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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三國演義 作者:羅貫中 (已完成)


第一百十九回 假投降巧計成虛話 再受禪依樣畫葫蘆


  卻說鍾會請姜維計議收鄧艾之策。維曰:「可先令監軍衛瓘收艾。艾若殺瓘,反情實矣。將軍卻起兵討之,可也。」會大喜,遂令衛瓘引數十人入成都,收鄧艾父子。瓘手下人止之曰:「此是鍾司徒令鄧征西殺將軍,以正反情也。切不可行。」瓘曰:「吾自有計。」遂先發檄文二三十道。其檄曰:「奉詔收艾,其餘各無所問。若早來歸,爵賞如先,敢有不出者,滅三族。」隨備檻車兩乘,星夜望成都而來。

  比及雞鳴,艾部將見檄文者,皆來投拜於衛瓘馬前。時鄧艾在府中未起。瓘引數十人突入大呼曰:「奉詔收鄧艾父子!」艾大驚,滾下床來。瓘叱武士縛於車上。其子鄧忠出問,亦被捉下,縛於車上。府中將吏大驚,欲待動手搶奪,早望見塵頭大起,哨馬報說鍾司徒大兵到了。眾各四散奔走。鍾會與姜維下馬入府,見鄧艾父子已被縛,會以鞭撻鄧艾之首而罵曰:「養犢小兒,何敢如此!」姜維亦罵曰:「匹夫行險徼幸,亦有今日耶!」艾亦大罵。會將艾父子送赴洛陽。會入成都,盡得鄧艾軍馬,威聲大震。乃謂姜維曰:「吾今日方趁平生之願矣!」維曰:「昔韓信不聽蒯通之說,而有未央宮之禍;大夫種不從范蠡於五湖,卒伏劍而死:斯二子者,其功名豈不赫然哉,徒以利害未明,而見機之不早也。今公大勳已就,威震其主,何不泛舟絕跡,登峨嵋之嶺,而從赤松子游乎?」會笑曰:「君言差矣。吾年未四旬,方思進取,豈能便效此退閒之事?」維曰:「若不退閒,當早圖良策。此則明公智力所能,無煩老夫之言矣。」會撫掌大笑曰:「伯約知吾心也。」二人自此每日商議大事。維密與後主書曰:「望陛下忍數日之辱,維將使社稷危而復安,日月幽而復明。必不使漢室終滅也。」

  卻說鍾會正與姜維謀反,忽報司馬昭有書到。會接書。書中言:「吾恐司徒收艾不下,自屯兵於長安;相見在近,以此先報。」會大驚曰:「吾兵多艾數倍,若但要我擒艾,晉公知吾獨能辦之。今日自引兵來,是疑我也!」遂與姜維計議。維曰:「君疑臣則臣必死,豈不見鄧艾乎?」會曰:「吾意決矣!事成則得天下,不成則退西蜀,亦不失作劉備也。」維曰:「近聞郭太后新亡,可詐稱太后有遺詔,教討司馬昭,以正弒君之罪。據明公之才,中原可席捲而定。」會曰:「伯約當作先鋒。成事之後,同享富貴。」維曰:「願效犬馬微勞,但恐諸將不服耳。」會曰:「來日元宵佳節,於故宮大張燈火,請諸將飲宴。如不從者盡殺之。」維暗喜。次日,會、維二人請諸將飲宴。數巡後,會執杯大哭。諸將驚問其故,會曰:「郭太后臨崩有遺詔在此,為司馬昭南闕弒君,大逆無道,早晚將篡魏,命吾討之。汝等各自僉名,共成此事。」眾皆大驚,面面相覷。會拔劍出鞘曰:「違令者斬!」眾皆恐懼,只得相從。畫字已畢,會乃困諸將於宮中,嚴兵禁守。維曰:「我見諸將不服,請坑之。」會曰:「吾已令宮中掘一坑,置大棒數千;如不從者,打死坑之。」

  時有心腹將丘建在側。建乃護軍胡烈部下舊人也,時胡烈亦被監在宮。建乃密將鍾會所言,報知胡烈。烈大驚,泣告曰:「吾兒胡淵領兵在外,安知會懷此心耶?汝可念何日之情,透一消息,雖死無恨。」建曰:「恩主勿憂,容某圖之。」遂出告會曰:「主公軟監諸將在內,水食不便,可令一人往來傳遞。」會素聽丘建之言,遂令丘建監臨。會分付曰:「吾以重事托汝,休得洩漏。」建曰:「主公放心,某自有緊嚴之法。」建暗令胡烈親信人入內,烈以密書付其人。其人持書火速至胡淵營內,細言其事,呈上密書。淵大驚,遂遍示諸營知之。眾將大怒,急來淵營商議曰:「我等雖死,豈肯從反臣耶?」淵曰:「正月十八日中,可驟入內,如此行之。」監軍衛瓘深喜胡淵之謀,即整頓了人馬,令丘建傳與胡烈。烈報知諸將。

