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圖紙(中)
夜色下的海天宮,充滿了靜寂與神秘,海水的嘩嘩聲是這片夜幕下最迷人的音樂,聽風起浪滔,總能帶給人無限神往。
無雙一個人靜靜地坐在宮,於燈火下看著各地報上來的奏章。盡管已是一國之君,他卻不敢有絲毫懈怠。
終於要出兵了,要不了多久,涯國將要大軍進入麥加,將淺水清留下的那一攤子盡情收拾,想必又會死去很多人吧?內心深處,那個曾經的熱血少年並未真正死去,只是壓抑在心中,不敢有仁慈的念想。然而縱有再多不情,不願,面對涯國千載難逢的崛起時機,他終究不能就此錯過,何況還那生死未知的人,在等待著他的來到。
該死的淺水清,明明走的時候讓你好生照顧夜鶯,你卻把她弄得生死不知,等我再見到你,定要好好教訓你。崖無雙幾乎是咬牙切齒地在想。
“報陛下。”
“什麼事?”
“熊族武士又在鬧事了。”
無雙的眉頭一皺:“到底是怎麼回事?他們就快回天風了,能忍就盡量忍一些吧。”
“回陛下,是那些熊族武士想進宮,他們說今天是他們祭拜天神的大日子,每年都要在此時大祭。與往常的祭祀不同的是,這一次要借用海天宮的祭台。”
“荒唐,海天宮祭台是用來祭拜涯門先祖的,怎麼能讓他們用?”
“陛下,小的也是這麼回答的,可是穆沙爾將軍就是不同意,聲稱不讓他們進宮,他們就自己進去。他們現在就在鎮海門呢。”
“他敢!”無雙一拍書案站了起來。
“傳令,各門將領與守宮衛士全部去鎮海門,暫時先不要和他們動手,朕要親自和穆沙爾說理。”
“是!”
……
草叢,詭八尺一個人靜靜地守侯著。
他看到各地的守衛力量此刻已紛紛出動,前往鎮海門,就知道調虎離山的計策成功了。
嘴角邊抿出一絲輕蔑的笑,借著夜色的昏暗,小家夥躡手躡腳地向著海天宮深處摸去。
一直以來,詭八尺都很相信一句話,就是淺水清教導過他的:“一名優秀的戰士,不在於他有怎樣出色的武藝,而在於他是否能堅決無誤地執行上級將官發布下的每一條命令,那麼那些命令的難度再大,他都會毫不猶豫地去執行,直到完成為止。”
盡管姬若紫不是他的將官,但是對於以成為一名優秀的領兵大將為自己的終極目標的詭八尺來說,無法完成姬若紫的使命,就是失敗。而失敗,正是每一個軍人都無法接受的。
所以盡管津津告訴了他取得涯國造船機密的難度,他卻還是執意地想要完成此任務。在津津把熊族武士介紹給詭八尺的那一刻,他腦子想到的,就是能否利用這幫野蠻大漢作為自己完成任務的階梯。
要說真得讓他們去衝海天宮,那自然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他們敢做,詭八尺也不敢。否則就算拿到了圖紙,若逼得無雙大怒,拒絕派兵參戰,只怕也是得不償失的一件事。可要是借這幫熊族武士的力量作為吸引,為自己引開海天宮守衛的注意力,方便自己混進宮中,偷取機密,卻是完全可行的。
小家夥素來膽大包天,想到就做,穆沙爾又是向來惟淺水清之命是從,自然也不怕露底給他。得知是淺水清需要圖紙後,穆沙爾毫不猶豫地就同意了幫詭八尺一把,因此這一大一小竟然就悄悄訂下了這個偷取王宮設計圖紙的計劃。
