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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 三宮六院七十二妃 作者:石章魚 (已完成)


潛龍卷 第四十章 閱兵


  「白將軍一心為國,殺掉公主只會破壞高麗和大秦之間的聯盟,真正得到利益的是東胡,白將軍決不可能做出這種對不起秦國百姓的事情。」我這句話說得慷慨激昂,同時婉轉的拍了拍白晷的馬屁。

  白晷淡然笑道:「多謝平王對白某的信任,既然我洗脫了嫌疑,那麼做這件事的又會是誰?按照平王的推斷,此人一定希望籍此破壞高麗和大秦的關係,從而讓大秦失去一個強有力的後援,說不定他就是東胡的內奸。」

  我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

  白晷站起身來:「大秦之所以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並非因為外來侵略,完全是內患使然。」

  我內心一震,白晷顯然看到了問題的實質。

  白晷意味深長的望向我道:「白某到現在都不明白,你為何不早日離開秦國,甘願捲入這場漩渦之中。」

  「對胤空來說,秦國和大康並沒有什麼分別。」

  白晷點了點頭,長歎了一口氣道:「安逸有時比戰爭更為可怕,我也是剛剛明白這個道理……」

  白晷的這句話始終迴盪在我的腦海之中,我有理由相信他已經從一連串的事件中看出了什麼。

  一種極為不祥的感覺籠罩在我的心頭,晶后、燕興啟、沈馳甚至包括燕元宗,他們每個人都和我以往的認知所不同,這場戰爭並不可怕,真正可怕的是隱藏在戰爭背後的陰謀。我無法確定自己應該站在何方立場。

  晶后顯然想利用這次的戰爭削弱白晷的權力,而燕興啟則利用晶后和白晷之間的爭鬥,謀取自身的發展和利益,如果一切如白晷所分析的那樣,燕興啟極有可能和東胡之間早有默契,破壞高麗和大秦的聯盟只是他實施計劃的第一步。無論燕興啟最重的目的何在,目前在對付白晷方面,他和晶后仍然站在同一立場。

  正是利用晶后急於對付白晷的心理,他才得以把握到發展的機會。

  雖然我在中途破壞了他試圖殺害燕琳的陰謀,可是最後仍然製造出燕琳死亡的假象。破壞了高麗和秦國之間的這場聯姻,從這個角度上我無疑成為燕興啟實施計劃的一個幫兇,也在無意中將自己的命運推到了左右為難的境地。

  眼前的局勢下,白晷不會輕易放任燕元宗離開,而我將身不由己的陪同燕元宗留在前線。如果東胡攻破秦軍的防線,我和燕元宗都將面臨凶險。

  燕元宗無疑要比晶后更加可怕,晶后想奪取的僅僅是白晷一人的生命,而燕元宗除了白晷以外想要的還有大秦的天下。

  焦鎮期悄然來到我的營帳之中,他將手中的托盤放在矮几上,誘人的香氣瀰散在空氣之中,我向托盤看去,盤內盛放著一隻烤好的大雁,我笑道:「你終究還是將它烤來吃了。」

  焦鎮期拿起酒壺在酒杯中倒滿,我來到矮几旁坐下:「這麼晚怎麼突然想起找我喝酒?」

  焦鎮期笑道:「我看到公子自從見過白晷之後,就變得鬱鬱寡歡,所以來陪你喝酒解愁。」

  我捻起酒杯一飲而盡,一股暖融融的熱流迅速流入了我的胸腹,我酣暢的發出一聲清歎。焦鎮期掰下一隻雁腿遞給我,我咬了一口,邊嚼邊說道:「今日在晚宴之上根本未能吃飽,我早就餓了。」

  「白晷找公子所為何事?他該不是又為難你吧?」

  我歎了口氣,和焦鎮期對飲了一杯:「白晷只是詢問我們路途中所遇歹徒的事情,他也十分關心幕後的主使。」

  焦鎮期道:「幕後主使人是燕興啟無疑,公子何不告訴與他?」

  「他應該可以想到。不過東胡軍隊即將臨境,白晷應該沒有精力去對付燕興啟。」

  焦鎮期道:「公子就是為了這件事擔心?明日燕元宗閱兵之後,我們就盡快離開前線返回秦都,應該不會受到戰火的波及。」

  我反問道:「你以為白晷會讓我們順順利利地離開嗎?」

  焦鎮期默然不語。

  我低聲道:「無論我情不情願,這次我和燕元宗的命運必然和白晷聯繫在一起,白晷若是戰敗,恐怕我們的下場會一樣悲慘……」

  焦鎮期忍不住道:「我到現在都想不明白,燕元宗是晶后的親身兒子,她又怎麼忍心讓他身陷險境?」

  「燕元宗只不過是一個誘餌,如果沒有他,白晷又怎會心甘情願的前線抗敵?」

  「晶后難道不怕白晷以燕元宗為質,要挾她嗎?」

  我皺了皺眉頭,焦鎮期所說的事情我也是百思不得其解,以晶后對燕元宗的疼愛,他沒理由以燕元宗的性命作為賭注,難道對她來說,政權比親生兒子的性命更加重要?這決不是我所瞭解的晶后,況且如果燕元宗出了事情,晶后也就失去了控制大秦政權的借口,群臣不會容許一個女人獨攬朝綱,她不會沒有考慮到這一點,問題究竟出在哪裡呢?這個計劃的始作俑者是沈馳,他和燕元宗之間究竟有無默契?他對晶后的幫助究竟有無其它的目的?我陷入深深的迷惘之中。

  焦鎮期道:「看來我們只有期望白晷大獲全勝,才能早日重返秦都。」

  翌日清晨,我被嘹亮的號角聲驚醒,帳內氣溫很低,原來室內的火盆不知何時熄滅了。想起今日還要陪燕元宗一起巡視大軍,我慌忙穿好衣服,草草梳洗了一下,走出營帳。

  大雪仍然未停,滿山遍野一片銀裝素裹的景象,空氣異常寒冷,呼吸之間口鼻噴出白霧,風力奇大,每走一步都十分的艱難。

  焦鎮期過來找我,大聲道:「公子好早!」

  我呵呵笑道:「火盆滅了,營帳冷得像冰窖一樣,再睡下去恐怕要給凍僵了。」

  這是李衛帶著兩名士兵向我們走了過來,三人的身上都裹著厚厚的一層積雪,遠遠望去就像三個雪人。李衛大聲道:「平王殿下!陛下和白大將軍已經前往牧場,特地讓卑職來接你!」

  燕元宗居然起得比我還早,這倒是出乎了我的意料之外,我和焦鎮期跟隨在李衛的身後向校場走去。

  雪積了很厚,一腳踩下去沒到膝彎。每走一步都格外費力,雪花隨著風迎面撲來,打得我幾乎睜不開眼睛。很難想像在這種惡劣的天氣條件下,士兵將如何操練。

  東行五百餘步終於抵達練兵的校場,這是一片廣袤的荒原,上面的積雪事先已經清理過,兩萬名精銳士兵整整齊齊的站在點將台下。

  我跟著李衛來到點將台上,燕元宗身穿裘皮大氅,懷揣著一隻手爐,正縮在座椅上瑟瑟發抖。白晷一身青銅盔甲,威風凜凜的坐在燕元宗的身邊,右手輕輕撫摸著面前的虎符,卻有斜睨天下之威。

  我在燕元宗身邊坐下,燕元宗向我露出一個頗為無奈的笑容,卻沒有開口說話,多半是因為感受到周圍肅穆的環境壓抑所致。

  白晷向李衛道:「監軍還未到嗎?」他口中的監軍乃是大秦御史方文山。此人向來深得晶后寵幸,也是燕元宗即位的堅決擁護者之一。

  李衛恭敬道:「卑職已經讓人去請方大人,應該就快到了。」

  白晷點了點頭,濃眉擰起,深邃的目光變得陰冷無比。

  過了許久,才見到方文山胖胖的身軀從轅門處挪了進來,他的兩名手下跟在身後,邊走邊歉然說道:「恕罪恕罪,方某起晚了……」他遇到白晷充滿殺機的目光,不由得呆了一呆,隨即又笑呵呵走到台上。

  白晷冷冷道:「方大人足足晚了半個時辰。」

  方文山笑道:「方某昨晚多飲了幾杯,今日又天寒地凍,所以才……」白晷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怒吼道:「方大人難道將這軍紀當成兒戲嗎?」

  燕元宗情不自禁的哆嗦了一下,方文山嘿嘿乾笑了一聲道:「方某知錯了,下不為例,下不為例……」

  白晷一雙陰冷的眸子仍舊死死盯住了他,方文山在他的逼視下額頭竟然滲出了冷汗,求助似的望向燕元宗。

  燕元宗咳嗽了一聲道:「白將軍,我想方大人也是無心,此事不如就此作罷。」

  白晷冷笑道:「陛下此言差矣,三軍之行軍紀當先,若是人人都隨意違反軍紀,白某還談何統帥三軍,又談何擊退東胡?方大人身為監軍,居然帶頭違反軍紀,白某不罰不足以服眾。」

  他轉身向李衛道:「按照軍紀此事該如何處置?」

  李衛大聲道:「當斬!」

  方文山被嚇得臉色慘白,顫聲道:「陛下……」

  燕元宗雙眉微皺,他

  也看出白晷分明是小題大做,故意給他一個下馬威:「白將軍!方大人乃是太后委任的監軍,還請白將軍看在朕的面子上饒他一次。」

  白晷淡然笑道:「既然陛下開口,臣焉敢不從。」他盯住方文山道:「不過……要是就此放過你,眾將士肯定不會心服。」他抽出一枚令箭道:「將方大人的兩名隨從給我斬了!」那兩名僕從平白無辜招此劫難,頓時哭天搶地,大聲嚎哭。

  白晷又拿出一枚令箭道:「方大人死罪可免,活罪難饒,重責二十軍棍,以儆傚尤。」

  馬上就有兩名士兵將方文山拖了下去,燕元宗的臉色難看之至,白晷這一手分明是做給他看的,在眾將面前白晷顯盡了威風,自己這個皇帝的顏面簡直是蕩然無存。

  方文山受罰之後又被士兵架了回來,他何時受過這種折辱,一張面孔因為疼痛而變得扭曲。

  白晷作出一幅關切的面孔低聲道:「方大人,當著眾位將士白某不得不這樣做,還請見諒。」

  方文山痛得嘴角不住抽搐,強自擠出一絲笑容道:「我……知道……」

  我心中暗笑,這白晷果然陰險,打了別人還做出這番表白,只會讓方文山更加恨他。不過以他今時今日的地位,顯然不會把方文山放在眼裡。

  白晷環視眾將,朗聲道:「胡人強悍,已先後侵佔我津城、安陽、屯留、陶邑四座邊關要塞,現在又集結三十萬大軍妄圖攻下北川,北川、蠻州、雁州互為猗角之勢,若是北川城破,我大秦的整體防線必然中斷,蠻州、雁州其勢必危。諸位有什麼高見?」

  眾將面面相覷,卻無人開口說話。白晷轉向燕元宗道:「陛下有什麼建議沒有?」

  燕元宗壓根沒有想到白晷居然會問到自己的頭上,張口結舌道:「什麼……」

  白晷微笑著重複道:「臣問陛下對眼前戰局有什麼看法?」

  燕元宗額頭見汗,他哪裡懂什麼戰局,這次來到北疆只不過是為了鼓舞一下士氣。打仗的事情跟他毫無關係。他信口說道:「既然胡人來了……我們就去打敗他們……嗯……將他們盡數趕回北方!」

  眾將中有許多人已經露出了笑意,燕元宗的這番話和沒說一樣。

  白晷點了點頭道:「陛下說得不錯,既然胡人來犯,我們就要讓他們吃到苦頭,將他們徹底擊敗!」

  他目光重新轉向眾將大聲道:「北川決不可以放棄,我們的援軍必須搶在東胡大軍攻擊北川以前抵達那裡。」

  人群中一個聲音道:「白將軍!蠻城距離北川有近百里之遙。現在又是天寒地凍,行軍異常艱難,胡人也許只是放出消息,未必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攻城。」說話的是鐵槍營統領劉奇峰。