  卻說鍾會請姜維問曰:「吾夜夢大蛇數千條咬吾,主何吉凶?」維曰:「夢龍蛇者,皆吉慶之兆也。」會喜,信其言,乃謂維曰:「器伏已備,放諸將出問之,若何?」維曰:「此輩皆有不服之心,久必為害,不如乘早戮之。」會從之,即命姜維領武士往殺眾魏將。維領命,方欲行動,忽然一陣心疼,昏倒在地;左右扶起,半晌方蘇。忽報宮外人聲沸騰。會方令人探時,喊聲大震,四面八方,無限兵到。維曰:「此必是諸將作惡,可先斬之。」忽報兵已入內。會令閉上殿門,使軍士上殿屋以瓦擊之,互相殺死數十人。宮外四面火起,外兵砍開殿門殺入。會自掣劍立殺數人,卻被亂箭射倒。眾將梟其首。維拔劍上殿,往來衝突,不幸心疼轉加。維仰天大叫曰:「吾計不成,乃天命也!」遂自刎而死。時年五十九歲。宮中死者數百人。衛瓘曰:「眾軍各歸營所,以待王命。」魏兵爭欲報仇,共剖維腹,其膽大如雞卵。眾將又盡取姜維家屬殺之。鄧艾部下之人,見鍾會、姜維已死,遂連夜去追劫鄧艾。早有人報知衛瓘。瓘曰:「是我捉艾;今若留他,我無葬身之地矣。」護軍田續曰:「昔鄧艾取江油之時,欲殺續,得眾官告免。今日當報此恨!」瓘大喜,遂遣田續引五百兵趕至綿竹,正遇鄧艾父子放出檻車,欲還成都。艾只道是本部兵到,不作準備;欲待問時,被田續一刀斬之。鄧忠亦死於亂軍之中。後人有詩歎鄧艾曰:「自幼能籌畫,多謀善用兵。凝眸知地理,仰面識天文。馬到山根斷,兵來石徑分。功成身被害,魂繞漢江雲。」又有詩歎鍾會曰:「髫年稱早慧,曾作秘書郎。妙計傾司馬,當時號子房。壽春多贊畫,劍閣顯鷹揚。不學陶朱隱,遊魂悲故鄉。」又有詩歎姜維曰:「天水誇英俊,涼州產異才。系從尚父出,術奉武侯來。大膽應無懼,雄心誓不回。成都身死日,漢將有餘哀。」

  卻說姜維、鍾會、鄧艾已死,張翼等亦死於亂軍之中。太子劉璇、漢壽亭侯關彝,皆被魏兵所殺。軍民大亂,互相踐踏,死者不計其數。旬日後,賈充先至,出榜安民。方始寧靖。留衛瓘守成都,乃遷後主赴洛陽。止有尚書令樊建、侍中張紹、光祿大夫譙周、秘書郎郤正等數人跟隨。廖化、董厥皆托病不起,後皆憂死。

  時魏景元五年改為鹹熙元年,春三月,吳將丁奉見蜀已亡,遂收兵還吳。中書丞華覈奏吳主孫休曰:「吳、蜀乃唇齒也,唇亡則齒寒;臣料司馬昭伐吳在即,乞陛下深加防禦。」休從其言,遂命陸遜子陸抗為鎮東大將軍,領荊州牧,守江口;左將軍孫異守南徐諸處隘口;又沿江一帶,屯兵數百營,老將丁奉總督之,以防魏兵。

  建寧太守霍戈聞成都不守,素服望西大哭三日。諸將皆曰:「既漢主失位,何不速降,戈泣謂曰:「道路隔絕,未知吾主安危若何。若魏主以禮待之,則舉城而降,未為晚也;萬一危辱吾主,則主辱臣死,何可降乎?」眾然其言,乃使人到洛陽,探聽後主消息去了。

  且說後主至洛陽時,司馬昭已自回朝。昭責後主曰:「公荒淫無道,廢賢失政,理宜誅戮。」後主面如土色,不知所為。文武皆奏曰:「蜀主既失國紀,幸早歸降,宜赦之。」昭乃封禪為安樂公,賜住宅,月給用度,賜絹萬匹,僮婢百人。子劉瑤及群臣樊建、譙周、郤正等,皆封侯爵。後主謝恩出內。昭因黃皓蠹國害民,令武士押出市曹,凌遲處死。時霍戈探聽得後主受封,遂率部下軍士來降。次日,後主親詣司馬昭府下拜謝。昭設宴款待,先以魏樂舞戲於前,蜀官感傷,獨後主有喜色。昭令蜀人扮蜀樂於前,蜀官盡皆墮淚,後主嬉笑自若。酒至半酣,昭謂賈充曰:「人之無情,乃至於此!雖使諸葛孔明在,亦不能輔之久全,何況姜維乎?」乃問後主曰:「頗思蜀否?」後主曰:「此間樂,不思蜀也。」須臾,後主起身更衣,郤正跟至廂下曰:「陛下如何答應不思蜀也?徜彼再問,可泣而答曰:先人墳墓,遠在蜀地,乃心西悲,無日不思。晉公必放陛下歸蜀矣。」後主牢記入席。酒將微醉,昭又問曰:「頗思蜀否?」後主如郤正之言以對,欲哭無淚,遂閉其目。昭曰:「何乃似郤正語耶?」後主開目驚視曰:「誠如尊命。」昭及左右皆笑之。昭因此深喜後主誠實,並不疑慮。後人有詩歎曰:「追歡作樂笑顏開,不念危亡半點哀。快樂異鄉忘故國,方知後主是庸才。」