這小東西在叢林中呆了這許多日子,最擅長的就是潛蹤匿跡,再加上還受過無雙真傳,也學過一些他潛伏的本領,再加上熊族武士的配合,竟然也輕易瞞過侍衛,偷進王宮。他習人之藝,反施其身,這是典型的欺師滅祖行為,偏偏他的師傅是天性叛逆的淺水清,最不愛教自己徒弟循規蹈矩。所以對於偷無雙的東西,這小東西是一點心理負擔都沒有,反而大感刺激。
至於以那幫熊族武士為餌,更是大出無雙意料之外。這幫熊族武士最不擅長的就是弄虛作假,偶而玩一次花樣,真正是連死人都能騙活過來。所謂從不撒謊的人撒起謊來最要命,大概就在於此了。因此熊族武士這一鬧,換了是淺水清都會上當。此刻穆沙爾正與鎮海門統領衛希慶對峙,無雙也正急急趕去,大批的宮廷衛隊被輕鬆調離,海天宮後防空虛,詭八尺順著自己早就記好的路線向著海天宮後方就摸了過去。
穿過留香水榭,再轉過四海閣,就到天一樓。
天一樓便是海天宮中儲藏各類涯國文獻,資料也包括了海船設計圖紙的重地。
這有三十六名侍衛負責看守,即便是調離走了部分侍衛,但是天一樓的守衛力量卻絲毫不見削弱,可見此地的重要程度。
對詭八尺來說,能夠走到這,已經是及不容易的一件事,再想進入天一樓中,可就難得多了。
“還真是守衛森嚴呢。”詭八尺輕聲低語了一句:“還好小爺有準備。”
說著,單手入懷,緩緩掏出一顆黑色鐵丸。
為了能夠盜到龍船圖紙,詭八尺可不是僅靠熊族武士幫他吸引侍衛就算結束的,只是他也沒想到,自己的準備工作還沒來得及拿出來,天一樓上,異變橫生。
……
轟!
一聲炸響,天一樓的三層小閣竟突然炸出一塊大洞,一道黑色人影從天際掠過,直入樓中。
“不好,有敵人闖入天一樓了!”一名侍衛失聲大叫,與此同時,警報時頃刻間徹天響起。
“該死!”詭八尺氣的大罵,沒想到這個時候竟還會有別人在他前面強闖天一樓。
右手一翻,小鐵丸重入囊中,詭八尺已經開始尋找撤退的路,警報一響,各地侍衛必然蜂擁而至,現在不走,以後都別想走了。
天一樓上兵戈之聲大作,顯然是闖樓的人已經和侍衛交上了手。聽聲音如此快,顯然不可能是樓外的侍衛,說明樓內也暗藏高手,保護圖紙。詭八尺有些慶幸,要不是有人搶先一步進去,自己就算混進樓中,只怕也要吃個大虧。
只是金鐵之聲僅僅響起了幾下便告消失,被闖入者轟開的樓洞,一名侍衛哀號著從那飛出,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正落在詭八尺的身前。
這侍衛能藏身樓內,很顯然是涯國有數的高手,沒想到只幾下就被闖樓人扔了出來,那闖樓人武功之高,實在是駭人聽聞。只是侍衛落地時尚未斷氣,看到詭八尺在他面前,驚得要吐聲高喊,詭八尺心中一急,一腳踩了上去,正中那侍衛的咽喉。
這一腳踩得又狠又重,那侍衛本就被闖入者打成重傷,又從高處墜落,再被詭八尺狠命一叫,直接踩斷氣管,當場送命。
“別怪我啊,都是你自己運氣不好,誰叫你正好掉我面前呢。要是讓無雙哥哥知道我來偷他的東西,非被他打爛屁股不可。”詭八尺一邊推卸責任,一邊扭頭就跑。
身後的打鬥之聲大作,不時地發出死者的慘呼聲,鮮血在黑夜中激蕩出一幕幕暗紅,闖入者在天一樓中竟是大開殺戒。聽聲音,竟是沒有人能是他一合之敵。
“所有侍衛聽令,立刻包圍天一樓,任何人不得出入,弓箭手上牆,刀盾手靠前,長槍手在後。”
“點亮火把!”
“調派援兵圍住海天宮。”
“發布命令,所有水師立刻出動,圍住崇洋島!”