  白晷道:「據前方回報,東胡大軍已經開始從陶邑、屯留向北川進發,按照正常的速度,他們三日之內必然可以抵達北川,戰事已經無可避免。」

  鐵刀營統領卓成健大聲道:「北川之危迫在眉睫,末將願前往北川救援。」

  白晷點了點頭道:「東胡此次合三十萬之眾全力攻擊北川,顯然對北川志在必得,我軍必須先行到達北川,以逸待勞。與東胡大軍在那裡展開一場全面大戰。」

  眾人都是一愣,目光一起望向白晷。期待著他的下文。

  白晷道:「北川共有五萬守城將士,我意欲派出三十萬大軍參與這場對東胡的大戰。一舉擊破東胡大軍的侵犯,解去北疆之困。」他又轉向燕元宗道:「陛下以為如何?」

  燕元宗連連點頭道:「白大將軍所言極是。」

  白晷的唇角流露出一絲不屑的笑容:「這次有陛下隨軍親征,定然士氣如虹,擊潰東胡已成定局。」

  燕元宗顫聲道:「朕……也要去?」

  白晷點了點頭道:「陛下來北疆就是為了御駕親征,這種大戰自然少不了你的參預。」

  我始終在觀察燕元宗的變化,總覺得他和以往有了很大的不同,燕元宗雖然對政治不感興趣,可是性格並不是如此懦弱。究竟是什麼讓他發生了如此巨大的變化?和以前幾乎判若兩人。

  白晷道:「整頓三軍之後,即刻出兵。」

  回到營帳,焦鎮期歎了口氣道:「這白晷將大部分兵力派往北川,若是東胡中途轉向攻擊蠻州又該如何?」

  「白晷應該考慮過這個問題,再說這裡留守十萬兵力應該足以應付東胡的偷襲。」

  焦鎮期點了點頭,向我道:「公子今日始終神不守舍,究竟在想什麼?」

  「你有沒有覺得燕元宗的表他現太過怪異?」

  焦鎮期想了想道:「沒覺得有什麼不對,他生在皇室之中哪裡見過這樣的場面,表現出畏懼也屬正常。」

  我搖了搖頭道:「我決不相信一個人可以在短時間內發生如此巨大的改變。」

  「公子懷疑燕元宗並不是原來那個?」

  「我也說不清楚,可是燕元宗無論身材樣貌,我都找不出任何的紕漏,甚至連他說話的聲音神態也沒有任何異常。」

  焦鎮期笑道:「公子多慮了,這世上哪會有如此相像的人。」

  我歎了口氣道:「希望是我猜錯了。」

  焦鎮期道:「如果真如公子所說,晶后用替身取代燕元宗,那麼她對白晷就再無顧忌,說不定會趁此良機將白晷一舉除去。」

  我內心巨震,的確無法排除這種可能,不然他又怎會對燕琳之死反應得如此淡漠,更何況晶后行事向來慎密,她不會想不到白晷有可能借用燕元宗威脅她,她又怎會將自己的親生兒子送入虎口?我起身道:「出征之前,我必須去見見燕元宗。」

  來到燕元宗的營帳,他早已收拾停當,正準備隨時出發。

  看到我,燕元宗有些驚慌的走了過來,拉住我的手臂道:「胤空,我正要去找你,白晷讓我們隨軍出征,你要想個法子讓朕脫身離去。」

  我微笑道:「陛下此言差矣,此次你御駕親征,為的就是鼓舞大軍士氣,樹立無上君威,如果在這個時候離去,無異於臨陣逃脫。在中將士眼中你又有何威信可言,,以後您又拿什麼取信於他們?」

  燕元宗歎了口氣道:「我……只是不想去戰場之上,實在不行你想個法子讓我留在這蠻州城中,也好過冒著風雪去北川救援。」

  我感歎道:「陛下可曾想過九公主,如果不是為了大秦,她也不會遠嫁高麗,更不會蒙受如此劫難,現在還應該好端端的活在世上……」我故意觸動他心頭痛處,悄悄觀察著他的反應。

  燕元宗神情黯然:「琳兒真是命運多宕,當初我院該反對母后將她嫁往高麗的。」

  我心中一動,若是說燕元宗沒有反對晶后將燕琳嫁往高麗,打死我都不會相信。我幾乎可以判定這個燕元宗八成就是假冒,我旁敲側擊道:「臣在秦都曾經見過一個和陛下極為相似之人……」

  那燕元宗面色陡然一變,隨即又笑道:「會……有這麼巧的事情?」我正要繼續說下去,忽然聽到帳外號角嘹亮,卻是大軍開始集結了。

  燕元宗慌忙向帳外走去:「我要去看看白將軍如何計劃。」

  我望著他的背影,用力握緊了雙拳,一種莫名的悲涼充斥著我的內心。晶后的無情遠遠超出了我的想像,我已經被她放棄,眼前的這個人決不是真正的燕元宗。而我在晶后的心中和他的地位一樣,只不過是除去白晷的誘餌。

  我黯然向帳外走去,風雪正急,那燕元宗深一腳淺一腳的向侍衛的身邊走去,他的步伐顯得慌亂而匆忙,顯然被我擾亂了心神。

  大軍即將出發,一切都已經成為定局。即便是現在揭穿他的身份對我也沒有任何的好處。白晷說不定會惱羞成怒,對我和燕元宗同時下手,我無疑已經陷入了晶后和沈馳刻意營造的困境之中。

  我全部的希望只能寄托在白晷的身上,他率軍戰勝東胡,我和這個假冒的燕元宗就能夠繼續的偽裝下去,如果他失敗,我們的命運將無法想像。

  大雪紛飛,天色陰暗,三十萬秦國大軍已經準備就緒,步兵十五萬、鐵槍軍三萬五千,位於隊伍的最前方,其後的三萬鐵騎兵是衝破敵軍陣營廝殺的主力,四萬五千鐵甲步兵分佈隨「沖車」及騎兵前進,負責搶攻敵陣。

  我和燕元宗處在隊伍的中心,負責保護我們的是白晷的親衛團,這支一萬人的精華部隊由李衛負責統領。他們最大的特徵全部身穿黑色鎧甲,其中有兩千弩兵,三千長槍兵和五千長刀兵,全都是驍勇的騎士。

  在我們的前方是白晷最引以為傲的三萬神弩營,配備八國中最為先進的連弩,可連發十八支弩箭,殺傷力極大。最後方是兩萬輜重兵和一萬名負責斷後的輕騎兵。

  三批大軍排列著整齊的陣形冒著風雪向北川前進。

  自從發現燕元宗的真正身份,我的心情始終處於極度的鬱悶之中。焦鎮期也覺察到了我的反常,低聲道:「冒牌貨?」

  我點了點頭,焦鎮期的臉色頓時凝重了起來:「怎麼辦?」

  我低聲道:「眼下只有讓他繼續偽裝下去,白晷的主要目標放在他的身上,總好過轉移到我身上好些。」

  夜幕降臨我們在距離北川大約十里的地方暫時停歇,白晷站在前方雪嶺之上,靜靜遙望著遠方的北川城。

  我悄然來到他的身後:「白將軍因何在這裡停下來?」

  白晷掠須笑道:「北川城雖然地理險要,可是城池面積很小,這三十萬大軍若是都進駐城內,北川城恐怕都要被我們給撐破了。」

  白晷指著北川城以東的地方:「那裡是『群狼谷』,地勢險要,乃是從陶邑前往北川的必經之路,只要在山谷兩邊埋伏下重兵,輕易便可阻攔北胡軍隊從此通過。」他又指向北川兩邊的方向:「防守的真正壓力在於這條大道,這裡一馬平川,並無障礙可言,從屯留過來的東胡大軍會在這裡和我們展開決戰。」

  這是兩匹駿馬從雪丘下飛馳而來,卻是先鋒營的兩名統領。兩人來到白晷面前翻身下馬,大聲道:「白將軍!大事不好!」

  白晷不悅道:「何事驚慌?」

  先鋒營統領宗豪充滿憤怒道:「北川城城守趙青濤拒絕先鋒營入城!」

  「什麼?」白晷睜大了雙目,目光中儘是驚異之色。

  宗豪道:「這混帳說什麼要顧及城內百姓安危,不可以讓我等入城。」

  白晷怒道:「這混蛋天大的膽子,居然敢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難道他不清楚皇上也在軍中嗎?」

  宗豪道:「他說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即便是皇上親臨城外,他也是一樣的說法。」

  白晷怒吼一聲,大步向坐騎走去,走到近前卻突然改變了主意,他沉吟道:「趙青濤決沒有這麼大的膽子,一定有人在背後指使。」

  宗豪道:「我們怎麼辦,是退回蠻州,還是留在這裡阻擊東胡大軍?」

  白晷道:「我等若是退回去,豈不等於將北川城雙手奉送給東胡人?」他在原地走了兩步,下令道:「宗豪你率領先鋒營留意兩方胡軍的動向。」宗豪領命去了。

  白晷又向李衛道:「傳令下去,就地安營,將眾將集合到雪丘這裡。」

  不多時,各營的將領已經集結於雪丘之上,燕元宗似乎察覺到了異常,也在監軍的陪伴下來到了這裡。

  他慌慌張張向白晷道:「白將軍……聽說,我們無法入城?」

  「陛下的消息倒是靈通?」

  燕元宗顫聲道:「既然如此我等何不返回蠻州?難道要在這冰天雪地裡安營紮寨不成?」

  白晷冷笑道:「陛下莫要忘了,這裡的每一寸土地都屬於您,這三十萬名將士拚死保衛的是大秦的天下。」

  燕元宗的嘴角抽動了一下,許久方道:「可是……為了區區一座北川,將大軍置於如此惡劣環境之下,好像並非明智之舉……」

  白晷發出一聲哈哈大笑:「陛下何時又懂得兵法了?」對燕元宗的諷刺之情溢於言表,燕元宗訕訕的閉上了嘴巴,神情尷尬到了極點。

潛龍卷 第四十一章 兩難


  形勢的變化遠遠超出了我們的想像,兩個時辰之後另外一個惡訊傳來,蠻州城駐軍在大軍離去以後,已經開始集體向雁州撤離,主動放棄對蠻州的防守。

  我隱約猜到了晶后的真正用意。

  我和焦鎮期坐在篝火旁遠望著白晷的方向,他正在和手下將領緊急商量著對策。

  焦鎮期一邊整理著箭筒一邊道:「蠻州、北川的守城分明是刻意所為,所有這一切都早已策劃好。」他大膽的推測道:「晶后會不會捨棄蠻州、北川兩城來換取白晷的性命?」

  我內心巨震,向篝火中又添了一根木柴,這才低沉道:「我今日才算真正認識她……」

  焦鎮期「啪」的一聲折斷了一根枯枝:「為了出去白晷,不惜放棄兩座城池和三十萬士兵,這項晶實在是歹毒到了極點。」

  我望著跳動的火焰心潮起伏:「這三十萬士兵乃是白晷的嫡系,斬草須除根,晶后一定明白這個道理。」

  焦鎮期迷惑道:「白晷在北疆威信極高,這邊關守將多數都是他一手提拔而起,又怎會在突然之間背叛?」

  「也許從北征開始,晶后和沈馳一干人等就開始著手進行這個陰謀……」我望向遠方的燕元宗:「蒙在鼓裡的只有我們而已……」

  焦鎮期歎了口氣道:「如果是你,你怎麼辦?」

  我想了想方道:「如果白晷讓大軍退回蠻州,恐怕北川的駐軍也會不戰而退,我幾乎可以斷定,晶后的真正目的就是讓白晷在蠻州和北川之間疲於奔命,在他的心中早已準備將兩城放棄。」