  卻說朝中大臣因昭收川有功,遂尊之為王,表奏魏主曹奐。時奐名為天子,實不能主張,政皆由司馬氏,不敢不從,遂封晉公司馬昭為晉王,謚父司馬懿為宣王,兄司馬師為景王。昭妻乃王肅之女,生二子:長曰司馬炎,人物魁偉,立發垂地,兩手過膝,聰明英武,膽量過人;次曰司馬攸,情性溫和,恭儉孝悌,昭甚愛之,因司馬師無子,嗣攸以繼其後。昭常曰:「天下者,乃吾兄之天下也。」於是司馬昭受封晉王,欲立攸為世子。山濤諫曰:「廢長立幼,違禮不祥。」賈充、何曾、裴秀亦諫曰:「長子聰明神武,有超世之才;人望既茂,天表如此:非人臣之相也。」昭猶豫未決。太尉王祥、司空荀顗諫曰:「前代立少,多致亂國。願殿下思之。」昭遂立長子司馬炎為世子。大臣奏稱:「當年襄武縣,天降一人,身長二丈餘,腳跡長三尺二寸,白髮蒼髯,著黃單衣;裹黃巾,掛藜頭杖,自稱曰:吾乃民王也。今來報汝:天下換主,立見太平。如此在市遊行三日,忽然不見。此乃殿下之瑞也。殿下可戴十二旒冠冕,建天子旌旗,出警入蹕,乘金根車,備六馬,進王妃為王后,立世子為太子。」昭心中暗喜;回到宮中,正欲飲食,忽中風不語。次日,病危,太尉王祥、司徒何曾、司馬荀顗及諸大臣入宮問安,昭不能言,以手指太子司馬炎而死。時八月辛卯日也。何曾曰:「天下大事,皆在晉王;可立太子為晉王,然後祭葬。」是日,司馬炎即晉王位,封何曾為晉丞相,司馬望為司徒,石苞為驃騎將軍,陳騫為車騎將軍,謚父為文安葬已畢,炎召賈充、裴秀入宮問曰:「曹操曾云:若天命在吾,吾其為周文王乎!果有此事否?」充曰:「操世受漢祿,恐人議論篡逆之名,故出此言。乃明教曹丕為天子也。」炎曰:「孤父王比曹操何如?」充曰:「操雖功蓋華夏,下民畏其威而不懷其德。子丕繼業,差役甚重,東西驅馳,未有寧歲。後我宣王、景王,累建大功,布恩施德,天下歸心久矣。文王併吞西蜀,功蓋寰宇。又豈操之可比乎?」炎曰:「曹丕尚紹漢統,孤豈不可紹魏統耶?」賈充、裴秀二人再拜而奏曰:「殿下正當法曹丕紹漢故事,復築受禪壇,佈告天下,以即大位。」炎大喜,次日帶劍入內。此時,魏主曹奐連日不曾設朝,心神恍惚,舉止失措。炎直入後宮,奐慌下御榻而迎。炎坐畢,問曰:「魏之天下,誰之力也?」奐曰:「皆晉王父祖之賜耳。」炎笑曰:「吾觀陛下,文不能論道,武不能經邦。何不讓有才德者主之?」奐大驚,口噤不能言。傍有黃門侍郎張節大喝曰:「晉王之言差矣!昔日魏武祖皇帝,東蕩西除,南征北討,非容易得此天下;今天子有德無罪,何故讓與人耶?」炎大怒曰:「此社稷乃大漢之社稷也。曹操挾天子以令諸侯,自立魏王,篡奪漢室。吾祖父三世輔魏,得天下者,非曹氏之能,實司馬氏之力也:四海咸知。吾今日豈不堪紹魏之天下乎?」節又曰:「欲行此事,是篡國之賊也!」炎大怒曰:「吾與漢家報仇,有何不可!」叱武士將張節亂瓜打死於殿下。奐泣淚跪告。炎起身下殿而去。奐謂賈充、裴秀曰:「事已急矣,如之奈何?」充曰:「天數盡矣,陛下不可逆天,當照漢獻帝故事,重修受禪壇,具大禮,禪位與晉王:上合天心,下順民情,陛下可保無虞矣。」