發號施令的,正是無雙。警報一起,無雙立知不妙。天一樓內藏有的涯國機密太多,一旦被敵人得去,後果不堪設想。他不知道熊族武士的鬧事是不是和敵人闖樓有關,但是此時此刻實在無暇和熊族武士計較,第一時間發布命令,先圍天一樓,再圍海天宮,最後再把整個崇洋島封鎖,三道防線,步步設卡,務必不讓敵人逃出生天。
只是他這麼一布置,可苦了詭八尺。
此時大批的侍衛已經開始包圍天一樓,外層防線也開始運作,信號響箭一支接一支射向天空,顯然要不了多久,封島工作也將完成。看得詭八尺連連叫苦,今天可當真倒黴透頂,原本計劃周密的盜圖計劃,怎麼就這麼不巧的碰上同好了呢。
此時天一樓的打鬥已經停止,三十六名護樓侍衛,再加樓內四名內庭高手,只是片刻間竟被那神秘的闖樓者斬殺大半,餘者盡皆重傷。
那道黑色的身影再度在空中出現,仿佛蒼鷹盤旋般,在空中打了個轉,輕鬆落於地面,然後向著宮外急衝。
一批離天一樓較近的宮中侍衛剛好趕到,那闖樓人於急速狂奔中雙爪突伸,竟然硬生生地衝進侍衛群中大肆殺伐。他在天一樓內和人打鬥時,詭八尺在外面看不清楚,這刻才發現這闖樓者身手竟高得驚人。這個人身材瘦高,雙手如老樹般盤根錯節,但五指有力,只一揮一閃,就抓住一名侍衛的頭顱,竟硬生生地捏碎了他的腦殼。左手一拳搗出,又將一名侍衛的胸膛擊得粉碎,倒飛而出。對於侍衛們送過來的刀劍,他躲都不躲,竟依仗著快速詭異的身法,硬欺進對手懷中,身形在一眾刀光劍影中迅速旋轉,仿佛一道黑色芒電,激蕩起身周一片急風。
利爪在風旋中急速伸縮,每一下閃伸都要走一條敵人的性命。
那一小隊十名侍衛,能夠守衛國主王宮,自然都是涯國千挑萬選出來的高手,卻只是片刻間就被那人殺得乾乾淨淨,這份身手,詭八尺以前從未見過,此刻更看得目瞪口呆。
那神秘人在殺光趕來的侍衛後,身形電閃,向著一處小徑狂奔而去,詭八尺腦筋急轉了一下,也跟著跑去。
他武功雖不行,腦筋卻轉得急快。
他知道自己來偷圖紙的事,無論如何是不能讓無雙知道的,這刻看這人武功如此凶狠高強,就連自己師傅比起來也大有不如,到不如跟著他跑,或許還有機會逃出去。
那闖樓的人速度快捷無比,仿佛驚雷急電,而且似乎對這海天宮極為熟悉,連哪有守衛,各地防衛力量也都極為清楚。所去之處,不是守衛力量極為薄弱,就是守衛根本還沒來得及趕回。他一路虎衝犬奔,竟在海天宮全面封鎖之前就先一步衝出了海天宮,仰天長笑一聲,顯然是得意之極。
詭八尺速度沒對方快,但是他潛蹤匿跡,追查線索的能力卻先後得無雙離楚真傳,再加上不用與人交手,總能及時跟上,竟硬是吊住了那神秘強者,一直跟出了海天宮。只是一路上,遠遠看著那人大肆殺戮,所顯現的武藝之強,實在是到了登峰造極的境界。在此之前,詭八尺從未想過竟有人能憑自己個人之力強闖王宮。
難怪那人敢肆無忌憚地直衝天一樓,有這份實力在,的確有著囂傲天下的本錢。只是任詭八尺絞盡腦汁,也實在想不出,如此高手不可能默默無名,可方今大陸上到底是誰能有這般身手呢?
眼看著那人衝出海天宮,轉眼間便無蹤跡,詭八尺心中大急。他雖然想偷圖紙,但是和無雙的感情依然不錯。若是那圖紙到了自己手上,他可以保證淺水清絕不會用新造戰船去對付無雙,可萬一那人也是來偷圖紙的,到了涯國敵人的手中,只怕後果就嚴重了。
剛剛還在想辦法怎麼偷圖紙的詭八尺,這刻滿心想的,就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圖紙落於敵人之手。
“咦?怎麼一下子就沒人了呢?”詭八尺急得跺腳。
背後一個陰測測的聲音響起:“你是在找老夫嗎?”
