代了,你果然不是梁人。”

    “真要說起血統,老夫其實還是可以算梁人的。無論是亞爾拉漠先祖,還是我的父親,他們娶的都是梁人。我的血液,有四分之三的梁人血統,我的妻子,一個是天風人,還一個也是有著一半梁人血統的教中子民。那個時候的婆蘭教,為大陸各國打壓,可以說每天過的都是東奔西走的日子,我們到處流浪,從沒有屬於自己的家園。”

    “這,就是為什麼你會成為周遊天下各國的旅遊大家的原因嗎?”

    “不止如此。老夫當年走遍天下的真正原因,其實就是為了尋找那張由西撒羅親手繪製的海圖。西撒羅當年一共繪製了兩份海圖,其中一份大的,如今仍在大議會廳,卻已經殘缺不全。而老夫所一直尋找的,就是那副小的海圖。沒有那張海圖,沒有人能保證在未來的歲月,我們能重新回到神聖大陸去。而對我婆蘭教教民來說,回到那片神靈誕生的土地,正是我們朝思暮想的大事。觀瀾大陸兩任教宗,臨去前都囑托我,無論如何,都要重新回到神聖大陸,認祖歸宗。八尺,現在你可明白,為什麼老夫一定要得到龍船圖紙和你師傅身上的那張海圖了。當年我浪跡天涯尋找海圖,終於找到,卻不曾想被叛徒偷走。好不容易才通過顯宗得知,它如今竟落在了你師傅的身上。”

    原來,那所謂的四極遊記,還有國論,其實都只是秦儀早年尋找海圖的副產品而已,他真正走遍天涯的目的,是為了尋找海圖。

    可是事實真得是這樣嗎?詭八尺隱隱覺得有些疑惑。

    有一件事,他可以肯定。秦儀能成為西蚩大帝國的大國師,讓自己的兒子成為帝國丞相,其人手段絕對不低。他這麼辛苦的目的,難道僅僅是為了讓自己回到神聖大陸去?

    未免有些舍近求遠了。

    要是這樣的話,他何不直接去涯國,做了那的國師,再要一條船走人更輕鬆。

    淺水清曾經教過他一句話,仇恨如果不能隨著時間消亡,那就必定是隨著時間增加。這是一場傳承了百年的恩怨,失敗的一方歷經百年的艱苦努力,如果只是為了讓自己回歸,是否太過奢侈了一些?當仇恨積壓到一定程度時,恨屋及屋,婆蘭教的人,又是怎樣看待觀瀾大陸的呢?如果他們真得回去,又將給這片大陸帶來什麼?

    最重要的是,以這個老頭的武功,沒有龍船,他應該也可以輕易穿過汪洋,找到神聖大陸的吧?若果真如此,他又為何要依然滯留此地?

    “婆蘭教的故事,你已經聽過了,詭八尺,看在你的確有成為本教聖子的天賦上,老夫最後問你一句,你到底入不入教?只要你肯入教,則前怨盡去,老夫對你將既往不咎。”

    這一刻秦儀滿面溫和的望向詭八尺。

    詭八尺歪著腦袋想了會,然後很認真的回答道:“秦爺爺,您還是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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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章 百年恩怨(下)


    秦儀怎麼也沒想到,詭八尺竟然會對他說這句話。

    他大吼起來:“你說什麼?!”

    詭八尺歎息道:“秦爺爺,我相信您前面所說的關於西撒羅和神聖大陸的故事都是真的,可既然這樣,我想問爺爺,當初天風四世皇帝,到底是為什麼要殺你?”

    秦儀身軀一震,詭八尺悠悠道:“您老人家周遊天下,著書立傳,為天風帝國不戰而弱人之兵,最後卻又悄然遠遁,逃往草原帝國,如今再度出來搶圖紙,謀海圖,您七十年來所做所為,真得只是為了回到家鄉嗎?”

    秦儀悶哼一聲:“當然如此。”

    詭八尺嘿嘿道:“爺爺您老人家就別騙我了。婆蘭聖教在觀瀾大陸被打為邪教,只怕是你和前任兩位聖主一生的痛吧?如果說以前你們想得還是如何殺死西撒羅,返回神聖大陸,如今想的恐怕就是如何重振婆蘭教聲威。雖然西撒羅有意造謠中傷婆蘭教,扭曲教義,但是從已知的情況來看,婆蘭教依然是過於強調神權的神聖性。所以就算天下世人明白了真相,也未必就能接受此教派。以前的神聖大陸,不就是一個完整的神國嗎?由此可見,你們要想重振聖教,難度極大啊。”

    “所以要想重振婆蘭教,想靠觀瀾大陸的力量怕是不行了,這就勢必需要婆蘭教本土力量的支持。”

    “可是這些年來,你們遠離神聖大陸,那的情況如何,誰也不得而知。你雖是聖子後裔,教宗正統,可是你回去後,別人也未必認你。所以你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找一個強大的國家借兵。這就需要有大量的戰船和海圖才能穿過無盡汪洋。否則以你一人之力,未必就不能找到神聖大陸,又何必等到現在?”

    “最初你們選擇了天風帝國做計劃中的盟友,但是看起來西撒羅對婆蘭教的打擊實在是太重。沒等你們的勢力鞏固,天風四世皇帝就發現你所創建的五道流,暗地就是婆蘭教。他真正要殺你的原因,恐怕就是因為這個。只是後來你又被趙狂言及時通知,才得以僥幸逃脫。”

    “無奈之下,你逃往草原帝國,想要借助那的力量。當時的草原帝國,圖謀天下,正缺爺爺你這樣的人物為他們出謀劃策,製訂國策。所以你們一拍即合,你全力幫助草原帝國鋪平打通天下的道路,而草原帝國只怕也承諾未來將借兵給你反攻神聖大陸。只是赤帝未必知道你是婆蘭教教宗,只以為你是受西撒羅迫害的神聖大陸後人,想要認祖歸宗罷了,且又和天風帝國有仇。在赤帝想法,或許未來觀瀾統一後,那片未知汪洋的神聖大陸就是他新的進攻目標。而在你的想法中,正好借觀瀾內戰之機,先削弱觀瀾實力。然後借草原雄兵回師神聖大陸,以正統聖子之名挾重兵之威,重新製霸該地,創婆蘭神國。最後再帶領神聖大陸子民,反攻觀瀾吧?如此兩頭用力,借力打力,最終稱霸兩片大陸。”

    “你走遍天下未必只是為尋找海圖,只怕也有探索大陸地形,為將來戰爭做好準備的打算。你著國論削弱周邊,不僅是幫天風帝國,也是在幫自己。你做西蚩國師,同樣是為發展教派勢力,卻又不得不藏頭縮尾。”

    “你和赤帝如今是彼此利用,相互圖謀。不過就形勢上看來,您老人家可比不上赤帝,所以這場遊戲,就算您老人家神功蓋世,其實還是輸面居多。”

    說到這,詭八尺懶洋洋打了個哈欠道:“你說我要做了你們教派的聖子,將來不是死於我師傅的手,就是死於神聖大陸人的手,更有可能還會死於赤帝之手。這麼倒黴的差使你讓我幹,還不如現在就殺了我比較痛快呢。”

    秦儀死死地盯住詭八尺,半響,他終於放聲狂笑起來:

    “奇才啊!果然是天下奇才!想不到淺水清那個小子竟收了這麼一個好徒弟,連這等事情也可以猜出來,哈哈哈哈,我婆蘭聖教中興有望啊!”

    詭八尺看他那股瘋狂的勁,心中不由閃了一下,心想這老頭不是受刺激過度,發傻了吧?

    沒想到秦儀一把抓住詭八尺道:“好小子,竟憑你這般能耐,如此智慧,將來我教能否重建神國,就要靠你了。不過有件事你猜錯了,這卻也怪不得你。”

    “什麼?”詭八尺傻傻地問。

    秦儀笑咪咪道:“就是當初本宗之所以被天風四世知道機密,其實就是趙狂言那個畜牲泄的密。唉,他自以為得計,先向皇帝出賣我,再救我出難,妄圖騙我神功。因為我教神功,非教中聖子不得輕傳。就連我的兩個兒子,他們由於無法通過聖子的考驗,也終究不得神功之秘。只是趙狂言那小畜牲雖然狡猾,又怎騙得過老夫,只是這小子也算是有能耐之人,尤其是一手星相之術,更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我三度潛入天風帝國暗殺此子,竟然都被他躲了過去,也只好罷手。”

    說到這,秦儀歎了口氣:“直到現在,我也沒找到一個合適傳我大統之人,承繼聖子,我婆蘭聖教到現在聖子之位依然空缺,我愧對婆蘭大神啊。”

    然後他看著詭八尺欣喜道:“不過現在大神終於賜下福音,你小子無論根骨,資質,年齡,智慧,都正好符合聖子需要。我決定了,從今天起,你就是我教中聖子!”

    詭八尺大急:“喂,喂,老頭,你不要搞錯啊,我可沒答應你什麼。你這是霸王硬上弓,不,不,是強扭的瓜不甜,也不對,是……是身在那個什麼營,心在那個什麼漢,師傅說的我忘了……”

    “哼,你這臭小子,別人哭著拜著求我傳他神功我都不願意,我現在收你為徒,你竟然還不同意。真正是身在福中不知福。”

    “我就是不同意,你硬收我為徒,我將來學會你功夫就殺了你!”

    “哈哈哈哈!”秦儀仰天大笑:“只要你能重振我聖教神威,將我聖教之威傳遍天下,再踏平都市聯盟這罪惡之國,老夫這就把命給你又如何?你是婆蘭大神賜予的聖子,這是你注定的命運,你改變不了的。”

    “我的天啊!”詭八尺鬱悶無比:“誰家的神靈會賜給你一個不想入你教的聖子啊。”

    “那只是神靈對我等的考驗。神靈行事自有其道理,神呼叫,我便答應;神所為之,我便羨慕;神命我收你為聖子,我自行事;神欲使我修成大道,在我們身上施加的折磨與考驗,我欣然承受。你既然來到了這,又遇上了我,這便是神靈的安排。我相信只要你勤習教義,明我教旨,理解了神靈的偉大,自然會心甘情願歸我聖教……神靈感化世人。”秦儀語態虔誠道。

    詭八尺翻了翻白眼,幾乎要昏了過去。

    這個秦儀不僅是名聞天下的旅遊大家,武功卓越的強者,同時還是一個信念堅定的狂信徒。他堅信詭八尺是神靈賜給他的聖子人選,所以不顧一切也要收他為徒,這種天降而來的幸福,若是換在神聖大陸上,只怕人人都要頂禮膜拜,從此詭八尺就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諸國君主看見他都得恭恭敬敬,可是在這觀瀾大陸上,一旦公開,他就成為邪教第二號危險人物,勢必要殺之而後快。

    他可沒秦儀那般邪功,估計這功夫也不是能短時間速成的。大陸戰爭最多幾年就打完,一旦秦儀公然將婆蘭教現諸於世,只怕後果堪虞。

    “唉,你還真不如殺了我呢。”詭八尺歎息。

    死便死了,還落個英雄之名。這刻到好,成了邪教聖子了。

    秦儀見他反抗得有氣無力,哈哈一笑道:“小子,這便是婆蘭大神的意志,沒人能反抗的。顯宗,過來拜見聖子。”

    “是,爺爺。”

    隨著秦儀的一句話,外面推門進來一個人。

    赫然正是計顯宗。

    詭八尺瞪著他看的眼珠都快凸出來了。

    他至今尚不知道計顯宗逃亡一事,怎麼也沒想到他會突然出現在這。

    計顯宗望著詭八尺微微一笑,然後突然跪了下去,恭敬道:“計顯宗見過聖子。”

    詭八尺徹底暈菜。

    ……

    “這麼說,要做婆蘭教的聖子,就必須經過刀砍,針刺,火燙,油浸,還有蛇蟲噬咬的五刑之苦,只有通過了這五關而活下來,才能算正式成為聖子了?”

    詭八尺眼皮都不抬一下的問。

    “正是。”秦儀笑咪咪道。

    詭八尺機械地吐出一句話:“還不如一刀捅死我得了。”

    秦儀立刻道:“你不要以為這是懲罰,實際上,這是神靈對凡人的考驗。而且通過考驗者,身體髮膚皆受鍛煉,經歷刀火毒劫後,便重新脫胎換骨。如此,方可由凡人成為聖人,修習我教神功方可有成。”

    “那是,火一燒,人都焦了,的確脫胎換骨了。”

    “,不是你想像的那般。若真如此,是人都頂不住。你放心,我會在一旁保護你的,以你的資質,必能過得了五關。”秦儀自決定收詭八尺為教中聖子後,連老夫都不自稱了。

    他本是天資橫溢,博學多才又兼武功絕世。只是這人一但入了魔,狂信狂從,縱你再是天縱英才也得變成傻熊笨蛋。他一廂情願地相信,詭八尺就是他尋覓多年而不得的聖子,看著詭八尺的樣子,就好比看他剛出生的兒子,至於詭八尺心中的暗罵,他是完全聽不見的。只是話又說回來,這教派思想洗人頭腦的能力當真不可小看,要是給他足夠的時間,只怕詭八尺真被他洗成一個狂信徒也說不定。至少他自己就是如此過來的。

    眼看詭八尺這刻無精打采的樣子,顯然是不相信自己能活過那五關,似這般狀態,縱有再好的天賦只怕也早早夭折在第一關上了。

    不過秦儀卻還是自信地笑道:“你這樣子是肯定不行的。既然要經歷磨難考驗,就要有充足的勇氣和信心。看來,我要給你準備一劑良藥了。有了這劑藥,你一定能行。”

    詭八尺不屑的撇過頭去不理他,心死老頭子瘟老頭子地暗罵不停。

    秦儀卻揚聲道:“顯宗,把她帶上來吧。”

    “是。”計顯宗應道。

    沒過片刻,計顯宗重新出現在房間時,身邊又多了一個人。

    詭八尺一看,立刻呆了。

    他再忍不住大聲叫了起來:

    “夜鶯姐!”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一章 直面(上)


    蒼天城,風雪宮。

    勤政殿上,蒼野望背負雙手,望著那張觀瀾大陸圖,面上波瀾不驚,心中卻已風卷雲湧。

    楓國滅國了,王室被西蚩帝國屠戮一空,整個國家被公然納於草原人的版圖之下。

    丘國也完蛋了,沁珠旺的二十萬大軍勢如破竹,將一個擁有數百萬人口的國家打得落花流水。

    亞提還在苦苦支撐,格龍特的魔掌卻已經伸向了黎國。

    他們能支撐的時間,估計超不過一個月了。

    西風草原周邊五國,除了一個沙國比草原更貧瘠,草原人不感興趣外,其餘四國均遭受慘重打擊。

    而現在,驚虹更是直接裸露在了草原人的馬刀之下。

    曾經的縱橫之戰帶給驚虹人的傷痛剛剛平息,他們又要面對更大的威脅,這一次,驚虹梁錦直接向蒼野望發來求助,希望蒼野望能夠派兵助守邊界,實在不行,至少要讓淺水清和寒風關守軍回歸。

    而在麥加,雪風軍團,鷹揚軍團,止水軍團已經完成了對麥加土地的兼並占領工作,只是他們的下手太慢,只收獲了少量良田,大部分沃土讓北方獨立領和涯國占據了。其中北方獨立領和涯國擁有的良地面積相仿,但是涯國占領之地,卻擁有極大的戰略地位。他們龐大的海軍力量幾乎搶下了麥加所有的出海口,以至於一直想擁有一個出海口的北方獨立領,到現在依然是一個內陸國家,沒能擁有一條獨立的海上運輸線。涯國人成了麥加大戰最大的贏家,他們幾乎未經歷一場像樣的惡戰,得到的好處卻是最大的,遠超以往涯國所擁有的陸地面積。

    對此,北方獨立領是萬分氣惱的,聲稱涯國人此戰並未出力,不應得此好處。但是淺水清那邊立做反應:“若以戰爭出力劃分領土亦無不可,天風帝國與驚虹當占九成。”

    一句話將北方獨立領說得什麼脾氣都沒有了。

    但是在中部聖威爾,這的局勢就明顯複雜多了。

    斯波卡約領兵回國,準備幫助黎國固守中路,老奸巨猾的格龍特與旺讚再施詭計,向斯波卡約拋出了橄欖枝,聲稱如果聖威爾如果願意與西蚩帝國聯手,西蚩帝國願意將來與聖威爾共分天下,可立盟約為證。

    到底是合縱還是連橫,這個問題一下子在聖威爾聯合公國掀起了軒然大波。聯合體製的弊病在此盡顯無疑,一大群元老們各有各的看法,各有各的道理,事情因此拖而不決。

    斯波卡約是堅決的主戰派,認為此時應當放棄和天風帝國的恩怨,眾國一起聯手,將西蚩人趕回草原,但是也有相當一批人認為,西蚩大帝國以摧枯拉朽之勢,將周邊四國在短短幾個月時間內就打得七零八落,連滅兩國,就算是和天風人聯手,也未必能擋得住他們。

    斯波卡約怒稱:“與狼為伍,必反為其謀害。”

    投降派則詭稱:“黎國將滅,接下來就是聖威爾首當其衝。其餘諸國必坐看好戲,不會盡心相助,他們試圖以我等之力削弱西蚩,我們強敵不得,就只有委屈求全。”

    兩邊爭得天昏地暗,卻誰也拿不出個結果來。

    於是,斯波卡約先後向蒼野望和北方獨立領發出請求,希望蒼野望派重兵從驚虹出擊,而北方獨立領則立刻結束對北部聯盟的攻擊行動,三方化干戈為玉帛,以實際行動堵住元老們的悠悠眾口。

    蒼野望不能不苦笑。

    又是一個向他要兵的,而且這個人在數月之前還氣勢洶洶地要拿下蒼天城,將他蒼野望趕出皇宮。

    真正是時勢多變遷啊,蒼野望也不得不感歎。

    然而對於他來說,當初也是實在沒想到西蚩人的攻擊力會如此強悍,滅國滅得竟如此輕鬆。

    一直以來,關於草原帝國的強大,都僅限於傳說中,限於那位曾經的沙思汗大帝,在近百年的戰爭中,西蚩人並沒有表現出他們強大的攻擊欲望和攻擊力量。以至於很多人都無意中小視了對方,只有一些真正的沙場老將知道,這是一條蟄伏的狼。它們只是暫時休養生息,積聚力量,一旦時機來臨,就會亮出利爪獠牙,且銳不可擋。

    純以兵論,實無人是草原戰士的對手。

    如今四國將滅,蒼野望終於對草原人有了新的認識,他也不得不調整原定的計劃。到底是借此時機迅速擴張版圖?還是先去除大患,再圖日後?

    這場大陸之戰,有可能是天風帝國問鼎天下的千載良機,可處理不好,卻也能成為滅頂之災。

    他一時有些拿不定主意。

    “報陛下,淺水清求見。”殿外傳來了宣禮官的聲音。

    “讓他進來吧。”蒼野望冷冷道。

    他,終於還是來了。

    。。。。。。。。。。。。。。。。。。。。。。。。。

    惡浪河大捷之後,淺水清和雲風舞做了一番深度的接觸和密談。隨後,淺水清單人獨騎前往蒼天城,去見蒼野望。

    或許也只有在這個時候,蒼野望才絕不會動殺他的念頭。

    一路迢迢,來到蒼天城後,淺水清洗都沒洗一下,就直撲風雪宮,看著那巍峨大殿,他的心中亦有幾分唏噓。

    上一次來這時,還是三年前。那時,他還在絞盡腦汁與南家為敵,而他的最大後盾,就是蒼野望。那時,他的唯一想法就是滅掉驚虹,然後娶了雲霓她們,找處田園養老終生。

    可是命運弄人,不肯讓他滿足理想,太子與他為敵,使他不得不奮力抓權自保,直到現在,他終於有機會再度來到此地,卻不知會否是最後一次。

    一想到這,他就不由歎息了一聲。

    領路的小太監聽到他歎氣,回首問道:“淺將軍,可是鞍馬勞頓有所不適?”

    “哦,不是,只是一時感懷故地罷了。”

    那小太監笑道:“是感念故人了吧?”

    淺水清微微一楞,只見小太監指指遠方:“將軍請看。”

    順著小太監的拂塵往遠方看去,蒼敏正站在一處樓台前,向著自己眺望。她眼神中充滿喜悅,顯然是提前知道自己要來,早早在此等待。

    一別三年,小丫頭也長大了,長高了,再不嫁人,就真要荒廢大好青春了。

    淺水清微微笑了笑,從懷掏出幾兩銀子放在小太監的手中:“過一會我去見陛下,還要勞煩公公幫我辦件事。”

    小太監連忙把銀子退回來:“大將軍有命,盡管吩咐,小得怎敢收大將軍的錢呢。”

    “讓你拿著你就拿著。我想請你幫我給敏公主傳個話。”

    “大將軍請說。”

    “讓她在池塘邊等我。”

    “哪個池塘?”

    “她知道。”

    “小的明白了。”

    跟隨小太監到了勤政殿,淺水清向前半步,對著蒼野望的背影跪拜道:“臣淺水清,見過陛下。”

    “好,很好。淺水清,你可知道朕等你踏入這勤政殿,已經等了兩年嗎?”

    蒼野望緩緩轉過身來,望著淺水清。

    兩年多不見,這個人的形像在他的腦海中已經有些模糊,甚至連面貌有些記不清楚了,可是這刻看到那亮如星光的雙眸,他立刻想起了當初在龍風殿上的那驚天一刺。

    那個時候,就是這個人用自己的身軀擋住了刺來的一劍。

    不管他後來做了怎樣的事,奪權暴風軍團也好,擁兵自重於寒風關也罷,可至少在那個時候,這個年輕人對帝國是一片忠心!

    可惜了,很多事終究是可惜了。

    如果沒有自己兒子的愚蠢,以淺水清的為人,當真是雲霓在手,天下無求的,哪會如現在這般,君臣提防,互不放心呢?

    如果沒有西蚩人的大軍壓境,也許他永世都不會進蒼天城。

    可現在,他來了。

    他來到了這勤政殿上。

    蒼野望完全知道他為什麼要來,因為他是這個國家的皇帝,只要他願意,他可以知道很多事。

    他知道當初淺水清和赤風婉的協議,知道公孫石在背後做過的手腳,知道落馬坡協議是怎樣產生的,還知道當初舞劫二人做的那些事情。

    他甚至知道前段時間雲風舞和淺水清的秘密見面,並且能猜到他們會說些什麼。

    天風帝國畢竟還是屬於蒼家的,他蒼野望也不是好糊弄的人。無論是暴風軍團,雪風軍團,都有死忠於他的戰士,都有帝國情報係統的密探,隨時隨地向帝國情報機構匯報各種情況,然後進行匯攏,分析,總結,最後呈報。

    對於康郊協定的訂立,他不生氣,因為他知道那是他兒子做出的蠢事,淺水清只是自保而已,英明的皇帝不會愚蠢的要臣子無條件效忠,只會因才而用。

    但是對於計顯宗是西蚩內應一事,他異常憤怒。他憤怒淺水清在驚虹之戰之後,竟然還想利用計顯宗,結果反被其算,導致了季狂龍的死,才使得他在東線戰場上如此被動。

    說到底,淺水清這個人看事看物很清楚,大局觀也很好,戰略戰術上都極有才華,惟有一個大毛病,就是太敢於冒險。

    他冒險的代價,不是創造奇跡,就是付出巨大犧牲。

    而季狂龍的死,是蒼野望最大的痛。

    五大軍團元老最終只剩雲風舞和津業宏,論名氣地位能力,後者遠不及前者,這才導致了雲風舞和淺水清的密談,才導致了淺水清會出現在這。

    他太知道淺水清是來幹什麼得了。

    毫無疑問,這兩個人已經統一了意見,但是這個意見的結果卻是淺水清說服了雲風舞,否則他不會出現在這。

    下一刻,蒼野望悠悠道:“告訴朕,你憑什麼讓朕相信,你能打敗格龍特?告訴朕,你憑什麼讓朕可以放心地把天風驚虹兩國的指揮權放心交給你?”

    “你。。。。。。到底憑什麼可言勝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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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二章 直面(下)


    那一天,雲風舞告訴他,以西蚩人如今的兵力,他無論如何都沒有勝面的時候,他笑了。

    毫無疑問,雲風舞是一個出色的統帥,他對時局的分析也很準確,但是他看錯了一個人,那就是淺水清。

    即使是眼光老辣獨到如雲風舞,也無法理解淺水清到底是怎樣一個人。

    因為他們不明白,為什麼在這個時候,在這個最關鍵的時候,淺水清卻硬是要挑起這以一己之力對抗天下第一強旅的重任。

    像這種以強對強的戰鬥,自古就是兵法大家們所不喜歡,不願意面對的。

    戰爭之道,恃強淩弱、附強攻弱才是王道。

    就好比政治之道是與強者做盟友,而非與他做對家一樣。

    對這世上絕大部分將軍來說,和格龍特,和草原騎兵作戰這樣的事,都是吃力不討好的事,是付出大於回報的事。

    所以雲風舞不希望淺水清出戰。

    可是對淺水清來說,他從沒忘記自己當初是為了什麼原因而當兵的。

    他縱橫戰場,品味殺戮,感受死亡,用敵人的鮮血和生命來體驗人生,從骨子講,他就是個狂熱大膽,酷愛冒險之人,否則當初也不會那樣酷愛攀登。如果他面臨強者就退縮,那他從一開始就不必當兵。

    他從兵的理由,是因為他不知道自己存在這的意義,他爭取功勳的原因,是為了和雲霓在一起,從本質上講,和別的將軍光宗耀祖,廣大門楣,富貴滿堂,流芳百世的理想完全是背道而馳的。

    所以他不在乎,不在乎失敗,也不怕強敵,從而才能創造出一個個輝煌戰績。

    當然,面對強大的敵人,僅有勇氣是不夠的,以弱擊強的正面是創造奇跡,反面就是自取其辱,謀而後動,避實擊虛,才是智者所為,因此淺水清這可才會站這,站在蒼野望的面前。

    “陛下問我憑什麼可以打敗西蚩人,臣只有一句話。”

    “講。”

    “守。”

    “守?”

    “對。就是一個守字。”

    “起來,說道理。”

    “道理其實很簡單。。。。。。”淺水清娓娓道來。

    盡管西蚩人有著狹長而廣袤的國土面積,勇敢而強悍的虎狼之兵,但是並無法改變他們地廣人稀,資源不豐,種族繁多等一係列的重大問題。他們擁有和大梁帝國一樣的國土面積,但人口卻只相當於一個天風帝國本國的人數物產資源貧乏,除了盛產勇悍的戰士和優良的戰馬牲畜外,西蚩人在其他各方面幾乎都比不過天風帝國。這還是指天風本土,未算原止水,現驚虹及其他盟國。

    而對於西風大草原來說,這個由草原民族建立起來的國家,有著一個致命的問題--過於繁多的種族部落,使得西蚩大帝國缺乏民族凝聚力,內耗增多,內亂頻頻。

    自旺讚成為西蚩丞相之後,這個人努力推行民族統一政策,以草原最強大種族西蚩族為統治中心,盡可能的拉攏草原各部落,給予對方平等待遇,減緩民族矛盾,降低內亂。由於他的持久努力,如今西風大草原上的各種族終於再次出現團結昌盛的局面,但也因此西風草原上的人口劇增。貧瘠的草原環境就像失去了羊群的狼,狼群過度發展的結果永遠只有兩個:

    一:內鬥,通過減少族群數量來延續族群的生存希望和增加生存質量。

    二:向外擴張,將危機進行轉嫁。

    這是一種無可避免的循環,良好的政治環境導致的內爭減少,造成的卻是人口劇增,從而對其他國家產生巨大威脅。通過戰爭來擴張領土,掠奪資源,補充消耗,轉嫁風險與危機,吸引民眾與貴族的注意力,刺激發展,一直以來都是封建國家經常采用的路數。人們在和平與戰爭的旋渦中循環,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無休止。

    也正因此,淺水清很清醒地明白一件事:盡管西蚩人擁有強大的武力基礎,但他們最大的問題是地廣而人散,民族自治情緒嚴重,輕易不願接受他人擺布。盡管赤帝是近些年來西蚩草原上威望極高的一位,但是作為草原之王,他其實並不能像一位真正的皇帝那樣,對下屬之臣如臂使指。

    真正百分百能接受他的掌握,為他去赴湯蹈火的,還是只有西蚩族人自己。而在整片西風大草原上,多達數個民族的這片廣袤區域,西蚩人本體及其附屬種族,卻還是只占了不到百分之四十。

    即使是在都是梁人的驚虹地界,淺水清都能利用金錢和地域刺激使得驚虹大亂,對付這些種族繁多,千百年來都習慣了各自為治的散漫性格的草原人,淺水清又怎可能會害怕?

    哪怕那個旺讚再厲害,再能幹,他終究還是無法完全消除種族隔閡,無法讓其他種族忽略西蚩族的統治地位,無法忘記,這片草原叫西風草原,但是這片草原上的國家,卻叫西蚩帝國。

    特殊的生態環境奠定特殊的生存方式,在草原上,幾乎每個大族都有屬於自己的附屬種族,他們依靠大族生存,由大族保護族中利益,而小族則每年向大族貢獻牛馬羊等牲畜,在戰時則提供本族戰士共同參與。但是西風草原並不是只有西蚩一個大族,同樣也有一些分布在其他地方的大部落大民族在這片草原上繁衍生存。他們對西蚩族的領導未必買帳,有些人甚至根本不承認自己是西蚩帝國子民。他們有自己的種族,信仰和神靈。因此,所謂的西蚩大帝國,其實並不能真正意義上包括整個西風草原。

    如今,西蚩大帝國興兵百萬,其中有八十萬人屬於西蚩族及其附屬種族,二十萬人屬於其他跟來湊熱鬧的。只要看看格龍特把最難打的城市交給那二十萬其餘種族,就可以想像這種種族隔閡在草原上其實紮根極深。

    所以面對強大的數以百萬計的遊牧騎兵組成的浩蕩威脅,淺水清反而不覺的困難,因為他有太多太多辦法可以讓草原帝國無法成為他的威脅。

    最起碼的一點就是:西蚩大帝國傾巢出動,本土防衛力量大減,其餘各族未有參戰者,對於占據了水草最肥美地帶的西蚩帝國,已經無可避免地有著覬覦之心。

    而這,就是淺水清認為他可以打贏格龍特的地方。

    蒼野望背負著手,眉頭深鎖。

    他沒有想到,淺水清會將整個西風草原形勢看得如此清,如此透徹,不得不說,淺水清說得非常對。

    為此他不由長歎一聲:“人都說淺水清運氣好,膽子大,其實又有幾人知道,愛卿確非常人,眼光之準,天下怕是無人能出其右了。草原民族凶狠如虎,貪婪如狼,毫無信義可言。早在當年沙思汗進略大陸時,就曾發生過這樣的事。各地小族趁勢而起,試圖亂中取利,不過還是被沙思汗平定。但那時,那些小族並沒有我大陸各國的幫助。”

    “陛下說得對,所以這次,我們要守。如今的西蚩帝國,兵鋒正盛,短時間內,不會有多少人跳出來找他們的麻煩,因為那是自尋死路。可是時間長了,就不一樣了。只要我們憑險堅守,步步為營,守住聖威爾驚虹一線,讓草原騎兵難做寸進,將戰爭拖入長期戰爭中去,那麼就總有人會忍不住跳出來。當一些部落種族無法再從我們的身上得到好處時,他們就會再度將目光轉移到自己人的身上,這是他們的天性,是不以赤帝的意志為轉移的。到那時,我們可以給予他們一些幫助,財力物力人力皆可。”

    “可問題是,現在如何守住?”

    淺水清快步走到蒼野望的身邊,躬身道:“陛下,請恕臣無狀。”

    “無妨。”

    淺水清一指地圖道:“楓丘兩國已滅,黎國和亞提還在苦苦支撐。這幾處地方位於草原周邊,因此西風人有著出兵上的便利。可是要想打驚虹,聖威爾,北方獨立領,就不那麼容易了。”他信手在那張觀瀾大陸圖上劃了一條長長的橫線:“整個大陸西部一帶,地形複雜,高低錯綜,由北向南,綿延千里。要想占據如此龐大的地方,沒有足夠的兵力和充足的後勤支援根本就是不可能的。草原人最擅長的是以戰養戰,用打下的土地上的糧食和財富充實自己。對付這樣的敵人,最簡單的辦法,也最有效的辦法,就是一方面采取鏈式防禦線,以重兵守城,草原騎兵利攻不利守,草原戰法利短期不利長期。他們的騎兵面對高牆厚壘,英雄難有用武之地。另一方面遷移民眾,商家,將大量財富,糧食,都運往後方。我們采取堅壁清野的戰術,堅決不留一草一木給敵人,以聖威爾南部聯盟為戰略後備中心,和敵人打長期消耗戰術。”

    “堅壁清野?”蒼野望嚇了一大跳,敵人還沒打到家門口,就要采取這種極端戰法?不得不說,淺水清的想法的確是大膽而又瘋狂。

    但是毫無疑問,堅壁清野的防禦戰術,對西蚩鐵騎的掠奪式占領和以戰養戰方式,的確是一種非常有效的措施,唯一的問題是,這個堅壁清野的目標不是天風本土,而是在驚虹,聖威爾和北方獨立領。

    淺水清提出的遷移大量民眾,商家,對一個城市的影響是巨大的。大量後撤的百姓,使一座座城市成為空城,大片的土地荒蕪,國家的財政負擔加重,可以說是典型的自傷傷敵之述。

    但是淺水清不在乎,反正要撤的不是天風帝國。

    天風帝國將會以援軍的身份出現在三國領土上,但是做為後備援軍的他們,必定將向被援助方提出要求,而其中最重要的一條,就是面對西蚩人的進攻,不可以為其留下任何糧食。

    蒼野望微微猶豫了一下:“你認為,他們會同意嗎?”

    “由不得他們不同意。不同意,就是國破家亡。驚虹那邊不會有問題,只要臣一句話過去,就可以立刻行動。臣擬派孤遠影為主帥,負責驚虹周邊防禦。他是孤正帆之子,鎮守寒風關多年,有極豐富的防守經驗,以驚虹舉國之兵對抗沁珠旺,不敢說必勝,輸面也不大。北方獨立領如今從麥加那邊得了咱們如此多的好處,麥加本身又是土地肥沃之地,遠勝獨立領自身。讓他們喬遷民眾從那荒蕪之地去麥加,想必不會太難。至於聖威爾就要麻煩一些了。老實說,臣最頭痛的就是那個斯波卡約,真得很想讓他先和格龍特分個生死勝負,又怕到時候去晚了,以草原騎兵之速,先期搶占聖威爾全境,則我們悔之晚矣。”

    說到這,淺水清停頓了一下:“聖威爾是天下財富集中之地,又位於大陸之央,北靠獨立領,南接驚虹,與天風麥加均有領土接壤。一旦他們拿下此處,則整個大陸各國,便均處於他們的直接攻擊之下。無論如何,也要保住此地。”

    蒼野望聽得連連點頭:“你說得對,不過聖威爾如今內部分成兩派,一幫無知小人,還在想著投降草原人呢。斯波卡約到是主戰派,奈何元老院每日爭執不下,總也得不出結果來。”

    淺水清歎息:“這就正中了格龍特的下懷,我現在就擔心,格龍特要的不是聖威爾投降,而是他們的猶豫,拖延和無能。對格龍特這樣的人來說,或許那才是他希望的。”

    “若如此,你可有信心戰而勝之?”

    淺水清脖子一擰:“沒信心就不打了。這注定了是一場長期戰爭,不以一城一地之得失為勝敗標準,臣相信,臣能贏。”

    望著淺水清自信滿滿的眼神,蒼野望的心中不由顫動了一下,良久,他緩緩道:

    “淺水清,朕有三子,你認為。。。。。。誰是可堪繼承大統之人?”

    聽到這個問題,淺水清震撼了。

    那一刻他呆呆地望著蒼野望,終於脫口而出:“陛下!?”

    他做夢也沒想到,蒼野望會說出這句話來。

    蒼野望低頭了,他在告訴淺水清,你永遠不用擔心蒼瀾,這要你一句話,他將不會再是天風皇帝。

    淺水清緩緩跪了下來:“臣淺水清有愧皇恩,不敢妄言國統。”

    蒼野望悠悠道:“是啊,你不敢妄言,可是你在等待。朕知道你也是沒辦法,瀾兒做了蠢事,便總要付出代價。可是朕也無奈,長子繼承,不可輕廢,有法不依,後世之弊啊。只是如今大敵將至,朕將希望寄托於你,便該給你一個交代。。。。淺水清,你覺得康王如何?”

    “康王殿下仁德恭謙,知書懂禮,聰明好學,臣一向是景仰的。”

    “既如此,朕會讓你滿意的。朕相信,你也會讓朕滿意的。”

    淺水清點點頭:“陛下請放心,等打敗那幫草原狼後,臣就向陛下請娶公主。”

    蒼野望微微笑了起來:“朕知道你的心意,可只怕朕的女兒等不了那麼久了啊,依朕的意思,在你出征之前,就把事情解決了吧。雲家小姐,還有敏敏,都為你成了老姑娘了,再者那姬姑娘與樂小姐,怕也早等不及了吧?”

    淺水清愕然,蒼野望已然道:“驚虹駙馬,有可領兵出征之權,孤正帆便是先例,你既是寒風關鎮守主將,此番娶妻,就按驚虹的規矩辦吧。婚後,即刻準備就任暴風主帥,節製我天風兵馬。”

    “謝陛下,可。。。。。。”

    “沒有可是,朕知道你怎麼想,朕不會製肘你,你是個聰明人,也知道該怎麼回報朕。”

    “是,臣明白,既然如此,就暫時按照驚虹的規矩辦吧。”

    聽到暫時那兩個字,蒼野望終於笑了起來。

    這一刻,君臣終於又回到了當初攻打驚虹前的默契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三章 不肖


    玉葉宮禦花園處的那片小池塘,蒼敏一個人靜靜地坐著。

    依稀記得就是在這,淺水清打了自己的屁股。

    這個男人,永遠是那樣膽大包天,恭謙的外表下隱藏著的是一顆桀驁不遜的心。

    然而正如此,反而使蒼敏越發無法忘記他。

    “該死的臭男人,死男人,到現在才知道回來。明明打贏了還要留在那,這麼久也不回來看一眼。臭豬頭,死豬頭,誰還稀罕你。哼,竟然敢讓本公主等你,你去死好了。誰稀罕等你了。”

    蒼敏用石子砸著池塘,仿佛那就是淺水清的所在,她要好好發泄一番,教訓一番。

    眼前突然一花,池塘邊竟然真得出先了淺水清的倒影,那一石子下去,將水中的影像砸得粉碎,濺起一池漣漪。

    蒼敏微微一呆,迅速轉身,只見淺水清正含著笑看她。

    “你。。。你什麼時候過來的?”蒼敏呆滯問。

    淺水清笑:“剛來,不過看樣子有人不希望我來,既如此,臣且告退。”

    他轉身要走,蒼敏氣得大叫:“你走,你走好了,你走了以後再不要來。”

    淺水清苦笑著轉回身,望著蒼敏:“怎麼?這麼不經逗?龍清大小姐?”

    這一句龍清大小姐,仿佛一下子把蒼敏帶回到了初見時二人的場景。

    眼前的這個可惡的路人甲,那仿佛可以洞察人心的眼神,還有那邪邪的壞笑,那充滿自信的說話,那睥睨天下的神情,一幕一幕均重現眼前。

    她竟是一絲都不能忘懷。

    蒼敏緊咬下唇死死地盯著淺水清看,好半天,突然哇的一聲大哭起來。

    她這一哭不要緊,原本被她趨趕開的宮女太監們全跑了過來。

    淺水清眉頭一皺,一把將蒼敏抱住,對那帶頭的宮女等人一瞪眼,眾人見此場景心中一驚,均不敢再上前,那邊蒼敏在淺水清身體不安分地扭動身體,用一雙小粉拳拍打著淺水清那寬厚胸膛,嘟囔道:“你個死沒良心的,你還知道回來。你一走就是這麼長時間,你知不知道本公主都成老姑娘了啊。你想讓我老死在宮嗎?你要是不想要我,你就跟父皇說,把婚事解除,何必要這樣子。”

    淺水清苦笑道:“都是我不好,我這不是來了嗎?”

    他揮揮手,其他人悄悄退下,看看蒼敏這刻一雙大眼珠哭得像紫葡萄,心中也有些不舍得,輕輕為她試去眼淚,柔聲道:“公主殿下這般惦念水清,我心中有愧,都是我不好。”

    蒼敏狠狠給了他一拳,氣咻咻說:“雲姐姐姬姐姐她們還可以為你奔走,替你做事,待你戰後能去陪你,我卻只能在這苦守。你這麼長時間沒有音訊傳來,我以為。。。我以為你不要我了。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好害怕。”

    淺水清柔聲道:“我怎麼會不要你,你我之事,可是陛下親定的。”

    蒼敏縮在淺水清的懷中,有些不敢看他,只是低聲道:“我是怕你生大哥的氣。”

    淺水清笑道:“太子是太子,你是你,怎可混為一談。”

    “可是。。。”

    “可是什麼?”

    “可是大哥他又做了傻事,水清,我好怕。”蒼敏望著淺水清的臉,可憐巴巴地說。

    淺水清眉頭微皺:“他又做了什麼傻事?”

    蒼敏微咬銀牙,輕聲在淺水清耳邊說了幾句,聽得淺水清心中一驚,望著蒼敏道:“真得?你怎麼知道的?”

    蒼敏輕聲回答:“是非煙姐姐告訴我的。”

    歷非煙?淺水清心中一跳:“好寶貝,快告訴我她又是怎麼會知道此事的?”

    一句好寶貝,叫得蒼敏心紅臉熱,淺水清號稱勾女千人斬,當真不是白吹的。他以前先是為活命,後是為雲霓,再是拚命搶權抓權為自保,一直也都沒多大心情調笑,如今得了蒼野望的承諾,心情大好,又兼小姑娘的確對他癡心一片,苦苦守侯,所以也就難得用上幾句哄女孩子的話哄她開心一下。

    得了這句話,蒼敏心中大安,這才娓娓道來。

    原來當初姬若紫在淺水清府上製訂救夫計劃時,姬若紫給蒼敏安排了一個任務,就是要她保護好歷非煙,很顯然,蒼敏是一直將此任務記在了心上,因此和歷非煙走得極近。

    這些年來,淺水清在戰場上固然無往而不利,歷非煙在宮中也同樣如魚得水。只是此時的歷非煙,已經不再像以往般單純。她已經知道該怎樣用頭腦保住自己的地位。

    對歷非煙來說,或許她現在最恨的一個人,就是公孫石了。

    由於歷非煙的存在,如今歷明法在天風朝堂上的位置可說是穩若磐石。淺水清臨走前留下的這一記後手,對公孫石的桎梏實在太大。這個老頭一生熱衷權力,念念不忘重回當朝第一人的位置,可是有歷明法在前,他知道自己一生的視圖恐怕就只能到禦乾院為止了,畢竟歷明法比他年輕,所以他一直都想扳倒歷明法。

    淺水清受困驚虹之後,歷明法和公孫石就成了朝中兩大對立派係,一直爭鬥不休。其中最顯著的一點,就是歷明法堅持大舉進攻寒風關,為鐵血鎮開辟歸路,公孫石死死阻撓,稱堅城不可摧,不可為兩萬人斷送更多性命。後來姬若紫開辟聖威爾生命線,也是公孫石屢次刁難,在錢銀上不做配合,導致雲霓等人最終不得不啟用自家錢糧支持鐵血鎮作戰。

    為此,歷明法不止一次在龍風殿上公然大罵公孫石狼子野心,斷送國家功臣性命,可是公孫石一拖再拖,一推再推,就是不給你好好配合,反而故意泄露內情給蒼野望知道,使得蒼野望也擔心如果淺水清回來後知道是太子破壞他回歸大計,會不會心生反意,以至於始終猶豫不決。

    也因此,公孫石對歷明法是又嫉又恨,而他想除掉歷明法,就繞不開歷非煙這個絆腳石,所以不止一次在背後挑唆太子疏遠太子妃,並想著法的給蒼瀾送女人。

    蒼瀾也實在不是個爭氣貨,對這種美色腐蝕那是來者不拒,多多益善。尤其是在他被他父親一頓痛打並對其表示灰心之後,對歷明法堅持營救鐵血鎮的表態非常不滿,認為只有公孫石是天下最忠於自己的人,對他的話可以說是無話不聽,因此對歷非煙也漸漸疏遠。

    這讓歷非煙大為驚慌。政治鬥爭由來如此,女人總是被犧牲的,她當初進宮是權力平衡的交易品,如今權力鬥爭,要犧牲自然也先由她開始。可她必定不再像當初那樣好欺騙,姬若紫不在的日子,她面對無數冷槍暗箭,也漸漸學會了思考,面對和解決。

    於是她開始暗地觀察蒼瀾的所作所為,這一觀察不要緊,卻發現原來當初借道失敗之事竟和自己丈夫有關。她對蒼瀾還抱有幻想,所以這件事也沒說出來。但她長期幽閉宮中,無人可以述說心事,只能向蒼敏傾吐苦水,在無意中就露出一絲線索給了蒼敏。蒼敏早從姬若紫那就知道了當初是她大哥幹的傻事,才逼得淺水清不敢歸來,但是又顧忌重重,只能裝作不知。如今聽歷非煙口氣,她竟也知道了些內幕,這才和她敞開心扉。

    這兩個女人都屬於被丈夫“拋棄”的類型,心事相同,走得越發相近,說得也越發投契。如今心事敞開,加上歷非煙漸漸對丈夫失望,蒼敏也等不來淺水清的回歸,兩個“怨女”終於變得無話不談,再沒有絲毫秘密不可言。

    沒想到不久前,又發生了一件大事,讓歷非煙給察覺出問題來,這一下,可把歷非煙給嚇壞了。

    她心中慌忙,卻又無人可訴說,只能將苦水統統倒給蒼敏,因此竟讓蒼敏知道了一件極重要的大事。

    這刻聽到蒼敏一說,淺水清才終於明白了過來。

    他立刻問:“此事你可告訴了陛下?”