  白晷通過緊急會議,終於決定全軍向蠻州撤退。而形勢的發展不幸被焦鎮期言中了,在大軍退到中途的時候,北川駐軍在趙青濤的率領下也向雁州方向開始撤退。

  東胡的五十萬大軍分從屯留、陶邑兩城向蠻州方向進軍,他們對秦軍的一舉一動都十分清楚。

  負責保護燕元宗的精銳部隊,明顯加緊了對我們的警戒,我催馬來到李衛的面前:」李將軍!我有事情想當面對白將軍說!」形勢急轉直下,我有必要將燕元宗的真正身份告訴白晷。

  李衛冷冷看了看我道:「白將軍此刻恐怕沒有時間見你……」他的話音突然中斷,目光怔怔的望著蠻州的方向。卻見遠方的天空被火光染得一片通紅,李衛的雙目被憤怒染紅:「卑鄙!」他大聲的咒罵道。

  我能夠理解他此刻的憤怒,大軍的供給糧食全部都在蠻州城中,這場大火等於斷絕了我們所有人的後路。

  大軍在蠻州城前停止前進,白晷已經明白就算繼續向雁州進發,恐怕也面臨著被拒之門外的命運,徒有耗費士兵們的體力。

  三十萬大軍於蠻州城前的曠野之上暫時紮營。烈火熊熊,風雪掩映,白晷躍馬衝向隊伍的最前方,大聲道:「弟兄們!相信你們已經知道了我們所面臨的情況,蠻州、北川兩城守將率軍棄城潛逃,蠻州城內的糧食被盡數燒光,我們的糧食已經不夠支持到雁州,現在唯有與東胡人拚死一戰!」

  火光映射著一雙雙激動的眼眸,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白晷的身上。

  白晷大聲道:「死有輕於鴻毛,有重於泰山,我等身為大秦士卒,當為大秦土地流盡最後一滴鮮血!」他指向燕元宗所處的御車:「陛下和我們同在,我們將誓死保衛陛下的安危!」

  「誓死保衛陛下!」激揚的聲音震徹雲霄,我的血液也隨之非疼了起來,無論我和白晷曾經處於怎樣的立場,現在我心中剩下的只對他的欽服。

  白晷令八萬步兵,兩萬神弩兵埋伏於蠻州城東密林之中,阻擊東胡從陶邑過來的先頭部隊,五萬步兵負責在蠻州城周圍挖掘壕溝修葺城牆,重新構築工事。

  翌日清晨,我們退入蠻州城內,硝煙仍未散去,整座城池已經完全淪為一座廢墟。士兵利用搜集來的磚石瓦礫盡快修補城牆。每人在這場即將來臨的危機前都表現得盡心盡力。我和焦鎮期也主動加入了修補城牆的隊伍中。

  正午時分,白晷在兩名將領的陪同下來到城牆上巡視,在我的身邊停下:「平王?」他的語氣充滿了驚奇,顯然沒有想到我會加入守城的行列之中。

  我笑道:「胤空此刻的安危已經和蠻州緊緊聯繫在一起了。」

  白晷欣賞的點了點頭。

  我將手中的牆磚放在一旁:「胤空有幾句話想私下對白將軍說。」

  白晷率先向箭垛的方向走去,我來到他的身邊。

  「你是不是早就知悉了太后的計劃?」白晷俯視著護城河的方向,無數士兵正將黑色的火油向冰面上傾倒。

  我搖了搖頭道:「如果我能夠提前洞察一切,就不會陷入目前的困境來。」我終於鼓足勇氣道:「白將軍有沒有感到皇上有什麼異常?」

  白晷猛然轉過身來,雙目之中掠過一絲逼人寒芒:「你說什麼?」

  「我總覺著皇上和以往不同。」

  白晷握緊雙拳,許久方道:「這世上難道真的會有如此相似之人?」

  我點了點頭道:「開始我也不相信,可是經過我的一番試探,發現此人身上有諸多可疑之處。」

  「為什麼要告訴我?」

  「我淡然笑道:「難道白大將軍還看不出,此時此刻胤空的命運已經和將軍聯繫在一起了嗎?」

  白晷呵呵笑了一聲,他雙手扶在箭垛之上,雙目遙望遠方道:「東胡大軍最遲今夜便可抵達這裡。我們的命運全都在此一戰。」他轉向我道:「燕元宗之事千萬不可洩漏出去,否則必然會軍心大亂,到時候局面將不可收拾。」

  我鄭重地點了點頭。

  白晷感歎道:「太后果然厲害。為了除掉白某竟然不惜捨棄大秦的疆土和這三十萬士卒的性命……」

  想到自己被晶后無情摒棄的命運,我內心中一陣悵然。

  白晷道:「以我對太后的瞭解,她還沒有高明到如此的地步,難道這一切都是燕興啟在幕後策劃?」他深邃的目光盯住我,似乎想從我的身上得到答案。

  「也許白將軍還忽略了一個人物!」

  「誰?」

  「沈馳!」事到如今,我已經沒有任何顧慮,白晷是我唯一可以依賴的對象。

  白晷的瞳孔驟然收縮:「沈馳是不是你從濟州請來的?」

  我點了點頭,苦笑道:「胤空今日才明白什麼叫作繭自縛。」

  白晷哈哈笑了起來,他遙望天邊漸墜的夕陽,感歎道:「太后、燕興啟、沈馳他們之間定然已經達成了攻守聯盟,這次決心要將我除去。」他意味深長的看了看我道:「平王此次只是被太后用來迷惑我的棋子。」

  「一個棄卒而已!」我自嘲道。

  白晷和我相視而笑。

  夜半時分,東胡大將禿顏率領的二十萬大軍率先抵達蠻州附近,他們似乎對樹林中的伏兵早有覺察,於林外五里處駐紮。

  清晨時分,由陶邑而來的三十萬胡軍在東胡三皇子赫連馳太的率領下從西路抵達蠻州,於樹林右側紮營,兩方合計五十萬兵力在兩翼將白晷佈置的伏兵合圍,並不急於發動進攻。

  敵人顯然對秦兵的力量部署相當的清楚,伏兵已經失去了本來的意義,白晷只好向埋伏部隊下達了撤退的命令,將十餘萬軍隊撤到蠻州城的外圍防線之中。

  正午時分,五十萬東胡大軍開始向蠻州開始發起第一次攻擊。

  大雪紛飛,天色陰暗。五十萬東胡軍已經準備就緒,步兵二十萬、弓弩兵十萬、鐵騎兵五萬、攻城兵十五萬,各批大軍各自列好陣勢,已如矢在弦,聽候戰鼓指揮進攻。

  我陪著燕元宗站在城牆之上,白晷神情自若的站在我們的前方,指向前方遠處枕戈待動的東胡大軍道:「那就是東胡最精銳的第一軍團,總兵力達五萬人。」他又指向左方和右方的軍隊道「左翼是禿顏率領的第二和第三軍團,右翼的第四和第五軍團不知誰人指揮。後方是他的鐵甲軍,這三部各有六萬軍馬。共計十八萬大軍,這二十三萬大軍是負責攻城的主要力量。」他又道:「東胡人擅長騎射,而且聽說此次前來帶有不少投石車、雲梯、沖車等攻城器械,我們防守的壓力會很大。」

  李衛一旁道:「東胡人之所以在短時間內能夠掌握這些器械的技術,全都是拜康國工匠墨無傷所賜。」

  我對他所說的墨無傷再瞭解不過,此人據說是墨家弟子,以擅長製造各類機械工藝聞名天下,被我父皇賞識,專職為康軍製造軍用器械,後來因為得罪了相國左逐流,而別處以宮刑,歷經千辛萬苦從大康逃出,投奔了東胡可汗,沒想到他的技藝還是給中原各國待了麻煩。

  隨著一聲響亮的號角,東胡軍隊開始緩慢地向蠻州城前移動,開始進軍的手持皮盾的六萬先鋒步兵。

  看到敵人進入了己方的有效射程,白晷向天空射出一支響箭,女牆上個方走出兩萬神弩營士兵來,個個手持著勁弩,向來衝來的東胡大軍便射。

  一剎那間,天空中到處都是狂射如雨的箭矢,東胡軍隊倒了一排又一排,死傷無數。

  反觀城牆上兩萬人持弩發射過後,又換來另一批兩萬人,三批合共六萬人輪流發矢、張弩、進弩。一排射完,另一排又上,射完後口咬另一支弩箭,一腳把弩頭向地上踏住,雙手拉弦搭箭,再瞄準發射。

  由於以弩射箭中間拉弦、搭箭所需事件較長,故三批人輪流先後有序發射,便變成強箭不斷,連環發矢。

  神弩營原來僅有五萬名士卒,多出的那一萬名士兵是從其餘部隊中臨時抽調而來。大軍之中弩箭數量充足,而且弩不同於弓,毋須特別技術便能學會,瞄準輕易,殺射敵人能力又強,士兵只需稍加調教、練習,便能夠操控自如。

  率先衝來的數萬東胡大軍,一下子便成了六萬名弩箭手的活靶子,再加上弩箭容易操控,射傷大如人的目標輕而易舉,殺傷力極大,眾人雨箭狂發,東胡先頭部隊八成以上已重傷或死亡。

  與此同時東胡大軍中的兩百餘輛投石車開始發動,塗滿火油的萬鈞巨石被高高拋起在空中,如流星般向城牆飛來。巨石或擊中城牆,或者飛入牆垛之上,巨石落處,百餘名不及躲避的弓弩手被碾成肉泥,若干被火焰點燃的士兵淒慘的大叫著,從城牆上跳了下去。

  白晷又射出一記響箭,士兵推著三十座巨大的「床子弩」來到女牆之上,巨弩安於大木頭車上,架在女牆上瞄準東胡投石車,一道破裂長空的破風巨響震耳而來,巨箭準備的射中對方投石車,從投石車上飛出七八個士兵,從上層重重落在地上,顯然已經不活了。

  又有數十輛投石車,同一瞬間也被粗約五寸長約一丈、箭簇用精鋼打造的巨箭狠狠命中,一矢射破,可見神弩勁力之強,穿透力之神猛。

  巨箭射出以後,士兵立時再拉動「捲繞機」,弓弦拉開,搭上巨箭再度發射。投石車目標太大而且十分笨重,難以移動閃避,短時間內又有數十輛投石車被巨箭毀去。

  沒想到那東胡大軍中短時間又增加了百餘輛投石車,密集的巨石雨點般投射到城牆之上,「床子弩」被摧毀大半,巨箭攻擊的威力頓時漸弱了下去。

  東胡一方號角響起,十萬名弓弩兵同時開始發射,他們的目標鎖定在我方的外層防線之上,密集的箭雨傾瀉而下。

  城外位於壕溝中的數十萬士兵被湮沒在一片箭雨之中。

  燕元宗嚇得身軀瑟瑟發抖,一張面孔毫無血色,在兩名侍衛的扶持下向城牆走下去,白晷使了一個眼色,李衛率領八名武士亦步亦趨的跟在燕元宗身後,這個冒牌燕元宗在將士心中無疑還是大秦的皇上,對穩定軍心有著至關重要的作用。

  東胡在一輪羽箭之後,竟然暫時停下了攻擊,大軍後撤一里左右。

  我方也得以片刻喘息之機。

  行軍醫生慌忙為受傷的士卒治療傷情,到處都是一片淒涼景象,白晷穿行在城牆之上,慰問受傷的士卒,雪終於停了,氣溫卻變得更低,我們只有依靠不停的走動來保持身體的熱度。

  我的左臂也被羽箭擦破了一層皮,焦鎮期找來潔淨的白紗和烈酒,將傷口消毒後,為我包紮好。

  我笑道:「區區皮肉之傷,用不了如此仔細。」

  焦鎮期道:「我臨來之時,瑤如姑娘和采雪千番叮嚀,一定要照顧好公子,我豈可有負她們所托。」

  眼前浮現出瑤如和采雪嬌俏可人的俏臉,我內心忍不住一陣悸動,不知此次我還有沒有機會重新返回秦都,享受伊人似水柔情?