詭八尺駭然回頭,只見自己剛才追蹤的那人,不知何時竟已來到了自己身後,一雙鷹目正死死地盯著自己。
第七部 雄風震九州 第三十八章 圖紙(下)
被追蹤的人竟仿佛鬼魅般出現在詭八尺的身後,詭八尺立知不好。
這個人夜闖海天宮,視涯國王宮如無物,且心狠手辣,歹毒異常,這刻發現自己追蹤他,必定會殺自己。他二話不說,隨手從囊中掏出那剛才想用而沒來得及用的鐵丸就丟向那蒙面強者。
那人一呆,本能地出手去撥那鐵丸,沒想到鐵丸剛一入手便即炸開,一瞬間炸現千百只細針刺向自己。這人反應也當真快捷,左手大袖揮舞,擋住自己的臉,右手同時前伸,向虛空中就那麼一抓,只見周遭整片空氣的溫度都同時降了下來。
如今正是深冬,本就是天寒地凍的時刻,海島的夜間格外寒冷,再加上此人這麼一運氣,氣溫再降,當真是連空氣都要凝固成冰了。
那千百支飛舞的細針竟被就此一抓,盡皆凝滯空中,下一刻便仿佛磁鐵般被盡數抓於手中,用力一揉,竟揉成了一團廢鐵,看得詭八尺大駭,扭頭就跑。
“哼,小兔崽子,往哪跑!”
被詭八尺突如起來的打擊也嚇了一跳的蒙面人老者,心中火氣狂湧。他一生素來自負,自問天下論單打獨鬥,就是號稱千人斬的烈狂焰也不是他對手,更從未有人能暗算他,所到之處,人們無不對其膜拜景仰,沒想到今天夜闖海天宮,竟差點被個小毛孩給暗算了。
盡管詭八尺也是蒙著面,但他還是一眼就看出,這小家夥年紀不大,絕不超過十五歲,只是不知道為什麼,竟也會在今夜偷入此地。
他正是因為好奇這一點,知道對方不是涯國的人,所以才沒有立下殺手,沒想到對方的反應到是極快,反過來就給他一招狠的。
這刻詭八尺扭頭就跑,老者只冷笑一聲,一個急躍便縱到詭八尺身前,單手一伸,就將詭八尺拎了起來。沒想到詭八尺人在空中,竟隨手從懷掏出一管鐵筒,對著那老者的臉板開機關,又是一大蓬牛毛細針射了過去。這一下射得又急又狠,那老者反應不急,怪叫一聲隨手將詭八尺扔向空中,自己則撲摔於地,險險躲過那一大蓬細針,躲得狼狽無比。
這下,老者越發怒氣衝天,他面對海天宮眾多侍衛的追堵,都是不閃不避直接強衝而出,沒想到這刻碰上這個小東西,竟被他逼到使出懶驢打滾的招數來,沾了一身的灰塵。
詭八尺人剛落地,摔得七葷八素,卻咬著牙站了起來,扭頭再跑。那老者正要再追,沒想到落腳處突然一痛,大吃一驚,再看腳下,不知何時,幾支藍油油的細針在地上閃耀出光芒。
那些針竟然有毒。
詭八尺眼見他終於踩中毒針,大笑著拍手道:“哈哈,這下看你還不死。”