  奐從之,遂令賈充築受禪壇。以十二月甲子日,奐親捧傳國璽,立於壇上,大會文武。後人有詩歎曰:「魏吞漢室晉吞曹,天運循環不可逃。張節可憐忠國死,一拳怎障泰山高。」請晉王司馬炎登壇,授與大禮。奐下壇,具公服立於班首。炎端坐於壇上。賈充、裴秀列於左右,執劍,令曹奐再拜伏地聽命。充曰:「自漢建安二十五年,魏受漢禪,已經四十五年矣;今天祿永終,天命在晉。司馬氏功德彌隆,極天際地,可即皇帝正位,以紹魏統。封汝為陳留王,出就金墉城居止;當時起程,非宣詔不許入京。」奐泣謝而去。太傅司馬孚哭拜於奐前曰:「臣身為魏臣,終不背魏也。」炎見孚如此,封孚為安平王。孚不受而退。是日,文武百官,再拜於壇下,山呼萬歲。炎紹魏統,國號大晉,改元為泰始元年,大赦天下。魏遂亡。後人有詩歎曰:「晉國規模如魏王,陳留蹤跡似山陽。重行受禪台前事,回首當年止自傷。

  晉帝司馬炎,追諡司馬懿為宣帝,伯父司馬師為景帝,父司馬昭為文帝,立七廟以光祖宗。那七廟?漢征西將軍司馬鈞,鈞生豫章太守司馬量,量生穎川太守司馬雋,雋生京兆尹司馬防,防生宣帝司馬懿,懿生景帝司馬師、文帝司馬昭:是為七廟也。大事已定,每日設朝計議伐吳之策。正是:漢家城郭已非舊,吳國江山將復更。未知怎生伐吳,且看下文分解。

第一百二十回 薦杜預老將獻新謀 降孫皓三分歸一統


  卻說吳主孫休,聞司馬炎已篡魏,知其必將伐吳,憂慮成疾,臥床不起,乃召丞相濮陽興入宮中,令太子孫【上雨下單】出拜。吳主把興臂、手指【上雨下單】而卒。興出,與群臣商議,欲立太子孫【上雨下單】為君。左典軍萬彧曰:「【上雨下單】幼不能專政,不若取烏程侯孫皓立之。」左將軍張布亦曰:「皓才識明斷,堪為帝王。」丞相濮陽興不能決,入奏朱太后。太后曰:「吾寡婦人耳,安知社稷之事?卿等斟酌立之可也。」興遂迎皓為君。

  皓字元宗,大帝孫權太子孫和之子也。當年七月,即皇帝位,改元為元興元年,封太子孫【上雨下單】為豫章王,追諡父和為文皇帝,尊母何氏為太后,加丁奉為右大司馬。次年改為甘露元年。皓凶暴日甚,酷溺酒色,寵幸中常侍岑昏。濮陽興、張布諫之,皓怒,斬二人,滅其三族。由是廷臣緘口,不敢再諫。又改寶鼎元年,以陸凱、萬彧為左右丞相。時皓居武昌,揚州百姓溯流供給,甚苦之;又奢侈無度,公私匱乏。陸凱上疏諫曰:「今無災而民命盡,無為而國財空,臣竊痛之。昔漢室既衰,三家鼎立;今曹、劉失道,皆為晉有:此目前之明驗也。臣愚但為陛下惜國家耳。武昌土地險瘠,非王者之都。且童謠云:寧飲建業水,不食武昌魚;寧還建業死,不止武昌居!此足明民心與天意也。今國無一年之蓄,有露根之漸;官吏為苛擾,莫之或恤。大帝時,後宮女不滿百;景帝以來,乃有千數:此耗財之甚者也。又左右皆非其人,群黨相挾,害忠隱賢,此皆蠹政病民者也。願陛下省百役,罷苛擾,簡出宮女,清選百官,則天悅民附而國安矣。」