  周圍傷兵的呻吟聲,讓我重新回到現實中來,我接過焦鎮期遞來的酒壺,仰首喝了兩大口,暖融融的感覺從胸腹之中升騰而起。

  焦鎮期低聲道:「秦軍的箭矢應該還可以支持三天,可是所存糧食最多只夠兩日食用,東胡大軍只需以靜制動,只要等到城內彈盡糧絕,蠻州不攻自破。」

  我點了點頭道:「如果補給不能及時跟上,蠻州城根本支持不了太長的時間。」

  焦鎮期向四周望了望,壓低聲音道:「公子難道就陪著眾人在這裡堅持下去嗎?」

  我確信周圍沒有人聽到我們的對話,這才小聲道:「白晷對我們重點關照,想從這裡逃走應該很難,再說……晶后既然決意放棄這兩座城池,即便是能夠逃離出去,恐怕也難逃被秦人對付的噩運。」

  城門處忽然發生一陣騷動,卻見兩個士兵攙著一個血淋淋的漢子向這邊奔來,仔細一看,竟然是先鋒營的統領宗豪。他渾身俱是箭傷,最重處傷在左胸,三支長翎貫胸而入,鮮血汩汩不止,眼見已經氣息奄奄。他被白晷派往雁州求救,卻不知怎麼招此噩運。

  白晷大步搶了上去,扶住宗豪雙臂大聲道:「怎麼了?」

  宗豪充滿悲憤道:「岳馳竟……那幫狗賊,非但不讓我們入城……還……還……讓人射殺……我們……我帶去的三百名兄弟……全都……」

  白晷用力的攥緊雙拳,骨骼關節發出啪啪的響聲,顯然憤怒到了極點。

  我詫異於晶后所表現出的實力。她又怎能在短短的時間內控制諸多邊關將領?岳馳竟、趙青濤這一個個武將又怎會突然改變自己的陣營?以白晷的實力又怎能如此的不堪一擊?

  東胡大軍在第一日攻城之後,便再也沒有任何的舉措,於城外紮營,暫時調養生息,第二日午夜時分,東胡赫連馳太部七萬鐵騎兵合禿顏部五萬鐵騎兵,三萬弓弩兵,五萬步兵在夜色的掩蓋下率先向蠻州外層防線發起攻擊。

  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將正在酣睡的我驚醒,城牆之上亮起點點烽火,埋伏在城外東西壕溝的一萬名弓弩手向對方開始施射。

  東胡鐵騎兵行進速度奇快。箭雨未能遏制他們的行進速度,同伴的死亡反而激起了東胡人血液中的強悍與凶殘,他們的呼號咆哮聲震徹整個夜空。

  鐵騎兵在箭雨中推進到外圍防線以前,壕溝中的秦兵書啟三丈左右的長矛,這種武器是用來對付騎兵最有效的方式。

  騎兵一排排的倒下,可後排騎兵仍然層出不窮的冒出。

  東胡大軍在先鋒軍攻入外圍防線之時,全軍開始向城牆的方向緩慢靠攏。

  白晷向空中射出三支色彩不同的響箭,城門洞開,一支四萬騎兵組成的精銳部隊從城門衝出,出門後分成兩部,分別攻向東胡軍隊的兩翼,他們要以最快的速度摧垮東胡大軍東西兩翼的弓弩營。

  蠻州城前陷入一場血腥的混戰之中,黎明時分這場殘酷的戰事方才暫時停歇。

  外層防線依靠地形的掩護成功的阻截住東胡人的進擊,是戰東胡人損失慘重,死亡八萬,傷六萬多人,而且他們的弓弩營被我方騎兵摧毀大半,遠距離攻擊能力受到重創。

  秦軍死亡四萬餘人,傷兩萬,損失僅僅相當於東胡人的一半,在這種意義上來說,白晷取得了一場不小的勝利。

  白晷又向城外防線增派了五萬名士卒,從他的表情來看,這場勝利並沒有帶給他任何的寬慰。

  燕元宗在李衛等人的陪護下,來到城牆上慰問士兵,儘管他不情願,可是現在操縱權握在白晷的手中。

  士卒因為燕元宗的到來一個個變得歡呼雀躍,白晷說得沒錯,如果這些人知道燕元宗的真正身份,形勢將變得不堪設想。

  就目前的士氣來看,如果我們有足夠的糧草,應該可以擊潰東胡人的進攻。

  我來到白晷的身邊:「白將軍!」

  白晷的目光始終仰望著天空。

  「城內的糧草很快就會用光,將軍是不是首先考慮解決這個問題?」

  白晷指了指天空道:「天快下雪了,氣溫還會降低,東胡人一樣支撐不了太久的時間。」他遠眺東胡陣營道:「東胡糧草營位於軍種腹地,我等若想靠近實在是難上加難。雁州城不會向我們施以援手,墓前只有仰仗蒼天了。」

  東胡人在短暫的停歇後,重新發動了投石車的攻勢。合原來不同,這次所透射的乃是厚重的木箱,投入城內,木箱摔裂,從中飄散出無數傳單,上面書寫「元宗假冒,守軍速逃」。

  我們最為擔心的事情終於發生了,晶后已然將這件事的內情通告給了東胡人。

  每個士兵臉上的表情都顯得鬱悶而絕望,他們究竟在為誰而戰?自己不惜一切保衛大秦疆土的時候,卻被朝廷放棄了。

  燕元宗和李衛被情緒激動的士卒團團包圍了起來,一個聲音怒吼道:「你究竟是誰?到底是不是皇上?」

  李衛和手下武士將燕元宗護在中間,生恐燕元宗被憤怒的人群傷到。

  燕元宗嚇得不住顫抖,如果不是李衛的扶持,他早就癱倒在了地上。

  「說!」「快說!」人群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場面幾乎要失去控制。

  白晷幾時出現在現場,怒吼道:「做什麼?想造反嗎?」

  眾人看到白晷頓時靜了下去。李衛趁機分開人群,護著燕元宗來到白晷的身邊,其中一人將傳單遞給白晷。

  白晷審視一眼,冷冷將傳單扔到了地上:「虧你們還是身經百戰的大秦戰士,兩軍交戰攻心為上,這麼淺顯的道理都不懂得?東胡人的目的就是想渙散我們的軍心,讓我們不戰自敗!」

  周圍的士兵一個個垂下頭去,白晷恭恭敬敬向燕元宗鞠了一躬道:「陛下受驚了!」

  燕元宗此時連一句話也說不出來,整個人幾乎都要崩潰,拜師使個眼色示意李衛扶他回去休息,這才轉身向城牆走去。

  沒想到燕元宗走到中途突然嘶聲叫道:「讓我走!我不是……什麼……皇上……我……我只是他的替身而已,我不想死在這裡……」巨大的精神壓力終於讓他崩潰。

  所有人的憤怒重新被他點燃,已經有幾名士兵不顧一切的向他衝了上去。

  李衛拔出長劍,怒吼道:「誰敢上前,格殺勿論!」

  那燕元宗大聲哭泣道:「小的叫劉淡墨,壓根不是……什麼皇上,太后五年前找到我……讓我模仿陛下音容笑貌……」他此言一出,周圍士兵的情緒已然失控,一擁而上恨不能生啖他的血肉。

  混亂之中,李衛一劍刺了出去,一名士兵被當胸刺中,鮮血自胸口汩汩流出,眼見不活了。

  「我等辛辛苦苦為了這鳥皇帝保衛邊疆,竟然換來如此下場,兄弟們殺了這混帳再說!」不知是誰從中鼓動了一句,彷彿向火上又潑了一碗油,原本混亂的場面變得越發不可收拾。

  城牆之上,白晷按照不住內心的憤怒,揚起右手,身邊弓弩兵舉起弩箭瞄準了騷亂的人群,白晷大聲道:「所有士兵聽著,如有人再敢蠱惑人心,趁機製造混亂者,定斬不饒!」他中氣十足,聲音遠遠傳送出去,城內士兵無不聽得清清楚楚。

  那群騷亂的士兵這才稍有收斂,有人大聲道:「白大將軍,我等並非是有意作亂我們不惜生命為他保衛邊疆,抗擊東胡,這幫人又是怎樣對待我們的?非但沒有援軍,還斷去我們的糧草,將我們這些人盡數拋起在這冰天雪地的孤城之中,這種皇帝又怎麼值得我們去盡……」

  他話語還未說完,一支羽箭「嗖!」的一聲向他射去,準備的射中了他的咽喉,那士兵身軀晃了晃,目光中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仰天倒在了地上。

  白晷怒道:「誰讓你們放箭的?」

  和我並肩而立的焦鎮期迅速找到了施射者的位置,怒吼一聲道:「混帳東西,哪裡走!」他揮拳向其中一名身穿黑甲的武士衝去。

  那名武士反應奇快,沒等焦鎮期來到面前,手中弩箭連續向焦鎮期射出六箭,焦鎮期大吼一聲左拳全力揮出,拳風如同驚濤駭浪般捲起一道狂飆,全速行進的弩箭在拳風的震懾下,偏離了原有的方向,焦鎮期身軀躍起在半空之中,右拳居高臨下的向那名武士擊去。

  對手閃電般摘下身後雙槍,毒蛇吐信般向焦鎮期胸腹扎去,焦鎮期化拳為抓,向對方槍桿抓去。

  那武士原本就無意進攻,足尖輕點,身體向後疾迅無比的退去,我算定他的退路,雙手握刀,虎吼一聲全力向他的身後劈去,此人定然是藏匿在軍中的奸細,對他根本不用講任何的規矩。

  那武士兩柄短槍尾部相對,居然結合成為一桿長槍,身體未至,反手一槍已經刺向我的胸口,我凝聚全身力量,一刀準確無誤的劈在槍尖之上。

  對方槍尖蘊含的潛力讓我的雙臂微微一麻,經過多日的實戰,我應變的速度已經有了很大的提升,刀尖向上反彈至中途,我斜向劃出一道弧線,刀鋒的角度巧妙的轉了過來,向對方握槍的手腕削去。

  槍身劇顫,發出「嗡」的一聲悶響,他以槍尖再次迎上我的刀鋒,強烈的震動從刀鋒迅速傳入我的雙臂,我迫不得已向我退了兩步,這才完全卸去對方振蕩的力量。

  焦鎮期再次迫近對手,凝聚全力的雙拳,分擊對手頸後、腰骶兩處。

  那武士發出一聲尖銳的長嘯,身軀陡然躬起,長槍一分為二,向焦鎮期雙拳點去,槍至途中,槍尖突然脫離槍桿向焦鎮期射去,焦鎮期雙臂旋轉,兩道氣旋圍繞槍尖發出。

  而那武士借此時機,身軀如大鳥般向城內投去。

  城牆上的弓弩手同時向他開始發射,他的身軀沒入箭雨之中,他手中的兩根槍桿揮舞得風雨不透,將來襲的羽箭遮擋在外面。此人顯然想混入城內混亂得士兵之中,只有這樣才可能躲過我們的追擊。

  焦鎮期從身後摘下弓箭,迅速搭上五根羽箭,連珠炮般射了出去,五根羽箭破開層層箭雨,準確射在那武士的小腹之上。與此同時,一根羽箭從那名武士的額頭鑽入,我回身望去,卻見白晷緩緩放下強弓,顯然這致命的一箭是他所發。

  那武士慘叫著從高空摔落下去,城下的混亂卻仍然在繼續。瘋狂的士兵拚命向燕元宗衝去,白晷咬了咬下唇終於作出了一個射擊的手勢。

  城牆上羽箭齊發,向下方混亂的人群射去,十餘名領頭的士卒被羽箭射中,慘叫著倒在地上,鮮血果然起到了一定的威懾作用,混亂的場面終於平息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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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四十二章 碧血