他早先看過老者殺人,知道此人反應速度極快,內功又深厚,那些針八成是射不到他的。所以剛才出手後,撒退就跑,其實為的不是逃,而是借著逃跑在地上灑些毒針,等待他老者自投羅網。我射不到你,就等你踩上來,用兵法語言來說,就叫待敵自斃。那老者沒想到詭八尺反應這麼快,果然上當,自己踩上了毒針。
然後詭八尺也沒想到,那老者竟毫不在意地冷哼道:“老夫要是有那麼容易死,早就死了。”
下一刻,老人頭頂白氣直冒,只片刻間,毒素就已經被他驅除幹淨。
“下次用毒,記得用狠一點的,這種毒也想毒倒老夫,當真笑話。到是你小子,這種時候還能布置這種陷阱,不錯,不錯。”
詭八尺看得亡魂大冒,再度撒退就跑,這一次,他是真嚇得逃跑了。
說起來,他帶的這些東西,毒性的確不厲害,主要是詭八尺壓根也沒想害人。他只想偷到圖紙就可,對那些侍衛還是能放過就放過的。可是沒想到這些東西沒用在侍衛們的身上,卻用在了那老人的身上。那闖宮的老人內力深厚,這一點毒實在難不倒他,悔得詭八尺暗中直罵:什麼與人留一線,日後好相見,我看是無毒不丈夫,量小非君子。早知道就喂劇毒了,管他海天宮侍衛的死活,只要不射到無雙哥哥身上就好。現在可好了,這毒毒不倒那老家夥,麻煩大了。
的確是麻煩大了。
那老者身影如電,左手急抓詭八尺,再度將他拎起,不過是背朝自己。詭八尺頭也不回,一個肘擊狠狠撞向背後老者,那老者冷哼一聲,右手伸出一支中指,輕輕在詭八尺的胳膊上彈了一下,詭八尺只覺得半個身子都麻了。只是這小子生性倔強,既不討饒,甚至哼都不哼一聲,又是一記倒勾腿踢向那老者。
老者咦了一聲,口氣中充滿驚訝,顯然也詫異這小家夥韌性頑強,明明和自己的實力天差地遠,竟依然不輕言放棄,不停反擊,且應變極快。
這一聲驚訝充滿了欣賞,下手就又輕了幾分,中指再彈兩次,小家夥的兩條腿也告麻痹。
沒想到詭八尺猶不放棄,竟硬挺著後腦勺撞向那老者的鼻子,老者眼中的欣賞讚歎之意愈盛,徹底打消了殺這小家夥的念頭,隨手在他頸部捏了一下,直接將他捏昏過去,也省得他一再不老實。
此時海天宮那邊的追兵因為他們這一耽擱,到又追上來得近了些,那老者不屑地回頭看了一眼,把詭八尺望自己肩上一抗,向著海邊急奔而去。
一艘小型快船此時就靠在一處不起眼的海灘邊,幾名身著黑衣的漢子正焦急地守侯,見到老人過來,同時鬆了口氣,並向其下跪。
那老者大手一揮,沉聲道:“圖紙已到手,崖無雙傳令封島,即刻開船,不得有誤!”
船上的黑衣人顯然也是訓練有素,立刻啟動小船,對於那老者抗著的詭八尺,卻是誰都不敢多問一句,可見這老人平日威嚴。
……
小船在海中奔行的速度極快,船上的水手顯然也都是高手,四名黑衣人齊力劃槳,便如一道飛魚般在水面掠過。
島上傳來宮中侍衛的呼喝聲:“賊人上船跑了!”