    蒼敏搖頭:“父皇對大哥其實是極疼愛的,我不敢說。以前大哥害你,父皇也沒拿他如何。如今他又做下如此蠢事,我。。。我心好矛盾。”

    淺水清歎了口氣:“你不說,陛下也已經知道了。”

    “什麼?你怎麼知道?”蒼敏大奇。

    “因為陛下已經決定,由我出任天風主帥,迎戰西蚩帝國。敏兒,你大哥完了。”

    蒼敏一時有些愕然。她如今不比從前,懂事了許多。在知道那些秘密後,也明白蒼野望放手交權意味著什麼。

    意味著他犧牲自己的兒子,以換回淺水清的忠誠。

    那一刻,她喃喃道:“你又要出征了嗎?”

    “這是軍人的宿命。”

    蒼敏悲憤地看著淺水清:“那我呢?你想讓我等你到什麼時候?”

    淺水清輕輕摟過蒼敏:“你不用再等了。”

    “什麼?”蒼敏一呆,心中一種不詳的預感從心底升起。

    難道說。。。。。

    淺水清微笑道:“再過幾天,你就是淺家的媳婦了,你有做好思想準備嗎?”

    蒼敏徹底呆住,心情由大悲突然躍升至大喜,仿佛從天堂一下到地獄,又再回到天堂,數起說落,令人大呼刺激。

    這刻淺水清柔聲道:“如今可算是夙願得嚐了,夫人?”

    蒼敏大羞,低聲說了句:“誰稀罕你了,臭男人。”

    這句話她等了三年,沒想到今天卻終於聽到,心花怒放,一時間竟再不知所以。

    然而淺水清的心,這刻卻已經飄向遠方,飄到了蒼瀾的身上。

    。。。。。。。。。。。。。。。。。。。。。。。。。。。。

    “父皇,你不能這樣啊!”蒼瀾驚恐大叫。

    這一刻的蒼瀾,哪還有當朝太子的風範氣度,幹脆就像條癩皮狗一般趴在地上,扯著蒼野望的龍袍大哭大叫:

    “父皇,我是長子啊,我是嫡傳啊,長子繼承,法不可輕廢,我是您的兒子,您不能這樣對我啊!你不能啊!”

    蒼瀾大哭起來。

    “混帳!”蒼野望重重地一腳踢在了蒼瀾的臉上:“你也配做朕的兒子?”

    指著蒼瀾的鼻子,蒼野望大罵道:“要不是你,淺水清當初又怎會滯留驚虹一年始終未歸?你吃裡扒外,私通外敵,泄露軍機,出賣國之大將,你這樣的孽障也配做太子?也配將來執掌天下?”

    蒼瀾大叫道:“那件事兒臣已經知道錯了。當初淺水清是為兒臣好,是逼迫兒臣用心讀書,兒臣如今均已明白。”

    “你明白個屁!”蒼野望這刻再不顧君王風度,破口大罵起來:“出賣朝之重臣,僅憑此點,早就該廢了你。朕現在好後悔,後悔當初沒有立下決斷,否則寒風關已入我天風之手!為君者,當胸懷天下,有大氣度,有德有才方可領才,你這樣無德無能之人,做了君王,是國民之不幸!”

    蒼瀾叫道:“父皇,你不能這樣說啊,仁君未必就是明君,鏟除異己本就是君王之道。那驚虹梁錦,他不也是出賣驚虹的禍首嗎?可他現在卻還是驚虹之主。驚虹治下臣民,因為這樣一個敗類,反而生活更好。兩國再無戰事,梁錦放權給能臣,治下有方,國民為之歡慶。當初兒臣雖然害了淺水清,可是若無此事,淺水清也不可能如此順利拿下驚虹,成就我天風霸業。當然,兒臣知道此事是兒臣的錯,可是兒臣相信,兒臣是有資格做一個好皇帝的。父皇,請你一定要相信兒臣啊。自那次之後,兒臣循規蹈矩,再無犯錯啊!”

    蒼野望深深吸了一口氣:“好一句仁君未必就是明君,好一句鏟除異己乃君王之道,這兩句話,都是公孫石教你說的吧?你想讓朕以為你做得是對的,是應該的,是你有能耐的表現?”

    蒼瀾心中一跳,蒼野望已經繼續道:“其實,你說得沒錯。”

    他突然看向蒼瀾:“當初你所為之事,朕不生氣。因為當時的淺水清對你而言,的確是個威脅,你有理由除掉它。可是朕真正憤怒的,一:你辯不清是非對錯,連別人是虛張聲勢還是確有其事你都看不出來。二是你的手法太過拙劣,以至於事情剛一出現,你就被人察覺底細。你想做英主梟雄,也得先有那個見識和智慧,可你沒有,所以你就成了傻子,被人利用。朕之所以寬容你,饒了你一次,是希望你能接受教訓,罰你閉門思過,是想讓你好好醒悟一下你到底錯在哪。以後再有這種事,應該怎樣避免再犯同樣錯誤。也正因此,朕才一直沒有表態,由得他淺水清在寒風關不歸。因為那個時候,朕是想看看,你到底值不值得朕為你,而斬殺這員國之重臣,心腹大將。”

    “可惜,你讓朕失望了,你不值得。”

    蒼瀾呆呆地看著蒼野望,心中一股寒氣升起:“父皇!”

    蒼野望冷冷道:“你是不是以為,朕到現在還不知道,到底為什麼計顯宗會逃跑,為什麼舞殘陽和劫傲會自殺嗎?”

    這句話仿佛一道擎天霹靂,重重擊在了蒼瀾頭上,嚇得他坐倒在地,蒼野望卻無奈悲歎道:“你啊你,心胸狹窄,難成大氣。朕是真沒有想到,你犯了錯誤,不主動認錯,對淺水清拉攏示意好,卻反而變本加厲,不惜謀害我國之重臣。舞殘陽和劫傲雖然混蛋,可他們的死,你可知道對我暴風軍團,對我天風帝國帶來多大惡劣影響?就連淺水清恨他二人入骨,也不敢就此輕易動他二人,只能擺宴設局,搶奪兵權,對他二人卻只能暫時放過。而你呢?就為了淺水清奪了你軍權,架空三軍,你就挾私報複。。。。。。就算你學會了栽贓嫁禍,借刀殺人又如何?你眼中沒有大局,不識大體,將來若把國家交給你,才真正是要毀在你的手上。梁錦。。。你竟然拿梁錦自比,我看將來若你為帝,只怕真要學那驚虹梁錦,只要自己一生榮華,哪管蒼家天下!”

    “父皇,兒沒有。。。。。。”

    “閉嘴!”蒼野望心中怒氣上湧大吼道:“你這混蛋派人假傳朕的旨意,逼迫三軍首腦飲毒酒自盡,以為可以借此嫁禍淺水清,配合先前康郊流言,逼朕對他動手,你好回來重掌暴風兵權,可你沒想到計顯宗會是西蚩內應,竟有膽量背叛聖旨!結果,你的信使和所帶來的人全部為他所殺,他卻趁機逃跑。你留下一地屍體,沒把屁股擦乾淨,還以為別人會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你當朕的情報係統都是吃白飯的?!”

    蒼瀾嚇得坐在地上半響說不出一句話來。

    蒼野望已憤怒大吼道:“朕若想殺那幾個混蛋,早就動手了,還用等你來動手嗎?你這混蛋,害死兩軍主帥,縱走一名內應,你罪該萬死!舞劫二人,朕早就派人秘密埋伏在他們身邊,只等大戰起後,以戰死之名告天下,激發三軍士氣奮勇作戰。至於計顯宗為內應一事,朕在季狂龍死後就已查出,本打算待到與西蚩大軍交戰時利用他秘密送出假消息,在獲得大勝之後再將其拿下砍其人頭祭季帥在天之靈,最後還可以此為由,趁機對付淺水清。那個時候,仗已經結束了,淺水清立的功勞再大,再高,這與敵國內應私通的罪名他也逃不了。到時候不用殺他,只需將他囚禁荒島,則從此天下無憂。而對淺水清來說,這或許正是他所希望的。那個時候他只是不敢冒險,不放心你將來會不會對付他,所以不敢放手。可等到朕出手,就由不得他不放手。如此一來,朕既對得起他,也對得起天下軍人之口。到時候你再繼掌大統,將再無半分阻礙。結果你到好,把事情全搞砸了!如今暴風軍團群龍無首,天風帝國雄兵百萬,卻缺乏可領導之良帥。縱觀帝國,如今除了淺水清,朕竟然無人可用!是你,一手把他推上現在這個位置的!”

    “朕怎麼會生了你這麼個愚蠢無用的畜牲!”

    蒼瀾大叫著抱住蒼野望的大腿哭喊:“父皇,兒臣知道錯了。”

    “晚了!朕已經答應淺水清,要把你廢掉。你不下去,淺水清不會放心。他以前只想雲霓,可現在,他卻想要更多了,這都是你造成的。朕如今要面對西蚩狼騎,朕不想把兵權交給一個無用的人,也不想交給一個不可信任之人。所以,朕只能廢了你。”

    望著自己的兒子,蒼野望露出不願一看的表情:“明日朕會對外宣揚你身體不適,不宜再為太子。至於公孫石,他年紀也大了,看事情也糊塗了,今夜子時,將會病發突亡,你就不用再去找他了。唉,你今後就好自為之吧。”

    蒼瀾已完全麻木了。

    他不知道自己最後是怎麼走出勤政殿的,但那一刻,他眼中閃過凶狠厲芒。

    “父皇,你既待我不仁,就別怪兒臣不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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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四章 春色滿園


    這一天,天風帝國先後爆出四件大事。

    第一條,是禦乾院財相公孫石於三天前的夜突然病發而亡。帝國皇帝蒼野望聞此噩耗“頓首垂胸,淚流不止,稱公孫大人乃國之柱石,天風棟梁,此番垂世乃天風之失。”作悼詞曰:朝失鯁臣,國喪爪牙,天子湣悼,中宮嗟。征慈海內,公其攸平;泯泯群黎,賴公以寧。勳業既崇,持盈守虛;功成即退,挹而損諸。死而不朽,名勒丹書;功著金石,與日月俱。其後又追封公孫石為上柱國定國公,盡顯仁君風範。

    第二件事,則是公孫石死後,太子為師守製,心痛亡師,幾度昏闕,由於身體不適,暫時不宜為太子,自願讓太子於康王,從此閉門休養。

    第三件大事,就是淺水清拜領暴風軍團總帥一職,可節製天風帝國天下兵馬。寒風關交由孤遠影暫代,並將於不久後領大軍出征,與敵決戰於國門之外。

    這第四件大事,則也是和淺水清有關,就是他要結婚了。

    天子賜女,招淺水清為駙馬,暫借驚虹製,以駙馬領軍天下,這在天風帝國是頭一回,不過形勢不由人,面對西蚩鐵騎,除了淺水清,誰也不敢輕言必勝。

    這四件大事,或許就是最後一件事是讓淺水清欣慰的了。

    如今的勇昌侯府,如果已經成了定國公府。淺水清一躍成為天風帝國最有權勢的人物,威名赫赫,聲震天下。

    以年僅28歲的年紀,從軍不到五年的經歷,一躍而到如此地步,淺水清的遷升速度也算是驚人。

    定國公府。

    大門前紅燈高掛,到出張燈結彩,一片喜氣洋洋的氣氛。

    槐樹胡同一下成了全大陸最熱鬧的地方,每天都有大量的達官貴人前往此地,向淺水清道賀,既恭喜他得掌高位,手掌兵權,也恭喜他喜得佳人,豔福無邊。

    是啊,雲霓,蒼敏,姬若紫,樂清音,哪一個放到外面不是令男人們垂涎三尺的絕色佳人。用教派人中言,那是幾世修來的福分,才能得此良偶佳配。

    可是誰又知道,淺水清此刻的心中,卻又如刀紮了般的難受呢。

    夜鶯啊夜鶯,你此刻到底是生是死?

    你可知道,再過幾天,我就要成親了。

    沒有你在我的身邊,我又怎能安心。。。。。。

    站在房後的園中,淺水清不由長長地歎息了一聲。

    “還在想夜妹妹呢?”

    雲霓輕柔的手搭在了他的肩上。

    淺水清苦笑著轉過身,看著那宜喜宜嗔的面容,無奈道:“都是我不好。一直以來,我都在盼著這一天,沒想到眼看這一天就快到了,我卻高興不起來。”

    雲霓輕輕撫摩著他的臉:“有些事,是天注定的,逃避不了。若天意要夜鶯妹妹和我們在一起,那麼不管她在哪,都會聽到你的呼喚,一定會回到你身邊來。你在這一個人空自歎息,自憐自哀也是無用。”

    淺水清撲哧笑了出來:“什麼自憐自哀,說得我像女人一樣。”

    雲霓白了他一眼:“你若是女人,我便做男人,至少不會如你般花心,卻還是要將你牢牢拴在我身邊。”

    身後突然想起一陣嬌笑聲:“聽聽,聽聽,我們不在,雲妹妹終於吐露心聲了,感情還是嫌我們搶她男人呢。”

    正是姬若紫,樂清音從後走來。

    姬若紫代表淺水清出使涯國之後,隨著無雙的出兵,她的使命也算完成,隨即匆匆返回蒼天城,知道自己即將正式入淺家門,真正是喜得心花怒放。

    樂清音也是一樣,她和姬若紫終究比不得雲霓與蒼敏,這兩者是皇帝定下的親事,是正妻,她們二人能做妾室就已滿足。

    這刻隨著姬若紫進門,樂清音捂著嘴輕笑:“要說搶男人,那還得說是敏公主最拿手。假傳請命這一手,可是高得很呢,咱們幾個啊,都得靠邊站。”

    幸好蒼敏不在這,不然聽這話不知又要窘迫成什麼樣了。

    雲霓也笑了起來,指指她們兩個:“你們怎麼過來了,竟然還敢偷聽。哼,小心本夫人家法伺候。”

    姬若紫正色道:“大婚之前,夫妻雙方尚未拜堂,不可見面,雲妹妹你可違律了哦,竟然還敢教訓我們。”

    “那你又為何過來?”雲霓不服氣地反駁。

    姬若紫得意道:“你忘了我還有一個身份嗎?本人現在可是淺將軍帳下幕僚,有權隨時參見將軍,參知軍機。我現在正有要事向將軍稟報,無關人等還是請快快讓開。尤其是你哦,趕快回雲家府第好好待著,等正式嫁過來後再讓將軍陪你,否則小心我向陛下參你一本,告你不守婦道。”

    “你!”雲霓氣得叉起腰來。成婚之前,夫妻雙方不得見面,這可是規矩,姬若紫拿此事教訓雲霓,竟令她半點辦法都沒有。

    樂清音笑著打圓場:“好了好了,你們別逗了。雲姐姐是大婦,姬姐姐當尊重才是。”

    姬若紫輕笑:“是,大婦在上,姬若紫有禮了。以後若紫見了淺家門,定每日為大婦端茶送水,絕不敢失半分禮儀,大婦可要照顧若紫哦。”

    她明是謙讓,暗是調侃,雲霓氣得不理她,想想不甘心,又去她癢癢,三個女人鬧成一團,笑得好不開顏。

    這或許是淺水清第一次看到她們笑得如此開心,如此肆意,心中亦不由想到,若以後能天天如此,每天陪著嬌妻美愜,笑罵打鬧,開心逍遙,人生亦可無求了。

    笑鬧之間,姬若紫卻漸漸脫離圈子,向淺水清靠近,走到他身邊,低聲道:“八尺丟了,崇洋島上沒有屍體,有可能是被盜圖紙的人擄走。”

    淺水清點點頭:“事情我大概已經知道,可查出些眉目來?”

    姬若紫搖搖頭:“已知的線索,是很有可能和崖驚岸有關,但是根據生存衛士回報,當夜闖宮之人,武功絕高,生平罕見,僅此一人,可抵天下高手。”

    淺水清微微皺起了眉頭,想了一會才道:“那人既然擄走了八尺,說明他不想要他的命,只要人還活著,事情就有轉機。八尺為人聰明伶俐,最擅長隨機應變,我對他有信心,怕只怕。。。。。。”

    “你是怕是西蚩人,以八尺的性命要挾你?”

    淺水清苦笑著點頭:“要我認輸送死自是不能,可要我做些別的什麼,卻是難說。就看對方提什麼條件了。時間過去了這麼久,如果他們有心,那來找我勒索的使者只怕也快到了。”

    “都是我沒用。”

    淺水清摟過她的肩頭:“大喜的日子,不必傷心。無論是夜鶯,還是八尺,都在等著我們,放心吧,他們早晚會回到我們身邊。”

    姬若紫的眼中含著淚花點頭。

    不遠處樂清音高叫道:“哎呀,快看,姬姐姐又乘機搶水清了。”

    雲霓冷笑著撇頭:“哼,奸夫淫婦,不理他們。”

    淺水清哈哈大笑:“你們也可以過來啊,我這還有空地方。”

    二女一起臉紅,互相看了看,竟誰都不過去。

    姬若紫倒身靠在淺水清的懷中,溫柔道:“真沒想到,我真得還能等來這一天。”

    淺水清笑:“你不是沒想到,只是一時有些患得患失罷了。”

    姬若紫翻著好看的白眼瞪他:“全便宜你了,你在驚虹的日子,可知我們每天都在為你擔驚受怕。”

    淺水清歎息:“那是我有生以來最艱難的時光,那段日子,我又何嚐不是每天都在想你們。你們為我擔驚受怕,我卻以你們為我生存下去,奮鬥下去的支柱。沒有你們,我想我撐不了那樣漫長的艱難歲月的。”

    姬若紫在淺水清的懷中輕聲抽泣了起來:“可是過不了多久,你就又要出征了。而且這次,你面對的是更加強大的對手。”

    淺水清拍著她的後背安慰:“放心吧,這一次,我不會再用到讓我的女人出來救我了。你們就在家,等著我得勝回來的消息好了。”

    雲霓看到姬若紫眼際中流出的眼淚,知道她在傷心什麼,終於走了過來:“好姐姐,不要難過。早在當初我決定和水清在一起的時候,我就知道咱們總是要面臨這聚少離多的日子。不過我無怨無悔。好姐姐,雲霓先要在這謝謝你,在水清受困的歲月,沒有你,怕是沒有水清和雲霓如今的一起。姐姐,你是水清的救命恩人,也是我的。”

    說著,溫柔地為姬若紫擦掉眼淚。

    姬若紫紅著臉拍打了一下雲霓的手:“都是自家姐妹,說這些話幹什麼。以後別用大婦的身份來壓我,我就很滿足了。”

    雲霓叉起小蠻腰:“哼,平日都是你說了算,這回進了淺家門,總算論到我老大,若不好好欺負欺負你,本夫人還真不甘心。”

    眾女再度大笑起來,淺水清也不由得搖頭苦歎。

    三個女人一台戲,老話由來不假。

    她們圍著淺水清嬉笑打鬧,淺水清的心中卻飄忽若飛,那一刻,又重新回到了戰場上,回到了那段鐵血崢嶸的時光中。

    這一刻,會不會就是自己今生最後的平靜而詳和的日子呢?

    想到這,淺水清正色道:“我突然想起有件事很重要,必須現在立刻去做。”

    眾女愕然,一起看著他。

    雲霓有些氣鼓鼓道:“出征在即,你就不能在這多陪我們一會嗎?”

    淺水清搖頭道:“不行,此事十萬火急,必須現在就做,一刻不得遲緩。”

    姬若紫也大奇道:“什麼事要這麼急?”

    淺水清一字一頓道:“就是。。。生個孩子。”

    “啊!”眾女齊聲尖叫起來,同時明白這家夥想幹什麼。

    淺水清大手伸出,將三女同時抓住,大笑道:“誰都別想跑,就從現在開始,咱們一起努力,看看誰先完成任務。”

    眾女大羞,淺水清卻已經得意大笑著將她們摟進內堂房中。

    什麼西蚩帝國,什麼國家戰爭,所有令他煩惱,頭疼的大事,這一刻他統統不想再理,不想再問。

    抓住現在的美好時光,抓住手指縫中正悄悄溜走的幸福,他願意用所有的一切,去換現在這一刻的美好。

    春色滿園好時光。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五章 暗流(上)


    房外傳來輕輕的敲門聲,淺水清睜開了雙眼。

    要從一雙雙交纏粉臂中掙脫出來,而不讓麗人們蘇醒,當真是一件比戰勝格龍特還困難的事,因為那需要莫大的毅力與勇氣。

    一晚的瘋狂,幾乎抽幹了淺水清身體積蓄的所有力量,三個女人輪流索取,當真是滿足了這個,滿足不了那個。如今三女心滿意足地交纏在他的身體,各自霸占著屬於自己的一塊位置,捍衛著自己的領土,這一晚,當真是睡得辛苦之極。

    淺水清很小心地將姬若紫的玉臂從胸前挪開,又小心將枕在雲霓頸下的胳膊抽出,輕輕將樂清音抱著自己大腿的胳膊再鬆開,這才小心地走下床位。

    衣服還沒穿上,身後已經傳來雲霓的輕囈:“水清,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淺水清的心微微顫動了一下,他知道那只是夢囈,卻包含著心中最深沉的呼喚。

    穿上衣服走出房門,外面是離楚在等候他。

    “怎麼樣了?”淺水清輕聲問。

    “都已經在密室等候了。”

    淺水清扭頭向密室走去。

    推開密室,淺水清踏入其中,只見方虎,沐血,水中棠,拓拔開山,碧空晴還有廉紹一等人同時站了起來,對淺水清叫道:“屬下見過淺帥,恭喜淺帥喜得佳人,抱美而歸。”

    一年多不見,戰場上的老夥計們終於再度相逢,這刻人人眼含著淚花,神情激動不已。

    方虎更是直接叫道:“淺少,現在你真成暴風主帥了,哈哈,這下可好了,兄弟們盼這一天,可盼得心都要碎了。”

    沐血也笑道:“真高興能重回淺少麾下,能與淺少並肩作戰,此生之願矣。”

    水中棠也笑道:“暴風軍團憋了這許多時間,重新發威的時刻終於到了。”

    拓拔開山則一句話不說,只是嘿嘿地笑。

    廉紹一則向淺水清拱了拱手道:“當年你打北門關的時候,我就覺得淺將軍是個人才,將來必成大器,但我還是沒想到,將軍的成就如此非凡。我雖難有機會與將軍相見,但是將軍的名頭卻是日日在耳邊回響。這些個家夥每天都在念叨將軍,害得我耳朵都要起繭子了。我廉紹一在此先謝過將軍,如果不是將軍,只怕我現在還在牢關著呢。啊,錯了,該當是淺帥才對。”

    “客氣了。”淺水清回敬道:“我對廉將軍也是很欽佩的,當初論賞罰時,水清可沒有忘記,廉將軍提議的封賞是最高的。”

    “那是你應得的。”

    “依然是要銘記在心的。”說到這,淺水清一擺手道:“都坐下吧,不用客氣了,我把大家叫來,想必大家也知道是為什麼事了。”

    “想來將軍是對前線戰局有了計劃和安排的緣故,而不會是單純喊我們來赴宴,否則不必如此慎重其事,命我們連夜趕路,秘密入城,還不可為人所知。”廉紹一回答。

    淺水清點點頭:“正是,離楚。”

    離楚迅速地把地圖掛上。

    “叫你們前來,是有重要任務安排給你們,因為大戰即將展開。”淺水清單手一指地圖道:“根據一個月前得到的消息,亞提已經滅國,西蚩人正在全面整合,準備對北方獨立領發起攻擊。而在中路戰場,黎國形勢如今已岌岌可危,一旦滅國,聖威爾便是下一個首當其衝的對象,偏偏聖威爾內部卻依然紛爭不斷,至今仍未有統一決策。斯波卡約雖是名將,可受製於聯合公國的體製,還有教皇的昏庸,就算是天縱英才也難有用武之地。如果我國再不出兵,聖威爾便將難保。”

    沐血立刻道:“問題是聖威爾尚未通過提案,我們的出兵,會被認為是進攻。”

    “所以我才要你們來之前把暴風軍團帶到接天山去,我們從寒風關走,由驚虹以北向聖威爾進發,一旦西蚩人進入聖威爾地界,我們就從側面給予他們狠狠的打擊。”淺水清的手指在地圖上劃出了一個長弧。

    眾將互相看了看,廉紹一微微猶豫了一下道:“淺帥,您的想法是很好,可問題是暴風軍團如今失卻三軍主帥,正是軍心不穩之時,此時進行奔襲作戰,我怕。。。。。。”

    淺水清笑道:“這個問題我已經考慮過了,沒有主帥就選拔主帥,新的主帥人選不用別人,就從你們中選。方虎,你任龍牙軍主帥,廉將軍,你在龍威軍中時間最長,舞殘陽的位置由你接替最合適。至於龍鱗軍,就由空晴擔任吧。”

    “問題是別人未必肯服啊。別的不說,暴風三縱就是有資格晉升之人,淺帥,你這般安排,我怕柏安國他們幾個會心生不滿。”沐血猶豫道。

    淺水清自信一笑:“我若不在,他們自然會不滿,可我若在,他們就沒資格不同意。”

    眾人聽得大吃一驚:“淺帥你說什麼?你也要去?”

    淺水清把頭一點:“對,我要和你們一起去暴風軍團,立刻準備展開對西蚩人的進攻。”

    “可你大婚在即,此時出征,婚事怎麼辦?”

    “一切從簡,今夜就辦,然後明晨出發。哼,人人都以為我淺水清在結婚,誰也不會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在驚虹。我特意讓陛下把婚期安排到距今十二天以後。十二天,差不多夠我大軍走出一大半路程的了。格龍特知我成親,絕不會想到我會這麼快就趕到聖威爾。到時候等他自以為可以順利拿下聖威爾時,我會讓他知道什麼叫飛來橫禍的。”

    淺水清眼中已經露出凶狠之意。

    眾人聽得心中驚駭,誰也想不到淺水清為了勝利,竟然連自己的婚事都拿出來利用。

    這,或許就是每個大人物的悲哀吧。

    甜蜜美好的背後,暗藏著的卻是層層殺機,身為帝國戰神,將國家戰爭看得高於一切,所有的人或事都可以為了勝利而犧牲,所有的喜氣氣氛,其實都是假的,誰會想到,淺水清人在後方準備大婚,卻已經開始了對前線戰事的指揮調動,並即將親赴戰場呢?

    這一招,卻是淺水清從塔蘭那學來的,當初塔蘭的突然回歸,的確是打了淺水清一個措手不及,如果不是他反應迅速,應變得體,那場戰爭的失敗,也許就是他了。

    “那麼婚事到時候怎麼辦?”水中棠擔心問:“到時會有許多大人物來參加吧?”

    “沒什麼怎麼辦。等到大家知道真實情況時,我們已經在前線作戰了。至於其他人嘛。。。他們愛怎麼想就怎麼想吧,只要陛下同意就行。”

    眾人皆沉默了一會。

    方虎嘶啞著嗓子道:“那麼翔龍軍團和中央軍團呢?”

    “他們將留在聖潔走廊,麻痹敵軍注意力,我會命津業宏多紮營帳,豎暴風軍旗,欺瞞敵軍耳目。一旦戰鬥展開,津業宏會立刻率兵進攻聖威爾,與我會合。”

    “只怕這樣一來,聖威爾與我國聯合之勢會出現問題。”

    “本來就沒打算指望這批異域鬼佬,我暴風軍團集合十五萬大軍,從驚虹北路強突聖威爾中央,而翔龍中央兩大軍團,則從正面發起進攻。此外,雲帥將領雪風,鷹揚止水三大軍團,從北方獨立領進入,由南面進入聖威爾,三路大軍齊動,當西蚩人的鐵騎進入聖威爾時,他們面對的不僅是聖威爾人的反抗,還有我天風大軍總計七十五萬大軍的包夾,這也將是我國有史以來最大一次規模的對外出征,近百萬大軍一鼓作氣,突襲草原狼騎!他格龍特一共只有六十萬軍隊在中央,我淺水清有生以來第一次以多打少,又是有備打無備,就不信贏不了他。”

    眾人聽得砰然心動,可以說,這是淺水清自執掌兵權以來,戰事規模最大的一次秘密調動,先後涉及到多個國家,甚至不惜以自家婚事為誘餌,使敵人誤以為天風軍仍未調動,卻趁此時機先取勝機。

    這正是為什麼雲風舞最終同意了淺水清的最後原因,淺水清的計劃很簡單,利用婚事掩蓋自己的軍事行動,然後利用西蚩人的進攻,發動強襲,既可以不戰而下聖威爾,又可以挫西蚩鐵騎的先頭銳氣,先取一場大勝。如果戰局不利,不能全殲敵主力部隊,立刻憑險固守,和西蚩人改打長期戰爭。而此時的聖威爾,已經沒有資格和淺水清談是否應當堅壁清野的話題了。

    不管他們同意不同意,天風軍已經來了,且來了就不打算走了。

    曾經西蚩人想利用借友軍助戰之名入侵他國的想法尚未實現,到已經被淺水清拿來現學現用,用在了聖威爾人的頭上。

    尤其難得的是,這套戰術雖然也是用得奇兵突出的手法,但是氣勢恢弘,出手大氣,完全符合兵家用兵之要,不再是單純的冒險突進,最重要的是再不像當年偷襲寒風關般風險莫測,即使計劃失敗也不至於無退路可走,由此可見,淺水清如今的指揮藝術,的確又比從前高明了許多,也大氣了許多。

    當人人都以為淺水清大婚,各地主帥紛紛回歸祝賀,天風帝國暫時不會起兵時,帝國的主力大軍已經行進在出征的道路上了。

    暴風眾將立刻按照淺水清的定計,紛紛你一言我一語就計劃做出各種戰術補充,拾遺補缺,這也是慣例了。

    這個時候,三路大包抄計劃的製定人淺水清,反到不急於參與其中了。他悄悄拉過離楚,低聲問道:“蒼瀾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離楚低低答道:“已經查實,舞劫二人之死,的確是蒼瀾出手所為,公孫石怕是幕後指使,不過這個人如今也已經被野王鳩殺,蒼瀾本人則幽禁於宮,基本上野王做到了所有他承諾的事。如今朝中,就是你和歷明法平分天下了。”

    淺水清搖搖頭:“事情沒那麼簡單,蒼瀾未必會束手就縛,他現在肯定恨死我了,我不想再給他第三次出手害我的機會。”

    “那淺帥的意思是。。。。。。”

    “飛煙主理的青樓情報機構折騰了這些年,也該有所起色了。讓她動用一些力量,給我把蒼瀾牢牢看住。以後私底下的事情,就由風娘子和飛煙負責,廉夫人也可以幫我們一把。以後哪怕是他蒼瀾和什麼朝中大臣見個面,也得經過我們的允許,查知他見的什麼人,說得什麼話,他放個屁是什麼味我都要知道。一旦他有什麼風吹草動,就讓刑名司出手,然後讓柳易飛鴿傳書於我。總之以後關於蒼瀾的一切動向,我們都必須掌握,這個人本事沒有,心眼不少,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在他身邊安插些心腹,把事情做得漂亮些。”

    “是。”

    此時淺水清的心思還在蒼瀾身上,密室外突然傳來輕聲的呼喚:“將軍,有人要見你。”

    說話的是狗子。

    “什麼人?”淺水清低聲問,聲音中透著不快。軍事會議期間,狗子怎麼會這麼不識相地來打擾自己?

    “不是很清楚,但是他送來了一樣東西,我不得不來見你,將軍你還是出來看看比較好。”

    淺水清眉頭一皺,是什麼東西讓狗子竟然在不知道對方是何人的情況下,就敢過來打擾自己的軍機會議?

    他打開門,只見狗子手拿著一樣東西。

    淺水清一見,卻渾身都顫抖了起來。

    他一把抓住狗子,大叫道:“來人在哪?”

    “東廂書房,將軍,你要小心點,來者不善啊。”

    淺水清長長地吸了一口氣,他回身沉聲道:“你們先繼續在這商議,看看有什麼問題,離楚,你跟我來一趟。”

    此時的淺水清,已經全失了剛才的冷靜,心中已是焦急如焚。

    因為狗子給他看的東西,是一枝小小的鳳釵。

    那支鳳釵,他很清楚的記得,正是當初自己送給夜鶯的禮物。

    夜鶯,你果然還活著!

    我就知道你不會死!因為你是上天賜給我的寶貝!

    在即將嫁給我淺水清的女人中,又怎能沒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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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六章 暗流(下)


    等候在東廂書房的人,頭頂大鬥笠,掩蓋住了大半個臉龐。

    在他的身旁還站著一個人,身材纖細,同樣戴著鬥笠,看不清面容如何。

    然而就算如此,淺水清在跨進房門的那一刻,還是第一眼就認出了眼前的那個身材纖細的人是誰。

    “夜鶯!”他脫口喊了出來。

    鬥笠被緩緩取下,露出的正是那張清麗可人,令淺水清朝思慕想日夜無法忘懷的夜鶯,此刻她臉上的表情滿是激動。

    一個燕子投懷,夜鶯撲進了淺水清的懷中,兩個人四目相對,久別重聚的激動之情溢於言表。

    多少日子,她不止一次想過自己如果再見到淺水清,會對他說些什麼。

    有好多好多話想說,卻最終還是無聲勝有聲的結局。

    離別重逢後的喜悅之情,原來是任何言語都無法表達的。

    輕輕撫著淺水清的臉,夜鶯的淚水大滴大滴的墜下,她柔聲道:“你瘦了許多。”

    淺水清苦笑:“沒有你照顧我,怎能不瘦。”

    夜鶯將自己整個塞進淺水清的懷,死死地摟緊淺水清,一刻也不肯放鬆。

    直到現在,她依然能清楚地回想起當初自己落海的那一刻,淺水清眼中充斥著的絕望。那個時候無論是他,還是自己,都只覺得也許那一眼就是永別。

    然而此刻的相逢,巨大的幸福感撲面而來,兩個人同時感覺到,原來擁有本身就是一種幸福,只是在失去時才能體會。

    曾幾何時,淺水清也以為自己再也見不到夜鶯了,卻未想上天總喜歡跟他開玩笑,在他最得意的時候將她的女人拉走,又在這個最要命的時刻,把他的女人給送了回來。

    這刻看看夜鶯,除了神情略帶憔悴之外,身體上下竟是一點事情都沒有,甜蜜來得如此突然,以至於淺水清覺得自己如在夢中。

    “這不是夢!這不是夢!”夜鶯帶著哭腔摟著淺水清喊。

    淺水清只能苦笑道:“是的,這不是夢,我們終於又在一起了。”

    “那些天,我天天都夢到你……”

    淺水清輕撫著夜鶯的長發,柔聲道:“我派了很多人找你,可是誰也沒找到。你到底去了哪?”

    夜鶯輕歎了口氣,低聲回答:“具體情況,當真是一兩句話也說不清楚,你還是先看看帶我來的人是誰吧。”

    淺水清微微一楞,另一個戴著鬥笠的人朗聲笑道:“果然是柔情蜜意,情意濃濃,直視他人如無物,淺將軍大丈夫真性情,在下佩服,將軍別來無恙啊。”

    後者洪亮的聲音,令淺水清的身軀顫抖了一下,只見對方摘下鬥笠,赫然正是計顯宗。

    淺水清的眼神收縮,閃出凶狠殺意。

    “水清,不要妄動,八尺在他們手。”

    淺水清愕然:“原來強闖海天宮的人是你們?”

    計顯宗冷笑道:“確切地說,強闖海天宮的是家祖秦儀,至於當時從海上救起夜鶯小姐的嘛,則是涯國的流亡太子崖驚岸。”

    ……

    夜鶯落海的時候,正是龍卷風肆虐之時。當時的天際一片昏暗,視線模糊,目光所能搜尋的範圍極其狹小。再碰上海浪湍急,只是幾波浪頭就把夜鶯衝得遠離了航線。那個時候,沒人想到在那附近還有一艘船,就是複仇號。

    當時的複仇號,正前往都市聯盟迎接秦儀,準備帶他去崇洋島圖謀三桅龍船的圖紙。沒想到順路卻把夜鶯給救了下來。

    夜鶯穿的是天風軍的軍裝,又是女子,崖驚岸和他的手下很輕易就猜到此女很可能就是淺水清的女人夜鶯,頓時如獲至寶。崖無雙能登上涯國國主之位,可以說和淺水清的幫助有絕大關係,如今崖驚岸手中了有了夜鶯,自然也打起了利用夜鶯向淺水清勒索要兵的念頭。

    但是他忽略了一件事,就是秦儀。

    秦儀怎麼可能讓崖驚岸用夜鶯去換取淺水清的幫助?崖驚岸要想求助,也只能向西蚩帝國求助,而不是向天風帝國。所以他毫不客氣地把夜鶯奪了過去。

    對此,崖驚岸是又怒又恨,卻毫無辦法。

    那個時候,秦儀想的就是用夜鶯去換淺水清手中的海圖。他是不知道無雙對夜鶯的單戀之情有多重,若是知道的話,只怕直接就找無雙換了龍船圖紙也說不定,反到少了後面的許多波折。沒過多久後,就碰上計顯宗被太子逼飲毒酒一事。迫於無奈,計顯宗啟動多年收買的心腹,將太子來使殺了個乾乾淨淨,然後落荒而逃,同時也正式暴露了自己的身份,他乾脆就一不做二不休散播出康郊流言,詆毀淺水清,挑撥君臣關係。

    那個時候計顯宗還沒逃出天風帝國,秦儀因此立刻改變主意,打算以夜鶯的性命來保住自己孫子,萬一計顯宗被天風帝國抓住,夜鶯就是交換籌碼。

    隨後不久,計顯宗跑了出來,詭八尺又落到秦儀手中,秦儀躊躇滿志,想的就是一個用來交換海圖,另一個可以向淺水清開出怎樣的價碼。

    結果沒想到的是,就在老妖志得意滿之際,卻遭受到慘重打擊。詭八尺暗遞消息,導致了自己任務失敗不說,還使得崖驚岸被捕,複仇號被毀,四大護教聖使盡歿,身份也告暴露,甚至連千辛萬苦得來的龍船圖紙都重新落回了申奇手中。

    這一下,秦老妖怪可是沒轍了。

    詭八尺是他看好的聖子,是勢必要培養的人物,要想重新得回海圖和龍船圖紙,就只能靠夜鶯了。

    別看老妖在詭八尺面前說得牛氣衝天,說什麼老夫自己去搶,他縱然有通天之功,想從淺水清手中搶到海圖也是沒可能的事。一個淺水清他要打敗,就得費老大的勁,更別說他身邊還那許多護衛高手,從八百士兵中脫身而出,已可堪驕傲,想從真正的千軍萬馬中自由來去,老妖可以自己做婆蘭那大神,每日接受世人膜拜了。

    但是有一個問題,老妖沒法解決,就是夜鶯知道關於婆蘭教的事。

    真要把夜鶯送回去換圖紙,誰能保證淺水清不對外張揚?

    可是龍船圖紙與海圖對老妖來說又實在太過重要,他大半輩子就為這兩樣東西奔波了,如今已經有了下落,又怎能輕易放棄?

    因此他才會讓夜鶯和詭八尺見面。

    也只有詭八尺,才能使淺水清心有顧忌,即使得到了夜鶯後,也不會亂說。

    ……

    此刻聽夜鶯娓娓道來,事態發展之離奇,令淺水清也覺得頭腦賬無比。

    秦儀竟然就是夜闖海天宮的高手?此人不但文才風流,且武藝高絕。這也罷了,想不到的是,自己手中的那份海圖,竟然是他一直追尋之物,而這個人竟還是遙遠的神聖大陸的聖教聖子的後人。這一連串的事情聽的淺水清吃驚不已,只覺得世事離奇,當真令人難以揣測。

    “這麼說來,計將軍親自送你回來,就是為了索要海圖與龍船圖紙了?”

    夜鶯點點頭:“還有崖驚岸本人。”

    淺水清大笑道:“他到是打得好算盤,一個人換三樣。海圖我有,我的女人價值千金,用你來換我沒意見。可是龍船圖紙和崖驚岸卻不在我這,申奇尚未從都市聯盟趕回,我也沒辦法。我看不如這樣吧,計將軍先在我府小住一段時間,等申奇回來後,我讓他圖紙拿出來,將軍覺得如何?”

    這話聽得不錯,計顯宗卻是嘿嘿直笑。他好歹也是曾經的赤血鎮督,若是不知道淺水清腦子打什麼主意,也就太過白癡了些。

    淺水清很明顯是打著不認帳的企圖,準備扣押計顯宗來交換詭八尺了。

    所以他輕笑道:“淺將軍有幾個徒弟?”

    “一個,如何?”

    計顯宗立刻道:“家祖有四個孫子,七個重孫。”

    “金玉滿堂,禮當恭喜。”

    “不必客氣。我秦家後人,自出生以來,便每日受婆蘭大神教誨,以為神靈獻身為榮耀,如此,死後方可獲大神寵召。詭公子天資聰穎,為宗主看重,倚為聖子。身為聖教傳人,本人則只是教中一分子而已,與聖子地位不可同日而語。”

    淺水清立刻明白了計顯宗的意思。

    很顯然,計顯宗在告訴淺水清,自己只不過是秦儀諸多子孫中的一個,且在教中地位也只普通,相比詭八尺聖子之位,那是差得太遠。對秦儀來說,聖教大業才是重中之重,其他一切都得靠邊站。海圖還有龍船圖紙,都是他必得之物,詭八尺也是非賣品。至於他計顯宗的性命,無論是秦儀還是計顯宗自己,既然敢來了,也就置生死於度外了。

    此外計顯宗顯然也是在暗示淺水清,婆蘭教一事,無論如何不可讓外人知道。否則他一旦捅漏婆蘭教的存在,身為聖子的詭八尺就必然倒黴,從今以後都別想能在哪個國家立足。

    淺水清也只能苦笑道:“我明白了,可是龍船圖紙一事……”

    計顯宗斬釘截鐵道:“我帶著夜鶯小姐日趕夜趕,就是為了在申奇回城之前趕到。今日午時,申奇定會到蒼天城。到時候把龍船圖紙和崖驚岸交給我就可以了。”

    淺水清皺皺眉頭:“就算他來了,怕也未必能立刻交付於你。龍船圖紙一事事關重大,總要小心查驗一番才是。”

    “只怕不是查驗,而是重新謄寫吧?”計顯宗嘿嘿笑道:“忘了提醒將軍一件事,雖然我已將夜小姐送到,但是小姐在來之前已經服過了本教的一種特製毒藥。這種毒藥的發作時間並不長,也就是幾個時辰而已,差不多也就是申大人馬車趕到之時。如果淺將軍不能在迎到申大人之後立刻得到圖紙,並交於我手,我怕夜鶯小姐等不了那麼長時間啊。我知將軍與夜小姐離別長久,只怕將軍也不希望這難得的重聚成為最後的離別吧?”

    淺水清的臉色一片鐵青。

    “離楚!”他大喝道:“立刻快馬去城外,準備迎接申奇的車隊。你要第一時間找他把圖紙和崖驚岸要過來。這是我的令牌,你持此出城,任何人不得過問你的行蹤,包括申奇,你也不要告訴他為什麼。”

    “是。”

    離楚拿著令牌匆匆而去,淺水清摟著懷中的夜鶯對計顯宗道:“現在你滿意了?”

    “拿到圖紙和後,還請將軍派人隨我出城,等到了安全地帶,我自會送上解藥。”

    “沒那個必要。計顯宗我告訴你,龍船圖紙也罷,海圖也好,對我而言並不重要,我勸你現在就交出解藥,然後滾出我的府邸,我保證絕對不會向你動手。”

    “淺將軍,你是在說夢話吧?現在就交出解藥,你若食言,豈不是讓我任你魚肉?”

    淺水清卻冷冷道:“我淺水清的確不是什麼言出九鼎之人,必要的時候,我也確會食言背信,但是我可以很清楚地告訴你,你計顯宗還沒那個資格讓本人食言。在我看來,你的小命連我女人的一根汗毛都比不上。這筆買賣,我已是大賺而特賺,根本就沒那個必要食言。所以你不用來跟我討價還價,交出解藥,然後等拿到圖紙和人後你有多遠滾多遠!我保證三天之內不會派人追你。否則的話,計顯宗,你記住這是我的地盤,我要想收拾你,你又哪逃得掉?提醒你一件事,我的馬,可是天鬃馬王!”

    這一句話,驚得計顯宗渾然不知所已,該死,怎麼把他的那匹馬給忽略掉了?計顯宗嚇得渾身顫抖。

    淺水清繼續冷哼道:“至詭八尺……等我滅了西蚩帝國後,自然會找你們婆蘭教算帳。哼哼,秦儀,我到真想見識見識那是怎樣一個人物!現在,立刻將解藥交出來。”

    淺水清話語中帶著一股龐大氣勢,根本就由不得計顯宗反駁或者不相信。那一刻,他就是站在這世界頂端的顛峰人物,用他的話來說,婆蘭教也好,秦儀也罷,根本只是無足輕重的螻蟻而已。用夜鶯來換兩圖,是這些螻蟻們最大也最愚蠢的錯誤。

    他顫顫驚驚地將解藥拿處,淺水清接過解藥轉頭走出書房,對計顯宗連看都不看一眼,徹底無視。

    從未有過一刻,計顯宗會如現在般深深痛恨著淺水清,哪怕他當初就是被淺水清看穿了底細。

    因為這個人如今將婆蘭教賴以生存的尊嚴,踐踏到一無是處。他計顯宗的生命,還有秦儀苦苦追尋了大半輩子的東西,根本就不值得淺水清食言一次。他們所有的心機,努力,心血,花招,在淺水清眼中壓根就是不值一提的可笑把戲。

    明明他是以勝利者之姿來到這會見淺水清,卻被他一番話將所有氣勢盡數卷回,最後還震得他老實地交出解藥。明明主動權該是掌握在自己手中,並即將得到所有自己想要的東西,可仿佛那個真正的勝利者是他。

    “淺水清,總有一天,我會讓你知道我婆蘭教的厲害!”