  李衛和那幫武士鼻青臉腫的護衛著燕元宗來到了城牆之上。

  形式繼續朝著惡劣的方向轉化著,東胡在開展了一系列心理攻勢之後,凝集二十萬兵力再次發

  起對外圍防線的衝擊。步兵掩護之中,一百餘部『沖車』從四面八方向防線開始靠攏,『沖車』長

  丈,寬約五丈,通體用木材打成,外面裹以厚重的牛皮,內可容納數百名士兵,沖車

  周圍開有孔洞,供士兵射擊,速度行進雖然緩慢,可是防禦性能良好,外面的牛皮足以阻擋羽箭的射擊。

  白晷的臉色漸趨凝重,他下令城外的士兵開始有序的向城內退守,所有弓弩兵換上火箭準備。

  圍牆上還剩餘的五架『床子弩』開始發射,巨箭命中『沖車』,僅僅在沖車前方鐵皮上撞出一個尺許直徑的洞口。

  東胡士兵手搖絞盤,『沖車』上方出現了小型投石車,石塊向城牆上密集彈射。

  蠻州厚重的城門緩緩閉合,沖車終於成功抵達護城河的冰面。

  白晷大吼一聲「放箭!」火箭同時射向冰面,塗滿火油的冰面,遇火即燃,環繞蠻州的護城河形成了一條燃燒的火牆。

  『沖車』結構龐大,行動緩慢,燃上火的羽箭如同飛蝗般射至,頃刻間進入護城河的沖車,便被火箭點燃,一萬餘名兵眾困在車內被烈火猛燒。

  東胡大軍陷入一片火海之中,並面在沖車的壓力下,不堪重負,終於出現裂縫。再加上火焰

  不停娜諢??媯??憧?級狹眩??瑒秉?#34798;摹?宄怠?釗?栝?#12371;嗆又?小F?錄?群?洌?歡?久冰面又再度凝固。率先抵達城下的東胡士兵,呼號著開始攻城。

  東胡後方軍隊越過冰面,源源不斷的向城牆處湧來,眾兵冒死推動檑木車,疾飛衝過已經被

  填平的護城河。冰面凹凸不平,絆倒了數個推車兵,幾人同時被拉扯到車底下,木製巨輪從他們身體上壓輾而過,登時被壓得血肉模糊,腦漿四溢。

  檑木車終於抵達主城門十丈左右,白晷一聲令下,城牆上箭如雨下,力圖阻截主城大門被檑

  木車搗毀。一排推車士兵剛剛倒下,另外一批推車士兵馬上又上來補上。捨生忘死,前仆後繼。

  檑木車終於重重轟在主城門上,但堅固的城門只是微微晃動了一下,仍然屹立無損。東胡士兵只好推開前車,由後上的另一輛檑木車衝撞城門,反覆用同一方法強攻。

  白晷揮動令旗,守城士兵將一塊塊榆木製成、佈滿狼牙鐵釘的檑木向下投擲了下去。又有士兵

  將燒沸的火油從上澆落,門前東胡士兵慘呼不斷,哀號連連。這邊火油剛剛澆下,弓弩手馬上將火

  箭射入火油之上,城門前火勢迅猛,宛如人間煉獄。千餘名東胡士兵,渾身都被烈火燃著,哭號著四周亂撞。

  守城的五千名力士用鐵索繫住百斤以上的釘木,從高處甩落,用來刺殺攻來的東胡士兵。落下

  後又用絞輪拉回城牆,再伺機放下殺敵,週而復始。反覆使用,阻礙東胡軍的檑木車衝撞城門。

  在檑木車的接連撞擊下,城門開始出現鬆動。

  馬上有兩千護城軍,用早已準備的原木將城門抵住,工匠抓緊時間將厚木板釘在城門之上。

  黃昏時分開始起風,凜冽的寒風夾雜著冰粒席捲著整個戰場,東胡人停下了進攻,撤回營地。

  整整一天的抗爭讓將士都疲憊到了極點,更換過城牆防衛士兵之後,我和焦鎮期等人回到城內暫歇。

  蠻州中心支起五十口大鍋,裡面煮食著白粥,每名士兵只能分到半碗。

  我和焦鎮期端著自己的一份蹲在枯樹下飲用,粥水稀薄,難以果腹。

  我歎了一口氣,低聲到:「蠻州支持不了多長時間了。」

  焦鎮期深有同感的點點頭:「城內很快就彈盡糧絕,而且假冒燕元宗的事情被揭穿後,士卒的情緒不斷低落……」

  看到白晷向我們的方向走了過來,焦鎮期連忙閉上了嘴巴,識趣的讓到一旁。

  白晷向我笑到:「怎麼樣?還吃得消嗎?」

  我點了點頭,指向大鍋道:「白將軍為何不吃些白粥?」

  白晷搖了搖頭道:「吃不下……看著跟隨我出生入死的幾十萬兄弟處在水深火熱的困境中,我哪裡還有那種心境。」

  「城內的糧食已經不多了。」我提醒道。

  白晷歎了口氣:「我最擔心的還是將士們的士氣,燕元宗之事已經傳遍全軍,很多士卒的內心已經接近絕望。」

  我心中一陣黯然,從白晷的身上我忽然感到一種英雄末路的感覺。

  白晷道:「東胡人頻繁攻城證明他們也擔心戰事繼續拖下去,損失將不可想像。北疆最冷的時候即將到來,只要我們能再堅守幾日,東胡大軍必然撤退。」

  「可是現在城內軍心渙散,白將軍還是盡快找出解決之法。」

  白晷無奈笑道:「死亡面前,每人的本性都暴露無遺,我從一開始就沒有將這個因素考慮在內,否則也不會讓這個冒牌燕元宗暴露了身份。」

  他看了看我道:「胤空,沒有想到最後我們竟然會站在同一立場上。」我留意到他對我的稱呼

  已經由平王改成了胤空,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這樣的稱呼讓我和他的距離頓時拉近了許多。

  白晷感歎道:「我如果不是對權利如此熱衷,也不會淪落到今日的地步,現在我最擔心的就是我的兩個女兒……」話語之中真情流露。

  我低聲道:「太后此舉太過毒辣,大秦經過此劫,再也無法恢復往日之繁榮。」

  白晷不屑笑道:「項晶畢竟是個女人,為了殺我,不惜犧牲國土和士卒,將大秦的國運當成兒戲。看來大秦運勢已衰,亡國之日已經不遠也。」

  「將軍打算如何脫離眼前困境?」

  白晷皺了皺眉頭,他反問道:「換作是你處在我的位置,你又會怎麼做?」他彷彿並不想得到

  我的答案,低聲道:「若是率軍撤離蠻州,恐怕未到雁州,便會被太后冠以謀反之名,不但不會讓

  我入城,反而會派兵征討。而我們的後方還有東胡追兵,雙方早已形成默契,恐怕我只有死路一條。

  若是率軍投降東胡,我一世英名必然毀於一旦,而且我的家人肯定會受到誅連。太后早已封死我的一切退路,我能夠做的只有守在這座孤城之中。」

  我默然不語,許久方道:「若是城破了呢?」

  白晷淡然一笑道:「我若是戰死沙場,無論是對太后還是對我都是一個最好的結局,她估計會

  為我追封爵位,風光厚葬。」他長長歎了一口氣道:「你相信嗎,到了現在這步田地,我腦中所想

  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盡我所能地消耗東胡的兵力,為大秦百姓換來片刻的安寧……」

  我內心一震,望向白晷,正遇上他真摯的眼神。白晷道:「我一度讓權力蒙住了雙眼,戰場的

  血腥卻讓我的本性慢慢復甦起來。淪落到今日下場,我不會責怪任何人。」

  我重重的點了點頭,內心充滿了崇敬。

  白晷道:「如果你能躲過這場劫難,我不會再阻攔你和綺兒交往。」

  我內心一酸,眼淚險些掉了下來。

  白晷盯住我雙目道:「燕元宗此人不可小覷,表面上貪婪無比,處處一副小人嘴臉,內心卻藏有如此城府,太后也不是他的對手。」

  我點了點頭。

  白晷感歎道:「我最對不住的還是酈姬,是我一手將她推入了火坑之中。」

  這時候遠處的士兵再次騷亂起來,兩名將領慌慌張張衝到白晷的面前,氣喘吁吁道:「白將

  軍,大事不好,步兵營的一些士兵衝入騎兵營殺了數匹戰馬,兩方衝突起來,已經有十多名士兵被殺。」

  白晷臉色變得鐵青,怒喝道:「混帳!他們眼中還有軍紀嗎?凡是涉嫌殺馬的全部給我抓起來!」

  兩名將領面露難色:「將軍……現在參與殺馬的士兵有千餘人之多……」

  「什麼?」白晷的臉色湧現出莫名的悲哀,城內的局勢即將處於崩潰的邊緣。

  我建議道:「既然已經發生了這種事情,白將軍還是順水推舟為好。」

  白晷不解的看了看我。

  我低聲道:「這些士兵顯然都是因為飢餓異常,才幹出殺馬的事情。眼前的情況下,戰馬的

  用處並不大,再說草料匱乏,早晚這些戰馬也是被餓死的命運,將軍不如將戰馬宰殺,讓士兵果腹,也能暫時寬慰一下人心。」

  白晷終於點了點頭道:「好吧,就按照你說的做。」

  雪越來越大,城內士兵在頒布殺馬之令後,安穩了許多,排著整齊的隊伍在大鍋前依次領取屬於自己的那份馬肉。

  我和焦鎮期來到城牆之上,卻見弓弩手全都嚴陣以待。向東胡陣營望去,敵人的大軍似乎又有所行動。

  數支響箭射向夜空,敵方的攻勢再次發動。

  白晷站在風雪之中,大聲道:「兄弟們,我知道你們已經是又冷又餓,朝廷又背棄了我們,我和你們一樣憤怒,可為什麼我要堅持留下來作戰?」

  所有人的目光都望向白晷。

  白晷大吼道:「因為我知道,我保衛的並不是皇上,我所為的是後方的父母兄弟,妻子兒女,

  我保住這裡一刻,他們便能有一刻平安的時光,我將用自己的生命和熱血捍衛親人的安寧!」

  所有士卒的眼光中都閃爍著激動的淚光,無論白晷的這番話是不是出自真心,我都從心底佩服他鼓動人心的能力。

  李衛狹持著冒牌燕元宗走了上來,白晷怒視燕元宗,雙目之中寒芒大盛。

  白晷冷笑道:「就是你這混帳害得我三十萬弟兄落入這進退兩難的困境之中,今日便以你之鮮血來祭大旗!」

  冒牌燕元宗嚇得『咚!』的一聲跪倒在地上,磕頭如搗蒜道:「白大將軍,求求你饒……我狗命……我……賤命一條,哪值得您……」

  白晷『噌!』的一聲抽出長劍,全力向燕元宗的頸上斬去,劍刃過處,人頭落地,一直滾動到我的腳下。

  慘烈的戰爭在鮮血四濺中再次拉開了帷幕。

  東胡大軍集合所有的『沖車』和檑木車向城門發起衝擊,弩箭的短缺讓守城的弓弩手殺傷力

  銳減。更為不幸的是,從安陽又有二十萬的東胡增援部隊正在接近蠻州的途中。

  滾木,擂石,凡是可以用上的武器全都派上了用場。

  神弩營控制發箭次數,只有當敵方攻城器械來到城下時,方才開始施射。

  城門在對方檑木車的輪番撞擊下,終於發出『喀勒』木頭爆裂的聲音。

  預先埋伏在主城門後的弓弩手,齊齊向大門缺口施射,將東胡妄圖衝入城內的先鋒部隊給射了回去。

  剛剛壓制住敵人的攻勢,東西兩門也被敵人的檑木車撞開。

  東胡大軍潮水般的向城內湧入,到處充滿了喊殺聲,我在焦鎮期掩護下向內城退去。內城薄弱的

  城門更加禁不起檑木車的撞擊,沒等我們喘過氣來,內城又被攻陷。

  轉眼間已經被東胡士兵重重包圍,身後傳來一陣心驚膽戰的淒厲血腥,一大隊東胡騎兵從後方衝殺而來,直搗內城,殺得日月無光,如入無人之境,隨意殺戮。

  萬餘名弓弩兵射完了箭矢,只得任由宰割,東胡騎兵殺得個隨心所欲,摧枯拉朽。頓時屍山滿佈,血流成河,大秦弓弩兵惶恐之下,四方飛串奔逃,互相踐踏,不知奪取多少無辜性命。有些在急奔逃