數支響箭齊射空中,顯然是在命令附近戰船立刻截擊。
同時數十支勁箭在空中發出尖利的呼嘯,射向那小船。
那老者冷哼一聲,右手一翻,一把奇特的金色長刀赫然在手。內力催逼下,那長刀迎向空中勁箭,竟劃出一道道金色波浪。射箭的都是海天宮中有數的箭術好手,射來的箭也是又急又狠,但這老者功夫強得嚇人,強得離譜,翻手之間竟就將射來的弓箭盡數劈落。只是有一支箭被劈成兩半後,箭頭餘勢不尖,兀自呼嘯著射向那老者的咽喉。老者驚訝地咦了一聲,左手突伸,在那箭頭紮進自己的喉嚨前一把抓住,露出的鋒利箭芒竟還顫動了幾下才停住前進的力道。
“好箭法,好力道,應該就是涯國國主崖無雙才能射出這樣的一箭了。”那老者讚歎欣賞道。
遠遠地,無雙放下手中的弓,心中卻掀起了一片驚濤駭浪。這是他第一次,看到有人能徒手接住他射的箭,在這之前,當真是想都未想過,竟有人還能有如此功力。
“立刻派出四艘逐浪艦,兩艘鐵甲艦,還有一艘龍船進行堵截,無論如何,都不能船上的人跑了。”無雙鐵青著臉大聲下令。
天一樓失竊,事關重大,龍船圖紙是涯國立國之基,無論如何不容有失。
逐浪艦是涯國過內速度最快的艦船,裝載量是格日桑急風快船的兩倍,速度僅比急風快船略慢一些。那老者雖然武功高強,但僅憑這小船就想穿越大海,無疑是癡人說夢。所以他一定在附近還有接應他的大船。只要他們的大船速度沒自己的快,那麼那盜圖人功力再高,也終不能敵得過數千精銳水師。
自從跟隨過淺水清後,無雙也漸漸學會了淺水清那縱然山崩於前亦不變色的鎮定能力,及清晰的頭腦和敏捷的思考。他在這刻所做出的應對,可以說是極為準確的,但是他也沒有想到,這一次的敵人準備之充足,實力之強大,遠超他的想像……
小船急行了十餘後,終於遇到了早已等候接應的大船。眼看著小船回歸,船上的人發出了勝利的歡呼。
那老者提著詭八尺,連繩梯都不用,便輕輕躍上了大船,將詭八尺往地上一擲,冷冷道:“好好看著這個小子,滑頭得很。”
“遵大國師命!”船上眾人同時恭敬道。
一名錦袍年輕人走了上前,對那老者道:“大國師親自出手,定是榮成歸來。小子先恭喜國師大人。”
那老人哼道:“只能說是運氣好罷了。若不是崖無雙突然調離大量海天宮侍衛,我沒把握能無聲無息靠近天一樓。若真要強闖,只怕進去容易出來難。唉,這種偷雞摸狗的事情,老夫實在是不擅長,要不是這圖紙對我太過重要,你真以為老夫願意走這一趟?”
那錦袍年輕人臉一紅,心中惱怒,卻什麼都不敢說。
眾人上船後,大船立刻啟動,向著東方航行。
回到自己船艙,那老者將蒙面巾揭開,卻是一副清臒仙長的模樣。僅看外表,實在想不出這個人武藝之強,已到了登峰造極的地步。只是他剛才強闖海天宮,雖然一路殺得輕鬆,耗費力氣終究太多,所以這刻急急回來,需要好好休息調養一番。
可惜剛休息了一小會,艙外就有人來報:“稟大國師,涯國的逐浪艦追上來了。”
那老者雙目微睜,冷冷道:“那就滅掉他們。”
……
惡浪河畔,大批的浮屍飄蕩在水面上,偶而還會有一些沒死的士兵發出求救的哀呼,迎來的卻是一陣箭雨。
這是麥加軍第六批試圖搶渡惡浪河的先鋒部隊,他們遭遇了淺水清率部給予的慘重打擊。
戰略大局的失利,使得多達六十萬的部隊被困在了惡浪河一帶,等待他們的,是敵五十萬大軍的尾追堵截。雪風,鷹揚,止水,三大軍團四十萬人一路對著撤退的麥加軍窮追猛打,淺水清獨坐釣台,等魚上勾,這是一場沒有懸念的戰爭,麥加軍注定將亡,區別僅在於他們何時會亡,又能在滅亡前給敵人帶來多少損失。
如果可以,淺水清希望能收複他們。這畢竟是一支龐大的戰鬥隊伍,在未來對抗西蚩人的戰爭中,也許可以發揮巨大的作用。不過也正因為它太過龐大,也就愈發的難以駕馭。