  疏奏,皓不悅。又大興土木,作昭明宮,令文武各官入山采木;又召術士尚廣,令筮蓍問取天下之事。尚對曰:「陛下筮得吉兆:庚子歲,青蓋當入洛陽。」皓大喜,謂中書丞華覈曰:「先帝納卿之言,分頭命將,沿江一帶,屯數百營,命老將丁奉總之。朕欲兼併漢土,以為蜀主復仇,當取何地為先?」覈諫曰:「今成都不守,社稷傾崩,司馬炎必有吞吳之心。陛下宜修德以安吳民,乃為上計。若強動兵甲,正猶披麻救火,必致自焚也。願陛下察之。」皓大怒曰:「朕欲乘時恢復舊業,汝出此不利之言!若不看汝舊臣之面,斬首號令!」叱武士推出殿門。華覈出朝歎曰:「可惜錦繡江山,不久屬於他人矣!」遂隱居不出。於是皓令鎮東將軍陸抗部兵屯江口,以圖襄陽。早有消息報入洛陽,近臣奏知晉主司馬炎。晉主聞陸抗寇襄陽,與眾官商議。賈充出班奏曰:「臣聞吳國孫皓,不修德政,專行無道。陛下可詔都督羊祜率兵拒之,俟其國中有變,乘勢攻取,東吳反掌可得也。」炎大喜,即降詔遣使到襄陽,宣諭羊祜。祜奉詔,整點軍馬,預備迎敵。自是羊祜鎮守襄陽,甚得軍民之心。吳人有降而欲去者,皆聽之。減戍邏之卒,用以墾田八百餘頃。其初到時,軍無百日之糧;及至末年,軍中有十年之積。祜在軍,嘗著輕裘,系寬帶,不披鎧甲,帳前侍衛者不過十餘人。一日,部將入帳稟祜曰:「哨馬來報:吳兵皆懈怠。可乘其無備而襲之,必獲大勝。」祜笑曰:「汝眾人小覷陸抗耶?此人足智多謀,日前吳主命之攻拔西陵,斬了步闡及其將士數十人,吾救之無及。此人為將,我等只可自守;候其內有變,方可圖取。若不審時勢而輕進,此取敗之道也。」眾將服其論,只自守疆界而已。

  一日,羊祜引諸將打獵,正值陸抗亦出獵。羊祜下令:「我軍不許過界。」眾將得令,止於晉地打圍,不犯吳境。陸抗望見,歎曰:「羊將軍有紀律,不可犯也。」日晚各退。祜歸至軍中,察問所得禽獸,被吳人先射傷者皆送還。吳人皆悅,來報陸抗。抗召來人入,問曰:「汝主帥能飲酒否?」來人答曰:「必得佳釀,則飲之。」抗笑曰:「吾有鬥酒,藏之久矣。今付與汝持去,拜上都督:此酒陸某親釀自飲者,特奉一勺,以表昨日出獵之情。」來人領諾,攜酒而去。左右問抗曰:「將軍以酒與彼,有何主意?」抗曰:「彼既施德於我,我豈得無以酬之?」眾皆愕然。

  卻說來人回見羊祜,以抗所問並奉酒事,一一陳告。祜笑曰:「彼亦知吾能飲乎!」遂命開壺取飲。部將陳元曰:「其中恐有奸詐,都督且宜慢飲。」祜笑曰:「抗非毒人者也,不必疑慮。」竟傾壺飲之。自是使人通問,常相往來。一日,抗遣人候祜。祜問曰:「陸將軍安否?」來人曰:「主帥臥病數日未出。」祜曰:「料彼之病,與我相同。吾已合成熟藥在此,可送與服之。」來人持藥回見抗。眾將曰:「羊祜乃是吾敵也,此藥必非良藥。」抗曰:「豈有鴆人羊叔子哉!汝眾人勿疑。」遂服之。次日病癒,眾將皆拜賀。抗曰:「彼專以德,我專以暴,是彼將不戰而服我也。今宜各保疆界而已,無求細利。」眾將領命。忽報吳主遣使來到,抗接入問之。使曰:「天子傳諭將軍:作急進兵,勿使晉人先入。」抗曰:「汝先回,吾隨有疏章上奏。」使人辭去,抗即草疏遣人繼到建業。近臣呈上,皓拆觀其疏,疏中備言晉未可伐之狀,且勸吳主修德慎罰,以安內為念,不當以黷武為事。吳主覽畢,大怒曰:「朕聞抗在邊境與敵人相通,今果然矣!」遂遣使罷其兵權,降為司馬,卻令左將軍孫冀代領其軍。群臣皆不敢諫。吳主皓自改元建衡,至鳳凰元年,恣意妄為,窮兵屯戍,上下無不嗟怨。丞相萬彧、將軍留平、大司農樓玄三人見皓無道,直言苦諫,皆被所殺。前後十餘年,殺忠臣四十餘人。皓出入常帶鐵騎五萬。群臣恐怖,莫敢奈何。卻說羊祜聞陸抗罷兵,孫皓失德,見吳有可乘之機,乃作表遣人往洛陽請伐吳。其略曰:「夫期運雖天所授,而功業必因人而成。今江淮之險,不如劍閣;孫皓之暴,過於劉禪;吳人之困,甚於巴蜀,而大晉兵力,盛於往時:不於此際平一四海,而更阻兵相守,使天下困於征戍,經歷盛衰,不可長久也。」司馬炎觀表,大喜,便令興師。賈充、荀顗、馮紞三人,力言不可,炎因此不行。祜聞上不允其請,歎曰:「天下不如意事,十常八九。今天與不取,豈不大可惜哉!」至咸寧四年,羊祜入朝,奏辭歸鄉養病。炎間曰:「卿有何安邦之策,以教寡人?」祜曰:「孫皓暴虐已甚,於今可不戰而克。若皓不幸而歿,更立賢君,則吳非陛下所能得也。」炎大悟曰:「卿今便提兵往伐,若何?」祜曰:「臣年老多病,不堪當此任。陛下另選智勇之士可也。」遂辭炎而歸。