  跑中,便被斬成兩段,有的被槍刺穿心臟,萬餘名弓弩兵轉瞬間已經被屠戮大半。

  驚慌之中重新集合的長槍兵,排好隊形向對方的騎兵隊伍挺進。

  我和焦鎮期縱馬向後城門撤去。

  人群中看到李衛的身影,他大聲叫到:「鐵槍營、鐵刀營斷後死守,神弩營、鐵旗營,向北衝,殺開退路,左右兩方各三十隊引開主力敵兵,其餘各部隨我壓陣,保護白大將軍殺出血路,衝啊!」生死存亡的時刻,李衛仍然能夠保持冷靜,及時調動隸屬他調動的親衛團,保護白晷殺出重圍。

  主帥親衛團撤退,在城內仍舊堅持戰鬥的士兵,立時軍心崩潰,許多士兵立即拋下沉重的兵器,沒命的向後門奔去。可憐大秦的精銳強師,霎時間變作倉皇逃竄的敗兵辱將,每個人只管保住性命竭力逃跑,先前英勇氣概,都不知哪裡去了。

  我們在白晷親衛團的掩護下逃出了北門。身旁慘叫傳來,我轉身望去,卻見到李衛翻身墜馬,給一支羽箭射穿盔甲,從後心射入,透胸而出。白晷和他向來感情深厚,看到李衛死在自己面前,發出一聲撕心裂肺的悲吼,他回轉馬頭要衝殺回去,卻被左右隨從死命拽住馬韁,護住他向周圍山林中撤退。

  前方山勢雖然不高,可是上面常年冰雪掩蓋,佈滿鬱鬱蔥蔥的雪松,也不失為一個暫時藏身的地點。

  方才逃到半山腰處,卻見山頂之上儘是星星點點的火把,卻是東胡人從安陽趕來的援軍及時趕到,越過山野圍堵了過來。

  白晷的親衛團,已經不到五千人,山頂雪野之上到處都是火炬的光芒,敵人的數量至少要在五萬以上。

  隨著一聲響亮的號角,山上的東胡軍隊,向下射出密集的羽箭。身邊的士兵紛紛倒地,成了敵人獵殺的目標。我的肩頭被亂箭射中,劇痛之下,從馬背上摔落了下去。

  黑獅子一聲長嘶,調轉方向,倏地加速,竟然不顧我自行逃去。我惡狠狠罵道:「畜生!居然毫無情意!」想起黑獅子乃是燕元宗所贈,心中頓起殺機。若是讓我再見到它,定然將它一刀斬殺。

  焦鎮期也從馬上跳了下來,用盾牌為我遮住羽箭。我咬緊牙關將箭矢拔出,簇尖帶出一塊血肉。形勢危急,根本沒有時間供我包紮傷口。

  山上的東胡兵大聲呼號著向下衝來,奔跑之中,手中弓弩毫不停歇,我一邊逃跑,一邊用手中刀擋撥著羽箭,拚命向雪松林跑去。進入密林之中,不利於箭矢的攻擊,不然我很難從箭雨中生存下來。

  四周喊殺連天,慘烈之極。

  剛剛靠近雪松林,就有預先埋伏在林中的東胡士兵向我們衝了過來。

  我和焦鎮期對望了一眼,均知道今晚若想全身而退恐怕難於登天。我望著舉起火把衝來的敵人,渾身熱血沸騰起來,心中殺念頓起,大吼道:「跟他們拼了,殺的一個賺上一個!」我不顧一切的衝向前方的敵人,揮刀向一名騎馬的胡將猛劈而去。

  那胡將慌亂間棄去手中火炬,長槍橫起來隔,我手中長刀鋒利無比,將長槍從中削成兩段,刀刃斜斜劈中對方的肩頭,鮮血飛濺,那胡將慘呼一聲從馬上跌落下去。

  敵人驚呼聲中,焦鎮期衝入敵人陣營之中,手中長槍翻騰飛舞,槍槍見血,周圍東胡士兵哀號一片,轉眼間已有十餘人在他槍下斃命。敵人強悍之至,同伴的鮮血更激發起他們潛在的凶性,一個個前仆後繼的圍攏了過來。轉瞬之間,我和焦鎮期都已陷入胡軍的重重包圍之中。

  我身上多處負傷,幾乎每出一刀就能奪取一名東胡士兵的性命,敵人仍然在層出不窮的冒著,身後忽然傳來金戈破空之聲。我根本來不及用眼去看,左足拄地,身軀閃電般旋轉過來,手中長刀斜向劈出,將一支偷襲的長矛從頭砍斷,隨之刀身平削,刀身深深嵌入對方咽喉之中。經過連續的廝殺,我的力量已經減弱了許多,這一刀竟然沒有將敵人的頭顱齊根砍下,反而嵌入他的頸椎之中。

  我一腳踹飛他的屍體,這才拔出長刀,敵人咽喉中撲出的鮮血濺了我一臉一身。

  焦鎮期我和相隔已經有十餘丈的距離,他拚命想向我靠攏,可是又被凶殘的敵人層層圍堵在核心。

  林中湧出的一隊胡兵將我逼迫地向後退卻,我的身邊已經沒有己方的士兵,十餘名手持長矛的胡人將我團團困住。此時敵人已佔了壓倒性的上風,四周雖然還有零星的廝鬥,但已無法改變眼前的形勢。

  我利用手中鋒利的長刀,斬斷數根長矛,從中殺出一條血路,可是胡兵沒完沒了的湧來,剛剛脫離這個包圍圈,馬上又落入另一個包圍圈中,我和焦鎮期的距離也越來越遠,直至再也看不見彼此的身影。

  冰冷的雪花和飛濺的熱血共同構成了一幅淒美的景象,身邊剩下的只有危險和死亡。手中長刀一次次機械的揮向前方,我的心中只有一個聲音在反覆迴盪:「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數百名胡兵如狼似虎地向著我狂攻不捨,我的身上已有無數傷口在不住流血,可是我的精神早已麻痺,感覺不到任何的痛苦。

  長刀來回劈出,慘叫連連,兩名敵人屍橫就地。我隨即又刀身反插,一名胡兵被我刺穿胸腹,當場喪命。

  數名胡兵同時挺矛向我,我的身體已經脫力,長刀迎出,在對方力量的反震下再也拿捏不住,脫手飛了出去。一名胡將挺矛刺中我的左側肩胛,錐心劇痛傳遍全身,我的身軀一個向前俯衝,方才躲過胸前被洞穿之災。

  我連續幾個翻滾,仍未逃脫出敵人的包圍圈。十多桿長矛同時向我的身上扎來。我雙目一閉,內心絕望到了極點,心知此次斷難逃過死劫。

  在這剎那間,我想到了遠在秦都的瑤如和采雪。也想起了遠走他鄉的燕琳、致我於死地的晶后,還有在大康皇宮中苦苦等候我的珍妃,過去的一切頃刻間全部湧入了我的腦海中。

  就在這時慘呼聲從我的身邊接連響起,渾身鮮血的白晷不知從哪裡殺了出來,手中畫戟閃電般殺掉圍困我的兩名東胡士兵,從缺口處衝入。

  「上馬!」他大吼道。

  我重新鼓起勇氣,左手抓住一桿迎面刺來的長矛,右手從雪地上撿起長刀,狠狠地劈入對方的脖頸。鮮血飛濺,對方的頭顱被我這傾盡全力的一刀斬落。

  我翻身躍到馬後,白晷大吼一聲,揮戟戮死擋在馬前的胡兵。駿馬一聲長嘶,向前方燈火稀疏的密林中衝去。

  「馬鞍後有弩箭。」白晷提醒我道。

  我從馬鞍上摘下弩箭,連續施射,又射殺了幾名胡人。

  密林之中倏然牽起數道絆馬索,駿馬前蹄躍起,越過第一根,卻被第二根絆住。白晷身軀從馬背上躍起,畫戟在空中閃出一道弧形寒芒,兩名潛伏在樹後的東胡士兵立刻斃命。

  我也及時躍離了馬背,可是身體還未曾落到地上,一支羽箭就射入了我的右腿,足下劇痛,一個踉蹌重重地摔倒在雪地之上。

  一名士兵挺起長矛惡狠狠地向我胸口扎來,我及時扣動扳機,羽箭盡數射入他的胸口,胡兵慘叫一生仰天倒下。

  從林中又湧出無數胡兵,沒等我從地上爬起來,早有人按住我的雙臂,將我反剪雙臂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白晷陷入幾百名東胡士兵的包圍之中,畫戟瘋狂舞動,一個個的胡兵在他面前倒下,幾名仍在苦鬥的親衛團士兵看到主帥危急,不顧一切的衝過來救,還沒等靠近包圍圈,便被胡人弓弩手射殺。

  六名黑甲騎士無聲無息地欺近包圍圈中,六人分從六個不同角度引弓發箭,六枝羽箭呼嘯著向白晷射去,他們縱馬沿著包圍圈狂奔,奔馳之中手中不停發射,射出羽箭路線不同,但目標一致,全都直奔白晷要害。

  白晷用畫戟撥開數支羽箭,可是這時從頭頂一張大網霍然落了下來,大網罩在白晷身上驟然緊縮,畫戟無法自由揮動,數支羽箭分別射入他的身軀。

  我這才留意到那羽箭的尾端竟然繫著纖細的繩索,六人抓住繩索的尾端用力拉扯,白晷劇痛之下,跌倒在雪地之上。

  他棄去了畫戟,拔出佩劍虎吼一聲,斬斷羽箭,妄圖想割開大網,重新站立起來。十餘名東胡士兵拿起鉤連槍上前鉤住大網,全力拖拉。

  白晷虎吼一聲,雙臂抓住來槍硬生生折斷,將槍頭向外投出,兩名胡兵躲避不及,斃命當場。怎奈敵人眾多,白晷在網內無法躲避,四肢被刺中多處,週身完全被鮮血染紅。

  一名黑甲騎士大叫道:「留下他性命!」

  百餘名東胡士卒向後撤開,手中弓箭齊齊舉起,百餘支冰冷的簇尖對準了白晷。

  白晷哈哈大笑,掙扎著從地上站了起來,兩名黑甲騎士同時施射,羽箭分別射中他的雙腿,白晷搖晃了一下,頑強的意志支撐著他沒有倒下。

  東胡民風彪悍,向來崇尚英雄強者,看到白晷如此氣概,一個個心生崇敬,弓箭凝住不發。

  鮮血從白晷的身上汩汩流到雪地之上,他環視周圍,自知大勢已去,目光中閃過無盡的悲涼。雪花無聲地飄落在他的身上,臉上,他彷彿聽到自己生命流逝的聲音。

  白晷的唇角泛起一絲笑容,他輕聲道:「終於可以回家了……」他用力拔出腿上的羽箭,身體轉向正南的方向,霍然將兩支羽箭插入了自己的胸口,他的身軀筆直的站立,然後緩緩地向後倒去……

  淚水在我的眼中凝結,視野中已看不到任何的東西。

潛龍卷 第四十三章 被俘


  傷口的疼痛越來越清晰,寒風夾雜著冰雪從衣衫的破損處無情的折磨著我的肌膚,我的思緒從一片空白之中重新回歸於現實。

  在東胡鐵騎的驅趕下,我和其餘被俘虜的大秦士兵,踩著冰雪艱難的來到山丘下的空曠地帶。

  我終於意識到自己仍然存活於這個世界上,鮮血和殺戮帶給我的激情已經面面平復,身體的創痛反覆折磨著我的神經,我咬緊牙關撐了下去,身邊一名秦兵失足跌倒在地上,馬上就有一名東胡人挺矛刺入了他的後心。

  生命在戰場上變得如此卑賤,我卻要為了保住自己的生命而頑強的撐下去。

  八萬名被俘獲的秦軍按照傷情的不同分成三個隊伍,重傷的秦兵當場便被殺死,我隨著人流向輕傷的隊伍中走去,步履卻變得越來越艱難,負責檢查身體的胡兵,一把抓住我,從我的腰間扯下彎刀,這柄彎刀乃是當年燕興啟從白晷手中用八萬兩銀子購得,後轉贈給我。