“淺將軍,麥加軍已放棄渡河,開始全面駐守,看來是打算憑借惡浪河天險背水一戰了。”孤遠影向淺水清匯報道。
“他們是豁出去了,目前他們的後勤線被斷,後退無路,前進無門,只能死戰。既然不能救國,就只能先救自己。”寞子歐笑道。
“六十萬大軍,真要拚命的話,只怕也會帶來不小傷亡吧?”離楚問。
許瑞中把嘴一撇:“反正死得也不是我們的人。咱們的任務就是守住惡浪河,不讓他們過去,至於這與敵拚命的事嘛,自有天風帝國主力大軍出手。四十萬對六十萬,相信還難不倒雲帥。”
“百萬士兵大對決,哇,那場面必定宏大無比。”
“還是別羨慕得好,天天演戲,偶而也想看戲。”
“就怕麥加軍太軟蛋,這戲演得不夠精彩啊。”
“話不能這麼說,困獸猶鬥,麥加軍就算沒了塔蘭,當也不至於全無反抗之力。”
“咦?我們這樣算不算幸災樂禍啊。”
“非也非也,這叫各人自掃門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眾人一起大笑:“哈哈哈哈。”
自淺水清從軍一來,他所經歷的戰鬥,幾乎都是他唱主角,他人看戲。所創造的戰果固然輝煌,所率領的士兵卻也吃盡苦頭。如今難得有一次機會,將敵人大軍堵在河對岸,可以隔岸觀火看別人打仗,自己休息,當真是其樂無窮的一件妙事。
這一幫子軍人都是惟恐天下不亂的主,一個個都沒什麼好心眼,他們自己不打就要看別人打,竟還惟恐打得不夠慘烈,只怕麥加軍反抗太弱,天風帝國贏得太輕鬆,聽得淺水清也只能苦笑。
還是楚英腦子轉得快,小聲地說了一句:“真這樣怕是不太好吧?大家別忘了,雲帥可是雲小姐的父親啊。”
這話一出,大家都是一楞,齊齊看向淺水清。
岳父在戰場拚命,姑爺在一旁偷懶看熱鬧,說起來好像是不太地道,只是對大家來說,他們對天風帝國的感情實在不怎麼樣。別的不說,僅看這次蒼野望不打招呼邀請北方獨立領進入麥加,使得淺水清在麥加所有成就戰果幾乎盡付流水,就使得大家對其都心中怨憤不已。幫天風帝國擋住麥加軍回歸道路,已是仁至義盡,再要他們不顧傷亡,出兵渡河,強攻麥加軍背後,這種事他們實在不願意幹。
畢竟誰先渡河,誰就必須先付出慘重代價。
看到眾人望向自己的表情,淺水清也只能無奈苦笑道:“這些年來,我淺水清為帝國衝鋒在前,攻城拔寨,滅國陷地,屢立功勳,偶而坐一次壁上觀,想必也不算過分。雲風舞雖是我未來岳父,但我和他之間的問題,其實早在當年紅土坡上就已經出現。要想讓我這位未來岳父承認我,不是我幫他們拚一次命就可以解決問題的。相反,我若固守不動,強大自己,說不定反可引來他的尊重。這世道本就如此,有了本事,自然讓人看得起。若沒本事,就算付出再多的生命,拍再大的馬屁也是無用。我已經不需要向雲家證明自己什麼了,反過來,到是他天下雲家,需要用行動向我證明一下,他們有資格做我的長輩,有資格讓我向他們屈膝稱小。所以。。。。。。此番決戰,我們不參加,就在河邊看戲。我們的任務,就是擋住麥加軍,不讓他們過河,至於消滅麥加軍,那是天風帝國需要考慮的問題。”
“大將軍英明!”所有部將同聲喝道。
在做出了這個決定之後,淺水清也只覺得心中一陣輕鬆。
和他口中所說的原因不同,他之所以做此決定,其實另有原因。
一直以來,天下雲家在他心目中都是一個特別的存在。遙想當年,自己與雲霓私訂終身,他們之間真正的最大阻礙,其實不是南無傷,而是雲風舞。懸殊的地位差距,注定了即使南無傷死了,淺水清也沒有資格娶雲霓。所以他一直都在拚命奮鬥,不斷努力,渴望用自己的功勳殺出一片榮耀與地位,以使雲風舞認可自己。