    計顯宗憤怒的大喊,卻根本得不到他的任何回應。

    淺水清並沒有撒謊,在他眼,計顯宗本人也好,圖紙和海圖也罷,崖驚岸亦如是,它們加起來都根本比不上夜鶯一根汗毛,實在不值得他為此背信棄諾一次。

    人不可無信,也不可迂腐而死守信諾,所有的信用,視人不同,都該有個起碼的價格。

    他淺水清的價碼,不是計顯宗和婆蘭教可以換得到的,或許格龍特能值得起這個價。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七章 傷離別(上)


    “去和雲霓她們見一見吧,她們也都在牽掛你。”淺水清柔聲對夜鶯說。

    夜鶯點頭應是。

    推開房門的一刻,淺水清甚至能聽到面三個女子驚喜的尖呼聲。

    明明是又多了一個搶丈夫的女人,雲霓卻大呼小叫的蹦跳著撲過去,滿心中只有歡喜興奮,淺水清輕笑著退出房中,想必她們姐妹相見,一定有很多體己話要說吧,自己還是不湊這個熱鬧了。

    只可惜,剛剛聚首,又將離別,淺水清的心中也多少有些難受。

    今晚之後,又不知何時才能再相見了。

    一想到這點,淺水清的心中又有股刀絞般的痛。

    當年的大梁將軍李飛,於新婚之夜接到軍令,披甲上陣,戰勝歸來時,新婚嬌妻卻已離世,悲憤之餘創無雙將軍令,膾炙人口,卻又有幾人能領悟那生死離別的苦痛之情?

    如今的自己,不也正和李飛的境遇是一樣的嗎?只不過李飛是被動如此,他卻是主動策劃了這一出新婚出征的好戲,為的不是體味人間傷離別,而是給對手一個迎頭下馬威。

    一想到這,淺水清長長吸了口氣,吩咐狗子道:“去把敏公主請來,有些事,也該和她們攤牌了,瞞她們到現在,是我對不住她們。”

    秘密成婚,提前離去的消息,直到此刻,眾女依然茫然無知。

    “是,將軍。”狗子領命而去。

    身後屋內,離別重聚後的歡笑啼哭聲此起彼伏,顯然都是在關心夜鶯的近況如何,遭受了怎樣的遭遇,淺水清突然覺得,這一屋的女人,已恰恰成了自己最後的動力與支持。

    他苦笑著搖頭,重新向密室走去。

    此時的軍事會議,方虎等人仍在熱烈爭執,密切探討著行動計劃的得與失,看到淺水清到來,同時向他敬了個軍禮。

    方虎大聲道:“報告淺帥,屬下等均認為此番作戰計劃,切實可行,已就具體行軍做好具體計劃。”

    “讓我看看。”淺水清將剛才所有的思慮盡拋腦後。

    不得不說,經過這幾年的熏陶鍛煉後,方虎等一批將領,已經在指揮能力上有了切實的長進,別的不說,僅看這份行軍路線設計圖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製訂出來,就可見其能力。

    很多時候人們打仗,總以為能出奇製勝的將軍才是大師,卻不知如行軍這類的基本功,其實遠比一兩個天馬行空的戰術創意要來得重要而有意義得多。

    在任何戰場上,正規部隊之間不外勢均力敵、敵強我弱、我強敵弱這三種實力對比態勢,而打、走、停則構成了三種基本的行動方式,並由此排列組合,演化成多姿多彩,變幻無窮的戰略謀劃、戰術布置、戰役調度和戰鬥進程。

    而處理以上種種複雜戰爭形態的辦法,用最通俗的話來講就是,打得贏就打,打不贏就走,走都走不了,就只有停下來頑抗或者投降。

    勢均力敵的雙方,或者被強敵追得無路可逃的情況下,往往停下來進行陣地戰,亦即軍隊在相對固定的戰線上,進行陣地攻防。而在強弱分明,又具有活動空間的情況下,一般正規軍都是通過運動戰來進行較量。

    運動戰是正規部隊在較長戰線、較大戰區上進行的外線作戰,為這種作戰服務的局部性的陣地攻防也包括在內。

    這種戰爭形式,主要通過運動調動敵軍,形成特定時段、特定地域的局部優勢,殲滅、擊潰敵之一部,以實現逐漸改變力量對比、各個擊破敵人,或者突破包圍圈、逃脫危險、撤退至安全區域等不同戰略目標。

    運動戰,運動戰,其精髓即在於運動,通俗而言,就是一個走字。

    真正的軍事大家,雖風格迥異,戰法不同,但沒有一個只重視打而不重視走的。

    單純的打,往往演化成死磕硬拚,成為強敵的祭品,所謂小敵之堅,大敵之擒也。而走則是為了避免這一悲劇的發生,通過行軍調動對手,然後尋機殲敵,實現戰略意圖。

    走雖然只是手段,其目的是為了更好地打,但走得對不對、好不好,直接關係到戰役的成敗。名將往往能通過獨具匠心的走來贏得精彩漂亮的打,僅憑馬蹄腳板就能獲得勝利,讓開戰之前,勝負就已成定局。

    前次淺水清在驚虹的戰役勝利,就是通過一連串精彩的運動作戰模式,走好了每一步棋,從而才能在最後關頭獲得勝利。

    草原大軍之所以世稱無敵,同樣是因為他們擁有這世界最好的行軍能力,可以日襲百,奔忽於各地之間。

    而天風帝國本身固然是典型的陣地戰強旅,淺水清卻是個運動戰的指揮大家,因此這一次的作戰,依然是靠前期的運動迂回,來完成三面包抄的重責大任。

    對淺水清來說,即將來臨的戰爭,是以整個觀瀾大陸的世界版圖為基礎的大規模作戰,作戰地形不再局限於一城一地,而是涉及到多個國家,數以百計的城市,誰能擁有更高的機動能力,誰就先占優勢。在這一點上,大陸各國沒有哪個國家比得上草原人,因此淺水清才會費盡心血,不惜代價,也要策劃這場戰役。

    因為聖威爾是大陸富庶之地,又位於大陸天元之位,是草原人必予取之而甘心的。在掌握了敵人這個最明顯最無法逃避的攻擊目標後,把握機會就成了淺水清義不容辭的責任。

    上天永遠不會偏愛錯過戰機之人。

    方虎他們此刻設計的行軍路線圖,完全根據暴風軍團自身的戰力特點和驚虹地形製訂,既保證了大軍行軍的穩定和快捷,同時又保證了大軍的秘密性,絕不會給敵人先以不察覺的時機。

    由於冷兵器時代的通訊局限性,此時淺水清他們得到的前方戰場消息,還屬於一個月前的,那個時候草原帝國還在攻打黎國。但是以淺水清對格龍特的觀察和了解,此時此刻,他應該已經拿下黎國,向這聖威爾正面挺進了。

    沿途的一些獨立城市,根本不可能擋得住草原狼騎的大軍,而斯波卡約或許會給對方造成一些麻煩,但絕不可能是西蚩人的對手。最大的可能,就是斯波卡約利用聖威爾地形東西走向,地域狹長的特點且戰且退,大幅度拉長對方的供給線,利用縱深來戰勝對手。

    不過對於擅長以戰養戰的草原人來說,這種做法的實效並不大,可是對淺水清來說,這正是他三面出擊的最好時機。

    方虎他們製訂的計劃,就是在時間上也給予了充分的考慮,保證暴風軍團到達聖威爾邊境時,時間不會太早,也不會太晚,恰恰是西蚩人的脖子伸進來的時候,然後天風帝國猛施屠刀,給予對手致命一擊。

    “幹得不錯。”淺水清很是欣賞道:“虎子,沐少,還有開山,看不出來,你們都已經是能獨撐大局的人物了。”

    方虎咧著嘴嘿嘿笑道:“跟了你這些時間,就算再笨的人也該學會些東西了。咱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沐血也笑道:“無他,惟一個熟字而已。自從你坐鎮寒風關後,我們自領一鎮,終於知道這當頭的辛苦了。還好,有廉督這老行尊引導大家,總算沒丟了你的臉。”

    廉紹一卻哼了口氣:“和聖威爾的這一戰,打得實在辱沒我暴風軍團不敗之名,總要找個機會扳回面子才是。三軍主帥已失,就指著淺帥來穩定軍心了。另外我要提醒淺帥的是,此番出征,敗,那就是亡國滅家之命運,成,卻未必就能穩操勝券,只能說是堪堪拉平而已,所以對於這作戰計劃,那是需要謹慎再謹慎,斟酌再斟酌啊。”

    淺水清默然點頭:“是啊,這一次國內七十五萬大軍出動,差不多把最精英的所有可堪對外攻擊的部隊都拉了出去。。。。。我們敗不起。”

    說到這,淺水清又想起了一條草原人之所以可以稱霸大陸,讓所有國家都為之震顫的理由。

    那就是戰損補充能力。

    安逸令人委靡頹喪,大運動量的訓練則帶來健康和堅毅。草原帝國長盛不衰的秘訣在於整個民族的勤奮本性,他們將力量和耐勞當作一種美德崇尚。有這樣一批人民的存在,使得該國兵源素質遠勝他國,即便在最惡劣的環境下作戰,因過勞和疾疫造成的非戰鬥減員遠少於其他國家的士兵,就是遇上了天才的敵方統帥,一次又一次地覆師亡旅,他們依然能夠以最快的速度征集到足夠而符合要求的兵員繼續作戰。

    戰損補充能力,後備兵員的素質和意志力,往往比現有的軍事實力更加重要!

    沒有人能夠保證在戰爭中常勝不衰,失敗一次不要緊,重要的是能迅速從失敗的陰影總走出來。

    此番大戰,盡管草原帝國興師百萬,但是對於土地遼闊,民風悍勇的草原帝國來說,卻並不是他們戰鬥力量的全部,而只是一個草原最大部落的攻擊性力量。就算淺水清出師大捷,草原人真的遭遇大敗,以西蚩大帝國的國力,他們可以迅速再拉起一支強壯的有戰鬥力的部隊繼續衝殺。

    相比之下,分工合作,互補性甚強的農耕民族在這方面的優勢便明顯缺乏。他們擁有比草原人更充足的人口,勞動力,但缺乏勇敢善戰的戰士。每一個戰士都是從長期艱苦的訓練和戰鬥中培養出來的,而不是如西風草原上得天獨厚的環境自己創造出來的。

    因此對西蚩人來說,他們就算打了一次敗仗,只需要再從本族中拉些人出來,稍加訓練,就又擁有了大批合格的戰士。

    而對天風帝國而言,這75萬大軍一旦一役而歿,再要重建所需花費的人力物力和時間簡直難以估量,所以蒼野望才不得不把重任交托給淺水清,為此哪怕犧牲自己的兒子也是沒辦法了。畢竟就能力上而言,也只有淺水清才有資格與格龍特抗衡,而他所提出的一連串計劃,又的確深得蒼野望之心。

    一想到這,淺水清也悠悠長歎道:“廉督說得對,這場戰爭我們敗不起,不過對於強敵,我淺水清從來只有興奮,而無畏懼,既然敗不起,就不要敗!”

    說到這,他轉頭走了出去。想了想,他低聲道:“出征一事,就先到此為止。今夜我大婚,大家都玩得開心一些。這也許是帝國有生以來,所有軍團主帥最簡陋的婚禮了。沒有你們撐撐場面,我跟她們也說不過去。”

    。。。。。。。。。。。。。。。。。。。。。。。。。。。。。。。。。。

    將心頭所有的重擔放下,淺水清推開房門,蒼敏已然在屋內。

    想不到她來得這麼快!

    五個女人望著他的面色,同時充滿陰鬱,淺水清微微一怔,頓時意識到她們已經知道了事情真相。

    看看蒼敏,蒼敏低聲道:“父皇已經把一切都告訴我了,他說今晚就是我們正式成親之日,十二日後的婚期,只是一個欺瞞天下的幌子。他還說。。。這個計劃是你提出的,是嗎?”

    蒼敏望著淺水清的眼神,若針刺般,刺得淺水清不敢抬頭。

    他只能輕輕低下頭去。

    如此也好,省了他費卻一番唇舌。

    蒼敏突然大踏步走了過去,對著淺水清就是一巴掌。

    啪,一聲清脆的耳光。

    淺水清的臉龐紅腫了。

    望著蒼敏憤怒的雙眸,他柔聲道:“若是不解氣,不妨再多用些力,再多打幾下。”

    緊咬下唇,蒼敏望著淺水清,她再忍不住心中悲苦,大叫著撲進淺水清懷又撕又打:“淺水清,你是個混蛋!你知道我等今天等了多久嗎?可我沒想到會是這個樣子!”

    淺水清默默無言。

    所有偉大的勝利,從來都沒有不付出代價的,他知道蒼敏心中的苦痛,卻只能沉默以對。

    蒼敏嘶啞著嗓子大聲喊道:“你知不知道這些年來我苦苦等你,放下公主自尊,為的就是你能正大光明的正式迎娶我?那天你告訴我,你終於要和我成親了,可我沒想到。。。十二天後,所有人都知道十二天後是天風帝國清敏公主出嫁的日子。可真到了那一天,你卻已經在戰場上了。我怎麼辦?你讓我怎麼面對天下人?你讓姐姐們怎麼面對天下人?你就這麼把我們甩在這,再也不管我們了嗎?”

    淺水清苦笑著摟住蒼敏,盡管蒼敏一再撕扭,卻終究拗不過自己男人。

    相比雲霓,姬若紫,蒼敏終究是天朝公主,從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過慣了頤指氣使的日子。對她而言,婚姻大事是自己一生中最重要的大事,自然應當是辦得最體面,最風光的。

    可她卻從沒想到,在男人的世界,永遠是把爭權奪利放在第一位的,為此,可以不惜犧牲一切,包括犧牲自己的婚姻,讓自己的女人獨守空房。

    她所期盼的美好婚姻,帝國喜事,注定了不可能到來,恰恰相反,它只能成為一場浩大戰爭的奠基石,一個世之名將的附屬品。

    在後人傳說的描述中,一位天才的將軍以自己的婚姻為障眼法,於新婚之夜領兵出擊,大勝還朝,卻永遠不會有人記住,那守在閨房中的女人,是怎樣的苦熬寂寞,空虛難耐,同時還要每天為了丈夫的生死牽腸掛肚,若得了不幸的消息,更是從此天人永隔。

    在蒼敏看來,淺水清自然是早晚要出征的,可是至少,這個盛大的婚禮,一個美好的哪怕短暫的生活時間,能彌補一切。

    至少,能讓她為淺水清懷上一個孩子。

    可現在,這些都成了夢想。

    她只有一夜時間可以擁有淺水清,然後,她就得看著她的丈夫踏上戰場,生死未卜。

    這種係國家存亡於一聲的大事,對男人來說是責任,是挑戰,是一生的大事,是他們有所成就的證明,可對女人來說,則是更為巨大的付出。

    這叫她如何不惱,如何不恨?

    夜鶯的歸來帶來的喜悅無法衝淡這種怒恨,恰恰相反,只是讓寂寞的閨房中又多了一個怨婦而已,因為淺水清已經打定主意,不會再讓夜鶯出征。甚至夜鶯自己也知道,入了淺家門,她的女將軍的夢想,就徹底破滅了。

    可惜的是,女人可以為愛放棄理想,男人卻可以為理想放棄愛情。

    淺水清這一次,算是得罪盡了他所有最愛的人,可是他卻無可辯駁。

    對於遙遠的敵人,他從內心深處有一種感覺。

    這恐怕將是他有史以來,最艱苦的一場戰鬥!要想贏得勝利,他就必須全力以赴。

    望著蒼敏,望著他身邊所有的女人,他凝聲道:“我愛你們,這一點毋庸置疑,所以我不會接受亡國滅家的命運。不擇手段去爭取勝利,在你們看來或許是一種錯誤,可在我看來,那正是我,做為你們丈夫的責任。”

    他看向雲霓,雲霓的眼中已滿淚花。

    那一刻,他們仿佛回到了草原上相聚的時光,用自己的身體,血肉,去擋住一切威脅,去保護自己身邊的女人,這正是淺水清想要說的。

    而雲霓,她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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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八章 傷離別(下)


    夜,淒清。

    帶著陡峭春寒。

    雲霓偎依在淺水清的懷,在淺水清的另一側,是夜鶯同樣依偎在淺水清身邊。再遠些,便是樂清音和姬若紫。至於蒼敏,則一個人坐在床角。

    淺水清的大嘴貪婪地在她們的臉上印下一個又一個吻痕,仿佛一生中最後的相擁。

    “他們。。。都走了?”

    “恩。”淺水清低聲回答。

    此時已是婚禮結束。

    盡管是秘密婚禮,許多該請的人還是要請的。

    天家嫁女,皇帝皇后自己總不能不來。

    眾太子王子也不可能不來,包括蒼瀾。當然,蒼野望嚴重警告蒼瀾,此事不可泄露,否則要他的腦袋。

    此外雲風舞雲嵐也秘密前來,國相歷明法,武勳元老,上柱國周涵傑,軍務府武選司朱丹心,還有中侍郎申奇,以及提學,刑名,律令,驛傳,轉運等諸司首腦也來了,再有就是鴻雁,風娘子,廉夫人等一眾娘子軍。

    他們中大部分人,也是直到今夜才知道淺水清的作戰計劃,大感吃驚之餘,才真正了解到這個年輕人到底是憑的什麼創下如此功勳。

    敢於付出代價與犧牲的人,不會沒有收獲,僅憑此點,他們就相信淺水清是真正能為帝國勝利帶來希望之人。

    然而歡笑過後,卻是淒涼哀愁,對雲霓,蒼敏,夜鶯等眾女來說,這樣的婚禮,不是她們所期盼的,這樣的遭遇更不是她們所渴望的,仕途就像一條不歸路,走上去,就下不來。曾經的諾言言猶在耳,淺水清卻已經欲罷不能,欲退不得。

    “去陪陪敏公主吧,她今天心情不好,你總要哄慰一下的。”雲霓睜開溫柔雙眼輕聲道,指了指遠處的蒼敏。傍晚的歡慶並不能讓蒼敏心中愉快,反到愈顯悲愁。

    “我怕她還不肯原諒我啊。”淺水清歎息。

    夜鶯撲哧一聲笑了出來:“別傻了,你總不會希望今夜過後,敏公主仍是處子吧?”

    淺水清一時無言以對。其實內心深處,他更希望多陪雲霓和夜鶯一會,畢竟好不容易夜鶯遇險歸來,剛剛重聚,離別便在眼前,這心只怕也不好受。

    只是他張嘴欲言,夜鶯卻輕輕用手指堵住淺水清的嘴:“我明白你的心思,不過你別忘了,這些年來,幾乎都是我在你的身邊陪你。你已經擁有過雲姐姐,我,姬姐姐,但是敏公主你卻碰都沒碰過。此外還有就是清音姐,她無依無靠,自小就在外漂泊,最終把你當成她一生寄托的對像。你在驚虹的那些日子,她和我們一樣擔驚受怕,在聖威爾的那些日子,她和所有人一樣拚命努力。今夜,你應該多陪陪她二人。”

    淺水清有些猶豫,雲霓卻已經笑著推他道:“去吧去吧,今夜就你們三個過,我和夜妹妹還有姬姐姐去別處,不打擾你們的好夢了。”

    淺水清笑道:“何不大被同眠?”

    雲霓紅著臉掐他:“這種羞恥的事,做一兩回也就夠了,你偏竟還。。。。。。”

    女人是典型的可以做出來不可以說出來,淺水清一句大被同眠,換來雲霓的狠掐,夜鶯的俏笑,其實她們內心深處到是千百個願意,畢竟明日一早,淺水清就要出征。可是蒼敏畢竟是公主,又是未經人事的姑娘,心思也不及眾女玲瓏,要她在眾女面前做這等事,自然是放不開的。因此三女要先離開,至於樂清音,以她長期在歌舞場中的手段,到是對蒼敏只有開導的好處,不會有尷尬的問題。

    待到木已成舟後,眾女是否要進來打擾一番,真正實現大被同眠,就得看淺水清的“表現”了。

    眼看著眾女離開,淺水清只能走去蒼敏身邊,此時蒼敏的雙眼已經哭得如桃子般紅腫。

    淺水清抱住她,輕聲道:“我知道我對不起你,辜負了你一片心意,但我向上天保證,此番戰罷歸來,我就向陛下請辭,到時候我天天陪著你,只要你願意,我重新為你補辦一個大大的婚禮,可好?”

    蒼敏惱恨地瞪他:“何必再補,你只要安全回來,早點回來,我就比什麼都滿足了。”

    她也不是不明白,女人永遠是時代的犧牲品,只要愛郎心中有自己,還是知足常樂的好,只是明白歸明白,心總覺得難受,忍不住又想哭,這刻淺水清來哄慰她,只巴不得他就這樣一直抱著自己,永世不要分開。

    淺水清望著小姑娘秀美的臉龐,還有那梨花帶雨的神情,可憐可愛之極,終於忍不住心思大動,輕輕伸出舌頭舔去她臉上的淚珠。

    “你。。。樂姐姐還在這呢,羞死了。”小丫頭沒經歷過這種世面,對男女之道甚是模糊,被淺水清這一舔,弄得心神皆顫,又羞又喜,到是把愛郎要離開的憂傷給忘了一大半。

    樂清音輕笑著過來解蒼敏的蘿裳,曼語輕言道:“夫妻之事,怎可用一個羞字以蔽之,還是讓姐姐來教你怎樣享受魚水之歡,男女之愛吧。”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聽你的口氣,到像是經歷很多的樣子。”

    樂清音用俏麗的媚眼瞪他:“我經歷過多少,有人自然知道。只是有些事,本夫人就算經歷得不多,卻也見識多了。哪像有些人,見了這個好就要摘這個,見了那個好,又要摘那個。聽說那西蚩帝國有狼女公主,色藝雙全,只怕此番出征,又要給我們帶來一位爭寵的也說不定。我現在先下下功夫,團結一下姐妹們,今天啊。。。非要把你榨乾抽空,看你日後如何風流。”

    這一番話說的曖昧之極,充滿挑逗誘惑,淺水清只覺得小腹間熱氣充起,不自覺便有了反應。

    樂清音向著那不規矩的小東西拍打了一下,看著淺水清苦著臉的樣子,捂著嘴嬌笑起來,蒼敏哪經過這般陣仗,耳紅面熱得一句話也不敢多說。

    不過片刻功夫,堂堂清敏公主已被樂清音收拾成一只小白羊,蜷縮在被窩,用恐懼的眼神看著淺水清。

    樂清音攀附在淺水清的肩頭前:“新婚燕耳,佳人難卻,如今敏公主請君入甕,君莫不還要自矜一番不成?”

    這女人畢竟是受盡風流熏陶,說得每一句話都充滿誘惑,聽得淺水清也按捺不住:“你就趁機慫恿吧,你當你今夜還能逃過一劫不成?”

    淺水清說著要抱樂清音,卻被她笑著躲過:“還是先開了敏公主的頭菜再說吧。我都說過了,今天啊,哪個都不會放過你。哼,讓你臨陣退縮,明日日出之前,總要讓你付出些代價方可。”

    這番話說得惡狠狠的,驚得淺水清也是一個寒顫,望著被窩中的蒼敏,那一抹淫褻之色卻終於浮出水面。

    單手輕撫過蒼敏潔白如玉的胸脯,在那高聳的山坡上微微停留了片刻,淺水清終於滑進了被中。蒼敏赤裸裸的身體與愛郎緊緊擁抱,兩個人彼此交換著各自的體溫,感受著對方的溫度,也感受著來自對方身上的濃濃蜜意。即使是從未經過人事的蒼敏,也能感受自己此刻下身的濕濘,她不知道那意味著什麼,但隨著淺水清滑動的雙手,還有旁邊樂清音羨慕而調笑的眼神,感覺到了即將到來的一切。

    面紅如血。

    蒼敏默默承受著即將到來的狂風暴雨。

    在淺水清挺進下身的那一刻,微微的撕裂痛苦幾乎令她大叫出聲,但是樂清音第一時間捂住了她的嘴,望著她搖了搖頭,她隨即會意。

    她不是真得一點都不明白,母後也曾教導過她一些基本的知識,但是從未想過,這一刻會有如此痛。

    或許,人生的所有幸福,總要在經歷一番痛楚後,才會迎來彩虹吧?

    一如這荒謬的婚禮,一如這即將出征的丈夫。

    她閉上了眼睛,開始全身心享受愛郎的衝刺。

    。。。。。。。。。。。。。。。。。。。。。。。。

    這是一個極盡荒誕的夜晚,也是所有女人對自己的男人奉獻愛意的重要時刻。

    在將蒼敏從小姑娘變成美麗貴婦之後,淺水清迎來的是主動投懷送抱的樂清音。

    與蒼敏不同,樂清音卻是睜大雙眼,盡情地看著淺水清在自己的身上奮力馳騁,櫻唇輕吐:“終日在外,不知歸家,自家的田地都要荒了。”一句話,刺激得淺水清魂飛天外,好不容易才控製住那蓬勃欲出的熱流。

    待到好不容易滿足了又一位知己,外面偷聽的三女卻也再忍不住心中饑渴。

    下一個輪到的,卻是夜鶯了。

    生離死別之後,短暫重逢,夜鶯用盡全身力氣糾纏著淺水清,直驚得雲霓與姬若紫都擔心淺水清能否承受這般歡好。

    卻不知淺水清也是不顧一切,狀態奇佳,連馭數女猶有餘勇,將自己在戰場上的品質發揮得淋漓盡致,真正是百折不撓,屢泄屢戰了。

    所有的女人,擠在一張大床上,十臂交纏,幾乎將淺水清壓得喘不過氣來。

    這一夜,女人們是瘋狂的,自私的,她們恨不能就此將淺水清折騰得再起不了床,也好明天再不用見他出征。

    哪怕是能多拖延一刻都好。

    她們需索無度,拚命榨取,淺水清終於明白,為什麼男人們一旦陷入這溫柔鄉中再也出不來了。如此瘋狂而美好的一夜,真正是令人難以割舍。

    然而隨著晨光漸亮,太陽不受任何阻礙的重新升起在地平線上,女人們還是意識到,她們再不可能用任何辦法擋住丈夫的離開。

    那一刻,所有人都泣不成聲。

    姬若紫輕輕為愛郎穿上衣服,夜鶯為他披戴上盔甲,雲霓親自給他牽來了飛雪,蒼敏則作小女人態,親自下廚為他煮了一份蓮子粥,所有的女人,都在用深情的雙眼目送著淺水清的離開,然後是克製不住的淚水汩汩流淌。。。。。。。

    即便是離去,也是悄悄的,靜默無聲的。

    定國公府的後門,暴風六大將,還有離楚,狗子等親衛均默默守在那。

    他們已經等候良久。

    他們沒有告訴淺水清,其實他已經遲到了太長時間,因為他們知道,這樣的分別,本身就是一種殘忍。

    跨上馬背的那一刻,房中突然傳來一陣曼妙的樂聲,那是樂清音奏起了那支“無雙將軍令”。

    “故人別我出陽關,無計鎖雕鞍。今古別離難,兀誰畫妍眉遠山。一尊別酒,一聲杜宇,寂寞又春殘。明月小樓間,第一夜相思淚彈。新婚燕耳逢別離,才歡悅,早間別,痛煞好難割舍。畫船兒載將春去也,空留下半江明月。山無數,煙萬縷,憔悴玉堂人物。倚蓬窗一身兒活受苦,恨不得隨大江東去。。。。。。。。”

    錚錚鳴音,金簧玉管,如鳳吟鸞鳴,撥動了所有人的心聲,道盡了眾女對離別時的相思之苦。

    淺水清長長呼出了一口氣,壓下那一腔英雄淚,鞭指西方放聲道:“兄弟們,出發!”

    揚蹄而去!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五十九章 最終之戰之序曲


    “丘國完了,楓國滅了,亞提也沒了,就剩下一個黎國,大半國土也已淪喪,僅剩國都做困獸猶鬥。再這樣下去,要不了多久就輪到我們聖威爾了。可是你們卻還在這爭議是否應當抵抗!難道真要等到草原狼打到我們的眼皮子底下,你們才知道反抗嗎?那個時候我們已經成了亡國奴了!”

    米特列城,元老院。

    斯波卡約正在慷慨激昂地發表演說:“全面開戰協議不能再拖了!必須立刻做好西線防禦準備!”

    “斯波卡約大公,我承認您說的話很有道理,但是我們面對的,是六十萬草原騎兵。是由西蚩戰神格龍特沙庫而倫親自指揮的六十萬草原精銳。我們不想在敵人尚未打過來之際率先挑釁對手,至少不能給強大的對手以主動開戰的理由。”一位元老激動得站起來道。

    斯波卡約怒吼:“他們打丘國楓國難道就有理由了嗎?”

    “那是因為他們不願意借道給西蚩人,西蚩人至少在名義上在爭取做我們的盟友,是幫著我們打天風來的,而現在,我們卻要和天風人聯手,這說不過去。”

    “那是謊言!是借口!”

    “我們都知道那是謊言,是借口,但正因為這樣,就更不能給他們口實,我依然提議,如果西蚩人要來,就給他們借道,讓他們在我們的監督下過聖潔走廊,去和天風人拚個你死我活。當然,我們可以掐斷他們的糧道,截斷他們的歸路,即使他們的士兵再強大,也會最終被困死。”

    “你認為草原人都是傻子嗎?還是格龍特是一個可以輕易受你擺布的白癡?借道?把我們所有重要的道路都交給他們控制?然後只要翻翻手就可以拿下我們所有的城市,驅逐我們的人民,殺死我們的士兵?到最後輕鬆就把整個聯合公國吞並甚至不需要付出超過一千條生命的代價?你這引狼入室的白癡!”

    “斯波卡約大公爵,請注意你的用辭,在草原人對我們正式發起進攻前,我們無論如何不能給他們進攻我們的理由和借口!”

    “侵略不需要借口!”斯波卡約狂吼:“不要被那些愚民的政策愚昧了自己!”

    “至少我們能夠得到周邊鄰國的聲援和幫助,而且我們將站在正義的一方!”

    “只怕到那個時候,觀瀾大陸已經沒有別的國家存在了,而只有勝利者才擁有捍衛真理和正義的權力。”

    眾元老互相看看,沉默不發一言。

    終於,元老長對斯波卡約道:“大公爵閣下,對於您的提議,我們需要再一次進行討論,並進行民主投票做出最後的決定。”

    討論吧,討論到敵人打到家門口時再下決定吧!

    憤怒得幾乎要發狂的斯波卡約大公爵面對一幫愚蠢無知而又膽小如鼠的元老已經徹底失望了。

    他大聲叫道:“好吧,既然如此你們就在這慢慢討論吧,恕我沒有興趣奉陪了。但是我要提醒大家,千萬別對盟友抱指望。我們需要的不是聲援,不是同情,不是輿論,不是公理,而是自救!如果聖威爾被滅了,不會有一個國家同情我們,同樣的,就算他們過來幫我們了,我也不會對他們有任何歡迎的舉動。當一個國家已經處在需要別的國家出兵幫助的危急關頭時,它離覆亡也就不遠了。不是死在敵人的侵略下,就是死在盟友的吞並與勒索中!”

    說著,斯波卡約拖著沉重的腳步,走出這幾乎要令他窒息的元老院。

    他突然覺得原來自己一直引以為自豪的民主體製,其實根本不值得他驕傲。

    獨裁更富效率,民主更具活力,這句話具有經典意義。生產力落後的年代,更需要的是效率,而非長久存在的活力。聖威爾人的政治體製注定了他們在遭遇緊急情況時,很難在短時間內拿出切實有效的應變措施。

    如今這種體製正在將國家的生死存亡拉進一個無休止的循環扯皮當中,非到敵人打到家門口,元老院不會有結果。

    因為這種決定國家戰爭的事,是非要元老院做出三分之二以上的票數通過,才能生效。

    “也許,我再不會看到明天那屬於我聖威爾的朝陽了。”斯波卡約歎息道。

    “大公爵閣下!大公爵閣下!請等一等。”身後突然傳來一名元老的聲音。

    “魯卡斯元老,如果你是想告訴我,元老院再一次拒絕宣戰的提議,我是不會感到驚訝的。”

    “不,不,您誤會了。元老院已經通過最終決議,我們決定正式向西蚩帝國宣戰,並且由你出任聯合公國的最高統帥,我就是過來通知您這件事的。”

    斯波卡約大喜:“你是說真得嗎?真得通過決議了?”

    “是的,大公爵閣下,不過您必須立刻領兵前往巴斯拉。”

    “去黎國?”斯波卡約的眼珠都瞪出來了。

    “是的,黎國國主玻利瓦特已經向我國發出正式照會,如果我們能夠保住黎國國都,黎國願意向我國稱屬,如果我們能將草原人從他們的土地上驅逐出去,他甚至可以考慮將黎國合並入我們聖威爾聯合公國,當然,他需要至少一個公爵的爵位和起碼的公國自治權。同時他還將向我們移交五分之一的土地,並將黎國在驚虹的那一部分天風人欠他們的領土劃歸聖威爾。”

    “我的天啊,你們是瘋了?我們現在真正要做的是立刻全面鞏固邊防,然後對準西蚩人的軟肋發起主動進攻。我們的軍隊擅長在平原開闊地形進行陣地作戰,而不是千里迂迴式的奔襲作戰,更不可能在血浴高原那種跑馬都能累死人的地方作戰!草原人有專門的高原兵種,可是我們沒有!我需要絕對的軍事自主權,可是還沒開戰呢,你們卻已經開始命令我如何去打仗了?你讓我跑去巴斯拉救玻利瓦特,還不如讓我帶著大軍去送死呢!”

    “這是出兵的條件,大公爵閣下,僅此一項條件。你必須保住巴斯拉,那可以將草原人的騎兵牽製在黎國。其他的你都可以自己做主。我們會給你提供最好的後勤保障。”

    “你們被誘惑迷昏了眼睛,僅此一項條件就已經在戰略上讓我陷於被動了。”

    “大公爵閣下,我們相信你的能力,你一定能解救巴斯拉,就某種意義上而言,那已經是我們的領土了。保衛我們的領土,那不正是軍人的職責嗎?”

    “可我想的是怎樣保住我們國家的現有領土,而不是趁機從狼口奪食,擴大我們的版圖,我他媽不是神!聖威爾的部隊也不擅長幹這個!”

    “元老院不是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可是只要救下巴斯拉,黎國就不會亡。玻利瓦特在他的國民心目中極有威望,他會帶領他的子民繼續反抗西蚩人,這對我們也是一種幫助。我們不能僅靠自己抵擋西蚩人。”

    “即使不救巴斯拉,黎國人也會進行反抗。”

    “但他們需要有領頭羊。”

    “如果是那樣,我不介意派出一隊精銳武士秘密前往,然後只救出玻利瓦特一個人,而不是全員出動跑到血浴高原上去讓西蚩人以逸待勞!那樣太冒險了!”

    “冒險不正是軍人的職責嗎?”

    “可冒險失敗的後果就是送死!”

    “你可以拒絕這個任命,元老院會另選他人執行。”

    很顯然,在這個問題上,元老院已經鐵了心了。

    斯波卡約長長吸了一口氣:“不,我接受任命。身為帝國軍人,執行命令是我的天職,至少。。。我應該和我的士兵一起戰死沙場,而不是把他們交給其他的懦夫。”

    “那麼,願上帝與你同在,大公爵閣下。”

    “願上帝與我們同在。”

    ……

    楓國,連碧谷。

    這是位於楓國最東端的一處小山谷,再往東,淌過一條河,再穿過一片茂密叢林,就可以到達驚虹疆界碎玉城。

    由此向北,則直上血浴高原,進入黎國領土。如今那大半土地已被西蚩人占領,只有少數地方依然在做最後的戰鬥。

    出了黎國之後,就是一些小型獨立城市,他們大都托庇於聖威爾聯合公國而生存,雖擁有一定的行政權,但很多時候卻不能不看大國家的臉色行事。

    當西蚩帝國三路大軍齊頭並進,分下周邊四國時,沒有人知道,那位領導草原百萬大軍的堂堂西戰神,此刻竟然不在最前線的戰場上,而是貓在這楓國的連碧谷內,因閑極無聊而出來狩獵玩了。

    就像淺水清喜歡沐浴,雲風舞喜歡喝茶,雲嵐喜歡讀古書,烈狂焰喜歡釣魚一樣,格龍特沙庫而倫在面臨大規模戰爭時也有屬於自己的愛好--打獵。

    草原人是天生的戰士,他們不僅是強大的騎兵,同時也是最強大的箭手,這兩者結合催生出來的職業便是弓騎了,一種冷兵器戰爭史上最難練,卻又真正最強大的兵種。

    草原人從小開始就有騎馬射箭的習慣,他們的聚會,生活,娛樂等諸多方式無不與此有關,而行獵便是最基本的體現方式。草原騎兵個個都是天生的獵人,擅長圍捕,追獵,絞殺等一係列在馬上高難度技巧動作。

    “嗖”!

    一支利箭破空飛過,射中一只麋鹿的身上。

    那麋鹿搖擺著身軀走了幾步,終於無力地癱倒在地。

    “大元帥神箭無雙!”身旁的一群將領同聲賀喜。

    格龍特收起大弓,冷漠的眼神看著那麋鹿,對身邊人的馬屁全無感覺。

    他淡然道:“我輩草原兒郎,從出生於茫茫草原開始,四歲起就要學會騎馬,六歲時就要學會射箭,十歲時已能提刀作戰,十四歲時已與大陸諸國精銳戰士相媲美,其托賴之處,全在於此,我不過射中一只鹿而已,又有什麼所謂的神箭無雙了?若如此便算神箭,我草原哲別何止千千萬?如今我們進了這中土文明世界,到處都是一片浮華奢靡之風,如何能在這奢華之中保持自我,繼續保持我輩男兒之大好戰力,實在是我等領兵將領之重中之重。安逸令人委靡頹喪,艱苦令人健康勤奮,文明世界的那套虛華奢侈,虛偽狡詐的風氣,我不希望出現在我的軍隊中。所以,剛才那種溜須拍馬之言,請以後都不要再說,為帥者,領千軍萬馬作戰,豈在乎一人武藝之高低。我不需要自己有什麼好箭法,哪怕是射丟了一百箭,一千箭,只要我的戰士們能夠箭無虛發,那我西蚩大軍便可所向無敵,何懼烈狂焰,斯波卡約之流?”

    馬屁拍到了馬腿上,一幫將軍們全都羞得啞口無言。少數了解格龍特性情,沒有跟風拍馬的,心中暗自冷笑。

    隆就是其中一員,他這刻道:“北夷族和瓦族又派特使過來了。”

    “又是請求大軍齊發嗎?”

    “正是,這幫人有些等不及了,嫌我們給他們的命令太過保守,要求全軍強攻,聲稱三日內必下巴斯拉。”

    “哼,一群鼠目寸光的家夥。”格龍特不屑道。他將手的馬鞭向後揮舞了一下,那意思是今日的連碧谷狩獵到此結束。大隊人馬簇擁著這位帝國大元帥,開始向後回返。

    向格龍特派特使的,是來自西蚩帝國北部的一些少數民族組成的聯軍部隊,也就是後來加入戰爭的二十萬部隊。

    自從赤帝為他派來這二十萬援兵部隊之後,格龍特就開始命這二十萬後續部隊打頭陣,一路攻城掠地。在格龍特的眼中,這些非本族的部隊就和一幫要分自家家產的堂兄弟沒什麼兩樣,總是看見困難就躲,看見好處就撲上來。

    不過格龍特可不會就此拒絕堂兄弟們的幫助,恰恰相反,想要分家產可以,目前這個家庭正在進行對外擴張的掠奪戰役,總得做出些貢獻才有分家產的資格。觀瀾大陸國家眾多,土地眾多,大家有的是機會表現。

    他大手一揮,就把黎國交給了這支以北夷族和瓦族為首的軍隊,任由他們在血浴高原的土地上浴血拚殺,自己則在楓國駐紮了下來,麾下四十萬大軍不動分毫。這樣的命令,一度引起了軍中眾將士的不滿,均認為格龍特在對待草原其他各族的問題上太過軟弱。黎國明明已經成為西蚩族的囊中之物,這刻卻要送於他人。

    然而格龍特沙庫而倫在軍中的威望崇高無比,他的命令雖引起廣泛爭議,卻沒人敢不執行。

    然而當以北夷為首的二十萬部隊打到巴斯拉時,問題出現了。

    格龍特沙庫而倫親自向北夷族族長沙羅曼下了一道命令:對巴斯拉,可包圍,卻不可進行規模在三萬人以上的大規模進攻,每日進攻時間不可超過兩個時辰。理由是高原氣候惡劣,為珍惜士兵生命與體力著想,不可使戰爭進行過於辛苦。有違反命令者,作叛國論處。

    這一次,格龍特的態度顯得異常剛硬,已經從黎國得到大量土地和財富的幾個小族族長不敢違抗此命令,只能每日對巴斯拉進行規模三萬人以下的中等程度進攻。

    然而巴斯拉畢竟是黎國國都,不是三萬人就可以輕易解決的。草原人本就不擅長攻城作戰,他們以往的攻城術,大都是建立在依靠海量的戰士進行遠程壓製,同時派出精銳敢死隊登上城牆等粗陋行為進行。這種攻城戰術,在文明世界,屬於最低級的,只所以能屢見成效,原因在於一來他們總是來得太快,根本不給對手防禦準備的時間,二來是弓騎兵的遠程壓製能力過於強大,三來則完全托賴於草原戰士自身的強悍。

    然而隨著巴斯拉被困的時間拖延,草原騎兵的優勢漸漸失去,這種速攻戰法就出現了極大的問題,巴斯拉憑險固守,國內軍民上下一心,二十萬大軍最多只能一次出動三萬人攻城,完全是捆著一只手在打,面對堅城亦只能徒呼奈何。這種情況使得沙羅曼對格龍特跳著腳大罵,卻又不敢不遵從他的命令。

    這派來請求全面進攻的特使,到是來一撥又一撥,格龍特卻始終不為所動。

    沒有人知道這位西戰神的葫蘆賣什麼藥,不過今天,似乎到了謎底揭開的時候了。

    連碧穀外,一名傳令兵向著回歸的狩獵隊伍飛馬奔來。

    “報……”那傳令兵長聲喊道,衝到格龍特的面前,跳下馬背,單膝跪地叫道:“報大元帥,聖威爾元老院通過宣戰決議,斯波卡約親領五十萬大軍,兵出冷泉關!”

    格龍特的眼神在一那間放出奪目光華:“此消息可已確認?”

    “已經確認,斯波卡約已做出師宣言,升稱不討西蚩誓不還!”

    眼中那璀璨的光芒漸漸黯淡下去,格龍特的臉上浮現出陰婺的笑容。只有熟悉他的人才知道,那是他奸計得逞時的招牌笑容。

    下一刻,他冷冷道:“隆,布爾幹,雷拖那,帝元勒,你們知道該怎麼做了。”

    身邊四名或高或矮或胖或瘦的四員戰將同時揚聲答道:“請大元帥放心,三十天內,定為帝國拿下米特列城!”

    “記住,我對你們的要求只有一個字,就是快!你們的追擊速度,要比他們的消息傳遞速度還要快!你們的進攻速度,要比他們得到消息後組織防禦還要快!當敵人得知你們來臨時,不是從他們的信使中得到的消息,而是從我們的馬蹄聲和喊殺聲得知真相。我要你們在斯波卡約發現我們進攻聖威爾之前,就已經拿下米特列城,不要顧惜傷亡,不要在乎財富,速度!速度就是一切!不要搶掠,不要治理,不要任何可以拖慢你們後腿的東西,一路殺到米特列,跟著他們的人民直接衝進城去,省卻一切不必要的攻堅戰,以最快的速度來完成攻陷聖威爾的責任!”

    “誓死完成大帥所托,定不辱使命!”