  那胡兵看了看我,突然用刀柄重重擊打在我的小腹之上,我痛得躬下身軀,單膝跪倒在雪地之上。

  身後的胡兵抽出腰刀,正要向我的脖頸砍落,沒想到那個搶奪我彎刀的胡兵阻止道:「且慢!」

  他抽出那柄彎刀反覆觀看,充滿疑慮的望向我道:「這把刀,你是從哪裡得來的」

  我知道把刀是白晷斬殺東胡名將完顏烏茲所獲。自然不敢實話實說,嘶聲道:「我在戰場中揀到的……」

  那胡兵滿臉狐疑的看了看我,終於沒有繼續追問下去,做了個手勢,我被粗暴的推入了輕傷俘虜的隊伍中。

  心中暗暗松子口氣,暫時躲過被當場屠戮的命運。我虛弱地來到隊伍中盤腿全下。右腿傷口上鮮血早已凝結,被血水浸透的褲管凍結成冰,羽箭雖然未傷及筋骨。可是如果得不到及時的救治,也會有感染地危險。

  我左側肩胛的傷勢比腿上更重,過度的失血讓我的嘴唇乾涸,在如此惡劣的條件下,我不知道能夠撐到什麼時候。

  身邊兩名秦兵小聲交談道:「不知道胡人要將我們怎樣處置?」

  「這還用問,肯定是帶回東胡變賣為奴……」兩人忽然停住說話,卻見有兩名士兵陪著一名少女向這邊走來,當我看清那少女容貌時。宛如五雷轟頂,整個人頓時驚呆地那裡。

  那少女頭戴皮帽,身穿緊身棕色皮裝,領口袖口飾以貂裘,一身胡裝絲毫掩飾不住她清麗絕倫的玉容。冰肌玉骨,體態婀娜,纖瘦合度,神采晶瑩,飄然出塵。分明是被我射殺的高麗太醫全慧喬。

  我用力咬了咬下唇確信自己眼前並非幻覺。

  那兩名東胡士兵身上背負著藥箱,全慧喬正在一一為傷兵檢查傷勢,發放傷藥。

  「不可能!」我內心中大喊著,我明明一箭射中了她的後心,她又怎會逃過一劫,而且又來到東胡大軍之中?

  全慧喬向我地面前走來,我慌忙垂下頭去,生恐她認出我來。

  她在我的身邊停下,從東胡士兵的手中拿過一柄小巧的銀刀。我的內心狂跳不已,難道她已經認出我來,要對我施以辣手不成?

  她輕聲道:「你的傷口必須處理一下,不然肌膚會被凍傷,這條腿恐怕就要廢了!」

  從她地聲間我幾乎可以完全斷定,她就是全慧喬。可是她竟似全然不記得我的樣子,用銀刀挑開我凍得硬邦邦的褲管,用藥酒清理了傷口的淤血和雜物,然後用白紗小心的裹好。

  我大膽的將目光落在她的俏臉上,慧喬的目光專注的看著我的傷處,黑長而蜷曲的睫毛讓她的眼神變得神秘莫測,我不知道她究竟有沒有認出我,內心仍舊忐忑不安。

  她的睫毛忽閃了一下,目光終於和我相遇,露出一個溫婉的笑容:「你放心,很快就會康復的。」我頓時陷入了迷惘之中,她究竟是不是全慧喬?音容笑貌沒有任何的不同,這世上應該不會有如此相像之人,仰或是她已經完全不記得原來的事情。

  她又為我將左肩的傷勢清理包紮好。

  身後那名胡兵道:「完顏大夫,若是他傷勢太重便不用治了。」

  全慧喬輕聲道:「此人並未傷及筋骨,應該很快就會痊癒。」她為我裹好傷口,又留下一卷白紗,和一小瓶藥酒,囑托道:「你按時清理傷口,注意保暖,應該沒有大礙。」

  我感激的點了點頭,目送她遠走,這才將白紗和藥酒小心的收了起來。

  經過一番檢查,被俘虜的八萬士卒最後還剩下三萬不到,東胡士兵殺掉沒有留下價值的秦國士兵後。清理戰場和焚燒屍體的任務就交給了我們。

  我們將武器上繳之後,東胡士兵允許從死者的身上扒下衣物御寒,我挑選了兩件還算整潔的棉衣,總算暫時解決了保暖的問題。

  清理戰場之後我們這兩萬多名俘虜跟隨禿顏軍團返回屯留,這次禿顏軍損失最為慘重,他的二十萬大軍死傷大半,僅僅剩下五萬餘士兵。

  在風雪中艱難步行了四天,我們距離屯留城還有五十里不到的距離。

  禿顏並不急於趕路,讓我們在城外的古城遺址處紮營。

  每天提供給我們的食物都很少,我們這些俘虜始終處於飢餓之中。

  我和其餘四十九另俘虜圍成一個圓圈。中間升起一堆篝火,兩名東胡士兵來到高處,其中一人大聲喊道:「今夜將軍有令,每一組可得到一隻羊腿,至於誰有口福吃到,就要看你們地本事。」

  我馬上明白了他們的真正含義。這是想讓俘虜之間互相搏鬥,從中取樂。

  我低聲道:「大家不要上當,胡人分明是在戲弄我們……」

  兩名胡兵拿著烤成金黃色。芳香四溢的羊腿向我們這組走了過來,我這有發現自己的意志已經變得如此脆弱,目光怔怔的盯住那隻羊腿,恨不能衝上去奪到自己的手中,所有同伴的目光跟我一樣,我們的人性和尊嚴己經被飢餓完全磨滅。

  一名的胡兵笑著將羊腿扔到了我們正中的火堆上,兩名俘虜幾乎同時衝了上去,不惜一切地伸手從火中搶出了那羊腿。彼此顧不上手上的燙傷,抬腳向對方踢去,沒等他們分出勝負,同組的俘虜爭先恐後的撲了上去,所有人的目標都放在了那隻羊腿上。

  十餘名胡兵挺矛圍看著我們的搏鬥。發出一陣陣開懷的大笑。他們是為了監督我們這些俘虜,如果有人想趁機逃跑,冰冷的矛頭會毫不猶豫地刺入我們的心臟。

  我站在人群的外圍,靜靜等待著機會,我相信這場混戰不會過早的結束。果然如我所料,為了食物,每個人都竭力爭奪,毫不放棄,已經有半數的俘虜被擊倒在地上,無力爬起。

  爭奪仍然在繼續,一名身材壯碩的俘虜搶到了羊腿,剛剛咬了一口,就被身後衝來的俘虜壓倒在了地上,羊腿脫手飛出,恰巧落在了我的腳下。

  我拿起羊腿一邊沿著火堆奔跑一邊大口咬下,所有人的目標頓時集中在我的身上,十多名俘虜前後將我夾擊在了中間,全力將我撲到在地方,我右手死命抓住羊腿,左肘狠狠地向後搗起,一名壓在我身上地俘虜慘呼一聲滾到一邊。我趁機向一旁翻滾,脫離了他們的包圍,又咬了一口,還未跑上兩步,後背被人重重擊打了一下,我的身體再度失去平衡,羊腿脫手飛出,我不顧一切的爬了過去,手臂抓住羊腿的尾端,另一端已經被那名壯碩的俘虜抓住,我怒吼一聲一拳擊中他的面門,他的重拳也打中了我的小腹,還未來及嚥下的羊腿又吐了出來。

  我們彼此的第二次攻擊還未到達,又有五六隻手同時抓向了羊腿,羊腿從中折斷,我拿著剩下的一端,拚命的將羊肉塞入自己的嘴中。

  我的肩胛處的傷口被一拳狠狠擊中,劇痛讓我險些昏厥過去,三名俘虜圍住,試圖奪下我手中的那段羊腿,一人狠狠的向我右腿的傷口處踢來,這兩日,他們跟我已經熟悉,知道我傷在何處,下手陰狠準確。

  我的怒火徹底被疼痛點燃了,大吼一聲將羊腿的一端狠狠插入了身後那人的眼中,羊腿骨折斷後,殘端尖銳無比,深深插入那俘虜的右眼之中。

  地發出一聲淒慘的大叫,摀住那染滿鮮血的羊腿倒在了雪地之上,手足不斷的抽搐著,不多時便已經死去。

  眼前的情形讓我的血液漸漸冷卻了下來,一種難言的悔意充滿了我的內心,我竟然奪去了同伴的生命,所有人都被眼前的發生的慘劇驚呆,俘虜一個個呆呆站在那裡,沒有人再去為了羊腿爭奪搏殺。

  幾名胡兵顯然也沒有想到會弄出人命,迅速上前圍住了我,用槍桿狠狠砸在我的身上,我抱住頭以免他們傷及到我的要害。

  「殺死他!」一名胡人士兵大喊著。

  「殺死他!」這次發出呼喊的人更多,其中竟然包括和我同組的俘虜。

  幾名胡兵調轉了矛頭,他們顯然想服從民意,將我刺殺於亂槍之下。

  我痛苦萬分的閉上了眼情,自己居然犯了如此低級的錯誤,歷盡千辛萬苦方才保住的一條性命,竟然為了一條羊腿而輕易失去。

  「放開他!」一個威嚴的聲音喊道,人群中不知何時多出一位身材高大的老者,黃色長髮在腦後紮成無數根小辮,披散在寬闊的肩頭,一雙眼睛深嵌在眼窩中,眉弓突出,輪廓分明,鬍鬚也呈黃色,鬈曲上翅,身穿胡人百姓常見皮袍裝束,顯然並非軍中之人。

  那幾名士卒似乎對他頗為敬畏,收起了長矛向他道:「烏奇泰老爺,此人殺死了一名同伴,按照軍規應該當場處死。」

  烏奇泰笑道:「不過是殺死個俘虜,有什麼大不了的,再說他乃是秦國士兵,焉能用我國軍法制裁,此人的性命我要了,以我跟禿顏將軍的關係,這個面子他應該會給我吧。」

  那幫胡人士兵互相看了看同時點了點頭,顯然烏奇泰和禿顏之間的關係絕非泛泛。

  烏奇泰身後走來四名胡人大漢,將我從雪地上拉起,向營地外走去。

  走出軍營大約一里左右,看到廢墟邊緣有十幾座營帳,想來這就是烏奇泰的營地。

  我這才發現自己並不是唯一被帶到這裡的人,和我一起來到這裡的還有二十多名秦國士兵,我忽然意識到我們可能被禿顏當成商品一般販賣了。

  營他的正中生起火爐,我們排好隊依次來到火爐旁被加上腳鐐,腳鐐用特殊的金屬打造而成,中間的鏈條十分纖細,但堅韌異常,並不影響我們正常行走。

  完成所有的工序以後,我們被帶到火堆旁,兩名胡人漢子為我們發放食物,對我們這幫俘虜來說,這些食物豐盛到了極點,不但有烤肉、熏腸還專門為我們準備了少量的酒水。

  每一名俘虜的臉上都露出了欣喜若狂的神情,比起仍在軍隊中捱苦的那些同伴,我們現在的境遇簡直稱得上幸福。

  填飽了肚子,我舒舒服服的將那碗分給我的馬奶酒飲盡,這才開始想起烏奇泰,他從禿顏手中得到我們究竟想幹什麼?憑著直覺我感到,今晚在禿顏軍隊中的那場羊腿大戰一定和烏奇泰有關,也許那就是他為了挑選奴隸而精心導演的一齣戲。

  我們二十餘人吃飽喝足之後,烏奇泰才回到營地,他的目光逐一我們的身上掃過:「我不管你們來自何方,原來是何種身份、地位,今天起你們只有一個主人,那就是我!」他聲若洪鐘,震得整個曠野嗡嗡作響。