如今一路走來,他已經是名冠大陸,舉國尊崇的戰神將軍,本以為可以獲得雲風舞的承認,然而一連串事態的發展,卻使得事情的走向變得複雜化起來。
這都是因為自季狂龍死後,天風帝國老資格的統帥,可以說就剩下雲風舞了。
天下雲家本身就是帝國世家,世代忠心為國,雲嵐成為鷹揚主帥後,帝國五大軍團已掌其二,在帝國地位可說舉足輕重。然而淺水清如今正面臨自己有生以來最大的挑戰--西蚩大帝國的格龍特沙庫而倫。要想打敗格龍特,他就必須取得天風帝國的最高領兵權,而這份兵權,除他之外,恐怕也只有雲風舞有資格了。
如果讓蒼野望選擇,他只會選雲風舞,而不會選淺水清。
這也罷了,只要能得到雲風舞的承認,能在他的指揮下戰鬥也未嚐不可,可問題就在於,這一次,只怕雲風舞無論如何不會公開承認他了。
還是那個原因,雲家已經掌握了天風帝國兩大主力軍團,如果再承認了淺水清為雲家之婿,雲家勢力之大,只怕蒼野望也不得不擔心後果。在這種情況下,恐怕蒼野望對雲風舞都未必能放心,到時候還會不會再把暴風軍團,中央軍團等三大軍團的統一指揮權交給他,就是個大問題了。
可以想像,這一係列的考量,使的雲風舞在對待淺水清的問題上必定顧忌重重,不會輕易公開承認並支持淺水清,哪怕他內心讚賞,表面上也不會說淺水清一句好話。這就是為什麼自從淺水清滅驚虹以來,雲風舞沒有對寒風關一事做任何公開表態的原因。但是如今,他們卻終將無可避免地見面,而這次見面的後果,卻很可能直接牽涉到後面的兵權誰屬的問題。
而就蒼野望來說,他顯然是很樂意雲風舞和淺水清就此爭執一番的。
在這種情況下,淺水清做出的第一個決定就是--不幫雪風軍團攻打麥加軍,只做戰略配合,避免進一步刺激到蒼野望本就已經緊張的神經。如果雲風舞具備足夠的政治智慧,一定能看出這背後的故事,那麼對他來說,做出選擇時可能會方便許多。
只是這些話,終究不能對自己的部下講,淺水清也只能隨便找個理由說過去。
在決定了不發動渡河攻擊後,淺水清問楚英:“聖潔走廊那邊的情況怎麼樣了?”
楚英立刻回答:“北方獨立領十萬大軍已經和聖威爾北部聯盟的人交上手了。北部聯盟的那些人根本不是強悍的獨立領士兵對手,被打得節節敗退。曼德教已經開始調集聖堂武士隊前往支援,但是他們防得了北面防不了南面,嚴相爺調集了二十萬部隊,從南面對聖威爾發動攻擊。三面受襲,斯波卡約已經開始收攏腳步,準備回援了。不得不說,野王和北方獨立領合作一事,這步棋下得還是相當不錯的,如今天風帝國反攻之勢已成,麥加完蛋後,下一個就輪到聖威爾了。”
“暴風軍團動向如何?”
“按您的意思,繼續韜光養晦,按兵不動,津業宏指揮不動他們,每天都氣得大罵。舞殘陽和劫傲大權旁落,早被駕空,每天只有喝悶酒的份,只有計顯宗,很是無所謂。”
離楚怒道:“他當然無所謂,大概還在想著什麼時候回到西蚩帝國,然後繼續加官晉爵呢。”
楚英笑道:“那他也要走得了才成。方虎將軍已經派人全面看住這個混蛋,只等淺將軍回歸之後,一聲令下,斷送其性命。”
離楚狠聲道:“總要為鐵血鎮當初死難的將士報仇,將那三個家夥一起生吞活剮了才能甘心。”
“自當如此。”
就在這時,外面突然有士兵叫道:“報大將軍,暴風軍團急信。”
“送進來。”淺水清沉穩的聲音響起。
信報送入,淺水清展信閱讀,剛看了幾行字,就變色戰起,厲聲叫起:“混蛋!”
“大將軍,出了什麼事?”
淺水清從牙齒縫蹦出幾個字:“計顯宗於三天秘密逃跑,而舞殘陽和劫傲……他們服毒自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