    格龍特沙庫而倫仰天長吸了一口氣,多麼美好的空氣啊,已經開始充滿了淡淡的血腥味。

    ……

    財富,擁有令人犯罪的源動力。

    它讓人為之癡迷,為之瘋狂,為之不惜殺戮天下。

    戰爭永遠是掠奪財富的最好手段,而擁有財富最多的城市,便永遠是最重要的進攻目標。

    米特列城,聖威爾聯合公國的王都,擁有三大名宮的世界中心之地,同時也擁有著傲視觀瀾的財富,這筆財富在草原人的眼中,便仿佛是無主的明珠,令他們的胃口大開。

    沒有人會想到,早在進攻黎國之前,西蚩軍神格龍特沙庫而倫就已經計劃好了一切攻打聖威爾的準備。

    與淺水清看法完全相同,要想滅掉這個充斥著財富與欲望的教會國家,最好的辦法不是打進去,而是引誘他們打出來。

    聖威爾人用無數金錢武裝起來的重裝部隊,擁有大陸上最強盛的陣地戰力量,沒有人能在平原決戰時可以輕言戰勝聖威爾聯合公國的軍隊。

    就算是能夠戰勝,也勢必要付出巨大的犧牲和代價,而對任何一位軍中戰神級的人物來說,以最小的代價去謀取最大的勝利,都是他們孜孜不倦,一再追求的事情,是他們區別於其他普通將領最大的特點。

    因此,他做出了和當初淺水清一樣的選擇,就是引誘對方主動出兵,然後趁機攻打聖威爾。

    而引誘聖威爾最好的肉餌,就是巴斯拉。

    在格龍特眼,黎國這樣的國家根本不能和聖威爾相比。作為一個高原之國,他太貧瘠,也不適宜生產放牧,其地理形勢甚至不比草原好。相反,這的戰士到是極為飆悍勇猛,打起來頗讓人頭疼。如果不是這個國家是通往中土大陸文明世界的必經之路,他根本不會費心思去打這麼一個窮地方。

    不過如今好辦多了,有北夷族等一批小族過來分食吃,他完全可以把這塊難啃的骨頭丟給他們,然後自己趁機在連碧谷休養生息,等待時機。

    他太清楚聖威爾聯合公國的體製弊病了,那些元老們不懂軍事,卻一個個貪心無比。巴斯拉被圍困的時間越長,玻利瓦特開出的條件就越動心,開出的條件越大,聖威爾的元老們為錢失去理智,插手軍事行動的可能性就越大。只要他們一插手,格龍特的機會就來了。為了達到這一目的,格龍特更是花費了大量的金錢,許以無數美好許諾,采用拉攏,利誘,威脅等方法,先後脅迫收買了大批元老,讓他們批準通過此次軍事行動。盡管格龍特本人不是外交家,不過這一次,他的出手一如姬若紫般犀利,穩準,而且正是師法姬若紫。

    大凡名將,都是擅長學習他人長處之人,不會為了標新立異,就非要讓自己和別人不同,到頭來弄得雞飛蛋打。好的戰略戰術從來都不嫌使用次數過多,拿來主義就是對我有用的我就用。

    就像淺水清以大婚之名偷偷返回部隊,指揮大軍圍剿格龍特的做法是效法塔蘭一樣,格龍特這一招,卻也是從淺水清的海上大迂迴中衍變而來。先引誘斯波卡約兵出聖威爾,再伺機強取米特列等聖威爾重要城市,然後回師一擊,截斷斯波卡約的歸路,就如淺水清在惡浪河上堵住麥加六十萬大軍一樣,將敵人的主力部隊殲滅於國門之外。

    這一招,不可謂不陰險。

    只是兩者之間最大的不同是,淺水清要想達到此一目的,必須通過海上迂迴來進行,而格龍特則不需要。

    因為他擁有這世界最強大的騎兵,他對部下的要求,放在大陸各國聽起來,似乎都是那麼的不可思議,可是在草原騎兵的耳中,卻並非那麼難以完成。

    這正是格龍特相對淺水清最大的優勢。

    至於斯波卡約趕到巴斯拉後,肯定會和北夷族等二十萬大軍大戰一場,格龍特就更不擔心了。

    以黎國這貧瘠的土地為籌碼,將北夷族大軍牽製在黎國土地上,然後讓斯波卡約主動找上門去,最終讓兩邊拚死拚活,可以說是又一招妙棋。既把斯波卡約的部隊拖住,又把跟自己搶食的外族部隊也拖住,由他們去拚死拚活,自己則趁機撈取最肥沃的土地,最富裕的城市。

    這一套組合拳,看起來簡單,打得卻是精彩無比。

    為了完成這套作戰計劃,格龍特甚至還不惜重金收買了黎國邊境處獨立小城白沙城的城主,向他許諾,如果肯真正借道給西蚩帝國,該城可保證永久獨立性,並將聖威爾三個重要的邊貿城市劃歸其有,為誠信起見,格龍特沙庫而倫將以西蚩帝國大元帥之名義親自與之簽立書面協議,並於戰後公諸天下。在付出這樣重大的,連上帝都可買通的價格後,一度依賴聖威爾生存的白沙城城主,這位曼德教的忠實教徒毫不猶豫地把他的上帝出賣了,大開白沙城城門,任由隆等人率領三十萬草原騎兵,一路秘密趕往聖威爾邊關。

    類似這樣的協議,同時也和黎國的其他幾處尚未歸於西蚩人之手又屬於草原人必經之路的城市簽下。

    至此,從連碧谷通向聖威爾的道路,就被西蚩人用尚未到手的財富和土地打通,成為一條通暢大道,在地圖上互出一道粗大的箭頭,直指米特列。

    而斯波卡約所率領的大部隊,則與隆等率領的草原狼騎形成了兩道巨大的對衝線,在聖潔走廊的南北兩端交錯而過。

    在完成這一係列的計劃後,格龍特本人親率十萬大軍,做最後的支援準備,進可幫助己方部隊強攻,退可扼守白沙城一帶,阻止斯波卡約的回歸。

    巴斯拉,白沙城,米特列,這三個點在地圖上連成了一條粗厚的直線,囊闊了方圓萬里戰場。

    然而即便如此,在做了眼下這一番安排後,格龍特的內心深處,卻隱然有一絲不安之感。

    那是一種沒來由的感覺,說不清,道不明,純屬直覺,一如他當初憑借直覺感到淺水清攻打驚虹的計劃一般,突然間他覺得,自己這次設計的進攻計劃,好像有什麼不完美之處,隱隱然就有種遺漏了什麼的想法。

    於是,在眾將離去之後,他問自己的幕僚鬆幹:“天風帝國那邊消息如何?”

    “目前尚無動靜。”

    “那淺水清呢?”

    “他正忙著結婚。根據我們的線報,再過幾天,就是淺水清正式成親之日。在那之後,他至少還要渡過為期十天以上的蜜月。即使蜜月渡完,他也要登壇拜帥,才可引領天風帝國大軍。這一番動靜不會小,估計還要拖延些時日。,自古英雄難過美人關啊,淺水清沉醉溫柔鄉,怕是要等我大軍完滅聖威爾,他才會有所警醒了。”

    格龍特冷哼道:“戰場之上,小看敵人是為大忌。”

    “卻也未必是小看,要說蒼野望對淺水清沒有忌憚之心,終是不可能的。此番能讓他領兵,多半還是與婚事有關。因此淺水清是不能不成親,以駙馬之身,穩蒼野望之心,為將來天風帝國收回兵權打個準備。如此一來,我們的機會就來了。”

    “一場為軍事服務的政治婚姻嗎。。。淺水清啊淺水清,你終究是可惜了,若論天下英主,蒼野望比起我主赤帝,那還差了一截。”格龍特沉吟了一會,他揚聲問:“對了,大國師那邊形勢如何?”

    “聽說不太順利,圖紙得而複失,刺殺大計告吹,連大國師的四大護法都折了。如今大國師正在被都市聯盟舉國通緝,迫於無奈,他們只能選擇走陸路回國了。”

    “陸路?這麼說他們是要走驚虹了?”

    “正是。”

    “唉,大國師雖說武藝絕倫,智慧超凡,終究還是失之於心高氣傲。以他的能力,若不是小視天下群豪,做什麼事不是手到擒來?也罷,回來了也好,立刻命人發信過去,讓沁珠旺做好迎接準備,務使國師順利返回,我這邊或許還有用得到他的地方。”

    “大元帥……”

    “怎麼?”

    “不知為何,我總覺得國師的為人有些詭異,在他的身上,好像總有些看不透的東西,令人難以放心啊。”

    格龍特沉默了一會,終於還是道:“他是帝師,你我對他都當尊重。至於國師私事,不必太過放在心上,否則影響和氣。當今之計,就是先圖聖威爾,再滅天風,成就我西蚩霸業,我不想因為一些不必要的因素影響大局。”

    “是。”

    然而鬆干心中卻不由想到,堂堂帝國國師,行蹤若鬼魅,飄忽不定,心思難解,此種行為當真只是無足輕重的小事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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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章 大計初定


    詭八尺從未想過,自己會以這種方式再度進入驚虹。

    由於刺殺失敗,都市聯盟全面封鎖了港口,每一艘出去的船只都要嚴加盤查。迫於無奈,秦儀只能帶著詭八尺走驚虹前往西蚩帝國。此時楓丘已滅,如今西蚩帝國和驚虹在版圖上正式連通,只要過了邊境線,就可以進入西蚩大軍的掌控範圍中。如今驚虹以西,孤遠影領四十萬驚虹大軍正與沁珠旺的南路軍二十萬人迎頭對上,雙方各有依仗,互有顧忌,小規模的摩擦已經發生了數次,大規模的戰爭到尚未展開。

    盡管在人數上占據優勢,孤遠影卻並不貪功冒進,反而穩紮穩打,堅守壁壘,他家學淵源,功底紮實深厚,深知人數從來都不只戰爭勝利的保證,並不因此小視對手。而淺水清給他的任務,也不是打敗沁珠旺,只要他能守住驚虹,就算大功一件。

    在這種情況下,秦儀進入驚虹,可以說是處處皆敵的感覺。每一個驚虹人對外來人的態度都極為謹慎,如果不是秦儀本身有著大部分的梁人血統,在長相上完全是梁人面貌,以草原人凹目高鼻的面目特征,只怕早被無數村民舉報到官府去了。

    即便如此,秦儀帶著詭八尺也不得不小心地專挑鄉間僻野,叢林荒道行走。這種地方崎嶇難行,路途阻礙甚多,但對秦儀這種走遍天下,又身兼武功的強人來說,到是如屢平地般輕鬆。只是如此一路匆忙急趕,導致他難有機會恢複傷勢,直到現在,秦儀的功力也不過是恢複到舊有的一半而已。饒是如此,他的行走速度也已經令詭八尺叫苦不迭。

    “我說你能不能慢一些啊?我都快累死了!”詭八尺乾脆耍賴坐在地上不走了。

    這是一片荒郊野外,鮮少人跡。但地面都是石子,道路不平,走起來極為吃力。

    秦儀冷哼道:“站起來,提氣凝神,將呼吸放長,我教過你的吐息之法,你全都忘記了嗎?”

    “難道婆蘭教的神功就是用來趕路的嗎?”

    “自然不是,只是欲練神功又怎能吃不了苦?惟有在這艱苦環境中不停鍛煉,使用,才能使你內息穩定,底蘊充實。我是為你好,你現在立刻站起來,不許偷懶!”

    “難怪你連找兩匹馬都不肯了,你是存了心來折磨小爺。”詭八尺嘟囔不滿著站起來,無奈地用秦儀教他的吐息之術調整身體,緩解疲勞。說起來也怪,如此幾番吐納功夫做下來,果然感覺身上舒爽多了。不過詭八尺還是叫道:“屁用都沒有,還是累得緊,腳都麻了。”

    其實詭八尺也明白,秦儀的確用心良苦,正是要借此時機鍛煉自己,只是他實在對婆蘭教沒什麼好感,對這強擄了他為徒的老怪物也不喜歡,更對什麼所謂的天下無敵的神功沒興趣,他的興趣是如淺水清般在戰場上指揮千軍萬馬縱橫來去,那豈不是比你一個小小萬人敵要來得有氣勢得多。你縱然神功蓋世,碰上數百強兵,還是只有落難而逃的份,所以他是半點也不稀罕。

    他越是不稀罕,嘴上對秦儀就越不客氣,可憐秦儀為這個聖子費盡心血,將自己踏遍千山萬水才找來的無數聖藥使用在他身上,為他洗經伐髓,又不惜損耗功力為他打通經絡,換來得卻只是沒良心的小家夥的無情抱怨和憎恨。秦儀到也不生氣,只是笑地任他罵,沒辦法,誰叫他是自己看中的人呢?此子不但根骨奇佳,資質過人,且更難得的是毅力頑強,意志堅定,那聖子五刑之苦,他是親身經歷,深知滋味的,天下可以說沒幾個人能熬得住,偏偏詭八尺卻硬是熬了過來,且不過數天功夫就恢複如初,這等良才美玉落到秦儀手中,怎能不令他欣喜若狂。至於詭八尺的抱怨,憤怒,那都是小事。假以時日,秦儀有絕對的把握讓他從此對婆蘭教忠心耿耿,也許還可能成為教中未來最出色的教宗也說不定。

    這些天,秦儀也沒少跟詭八尺講解教義。每天詭八尺要花費兩個時辰的時間背誦婆蘭教教義,剩下的時間則修習秦儀教他的護教神功,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去,詭八尺對秦儀還有西蚩大帝國的內部情況,到也逐漸了解清晰,甚至連那些長年潛伏在西蚩帝國的暗探們,一輩子的收獲也沒有詭八尺短短數天的收獲來得多。

    對於那遙遠的神聖大陸是如何的景像,詭八尺是沒興趣的了,但是對觀瀾大陸上的諸般動態,詭八尺到是清楚得很。內心深處,他一直盼望著能有機會擺脫這老頭,重回天風,可是一想到這老怪物邪功蓋世,等閑數十人根本不是他對手,頭皮又是一陣發麻,只好打消了這念頭。

    但是對於回到西蚩大帝國這等事,詭八尺真正是能拖就拖了。

    因此他如今是走不了幾步就喊累,哪怕運用秦儀教他的功夫運轉呼吸,調理身體,也依然稱吃不消,要坐馬車,要休息。

    然而秦儀豈有如此好騙,他笑咪咪道:“你小子別跟我裝,你本就是叢林出身,最擅長於特殊環境下的行走奔跑。如今我又教了你我教神功,這一點區區山路,若能難得到你才怪。你喊著要坐馬車,本尊真要給你弄來,這馬車豈走得了山路?到頭來還不是得進城?哼,你是不是以為,只要進了城,你就有機會逃跑了?”

    被猜中了心事,詭八尺也不急,只是嘿嘿笑:“在您老人家面前,我哪敢啊。”

    “哼,沒大沒小,對本尊,你要麼稱呼師傅,要麼就稱呼宗主,什麼你老人家,你當本尊是山野匹夫,隨你亂叫的嗎?”

    詭八尺繼續笑道:“好好好,宗主您老人家智慧超人,小子我這點心思瞞不過你。既然如此咱們還等什麼?早點上路吧。”

    秦儀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領路先行。

    詭八尺在他背後做了個鬼臉,暗中腹誹:你老人家早點上路的好,本小爺是恕不奉陪。

    他這話的上路,卻是祝願對方早死早超生,蒙大神感召,永勿回歸的意思。

    秦儀哪知道小東西這點心眼,連嘴上都勢必要占些便宜,反正只要小家夥不逃,他也懶得跟他計較。

    兩個人一路走來,到也無驚無險,詭八尺雖有心引人注意,製造混亂,奈何秦儀看得密不透風,根本不給他任何機會。

    眼看著走出這片山區,不遠處的山腳下有一處小木屋,木屋的房門前還有新生未熄的煙火,顯然是有人居住。

    詭八尺眼珠連轉,對秦儀叫道:“宗主,我渴了,咱們到那戶人家討點水喝吧。”

    “你小子不會又打鬼主意想找人救你吧?”

    詭八尺嘿嘿笑道:“宗主這是哪話。那木屋能有多少人?難不成以您老人家蓋世神功還會害怕不成?又或者我有通天徹地之能,早早在那一帶安排下伏兵,等著伏擊你?”

    秦儀微微楞了一下,想想也是,那小木屋就一戶人家,真要讓詭八尺叫破喉嚨喊幫手,也喊不出幾個人來。至於說伏兵,笑話,想在他秦儀眼皮子底下搞鬼的人還沒生出來呢。

    他轉這念頭時,自動將詭八尺用銀票通知追日的事情忽略掉了,於是點點頭道:“那好,咱們就去那木屋討碗水喝。小子,我可先警告你,如果不想牽連無辜,最好就識相一些,否則本尊不介意把這一屋的人全殺光。”

    “放心吧,我自有分寸。”詭八尺垂頭喪氣道,看上去一臉的無奈。

    其實他心中早有打算。要那木屋的人救他,自是不行,可要是找個機會通個消息,讓那的人幫自己給驚虹當地報個信,諒來不是問題。

    如今淺水清是驚虹第一炙手可熱的大人物,掌驚虹軍政大權,他的徒弟被人擄去,想必會有不少人願意跑出來營救自己,邀功領賞吧。

    報著這個念頭,詭八尺腳步加快,興衝衝地向前走去,推門院前的木柵門,只見院子有一位布衣大漢,正在那劈柴。

    詭八尺正要呼叫,那漢子見有人進來,也抬起頭來看了一眼。

    只此一眼,兩個人同時呆住了。

    ……

    寒風關。

    大批的暴風軍團將士們,如今已換穿布衣,打扮成平民百姓的模樣分批分批進入此地,在出關進入驚虹領土後,再在各自領隊的帶領下前往指定地點集合待命。至於寒風關的守關將士,則在有心人的故意調動下,發出一係列莫名其妙的指令,一會搖加強內城防禦,一會又要進行組織變動,人員頻繁調換,使得對外監察能力大大降低。

    西蚩大帝國派往各地的細作極多,人數多達十餘萬的部隊調動,很難瞞過他們的眼睛,勢必要有一些措施和手段來減少被敵人發現的可能性。

    而在寒風關的大將軍府,曾經跟隨淺水清在麥加作戰的一批將領如今皆已回歸,除孤遠影帶走五萬人已赴驚虹西線外,其他人都在這。如今更要加上暴風軍團的一批戰將。

    “子歐,我記得你從軍之前,好像曾經有過在西風草原生活過一段時間的經歷?”淺水清飲了口淡茶問寞子歐。

    寞子歐苦笑道:“是啊,小時候有過一段顛沛流離的生活,也曾經跟隨父母在西風大草原上流浪過。在那的生活,我至今還記憶清晰,我的騎術,還有許多騎兵作戰的心得,也都是在那學得的。而也正是因為這個原因,很多人都認為我是西蚩人的細作,是內應,始終不肯重用我。後來還是蒙孤正帆賞識,給了我一些立功的機會,又把我從西線調到東線,和他一起駐守寒風關,這才平息了流言。”

    “這也正常,西蚩帝國圖謀大陸,已經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他們對我大陸用心之深,圖謀之遠,遠超任何一個國家,他們安排在各國內的細作,也的確要比其他國家的情報機構成功得多。最近一年來,僅是天風帝國抓獲的密諜就不下近百,這還只是冰山一角啊。”

    “所以淺帥才會如此謹慎,即使是進寒風關,也要避人耳目,偽裝前行。”

    “迫不得已而為之,哦,之所以問你這個問題,是因為我想知道以你對西蚩人的了解,對此次作戰有何看法?”

    寞子歐微微沉吟了一會,才緩聲道:“草原人的戰鬥力,我就不說了,大家都有了解。既然淺帥有問,我就說一些大家還不太清楚的情況吧。人人皆知,西風草原地廣人稀,論人數遠遠不及我大陸各國人數總和,但是如果因此就小看西蚩帝國的持續作戰能力,那其實是一種錯誤。西風草原地域廣闊,擁有多種地形,種族繁多,各有各的生活方式。說起來,西蚩族不過是其中最大的一個種族罷了,而整個西風草原上,其生存人數,其實絕不少於兩千萬人。西蚩國主赤帝的確是一個有能耐的人物,他的國相旺讚在治理內政上也確有一手,這兩個人再加上西蚩帝國大元帥格龍特,可以說形成了一個鋒利的鐵三角,打到哪都是所向無敵的結局。這其中赤帝本人統率全局,格龍特負責攻城掠地,旺讚負責治理內務。而旺讚所采用的政治手法,卻與以往的草原君主有很大差異,即:他是堅決的民族融合政策執行者。”

    “一直以來,草原人在民族問題上,都有種本族優越性的存在。這種本族優越心理,可以最大限度的得到本族戰士的支持,西蚩國主,同時也是西蚩族長,沒有本族軍民的支持,他這個國主跟本就做不下去。因此歷任國主,從來都是本族優先,欺壓外族,掠奪他國的政治政策,所謂的草原帝國,在起初其實只是西蚩族一國天下。然而自旺讚上台執政後,力改前朝弊治,大力推行民族融合政策,在對待草原其他民族問題上,盡量爭取與西蚩族同等待遇,如此一來,就大大降低了他族對西蚩族的仇恨情緒,使得各族向心力陡然增強,草原內耗降低,國力再增。從而再度催生了對外擴張的極大意願。”

    一旁聽著的沐血讚同的點頭:“就像是一個循環。內耗不復,外鬥必起。”

    “對。”寞子歐連聲道:“不過旺讚的政策,在很大程度上引起了西蚩大元帥格龍特的不滿。在他的眼,其他各族子民,根本不能算西蚩族人,只能算草原人。就好比西蚩人是他兄弟同胞,而其他各族只能算鄰居。對於旺讚民族融合政策,格龍特認為嚴重侵犯了西蚩人的利益。如果不是有赤帝居中調停,並一力支持旺讚,旺讚根本不可能堅持他的做法。但是可以看得出來,他的做法,固然是爭取到了廣大族外人的愛戴與欣賞,卻是他在本族中的地位岌岌可危。僅是他的血統問題,就不止一次有人上書彈劾,稱其是我前梁陰謀,旺讚不是天風,就是驚虹人派來的害國細作。”

    說到這,寞子歐笑了起來:“其實我早先也有懷疑過,這旺讚到底是不是我們自己人。如果不是淺帥證實了旺讚竟然是秦儀之子,而秦儀這老妖怪居然到現在還活著的消息,真正是死都沒法相信這樣的事實。”

    “更難令人想像的是,他竟然還是婆蘭教教宗,這婆蘭餘孽,聽說可個個都是悍不畏死的亡命凶徒。嚴相爺不就曾經捉拿住一個嗎?結果人還沒審問呢,直接就自殺了。邪教洗腦能力,當真是駭人聽聞。”方虎也感歎道。

    目前座下的這幾個人,可以說是淺水清最為信任的人,所以關於秦儀的事情也沒有瞞他們,只是嚴格叮囑他們,不許外泄。

    淺水清到是聽出了點味道:“這麼說來,格龍特和旺讚之間,有些不合了?”

    “只是政見不同,但要說不合嘛。。。至少到目前為止,這二人還沒有公開的矛盾,反到經常相互走動,共討國家大事。只是從來都是形勢比人強。如今西蚩帝國形勢一片大好,兩人自然還能走得近些,要是真出現了什麼問題,只怕就難說了。所以屬下對淺帥提出的,先挫其銳氣,然後憑堅固守,消磨其鋒芒,再圖未來的戰略考量極為佩服,這正是針對西蚩人目前狀態的最好打法。不過可惜的是……”

    “是什麼?”淺水清問。

    寞子歐想了想,終於道:“將軍所考慮的方方面面都很周全,但最大的問題是,缺乏可以一戰定乾坤的東西。”

    淺水清的眼睛眯了起來。

    沒錯,寞子歐的話說到了正點上。

    淺水清目前的兩大計劃,一是三路突擊,夾攻合擊,二是憑險固守,打長期消耗。但是前者只能挫其銳氣,卻不能決定戰局,後者更是在軟磨硬泡中占便宜,同樣缺少可以決定勝敗關鍵的因素。寞子歐此刻所指出的,正是淺水清計劃中最大的不足之處,而事實上為了解決這個問題,淺水清已經是殫精竭慮,卻始終拿不出一個讓自己滿意的戰術來。

    “你說得沒錯,那麼子歐,你可有什麼好辦法,確保戰勝我們的敵人?”

    寞子歐淡淡道:“要說方法,屬下也未必有。充其量就是領精兵一支,反殺入草原內部,在其後方絞他個翻天覆地。”

    “草原不比內陸,地域廣袤,人口稀少,草原子民人人擅騎,個個有馬。就算給你十萬鐵騎,你也未必能打出多大成績,一不留神,卻可能被敵人包圓反吞。”

    在文明世界,一支部隊突然殺進去,或許可以給對方的國家造成極大傷害,但是這樣的戰術用到草原帝國上,考慮到那實際的地理情況,所能起到效果就要小得多了。

    如果是大部隊過去,牧民打不過你還能跑。遷徙民族的主要財產是牛羊馬,房屋是氈帳,都屬於可移動資產,不怕離鄉背井。你若死追不放,時間一長,回過頭來草原人就能調集大軍圍剿你。

    如果是小部隊分批攻擊,采用圍追堵截戰術,那的牧民又個個凶悍異常,且人人帶刀,隊伍小了說不定反而被對方給殺得片甲不留。

    草原人的本質是逢強就跑,逢弱就打,不僅是戰士,平民也是如此,因此文明世界的一套遊戲規則,拿到草原上去,有很多並不適用。淺水清的敵後偷襲戰術,放在止水,驚虹,麥加,都能發揮大作用,惟獨用在草原上,注定成果有限。

    “那就只能用另一種最簡單也最直接的方法了。”寞子歐顯然也明白這個道理,所以立刻改口道。

    “什麼?”

    “刺殺旺讚。此人一死,西蚩大帝國民族融合政策必然瓦解,若再有精兵進入草原,以利益引誘聯合一些當地小族做背後一擊,則大勝可期。”

    “刺殺旺讚?”府中眾將同時驚呼出聲。拓拔開山沉聲道:“子歐,你確定殺掉這樣一個老頭就能讓他們窩反?”

    寞子歐自信滿滿道:“絕對有用。遊牧民族的特性就是掠奪。沒有掠奪,他們根本無法生存。千百年來,草原人就是在相互掠奪中成長壯大起來的,也是在這種相互掠奪的過程中消耗了自身的實力,從而才給了大陸文明世界發展的契機。旺讚以民族融合手法將草原各族捆綁在一起,說白了就是用一條繩子將一群野獸捆住。西蚩大帝國如果是這條繩的話,旺讚就是繩結。沒了繩結,繩索自然就會鬆開,所有的野獸自然會一哄而散。在一開始,西蚩大帝國或許還能憑借草原頭狼的凶勢穩住局面,令所有的野獸共同攻打文明世界。可如果我們守住了,堅持下來了,讓那些草原獸群發現,原來攻打文明世界所需要付出的代價,是他們所無法承受的,他們就會轉而進攻一些更加方便進攻的民族,部落。大的民族會攻打小的民族,大部落會吞並小部落,這是草原生存的常態,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旺讚憑借一己之力和皇帝的信任將他們捆綁在一起,他一死,則草原必散。”

    淺水清的眼睛眯了起來:“沒錯,草原人素來是有名的欺軟怕硬,只要讓他們發現,原來我大陸文明世界,並不是那麼容易被侵犯的,他們的爪子伸過來是要被剁掉的,那麼他們就一定會轉移目標,進攻那些更好對付的身邊小族。子歐的提議非常好,那麼現在唯一的問題就是……如何才能殺死旺讚?”

    寞子歐笑道:“此事可以從長謀算,總要先等過了眼前這一關再說。”

    淺水清卻陰測測道:“話是如此說,現在卻就要先做準備了。既然要讓他們窩反,看來咱們的作戰計劃也要稍微有些變動了……從現在起,咱們所有的進攻重心只有一個,就是只打西蚩族。”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一章 速攻


    自康洲郊外離開之後,世均洋自付山狗軍大敗,他無顏回朝再見國主,他本人又攻擊過赤風婉,就算有臉回去,也定不為主上所容,所以乾脆找了處地方隱居下來,從此過著深居簡出的生活。這種事就本質上而言,那叫逃將,要是被抓到,那是要砍頭的。因此世均洋也不敢居於鬧市中,只能找處偏僻地方住下。反正山狗軍大敗後,他世均洋是死是活也沒多少人知道,就讓大家以為他死在風陵渡口了吧。

    自那之後,他就開始過上了樵夫生涯,每過半個月出一次山,將自己砍的柴,打獵捕獲的一些野味拿到市集上去賣,再換些必需品回來。雖然日子過得清貧了些,卻也沒了以往的勾心鬥角和生死搏殺,他樂得逍遙自在。

    隱居山野的這段時間,他也聽說過多次淺水清大勝的事跡,後來又得知梁錦出賣國家,換來龍袍加身的消息,最終也只能是一聲歎息。他對梁家王室已經徹底失望,因此也沒了別的念頭。淺水清作戰時雖然凶狠歹毒,但是治國時卻頗為仁慈大方,凡治下子民,皆能過上好日子,因此他也沒什麼不滿的。

    如此過了幾年,隱隱聽到大陸混戰的格局爆發,心中也不免有些擔憂。只是此時此刻,隱居了這些年後,心境已如止水的他,竟終究是按捺住了重新出山的心思,徑自在這小山窩過起了清心寡欲的生活。

    然而他做夢也沒想到,當初那個改變了他的一生的小子,在這刻,又會重新出現在他的面前。

    詭八尺與世均洋四目相對的那一刻,世均洋甚至能看到詭八尺臉上露出的狂喜之色,只是下一刻,詭八尺卻突然將一根手指豎在了嘴邊,做了個禁聲的手勢。

    世均洋“八尺”兩個字剛到嘴邊,又硬生生咽了回去,只見詭八尺已經低下頭來,低眉順眼道:“這位先生,請問能給口水喝嗎?”

    世均洋心中一顫,為什麼詭八尺要突然假裝不認識自己?就在這時,詭八尺身後已經出現一位仙風道骨般模樣的老人,兩縷銀眉,面貌清臒,仿佛神仙中人。世均洋正發呆之際,只聽詭八尺繼續道:“先生,我和家師路經此地,沿途無水,只好進來叨擾一番,還請見諒。”

    家師?

    這臭小子的師傅不是淺水清嗎?

    到底是經歷過戰事無數的沙場大將,只是那間,世均洋已經意識到,這臭小子八成又是被人給俘虜了。

    只不過俘虜他的這個人到底是什麼人?怎麼還逼著要收臭小子做徒弟不成?

    這臭小子的師傅可不好做啊,天底下除了淺水清,恐怕沒一個治得了他的。做他的師傅。。。嘿嘿,真正是老壽星吃砒霜,嫌命長了。

    收起對那神秘老人的同情心,世均洋輕咳了幾聲,嘶啞著嗓子道:“不要喊什麼先生,在下只是山野粗人一個,當不起如此稱呼。我叫石容,小哥願意的話,就稱呼我一聲石大哥吧。兩位既然遠道而來,那便是客人了,進屋坐吧,我去給你們燒些水來。”

    秦儀把手一抬,止道:“不必客氣,山泉亦可,餐風飲露本是我輩修道中人常事。”

    要說老妖變臉的能力著實非同一般,眨眼之間,就成了“我輩修道中人”了。他自創的五經道,其實就是婆蘭教的明幌,秦儀以此教派招收弟子,暗中則吸納婆蘭信徒,凡出門在外,他皆以五經道中人自居。如果不是有詭八尺暗打顏色,只怕世均洋也非得上當。

    但是那一刻,世均洋卻清清楚楚地從詭八尺的口形中讀出幾個大字“老怪功力超絕,你不是對手,千萬小心,勿露馬腳。”

    看到這話,世均洋心中頓驚。詭八尺的脾氣他是相當了解的,小家夥從來都是膽大包天,在他的眼,天底下除了淺水清,沒有一個讓他服氣過的。自己的功夫在驚虹也算數一數二,當初追殺赤風婉時詭八尺更是親眼所見。可是此刻以這小東西的性情和對自己的了解,竟然會說出自己不是對手的話,這老頭到底什麼來頭?真有如此厲害?他實在是震驚莫名。不過他心中雖驚,面上掩飾得卻極好,只裝一無所知的樣子。

    秦儀站在詭八尺的身後,怎麼也沒想到詭八尺會通過這種方式傳達信息,在暗示過世均洋之後,詭八尺低著頭道:“師傅,我還有些餓了。”

    秦儀皺著眉頭道:“餓了就吃乾糧吧。”

    “從都市聯盟一路走到這,乾糧早吃膩了,就不能吃些好的嗎?”詭八尺哭喪著臉道:“咱們一路向西,還要走好遠的路呢。”

    “閉嘴,不要太過打擾人家了。”

    都市聯盟?一路向西?難道。。。。。。

    世均洋心中微顫,他對西蚩大帝國那可說是深惡痛絕之至,這刻一聽此話,立刻笑道:“沒關係沒關係,哎呀我這山村荒野的,十多天都難得見個人影,好不容易能見個人過來,正好還能有人陪我說說話。你們要是不嫌棄我這粗茶淡飯,就盡管在這吃一頓再上路。不過我看天色也不早了,不如乾脆在我這休息一晚,明早用過早膳後再走也不遲。”

    “這樣不太好吧?”秦儀有些猶豫。

    世均洋大笑道:“有什麼不好的。出門在外都不容易,總需有人幫襯一下才是。你們要是覺得過意不去,就把你們在路上的見聞說給我聽聽,也好給我這鄉下漢子長點見識,我就當聽說書了,也不用給你們錢,如何?”

    詭八尺大叫起來:“好啊,好啊,就這麼說定了。我最會講故事了,世大哥你要是喜歡聽故事,我來講給你聽,我們一路上碰到的好玩事可多了。”

    他一時快嘴,直接喊出世大哥來,好在世與石同音不同調,老妖到也沒在意,只當他說話走音了,到是詭八尺自己嚇了一跳。

    秦儀見詭八尺如此興奮,看看天色也確實不早了,只能點頭道:“既然如此,叨擾小哥了。”

    “不必客氣,正好前天打了只野山雞,還沒下鍋呢。今日有貴客到,我給你們殺了去。別看咱窮山僻壤的,別處地方,可還吃不到如此野味呢。”

    “我來幫忙!”詭八尺大叫著要跟世均洋過去。

    秦儀一把抓住詭八尺:“你不許去。”

    世均洋看這老頭無論如何不讓詭八尺跟自己在一起,心中自然有數,只是笑道:“小哥不用客氣,等我把飯菜做好後,還要聽你跟我講故事呢。”

    一聽這講故事三個字,詭八尺立刻明白,背著秦儀,向世均洋送來一個明白的眨眼。

    .....................................................

    來自西蚩軍神格龍特的戰略安排,簡單而凶狠毒辣。

    當斯波卡約被迫領兵挺進血浴高原的同時,以隆雷托那為首的帝國八駿中的四名優秀戰將,領著三十萬大軍,已經穿過白沙城,對著聖威爾邊境重鎮發起了進攻。

    此番進攻突如其來,聖威爾人怎麼也沒有想到,就在他們的神聖戰錘領兵出征的數天之後,來自西風草原的騎兵已經氣勢洶洶地殺了過來。

    第一個遭殃的,就是冷泉關。

    當第一批騎兵出現在地平線上時,守衛冷泉關的官兵還在張望,試圖確認對方到底是什麼人。

    當其後一批又一批騎兵漫山遍野地出現在那大片的荒地後,招展的旗幟才終於出現,碩大的狼頭舞動草原騎兵奔放豪邁的氣勢,也令所有聖威爾軍人為之膽寒。

    首發衝鋒的騎兵衝過荒蕪圈時,敵襲警報剛剛發出;

    當騎兵們殺死警戒士兵,躍過警戒線時,城頭的戰備警報尚在響個不停;

    當騎兵們衝到城牆下時,大批的守城士兵甚至還沒來得及衝上城頭。

    最先到達的草原騎兵並不急於攻城,而是順著城牆向兩側飛奔,同時對準城頭射出飛箭。他們的箭術精湛,騎藝高超,從不使用覆蓋式射擊,而是直接瞄準射擊,這使得箭支的利用度大大增加,傷害力也明顯加強。一名又一名戰士哀號著倒下城頭,草原騎兵就像摟草打兔子一般,將一場血腥的戰場演變成一場華麗的狩獵。

    其後尾隨而來的騎兵則放出火箭,一支接一支落向城中,將城中各處引燃,一些火箭落在士兵的身上,引起熊熊火焰,慘呼的士兵哭叫著拍打身上的火焰。

    第三撥騎兵則放出毒煙箭,將大量的煙霧送上城頭,彌漫他們的視野,模糊他們的視線,為後續攻擊做好準備。

    三波騎兵之後,一批擅長攀登的戰士迅速來到城門下。他們將手中的鉤索拋向城頭,然後直接從馬上躍起,徒手抓住勾索攀登城牆。兩側則是無數戰友為他們拚命向上方急射,保證他們攀登時的安全。

    當一部分凶狠的草原戰士攀上城頭後,他們一面與敵城頭守軍血戰,同時將身上攜帶的軟梯放下,使得後續部隊可以源源不斷地跟上。

    第五波騎兵則開始利用馬上攻城術技巧,以四馬為一組,鉤拉巨木,對城門進行輪番衝擊。這種攻城術當初淺水清在攻擊申楚才府第時也曾使用過,對騎術要求極高,只有少數精銳騎兵才能使用,但對草原人來說,這幾乎是他們人人都必須會的必修課程。

    每一撥騎兵,都有他們特殊的作用,這正是草原騎兵賴以生存的攻城技巧,在後世被稱之為--最簡單,最野蠻,也最使用的騎兵速攻下城法。

    這種下城法的要旨就在於出奇不意,趁敵人還沒有來得及建立防禦體係的時候,利用騎兵高速衝擊的特點,快速來到敵城牆下,然後以人海優勢進行蟻附攀登,舍棄大寬梯,投石機,攻城塔等一切效果顯著但移動速度緩慢的攻城器械,僅以軟梯,勾索和少量可攜式雲梯為基本攀附工具,憑借人力而非物力一戰下城。

    這種下城法的最大好處就在於,它可以將攻城的時間一下子凝縮到最短時間內,遭遇此類攻城術的城市,往往是一觸既潰,一場攻城戰可能打不到兩個時辰就會全面告終。但不利因素就在於,一旦被敵人頂住這突如其來的攻擊,其後的攻城戰就會變得極為難打。

    因此草原人攻打城市,經常是一口氣連下十多個大城,然後在某個環節上一次未成,便被死死卡住,一卡甚至數年的情況也屢有發生。

    格龍特很明白己方戰士的利弊,因此他才會想盡辦法調動斯波卡約的兵力,然後爭取快速拿下聖威爾。

    冷泉關的戰事,始於突然,終於必然,僅是第四波騎兵,就有不少於兩千人登上城頭,與冷泉關守軍展開血戰。整個城市的上空,由原本的靜默無聲一下子變成喊殺衝天,到處都充滿了煙霧,火燒,和強弩箭雨。聖威爾守軍乍遇強攻,無論心理上還是準備上,都沒有適應過來。在這種情況下與凶悍的敵騎士兵作戰,不啻於送死。

    精擅馬上攻城作戰的騎兵們用巨木在城門上撞出咚咚的連響,仿佛死神的催命符顫動著每一名聖威爾人的心神。

    久未逢戰事的冷泉關城門,就像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哪經得起這份蹂躪,大門發出不堪負荷的咿呀聲,在狂風暴雨般的轟擊中遙遙欲墜。

    終於,已不知道是第幾十或者上百波次的衝擊,鐵製的大門發出了最後的呻吟,在草原騎兵發出的巨大歡呼聲中,轟然倒塌。

    還在城頭上浴血奮戰的冷泉關守軍,頃刻間變的面如土色。

    大門已倒,成千上萬的草原騎兵呼嘯著衝進城中。

    攻城時是付出生命,攻下城,便是收割生命。

    只以少量傷亡為代價便輕易打開冷泉關城門的草原騎兵,下一刻,開始大開殺戒。

    輕輕放下千里眼,遠處督戰的屠夫隆低聲輕喃道:“一個美好的開端。”

    “但只是一個開端。”毒蛇布爾干冷冷接口。

    隆咧開大嘴笑了:“布爾干,你沒信心我們可以一直這樣打下去?”

    “或許,我們該問問雷拖那吧?”布爾干別有深意地看了一身旁的同為帝國八駿之一的雷托那。

    素來以擅長隱秘行軍,奇兵突出,最拿手好戲就是於人無備中突然發起攻擊的雷托那,被稱為影將,意指他可以像影子一樣做到帶領大部隊行動卻無聲無息。這刻聽到布爾干的話,臉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我保證,在我們打到下一個城市之前,聖威爾人絕不會發現我們的存在。但前提是。。。我們不能在冷泉關逗留太久。”

    隆知道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輕哼道:“給兒郎們半個時辰的時間,該殺的殺,該搶的搶,半個時辰後,全軍集合,準備進攻下個城市。有逾時不到者,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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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二章 惡鬥


    “不知道長從何處而來,仙歸何處?”吃晚飯的時候,世均洋很恭敬地問秦儀。

    秦儀拂塵一掃,微笑道:“出家之人,雲遊四海,居無定所。”

    詭八尺用撇嘴這個動作明白無誤地表示出“他在放屁”這個含義。

    世均洋立刻笑道:“現在外面鬧得厲害,道長一路西行,可要小心了。聽說西蚩人已經打下了楓國,正在朝著驚虹這邊來呢。”

    詭八尺立刻插嘴:“放心吧,西蚩人絕不會打我們的,看見我們客氣還來不及呢。”

    秦儀狠狠瞪了詭八尺一眼,這才笑道:“小家夥就是喜歡胡說八道,只不過老夫出家之人,和那些軍兵也沒什麼干係,應當不會有礙而已。”

    世均洋心中冷笑,很顯然,詭八尺在告訴自己,這個老東西在西蚩帝國的地位不小。

    這刻他便笑道:“道長要不要來點酒?我上次去集市用兩只打到的野山雞換來一壇酒,如今尚未啟封。今天既然有客到,少不得也要拿出來獻獻醜了。”

    秦儀立刻問:“是什麼酒?”

    “米酒。”

    詭八尺連忙道:“米酒不行,我教規矩,只能喝果酒,不可喝米酒。以米釀酒,乃是浪費糧食之行,不可提倡。”

    秦儀臉色一變:“閉嘴。”

    世均洋心中卻是一驚,他不動聲色笑道:“原來如此,那真是可惜了。不過沒關係,既然兩位不喝酒,那就算了。我這還有些肉,不知道道長是哪門哪派,可戒葷腥?”

    “這個。。。。。。”秦儀一時間有些猶豫,詭八尺卻已經掰著手指頭道:“只要不是狗,貓,獅子,老虎和狼肉,我們都能吃。另外,肉不能吃剛出生的牲仔,果實不能吃沒成熟的果子,不能吃乳,鞭等汙穢部分,其他的都沒問題。”

    詭八尺此刻所說的,都是婆蘭教中的清規戒律,婆蘭教以聖教自居,凡有玷汙聖行的行為不可做,如賭博,賣淫等行為堅決製止,一些特殊器官嚴禁食用,與婆蘭大神有抵觸的傳說類物品不許觸摸和食用等等。

    這些戒律相當繁瑣,複雜,且很多東西的戒律相當嚴格。因此這刻世均洋問他什麼能吃什麼不能吃時,他也不能不回答,以防萬一面真摻了什麼禁食物品,他身為教宗,就犯了戒律了。

    但是隨著詭八尺這番說道,世均洋心中的駭異卻已越升越高。他雖然對婆蘭教所知不多,但是也很清楚,凡是教派,必定戒律重重,但是戒律詳盡到食物的具體部分哪些能吃,哪些不能吃,就不是一般的教派所能比擬的。這說明對方的教派有著一套完整而詳細的教規,但是自己想來想去,竟想不出觀瀾大陸上有哪個宗教有如此稀奇古怪的規矩。

    他心中疑惑大增,嘴亦不含糊,不停地和二人說話,打聽些世俗中事,堂堂大將軍偶爾客串戲子,竟也演得有模有樣。只是隨著三人談話漸深,世均洋也越發地察覺到這老人的不簡單,只看他言談舉止,顯然就不是普通人物。

    眼看著日薄西山,世均洋端起一碗茶對秦儀道:“老人家遠來是客,又是得道高人。石容有緣得見仙顏,卻無好酒待客,道長若不嫌我這粗寒鄙陋,就容我以茶代酒,敬道長一碗。”

    “多謝了。”秦儀也不客氣,將眼前的那碗茶一飲而盡。

    他帶著詭八尺一路奔波,為防這小子再度搞鬼,一路也算提防謹慎。只是他一路行來,時刻提防,又要教導這小子習武練功,精力也實在消耗太大。今天好不容易碰上個豪爽人家,盛情招待,他到也沒多想什麼。他到是知道詭八尺一直都想借機會透露信息給對方,但是有自己看著,詭八尺也無計可施。以對方一個山野村夫的身份,自然不可能了解由幾句話就察覺他的身份來歷。再者他藝高人膽大,就算被察覺又如何?難道以自己的能力還對付不了一個莽漢嗎?因此也沒太在意,更沒看到詭八尺和世均洋在他喝水的那一刻互打顏色。

    他先前吃菜時,還多少有些小心謹慎,提防對方下藥,每一筷都必定要等對方動過之後才肯下筷,這刻吃得差不多了,也就自然有所忽略。

    待到茶水下肚不多時,突然覺得肚子咕咕一陣亂響,立刻察覺不對--那茶水有問題。

    秦儀立知不妙,大吼道:“你敢害我?”

    只聽詭八尺哈哈大笑著跳起來,指著秦儀大叫:“倒也,倒也。”

    沒想到秦儀卻冷哼道:“就憑這也想讓老夫倒下,也太小看老夫了!”

    半空中一道淒厲刀光已經向著自己的頭頂劈了下來,正是世均洋用自己的砍柴刀劈出的威猛一擊,雖是柴刀,這一刀若砍中了,也能把他腦袋敲個粉碎。

    秦儀悶哼一聲,他坐在凳子上不動,長袖揮舞,竟迎著那一團刀光逆衝而上。右手手指連擊數下,竟正好都擊中在那柴刀背面。世均洋只覺得刀上一股大力傳來,順著刀脊直向他手腕處撞去,然後再一路狂衝,直入胸腹。

    世均洋大叫一聲,“哇”地吐出一大口鮮血,倒退著飛跌出去。

    秦儀卻依舊大馬金刀地坐在那一動不動,不過眼神中已經噴吐出憤怒火花:“鼠輩找死!”

    說著,他站了起來,右手金光一閃,那把可切金斷玉的金刀已經再次出現在手上。他左手猛力一拍桌子,將那木桌擊成漫天碎粉,右手金光連閃,於木屑飛揚中向著世均洋狠命刺去。

    這一刺又狠又準,世均洋眼看躲閃不及,只能匆忙用手中的柴刀格擋,同時身體急速後退。鏗鏘一聲脆響,那柴刀已經被劈成兩斷,金色光芒劃過世均洋的右臂,一道翻卷著皮肉的傷口立時獰現。

    他喝了世均洋給下過藥的茶,卻仿佛一點事都沒有,出手凶狠毒辣,仿佛全盛時期。世均洋也算是驚虹數一數二的高手,遠非一般士兵能比,但他出手兩次,就已打傷世均洋,接下來的招數更是如長江大河般連綿不絕,向著世均洋狂攻不已。

    世均洋也算是一員狠將,素來敵人再強也要和對手死拚到底的性格,就算打不過人,氣勢上也從不輸人,有生以來第一次先下藥後下手,已經認為自己給了詭八尺天大的面子,不然以他的性子,早就直接開殺,哪會用下藥這種手段。沒想到秦儀上來就將他的氣勢死死壓住,一把金刀如犀利光虹,所到之處,竟無任何一物能阻擋。世均洋被迫連連後退,退到牆角退無可退時,乾脆一挺身撞破木板臂,飛身來到院中。

    秦儀則金刀連揮,直接將那木屋劈爛,然後才大踏步走了出來,看上去哪有一點中毒的樣子。

    世均洋一把將旁邊的一扇小木門踢開,衝進去,再出來時,手已經是那把陪伴自己多年的精鋼戰刀了。

    秦儀手中金刀連晃,口中發出低低的喝問:“你到底是什麼人?為何要助這臭小子?”