  是年十一月,羊祜病危,司馬炎車駕親臨其家問安。炎至臥榻前,祜下淚曰:「臣萬死不能報陛下也!」炎亦泣曰:「朕深恨不能用卿伐吳之策。今日誰可繼卿之志?」祜含淚而言曰:「臣死矣,不敢不盡愚誠:右將軍杜預可任;勞伐吳,須當用之。」炎曰:「舉善薦賢,乃美事也;卿何薦人於朝,即自焚奏稿,不令人知耶?」祜曰:「拜官公朝,謝恩私門,臣所不取也。」言訖而亡。炎大哭回宮,敕贈太傅、巨平侯。南州百姓聞羊祜死,罷市而哭。江南守邊將士,亦皆哭泣。襄陽人思祜存日,常游於峴山,遂建廟立碑,四時祭之。往來人見其碑文者,無不流涕,故名為墮淚碑。後人有詩歎曰:「曉日登臨感晉臣,古碑零落峴山春。松間殘露頻頻滴,疑是當年墮淚人。」晉主以羊祜之言,拜杜預為鎮南大將軍都督荊州事。杜預為人,老成練達,好學不倦,最喜讀左丘明《春秋傳》,坐臥常自攜,每出入必使人持《左傳》於馬前,時人謂之「《左傳》癖」。及奉晉主之命,在襄陽撫民養兵,準備伐吳。

  此時吳國丁奉、陸抗皆死,吳主皓每宴群臣,皆令沉醉;又置黃門郎十人為糾彈官。宴罷之後,各奏過失,有犯者或剝其面,或鑿其眼。由是國人大懼。晉益州刺史王濬上疏請伐吳。其疏曰:「孫皓荒淫凶逆,宜速征伐。若一旦皓死,更立賢主,則強敵也;臣造船七年,日有朽敗;臣年七十,死亡無日:三者一乖,則難圖矣。願陛下無失事機。」晉主覽疏,遂與群臣議曰:「王公之論,與羊都督暗合。朕意決矣。」侍中王渾奏曰:「臣聞孫皓欲北上,軍伍已皆整備,聲勢正盛,難與爭鋒。更遲一年以待其疲,方可成功。」晉主依其奏,乃降詔止兵莫動,退入後宮,與秘書丞張華圍棋消遣。近臣奏邊庭有表到。晉主開視之,乃杜預表也。表略云:「往者,羊祜不博謀於朝臣,而密與陛下計,故令朝臣多異同之議。凡事當以利害相校,度此舉之利,十有八九,而其害止於無功耳。自秋以來,討賊之形頗露;今若中止,孫皓恐怖,徙都武昌,完修江南諸城,遷其居民,城不可攻,野無所掠,則明年之計亦無及矣。」晉主覽表才罷,張華突然而起,推卻棋枰,斂手奏曰:「陛下聖武,國富民強;吳主淫虐,民憂國敝。今若討之,可不勞而定。願勿以為疑。」晉主曰:「卿言洞見利害,朕復何疑。」即出升殿,命鎮南大將軍杜預為大都督,引兵十萬出江陵;鎮東大將軍琅琊王司馬胄出塗中;安東大將軍王渾出橫江;建威將軍王戎出武昌;平南將軍胡奮出夏口:各引兵五萬,皆聽預調用。又遣龍驤將軍王濬、廣武將軍唐彬,浮江東下:水陸兵二十餘萬,戰船數萬艘。又令冠軍將軍楊濟出屯襄陽,節制諸路人馬。

  早有消息報入東吳。吳主皓大慌,急召丞相張悌、司徒何植、司空膝循,計議退兵之策。悌奏曰:「可令車騎將軍伍延為都督,進兵江陵,迎敵杜預;驃騎將軍孫歆進兵拒夏口等處軍馬。臣敢為軍師,領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引兵十萬,出兵牛渚,接應諸路軍馬。」皓從之,遂令張悌引兵去了。皓退入後宮,不安憂色。幸臣中常侍岑昏問其故。皓曰:「晉兵大至,諸路已有兵迎之;爭奈王濬率兵數萬,戰船齊備,順流而下,其鋒甚銳:朕因此憂也。」昏曰:「臣有一計,令王濬之舟,皆為齏粉矣。」皓大喜,遂問其計。岑昏奏曰:「江南多鐵,可打連環索百餘條,長數百丈,每環重二三十斤,於沿江緊要去處橫截之。再造鐵錐數萬,長丈餘,置於水中。若晉船乘風而來,逢錐則破,豈能渡江也?」皓大喜,傳令撥匠工於江邊連夜造成鐵索、鐵錐,設立停當。