    世均洋獰笑回答:“老子是什麼人要你來管?你明明是梁人,卻做西蚩走狗,詭八尺是什麼身份?他是淺水清的徒弟!天下誰人不知?你既敢強擄為徒,自然應當做好被天下追殺的準備。”

    之前詭八尺初見他時就告訴他老妖武功奇高,他心中雖驚,卻有些不大服氣。這刻先是下藥,然後再趁對方不備發起突襲,沒想到竟還被對方只用幾招就打得連連敗退,連帶著整間屋子都被他拆了。這木屋是他自己一手一腳搭建而成,頗費了不少心血。這刻心血全毀,火氣大升。他本就是那種沙場悍將,對敵歷來是血拚到底,這刻發起狠來,竟是不顧性命和對手死磕。兩個人打得刀氣縱橫,誰都不退讓一步。

    詭八尺眼見著對方明明喝了有問題的茶水,卻反而越打越凶,終於忍不住對著世均洋大叫起來:“你不是給他下了藥嗎?他怎麼還能動手?”

    世均洋一抹嘴上鮮血苦笑道:“我的大少爺,你也不想想我是隱居山林,又不是開黑店,哪來的麻藥對付他?”

    “那你給他喝的什麼茶?”詭八尺呆呆問。

    世均洋無奈道:“還能是什麼?瀉藥啊,這是我當時唯一能找到的藥了,用來給牲口吃的,現在全用他身上了。要不然我何必等到現在?瀉藥味苦,只有放茶水他才不會察覺。”

    “原來你們認識!”秦儀大吼,他現在腹痛如絞,全仗一口真氣頂著,本想仗深厚內力將之驅逐,卻驚訝怎麼也驅逐不去。這刻一聽他們對話,才知道自己竟是被下得瀉藥,卻是無法驅除的,可把秦儀氣得不輕。他一生縱橫天下,身份高貴,走到哪不是被上賓對待?就連天風四世皇帝要殺他,用得也是大內秘藏,要一兩金子才能換來的秘製毒藥。這兩個混蛋竟然拿瀉藥來對付自己,真正是可惡之極,最可惡的是偏偏還頗有效果。

    “在你之前就認識了,納命來吧!”世均洋用一道霹靂雷電般的劈砍回答了秦儀的質問。

    知道自己上了詭八尺的當,秦儀憤怒的大吼起來,晴天霹靂般的雷吼響痛了時空的謐境,幾十團炙目焰柱立刻暴閃出比太陽更灼烈的光芒,在一輪怒揚的光的暴潮中,以瘋狂激躍的跳動舞姿撲向世均洋。

    這一招如雷霆烈焰,向著世均洋狂撲而至,正是秦儀生平最得意的絕學:雷霆烈焰斬。

    這雷霆烈焰斬他本是想劈向詭八尺的,畢竟他對這個徒弟,也算是傾盡心血,可沒想到詭八尺卻一而再,再而三地試圖害他。只是劈出之前,又忍不住想到詭八尺的資質,是目前自己唯一能找到並通過聖子五刑之苦的人選,心中又有不舍,只能再轉向攻擊世均洋。

    對於詭八尺陷害,他只能暗歎:就把這看成是大神對自己的磨礪吧。欲得天縱聖子,總需要經些苦難方可。

    只是這樣他將自己的憤怒一擊臨時轉向,威力多少就有了些折扣。

    與此同時,望著這仿佛天上日月光輝同閃的一刀,世均洋也知道情勢不妙。只是他生性倔傲,竟乾脆不躲,在巨大危機來臨的一刻,他碩壯威猛的身體開始奔湧出一輪輪飆揚的怒力,將身上的布衣撐出道道裂紋,怒怵赤烈的肌血誇張地凝脹成團團硬肉,那飆碩的巨體仿佛一個隨時爆炸的火藥筒,時時刻刻都能讓人們從夜的噩夢中驚醒。

    精鋼戰刀在長空中揮舞出熾烈的光芒,竟迎著那金光劈去,兩刀相交,迸發出刺眼的火花,發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冷音。

    那把精鋼戰刀在與金刀對峙片刻後,終於承受不住兩人大力的對拚,一道道裂紋在刀身上顯現,直到最後砰的一聲,迸裂出千百塊小碎片,向著四周射去。

    “閃開!”世均洋大吼一聲,飛身而出,抱住詭八尺趴在地上,數十片碎片嵌在他的後背上,將世均洋刺成了一個大刺蝟。世均洋再承受不住這巨大打擊,再次吐出一大口鮮血,噴得詭八尺滿頭滿臉。

    反到是秦儀,長袖連揮,那飛裂的碎片竟沒一片能威脅到它,還襯得他身姿飄飄,仿佛仙人,只是不為人見的,他的臉上黑氣一閃而過。

    “世大哥,世大哥你怎麼樣了?”詭八尺慌張大叫。

    “我。。。我沒事。”世均洋搖頭苦笑:“都是些皮外傷,不過這老妖怪怎麼這麼厲害?”

    詭八尺苦笑道:“他這還不算厲害了,要知道嚴相爺和申公子可是曾經調集了八百精英圍他,都被他跑出來了。他現在傷勢未復,其實只有一半功力在身,不然就憑剛才那一下,你就已經死定了。雷霆烈焰斬可不是那麼好對付的。”

    只有一半功力就能把自己一招打成重傷,而且將自己的百煉戰刀擊成碎粉?還從八百衛隊的包圍中逃逸?這他媽是什麼人什麼功夫?世均洋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

    “我的天啊,詭八尺,你到底惹上了什麼人?”

    詭八尺無奈道:“說來話長,先能逃出去再說吧。”

    秦儀冷哼道:“逃得掉嗎?”

    說著,隨手又是一刀向世均洋劈至。

    世均洋抱著詭八尺就躲,只見刀氣縱橫,竟已在世均洋的胸脯上撕裂出一道大口子。世均洋只覺傷口及至整個胸口仿佛要被撕裂爆炸,刺骨的疼痛讓他痛得終於忍不住大叫出聲。

    他將詭八尺向旁邊一拋,竟不管不顧地揮拳衝向秦儀。

    就算是被你一刀砍殺,也要用這一拳在你身上留下一個永的紀念。

    他這一手同歸於盡的打法果然讓秦儀不得不退縮閃避,沒想到世均洋越發凶狠囂張起來。他前面被秦儀壓著打,這刻好不容易得了機會,拳勢如雨,狂風暴雨般砸向對手。

    只是秦儀若有如此好對付,也就不是秦儀了。眼見著世均洋欺身近至,他竟然突然低嘯一聲,若悶雷乍現,左拳突出,只聽轟的一聲巨響,世均洋斜飛的身子在狂烈的暴風之中跌退,於半空中散落一蓬血雨,一只血肉模糊的右掌,自指關節以下,均是皮開肉綻,甚至可以見到那森森白骨。

    秦儀接了這一拳自己也不好受,一只左手暫時算麻痹住了。

    但他還是得意地冷笑道:“好小子,能接住我的雷霆烈焰斬,還能和老夫對拚如此之久,看來也不是普通人了。那小子叫你世大哥。。。你不會就是山狗軍的世均洋吧?”

    世均洋仰天大笑:“老子就是世均洋,你能老子怎麼樣?”

    他這刻一只右手被廢,身前身後均受重創,插了數十片刀片在身體,換了普通人早痛死過去,可他偏偏性情堅韌無比,硬是不肯低頭。當初詭八尺害他不淺,他卻偏偏就喜歡上了這機靈伶俐的小子,如今為了保護這小子,更是連性命都豁出去了。

    難得的是,這兩個人和詭八尺曾經的關係都是那種劫持與被劫持的效應,斯德哥爾摩效應在詭八尺身上體現的那叫一個淋漓盡致,只怕夠後人大書特書一番。別人或許不理解世均洋為什麼這樣拚死守護這小家夥,秦儀卻真正是理解的。兩個人這刻到有種惺惺相惜之感。

    只是秦儀再如何,還是不能放詭八尺歸去,這刻也只能歎息著揚刀:“既然這樣,我就送你上路吧。至於小子你,回頭我再收拾你。”

    沒想到世均洋哈哈一笑,叫道:“打是打不過你,跑老子還跑不掉嗎?”

    他突然抱起詭八尺,就向山上叢林跑去。

    秦儀大怒,發腳便追。

    只是他剛一起步,只覺得小腹中就是一陣疼痛難忍。這瀉藥本來是世均洋準備用在牲口身上的,為了對付他,一次全拿了出來,連一般牛馬都抵不住,別說他一個大活人了。他和世均洋廝殺了半天,損耗真氣過劇,這刻腹中的疼痛便在壓製不住。

    他到是有把握自己能夠趕上去,第一時間抓住世均洋殺死對方,可萬一到那時忍受不住拉了出來。。。。以自己堂堂西蚩大國師,婆蘭教教宗的身份,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

    一想到這,他就有些猶豫起來,思前想後,一時沒能拿定主意,世均洋和詭八尺卻已經鑽進叢林不見了。這兩個人都是山地出身,對這種鑽山林的把戲那是再擅長不過,秦儀這一猶豫,錯過了最佳時機,想想只能先放棄,待解決了腹中危機後再做打算。

    隨著咕都咕都的聲音傳來,一陣撲鼻惡臭傳來,秦儀這才鬆了口氣。

    一想到自己竟被人用瀉藥陷害,秦儀的火就不打一處來,整張臉都漲成了一片紫紅色。

    “臭小子,老夫定會抓住你,將你好好拷打一頓!”

    這般低喃過後,秦儀突然想起一件要緊事--自己身上竟然無紙!

    他整個人都呆住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三章 陷阱


    秦儀當真是又氣又恨,做夢也沒想到這兩個家夥如此狡猾。

    本以為世均洋身受重傷,必定逃不了多遠,他只需一路順著血跡追隨,以自己的輕功很輕易就能追到他們。

    可惜他畢竟不是叢林追蹤的行家,一路沿著血跡追蹤,末了才發現竟是只被捅了一刀的野山羊在前面狂奔,尾巴上還拴著一把小刀,一跑起來就會不停刺擊臀部,使它無法停歇,結果將秦儀越引越遠。

    他被迫無奈,只能再返回出發點,重新尋找痕跡,到也被他發現了一些,卻是指向一條河流。兩個人的蹤跡在此消失,害得他再想尋找卻也困難。

    只是秦儀雖然不擅追蹤又兼已經被甩掉,卻還是有自己的辦法去找到對方。。。。。。

    “我說八尺,你那個感覺到底對不對啊?沒道理老東西追了這麼久還能跟上我們的啊?”世均洋憤怒道。

    他這刻已經知道了秦儀的來龍去脈,對秦儀這個人的存在也趕到詫異不已,想不通造物弄人,怎麼製造出這麼一個老妖出來。他這段時間被秦儀追得那叫一個淒慘,可以說這輩子做人都從未有過。自己身上本就已經重傷,結果被他追得卻連治都沒機會治,如今耽誤多日,好些地方傷口已經化膿,再不及時治理,不用老妖出手,他就自己累死了。只是他也是個狠角色,如此情況下,他竟依然能咬著牙硬挺不倒,但是今天還是忍不住大罵起來。

    詭八尺有氣無力道:“不會錯的,老家夥一接近我到一定程度,我就能感覺到。可能是我練了他們那個教的狗屁神功的緣故吧。所以他能感覺到我,我也能感覺到他。我不明白的是,為什麼我們每次都把他引到了錯誤的方向,他又總是能回到正確方向呢?”

    他的確想不明白,為什麼幾次都已經擺脫了秦儀,剛想找個地方好好休息一會,治理傷勢,秦儀又會再度追上來。

    其實原因很簡單,就是盡管他們一再將秦儀引向錯誤的方向,但是秦儀卻是依仗自己的絕世功力硬生生地在短時間內強提速度。他一旦趕了一段路還沒發現詭八尺等人,立刻就明白被引去了別處,直接返回走另一條路。換了是別人碰上這種情況,早就被甩掉無數回了,可秦儀畢竟不是一般人,內力深厚,氣息悠長,硬是以比對方多跑數倍路為代價,死死地追著二人不放。而且隨著時間流逝,秦儀對這套叢林追蹤的伎倆越來越熟悉,想騙過他也是越來越難了。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我看我們得趕快找處城市,到了那尋求當地官府的幫忙。”詭八尺道。

    “不行。”世均洋立刻搖頭:“這老妖太厲害了,離開了叢林荒野,咱們就更沒辦法把他引到別處去了。一旦走上大道,除非咱們好命碰上軍隊,否則到城市之前,肯定會被這老妖怪追上,一刀一個要了咱們的命。就算讓咱們好命及時跑進城,一來官府未必相信咱們的身份,你我身上沒有可以證明身份之信物。二來。。。沒有正規軍,就憑那般捕快衙役就想對付秦儀這種人?媽的,別說是他了,就老子現在這種狀況,都能殺他個七進七出!”

    “那怎麼辦?老實說,跑了好幾天,我真得跑不動了。”詭八尺一屁股坐在地上,大口地喘著粗氣。

    世均洋看看自己血肉模糊的那只右手,如今正被一圈圈的粗布纏著,上面還透出殷殷血漬,苦笑道:“你這山長大的野猴子都跑不動了,我就更別說了。”

    詭八尺看看世均洋一身鮮血的慘樣,愧疚道:“世大哥,多謝你了。我當初騙得你那麼慘,沒想到你還拚死救我。”

    世均洋一揮手道:“你小子少他媽給老子屁話多多。過去的事都過去了,說起來能將老子騙慘的也不多,你是頭一個。咱倆算有緣吧,不打不相識嘛。”

    詭八尺嘿嘿笑道:“也是,過會老妖追上來,他可能恨我入骨殺了我也說不定,就算是幫你報了仇吧。”

    “嘿嘿。”世均洋也咧嘴笑了起來:“其實你這小子古靈精怪的,人挺聰明。我看那秦儀未必舍得殺你。他那個聖子不是得來不易嗎?你擺了他一道,沒準抓到你也就是打你一頓,你死不了。”

    詭八尺想想也對,點頭道:“要不,你自己先走,我在這擋老妖一會?”

    “去你媽的!”世均洋大怒:“你當老子什麼人啊?生死關頭丟下你不管?”

    “可是你自己說的我未必會死啊。有我在,他就總能追上我們。既然如此,還不如乾脆咱們分開。世大哥你先脫身,我要是運氣好,以後自然會來找你。要是運氣不好,你就把情況跟我師傅說一聲。”

    “想都別想!”世均洋叫道:“老子縱橫沙場這麼些年,那比自己強的對手碰到的還少了嗎?沒錯,我山狗軍是在鐵血鎮下敗了一場,可那不能因此就抹殺我驚虹軍人的氣節!我身為山狗軍統兵大將,碰到硬茬子就跑,那還算什麼英雄?豈不成了專挑軟果子吃的窩囊廢了?就算打不過那老小子,老子至少有本事拖他一起去死!”

    說著,他站了起來。

    詭八尺大叫道:“你幹什麼?”

    世均洋眼中放出狠厲之色:“就讓你真正見識一下我山軍叢林作戰的能力,小子,好好學吧,今天老子就教你一套單兵作戰的技巧。在這山地之中,老子才是王!”

    ……

    山下叢林,一襲黑袍的秦儀提著金刀緩緩走來。

    站定在一塊大石旁,他揚聲道:“出來吧,都別躲著了。”

    詭八尺的腦袋在樹上亮了一下,嘿嘿笑道:“師傅,您真厲害,徒兒我這麼躲,都躲不過你。”

    “既修我教神功,彼此之間就必有感應。你就是跑到天涯海角,我也總能找到你。”

    世均洋的怪笑響起:“這法子用到軍中到是不錯。正適合用來通傳訊息,要是能教給前方斥候,那麼從此以後任何軍隊都不用擔心被偷襲了。”

    秦儀臉上黑氣一閃而過:“我派神功,豈能如此大才小用。你既已知我派底細,當饒你不得。”

    他也不多廢話,手中金刀再閃,向著不遠處的一棵大樹劈去。世均洋的聲音來自樹後,他這一刀下去,那是要連刀帶人劈成兩半。

    沒想到大樹嘩啦倒下,樹後竟無一人。秦儀正詫異中,只見空中飛來一根巨木,急撞秦儀。饒是他功力絕倫,被這巨木一撞,也得受傷不輕,無奈之下只能長袍輕展,躲避來木。

    他這一飛身而起,只聽詭八尺輕咦一聲:“咦?怎麼裡面的衣服沒了?”

    秦儀被他這句話一出口,激得一口真氣差點逆衝己身。他被這兩個混蛋下了瀉藥,又苦於手頭無紙,只能用撕衣解手。他本人極好清潔,又要面子,所以外面的那件黑袍不扯,就扯裡面的衣服,結果這一飛身,硬是被詭八尺給發現機密。

    他修煉的功夫本講究圓轉流暢,這刻真氣一岔,剛剛騰起的身體又落了回去,只覺腳下一緊,竟已被一條繩子纏住。

    這機關做得極巧妙,就在滿地落葉中,踩上才發覺,卻已經晚了。腳下一股大力傳來,竟直接將秦儀吊向半空,於此同時,一排尖木呼嘯著從半空中衝向秦儀。這一下要是撞中,能把他紮成一個大篩子。

    好一個秦儀,人在半空,金刀卻已經再度放出光芒,身體做了一個奇異的扭轉動作,仿佛軟骨人一般,整個人都折疊起來。他一刀砍斷那縛腳的繩索,將自己身體蜷縮成皮球般,與那衝來的尖木擦身而過,同時舒展身體,再一刀,將那尖木排砍得粉碎。

    “小子,看清楚了,這就是我派神功之奧妙。若能大成,天下縱橫。”他竟還有心教詭八尺。

    輕飄飄落在地上,秦儀冷笑道:“還有什麼花招,盡管一起拿出來,讓本宗主好好欣賞一番。”他這話說得豪氣無雙,有著一力破十巧的絕對自信。

    世均洋終於現身,苦笑道:“沒了,都用出來了。你追得這麼快,只來得及布置這點東西。現在你贏了,你想怎麼樣就怎麼樣吧。”

    秦儀大踏步向世均洋走去:“既如此,就先把你拿下。老夫改主意,要以你為質。如果臭小子再敢逃跑,就把你千刀萬剮。”

    那一刻,秦儀正要抓向世均洋,忽見世均洋眼中狡黠之色一閃而過,心中一動,知道上當。

    果然,只見頭頂一張大網突然落下,頭上腳下一空,竟出現了一個陷阱,將他整個人陷落進去。

    與此同時,不遠處的那塊巨石不知怎的,竟突然鬆動起來,轟隆隆以巨大聲勢滾向那處陷阱。

    詭八尺同時大笑道:“師傅你終於上當了。要知道這可是有很多獵人早就布置好的陷阱,不需要我們現挖的,哈哈!”

    這一手連環坑殺,才是世均洋和詭八尺為秦儀準備的真正殺著,先用小陷阱迷惑對方,然後世均洋現身,吸引秦儀走進。地下那個深達數米的大坑,是山林獵人們用來捕捉大型野獸的,而世均洋他們又搬來一塊巨石,與那陷阱連在一起。一旦秦儀落入陷阱,會立刻將那支撐大石的機關啟動,同時大石就會滾向陷阱。

    至於那張網,主要作用是讓秦儀無法第一時間逃出陷阱,用於爭取時間的。

    這一刻大石轟隆隆滾動,若讓那大石滾入陷阱,絕對會將秦儀頃刻間砸成肉餅。

    秦儀人在陷阱中,卻突然大喝一聲,金刀綻放出璀璨光芒,頃刻將那網撕成碎粉,同時提氣上躍,只見世均洋早在洞口等好,大吼道:“給我下去!”

    一拳轟向秦儀。

    秦儀眼中凶光連閃,左拳和世均洋對了一掌,世均洋居高臨下發出一擊,卻還是被秦儀擊得飛退,哇的吐出一大口鮮血。只是秦儀本人也因此重落陷阱。

    那巨石轟轟的滾得飛快,此時已經來到阱口,再不上去,就真要被活活砸死,秦儀突然長吸了一口氣,臉色由紅到白,由白到黑,見接連數變,陡然間向空中擊出一拳,這一拳,仿佛將整個空間都凝固住一般,那大石的滾落之勢竟為之滯了一滯。借著這一滯之機,秦儀長嘯一聲,已經縱出陷阱,隨手一掌,正打中由空中撲來的詭八尺身上,將他打得倒退跌飛,正落在世均洋的身邊。

    這一刻秦儀的身體飄飄欲仙,竟在空中停留了一下,這才重新墜落,此時那大石已經轟然砸進洞底,秦儀卻是正好落在了石頭上。

    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這次吐血的卻是秦儀了。

    望著眼前的這兩個人,秦儀心中的殺意是越來越盛了。

    在千軍萬馬中都來去自如的秦儀,一生縱橫,從沒想過今天竟會在這兩個家夥手下吃上大虧,甚至被迫要動用自己壓箱底的功夫。他本身就身上帶了傷,如今這麼一來,傷上加傷,傷勢更重。再不好好調養一番的話,估計沒個三五年都難以恢複全盛。

    只是此刻世均洋和詭八尺也都已被他再度打傷,他長長吸了一口氣,狠聲道:“你們兩個,今天一定要死在這。”

    世均洋和詭八尺互相看看,眼中同時露出驚駭之色。

    世均洋苦笑道:“完了,這樣都害不死這老家夥,那是真沒辦法了。”

    詭八尺也歎息:“這回大神都救不了我了。”

    世均洋哈哈笑了起來:“早知如此,你還如就入了他們那個教也不錯。你看這老小子的功夫,當真是厲害的邪門了。”

    “現在說這個已經晚了。”秦儀冷冷道。

    世均洋捂著胸口大笑,搖晃著身體站起來道:“反正我是已經要死的人了,無所謂了,老東西,我就再和你打一場。至於八尺你,你還是趕快跑吧,能跑多遠跑多遠。”

    詭八尺呆呆道:“沒別的辦法了嗎?”

    “你還能有什麼辦法?”世均洋反問。

    詭八尺低下頭想了想,然後猛然朝天大叫起來:“救命啊!救命啊!殺人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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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四章 軍機


    度過寒風關後,暴風軍團的戰士便一路馬不停蹄地沿著接天山脈一路北進,為保證大軍的隱秘性,一路專挑偏僻小道行進,前有大量斥候探馬不斷探路,兩側也同樣安排了大量的戰士巡邏。

    這次出征,淺水清把寞子歐和他新補充完備的兩萬鬼騎兵也帶了出來,曾經的不共戴天的死敵,如今成了同一面旗幟下的戰士,人生際遇離合無常由此可見。

    遠望著浩浩蕩蕩的大部隊前進,淺水清心中亦是一番感慨,自己自從軍以來,從未想過竟還有能夠統領全國第一主力軍團的一天。在蒼野望為其補足兵力後,總計十七萬大軍,向著聖威爾一路進發,而在另兩個方向,還有六十萬大軍亦在配合行動。三路大軍已經形成了一個凹字口,就等著西蚩軍狼入虎口,一氣包圓。

    “報——”前方的斥候飛馬回報:“報寞將軍,接到前方飛信。”

    “拿來。”寞子歐接信看過,神情大喜,策馬向淺水清奔去。

    “淺帥,聖威爾我國細作發過來的消息,西蚩人進兵了。”

    “哦?具體什麼情況?”

    “聖威爾向西蚩尤人宣戰之後,斯波卡約領兵救援巴斯拉。結果剛出冷泉關沒多久,就被西蚩人來了個繞後奔襲,兩個時辰就把冷泉關奪下了。”

    “哦?只用了兩個時辰就拿下了冷泉關?”

    “正是。”

    “什麼人領軍?”

    寞子歐一展地圖道:“目前的西蚩軍,由西蚩人中號稱國八駿中的四名戰將負責。分別是熊將隆,蛇將布爾干,影將雷托那和衝將帝元勒。”

    按照西蚩人的分法,帝國八駿分別為四上將和四下將,即,同為帝國八大年輕後駿,亦有上下之分。

    其中四上將就是鷹將沁珠旺,狼將控達拉,蛇將布爾干和熊將隆。這四個人是帝國八駿四上將,以獸為名,此外另有綽號,比如隆又叫屠夫,控達拉又稱血目。四下將除了影將雷托那和衝將帝元勒外,還有禦將格力穆特和陣將什南,這四下將分別是根據他們的作戰特性加以排名。如影將擅長奔襲匿蹤,衝將善於衝鋒陷陣,禦將善於防守,陣將擅長正面對決等。

    由於西蚩帝國分三路進攻,南路軍由沁珠旺負責,輔以陣將什南,北路軍由狼將控達拉負責,輔以禦將格力穆特。而中路格龍特親自坐鎮指揮之處,就是蛇,熊,影,衝四將,此番出征,西蚩帝國可以說是把自己國家最好的元帥將軍全派了出來,不留底貨,盡皆上陣。

    “竟然一下子出動了帝國四駿,格龍特還真是好魄力啊,不過他自己沒出動?”

    “線報上稱,沒有發現格龍特的旗號。此外根據探查,此次進攻聖威的西蚩軍,估計不少於三十萬人。另外西蚩人這次打法與前有所迥異,攻城之後不作停留,采取的是四面強攻,直下中路,分進合擊的打法。”說著寞子歐在地圖上隨手畫了四道黑線,然後一指米特列道:“他們的目的很明顯,就是要在最短的時間內,一股作氣拿下米特列。”

    說到這,寞子歐瞥了一眼淺水清:“我怎麼覺得格龍特有股和你慪氣的想法。”

    “此話怎講?”

    寞子歐笑道:“當初你打大梁城的時候,可是典型的速戰速決,也是一路攻城不占地,結果戰後被稱為速攻大師。但是要說速攻戰術,其實天下無人能出草原人其右。格龍特這次以數十萬兵力強攻各處,頗有速戰速決之念,看來是想在速攻一道上,向世人證實草原人才是速攻大家的意思。”

    淺水清也笑了起來:“有點意思。不過聖威爾畢竟不是止水。當初止水各地空虛,後備無力,聖威爾可不相同。他們在各地都有足夠的防禦力量,假如說西蚩人是以速度天下稱雄,那麼聖威爾的重裝防禦在守城戰和陣地戰上可是占有優勢的。”

    “可當時您只帶了一萬人,這次西蚩卻有數十萬大軍,同樣不可相提並論。”

    淺水清大奇:“你什麼時候也學會了溜須拍馬了?非要說我比格龍特強不可?”

    寞子歐一臉委屈:“我壓根就是這麼想的,怎麼就能說是溜須之行呢。這年頭說真話也有錯。”

    淺水清哈哈大笑,拍拍寞子歐的肩頭道:“不管怎麼說,這次咱們的確是算準了格龍特,他果然行動了,而且一動就是雷霆萬鈞啊。對了,聖威爾那邊反應如何?”

    寞子歐苦笑著搖頭:“能有什麼反應?第一天發起進攻的時候,還在打冷泉關,到了第二天,已經到了野果嶺,到了第三天,乾脆打到穆河了。五天時間,西蚩大軍行進了近二百里地,一口氣拿下了十多個城市,並且還在不斷挺進中。照這樣的速度下去,不出十天,就能打到米特列城下。這個時候米特列城就算知道了情況,也來不及調兵防禦了。要知道米特列城為了成為大陸中心富裕之地,可是連像樣的城牆都沒有,真要讓那幫草原狼衝到城下,僅憑城防根本擋不了多少天。據我了解,在米特列城周圍一百里內,成建製的駐軍不超過五萬人,而米特列本城只有三萬正規兵,還好那是曼德教聖地,有大量的聖堂武士在,盡管如此,加起來只怕也不超過十五萬人。這是他們在近期內所能調動的兵力極限。一旦被西蚩人包圍,我怕是凶多吉少。”

    淺水清的眉頭皺了起來:“米特列城能否擋住西蚩人的進攻,對我們來說是個關鍵。一旦在我軍合攏之勢完成之前,米特列先一步失守,對整個聖威爾都是一個沉重打擊。尤其那是曼德教聖地,一旦被其俘虜教皇,然後格龍特再以允許自由傳教為誘惑,逼迫教皇低頭,鼓動國民投降,那對我們將是不小的打擊。”

    “是啊。”寞子歐也點頭承認:“畢竟是要在聖威爾的國土上作戰,沒有他們的支持,只怕舉步維艱。”

    “必須立刻想辦法,在西蚩人到來之前,把教皇和女王接出來。”淺水清在自己的額頭上拍了一下。智者千慮,仍有一疏,戰前計劃考慮了這許久,仍忽略了一件事--就是西蚩軍的進攻速度竟會如此之快。以至於包攏之勢未成,先遇到了計劃流產的風險。

    “我們可以派一支輕騎一路向北,只要亮明身份,也許聖威爾人會放我們入境。只要我們的部隊到了米特列,就有把握救出他們。”

    “不行。”淺水清立刻拒絕:“只要看西蚩軍的進攻速度,就知道西蚩人對聖威爾的情況有多了解了。作為商業繁盛之地,每年草原人都會借機向此地派出大量細作。一旦我軍光明正大進入聖威爾,很可能在三面合圍之前,就先被西蚩人得了消息。這個險冒不得。”

    “那就派出少量精銳,混入聖威爾,想辦法晉見教皇和女王,和他們商談我們的計劃。”

    “卻需有人引路方可。”

    “那個叫貝曼的商人,當初不是幫過淺帥的大忙嗎?”

    “找貝曼嗎?”淺水清的眼眯了起來。找貝曼去疏通關節,派駐特使會見教皇和女王,然後再秘密接他們出城,到是個說得過去的主意。可問題是,派誰去比較合適呢?這種事可不是憑幾個武夫就能解決的,最好是和那些聖威爾人有些交情,說起話來才方便。

    如果姬若紫在這就好了,這種外交上的事物她是最拿手的。

    一想到這,淺水清忍不住要發笑,自己好言好語費盡辛苦才勸得眾女肯留下來,沒想到這刻到又想起她們的作用來了。

    正為人選問題頭疼之際,突然聽到前面一陣喧嘩聲。

    隨之而來的,是陣陣殺聲。

    ……

    騎兵踐踏地面的聲音由遠至近,越來越清晰。

    起初打得熱鬧的三個人完全沒有注意到後方的情況,待到戰鬥結束,秦儀掌控大局,才愕然發現不遠處的山道上,竟然有大批部隊從此經過。

    詭八尺不是無緣無故亂喊救命的,危急時刻,他反而比秦儀更早察覺到地面動靜。

    這一嗓子喊得驚天動地,一批前方斥候聞聲而來。

    他們是負責保證前方道路偵察的最精銳戰士,絕不容許大軍行動期間出現任何變故。

    轉眼間,數十名天風斥候呼嘯著向林中奔來,鐵騎踏出凜凜聲威。

    “是天風軍!”詭八尺大喜呼喝。

    “嘿!”世均洋拚盡全力向秦儀搗出一拳,趁他閃避之機,兩個人拔腿就跑。

    尤其可惡的是,詭八尺一面跑還一面大叫:“我是淺水清的徒弟!後面那個老頭是西蚩人的細作,不要讓他跑了!”

    秦儀氣得幾乎要吐血,但是那邊的騎兵斥候一聽此話,二話不說直接對準秦儀就是開弓放箭。

    秦儀此時傷勢雖重,但區區幾十個騎兵他還不放在眼。金刀一掄,將射來的勁箭砍斷,雙臂一展,如鷹隼展翼,凶猛地撲向世詭二人。詭八尺就好像腦後長眼睛一般,猛地推了世均洋一把,自己同時往地上一倒,秦儀可開碑裂石的一抓,直接擦著他後腦勺插入地面。

    前面奔來的斥候見這老頭如此凶悍,大怒挺槍衝向秦儀。

    詭八尺高喊:“小心,老家夥厲害得緊!”

    只見秦儀一抬頭,雙眼中精光閃過,竟震得那騎兵心神微顫,秦儀突然身形電閃,從他騎兵身邊急掠而過,右手金刀輕揮,那騎兵的腦袋呼的飛上天空,只留下一具無頭屍身在馬上搖晃了幾下,砰然摔落。

    這些戰士平時一起出生入死,生死與共的,這刻一看自己人被殺,卻都怒急。數十名騎兵呼嘯著衝上來,向秦儀發起瘋狂攻擊。

    詭八尺和世均洋則趁勢往他們身後跑,秦儀此時還沒打算放棄詭八尺,卻不得不先面對這幾十名騎兵。他此刻也是怒火如狂,不顧身上傷勢,竟硬是以一人之力強挑數十名精銳騎兵。

    整個叢林中由此掀起一片腥風血雨,秦儀的金刀在叢林中不停閃爍,每閃現一次,就必定奪走一名戰士的性命,一幫天風戰士誰也沒想到這老頭竟如此難纏,一個個都殺得瘋狂大聲呼叫起來。告急的呼哨聲不時響起,那是在通知後方這有敵人,速來救援。

    很快,越來越多的騎兵隊出現在交戰點,漫山遍野,密密麻麻,到處都是天風軍人。

    “怎麼會有這麼多天風軍在這?”秦儀的心中亦是駭然。此時此刻,天風軍怎麼會出現在驚虹境內?難道。。。。。。。

    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在無意中發現了天風軍的一次重大軍事行動,心念立轉,再顧不得詭八尺,而是要趕快返回,通知格龍特他可能會面臨的情況。

    此時,大批的天風軍已經越來越近,密集的箭雨和投槍已經如鋪天蓋地的飛蝗,罩向秦儀。秦儀大喝一聲,飛身後退,竟穩穩地站在樹頂上,望著奔跑中的詭八尺,發出不甘的冷哼,轉身向後逃逸。他的逃逸與眾不同,別人是在地面上追捕,他卻直接在樹頂上急奔,每一次起落,都會落在對面一棵樹的枝條上,隨著那枝條晃動,將自己身軀彈起,如炮彈般飛向空中,如此反複,速度快捷如靈猿。

    無數飛箭向他射去,老妖竟還有猶有餘力反手揮刀斬落箭支,再幾個起落,就遠遠離開了眾人的視線,徹底消失於那一片茫茫林海中。

    一幫天風軍戰士哪見過這種功夫,彼此間目瞪口呆,徹底呆滯。只是大家都不知道秦儀自己心中也在叫苦。這些天他接連受傷,又被迫一再強用功力,這最後的逃逸已經是他所剩最後內息,若再不找個地方好好調養,只怕以後功力都將大打折扣。

    這幫天風騎兵若真得一直追下去,任他功力再高,也還是逃不掉。

    可惜他這出神入化仿佛神仙降世般的表演,終究是嚇壞了一干人等,這刻竟誰都沒再提追上去的事。

    離楚和寞子歐是後來趕到的,只來得及目送秦儀一程,望著那絕世輕功的表演,還有地上這一大堆的屍體,也為這老妖的功力心顫不已。

    “八尺,這家夥就是秦儀?”離楚駭然問。

    終於回到“祖國”懷抱的詭八尺有氣無力地回答:“對,同時還是我第二個師傅,那可是正式行過拜師禮的。我說,我現在這樣算不算欺師滅祖啊?”

    “問你師傅去。”離楚沒好氣回答。

    就形式上而言,當初淺水清收詭八尺做徒弟,也不過是喝了他一杯水酒,秦儀卻是用正式的婆蘭教入門儀式收的詭八尺。詭八尺隱隱覺得,真要說誰算自己師傅,只怕秦儀才是。當然,感情是另外一碼事了。

    望望寞子歐,離楚道:“這老頭有通天徹地之能,這次又被他發現了我軍行動跡像,後面麻煩了。”

    寞子歐冷冷道:“以八尺所說,老妖受傷甚重,對西蚩人也不是全部忠心,未必肯冒大險去通知格龍特。而且就算格龍特知道了,此時再想調整,時間上也未必來得及。”

    “希望如此。不過這老家夥的功夫也當真厲害,有他在,我軍以後要想秘密行動,怕是難了。”

    寞子歐立刻道:“只要我們有了準備,我看這老東西就算有通天徹地之能,也休想逃走。下次再遇上,他絕不會有今日之好運!”

    “先回去見淺帥吧,今日之事,總是有些麻煩了。”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五章 一石三鳥


    淺水清的眉頭皺得就像天上的彎月。

    詭八尺被救出來了,這是好事。可是暴風軍團的秘密軍事行動卻因此而暴露,那就糟得沒法再糟了。

    就得失而言,這絕對是一筆得不償失的買賣,只可惜他卻沒有選擇的權力。

    尤其令他驚訝的是,根據當時目睹戰況的士兵介紹,這秦儀的武功高得驚人,要是他肯屈尊,為西蚩軍做哨探,只怕以後很多軍事行動都會毀於他一人之手。這人若肯轉行做殺手刺客,定是觀瀾大陸第一流的人物。

    “對付這樣的人,不能靠人海戰術。”淺水清首先否定了這一點:“老家夥縱橫觀瀾七十載,經驗豐富,絕非常人可比。咱們要是一大群人去對付他一個,他自己就先逃之夭夭了。”

    “那就只能用精英戰術了。”寞子歐道:“找一些真正的好手過來,再以大隊人馬為輔佐,或許事有可成。”

    “那也要他肯露面才行。對了,你們說驚虹會不會有直通西蚩的信鴿存在?”

    寞子歐立刻搖頭:“這不可能。信鴿是受國家管製之物,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不可隨意豢養信鴿,防的就是有人資敵。驚虹內部肯定有西蚩人的內應,這秦儀既然是國師,只怕也知道些底細,但要說用信鴿,怕還做不到。而且就算有信鴿,最多也只能通知到西蚩本土。格龍特如今人在楓國,正向白沙城一帶進發,據我們估計,八成是要準備斷斯波卡約的後路。西蚩赤帝就算得了消息,也來不及通知格龍特。”

    “照此說來,秦儀要想通知到格龍特,就只有一個辦法,就是他自己親身前往。”淺水清緩緩道:“假設八尺所言屬實,秦老妖功力大損,急需覓地療傷,那我們至少還有一些時間可以籌備安排。。。。。。立刻放飛信鴿,命嚴真平發動全國府衙,搜捕秦儀,此外還有計顯宗和崖驚岸。秦儀既然在驚虹,那麼計顯宗肯定也會往這跑。哼,在天風帝國,我放過他一次,這次到了驚虹的地面上,我可就不用客氣了。對此三人,下懸賞令,三千兩黃金一顆人頭,有能通報線索者,可以得到五百黃金的賞賜。”

    “是。”

    淺水清又道:“子歐,離楚,這次怕是要麻煩你們了。你們去準備一下,帶三千騎兵出發,向西北方向挺進,追擊查找秦儀。凡是通往楓丘黎和聖威爾及各獨立城市的重要道路,全部設卡盤查,不許任何可疑人等通過。尤其是邊關一帶,定要堵死秦儀出路。另外,你們再從軍中挑一些真正的武功好手隨同前往,如果遇上秦儀,立刻擒拿,抓不住就直接射殺。”

    “需要用到三千騎兵嗎?”

    淺水清決然道:“現在的問題已經不僅是一個秦儀的問題,重要的是他發現了我軍動向,絕不能給他通風報訊的機會。軍情需要,就算是派出再多的戰士也值得。”

    “屬下明白了!”

    詭八尺愧然道:“師傅,對不起,都是我惹的禍。”

    淺水清笑著拍拍他:“別跟我說對不起,這叫時也命也,你能逃出來,這就是一件大喜事,至於其他的嘛,師傅自然會想辦法解決。”說到這,淺水清心中微微沉重了一下,出師不利,行蹤泄露,雖然自己應對及時,但是秦儀到底能不能逃出去,卻是難說。以這老頭的功力而言,真要想攔住他出國之路,只怕困難重重。也許。。。自己該想個應變的方法了。

    問題是,如果自己是格龍特,在他得知此情況後,會做出怎樣的應急反應呢?

    “師傅,我到是有個想法,或許能讓秦儀那老妖怪不把我軍行蹤泄露。”詭八尺突然打斷了淺水清的思索。

    淺水清看看身邊愛徒,笑著摸摸他的頭:“你是不是想和秦儀達成交易,我們不揭破他婆蘭教教宗的身份,而他則對此次我軍行蹤保守機密?”

    詭八尺嘿嘿笑道:“還是師傅厲害,不過我覺得光這樣可能不夠。你想啊,您這次的戰略行動,可以說是有著絕對的時效性。大戰一旦開始,我們就再不用擔心秦儀泄露機密一事。一旦如此,我們還是可以把秦儀的婆蘭教身份暴露出來。這對他來說,很顯然是極為不利的。秦儀不可能想不到這個問題,所以我怕他很難答應。我覺得要想以此要挾秦儀,只怕還需要更加足夠的砝碼。”

    “什麼砝碼?”淺水清來了興趣,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的徒弟對這類事情的處理手腕到底如何。

    “合作。只有合作才能讓秦儀放心。”

    淺水清眉頭微皺:“你讓我與秦儀合作?”

    “對!”詭八尺興奮道:“這些日子我跟隨秦儀,發現這個人雖然心高氣傲,但是也的確有真才實料。他不像師傅你擅長把握細微末節,隨機應變,他一生行走,對天下大勢和各地民生極為清楚,可以說是見多識廣。他當初之所以跑到草原上去,就是因為他早早看出了西蚩帝國的野心。但是西蚩帝國是赤帝的,不是他秦儀的。就算是再強大的軍隊,他也只能借用,而不如臂使指地進行指揮。如果赤帝願意,他隨時可以把借給秦儀的兵用來對付秦儀自己,這一點秦儀也很明白,所以他才始終不肯暴露自己是婆蘭教中人。如若可以,我相信秦儀更願意擁有自己的軍隊。若是能以婆蘭教的身份在觀瀾建國, 相信秦儀絕對會立刻反叛西蚩。”

    幫秦儀建國?所有人心中均是一驚。寞子歐等人聽得目瞪口呆,這種思想在當時近乎於大逆不道。

    不過淺水清是什麼人?他是最不怕叛逆的主,因為他自己就夠叛逆。

    他以前可以為了打敗驚虹與西蚩人合作,這一次為了幹掉西蚩人,與秦儀合作一次又有何不可?

    想到這,淺水清點點頭:“我看沒什麼不可以。婆蘭教雖是邪教,但終究是當初西撒羅造謠中傷所至,其本質並無大惡。秦儀是個有能力的人,但可惜年事已高,且不懂兵法,但他的兒子,孫子,卻都是真正的人才,也都是婆蘭教死忠之徒,而且旺讚本人在西蚩帝國的地位更是舉足輕重。咱們不是一直打算刺殺旺讚,分裂草原的嗎?以秦儀在草原上的多年經營,肯定會有一些部落暗中追隨他。這個人,豈不正好是我們用於分裂對手的最佳棋子?”

    寞子歐立刻道:“只怕這顆棋子不好控製。”

    “有大才能者,豈有可隨意控製之理?再者說我們從一開始也沒打算完全控製秦儀。我們以幫他建國為誘惑,以揭穿他身份做威脅,以四面圍堵打破他冒險強衝的念頭,以大勝西蚩狼軍給他信心,相信在這樣的基礎下,秦儀一定會好好作一番考慮。”

    “實在不行,就把我還給秦儀,我繼續做他們的聖子去。”詭八尺突然道。

    淺水清很詫異地看看他:“你千辛萬苦才回到我身邊,怎麼如今又想自投虎穴?”

    詭八尺笑道:“以前老東西和師傅你是敵對狀態,我是你徒弟,怎麼都得為師傅你著想。可現在要是能建立盟友關係,一起搞西蚩人,那問題就不一樣了。老實說,師傅你指揮作戰的能力我想學,秦儀的功夫,我也想學。以前是秦儀抓我,強迫我,我沒有自由。可現在要是我主動回返,性質又自不同。秦儀一定會給我自由,而我也自會努力拉攏兩方。”

    “小心貪多嚼不爛。”

    “可師傅你也說過,貪婪是人類進步的動力。”

    淺水清仰天大笑:“好好好,八尺,你真得是越來越有出息了。恩,讓你去做談判特使,到是個不錯的主意,只是如何聯係到他,卻是個難題。”

    詭八尺小胸脯一拍:“這個問題交給我。別忘了我可是婆蘭教的聖子,婆蘭教中人自有一套聯係之法。我會用婆蘭教密語通知秦儀,與他約地見面,師傅你只需要讓手下廣為傳播即可。不過為誠意起見,這套聯絡手法我就不能告訴大家了。相反,從現在起,我還要為婆蘭教盡量保守秘密。”

    離楚有些著急:“你就不怕秦儀恨你入骨要殺你?”

    詭八尺得意地搖頭晃腦:“像我這樣的人才,老東西找了幾十年都沒找到,怎麼可能輕易殺我?他可能會恨我入骨,但我自有辦法讓他消除恨意。只要我和他見了面,我有把握他絕不會殺我。不過。。。。你們還是得派些高手保護我哦,總要讓他一開始有所忌憚,我才能和他好好說道。”

    淺水清和寞子歐等人對望數眼,一時間都有些沉默。

    毫無疑問,剛剛脫離險境的詭八尺又將面臨一次重大冒險。

    如果冒險成功,則淺水清對付西蚩人的大計到這刻為止就算全部完成,可如果冒險失敗,不但計劃將告泄露,而且詭八尺也將面臨生命危險。

    這個險,到底值不值冒,誰也說不清楚,畢竟他們對秦儀都缺乏了解。他們可以肯定的是,秦儀忠於婆蘭教肯定比忠於西蚩人多,但同樣的,秦儀之所以選中西蚩人,也是因為他一來看好西蚩人強大的實力,二來也和當年天風人殺他一事有關。

    最糟糕的是,一旦和秦儀達成協議,秦儀肯定會提出一連串要求,而有些要求他們將無可回避,比如傳教。

    “這件事,我看成功的希望不大。如果婆蘭教提出要在天風境內傳播教義怎麼辦?”淺水清問詭八尺。這正是他所擔心的,因為他可以肯定,蒼野望絕不會接受這個條件。

    誰提出方案誰解決,這幾乎成了軍中慣例,詭八尺立刻道:“我對婆蘭教教義如今了解許多,基本可以肯定,婆蘭教與我天風帝國的思想文化衝突極大,就算允許他們傳教,也很難獲得成就。秦儀也知道這點,所以這也是他後來放棄天風改投西蚩的主要原因。但是有一個國家,卻很適合宣揚婆蘭教。”

    “聖威爾?”眾人同時驚呼。

    “沒錯!”詭八尺興奮地握緊小拳頭:“他們的教義與婆蘭教相近,也是教國,我們可以向秦儀做出三點承諾。一:天風帝國不再宣布婆蘭教是邪教,承認該教合法,雖不會支持傳教,但也不會緝捕婆蘭教徒,允許婆蘭教徒自由行走,只是不得在天風帝國建立教會。二:未來天風西蚩兩國交戰,如果天風軍戰而勝之,將把聖威爾地區劃為婆蘭教自由傳教地。這一帶是曼德教興盛之所,婆蘭教要想傳教,勢必要遭受重重阻礙。秦儀要想在此地立足,還是離不開我們的幫助。三:允許婆蘭教建國,但是其國土只能在西蚩人如今控製下的範圍選擇。至於國土面積有多大,那就看他自己的本事了。”

    淺水清等人聽得面面相覷,沒想到小家夥竟然一口氣列出這樣一纜子計劃。這已經不再是軍事上的問題,而是政治外交上的事務。難得的是小家夥頭腦清楚,頗有分寸,竟把問題看得透徹之極。第一條其實是在不觸及蒼野望心理底線的情況下,為婆蘭教正名。第二條則暗示如果想在聖威爾傳教,那秦儀最好是保佑天風軍獲勝,換句話說,僅從此點上看,秦儀就不可能通知格龍特他所發現的情況。至於第三條則是徹徹底底地將秦儀推向了西蚩帝國的對立面。毫無疑問,淺水清所能夠給予秦儀的,絕對比西蚩人能給予的要多得多。

    “可是秦儀畢竟是赤帝之師,他會同意嗎?”離楚有些擔憂。

    詭八尺很肯定道:“我跟了他這幾個月,可以說已經很了解這老頭了。自古以來,為天下爭奪,連父子都可相殘,何況師徒?赤帝是他徒弟沒錯,可我也是他徒弟啊。在秦儀的眼,如果赤帝不是西蚩國主,絕對不會比我更有價值。秦儀與赤帝之間不過是相互利用而已,我與秦儀則又有不同。我是他寄托希望之人,未來繼承婆蘭教大統之人。婆蘭教以教立國,教主就是國主,現在我做他聖子,將來他若能成功建國,那我便是國主繼承之人,與他國血脈相承完全不同。親疏有別,秦儀不幫我幫誰?而有我在,有師傅在,將來婆蘭國與天風帝國的關係必定友善。他朝秦儀若想重返神聖大陸,還得靠天風帝國。至於那被秦儀拿走的龍船圖紙和海圖,到頭來只怕還會主動送回到我們手中,又有何不可?未來的婆蘭國主是天風人,此事想必讓野王陛下知道了,也不會有什麼怨言的吧?”

    一番話說得抑揚頓挫,擲地有聲,詭八尺得意洋洋地晃著腦袋。離楚指著他的鼻子叫道:“你小子竟然想做國君?”

    詭八尺做了個鬼臉回答:“我才沒那興趣呢,我要學師傅,領千軍萬馬縱橫天下,做大陸戰神!如今所言,不過是權宜之計,哄哄那老頭而已。那老頭見我有野心,只會開心發狂,哪會有所懷疑。事情自然便可水到渠成。我們不但不用再擔心行蹤暴露一事,反而可以得到一大助力,豈非大妙。”

    “的確不錯。”淺水清很肯定地點點頭。

    “那師傅是同意我的意見了?”詭八尺大喜道。這是他有生以來第一次為國家大事出謀劃策,而且一出手就驚天動地,要把仇敵國師拉為己方,談判內容涉及多個國家,以他這般小小年紀,若能成功達成協議,所做出的成就足以驚世駭俗,未來名聲絕不在淺水清之下。

    “我同意了。”淺水清道:“至於具體內容,如何行事,大家還要再商議一下。不過有一件事,目前正好難辦,我需要有人處理。既然你打算遊說秦儀投靠我方,我看不如就把這件事交給你和秦儀去處理,也算是投名狀吧,畢竟總不能他說一聲同意,我們就可以輕易相信的。”

    “什麼事?”

    “前往聖威爾,救出教皇和女王陛下。”

    “異教徒救異教徒,哈哈,此事當真有趣。若讓教皇他老人家知道,那救他之人,乃是他教中死敵,天下第一邪教的教主,表情定會很精彩吧?”詭八尺笑得肚子都痛了。

    淺水清量才用人,這一手當真是玩得漂亮之極。

    要想在聖威爾完成傳教,控製對方的教皇無疑是最好的舉措。救出曼德教教皇這樣的任務,交給秦儀來做,定會歡喜得主動要求。僅憑此點,不但可以證明淺水清的真心實意,同時也讓秦儀徹底打消為西蚩軍通風報信的念頭。

    這就是一石三鳥了。

    勝負,往往在戰爭開始之間就已經注定。

    這句話是戰爭史上永的名言。

    戰爭考驗士兵的勇氣,考驗將軍的智慧,更考驗一個國家成熟的政治準備。後者為戰爭提供的服務是無形的,卻是至關重要的。而詭八尺這一次,就是將後者的優勢完全地發揮出來了。

    從這一刻起,所有的前期準備都已完成,接下來就是戰場上的撕殺與拚搏了。

    對於那正向著米特列城狂飆突進的西蚩大軍,淺水清已經張開了他那血腥大口,要將其一網打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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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六章 末日(1)


    天風歷111年。

    時已近三月,又是一個血色春季。

    這一年的春天,格外悲涼,觀瀾大陸上最為繁華的國家——聖威爾聯合公國,遭遇了西方草原狼騎的大舉入侵。

    三十萬騎兵如風卷殘雲,橫掃聖威爾聯合公國西部諸領地。領土被陷,子民被驅逐,所有敢于頑抗的戰士統統殺死,財富被劫掠,教堂被焚毀,草原人從來都不是仁慈的主,他們的進攻富有侵略性,本質上與強盜無異。

    在戰刀的威逼下,一個又一個的小公國開始宣布脫離聖威爾聯合公國,轉而依附強大的西蚩帝國。

    萊斯堡,安那塔切羅公國,西耶佛公國紛紛淪陷,甚至連構成聖威爾聯合公國的三個最重要的國家之一,威敏斯特公國也由于都城被陷而被迫向西蚩帝國投降。

    元老院的長老們為他們的愚蠢與貪婪付出慘重代價,斯波卡約出軍高原,撞上了在那里圍攻巴斯拉的二十萬草原大軍,被他們死死糾纏,無暇分身。格龍特親領十萬軍隊,佔據了冷泉關和白沙城一帶,將其回歸的通道徹底堵死。盡管聖威爾本土還有大量的士兵和曼德教的聖堂武士,但是面對凶猛的三十萬草原鐵騎,他們的反抗根本不足以停滯西蚩人狂飆突進的進攻勢頭。

    與此同時,淺水清策劃的三面大包抄計劃也開始順利實施。以中路翔龍軍團和中央軍團為首的天風帝國二十萬大軍,公然進入聖潔走廊,他們打著救援聖威爾的旗號,開始了對聖威爾東部地區的佔領工作。

    兩個大陸上最強大的帝國,同時開始對大陸最富有的國家下手的過程。

    只是這一次,正邪之間的角色互換,原本打著堂而皇之,剿滅邪惡天風帝國旗號的西蚩帝國,在完成消滅周邊四國的重任後,終于公然撕破面具,對聖威爾人舉起了屠刀,而天風帝國則又轉換成大陸救世主,以救援之名來參與分食。

    兩邊都是角色扮演的大行家,在公告上一再譴責對方侵略他國,自己的行為是解救正陷入“水深火熱”的聖威爾,措辭狡詐,否認事實,捏造事實,制造由頭,極盡無恥之能事。不過同時雙方也都知道,其實誰是正義的不重要,重要的是誰是勝利的一方。

    在大陸的南面,沁珠旺與孤遠影正式展開一場大戰,兩邊的主將都是出自世家,一個凶狠如浪,一個盤踞如虎,一時間難分勝負。而在北面,控達拉和北方獨立領也展開了一場殊死拼殺,人稱血目的控達拉對上剽悍勇猛的北方獨立領,同樣打得有聲有色。

    雲風舞雲嵐父子二人,則帶領雪風軍團和鷹揚軍團悄然穿越獨立領邊境線,從獨立領的後方開始對中央三十萬草原狼騎的迂迴包抄。

    按理說,在這種局勢下,西蚩大帝國以一國之力對抗諸國聯盟,本是有敗無勝的局面。但是無論赤帝還是格龍特,都不是有勇無謀的匹夫。他們之所以敢如此囂張,就是因為在戰爭早期時輕易拿下四國,從而獲得了大量的僕從國戰士。

    楓,丘,黎,亞提四國如今已可說全面歸屬西蚩人,僅從這四個國家中,西蚩人就得到了數量超過近二百萬的大量士兵。

    當西蚩狼軍開始進犯邊境的同時,大批的僕從士兵隊也開始加入各地的進攻力量中去。有了這股力量的加入,即使純以數量論,西蚩人也全然不懼對手的聯合。

    3月6日,帝國四駿完成了對聖威爾西部的分進合擊,四路合並,來到了米特列城城下。

    此時,由于草原軍來得太快,米特列城根本來不及召回多少軍隊保護。聖路易王國面隊有史以來最大的威脅,一旦米特列城再失陷,整個聖威爾聯合公國都將被迫在西蚩人的軍刀下低頭。屆時,西蚩人將在聖威爾強大的財富資源支持下,進一步強大自己的戰斗力,向整個世界發起沖擊……

    米特列城。

    三十萬大軍組成的攻擊陣容,如洶涌的海上巨浪席卷而來。

    平坦的曠野上,到處都是西蚩狼騎的旗幟,強悍的騎兵在地面上踏出的塵煙就像有無數條龍卷風刮過,震顫的大地發出不堪負荷的呻吟。

    他們瘋狂馳突在平原曠野上,發出勝利而囂張的呼喝,龐大的陣容就向是看不到盡頭的麥浪,一層層延綿向遠方。

    屠夫里隆望著那號稱觀瀾大陸的明珠的大陸第一繁華城市,眼中流出的貪婪就象是狼見到了新鮮的血肉。他用厚大的舌頭舔了一下發乾的嘴唇,嘶啞著的嗓音擠出嘎嘎的怪笑。

    所有的草原戰士,對即將到來的血雨腥風充滿期待,他們渴望殺戮,渴望掠奪,渴望從此以後入主這大陸最富裕的地區,成為大陸的主人。

    與龐大的草原軍陣相對應的,是聖威爾的重步兵大方陣。

    聖威爾的重步兵方陣,是一種攻防兩便的方陣戰術。

    它從最早期的槍盾方陣的基礎上演變而來,方陣步兵配備瓖嵌式胸甲,左手持輔助步兵盾,右手持矛,此外還帶有可投擲短標槍一支。

    與以往的槍盾方陣相比,聖威爾的重步兵方陣排布較為鬆散,士兵間隔約有2米左右,一方面這個空間足以發揮重步兵強悍的近身搏斗能力,另一方面這種鬆散隊形對地形要求很低,大部分復雜地形都能運動得起來,且其陣型變換非常容易。此外對投石機等集中火力傷害的規避能力明顯增強。但是因此帶來的弊端就是由于密度不夠,不利于抵擋騎兵沖擊。

    不過聖威爾人別出心裁地在聖威爾重步兵大方陣之間的間隙中布置了一定數量的聖堂武士。

    這些聖堂武士可以說是聖威爾聯合公國的真正頂尖力量。聖堂武士裝備的是當時大陸最好的賽格蒙塔胸甲,由多層鐵片疊加制作而成,有著強大的防御能力,缺點是較重,不利于沖擊。聖堂武士通常是一個重騎士佩四個扈從,被稱為“伙伴戰士”。在進攻時,扈從戰士會跟隨在聖堂武士的身後,保護其左右,同時不顧自身危險,從下部對敵方騎兵發起攻擊。

    整個聖威爾步兵大方陣,可以說是以重裝步兵為主,聖堂武士為主要作戰力量的一種構成,整個大方陣分外三列式排布,層層遞進,具有強大的持續作戰能力。

    只是這種步兵方陣對騎兵的沖擊防御依然有所欠缺。騎兵在對抗這種戰術時,戰斗模式往往會變得千篇一律︰先用少量裝備標槍、弓箭的輕裝騎兵游離于方陣外先行接敵,盡力干擾敵軍方陣的整齊性,等雙方方陣湊得夠近時用長矛互戳。待到對方的陣形出現散亂時,就集中精銳騎兵組成尖刀陣形,從對方的側翼進行狠插。重步兵方陣一旦被切割開來,基本作戰能力就會被癱瘓。

    因此這樣的重步兵方陣通常都擁有“側翼恐懼癥”和“騎兵恐懼癥”。

    後來是曼巴菲斯特大帝用拒馬代替重步兵前鋒線,解決了騎兵沖擊的問題,但隨之而來的,是重步兵的移動攻擊能力越發薄弱,聖威爾天性的擅守不擅攻由此可見。

    不過不管怎麼說,在方今大陸上,純以兵種和陣地戰而論,無人能強于聖威爾甲士。

    由于米特列城根本沒有可依賴的城防,如今聖威爾擋住西蚩鐵騎的希望,也就在他們賴以自豪的重步兵方陣上了。

    對于西蚩人來說,能否打破這個由一層層鐵甲包圍起來的鐵客武裝,正是一場巨大的考驗。

    整個米特列城城外,十萬聖威爾軍人,一萬五千聖堂武士,再加六萬扈從,已經構成了米特列最後的防御力量。

    一旦讓草原人擊敗這支隊伍,那麼短時間內,聖威爾將再拿不出任何象樣的抵抗力量,除非斯波卡約能肋生雙翼,從巴斯拉飛回米特列。

    “上帝啊,請您保佑您的子民。”戰場的大後方,米特列城內,亞歷山大•奧布賴特教皇向上蒼誠心祈禱。眼前敵人浩大而壯觀的軍隊陣容嚇得他瑟瑟發抖,可惜他身為教皇,不得不出來鼓舞大家,激勵士氣。只是他舉目都是無邊的煙塵,耳際充滿恐怖的吶喊,腳底更傳來隆隆的微顫,他人雖然在戰場,卻嚇得連看都不敢看一眼,只能跪倒在地上不停地祈禱,只可惜這一次,上帝他老人家依然無動于衷。

    不同于農耕文明世界里的職業化軍人,西風大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基本上實行以部落為主體單位的部落兵制,即使同為一族戰士,同樣以部落劃分,所有十五歲以上,七十歲以下的男子全部當兵,下馬牧畜,上馬攻戰。

    在進行戰斗時,隊伍的編制基本上也是按照牧戶、家族、部落等體制進行編組。在血肉紛飛的戰場上,身邊不是至愛親人就是鄰居好友,參戰的戰士也格外勇猛,相互間的協同配合不遜于任何久經訓練部隊。

    由于草原人作戰素來習慣拖家帶口,一旦失敗,不僅自身難保,連帶著自己的家人都會跟著遭殃,因此草原人經常在面臨死戰惡戰時能發揮出極大的戰斗力,拼死打敗對手。再加上早在赤帝的祖父主政期間,就將賞罰條文化、細化,同時更是將連坐制度引入戰爭中,任何戰場上的怯懦行為,不僅本人將受嚴酷的處罰,其家人、親戚甚至鄰居都要受到牽連。這使得西蚩戰士作戰時更加的剽悍勇敢。

    一方是以家族部落為意志核心,一方則是以宗教信仰而無畏獻身,原始生態下的生存本能與文明時代的迷信麻醉,即將進行一場最強烈的踫撞。

    一方若暴風烈焰,激情如火,縱橫來去;一方若千載寒冰,陰沉冷靜,不動若山。

    無數面大大小小的旗幟,繪滿了各個家族部落的圖騰幟,乍眼看上去,就軍容而言,草原兵比起聖威爾軍差得太遠。

    可是下一刻,當進攻的呼哨響起時,鋪天蓋地蜂擁而來的西蚩騎兵,帶給人們的是死神的狂暴。

    草原騎兵在陣地進攻上,有他們獨特的方式。他們在軍紀,陣容和兵種上都是出了名的不嚴謹。軍紀上他們散漫放縱,陣容上騎兵並不過份追求統一協調,更加強調沖擊力,甚至在兵種上也是完全的自由發揮。最前排沖鋒來的草原騎兵,手裡舉著的是各色武器,長矛,鋼刀,狼牙棒,戰錘,各種輕重武器應有盡有,全憑個人喜好。

    相對于思維嚴謹、講究科學分工的文明世界里的正規軍,草原游牧民族的分工是如此的不明顯,他們的騎兵結合了射手與沖擊之長,他們在奔馳的馬背上仍然能夠彎弓射月,且非常精準。

    拋棄了過于浪費箭支的區域性射擊,草原人從來都是使用精準式射擊的好手。

    在戰馬激踏土地的同時,只聽無數聲弓弦齊響,一支支利箭凶猛地飛向聖威爾的重步兵大方陣。

    帶著死亡的呼嘯,利箭以刺破蒼穹之勢在空中交錯成漫天的箭雨,凶狠地落在聖威爾戰士的胸膛,手臂還有盾牌上。

    他們的箭凶狠霸道,勁道極強,即使是重盔甲也很難抵擋。隨著箭雨的撲至,無數的慘呼聲在重步兵方陣中炸響,一團團血花在大方陣中一朵又一朵的盛開,仿佛人間最美艷淒厲的鮮花盛開。

    在固定的土地上作個神射手已經很難了,而在高速運動的戰馬上射箭又難了一倍不止。不過經過與生俱來的生存訓練的草原戰士卻作到了這一點,這種絕活正是游牧騎兵的可怕之處,是他們在戰場上長勝不敗的重要原因,遠了搭弓射箭、近了揮刀捅槍,來如風、快如電,任何軍隊踫到他們都要頭痛不已。可見軍事的發展進程中,分工並不一定意味著科學,綜合有時候反而更加重要。

    相比之下,擁有良好的陣形體系,最好的盔甲防御的聖威爾步兵方陣,在遠程射擊方面卻有著無可彌補的缺悍。他們缺乏足夠的射手與敵人對抗。

    不過對于這種狀況,聖威爾人也自有他們的應對方式。

    “密集陣形,抬盾!”一名聖威爾步兵指揮官聲嘶力竭地大喊著。隨著他的一聲大喊,數十上百名中基層指揮官紛紛將命令傳達下去,整個碩大的軍陣若精密機器般轟然運轉。

    大批的士兵按照事先訓練好的過程開始挪動。他們並不是向前沖鋒,反而由分散形步兵方陣立刻轉成密集形方陣。同時所有的盾牌互相拼組,呼啦啦一大片步兵盾同時舉起,幾乎不留縫隙地將步兵戰士們掩蓋在盾牌後。這正是聖威爾人招牌陣形鐵龜陣,當年淺水清救出護糧隊時用過的陣形。

    鐵龜陣是聖威爾的看家法寶,只不過被天風人學為己用而已。

    充分利用自身重裝鐵甲厚盾的優勢,聖威爾軍將自己的防御優勢發揮得淋灕盡致,草原騎兵的弓箭殺傷頃刻間變小,只有少許流箭能夠透過縫隙射傷盾陣中的士兵,卻無足輕重。

    不過草原騎兵可不是只會馬上射箭這一手。

    對付重裝甲士的鐵龜陣他們同樣有自己的獨特手段。

    第一波三千名草原騎兵,在瘋狂馳突靠近聖威爾重騎後,陡然從身後亮出無數明晃晃的標槍。這種標槍柄短刃長,卻鋒利無比,這種投槍的威力相當驚人,由于有戰馬飛馳所帶來的沖力,加上投手擲出的力量,長槍自身的重量,殺傷力相當驚人。

    一支支投槍瘋狂地投向聖威爾重步兵,擊穿他們的盾牌,將他們牢牢釘死在地上。

    不過聖威爾人的反擊也在此刻開始,他們也有投槍,盡管擲出的力道明顯不如對方,但草原騎兵的防御手段卻也相對薄弱許多。

    雙方幾乎是在等價交換生命,彼此各自先用投矛展開了一場中距離的大戰。一批草原騎兵被擊落馬下,無主的戰馬瘋狂亂跑,然而大部分的草原騎兵還是靠近到了重步兵方陣前。

    令人驚奇的是,游牧騎兵在沖鋒到步兵方陣身邊後,並沒有按慣常戰術那樣采用鑿穿突擊的方式硬沖強打敵軍,反而從身後抓出一條長長的繩套,揮手用繩套圈住了步兵方陣前的拒馬,然後轉身回竄。飛快趨馳的戰馬帶著繩索,輕易地就將深插入地的木樁拔斷或者拉出了土地。

    有些聖威爾的戰士不忍心自己費了一個晚上工夫建立起的木樁被這樣破壞掉,他們跑上前去意圖砍斷繩索。

    草原人果然是精于騎射的馬上箭手,就在高速疾馳的坐騎上,他們突然彎弓搭箭,回身返射。這些跑出去的重步兵們措手不及,紛紛中箭倒地。

    就這樣,草原游牧騎兵只用了寥寥數次這種沖鋒,用了不到千人傷亡的代價,就將聖威爾重步兵們辛辛苦苦建立起來的拒馬屏障完全拆毀,聖威爾的重步兵方陣開始直接裸在對方面前。

    這種套索戰術,正是草原人特有的打法,淺水清曾在康洲郊外有所見識。錯非是土生土長的草原騎兵,普通經過訓練文明國家戰士根本玩不出這樣的花樣。

    眼看著拒馬防線被拆除,對方的鬆散性方陣又被自己逼回到密集方陣模式,屠夫里隆的眼中出了得意之色。

    他緩緩抬起手臂,準備發起大舉進攻。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七章 末日(2)


    “哇,宗主你快看快看,打得好熱鬧啊!”詭八尺對著遠方戰場龐大的軍陣衝殺看得興起,大呼小叫起來。

    秦儀冷哼一聲。

    當初詭八尺逃出自己手心之後,他就知道自己很可能這輩子都得不到這個徒弟了。想想自己千辛萬苦才找到這麼一個好資質的寶貝,就因為他心念淺水清,始終不肯心歸自己,心中難免悲痛。

    尤其是詭八尺一走,自己婆蘭教教主的身份必然暴光,如果讓西蚩帝國知道他隱瞞了這一身份,到時候幾十年心血就可能毀於一旦。

    做夢也沒有想到的是,詭八尺竟會用他親手所傳的婆蘭教傳信密法聯絡自己,試圖談判,更沒想到淺水清對自己婆蘭教身份一事全不在意,公然表示支持他建國。

    這是自婆蘭教進入觀瀾大陸以來,第一個在得知婆蘭教身份和教義後,已經表示允許傳教的重量級人物。

    在得知此消息的一那,老秦儀激動的幾乎要哭了。

    他自幼時便受父輩熏陶,終身以光復聖教為己任,然而西撒羅當初對婆蘭教造成的傷害,使得婆蘭教背負起天下第一邪教之名,使得光復之路無比艱難。即使他曾先後處任天風和西蚩帝國的高官,但是只要想想天風四世皇帝一知道他是婆蘭教教主身份就立起殺心,就可以想像赤帝若知此事,又會是如何反應了。

    很多時候,他也一度懷疑,自己在暗中推波助瀾所做的一切,到底對光復聖教有多大幫助,赤帝是否真正可信?

    他或許會遵守諾言,借兵給自己,但未來的神聖大陸和觀瀾大陸,到底會屬於西蚩人還是屬於婆蘭教,殊難預料。

    只是老頭已經沒有更好的選擇。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淺水清跳了出來,他明確表示自己可以幫助秦儀建國,未來對神聖大陸的戰爭,也可以出面相助,當然婆蘭教必須支付相應的報酬。相比赤帝的雄心大志,空頭許諾,淺水清的提議更見誠意,也更易實現。

    因此 當詭八尺帶著淺水清的誠意來找秦儀時,他幾乎是毫不猶豫的就接受了淺水清的條件。不過老東西也不傻,他提出,除非淺水清在正面戰場上打敗格龍特,否則秦儀不會與西蚩帝國公然作對。

    不過對於從西蚩人虎口奪食,搶走教皇與女王,他表示出極大興趣。

    說起來,秦儀最憎恨的國家就是都市聯盟,而其次就是聖威爾。他最憎恨的教派,則是曼德教。

    曼德教是有名的排外教派,崇奉一神論,除上帝之外,其他神王皆為偽神,篡主,不得供奉。西撒羅本就是聖威爾人,與聖威爾人一個鼻子出氣,西撒羅陷害婆蘭教,曼德教有出過大力氣協助打壓。。

    對於秦儀而言,在聖威爾早已根深蒂固的曼德教正是他未來傳教最大的阻礙,可惜的是赤帝卻並不打算將教皇交給他。恰恰相反,他還準備借曼德教對教民的統治力,扶持傀儡教皇,控製聖威爾。這恰恰是秦儀所不能接受的。

    淺水清的提議無疑是雪中送炭,由秦儀出手,救走教皇和女王,淺水清將承擔救人的名聲與責任,好處則交給秦儀。淺水清承諾,戰爭期間,會借用曼德教的勢力一段時間,但戰爭結束後絕不會以任何手段扶持曼德教,相反,他會盡力打壓該教派,扶持婆蘭教。從此以後,聖威爾地區將成為婆蘭教傳教之地,而詭八尺做為兩個人共同的徒弟,將成為天風與未來婆蘭國友誼的橋梁。

    秦儀實在沒有不接受的理由,詭八尺重歸門下,從此以後,他都不用再擔心這個令人頭痛的活寶徒弟再想著法子逃跑了。

    帶著詭八尺一路跋山涉水,秦儀終於在西蚩大軍趕到的同時來到米特列。不遠處的山坡上,詭八尺對眼前發生的戰事興致昂揚,全無面對鮮血殺戮的恐懼。

    “一群野蠻人和異教徒在狗咬狗而已,有什麼可看的。”

    秦儀的回答若是讓西蚩軍士兵聽到,只怕會驚掉下巴,他們無論如何也不會想到,在秦儀的心目中,西蚩帝國不過是他一生匆匆的一個旅站而已,所謂的強悍士兵,也只是他眼中的野蠻暴徒。

    詭八尺可不在乎秦儀的評價,對遠方那一片馬嘶人叫、兵器互撞,一片震耳欲聾的噪音雜響興奮不已。

    遠處戰場,西蚩人的先鋒騎兵已經開始了對重步兵本陣的衝擊。

    由於聖威爾的步兵方陣,是由鬆散陣形轉變成密集陣形,數十萬人的龐然大陣,自然不可能只有一個完整方陣,而是由無數個小方陣拚合而成。當他們從鬆散形方陣轉形為密集方陣時,無可避免地,在各中小方陣之間出現了一條條寬敞的大縫隙,乍一眼看上去,到有些像天風帝國擅長的嵌套式方陣。

    只是嵌套式方陣的縫隙是主動留出的,是用於吸引,包圍,殲滅及突擊敵人的騎兵通道,在寬度,長度,士兵數量兵種的配置上,都有著嚴格的要求,並經過嚴格的訓練。

    聖威爾的這個方陣卻是被動而成,空有嵌套式方陣的形,卻無嵌套式方陣的核,說到底,是為了防禦而應變,不是為了反擊而應變,這便給了西蚩騎兵趁勢衝擊的機會。

    隨著後方指揮處的一聲響箭射向天空,原先還在前頭反復來去,把打仗玩成戲法一樣的草原騎兵突然變換陣形,重整隊伍,原本漫天遍野鋪灑開來的騎兵一下子從無序變成了有序,就好像盛大節日萬人慶典中的諸般變幻,從無數紛亂的星星點點,一下組合成八條粗而長的鐵騎龍流。

    狂熱而凶猛的草原騎兵在組合成八條攻擊尖刀隊後,同時發一聲喊,順著聖威爾重步兵陣的中路通道就直插下去。

    騎兵的衝鋒是火烈的,迅猛的,更重視衝擊動能,令人難判形勢。

    但是這一刻即使是傻瓜也能看出來,他們是要利用對方步兵方陣中漏出的縫隙進行無阻穿插,然後進行以動製靜的分割包圍。

    八支騎隊分左右兩翼向步兵方陣的側翼進行迂迴突擊,步兵方陣的側翼登時出現亂像。草原騎兵的穿插攻擊真正體現了剔骨尖刀的含義,對手只是稍一出現疏忽,立刻沿著這致命的缺陷下刀子,將對手的血肉一塊塊從身上剝離出來。

    最外沿的步兵戰士首先遭到攻擊,只見兩翼戰場上,到處是草原騎兵奔呼來去,被包圍的聖威爾重步兵戰士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他們的面前,側翼,後方都是敵人,卻看不見幾個自己人的影子。凶狠的草原狼騎急速奔至,手中的戰刀長矛發出刺眼的精亮,帶出血色的沸騰。

    每個人都明白,聖威爾重步兵方陣的兩翼正在遭遇慘重的打擊,再不做出及時應對,一旦讓對方繼續攪合,這場戰爭就先輸一半了。

    “看樣子聖威爾有些麻煩呢。”詭八尺叫道。

    “沒那麼簡單就被打垮的。”秦儀冷冷道。

    詭八尺立刻問:“那他們該怎麼做?”

    “聖威爾人在陣地防禦上自有他們的一套看家法寶,重步兵攻防轉換的速度更是無人能及,你看著吧,如今只是熱身而已。”

    果然,隨著秦儀的話音落下,步兵方陣中央的指揮塔上,旗幟連晃。

    聖威爾的重步兵方陣,分成三個梯次,分別是防禦梯次,突擊梯次,反擊梯次。

    這其中最外緣的部隊,屬於防禦梯次,他們的裝甲最厚,耐攻擊性最強,防禦能力甚至大於攻擊能力。盡管草原騎兵利用對方變換陣形時出現的各陣鬆散形式對其進行分割包圍,但是對久於陣地防守的聖威爾步兵戰士來說,被包圍是常勢,他們已經習慣了利用機動式防衛力量殺傷敵人。

    草原狼騎在殺入對方兩翼後,盡管初期造成了一些混亂,但是隨著各級指揮官的命令下達,聖威爾的鋼甲戰陣重新轟隆隆運轉起來,一大批的防禦甲車被推出邊線,建立起一道牢固的隔離牆。內層的士兵開始向外攻擊,外層的士兵則向擠壓,陣形快速變換,各小方陣間通過各自的移動,突然變成了一條組合拚湊而成的空心圓陣,一下子反將突入的草原狼騎給反包圍起來。

    一批聖威爾重步兵戰士迅速從斜刺衝了出來,正是第二梯次的突擊編隊,他們不畏傷亡,向著被反包圍的草原狼騎發起了反衝鋒。

    整個戰場上形勢再變,西蚩人前突的五萬騎兵轉眼竟被敵人給包圍住,眼看著將遭滅頂之禍。

    “哇,這下西蚩騎兵要倒黴了!”詭八尺大叫。

    “小子,不要一驚一詐的。這便是聖威爾最拿手的攻防轉換了。他們示敵以弱,故漏破綻,引敵突入,然後將各小方陣突然轉換空心圓陣,便可以將突入的騎兵包起來打。這套戰術,正是聖威爾在陣地作戰中最令人難以應對的作戰方式。他們有效的將自己的弱點轉化成勝勢,變成剿滅敵人的陷阱,可以說屢用不爽。”

    “厲害,果然厲害。這戰術誰發明的?”

    秦儀歎了口氣:“斯波卡約也算是個人才的。幸好今日他不在這,否則如今天下,能在陣地作戰上正面打贏他的,恐怕也只有格龍特沙庫而倫和淺水清了。”

    “宗主你的意思是,這種情況下,聖威爾還是要敗嗎?”

    秦儀嘿嘿冷笑:“戰術之道,千變萬化,從無一法可用百年,充其量只能得意一時罷了。斯波卡約的這套戰術,在大多數時候都是管用的,可惜,一來不是他親自坐鎮指揮,如今的指揮官對此套戰法的核心精髓並未能拿捏理透。二來,聖威爾戰士在博命勇氣上遠不如西蚩和天風帝國的軍人,空有好的戰術,也難發揮。如今他們在上風,還好說一些。若落了下風,只怕就要將令難遵了。不過最重要的是第三點,就是此套戰法,沿用已有十餘年。西蚩帝國既然將聖威爾做為必下之地,又豈能不對此研究個透徹?你當那五萬騎兵當真是進去送死的嗎?試目以待吧,要不了多久,聖威爾就會知道什麼叫自食苦果了。”

    戰場之上,形勢於須臾之間一變再變。

    先是草原騎兵用遠程對射將聖威爾步兵打得被迫變陣,製造疏漏,接著卻是聖威爾人故意示敵以弱,反戈一擊,然而面對這種情況,被包圍的草原騎兵卻並不驚慌。

    戰場之上,一聲尖銳的呼嘯傳來,八支被困於圓陣的騎兵突然同時發一聲喊,八支隊伍同時對準步兵大方陣的中心發起了突擊。

    騎兵的衝鋒時間不長,撞擊動能卻大了十倍不止。為了增加穿透力度,八支被困的騎兵同時收縮攻擊區域,不顧自身安危,在領頭騎兵的帶頭衝鋒下,一個接一個向著固定的突破點發起強攻。

    前面的戰士被重步兵的長矛捅死,後面的騎兵就踏著自己戰友的屍體繼續向前發起攻擊。

    就像是用鋒利的小刀在某個銅皮鐵骨的家夥身上反復的捅戳,刀折了一把就再換一把,任你皮厚如鐵,也非得在你身上紮出個窟窿眼不可。

    這種死亡衝鋒是沒有任何戰陣能夠擋得住的,哪怕你是城牆,也得被無數血肉刀槍撞破垮塌。

    草原騎兵用生命與鮮血換來的,是在頃刻間將聖威爾步兵圓陣捅出了八個血淋淋的大口子,所有的口子方向,都指向了中央本陣。

    如果是在正常情況下,這種破洞本是可以通過高速的移位彌補的。大量的步兵戰士會迅速雲集到對手的主攻方向,布下一層又一層防線。你就是捅穿了一層,我這邊卻已經補上了十層。你就是捅穿了十層,我又布下了百層。運用這種層層疊疊的壓力,你就算是有再多的敢死之士,也得死在包圍之中。斯波卡約設計的戰術,充分發揮了鐵甲陣,方陣,圓陣和鐵桶陣都諸多陣形的優勢,變幻莫測,令敵人難以應對,可以說是的確是個天才人物。

    然而草原騎兵選擇突擊的時機卻正好是在聖威爾進行攻防轉換的一刻。

    變陣,永遠是最危險的時刻!

    由方陣變成圓陣,需要戰士們通過高速的移動和迅速準確的部位來完成。不僅考驗戰士的訓練素質,同時也需要有足夠的空間和時間來完成。而在這期間,陣形威力無法全面發揮,相反,會在變陣中無可避免地出現一些疏漏和不足。

    此外,從方陣變換成圓陣之後,圓陣的最大弱勢,就是厚度不足。

    尤其是初換之機,大量士兵被調離原來的防守位置,很多士兵尚未來得及補位,這便露出了更大的空擋。

    草原騎兵在進攻時機的拿捏上絕對精準,他們從衝進去的時候,就在等候對方攻守轉換,並在最要命的時刻對準選定的目標發起了決死衝鋒。

    此時的進攻,恰恰打在了步兵陣的最薄弱的環節上,真正是不早不晚,恰到好處。

    以力憾巧!

    這便是格龍特陣對斯波卡約設計的這套戰術製訂的破陣之法,為了對付聖威爾步兵陣,草原騎兵們早不知下了多少功夫去熟悉,研究和演練。

    八支騎兵隊在這刻仿佛八把明晃晃的刺刀,捅破對手的圓陣,向著聖威爾中央本陣再度狠戳,氣勢如潮,仿佛天下根本沒什麼可以攔得住他們的。

    與此同時,遠方本陣上各色西蚩狼旗紛紛飄搖,又是一大批的草原騎兵呼嘯著衝向敵人,與聖威爾之間的決死大戰,到這一刻才真正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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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八章 末日(3)


    舉目都是無邊的煙塵,耳際充滿恐怖的喊,數十萬大軍的廝殺,喊殺聲震天,教皇奧布賴特嚇得幾乎要癱軟在地上。

    遠方是西蚩主力騎軍正在向己方發起狂潮衝擊,放眼望去,到處都是衝嘯喊殺的騎兵在向著自己這方衝來,人群在地面形成了一道巨大的波浪,一浪復一浪,看上去仿佛永無盡頭。

    而在聖威爾方陣的兩側,前鋒騎兵正在向著己方本陣突進,很顯然有一舉斬首的打算。

    看著這令人驚恐的一幕,奧布賴特顫抖著跪下,手劃十字:“主啊!為了你的榮耀,求你賜給我們最睿智的首領,使你能籍著他們讓我們得勝。求你賜予我們最勇敢的士兵,使你能籍著他們撒播你的光輝。求你賜予我們無上的神力與勇氣,在面對邪惡的異教徒時,使刀劍不能傷害我們,使敵人對我們畏懼。。。。。。”

    “仁慈的主啊,請賜福您最虔誠的子民吧。”聖威爾的一眾將領同時向上蒼祈禱。

    斯波卡約不在此處,負責指揮這場戰爭的溫納爾伯爵,也算是一位老於沙場的老將,但是很顯然,在面對龐大的西蚩人軍隊的壓力下,他的表現有些過於死板和守舊了。

    面對聖威爾最拿手攻防轉換被騎兵突破這樣的解決,他完全找不出好的辦法。五萬西蚩騎兵隊在聖威爾本陣中狂衝亂絞,已經使聖威爾的重步兵方陣出現亂像,龐大的西蚩鐵騎在這個時候強衝而至,完全符合兵法上批亢搗虛,致命一擊的策略。

    在向上帝祈禱過後,奧布賴特教皇向溫納爾伯爵道:“伯爵閣下,上帝向我傳達了他的旨意,聖威爾注定要經受一場考驗,但最後的勝利必定屬於我們。現在我要立刻回到聖曼德宮,組織我們的民眾和擁戴我們的貴族,共同抵抗殘暴的西蚩大軍。就請你在這繼續領導大家戰鬥吧。”

    “不!教皇陛下,現在這個時候您不能離開!”溫納爾伯爵大叫道:“你是主的代言人,只要您還在這,我們的戰士就會沐浴著神的光輝,奮勇作戰的。如果你離開了,這場戰爭我們必輸無疑。”

    已經輸定了,奧布賴特在心中暗自腹誹:“溫納爾伯爵,這是主的意志,我必須遵從。我要離開戰場。”

    溫納爾大驚,很顯然這位怕死的教皇陛下已經準備逃跑了。上帝遁這種無敵遁法毫無疑問可以保住教皇自己,但是聖威爾的戰士可就不好說了。不過對於教皇的貪生怕死,溫納爾伯爵並沒有任何辦法。奧布賴特要學梁丘旭,他卻學不了淺水清。如果是淺水清在這,肯定是二話不說,直接把刀抽出來架在教皇的脖子上,要走可以,留下腦袋。

    但做為一名虔誠的曼德教徒,溫納爾別說不敢這樣做,甚至連想一想都覺得罪孽深重。他只能無奈道:“教皇陛下,我們還沒有全輸,我們還有聖堂武士隊。請你至少不要把聖堂武士隊帶走。。。”

    他說這話時已經帶著哭音:“陛下,如果我們玩了,米特列也就完了,如果米特列完了。。。。聖威爾也就完了。”

    奧布賴特到底還沒昏庸到這種地步,他點點頭,對自己的近衛隊長道:“你留下來,聽溫納爾大人的指揮。”

    “是,教皇陛下。”

    “願主賜福於你。”

    “主的光輝照耀世人。”

    丟下這幾句場面話,教皇奧布賴特帶著自己的近衛和一批紅衣主教匆匆離開戰場,向著後方急撤。奧布賴特雖然貪生怕死,不過至少還知道自己的離開對士氣會有多大影響,因此很聰明地沒有命令整隊後撤,而是悄悄換上便服,只和少許人在一起向後退卻,象征教皇地位的權仗固然要拿著,那輦車卻留了下來,以給大家一種錯覺,教皇依然在這,上帝還未拋棄他們。

    ……

    “宗主,奧布賴特後退了。”詭八尺指著遠處叫道。

    大戰中的士兵無暇顧及身後,遠處的師徒二人卻看得清楚。

    秦儀嘿嘿冷笑:“膽小,卻還不算蠢到家。咱們走,他既脫離了戰場,也就省了本宗主的麻煩,不用再到戰場上去搶人了。如果教皇去見女王,正好兩個人一起帶走。”

    “不去見貝曼嗎?”詭八尺問。

    “哼。”秦儀冷笑回答:“老夫要帶人走,何需層層通報如此麻煩,戰事已起,聖威爾敗局已定,他們撐不了多久了。真要讓貝曼帶咱們去見女王,只怕那個時候草原人已經進城了。”

    “又要闖王宮。”詭八尺一腳將路邊的石子踢飛。

    隨即他眼前一亮,指著遠處大叫:“宗主你快看,聖堂武士出動了,哇塞,他們好高大,好威猛,他們的矛好長好長!”

    巨大的重步兵方陣,一條條寬闊的騎兵通道已經出現了聖威爾聖堂武士的蹤跡。

    黑色的厚鐵甲幾乎包裹了他們的全身,除了眼,鼻,口及手腕外部分露出以外,整個騎兵幾乎全身都包裹在鐵甲之中。連戰馬身上都外掛著鐵片甲。

    這些重騎兵身上的鐵甲重量重達百斤,使得一匹戰馬攜帶一名騎兵的負荷和攜帶兩個人的負荷差不多。因此聖堂武士所選用的戰馬,都是那種耐負荷,高負重的高頭大馬。這種戰馬並不適宜於長途奔跑,但由於其自體負重能力較大,因此最適合戰場陣地作戰中做短途衝刺,而他們所帶來的衝擊力,則要數倍於輕騎兵。

    當前方西蚩輕騎呼嘯著衝向聖威爾步兵陣時,待命已久的聖堂武士終於贏來了他們發揮自己戰力的時刻。

    總計七萬五千名聖堂武士隊,幾乎是曼德教最後的抵抗力量,他們從聖威爾重步兵大方陣中魚貫而出,森森的鐵甲發出冰冷的死亡寒潮。

    一萬五千支長矛齊舉,戳出一片密集槍林,六萬把戰刀出鞘,凜冽出洶湧刀叢,扈從騎士都是步兵,責任是保護騎士,在作戰時主要以近身揮砍馬腿為主要作戰方式。這樣的作戰方式極為危險,一旦被馬蹄踐踏數次,非死也得重傷。沒有過人的勇氣,休想成為這樣的士兵。他們隨著聖堂武士的馬蹄前踏,一起向著對方的騎兵徐徐行去。

    秦儀領著詭八尺一邊步下小坡一邊道:“那是他們的特製騎兵槍,中距離殺傷的利器,比一般的騎兵槍長出三分之二左右,可以在正面衝殺中,敵兵還未來到身邊時竟對手刺死。但也正因為過長,所以揮舞不便,只適合正面衝鋒,不適合饒後迂迴,更不適宜往返衝殺。”

    “那是因為他們還有扈從保護。擁有扈從的重騎兵,在速度和耐力上受到極大限製,既然不能全力加速拋棄自己的扈從,就乾脆將自己的優勢發揮到極致。正面戰場上,我估計就算是十個草原騎兵,也不可能是一個帶扈從的聖堂武士的對手。”詭八尺毫不示弱的反對秦儀的藐視。

    秦儀頗為欣賞地看了一眼這小子,微笑道:“考慮到扈從協同作戰的力量,一支聖堂武士隊的確可以在正面戰場上消滅數倍於自己的輕騎兵,這到是絲毫不假的事實。只是戰爭不是算術,很多事情不是做做算術題就可以解決的。”

    遠方的戰場上,脫離於步兵方陣之外,一場恐怖的騎兵大決戰此刻正在上演。

    衝鋒的草原騎兵就像海浪撲擊堤岸,暴烈狂躁,洶湧如潮,仿佛一群凶猛的血肉怪獸。

    而徐步前進的聖堂武士隊則像一塊萬年難化的寒冰之原,連年的征戰把他們訓練成鐵石心腸的職業劊子手,戰場上一次次塵土和鮮血的洗浴,早將他們身上軟弱的人性滌蕩乾淨,戰勝後肆意的奸淫擄掠,讓他們異化成殘忍無情的戰爭機器。而秉承上帝的旨意,使他們在面對殺戮時毫無愧疚,對於殺死異教徒,他們的心中有著發自內心的狂熱。

    當普通的聖威爾士兵還在為戰鬥的激烈瑟瑟發抖時,這些職業劊子手冰冷的心卻燃燒起殺戮的火焰。

    正如幸中源所介紹的那樣:這些狂熱的信徒,對於死亡的態度是期待。他們相信天堂中有七十七個處女在等待他們……

    職業性的冷靜和漆黑如墨的盔甲,把每一個聖堂武士都變成了鐵甲機器人一般的模樣。當大批的西蚩鐵騎迎頭撞上這些聖堂武士時,劇烈的碰撞在平地間卷起一股血肉旋流。

    西蚩騎兵的攻擊就像是一張網,疏密結合,於無序中透著有序,漫天遍野的鋪灑下來,所有對手均在這張網中無法逃脫。可聖堂武士們卻把自己變成一把仿佛開足馬力的鋸齒切割刀,到處都是飛轉的輪盤,旋舞正鋒利的槍刃。

    西蚩騎兵的進攻是自由性的,各人可以有各人的發揮,如果仔細看,一百名騎兵甚至可以有一百種作戰方式與習慣。

    聖堂武士的進攻則是組織嚴密的,十人一隊,長矛同舉同刺,戰馬兩側則是扈從騎士隨同護衛。

    兩邊的騎兵剛一交鋒,凶猛的血肉怪獸碰上鐵甲機器人,輕騎兵的劣勢頓顯。

    一名又一名勇敢的西蚩騎兵衝向聖堂武士,但是面對重騎兵的奇長刺矛和剛硬盔甲,他們就像是撞上了一堵牆,一座山,撞得自己頭破血流。

    戰馬在旋風與狂沙中哀鳴著倒下,一個又一個西蚩騎兵撲倒在血水橫流的荒野。

    未等他們起身,敵人粗厚的鐵蹄已經踏在他們的身上,向著前方繼續衝擊。

    仿佛一輛巨大的推土機,聖堂武士開始在這片戰場上製造出一堵血肉曠野,用敵人的鮮血與屍體來重新平整大地,原本黃色的地面漸漸染成紅色,成片的血肉就像是屠宰場切割出來的一般,橫七豎八地陳放在地面上。而號稱人肉切割機的聖堂武士隊則踏著整齊的步伐以定的速度向前推進,一路所向無敵,帶給西蚩人巨大的傷害。

    詭八尺定定地看著那塵煙彌漫的戰場,這是他第一次看到大部隊的重騎兵在戰場上發威,也是第一次看到如此恐怖的殺人景像。

    這真是一支可怕的軍隊!