  卻說晉都督杜預,兵出江陵,令牙將周旨:引水手八百人,乘小舟暗渡長江,夜襲樂鄉,多立旌旗於山林之處,日則放炮擂鼓,夜則各處舉火。旨領命,引眾渡江,伏於巴山。次日,杜預領大軍水陸並進。前哨報道:吳主遣伍延出陸路,陸景出水路,孫歆為先鋒:三路來迎。」杜預引兵前進,孫歆船早到。兩兵初交,杜預便退。歆引兵上岸,迤邐追時,不到二十里,一聲炮響,四面晉兵大至。吳兵急回,杜預乘勢掩殺,吳兵死者不計其數。孫歆奔到城邊,周旨八百軍混雜於中,就城上舉火。歆大驚曰:「北來諸軍乃飛渡江也?」急欲退時,被周旨大喝一聲,斬於馬下。陸景在船上,望見江南岸上一片火起,巴山上風飄出一面大旗,上書:「晉鎮南大將軍杜預」。陸景大驚,欲上岸逃命,被晉將張尚馬到斬之。伍延見各軍皆敗,乃棄城走,被伏兵捉住,縛見杜預。預曰:「留之無用!」叱令武士斬之。遂得江陵。

  於是沅、湘一帶,直抵廣州諸郡,守令皆望風繼印而降。預令人持節安撫,秋毫無犯。遂進兵攻武昌,武昌亦降,杜預軍威大振,遂大會諸將,共議取建業之策。胡奮曰:「百年之寇,未可盡服。方今春水泛漲,難以久住。可俟來春,更為大舉。」預曰:「昔樂毅濟西一戰而並強齊;今兵威大振,如破竹之勢,數節之後,皆迎刃而解,無復有著手處也。」遂馳檄約會諸將,一齊進兵,攻取建業。

  時龍驤將軍王濬率水兵順流而下。前哨報說:「吳人造鐵索,沿江橫截;又以鐵錐置於水中為準備。」濬大笑,遂造大筏數十方,上縛草為人,披甲執杖,立於周圍,順水放下。吳兵見之,以為活人,望風先走。暗錐著筏,盡提而去。又於筏上作大炬,長十餘丈,大十餘圍,以麻油灌之,但遇鐵索,燃炬燒之,須臾皆斷。兩路從大江而來。所到之處,無不克勝。卻說東吳丞相張悌,令左將軍沈瑩、右將軍諸葛靚,來迎晉兵。瑩謂靚曰:「上流諸軍不作提防,吾料晉軍必至此,宜盡力以敵之。若幸得勝,江南自安。今渡江與戰,不幸而敗,則大事去矣。」靚曰:「公言是也。」言未畢,人報晉兵順流而下,勢不可當。二人大驚,慌來見張悌商議。靚謂悌曰:「東吳危矣,何不遁去?」悌垂泣曰:「吳之將亡,賢愚共知;今若君臣皆降,無一人死於國難,不亦辱乎!」諸葛靚亦垂泣而去。張悌與沈瑩揮兵抵敵,晉兵一齊圍之。周旨首先殺入吳營。張悌獨奮力搏戰,死於亂軍之中。沈瑩被周旨所殺。吳兵四散敗走。後人有詩贊張悌曰:「杜預巴山見大旗,江東張悌死忠時。已拚王氣南中盡,不忍偷生負所知。」

  卻說晉兵克了牛渚,深入吳境。王濬遣人馳報捷音,晉主炎聞知大喜。賈充奏曰:「吾兵久勞於外,不服水土,必生疾病。宜召軍還,再作後圖。」張華曰:「今大兵已入其巢,吳人膽落,不出一月,孫皓必擒矣。若輕召還,前攻盡廢,誠可惜也。」晉主未及應,賈充叱華曰:「汝不省天時地利,欲妄邀功績,困弊士卒,雖斬汝不足以謝天下!」炎曰:「此是朕意,華但與朕同耳,何必爭辯!」忽報杜預馳表到。晉主視表,亦言宜急進兵之意。晉主遂不復疑,竟下征進之命。

  王濬等奉了晉主之命,水陸並進,風雷鼓動,吳人望旗而降。吳主皓聞之,大驚失色。諸臣告曰:「北兵日近,江南軍民不戰而降,將如之何?」皓曰:「何故不戰?」眾對曰:「今日之禍,皆岑昏之罪,請陛下誅之。臣等出城決一死戰。」皓曰:「量一中貴,何能誤國?」眾大叫曰:「陛下豈不見蜀之黃皓乎!」遂不待吳主之命,一齊擁入宮中,碎割岑昏,生啖其肉。陶濬奏曰:「臣領戰船皆小,願得二萬兵乘大船以戰,自足破之。」皓從其言,遂撥御林諸軍與陶濬上流迎敵。前將軍張象,率水兵下江迎敵。二人部兵正行,不想西北風大起,吳兵旗幟,皆不能立,盡倒豎於舟中;兵卒不肯下船,四散奔走,只有張象數十軍待敵。