    他們像冰人一樣冷靜、冷酷和冷血,又帶著黑森林恐怖的死亡氣息,如同要吞噬一切的茫茫黑夜……

    黑白分明的軍陣,如同雪崩一般向西蚩騎兵席卷過來,無形的殺氣瀰漫擴散,給人無法形容的巨大震懾和壓迫。

    “真厲害啊。。。看來就算是西蚩人也擋不住聖堂武士的衝擊呢。”

    “正面擋,自然是擋不住的。如果是正面作戰,三十萬西蚩大軍就算能打贏對手,只怕也要付出半數的傷亡代價。不過問題是,誰又會這麼傻,真去跟對手硬碰硬呢?”

    “可是他們現在不是正在。。。。。。”

    “八尺,你要記住,萬事不能只看表象。西蚩人研究諸國戰術多年,對每一個兵種,每一套戰法都有著相當的了解,又怎會不做出對應的克製之道?沒錯,現在的西蚩大軍的確是在和聖堂武士隊對衝,但是你又怎麼能肯定這樣的態勢會一直繼續下去呢?莫忘了輕騎兵的優勢是速度,草原人的特長是能進能退,能伸能縮。重騎兵。。。嘿嘿,天下可不是只有一個雲風舞擅長以輕騎對重騎,在西蚩帝國,同樣有這樣的將軍,且不在少數。看著吧,從今日開始,重騎兵怕是要正式退出歷史舞台了。”

    ……

    仿佛是一個惡毒的詛咒,秦儀的說法很快得到了證實。

    形勢瞬息萬變。

    剛剛還在狂衝的西蚩大軍突然間停止了他們的正面對衝行為。在付出了數千名騎兵戰死的代價後,他們已經成功地將聖堂武士隊與步兵本陣帶出了一定的距離。此時,大批的西蚩騎兵呼嘯著從聖堂武士的兩側飛掠,他們再度揚起了手中的套索。

    不再采用貼身近打的戰術,而是改用套索作戰,同樣是格龍特針對聖堂武士的特點製訂的一套陣地戰打法。

    無數條長長的套索在空中盤舞著落向聖堂武士們的手,頸甚至馬頭等重要部位。這一飛索之技,是草原牧馬人的獨門絕活,從小習練,當真是百發百中。就像是對付重步兵方陣前的那些拒馬一樣,西蚩騎兵把這些移動速度較慢的重騎兵當成了野馬來套。在套住對手之後,他們迅速打馬回奔。

    他國作戰,一旦回身撤退,就是大潰敗,草原騎兵作戰,回身撤退卻是他們作戰殺敵的另一種方式。

    不是真正了解草原人的將軍,有時很難分清楚草原人到底是敗退還是在進攻。

    而現在就是如此。

    他們這一回跑,立刻牽動了整支聖堂武士隊,巨大的戰馬衝擊時的慣性力量,將一名名聖堂武士從他們的戰馬上拉扯下來。身上背負著的沉重盔甲,使他們連站起來都頗為困難。

    有些人好不容易站了起來,卻被又一根套索套住,然後用戰馬一路呼嘯著拖向後方。

    西蚩騎兵輪換對聖堂武士采取中距離擲索戰術,他們的投擲距離比對方的騎兵矛更長,騎兵矛刺不到對方,卻反而一個個被敵人拉下馬去。

    原本整齊嚴密的隊型因此而出現了散亂。

    大批的扈從戰士眼看著自己的主子被拖下馬,紛紛衝出陣營試圖砍斷套索,結果卻被更多的西蚩人用套索一起拉走。

    這些重甲騎兵和戰士,用普通的刀劍砍,效果未必太好。反到是這樣一路拖行,能更快地將對方拖死在地上。無數西蚩騎兵蜂擁呼嘯著衝上,從聖堂武士隊的外緣下手,就像是餓狼撕撤食物一般,將一塊塊血肉剝離目標的身體。將一個龐然大物般的鐵騎軍陣,不停地縮小,直至蠶食乾淨。

    詭八尺呆代地看著這一切,半響才終於低頭道:“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人稱西蚩鐵騎天下無敵了。在正面戰場上擊敗聖堂武士,這恐怕也只有西蚩人能做到了,就連我師傅也未必能行。”

    “那是因為他缺少可以執行這樣的戰術的士兵。再好的戰術策劃,也及不上優秀的執行人員。這就是為什麼我要先看到你師傅打出一場勝利才能同意全面結盟的原因。八尺,相信我,就算你師傅能夠順利包圍西蚩軍,他要想打贏這三十萬人,依然是一場艱苦卓絕的戰鬥。”

    沒想到詭八尺輕輕一笑:“可我還是相信師傅能贏。他的士兵做不到像西蚩人這樣作戰,但天風帝國,自然有屬於自己的一套作戰方式。我師傅同樣會讓西蚩人大開眼界的。”

    “老夫試目以待。”秦儀微笑道。

    戰場上的形勢再度變了過來。

    聖堂武士隊對這種騷擾式的作戰方式完全無法抵禦。隨著一名高級指揮官的大喝,聖堂武士對終於放棄了他們的嚴密陣型,開始了自由衝擊。

    大批的重騎兵在放棄了嚴密陣形之後,換來的是短時間內的加速和自由躲避機會,各重騎兵戰士之間的間隙陡然增加,連帶著使戰場面積也迅速擴大。若從空中俯瞰,就會看到原本的聖堂武士隊仿佛一朵層層包裹的緊密花蕾,在這刻突然盛放,所有的花瓣同時向外卷去。

    就場面形勢而言,聖堂武士隊在這一刻仿佛不是死去了很多戰士,而是一下子增加了許多戰士。至少他們占地面積一下子擴大了數倍。

    這是抵禦對方套索攻擊的一種有效方式,通過擴大空間增加閃躲和衝擊能力,但是那一刻,秦儀卻輕輕歎了口氣。

    他說:“聖威爾人的每一步應招,都正中格龍特的下懷。他人雖不在這,卻早就製訂好了打敗敵人的戰術和種種應對方案。淺水清,你碰到的可是一個非常難纏的對手啊。”

    下一刻,面對聖堂武士的變化,所有的西蚩騎兵也同時發一聲喊,放棄了套索攻擊的模式,反而義無返顧地衝向了敵軍。

    由於聖堂武士們的間隙增大,西蚩騎兵再不用與聖堂武士們進行面對面的衝撞。事實上,他們可以盡情地發揮著自己的騎術,用自己精湛的個人能力從聖堂武士對中的間隙強衝而去。西蚩騎兵重新恢復成漫天灑兵的作戰模式,只是這一次,他們的灑兵戰術如水銀泄地般無孔不入。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聖堂武士隊的指揮官才駭然意識到,不知何時,西蚩騎兵竟已經穿過了他們的阻擋,來到了他們的背後,從他們的背後發起了衝擊。

    “撒星陣!”詭八尺駭然怪叫起來。他終於看出了西蚩人用的是什麼戰術了。

    “不錯,正是撒星陣,自人類戰史以來,輕騎破重騎的最佳戰術!先製造形勢,逼迫對手分散,然後利用輕騎的高速,迂回與穿透,從各個方向對敵騎發起攻擊,充分利用敵騎重甲在身,轉動不靈極速度較慢的特點,發揮自身速度,技巧,人數和小規模戰術優勢,將戰場分割成數十個甚至上百個小戰場,然後一一蠶食。。。。。。”秦儀嘿然道:“這也正是雪風軍團雲風舞兩大看家拿手好戲之一,如今卻被西蚩人用了去。八尺,憑心而論,你覺得他們用得如何?”

    詭八尺死死盯著戰場,看著那塵煙嫋繞之處,他沒有回答秦儀的提問,卻終於長長地歎了口氣:“宗主,這場戰爭已經沒有看下去的必要了。咱們還是快點進城把教皇和女王救出來吧。再晚些時間。。。西蚩人就要進城了。”

    聖威爾聯軍敗局已定,詭八尺再不想多耽誤一刻時間。他要盡快完成任務,然後把有關於西蚩軍的一切情況上報淺水清。

    “放心吧,好歹也是近二十萬大軍呢,敵人就是要殺,也得殺上好一會。”

    “今天……怕是要死很多人了。”

    “未來的日子,還會死更多的人。這個世界最優秀的小夥子們,最終能夠活下來的,只怕不到十分之一。八尺,這就是戰爭。你還依然期待著做那個能夠縱橫天下的大將軍們?”

    詭八尺冷冷回答:“自然如此。若無鐵石心腸,怎能成就霸業?”

    秦儀的眼神一陣收縮,猛然間他哈哈大笑起來,在這片充滿血腥與殺戮的戰場上,竟是那樣的清晰。

    他終於意識到,自己千辛萬苦找到的這個聖子,注定了將成為又一個淺水清,甚至比他更毒,更辣,更狠。

    不過,他需要的恰恰就是這樣的人,非如此,無法繼承婆蘭教大統,重新光大該教。

    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六十九章 兌子


    龍蛇鎮。

    做為驚虹最靠近聖威爾的邊疆小鎮,這曾經接待過以姬若紫為首的天風使節團對驚虹的秘密進入,如今又迎來了一支天風帝國的大軍。

    驚虹之戰勝利後,龍蛇鎮便成為對聖威爾信息的收集中轉站,將各類有關聖威爾的消息傳到淺水清手中。

    暴風軍團來到這後便駐紮了下來,靜靜等待著西蚩軍的消息。

    “報淺帥,八尺少爺來函。”傳令兵在帳外叫道。

    “送進來。”

    傳令兵將詭八尺的信息送到淺水清手上,然後退卻,淺水清展信閱讀,半響,皺起了眉頭。

    “八尺剛從聖威爾送來的情報,西蚩大軍已經拿下了米特列城。”

    “這麼說,聖威爾人還是敗了,傷亡情況如何?”寞子歐對這種情況到是早有心理準備。

    “平原一戰,聖威爾重甲集團幾乎全軍覆沒,僅有約1萬人左右做了戰俘。至於西蚩軍那邊則戰死三萬餘人。”

    只用十分之一的戰損,就換來素以陣地戰強悍之名的聖威爾重甲軍團全滅的輝煌戰果嗎?無論是淺水清還是軍中諸將,對於西蚩鐵騎的強大戰力,也都有了更直觀的認識。

    “他們用的是撒星陣。”淺水清一句石破天驚的話,震撼了所有將軍。

    想不到一向橫衝直撞的草原騎兵,如今竟也可以使用出如此高難度的陣戰之術,高超的個人能力配合有組織的指揮,的確可以發揮出他們最強大的戰鬥能力。

    還是碧空晴冷哼道:“就算是會了撒星陣又如何?戰略大局已定,我軍有備打無備,此戰西蚩軍必敗,差別只在於我們會付出多少代價而已。”

    “沒錯,正是如此。”眾將紛紛附和。

    “對了,有沒有關於教皇和女王的消息?”方虎忍不住問

    “有秦儀出手,當真是沒有完不成的任務。老東西武功極高,又碰上聖威爾大敗,衛隊戰死無數,守衛力量明顯不足。他竟然強闖聖巴菲宮,直接擄走教皇與女王。哼,我們是讓他去救人,他卻直接去搶人了。信上說屠夫隆在搜遍全城也未到找到教皇和女王後憤怒不已,親自下了屠城令。如今米特列城已經成了人間地獄,西蚩大軍燒殺搶掠,奸淫婦女,無惡不作,引得天怒人怨,奈何敵軍勢大,卻只能強忍。聽說還有人請求一把火燒了聖曼德宮,而隆卻頗為支持此議,好在毒蛇布爾干堅決反對,兩人大吵一場,這聖曼德宮才算是勉強保住。但是元老院大議會廳卻被他們打砸搶燒,幾乎毀了一半。”

    眾將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想不到西蚩人竟殘忍野蠻至如斯地步。

    沐血更是憤怒道:“哼,野蠻人就是野蠻人。米特列城天下富庶之地,被他們這麼一搞,也不知多少人傾家蕩產,多少珍稀寶物就此毀於一旦。”

    “是啊,多少寶貴的文化遺產,就此不復存在,這些野蠻人終將成為歷史罪人。”淺水清也歎息。

    “那麼我們就是懲罰者。”碧空晴冷冷道。

    “沒錯,既然西蚩軍已經進入米特列,接下來就該看我們的了。”拓拔開山也傲然道。

    “卻是要抓緊時間了。”水中棠提醒大家。

    此時淺水清的婚期已過,他人不在蒼天城的消息估計已經開始走漏。以他一貫的作戰風格,從來都是主動進攻,有備打無備,大婚之期他人不出現,稍微有點軍事常識的人都能想到淺水清幹什麼去了。再者天風帝國諸大軍團遲遲不見動靜,行蹤詭秘,也足夠引發人們無數遐想。

    只是此時此刻,格龍特就算知道此消息,也已經來不及通知隆等人,而隆等人就算得知,只怕也來不及離開聖威爾了。

    雪風軍團和鷹揚軍團正按照計劃從北方獨立領進入聖威爾,中央和祥龍兩大軍團更是提前十天進入聖威爾,如今離米特列城已不足五日路程。

    聖威爾各地城市正在諸路將領的號召下,掀開對西蚩帝國的軍事反抗行動,這個充滿宗教狂熱的國家,素來是面粉拳頭鐵肚皮,打進他們的領土,注定了要遭遇無數狂信徒自殺式的瘋狂攻擊。

    以救世主身份進入聖威爾的天風三路大軍,在天時,地利,人和三個方面均已占足優勢,淺水清精心布置下的這張圍剿大網,更已全面張開,西蚩大軍搶占了米特列城,便算是正式入槲。走到這一步,一直提心吊膽的淺水清也算是徹底鬆了口氣。三路並進的天風軍開始合攏五指,仿佛西蚩突進大軍頸上的絞索,一步步收縮,拉緊,直至將對手勒斃。接下來要做的,就是一場硬碰硬的,毫無花巧可言的血戰了。

    “傳令下去,讓風縱打頭陣,率先進入聖威爾,龍牙軍緊隨其後。”淺水清淡淡道。

    “是。”眾將齊聲應道。

    天風歷111年,3月12日,西蚩軍於平原曠野大敗聖威爾軍,正式入主聯合公國首府。

    3月15日,在得到消息後,淺水清帶領暴風軍團正式從驚虹進入聖威爾,由側面對西蚩大軍進行了迂回包抄。這一次他們進入聖威爾,可以說是受到了聖威爾人的夾道歡迎。

    與此同時,其他兩路軍團也在快速向著米特列挺進,合圍之勢已成,七十五萬大軍對陣西蚩二十餘萬騎兵,形成了絕對的兵力優勢。

    而此時隆等人尚蒙在鼓,在米特列城大肆慶祝勝利,等待著格龍特消滅斯波卡約後與他們會合。

    為了完成格龍特的指示,這批草原戰士大半個月來打了不知多少仗,全無休息與發泄的機會。如今眼看著米特列城以下,最重要的戰略任務已告完成,若再不趁機放縱一番,待到大元帥歸來,又不知會有什麼新的任命了。

    士兵們從來都是今朝有酒今朝醉,哪管明日樂與悲的。

    別說是他們,就連將軍們也都期待著好好放鬆放肆一番。他們再次發揮出自己凶悍野蠻人的本性,在全城各地大肆劫掠,殺戮,焚燒,奸淫……

    曾經大陸上最繁華富裕的米特列城,因此而陷入了一片血火殺戮之中。

    ……

    白沙城。

    格龍特的眼皮突然狂跳不止。

    不知為何,突然有種沒來由的煩躁,讓他坐臥不安。

    明明前方大勝的消息已經傳了回來,隆等人勝利完成了自己交代的任務,各方面計劃進展良好,他卻偏偏有種不知名的煩躁感,說不清,也道不明。

    這使他在自己的帳內不停地踱步,試圖尋找到原因何在,正好此時幕僚鬆幹從外面進來。

    “鬆干,天風帝國那邊,我們的細作有消息送來嗎?”

    “回大元帥,天風帝國那邊加強了消息控製,對往來人員的盤查力度也為之大增,我方的情報人員的工作難度大大增加。不過我們的人還是根據一些蛛絲馬跡推斷出一些可能的信息。”

    “什麼信息?”

    “根據我方情報人員的暗中觀察,發現天風帝國是在半個多月前突然加強警戒的,主要警戒範圍是在蒼天城內。由於加強警戒的日期正是淺水清大婚之日,因此當時我們的情報人員也並未太過在意,畢竟是公主出嫁,自然要多加小心。沒想到的是,從那天開始,警戒便一直未曾鬆懈過。尤其令人奇怪的是,此次兩位公主出嫁,按天風慣例,駙馬是要跨馬遊街的,但是這一次,淺水清卻並沒有如此做。以至於好多市民抱怨無法得見他們的戰神將軍和公主天顏。此外,淺府內外警戒森嚴,所有前往拜侯的官員在進入淺府後,一律不得帶入任何隨從人員。騎馬的下馬,乘轎的出轎,淺府下人一律不得外出,外人也不得入內,整個淺府仿佛與世隔絕一般,在大婚之日,竟辦得絲毫也不熱鬧。甚至有人聽到有位官員抱怨說,自己送了大禮去慶賀淺水清大婚,卻連淺水清本人的面都沒見到,真正是無禮之極。”

    格龍特心中巨震,一把抓住鬆干叫道:“這是什麼時候的消息,你怎麼才說?”

    鬆幹無奈回答:“這也是今早剛送來的消息,我得此消息後也頗覺詫異,這便匆匆趕來匯報大元帥。”

    格龍特背著手在原地急轉幾圈,雙目已現出一片血紅:“有沒有淺水清封壇拜帥的消息?”

    鬆幹搖頭:“如今蒼天城內傳言紛紛,說淺水清新婚燕耳,心無鬥志,這拜帥出征一事,怕還是要耽誤些時日。”

    “放屁!”格龍特大叫道:“這個混蛋早就出征了!而且肯定是在他新婚之前,他放棄了婚姻,放棄了在天下人面前登壇拜帥的榮耀,放棄了所有他可以放棄的!我敢肯定,他現在的軍隊一定已經在聖威爾境內了!”

    鬆幹驚得渾身打顫:“大元帥,淺水清不會狠毒若斯吧?”

    “哼,為了打勝仗,他有什麼幹不出來的?”格龍特憤怒反問,他自責不已:“我早該料到這個家夥絕不是個安分守己的貨,他又怎麼會等到我們打下聖威爾後和我們作戰呢?他若不先發製人,他也就不是淺水清了。”

    “我的天啊,大元帥,必須立刻通知隆他們……”鬆干只覺得從心底升起一股寒氣。

    格龍特絕望地搖頭:“來不及了,隆布爾幹他們此刻只怕還在米特列城慶祝勝利呢。等我們消息送到,只怕淺水清的軍隊也已經打到了米特列城下。我帝國三十萬大軍。。。。。能活著逃出來一半已是萬幸。”

    格龍特一生征戰,可以說什麼樣的對手都遭遇過,但是像淺水清這樣,不要一切虛名浮利,為戰爭勝利可以拿自己的婚姻和封帥這種大事做幌子的對手還是第一次碰到。很多時候兩個對手交鋒,在實力相差不大的情況下,未必是那個更強一些的獲得勝利,往往是那個敢於付出代價,肯於付出犧牲的人獲得勝利。

    為了勝利,淺水清已經是不擇手段。

    這兩個人雖未碰面,卻已經交手數次。上一次淺水清被格龍特給算計了一把,被陷驚虹一年,這一次淺水清反過來的報復,則注定了他的三十萬大軍要遭遇厄運。

    一想到這,格龍特忍不住仰天長歎:“淺水清啊淺水清,你的確是個好對手,人生能得一勁敵,夫復何憾。”

    “可是大元帥,我們總不能坐看隆他們完蛋吧,此時派兵救援,或許還來得及。”鬆干也急了。

    “來不及了,淺水清不可能不設置阻攔兵力。隆那如今是鞭長莫及,我們可以期待他自救,卻不可以主動救援。領兵作戰,打得就是一個節奏,若我們去救他們,那便是正中淺水清的下懷……”

    “那可如何是好?”

    格龍特的聲音如九幽地獄飄出來一般,充滿了森寒陰冷之意:“別急,我們還沒到山窮水盡的地步呢。還記得當初淺水清是怎麼滅掉蘇南宇的嗎?”

    “利用雪崩之計。”

    “錯,你看問題還沒有學會看本質。就兵法而言,雪崩之計的本質,就是利用種種形式製造絕境,然後與敵同歸於盡。也就是……兌子戰術。”

    “大帥!”鬆幹驚叫起來。

    “沒錯!”格龍特大吼道:“兵家作戰,削弱敵人就等於強大自己。對於已經發生的事情,我們無能為力,但是對於尚未發生的,我們卻還有機會轉變。淺水清若要滅我大軍,勢必要采用分進合擊,堵塞多路的戰術,我與其全力營救隆,強闖主力,到不如全力攻打其外圍,滅其分路!”

    “可是如此一來,我三十萬大軍在劫難逃!”

    “所以更要多殺,狠殺,強殺!”格龍特的臉上露出一股戾氣:“鬆干,立刻點將出兵,我要讓淺水清知道,就算他能滅掉我三十萬草原大軍,他也得付出同等數量士兵的代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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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章 城下之盟


    一場有史以來最大規模的戰役,在淺水清和格龍特兩個人的聯手推動下,就此轟轟烈烈地展開。

    隨著天風帝國三路大軍分進合擊,聖威爾聯合公國周邊領土開始納入淺水清的掌控之下。

    與西蚩帝國天性殘暴的掠奪式占領不同,天風軍一如既往地進行著他們收買人心的工作。

    為了達到在戰後能夠繼續控製聖威爾,吞並此地的目的,淺水清對各地領主采用了收買,拉攏,聯合也不乏威脅利誘的手段。

    黑石城,巴爾哈公國王都。

    當淺水清的部隊來到此地時,受到了以巴勒海姆公爵為首的聖威爾人的歡迎。

    做為巴爾哈公國的領袖,這位大公爵閣下素來以貪得無厭聞名於世,自從得知西蚩人打下米特列後,這位大公爵每天吃都吃不好,睡也睡不香,體重由原來的三百餘斤直線下降,整整掉了二十多斤肉。而在得知道天風軍來援的消息後,他又以每天增長三斤的速度迅速恢復體形。

    這刻眼望著天風軍大軍打著“驅逐草原強盜,義助聖威爾朋友,匡扶正義”的名義到來時,巴勒海姆激動的渾身的肥肉都顫抖起來,盡管半年前,他們雙方還打得水深火熱,彼此恨不得食骨啖肉。

    公爵府前,巴勒海姆領著一身戎甲的淺水清等人向府內走去:“對於天風帝國無私幫助我們,迎擊西蚩野蠻人的入侵,我在此謹代表全體聖威爾人向元帥與皇帝陛下表示最真誠的感謝。”

    淺水清微笑著對巴勒海姆道:“大公爵閣下太客氣了,不過我覺得,大公爵還是代表巴爾哈公國做出就夠了。”

    巴勒海姆微微一楞:“大元帥這是什麼意思?”

    “請大公爵閣下不要誤會,我只是想告訴大公爵閣下,聖威爾聯合公國如今正在面臨有史以來最大的威脅,草原人從來都不是好對付的主,即使我天風帝國舉國之力前來襄助,也不敢保證能將侵略者趕出去。為今之計,我們必須兩國聯手,立刻做出應對之法,同時……也要做出對最壞情況的考慮。”

    “怎麼樣的最壞情況?”

    淺水清歎了口氣:“米特列城已經被草原人拿下了,這是貴國的恥辱,是整個聖威爾聯合公國的恥辱。就某種意義上來說,失去了米特列,聖威爾就等於名存實亡。如果再不想辦法彌補這一問題,我怕後果難料啊。”

    “還請大元帥指點。”

    淺水清看看身旁的碧空晴,碧空晴立刻向前踏上一步:“大公爵閣下,這些年來,聖威爾聯合公國主要以聖路易王國為首,輔以威敏斯特公國和巴爾哈公國,在整個聯合公國地位上,巴爾哈公國位列第三,而論國土面積,其實巴爾哈並不輸於其他兩國,對於這種情況您就甘心嗎?”

    方虎也逼近巴勒海姆道:“大公爵閣下,如今西蚩軍勢頭正盛,如果讓他們占據了米特列,並憑此號令聖威爾,會讓我們很被動。我有個建議,對你,對我們,對這場戰爭都有好處。”

    “方將軍請說。”

    “立刻對外宣布,讓黑石城成為新的聖威爾國都,將曼德教總部遷移至此地,同時也將女王陛下請來此處。從今天起,由巴爾哈公國成為聯合公國的領袖,你覺得如何?”

    “這個。。。”巴勒海姆嚇了一大跳。

    方虎的提議,毫無疑問是出自淺水清的授意。對於巴勒海姆來說,這絕對是有利於自己的大喜事,意味著將來戰勝之後,女王必定會下台,登上聯合公國王位的除了自己再無他人。可是這遷都的做法,在沒有經過女王和元老院的同意下進行,擅自以黑石城為國都,毫無疑問也會引來一批聖路易王國人的憤怒。

    “恐怕不是很妥當吧?”巴勒海姆小心詢問:“聖路易王國和威敏斯特公國都不會同意的。”

    “威敏斯特公國已經入了西蚩人的魔掌,威廉公爵已經成為西蚩人的幫凶,聖路易王國都城被陷,自身難保。如我所料不差,要不了多久,西蚩人就會正式把威廉公爵推上聯合公國王位,號令全國。我相信,無論是閣下還是我天風帝國,都不希望看到這樣的局面。聖路易王國已經完了,聖威爾需要一個新的領導人,這個領導者不能是草原人控製下的傀儡,那麼除了巴勒海姆閣下您,還有誰夠資格呢?至於其他人的反應,那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有天風帝國支持你,你大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巴勒海姆明白了。

    西蚩人在聖威爾西面扶持了一個傀儡,天風帝國就要在東面也扶持一個傀儡。兩大帝國打對台,彼此間總要有個大義名分。

    自草原三十萬狼騎打進聖威爾後,屠夫隆就脅迫威敏斯特公國的威廉公爵,要他簽下協議書,聲明西蚩帝國的進入,乃是應威廉公爵的邀請而來,並非侵略。通過這種手段,將戰爭定性為一場聖威爾公國內部爭權奪利的鬥爭,而非一場侵略之戰。盡管這種障眼法連瞎子都騙不過去,但不管怎麼說,姿態總是要做的,信不信那是你們自己的事。

    西蚩人玩出了這一手後,天風帝國不甘落後,同樣也找上了巴爾哈公國,並且公然表示願意扶持他們成為未來的聖威爾領袖,不僅僅是為了破壞西蚩人所謂的大義名分,更重要的是在未來為自己統治此地打下基礎。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聖路易王國的實力遠大於巴爾哈,沒有天風帝國的支持,巴爾哈要想統領聖威爾幾乎是不可能。

    自落馬坡協議之後,淺水清徹底領悟了傀儡君主的意義與重要性,與梁錦不同的是,這一次他是主動出擊,而不是等待對方提出類似意見了。

    秦儀已將女王拿下,按照二人協議,女王歸淺水清,教皇歸秦儀,但在必要時,淺水清要借助教皇在國內的號召力。有此二人在手,淺水清不怕誰能翻出他的手掌心。

    面對盟友“來勢洶洶的幫助與友好”,巴勒海姆很清楚自己沒有拒絕的資格。

    他歎息道:“既然如此,巴勒海姆先多謝大元帥的厚愛了。”

    “不必客氣。”淺水清的臉上浮現出那招牌式的壞笑。

    暴風軍團諸將此時已經跟著巴勒海姆進入公爵府,雙方分主次入座,淺水清毫不客氣地坐在了代表巴勒海姆大公爵身份的那張椅子上,讓巴勒海姆想客氣一下都省了。

    高高在坐,先寒暄了幾句目下的局勢,說了些沒營養的話題和虛偽的問候後,淺水清用眼神示意碧空晴,碧空晴領會意思,立刻上前道:“既然我軍已經出兵,那麼接下來咱們也趕談談另一件事了。”

    “不知碧將軍還有什麼指教?”

    “指教就算不上,只是我天風帝國此番勞師遠征,用兵百萬,錢糧耗費無數,其用意皆為保護聖威爾。如此龐大的遠征,軍費開銷實在過大,我天風帝國不像貴國那樣商業發達,財源廣進,這樣的戰爭打上個一年半載只怕就要破產了。那麼貴國是否也應當做出一些表示呢?”

    巴勒海姆知道這是赤裸裸地敲詐開始了。

    他無奈道:“我巴勒海姆在此代表巴爾哈全體民眾,願意向天風帝國支付薪酬,暴風軍團所需耗費,一應武器錢糧皆由本國支出。至於聖威爾聯合公國方面,由於女王陛下目前暫時不在,聯合公國事務名義上依然由她主理,我不好越權處理。”

    “女王那你不用擔心,現在她還有用處,待戰後,我們自會讓女王主動讓位給你。到時候所有的事情你都可以做主。”

    “這麼說,女王陛下現在已經落在你們手?”

    “巴勒海姆,你應該說是我們救出了女王,而不是什麼落入我們手中。”碧空晴陰測測的聲音嚇了巴勒海姆一跳。

    眼看著巴勒海姆被自己震住,碧空晴這才道:“那麼現在,我們可以就整個天風軍,而不是暴風軍團一軍軍需好好洽談一番了吧?百萬大軍的錢糧不是小數,不知道貴國能支付多少?”

    巴勒海姆想把錢糧限製在暴風軍團一軍上面,碧空晴卻一句話就擴大到整個天風軍,對巴勒海姆來說,如今過來的只有暴風軍團,可其他地方的軍隊也要他出錢,未免有些令他不舍。他現在聯合公國的王位還沒做上,債務到先要負擔起來,心中一陣苦痛。只是如今這種情況,又容不得他不低頭,只能苦笑道:“我巴爾哈公國目前可以拿出五十萬兩黃金。若天風人能趕走西蚩軍隊,在貴國軍隊退出我國之後,我會想辦法再湊齊二百萬兩黃金。”

    不得不說,這已經是個大數字了,可是碧空晴卻不滿意地搖搖頭:“大公爵閣下,這注定了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爭,不是一天兩天能解決的。您不覺得你能給出的價碼太少了點嗎?”

    “那貴國想要多少?”

    “怎麼也不能少於黃金五百萬兩吧。”

    巴勒海姆倒吸一口涼氣,你他媽的怎麼不乾脆把聖威爾吃掉得了?如此龐大的胃口,虧你們也說得出來。五百萬兩黃金,就算是富裕如聖威爾,在眼下這種情況下也根本拿不出來。

    碧空晴冷冷提醒他:“五百萬兩黃金不算多,要知道這只是戰爭需要,還未包括我國將士戰死後的撫恤金呢。”

    媽的,你們天風改行做強盜得了!巴勒海姆急得差點背過氣去。

    不過他終究還是只能低頭道:“如今我國領土半數失陷,草原豺狼凶狠如虎豹,就算收復之後,國家經濟也勢必大受損失。天風軍所需錢糧數目不菲,我怕拿不出這許多來。”

    “沒關係,總有一些可以抵償的東西吧?”碧空晴步步緊逼。

    “不知貴方想要什麼?”巴勒海姆立刻明白,恐怕接下來的,才是他們真正想要的。很顯然,他勢必要在未來的政治和經濟等方面做出一些讓步了。

    “簡單。”碧空晴立刻道:“很多東西都可以做錢抵數。比如貴國的鹽鐵交易權,河運通商權,聖潔走廊的自由通行權,其他各種商品貨物的專賣權,以及主要大道的關卡收費問題。如果這樣還是不夠的話,我國還可以向貴國延長交付日期,貴國可以分期償還,至於利息嘛,就按貴國的標準利息,月息三分好了。”

    碧空晴獅子大開口,嚇得巴勒海姆渾身一個哆嗦,月息三分?這不是高利貸嗎?向他這樣叫價法,以後聖威爾聯合公國的財路幾乎就要被天風帝國給搶光了。可是這位有名的蛇郎君如今笑咪咪地看著巴勒海姆,全然不覺得自己叫價太狠,到像是聖威爾占了多大的便宜似的。

    他那句“如果還不夠”,其內涵不是如果,而是“肯定不會夠。”

    巴勒海姆被碧空晴的胃口嚇得呆了,只能用求救的眼神看淺水清。

    於是淺水清略帶慍怒地對碧空晴道:“空晴,你怎可如此要價?咱們一路勞師遠征,是為了驅逐那些草原強盜,維護天下和平,你這樣向大公爵閣下開口,咱們與那些草原人還有何異?”

    還是這位淺元帥心地善良啊,巴勒海姆可憐巴巴地望著淺水清,期待這位大陸戰神能給他一個公道。

    公道果然來了。

    碧空晴很認真地回答:“大帥說得是,可是此番出征,耗費過巨,將來苦戰,只怕還要犧牲無數將士,非如此只怕難以向國民和陛下交代啊。”

    “總該有個辦法的。依我看。。。。。。”淺水清很“認真”地想了一會:“不如這樣吧。我看反正聖威爾的軍隊也打不過草原人,與其留著他們白白花費軍餉,到不如大舉裁軍。以後聖威爾的國防事務,就交給我天風帝國來處理好了。如此一來,聖威爾不就省下了一筆龐大的軍費開支了嘛。多餘的勞力完全可以用來從事生產,發展經濟。裁軍省下的這筆錢完全可以做為我們此次出兵的酬勞,至於那欠款利息還是改成我軍以後駐紮此地,代守邊疆的酬勞吧。如此一來,不正是兩全齊美嗎?”

    碧空晴“恍然大悟”,高叫:“大帥英明。”

    巴勒海姆幾乎被淺水清的“善良”嚇得癱軟在地,他這才明白什麼叫世間還有吃人不吐骨頭的家夥。淺水清分明是想吞並聖威爾,他不僅要聖威爾人從此以後失去自由通商的權力,徹底開放聖潔走廊,還要剝奪他們的財產,最重要的是不許聖威爾保留兵權,從此以後都要將聖威爾置於天風帝國的管製之下,美其名曰“協同守衛”。

    相比淺水清那凶狠的胃口,剛才還被他認為是惡毒貪婪的碧空晴簡直就是個大好人啊。

    如果說草原人的侵略,是赤裸裸的,毫不掩飾的,強盜性質的,那麼天風帝國的侵略,就是狡詐的虛偽的,同時又披上了一件美好外衣的。

    這就是強盜與文明人的區別,淺水清與碧空晴一搭一檔,一個紅臉一個白臉,將自己對聖威爾的領土野心徹底暴露無遺。他們壓根就不是來解救聖威爾的,而是來跟西蚩人搶食的。無論是在赤帝的眼,還是在蒼野望的眼,聖威爾都是一塊肥肉,是勢必要搶下來的。西蚩人先下手了,天風帝國便乘機給自己披上華麗的外衣,隨後下手。他們扶植巴勒海姆成為聖威爾新的領導者的目的只有一個:為徹底控制和剝削聖威爾打下基礎。

    未來的歲月,人們只會痛恨和漫罵這位引狼入室的巴爾哈公爵,使其成為愚蠢的代名詞,而淺水清則成為幫助天風帝國攫取利益的最大英雄。

    “淺元帥,諸位將軍,這可萬萬使不得啊。我聯合公國若無軍隊,豈非可以任他欺侮了!”巴勒海姆高叫起來。

    淺水清的眉頭微微一皺,碧空晴立刻冷笑道:“你們現在有軍隊,結果又怎麼樣?還不是讓西蚩人連一個月都沒到就把米特列打下來了。”

    “可是那是。。。。。。”

    淺水清把手一揚:“戰爭只有勝負,沒有可是但是。若我如你們般左可是,右但是,今天也不用出現在這,而是在蒼天城與嬌妻美眷在一起了。”

    水中棠也笑道:“我家淺帥為了貴國安危,連自家婚事都放棄,如此巨大犧牲,還換不來貴國一點誠意嗎?”

    媽的,明明是過來搶劫的,卻說是過來做救世主的,巴勒海姆看著眼前這一個如狼似虎的將軍,恨得牙癢癢,卻半點辦法都沒有。

    “也許我該提醒大公爵閣下。”這刻眼看著巴勒海姆不知如何是好,又一個唱黑臉的方虎跳了出來:“沒有我天風帝國的出兵,聖威爾就注定要亡命在西蚩人的爪牙下。他們可不像我們這麼好說話,他們燒殺搶掠,無惡不作。如果大公爵閣下能夠保持基本的誠意與我們合作,那麼請相信我們,至少聖威爾還能保留基本的領土主權和信仰。否則的話,我怕你們到時候連性命都保不住啊。”

    誰手的兵多,誰說話的腰杆子就硬,可憐的巴勒海姆從方虎陰森森的口氣中聽出了死亡的威脅。

    威逼,利誘,恐嚇,欺詐,諸般手段同時運用;那白臉的紅臉的黑臉的,一個個粉墨登場;一大群將軍在巴勒海姆口邊說著各種各樣的話,理由冠冕堂皇,手段凶狠直接,語氣充滿威脅,胃口則如海般龐大。

    面對這種情況,巴勒海姆無奈地垂下頭道:“我還有選擇的餘地嗎?”

    “很顯然,你沒有。”碧空晴笑道:“未來的聖威爾國王陛下。”

    “那麼,巴勒海姆在此恭祝天風軍旗開得勝,大敗西蚩軍。”巴勒海姆鞠了一躬,匆匆離開議事堂。

    打吧,打吧,最好你們這些強盜全部死光才好。那是巴勒海姆發自內心的詛咒。

    ……

    在與巴勒海姆簽訂了城下之盟後,淺水清隨即帶部北上。此時,他們與草原軍距離已經不遠。

    3月18日,暴風軍團來到沙林一帶,根據計劃,他們將在此留下一支三萬人的部隊,分駐由此通往西部的三個主要城市。為了防止格龍特的援救,淺水清在整個聖威爾布下了一張大網。

    這張大網分別由暴風軍團,雪風軍團,鷹揚軍團,止水軍團的總計二十萬軍隊組成,扼守各地戰略要地,同時在各鄉野民間建立中小型據點,形成網格狀防禦態勢。

    在進攻敵人之前,先完成防守,如今的淺水清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如一把出鞘利劍,每次進攻都是有去無回之勢。更多的時候,他為失敗做足準備,萬一進攻不利,天風軍也決不會因此而一蹶不振。

    3月21日,暴風軍團風縱騎兵隊在柏安國的率領下趕到距離米特列只有五十里遠的紗鎮上。

    紗鎮,是聖威爾有名的絲綢生產地,這的農戶幾乎家家種桑養蠶,有大大小小數十個織絲作坊,能夠生產出優質的絲綢,故名紗鎮。

    當風縱來到此地後,屠夫隆終於得到了此一消息。

    得到消息的隆立知大事不好。

    天風軍到來的速度出乎意料的快,在此之前,甚至沒有聽到任何關於他們即將參與聖威爾戰事的消息。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早有預謀的軍事行動,其目的就是以米特列為餌,等待西蚩軍的自投羅網。

    隆布爾幹等人立刻召開緊急軍事會議。

    “已經確定,紗鎮上出現的部隊是暴風軍團的風縱。此外在北面的薩穆拉城,聽說也出現了天風軍的旗號,具體是哪支部隊,還待斥候的進一步觀察。”聖巴菲宮,隆坐在女王的寶座上,心情有些焦躁。

    “奇怪,暴風軍團的人怎麼會出現在我們西面?他們是怎麼繞到我們後面去的?”帝元勒也納悶道。

    毒蛇布爾幹則陰測測道:“恐怕又是天風人耍的花招,這一次咱們都讓他們給算計了。”

    屠夫隆一下站了出來:“你是說。。。。。。”

    布爾幹:“我很擔心,我怕我們已經被淺水清完成了合圍之勢。”

    “淺水清?可是這個家夥不是前幾天剛剛結婚嗎?”

    “恐怕那正是他的障眼法,這個家夥,明成婚,暗合圍!”

    “混蛋!”隆暴跳起來:“布爾干,你覺得會有多少人對付我們?”

    “如果我是淺水清,我不會派出少於五十萬的部隊圍剿我軍。如果他想贏得更輕鬆些,就會派更多的人。考慮到他可能還會借用聖威爾本土力量,我們就是面對百萬大軍亦有可能。”

    其餘帝國三駿互相看了一眼,隆沉聲道:“必須立刻派出精練斥候,全面打探後方情況,偵察範圍五十里。另外,我看我們要做好撤離米特列的準備了。”

    “真得要放棄我們付出好大心血才拿下的城市嗎?”雷托那和帝元勒二人皆有些不舍。

    “總比全滅在此處好。在斥候回報之前,我們還是先假定對手已經完成了包圍圈,先研究一下從哪突破比較好吧。如果情況已到最糟地步。。。後果不堪設想啊。”隆長歎一聲。他雖人稱屠夫,卻也不全是有勇無謀之輩,深知如果淺水清果然已後發制人,局勢被動下,想要求勝難比登天。

    那個時候,布爾干眼中凶光閃現:“如果情勢真到此地步,或許有個方法可以解圍。”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一章 合擊(上)


    蟄伏已久的天風軍終於動了。

    一動便是石破天驚。

    以米特列城為中心,向周邊輻射出出一個直徑達四十里的巨型包圍圈。

    數以五十萬計的天風大軍以磅之勢向米特城壓來,遠遠望去,仿佛天地間每一根草木都化身成為天風軍戰士,又好像整個大陸的所有軍人都被淺水清搬至此地。

    這是淺水清第一次以全國統帥的身份統領這樣一支隊伍,從曾經的數萬人一下子躍升到如今的數十萬,這種量的變化也從根本上提升了淺水清的指揮難度。

    在以前,他指揮部隊,只需要最多三個層次的命令傳達,他的肉眼所望之處,可以覆蓋身周大半個戰場,哪怕視線模糊,也可以根據塵煙變化,分析出敵情局勢。

    但是現在不行了。他更多的要在戰略布局是下功夫,下達作戰任務,然後由各高級指揮官以自己的方式去完成他的戰略意圖。戰術層面的東西已經不再是淺水清需要考慮的,仗該怎麼打是他說了算,具體如何實施,只能由下面的人配合執行。

    他要做的就是製訂合理的戰略安排,然後充分考慮到下面的執行能力,以及各種可能的應對狀況。

    這是與以往淺水清所指揮的戰鬥差別最大的一點。

    眼前的米特列城,一片靜悄悄。

    自從西蚩人拿下米特列城後,所有的護城設施都被拆卸,蒺藜、陷阱、尖樁等統統不複存在,這為天風軍攻打米特列提供了良好的進攻基礎。

    令淺水清感到詫異的是,如此大規模的軍事調動,在已經來到米特列城下後,沒理由西蚩人會不察覺的。但是他們卻並沒有出城迎戰。

    而以西蚩人的馬上功力和米特列的城防狀況而言,出城迎戰,絕對比坐以待斃要強得多。

    二比一的數量差距,又有淺水清雲風舞這樣的當世名帥指揮,無論隆和布爾干等人如何自大,也沒可能擋過這一劫,那麼他們又是為什麼可以如此鎮定呢?

    心中有一絲疑惑,一種隱隱的不好的念頭升起。

    放下千眼,淺水清沉聲道:“立刻派傳令兵去雪風軍團,請雲帥過來一下,我有要事和他商議。”

    雲風舞過來時,身邊還帶著雲嵐。

    “雲風舞見過淺帥。”

    淺水清身為暴風軍團主帥,同時也時全國兵馬大元帥,可節度天風帝國所有兵馬,盡管身為淺水清的老丈人,在軍中雲風舞對淺水清依然必須執下屬禮。

    淺水清一指前方米特列城道:“大軍合圍之勢已成,西蚩軍沒理由到現在還沒發現。他們遲遲不見動靜,我怕其中有詐,特請兩位前來商議。”

    雲嵐立刻道:“已經查明,西蚩大軍的確就在城內,他們不可能插上翅膀飛出米特列城,不過現在連守衛的士兵都看不見,的確有些詭異。”

    方虎叫囂道:“那就衝進去,殺個痛快。”

    淺水晴瞪了他一眼,雲風舞則道:“事機不明,先察敵情。”

    雲嵐卻支持方虎的看法:“我看還是直接強衝為好。到不是我不謹慎,只怕敵人擺空城計。咱們來得突然,西蚩軍在城防設施上毫無準備,如果過於猶疑不定,只怕反耽誤了時機。”

    關於是否立刻展開進攻,天風軍內部出現了截然不同的兩種意見。

    以雲風舞為首的老派將領,老成持重,輕易不願出手,而以方虎雲嵐為首的年輕激進派,則不畏冒險。

    這種爭論,一般而言是不會有什麼成果的。事情都是有利有弊,有風險也有收益,各執一方意見的兩派,只抓一端,不計其餘,自然誰也說服不了誰。最終的結果,還是要淺水清來下。

    淺水清想了想,下令道:“擊鼓,下令全軍準備進攻。”

    從心頭,他其實傾向於老成持重的做法,但維護年輕將領的尊嚴,不打擊他們今後進言的積極性,保持軍隊的活力,也是主帥義不容辭的責任。

    畢竟,軍隊的將來不能只靠一些暮氣沉沉的老將,重擔遲早必須交到年輕人的手上。故而淺水清選擇了采納方虎雲嵐等人的意見,這是從人際關係的處理上來處理軍官內部的爭論。

    當然,擊鼓不代表立刻進攻,淺水清也想以此試探一下對方的反應。

    果然,反應很快出來了。

    當天風軍開始向著米特列城合圍逼進的時候,米特列城內突然湧出大批的人來。

    所有進攻的天風軍,包括淺水清雲風舞在內,看到眼前這一幕都驚呆了。

    出來的不是軍人,而是老百姓,人數有十數萬之多,赫然正是米特列城內居民。

    他們的衣衫襤褸、花花綠綠,除了成年男子,也不乏老幼婦孺。這些人手拿著的不是兵器,而是拖家帶口的金銀細軟,有些人還趕著馬車,有些人則推著獨輪車,上面還坐著自己的老婆孩子。

    米特列城大門洞開,大批的老百姓走出城內,在他們的身後,西蚩軍跨騎戰馬,手持軍刀,威風凜凜地逼迫著百姓前進。

    “卑鄙!無恥!”雲風舞氣憤得大罵起來。

    他的手一緊,那是淺水清抓住了他,沉聲道:“請雲帥鎮定,這是對方故意用計,想逼我們對聖威爾老百姓下手呢。”

    “淺帥,殺吧!”方虎狂叫:“不能讓那些老百姓衝過來,不然那些騎兵就會突破我軍防線了!”

    “不可以!”沐血也高叫起來:“他們都是老百姓,不能殺啊!”

    雲風舞則皺著眉頭道:“想不到西蚩人這麼狡猾,竟以米特列城中居民開路。一旦我方展開屠殺,對日後戰事影響巨大。”

    雲嵐:“可要是不動手,我軍必亂啊。”

    眾人一起看向淺水清。

    雖然說戰爭必定會帶來暴行,但是終究有其底限。文明世界各國的軍事交鋒中,存在著一些心照不宣的慣例。殘殺戰俘、驅使平民作戰等,都被視作野蠻人行徑,一旦流傳出去,不僅在受害國,中立國、盟國甚至本國的民間,都會遭受輿論的譴責,屬於極其不光彩的行為。

    由於天風帝國如今與西蚩人的戰爭,是發生在聖威爾的土地上,聖威爾人對他們的到來是否支持,是他們能否將戰爭維持下去的重要憑依。如果淺水清在這大開殺戒,那麼聖威爾人肯定會對淺水清恨之入骨,以後的戰鬥就會很難打,因為他將得不到聖威爾人的配合。尤其米特列城是聖威爾首府重地,面達官貴族極多,一旦殺光,對天風軍日後統治此地絕無好處。

    淺水清如今已不再是那個當初為了拿下大梁城而不惜一切的將軍了,如今的他,位高權重,所要考慮和面對的問題也就更多,行事時就必須更加謹慎。

    可如果就這樣放任對方平民百姓衝過來,毫無疑問,原本已經形成好的合圍大陣會立刻被老百姓衝散。西蚩騎兵的衝擊力是極強大的,一旦被他們找到機會,只怕就真能殺出重圍,淺水清付出重大代價才完成的這個合圍計劃就要破產一半。

    怎麼辦?擋?還是不擋?

    擺在淺水清面前的是一個巨大難題。

    淺水清死死盯著遠方戰場,那一刻,他終究還是做出了決定,他冷冷道:“傳我命令,右路赤血鎮,讓開一條通道,所有米特列難民由此地出入。其餘地方嚴守陣地,有敢靠近者,格殺勿論。派出三百人斥候,分赴各方,呼叫難民轉向。”

    “是!”

    事已至此,只有采用折衷之法。為平民百姓開一條通道出來,在放過那些難民之後再想辦法對付西蚩人。

    至於說西蚩軍會不會借此機會逃逸,這就不是淺水清所能掌握得了。

    之所以選擇在赤血鎮方向開一條通道,是因為目前掌管赤血鎮的人不是別人,正是碧空晴。

    碧空晴此人陰狠歹毒,手段毒辣,眼光卻又極高明。如果赤血鎮方向出現了什麼岔子,他一定會及時發現,並且做出相對應手。

    ……

    在接到淺水清的命令後,碧空晴立刻傳令全軍左右分散,在中心處留出一條寬達一百米的通道。所有的刀斧手同時拔出戰刀,對準通道,形成一片刀叢。這樣在難民過通道時就會自發地不再靠近他們,以避免由於難民的擠壓而衝垮自己的陣形。

    然而這樣的防範只能在一開始起到作用。

    十多萬人的難民隊伍要從這條通道過去,就好比是洶湧海浪擠過小孔,造成的後果就是將這條小洞越撕越大,越扯越開,最後形成決堤之勢,任憑海水湧入。

    眼前的景像便是如此,從米特列城衝出來的老百姓鋪天蓋地,密密麻麻,到處都是他們奔逃的身影。赤血鎮開啟的那條通道,就像是一個巨大的黑洞,吸引著所有人向此地湧來。

    前方是槍如林,刀如叢的天風軍,中間夾雜著無數的老百姓哭喊哀號,在後方敵人的戰刀下威逼著向前突進,有跑得慢的一律揮刀殺掉。

    包圍的大軍則嚴守陣地,命令所有難民只許從通道過去,有敢違抗者,同樣是一律格殺。

    難民們在兩方的戰刀威懾下,紛紛擠向那可憐的通道口,人接著人,人挨著人,摩肩接踵,前撲後至,相互踐踏者甚重,許多人一旦一跤摔下去,就再沒有站起來的機會。這些可憐的老百姓,沒有武器、沒有盾牌、沒有鎧甲,根本無法抵禦,想回頭或反抗,身後的西蚩人又刀矢加身!想要突破天風軍的防禦,更是癡人說夢。

    有些人試圖從其他勸說天風軍再為他們開出一條通道,還有人甚至急得衝上前去扭打撕扯,大喊大叫,碧空晴一聲令下,亂箭齊發,這些人便紛紛倒於血泊中。

    男人在呻吟慘嚎,女人和孩子在尖叫,很多老人乾脆放棄一切抵抗和躲閃,跪伏在地上進行臨終前的懺悔和禱告。

    戰爭尚未打起,赤血鎮前沿陣地上已經是一片血流成河,屍積如山的悲慘景像。

    一些有良知的將領不忍心再看下去,盡管淺水清已經放開通道通行,但這場在西蚩人壓迫下的逃亡和那有限的仁慈之間,注定會犧牲太多無辜。

    然而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

    隨著後方西蚩軍的不停呼嘯,鼓動,鞭打,命令加速,越來越多的難民開始向著通道擠壓。一些難民被擁擠到兩側守衛士兵那,正撞在那些用戰刀頂著他們不許靠近的士兵刀上。龐大的壓力就像是一塊正在發酵不斷膨脹的面包,將整個通道越撐越大,逼使赤血鎮兩側士兵不停地挪動,也使得原本就緊密的步兵陣型被擠壓到退無可退的地步。

    赤血鎮的陣型,開始出現慌亂,一些士兵被難民擠倒,還有士兵甚至被那些大腳丫子在臉上狠狠踩了幾腳,這使得許多士兵怒不可遏,憤怒的情緒在士兵中暴發,少數人開始揮刀屠殺敢於靠近他們的民眾。

    這一下,立刻就亂了。

    狡猾的毒蛇布爾干早就準備了數百名西蚩士兵混入難民群中,等待的就是這一刻機會。

    一見到有赤血鎮有士兵對難民展開殺戮,他們立刻大吼:“天風軍屠殺難民了!大家再不反抗就是死啊!”

    一些衝動的老百姓眼見這種情況,信以為真,紛紛用手中的鐮刀,鋤頭等雜物反擊。整個通道一片混亂。喬裝改扮進入難民群的,大都是布爾干等人精挑細選出來的勇猛士兵,武藝不錯、戰鬥力強,單兵作戰素質尤佳,這刻眼看混亂已起,紛紛將身上暗藏的武器拿了出來,借助難民潮洪流般的衝勢,開始肆意地對把守通道的士兵進行砍殺,擴張通道面積,製造陣形混亂。

    眼看著赤血鎮在這種情況下出現一片大亂的局面,在後方遠觀的布爾干等人發出嘿嘿得意的冷笑。

    天風軍對於殺戮聖威爾人有所顧忌,他們卻沒有。只要衝出天風軍的包圍圈,以西蚩騎兵的速度,他們以後還不是可以隨意來去,縱橫自如。

    隨著隆身後的大旗飄揚,二十餘萬的西蚩鐵騎終於動了。

    接下來他們要做的,就是充分發揮騎兵強大的衝擊優勢,將這個已經被難民衝擊得一片輪換的突破點趁勢擴大,最終成功突出包圍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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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二章 合擊(中)


    就像當初在千穀城淺水清對塔蘭做過的事情一樣,布爾干同樣安排了親信混雜在難民中。

    這種藏兵於民的做法,歷來是戰爭中最歹毒,最陰險,也最為令人不齒的做法。

    它通過挑動對立情緒,製造矛盾與分裂對敵人進行打擊,懦弱的老百姓,一旦被發動起來宣泄其不滿與憤怒,固然將是勇猛的死士和可怕的力量,然而他們天生的自由散漫習性,又令其難以遵守紀律,無法形成一個團結而有秩序的整體——使用得當,令軍隊如虎添翼;使用不當,反而會自亂陣腳。

    善於借力用力的人,會利用老百姓前者的優勢,充分發揮出取兵於民,兵源不絕的好處。

    善於借勢用力的人,則會充分利用老百姓後者的弱點,使其成為自己的開路先鋒。

    在歷史上,聖威爾發動全民抗戰,大敗大梁帝國的入侵,就是充分發揮了老百姓性情狂野而暴怒的一面。

    而今天,布爾干布置下的這個趨民衝鋒,則是要借其後端。

    兩者若做比較,前者的威力更大,效果更好,但不足之處在於見效較慢,需要花費時間培養,訓練才能使用。後者則無需如此,投入便可使用,無需顧忌一切後果。

    然而也正因此,缺乏組織紀律性的老百姓可以在刺刀的威逼下向前衝,做己國敵人的開路先鋒,也同樣可以在自己盟友的戰刀揮舞中向後轉,將矛頭對準真正的敵人。

    當布爾干自信滿滿地以為,他的驅民為敵的戰術已經大獲成功,西蚩鐵騎即將發動全面突擊,衝出天風軍的包圍時,他卻沒想到,淺水清對此竟也已經有了準備。

    “把巴勒海姆給我帶上來!”淺水清高叫道。

    巴爾哈公國大公爵巴勒海姆此番跟隨天風軍征討,完全是淺水清的意思。用他的話來說,你是將來統治整個聖威爾聯合公國的人,剿滅三十萬西蚩大軍如此輝煌的功績,你怎能不參與?你若不參與,在將來聖威爾聯合公國的歷史上,又如何能夠濃墨重彩地記下有關於自己的一筆?

    原本按照淺水清的意思,巴勒海姆就是過來混資歷,待到大勝之後,淺水清自然會給他一個“指揮戰鬥,獲得大勝”的榮耀,至於他帶過來的那兩萬巴爾哈公國親衛軍,他壓根就沒打算他們能派上用場。

    但淺水清做夢也沒想到,面對天風大軍的威逼,隆等人竟然會選擇一仗不打,直接突圍,這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他更沒有想到的是,今天這場戰鬥,是否能將西蚩軍留在此地,在未來又是否能夠繼續獲得聖威爾國內民眾的支持,竟最終落在了巴勒海姆的身上。

    巴勒海姆被帶過來了,望著硝煙彌漫的戰場,多少有些顫顫驚驚。商賈之氣興盛的聖威爾,有骨氣的人不多,巴勒海姆絕對不在此列中。

    馬鞭一指赤血鎮方向,淺水清厲聲道:“巴勒海姆,你看清楚那邊的情況了嗎?西蚩軍正在利用難民強衝我軍陣線。如果再不加以遏止,恐怕我們費盡心力才得以完成的合圍大計就要告空。現在我要你立刻帶人,重新整治秩序,如果你做不到,就給我把那條通道堵死!”

    巴勒海姆打了個激靈:“淺帥,這樣一來我國百姓就無法逃逸了啊!”

    淺水清大吼道:“你給我閉嘴!巴勒海姆,本帥已經大發慈悲,放了近半難民過路,但是如今我赤血鎮防線已亂,西蚩軍將發起全面衝擊,你如果堵不住那條通道,讓西蚩人給跑了的話,我就把你的人頭給砍下來!”

    隨著這一聲喊,淺水清身邊無數衛兵同時呼啦啦抽出戰刀,用陰冷的眼光對準巴勒海姆。

    巴勒海姆長歎一聲,知道這一次,自己怕是要背負無數罵名了。

    已經混亂的秩序不可能在短時間內重整,為了逃命,數萬老百姓不會在那有耐性聽你苦苦勸說。混亂一起,除非使用強力彈壓手法,否則從無自動銷聲匿跡之事。

    唯一之計,就是堵死通道,不再放難民過去。

    眼前的合圍大陣正在不斷收縮,合攏,對西蚩人的進攻即將全面展開。

    西蚩人認定了淺水清不敢在這種情況下大開殺戒。

    可惜他們犯了一個錯誤。

    淺水清敢。

    只不過他不是自己來做,而是要巴勒海姆來做這個替罪羊。

    開啟通道,是天風軍的事,堵死通道,則是巴勒海姆所為。

    在拿下西蚩軍後,淺水清將會毫不猶豫地向世人證明,是巴勒海姆舉起了屠刀,屠殺本國民眾,同樣也是他,堵死了米特列城進半百姓的逃生之路。

    ……

    此時的赤血鎮通道,混亂已高漲如潮,大批的百姓和天風軍戰士撕殺扭打,中間還摻雜著西蚩人的興風作浪,在後方等待許久,不停地來回驅策的騎兵嚴陣以待,戰馬吐魯魯打著響鼻,已經發出了不耐的召喚。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巴勒海姆和他的親衛隊衝了過來。

    再有如何的不情願,他也不敢在此時違逆淺水清的意願。

    在黑石城的時候,他就已經領教過此人的強硬做派,非戰時期尚是如此,戰時若敢對他說個不字,只怕刀子就真得要砍了下來。

    盡管巴勒海姆本人是個草包,不過他的親衛隊可是巴爾哈公國實打實的精英。

    巴爾哈公國的親衛隊戰士,一個個都是純白駿馬,亮閃銀甲,畫有大紅十字的絲質白披風,從人到馬,從頭到腳,全都用最昂貴、最精致的護具裹起來,騎手們全是從公國內部最精銳部隊中再次篩選出來的精英,大批公國王侯貴族、巨室豪門的子弟在頭供職。這樣一支騎隊,用來屠殺沒有弓弩掩護,缺乏長矛護衛,在死亡通道口亂成一片的難民,那是再適合不過了。

    親衛隊的出擊恰到好處,難民群此時正和赤血鎮糾纏得難解難分,碧空晴雖然心狠手辣,卻也不敢下屠殺令,只能命令士兵後退,防守,再後退,再防守。

    大批的難民打的興起,有些人甚至忘記了自己逃亡的目的,忘記了誰才是他們的敵人,將所有的異國人都看成是入侵自己的侵略者,和天風軍撕咬扭打成一團。

    負責兩翼護衛的戰術們陣形混亂,衝進來的難民人員雜蕪,整條陣線成了一片沸水池,不停地向外喧囂出吵鬧聲,擊打聲。

    巴爾哈公國的親衛隊長揮槍一指,兩萬名戰士同時奔蹄啟動,就如一把銳利至極的尖錐,直紮向通道口!

    鋼人鐵馬,刺槍如林!

    馬蹄濺起地面上一片高過一片的煙塵,把這群銀甲籠罩在一片迷離而聖潔的沙霧中,恍如天兵天將下凡。

    即便在飛速衝刺中,親衛隊的隊列依然非常齊整,前排後排,馬頭馬尾,竟然像是用尺子量出來一樣筆直!

    在他們前面,是一堆一堆的難民,張大嘴巴,驚恐地看著這支重騎部隊飛馳而來!

    很多人都被這種可怕的氣勢嚇傻了,一些人甚至在看到本國面孔時興奮地歡呼起來,但是隨之而來的,卻是一場慘烈的屠殺……

    ……

    聖潔走廊的西端。

    一支軍隊正瘋狂馳騁在揚沙大道上。

    格龍特心急如焚,一雙陰婺的大眼放出冰冷徹骨的寒光。

    最新得到的消息已經證實,天風軍集合了七十五萬大軍對米特列城展開了全面包圍,總帥淺水清,輔佐雲風舞,雲嵐,津業宏等人。

    聖威爾聯合公國東部已完全落如祥龍軍團和中央軍團之手,南北兩個聯盟有半數公國也分別為天風所掌控。

    與此同時,淺水清還派出一支人數高達二十萬之眾的部隊,展開了對西蚩軍已經占領的聖威爾城市的反攻,利用其後方空虛的特點,同樣以快打快,一方面搶占實,另一方面扼守要道。一旦西蚩軍有幸突破五十餘萬大軍的合圍,那麼在他們面前的還有無數被天風軍占領的城市,以及那層層的追殺與圍剿。

    “報——報大元帥,斯得摩爾城已經被寞子歐親領三萬騎兵於三個時辰前拿下。”

    什麼?他們竟然回攻得這麼快?

    格龍特怒吼道:“傳令全軍,加速趕路。我要他寞子歐多快速度拿下此地,就多快速度給我滾離此地。”

    “是!”

    “傳我命令,有斬寞子歐首級者,封將!”

    “吼!”十萬精銳草原狼騎同時狂吼起來。

    ……

    “快,快,快!把所有武器全部搬出來用到城牆上去,還有那些弓箭。再召集百姓燒油,集柴。西蚩軍就快到咱們家門口了!”寞子歐在城頭上大聲喊叫道。

    當格龍特知道了斯得摩爾城陷落的時候,寞子歐也同樣得到了西邊一支人數龐大的軍隊正在向這邊趕來。不用問也知道,這是格龍特發飆了。

    與淺水清的安排不同的是,斯得摩爾城其實並不是淺水清要寞子歐必下之地。恰恰相反,在此次寞子歐領兵出擊時,淺水清對他一再警告,格龍特絕不是個好對付的人。這二十多萬大軍,所擔負的任務,除了搶占實地,控製周邊,斷敵歸路等重任外,還有一個任務就如果格龍特來得太快,就要想辦法把他堵在援救的道路上。

    按照淺水清的想法,如果真要實打實的硬幹,想要吃掉西蚩人三十萬大軍,沒有十天半個月是不行的。這段時間就需要寞子歐寸土必爭,步步為營,以犧牲空間為代價爭取時間。

    在這種情況下,城市並不是搶得越多越好,恰恰相反,要更注重搶下來的城市的質量。

    缺乏足夠防禦力,又不在必經道路上的城市寧可放棄不要。

    但是寞子歐卻不這麼認為。根據他所知道的情況,格龍特如今手只有十萬人。還有二十萬援兵如今正在血浴高原和斯波卡約糾纏著呢。以他二十萬人的兵力,又有地利優勢,若是擋不住格龍特的進襲,實在也太小看他了。

    他終究是年輕氣盛,因此先率三萬騎兵一路強攻,一直打到了斯得摩爾。

    在他看來,斯得摩爾城高牆厚,自己就算打不過格龍特,至少也可以頂住他數日時間。如果格龍特在斯得摩爾城下耽誤了太多時間,將會給淺水清帶來極大好處。再有可能,格龍特稍有不慎,說不定反而會因為匆匆趕來,反被自己的後續部隊來一個反包圍,就此一舉幹掉這位西蚩軍神也未必不可能。

    將領們的自信,是他們勇於面對一切困難,並向其挑戰的源泉。面對那位號稱無敵的西蚩西戰神,寞子歐無所畏懼,要搶在淺水清之前,先和對手做一次硬碰硬的較量!

    這正是一個向世人證明自己價值的最好機會!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三章 合擊(下)


    巴勒海姆親衛隊的加入,使西蚩軍的逃逸通道被堵,整個戰場形勢立即逆轉。

    此時此刻,隆和布爾干等人也知道,計劃已經失敗了一半。

    隆對著布爾干咧嘴一笑:“看來終究是要硬拚一場的了。”

    衝將帝元勒悶哼道:“我就說過,淺水清不是那麼好糊弄的。想用一群難民來衝散他的軍陣,根本就不可能。戰爭,終究還是要依靠手底下見勝負的。”

    布爾干沒有說話。

    巴勒海姆的出擊,大大出乎他的預料之外,大批的米特列市民如今已經被逼著向回趕,他們沒能完成衝散敵陣的任務,反而直接對後方西蚩人的部隊產生了威脅。

    淺水清果然是個趁你病要你命的貨色,眼看著逃難大軍回動,全面進攻的響箭立時射向天空,他要趁此時機反打西蚩人一個不備。

    兵家作戰,一步錯,步步錯。

    衝擊缺口的計劃失敗後,西蚩軍面臨的最大問題就是士氣受損,陣形不整,應變不足等一係列問題。

    此外最重要的就是他們放棄米特列城後,沒有第一時間發揮出騎兵衝擊的優勢,結果反而給了天風軍步騎大軍齊頭並進的機會,縮短了雙方的距離不說,還得先解決眼前被趕回來的難民百姓。

    再強大的騎兵,一旦被數十萬的部隊擠壓著打,無法發揮出衝擊優勢的他們,甚至連普通的步兵都不如,更別說在交戰火力上的巨大劣勢了。

    隨著旗幟搖動,鼓號擊響,響箭鳴射等一係列指揮口令的下達,天風軍各軍各鎮紛紛動了起來。

    這當真是一場鋪天蓋地的氣勢,到處都是戰士在蜂擁呼喊著向西蚩軍殺去,被圍困在中間的西蚩軍就像是一條正流著大量鮮血的肉餌,吸引來無數海中的鯊魚。

    曾經在同一片曠野上擊敗過以陣地戰著稱的聖威爾重步兵團的西蚩鐵騎,這一次開始面臨了他們有生以來最嚴重的考驗。

    仿佛山呼海嘯一般的喊聲震耳欲聾,然而一向飆悍勇猛的西蚩騎兵,同樣不畏懼任何強敵。

    隨著隆和帝元勒等人的狂呼,最終的硬戰終於打響……

    這是一場歷史上罕見的大規模戰鬥。

    來自東方文明國度的天風軍和來自西方草原上的野蠻騎兵進行了一場力量和技巧上的大對決。

    西風草原的騎兵戰士們,作戰勇敢,他們更多時候憑借著的是自己的武勇與對戰爭的狂熱精神。

    而天風帝國的士兵則完全依靠紀律維係他們的戰鬥能力。

    當野蠻與技巧碰撞時,就像是烈火遇到了堅冰,彼此間殺得難分難解。

    也只有在這個時候,才能夠看出草原戰士的強悍可怕。盡管是輕騎兵,但他們的衝擊力絲毫不偌於重騎兵戰士。

    這些草原人狂喝呼嘯著向天風軍發起自殺式的衝鋒,勢必要殺出一條血路來。

    由於當初的通道是開在赤血鎮方向,所以這就成了西蚩人的主攻之地。相比天風軍的環形包圍,西蚩大軍則以箭頭陣形對赤血鎮發動猛攻。

    所謂箭頭陣形,自然是前窄後寬的攻擊模式,以少數精兵突前衝擊,以後續做持續殺戮,是騎兵用於衝鋒的最佳陣形。但是這樣的陣形放在範圍寬達百里,人數多達數十萬的大部隊上,就算是再鋒利的箭尖,其實也有數寬度。

    赤血鎮防線上長達五里的防線,是箭頭重點攻擊所向,因此所面臨的壓力最大,遭受的傷亡也最慘重。

    碧空晴手持長劍,走在中軍縱隊的最前方。他一邊走一邊不斷地舉劍高呼,身後的戰士則對主將的行動報以整齊的回應,整個大地像是雷聲在炸裂滾過。

    赤血鎮在碧空晴之前,隸屬於計顯宗掌管。這支軍隊曾經也是打過多次大仗的老兵,但是在計顯宗叛逃之後,士氣一度低落。碧空晴用鐵血手腕裁換了一大批的中基層士官,全部換上自己的親信,使其在短時間內重新凝聚起戰鬥力,但是真要論起士氣軍心和決死素質,相比鐵血鎮這支久經血火考驗的隊伍依舊差了一截。

    當草原騎兵以悍不畏死的強勢狂衝赤血鎮時,給予赤血鎮帶來的是極大的考驗。他們剛剛才和米特列城的百姓衝突過,陣形尚未整合好。西蚩騎兵是踏著那些百姓的頭顱一路強衝而來,將所有的難民驅逐到其他方向,赤血鎮卻不能這麼做,只能望著對手轟然而來的強大氣勢,勉力死守自己的防線。

    碧空晴的防線共分三道,每道由五千名重裝戰士組成。然而面對數萬計的騎兵強衝,這樣的防線顯然是有些單薄了。

    遊牧騎兵們很快就突破了赤血鎮的第一道防線,然後衝進第二道防線中縱橫衝殺,犁出一道道血溝,踏出一條條屍路,而且他們還在繼續擴大戰果,不僅是赤血鎮中央陣地,連赤血鎮安插在兩翼的部隊也被衝得稀嘩啦,搖搖欲墜。

    滾燙的鮮血在飛濺,戰馬在嘶鳴中倒地,赤血鎮的防線搖搖欲墜,而西蚩人的騎兵衝鋒勁頭卻絲毫不減。

    中路主軍帳前大旗連擺,一彪騎隊迅速趕來,正是風縱柏安國親自率領的天風騎兵縱。

    為了堵住西蚩軍的突圍,淺水清幾乎將所有的步兵隊伍都推上前線,讓他們頂著敵人的馬蹄和敵人作戰,大量的騎兵則留在手中,用作預備隊。步兵布防,以靜製動,充分發揮重裝甲士軍中磐石的作用,騎兵預備,迅速補漏,淺水清就像是一個補鍋匠,哪漏水,就調派出一支騎兵隊上去補充幫忙。

    不過西蚩軍可也不是好惹的。他們如今是被困在籠中的猛虎,以騎兵之力,在數量上雖不及對方,在兵種,單兵素質,個人能力等方面卻絲毫不遜色。

    即使是強悍如暴風軍團的風縱趕上來補這塊漏,也依然擋不住西蚩軍的強力攻擊鋒芒。

    西蚩人的衝鋒騎隊就像是一把錐子在鍋底狠狠地鑽孔,中軍指揮帳前的令旗不停地搖動,一支又一支騎兵隊紛紛趕過來相助,轉眼間赤血鎮方圓五里的土地上,已經堆滿了人山屍海。雙方的主將都在不停地往這塊區域投入兵力,一個拚命的捅,一個拚命地補,誰也不知道到底誰能堅持到最後。

    在這場大戰中,赤血鎮算是被徹底打殘了,數以萬計的西蚩軍海嘯般衝過他們的陣地,幾乎將他們徹底淹沒。碧空晴在指揮作戰期間,被一名西蚩騎兵一箭射中,從馬上摔了下來,如果不是親衛士兵拚命搶救,就得當場戰死。

    巴勒海姆的親衛隊也完蛋了。

    他們是負責堵死通道的人,和赤血鎮一樣,成為西蚩軍突圍時的首要衝擊目標。赤血鎮在巴勒海姆的親衛隊兩翼,尚且遭到如此沉重的打擊,更別說處於通道中央的巴勒海姆本人了。兩萬親衛隊戰士在和西蚩人遭遇後,幾乎死得一個不剩,巴勒海姆要不是跑得快,自己也得留在當場。

    率先援助的風縱遭遇慘重損失,接著是雲縱和水縱。直到雪風軍團的兩支騎兵縱隊也調集過來,前往此地彌補缺口,才算勉強抵住西蚩人的強攻。

    隆和布爾干等人顯然也瘋狂了。

    盡管在突圍方向,西蚩軍占據了絕對優勢,幾乎是3比1的傷亡數字在進行傷亡兌換,西蚩軍憑借他們局部地區的兵力優勢占據壓倒性上風,但是在左右翼和後方,他們同樣也承受了來自天風軍的強大壓力。

    後方翔龍軍團和中央軍團的強力攻擊,將他們衛護後翼的部隊幾乎殺得血流成河。而左右翼暴風,雪風,鷹揚,止水四個軍團的夾擊,更讓西蚩軍獨力難支。

    騎兵的強勢在於衝鋒而非防守。主攻方向得到了極大發揮的同時,其餘三處卻毫無疑問被限製了他們的發揮能力。三路衛護部隊的任務就是死死擋住天風軍,在西蚩大軍突出重圍之前絕不許他們衝過自己的生死線。

    而此時,衝將帝元勒更是帶著自己的親衛隊親上戰場,出現在衝鋒陣營中。這個一向作戰勇悍的威猛殺將,最擅長的就是目前局勢下的發揮。

    一杆狼牙大棒就像是九天流星,揮舞出死亡殺潮,所到之處,天風軍戰士無不敗退。

    整個戰場以西蚩突圍大軍為圓心,外環是天風軍的包圍大圈,內環是厚實的西蚩騎隊。衝擊編隊就像是一個強力的支點,頂著這個大圓不停地向西方移動。整個戰場位置竟因此向西方偏移了整整十里地。

    也就是說,憑借西蚩軍的強悍拚殺,他們整整穿透了天風軍長達十里的防線。他們之所以還沒有衝出重圍,完全是因為淺水清手中有足夠的人手,可以不停地調派兵力,增加新的防線。

    這可以說是淺水清有生以來打得最舒服的一次戰鬥,他從來沒有一天,如此刻般愜意。

    從來都嫌兵力不夠的他,如今再不用每天為如何最大限度地發揮手中兵力而發愁擔憂,睡都睡不好,恰恰相反,如今在念苦經的是西蚩人。

    不過也正因此,淺水清才不得不僥幸歎息:

    這是他自從軍以來,見到過的戰鬥意志最為旺盛,戰鬥能力最為強悍的部隊。

    從晨起殺到黃昏,這場戰爭打了幾乎整整一天。

    已經飽飲過一次鮮血的土地,在經歷了沒過多久之後就又一次痛飲血味。

    秦儀說得沒錯,要不了多久,就會有越來越多的戰士集中在這,展開相互的拚殺。

    這將成為觀瀾大陸最出名的生命絞肉機,人類墳場,而現在,這僅僅是這片土地上的第二波大餐罷了。

    要不了多久,它還會迎來第三,第四,甚至更多次的大餐。

    淺水清已經做好了打長期戰爭的準備,那麼這也就意味著,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的水是紅的,土是紅的,整片土地的空氣上方,都將充滿血腥的味道。

    ……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

    淺水清望著戰場。

    衝殺了一整天的戰士們都已經累了。

    西蚩軍的衝殺勁頭已經弱了下來,而天風軍的鐵壁防守也不再像之前那樣頑強。

    兩方都在用毅力支撐著戰鬥,誰能堅持到最後一刻,誰就是最後的贏家。

    而如今,贏家只能是自己。

    因為淺水清知道自己手還有至少二十萬分駐各處的部隊沒有動用。在現今這種情況下,即使西蚩軍殺出重圍,他們也注定不可能逃過淺水清的天羅地網了。

    “還要打下去嗎?”雲風舞詢問淺水清:“將士們都累了。”

    淺水清:“打下去。這場仗開始了,就不再有停下來的資格。傳令下去,挑燈夜戰,在殺死最後一名西蚩騎兵之前,所有軍人都沒有睡覺休息的資格。”

    雲風舞歎了口氣:“可惜了,都是些好漢子。近三十萬大軍啊,就要這麼被一仗吃掉了。”

    “相比整個西風草原,算不上什麼了。”淺水清淡淡道。“雲帥,三個時辰內,解決戰鬥,我把指揮權交給你了。”

    “定不辱使命。”

    雲風舞沉著回答。

    ……

    夜深了,月兒高掛,火把通明,廣袤的戰場逐漸集中,人們踩著泥濘的滿是血水和屍體的土地步履蹣跚地行進。在那戰場的最中央,布爾干等人還在做最後的殊死頑抗,而衝將帝元勒則死在兩個時辰前的那場衝鋒中。

    至少十二支長矛穿透了他的胸膛,將他牢牢釘在了地上。

    隆也死了,他被拓拔開山一錘砸碎了腦袋。

    布爾干還在抵抗,但也已時日無多。

    只有影將雷托那在最後的關頭帶著一批人成功地從一處由於淺水清調動兵力導致的防禦空虛帶突圍而出,這個家夥一貫擅長捕捉機會,行動迅速,竟讓他逃出了生天,不過即使如此,面對他的還有後面那艱險的逃亡歷程。當然,代價就是他利用隆和布爾干等人吸引了淺水清的注意,然後自己趁機逃跑。人都說毒蛇布爾干心如蛇蠍,狡猾如蛇,誰也沒想到在這場瘋狂的大屠殺式的戰鬥中,雷托那的表現卻出乎所有人預料,他比毒蛇更狡猾。

    風送來了生命的低吟,那是傷者的呼喚。

    有天風軍的,有西蚩軍的,也有無辜百姓的。

    方圓百里戰場,濃重的血腥味刺鼻,令人聞者欲嘔。

    淺水清望著那片戰場,心中卻古井無波。

    自烈狂焰死後,他曾經不止一次想過要給格龍特一個狠狠的下馬威,而如今,他終於成功了。

    這將是格龍特有史以來所遭遇的最大一次慘敗,三十萬大軍幾乎全線覆沒。

    前方傳來勝利的歡呼聲,好像有人砍下了布爾干的頭顱。

    西蚩軍作戰,從來不要俘虜,面對這樣敵人,他們的將軍也從不祈降求饒。隆也好,布爾干也罷,甚至是雷托那,都是戰死到最後一人的將軍。

    整個西蚩大軍,幾乎沒有一個是背部中劍的,他們都是在面對面與敵人戰鬥中死去,即使是死,也睜大雙眼。

    整整二十六萬人的軍隊,最終戰死二十萬人,逃亡一萬五千人,被俘虜竟只有兩萬餘人,其中竟還有大部分是因傷無法再戰,無奈被俘的。荒野上到處都是無主的戰馬,戰刀,長箭,騎兵槍,刺矛幾乎戳遍了整片土地。殘破的大旗在空中飄搖,成群的烏鴉怪叫著從上空飛過。血色長夜,淺水清的眼中卻流出淚水。

    那一刻,他是真心希望,這能是他人生中最後的一場戰爭。

    戰爭,從來都不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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河東  樓主| 發表於 2014-5-26 22:48 | 只看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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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七十四章 誘餌(上)


    戰場上的烏雲依然密布。

    大戰打了一天半夜,幾乎每個人都累壞了。

    集合號開始吹響,大獲全勝的戰士們開始三五成群地從各處緩馳而去,邊走邊議論著什麼,臉上滿是勝利後的喜悅與興奮。

    在戰場的中心處,大概有近萬名戰士正散成一個大圈在打掃戰場,尋找本方受傷的戰友,拾撿戰利品,查驗敵屍,給尚未死透的敵族士兵補上一刀。

    戰爭中的死傷,很多情況下就是在這種狀態中誕生的。

    往往一場大戰以下來,贏的一方未必比輸的一方少死多少人,但是只有獲得勝利的一方才擁有打掃戰場的權力。而擁有了打掃戰場的權力,那麼他們就擁有決定傷者生死的權力。

    太多太多的戰士受了傷,無法移動,難以作戰。作為勝利方的傷者,他們可以受到自己人的照顧,治療。而作為失敗的一方,等待他們的只有那冰冷的刀刃與死亡。

    隨著清理戰場的隊伍一路推進,茫茫曠野上已經堆滿了屍體。

    從遠處望,仿佛一個個小山包。

    死亡人數最多的,是西蚩人。二十多萬具屍體,足以堆成一座小山。

    天風軍沒有那麼大的精力處理這些屍體,全部一把火燒掉。

    然後是己方戰士的屍體,他們則會挖坑掩埋。有名的留下姓名,找不到姓名的,則以無名英雄稱呼。

    最後則是那些米特列難民的屍體。

    這場戰爭,至少讓兩萬多名無辜者當場死去,近六萬平民受傷,其中有三分之殘疾。

    大量的財富和武器都丟在這片戰場上,訓練有素的士兵並不去動那些財寶,自然有專門的人員來處理這些事。

    淺水清望著這片血腥蒼茫,正自感慨間,身後突然響起急促的馬蹄聲。

    “報淺帥,前線寞將軍的軍情急報!”

    那傳令兵飛馬而來,直接跳到地上叫喊道。

    淺水清的眉頭一皺:“出什麼事了?”

    “報大帥,寞子歐將軍於昨日打到了斯得摩爾,與西蚩軍主帥格龍特遭遇。目前被困於蔑木兒湖。”

    淺水清心中一顫:“到底怎麼回事?”

    “報大帥,傳書上說,寞將軍立功心切,衝得太急,與格龍特相遇。寞將軍剛剛拿下斯得摩爾沒多久,格龍特就已趕到。格龍特親率大軍圍困斯得摩爾!”

    “有多少人?”

    “據寞將軍飛書所言,他看到了足有五十萬部隊。”

    “五十萬大軍?他哪來這麼多軍隊?”

    “是僕從國的軍隊,主要來自邱楓兩國。格龍特以十萬西蚩兵首發衝鋒,寞將軍不知有詐,以為可以憑城自固,沒想到格龍特陰險狡詐,在後面竟還跟了四十萬部隊。寞將軍錯失離城良機,格龍特乘機發兵圍困,寞將軍被逼無奈,只能強衝東門,與後方主力部隊會合後一路後撤。沒想到格龍特陰險狡詐,早在寞將軍突圍之前,就已經先派一支騎隊衝到寞將軍身後,堵死了將軍回歸通道。如今二十萬大軍被格龍特的大軍局限於聖威爾西北部山野一帶,只能利用地形與敵人邊打邊撤。寞將軍出城前帶出了斯得摩爾的信鴿,因此才能及時飛書米特列。按其飛書所言,他如今所擁有的周旋空間已然不多,只能向蔑木兒湖退卻,希望能在那找到可供通行的船只。西蚩軍不擅水戰,或許能有保全大部之生望。”

    淺水清無奈地歎了口氣。

    他在米特列給了格龍特迎頭一記痛擊,格龍特就反回來咬他一口,其反應之迅速,回擊之猛烈,應變之準確,同樣也大大超出他的預料之外。

    要知道為了殲滅以隆為首的西蚩軍,淺水清在前線阻敵部隊的配置上並沒有按照傳統的網格式防禦進行設置,而是直接采用線形防禦手段,重點守住各交通要道,不給西蚩逃逸軍隊以逃出生天的機會。

    這種布置的兵力相對集中,不僅可以防止敵軍逃竄,同樣可以采用層層布防的手法來對付格龍特的救援,但是控製範圍也就相對會狹小一些,因此對周邊情況的了解就有限。

    因此淺水清也沒想到格龍特竟會在如此短的時間內調集如此大軍,並且直撲自己的前線部隊。

    假如說淺水清在前線布置的是一條張著血盆大口的蟒蛇,那麼格龍特則是一個揮舞著凶狠剪刀的狡猾獵人。他小心翼翼地避開了蛇頭伸縮控製的區域,然後準備對這條毒蛇來個攔腰兩斷。

    而寞子歐則直衝進了他的懷抱。

    這兩個人簡直是一個願打一個願挨啊。

    寞子歐可以說既立了功,也犯了錯。

    他立的功勞是提前發現了格龍特大軍的動向,否則一旦被格龍特順利通過斯得摩爾,然後從中段對淺水清布置的防禦線來上凶狠一刀,對整個戰局的形勢會非常危險。

    但他犯的錯就是他正在讓二十萬部隊面臨險境。

    只是如果可以選擇,淺水清情願放棄地利,也要士兵。

    土地沒了可以再去搶,一切物資資源,總有辦法可以得到。用於作戰的士兵要是沒了,那就失去了作戰的力量。

    格龍特可以放棄隆等人不管,淺水清可做不到。

    他當即下令:“命令鐵血鎮立刻做好出征準備。”

    ……

    揚沙大道。

    這一帶叫土龍坡,位於聖日城,斯得摩爾城和仙女沙丘之間。

    在十多天前,這還屬於西蚩人的控製區域,可是在天風軍來了以後,這便又歸屬與天風軍了。

    如果此時剛剛匯報過戰況的那名傳令兵在此地,一定會大大地嚇上一跳。

    因為來自寞子歐的飛書上明明說的是格龍特親率五十萬大軍將寞子歐逼到了蔑木兒湖一帶,在淺水清中央主線布防區域,照理是不應該有西蚩軍的存在的。

    可是現在,土龍坡的各處隱蔽地帶中,卻埋藏著大量的西蚩騎兵。

    大批大批的西蚩騎兵靜悄悄地躲藏在樹林,山溝中,土坡後,靜默而不發一言,仿佛與這天地融為了一體。

    而在那小坡之上,格龍特沙庫而倫負手站立,身後站著的是幕僚鬆干,八品武將赤勒,洪讚和圖兀。

    西蚩軍製與觀瀾大陸絕大多數國家是截然相反的軍製。在天風,官居一品是為最高,但在西蚩帝國,九品才是最高級別。

    西蚩帝國的將軍中,只有九個人有資格成為九品武將,而且人數是固定的,那便是帝國元帥與帝國八駿。其中大元帥為唯一的上九品,也有人稱為十品將。而帝國八駿則是中九品與下九品。

    在此之後,不會有第十個九品武將出現。

    即使是其他各族的族長,如果沒有能力,也只能排到八品將的位置,西蚩帝國不會因為你自擁一族就給你一個九品將的封號。

    當然,要是有人功勳卓著,足以取代其中之人,那麼西蚩帝國就會毫不猶豫地撤下一人,換上一人。

    正是這種可上可下的製度,促使了西蚩人對軍功的渴求,對戰爭的向往。

    “報大元帥,各部士兵都已準備停當。”這是八品將赤勒在得了士兵的報告後向格龍特匯報。

    格龍特仿若未覺,看向那皎潔月色,喃喃道:“今晚。。。是個好天氣。”

    “不知道淺水清會不會親自趕來。”鬆干有些猶疑道:“其實,我還是傾向於先滅寞子歐,再狙敵援軍。”

    格龍特微微搖了搖頭:“若是可以,我何嚐不希望如此。只是可惜,我軍看上去有五十萬之眾,奈何卻有四十萬僕從國戰力。雙方戰力對比,主賓易位,平時還好說,若是碰上大戰惡戰,只怕就要出問題了。寞子歐作戰勇敢,只看他一路後撤,敗不亂,退而能整,就知道的確是個人才。雖然因為一時心急而入我埋伏,可想要吃下他,卻不容易。我若全力攻擊寞子歐,就算能贏,只怕也要費上一段時間。一旦此時淺水清從後殺到,我軍必亂。”

    “大帥所言甚是,我軍雖空有五十萬之眾,終究是比不上自己的部隊的。可惜了。。。。。”洪讚遺憾道。

    格龍特微微一笑:“淺水清送了我一份禮物,我不能不還他一份。我現在只是好奇,淺水清在得了消息之後,到底會派誰來援救呢?我希望是他自己。”

    “若能殺淺水清,縱犧牲三十萬大軍亦是值得。”圖兀陰狠道。

    ……

    今夜,米特列與土龍坡兩地彷佛變成了一個超大的舞台,在此連續上演一幕星火燎原的壯觀歌劇。

    繼米特列輝煌之後,戰士們甚至還沒有來得及喘上一口氣,便接到了新的命令--立刻趕往蔑木兒湖,援救在那的二十萬餘萬天風軍同胞。

    淺水清率領鐵血鎮三萬戰士打著火把,如一條奔騰的火河,喧囂著向蔑木兒湖湧來。原本的鐵血鎮,在經歷了驚虹的那場大戰之後,如今已經成為了暴風軍團戰力最為強悍的一個鎮。他們不僅全員配置了戰馬,步戰兩便,同時還補充了大量的新生兵員,且都是從其餘各鎮中精挑細選出來的。

    為此,碧空晴,水中棠等人對方虎這個搶劫犯火冒不已,沒少跟他生氣吵嘴,奈何這是淺水清的意思,誰也不敢違抗。

    米特列大戰之後,各部士兵疲憊欲死,淺水清心急自己那二十萬的部隊,第一時間調度的就是鐵血鎮。他們如今已經相當於淺水清的親衛隊,享受國家最好的士兵待遇,配備最好的裝備,擁有同級士兵中最大的權力,同時也專門面對各種艱難任務。也只有他們,才有毅力和體力來完成淺水清不可思議的使命,在打完一場戰役後迅速轉移戰場,準備進行第二場戰役。

    淺水清此刻的心情可以說十分著急,如果真讓格龍特滅了寞子歐的二十萬大軍,他前面的勝利就會變得毫無意義。格龍特的這招兌子戰術用得極狠,無論如何,都一定要把寞子歐他們救出來。

    “方虎,你帶鐵血鎮在後追趕,我先去探一下地形。”淺水清大叫道。

    方虎嚇了一大跳,三軍主帥親自扮演斥候去探地形,開什麼玩笑?

    “淺帥,你瘋了?”大概也只有他才敢對淺水清這麼說話了。

    淺水清的目光很堅決:“鐵血鎮兵力不足,我方後備部隊速度不夠,要想僅憑鐵血鎮就衝破格龍特親自坐鎮指揮的圍剿大軍,恐怕不易。我要在大軍來臨前,親自觀察戰場,才能找到合適的突擊位置。這種事讓別人來做,我不放心。”

    “那讓我去。”

    “你的馬沒有飛雪快,放心吧,有飛雪在,有什麼危險我也跑得掉。”

    方虎正要說那你讓我騎飛雪不就行了,淺水清卻一甩馬鞭向前急衝而去,轉眼間跑得沒影了。

    方虎大急,在後面破口大罵:“沒見過你這麼不負責任的主帥。剛把幾十萬大軍丟下,現在又把我們也丟下了!大家都快點跟上,別讓淺帥一個人去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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