  卻說晉將王濬,揚帆而行,過三山,舟師曰:「風波甚急,船不能行;且待風勢少息行之。」濬大怒,拔劍叱之曰:「吾目下欲取石頭城,何言住耶!」遂擂鼓大進。吳將張象引從軍請降。濬曰:「若是真降,便為前部立功。」象回本船,直至石頭城下,叫開城門,接入晉兵。孫皓聞晉兵已入城,欲自刎。中書今胡沖、光祿勳薛瑩奏曰:「陛下何不效安樂公劉禪乎?」皓從之,亦輿櫬自縛,率諸文武,詣王濬軍前歸降。濬釋其縛,焚其櫬,以王禮待之。唐人有詩歎曰:「西晉樓船下益州,金陵王氣黯然收。千尋鐵鎖沉江底,一片降旗出石頭。人世幾回傷往事,山形依舊枕寒流。今逢四海為家日,故壘蕭蕭蘆荻秋。」於是東吳四州,四十三郡,三百一十三縣,戶口五十二萬三千,官吏三萬二千,兵二十三萬,男女老幼二百三十萬,米谷二百八十萬斛,舟船五千餘艘,後官五千餘人,皆歸大晉。大事已定,出榜安民,盡封府庫倉稟。

  次日,陶濬兵不戰自潰。琅琊王司馬胄並王戎大兵皆至,見王濬成了大功,心中忻喜。次日,杜預亦至,大犒三軍,開倉賑濟吳民。於是吳民安堵。惟有建平太守吾彥,拒城不下;聞吳亡,乃降。王濬上表報捷。朝廷聞吳已平,君臣皆賀,上壽。晉主執杯流涕曰:「此羊太傅之功也,惜其不親見之耳!」驃騎將軍孫秀退朝,向南而哭曰:「昔討逆壯年,以一校尉創立基業;今孫皓舉江南而棄之!悠悠蒼天,此何人哉!」

  卻說王濬班師,遷吳主皓赴洛陽面君。皓登殿稽首以見晉帝。帝賜坐曰:「朕設此座以待卿久矣。」皓對曰:「臣於南方,亦設此座以待陛下。」帝大笑。賈充問皓曰:「聞君在南方,每鑿人眼目,剝人面皮,此何等刑耶?」皓曰:「人臣弒君及奸回不忠者,則加此刑耳。」充默然甚愧。帝封皓為歸命侯,子孫封中郎,隨降宰輔皆封列侯。丞相張悌陣亡,封其子孫。封王濬為輔國大將軍。其餘各加封賞。

  自此三國歸於晉帝司馬炎,為一統之基矣。此所謂「天下大勢,合久必分,分久必合」者也。後來後漢皇帝劉禪亡於晉泰始七年,魏主曹奐亡於太安元年,吳主孫皓亡於太康四年,皆善終。後人有古風一篇,以敘其事曰:

  高祖提劍入咸陽,炎炎紅日昇扶桑;光武龍興成大統,金烏飛上天中央;哀哉獻帝紹海宇,紅輪西墜咸池傍!何進無謀中貴亂,涼州董卓居朝堂;王允定計誅逆黨,李傕郭汜興刀槍;四方盜賊如蟻聚,六合奸雄皆鷹揚;孫堅孫策起江左,袁紹袁術興河梁;劉焉父子據巴蜀,劉表軍旅屯荊襄;張燕張魯霸南鄭,馬騰韓遂守西涼;陶謙張繡公孫瓚,各逞雄才佔一方。曹操專權居相府,牢籠英俊用文武;威挾天子令諸侯,總領貌貅鎮中土。樓桑玄德本皇孫,義結關張願扶主;東西奔走恨無家,將寡兵微作羈旅;南陽三顧情何深,臥龍一見分寰宇;先取荊州後取川,霸業圖王在天府;嗚呼三載逝升遐,白帝托孤堪痛楚!孔明六出祁山前,願以只手將天補;何期歷數到此終,長星半夜落山塢!姜維獨憑氣力高,九伐中原空劬勞;鍾會鄧艾分兵進,漢室江山盡屬曹。丕睿芳髦才及奐,司馬又將天下交;受禪台前雲霧起,石頭城下無波濤;陳留歸命與安樂,王侯公爵從根苗。紛紛世事無窮盡,天數茫茫不可逃。鼎足三分已成夢,後人憑弔空牢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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