  「你們是我花錢買來的奴隸,你們的生命屬於我烏奇泰,服從我,我會讓你們擁有財富、女人,以及你所嚮往的一切,違背我,你們所面臨的只有比死亡還要恐怖的結局。

  烏奇泰火爐中拿出一根鐵烙,他大聲道:「解開你們的衣襟,露出你們的胸膛,我要親手為我的財產留下烏氏的印記!」

  烏奇泰將鐵烙率先指向身邊的一名俘虜,那秦兵緊緊閉上雙目,伴隨著一股皮肉焦糊的味道,通紅的烙鐵竟然印在他的額頭之上。

  他走向下一名俘虜時,那俘虜拚命掙脫:「士可殺不可辱!我便是死也不會讓你這胡狗侮辱!」那俘虜不顧一切的向烏奇泰衝去,卻被身後的胡人踩住了腳鐐,身體重重跌倒在雪地之上。

  烏奇泰笑道:「好一條英烈的漢子!」他大步來到那俘虜身前,抬起右腳狠狠的踏在他的脊椎之上,只聽喀嚓一聲,那俘虜的脊椎被他踏斷,立時斃命當場。他拿起那烙鐵印在屍首的額頭之上:「即便是死也要留下我烏氏的印記。」他隨即又感歎道:「五百兩銀子就這麼沒了。」

  烏奇泰的這一手極大的威懾了在場的俘虜,多數人都選擇了服從。

  烏奇泰拿著那通紅的烙鐵終於來到了我的面前,我無畏的注視著他。烏奇泰不無嘲諷的問道:「你是不是也不願意?」

  我反問道:「主人我花去了多少銀子?」

  烏奇泰伸出三根手指:「三千兩!」

  「如果這烙鐵印去我的臉上,您不但要失去一個忠心耿耿的奴隸,而且失去的金錢遠遠不止這個數目。」

  「是嗎?給我一個理由!」

  我點了點頭:「擁有自尊的奴隸,遠比失去自尊的奴隸更有價值。」

  烏奇泰的雙目流露出一絲驚異的光芒,他怔了怔,居然沒有將烙鐵印在我地身上,低聲道:「我留你一絲尊嚴。希望你能夠證實自己與別人的不同!」

  我是唯一沒有被留下烙印奴隸,而這卻成為別的俘虜仇視我的理由。從他們怨毒的眼光,我已經感受到了這一點。

  烏奇泰帶領著我們這群奴隸一直北上,半個月之後我們抵達了東胡北部的一個小鎮,通過這半個月的調養,我身體的傷勢漸漸恢復,烏奇泰給我們這些奴隸的條件十分優厚,欽食起居沒有任何不周之處。

  小鎮距離東胡都城『黑沙城』只不到五十里地距離。

  小上並沒有住戶,烏奇泰於一年前將這裡買下。並在小鎮周圍設置了警衛和哨所。

  走入鎮中彷彿走入了一個封閉的牢獄之中,小鎮的四周完全用青石徹成高牆,上面插滿鐵蒺藜,南北各有一個出口,出口兩側分別有回座角樓。樓上日夜有守衛巡視。

  我們在小鎮中的噴水池前除去了所有的衣物,幾名高人地奴僕用冷水沖洗著我們的身體,天氣異常寒冷,我們利用白雪揉搓著週身的皮膚,直到完全紅透,體溫才慢慢的升高起來。

  烏奇泰瞇著眼睛圍繞著噴泉漫步。仔細觀察著我們的骨骼和體魄,臉上露出滿意的微笑。

  右側小樓上忽然發出格格的嬌笑聲。我們地目光頓時被吸引了過去,卻見小樓的憑欄上,一群風姿妖嬈的胡女正站在那裡向我們指指點點,不時拋過勾魂攝魄的媚眼。

  我們中的一些人頓時忘記了自己的處境,向那群胡女展示著自己健壯的體魄,口中發出吼吼的怪叫。

  那群胡女笑得越發歡暢,目光肆無忌憚的打量著我們赤裸的身體。

  幾乎所有胡女的目光都定格在我的臉上也許是因為我是唯一沒有打上烙印的奴隸。我身體的傷勢幾乎已經痊癒,勻稱而結實的肌肉隆起健美的曲線,古銅色的皮膚在北國的陽光下熠熠生輝,戰爭帶給我的傷疤非但沒有影響到我身體的美現,反而為我平添了粗獷的男性魅力。

  烏奇泰哈哈笑道:「這個小鎮名叫三鼎集,原來倒也人煙雲集,可是五年前的一場瘟疫,讓這裡的居民死去了大半,剩下的人也逃亡別處,三鼎集空置了下來,我僅僅花了五千兩銀子就買下了這裡。」他目光炯炯的盯住我們道:「你們要比這座城鎮要值錢的多,我希望你們帶給我道回報也一樣比它更加豐厚。」

  烏奇泰指向樓上的胡女道:「這三個月之內,我會提供給你們所需要的一切,而你們要竭盡一切所能去訓練,我要讓你們成為黑沙城裡最勇猛的鬥士!」

  我在此之前已經隱約猜到烏奇泰的目的,現在終於證實了。他買來我們就是為了將我們培養成嗜血的鬥士,供人愉悅的玩物。

  我的內心中驀然升騰起一絲希望,烏奇泰若想獲得更高的利益,一定會讓我位參加最高規格的比賽,東胡首都『黑沙城』是東胡權貴聚焦之處,那裡無疑是他最好的選擇。對我來說任何機會都不可以放過,只有從這群奴隸中脫穎而出,我才有重獲自由的機會。

  走三鼎集之日,就意味著血腥生活的開始,開始的十天中,烏奇泰是讓人對我們進行恢復性的訓練,並傳授一些初步的格鬥技巧,我本身具有無間玄功,趁著這個時機,按照秋月寒當初的指點刻苦修行,在這段時間發生了突飛猛進的進步。

  每個奴隸都意識到危機的迫近,抓緊一切時間提高著自身的能力

  從第十天開始,我們兩人編成一組,在教頭的指點下開始進行強化訓練,和我編為一組的是名叫阿東的漢子,我和他剛一交手,就知道他的能力遠在我之下,可是表面上卻不敢表露出來,和阿東對敵的時候,我刻意保存著自己的實力。每次對戰,我都要和他交戰多時才分出勝負。

  每到休息的時候,,阿東都主動向我示好?,而我卻冷淡的走向一旁,我清楚我們最終要面臨的下場,總有一天。我會親手奪去他的生命,對於這樣一個人。我不想產生任何感情。

  轉眼之間已經過去了一個月,烏奇泰將我們召集到訓練場上,隨機的抽出了角鬥地對手。

  武器全部開刃,鋒刃閃爍著冰冷的寒光。

  我的對手是一名身材高大的秦人,這些日子鍛煉體魄的同時,我的神經也被磨礪的越發堅韌。我對敵的時已以沒有任何地感情夾雜在內,每一名對手都被我視為求生路上的敵人,對敵人仁慈等於對自己殘忍。

  我僅僅用了一個回合。就用刀刃無情的割斷了他的咽喉,看著一個生命從我的手上慢慢地消逝,我並沒有我感到任何的悲傷心中想到的是我又向著自由前進了一步。

  二十六名買來的奴隸,經過第一次的篩選僅僅剩下了十五名。兩名重傷的奴隸也很快被拖走,成為獵犬地美餐。

  我們這十三人成功的進入下一階段地訓練,同時也贏得了一個月的生命。

  讓我意外的是阿東居然也成功的存活了下來,以他的實力我本以為他會歸入最先淘汰的行列,當我看清他出刀的動作的時候,,我才知道他也像我一樣保存著自己的實力。

  阿東向我眨了眨眼睛。他的笑容異常燦爛,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好快的刀!」

  「彼此。彼此!」我的唇角露出一絲淡淡的微笑。

  晚餐正在進行的時候,一名從我身後經過的奴隸,猛然從身後扼住了我,他抓起碟子的瓷片試圖割裂我的咽喉。

  事發倉猝,我根本來不及反應。

  阿東及時出現在我的身邊,一把抓住了那名奴隸的手腕,將瓷片擰落了下去。

  我雙手扳住這名偷襲者的手臂,用力的拖到桌上,膝蓋狠狠的頂在他的肘部關節處,骨骼碎裂的聲音清晰的傳出,那名偷襲者慘叫著蹲了下去。

  我抓起桌上的大碗全力扣在他的面門上,鮮血來從他的臉上迸濺出來。他用還能動彈的左手,痛苦的摀住眼睛。

  飯堂內忽然響起一陣掌聲,烏奇泰滿面笑容的出現在大門外,他大聲道:「今日你殺死的那名奴隸就是他的哥哥。」

  我用力咬住下唇,雙手扳住偷襲者的脖頸,大吼一聲將他頸椎的『骨骼擰斷。

  整個飯堂之內鴉雀無聲,即便是阿東的眼中也流露出一絲惶恐的目光。

  我擦去手上的血跡站起身來,恰恰遇上烏奇泰灼熱的眼神,他欣賞的點了點頭,轉身出門而去。

  月光從鐵柵欄中靜靜的照在我的床榻之上,沐浴之後,我靜靜的躺在獸皮之上,房間內的火爐生的很旺,溫暖的室溫讓人很難相信這是在寒風刺骨的北疆。

  我的手心因為長期握劍已經長出了老繭,摩挲在自己的肌膚上,又一種陌生的粗糙感,我幾乎不能相信這就是那雙曾經妙筆生花的雙手。

  焦鎮期不知道有沒有脫險,我在別人的眼中究竟是被俘還是死去,這世上究竟還有沒有人牽掛著我?一個個的問題反覆的出現在我的腦海中讓我輾轉難眠。

  門鎖被人打開了,鐵門在一陣吱嘎聲中開啟。

  一位身姿曼妙的胡女款款走入了室內,鐵門在她的身後重新關閉,她滿頭金黃長髮搖曳披肩,湛藍色的眼眸如兩泓清泉般蕩漾,鼻樑挺直迥異於中原女子。

  一雙美目嬌媚的望了我一眼,行手撤去斗篷上的繫帶,紅色斗篷從赤裸嬌軀上緩緩滑落,肌膚如艷雪般潔白,淑乳高挺,玉腿筆直,的確是人間尤物。

  她婷婷裊裊來到我的身邊,長腿攀緣在床榻之上,嫣然一笑,腮邊泛起兩個誘人的梨渦。纖手拿起絲帶,將金黃色長髮束在腦後,這個動作更加突出了她高聳的胸部,兩點嫣紅微微顫動,輕易便撩撥起我壓抑許久的情慾。

  她敏銳的查覺到我身體的變化,嬌軀橫跨在我的雙腿之上,纖手輕輕撫摸著我的面頰,嬌軀向下壓了過來,肌膚的香氣,穿透軟軀,熏人欲醉。

  她柔嫩的肌膚在我的身上輕輕擦磨,擦出嬌蘭香薰。兩對淑乳如蜻蜓點水般在我的胸前輕輕掠過。

  我的體溫在她的觸摸下開始迅速的升高,雙手圍住她豐滿的香臀,用力的向下按壓了下來。伴隨著她誘人的輕吟,一片柔軟的溫熱將我的身體慢慢的包容,她有節率的壓搾著我的身體,讓我迅速進入高度的興奮之中。

  我抱住她的嬌軀,將她猛然扳轉過來。

  胡女的十根纖指由於我劇烈的動作,猛然掐入了我的肌膚之中,她顯然經過床第之術的專門訓練,善於調動我的激情,恰到好處的呻吟起來。

  面對如此的異域尤物,我卻沒有任何憐香惜玉的感覺,也許是壓抑太久的緣故,我所需要的就是發洩和爆發……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窗格射入,胡女輕輕掙脫我的懷抱,起身披上自己衣物,剛剛走了一步,似乎有些疼痛,忍不住的叫了一聲。

  我關切道:「你有沒有事?」

  她回身嫣然一笑,纖長的玉腿從紅色披風中顯露出來,上面還有些淤青的痕跡,這全都是昨晚我的近乎暴虐的發洩所致。

  「你是一隻野獸……」她嬌叱了一聲,隨即又露出一絲羞澀的笑容。

  「你還會不會來?」我的聲音中充滿了期待。

  她垂下頭想了想:「也許會……」這才走出了房門。

  對我來說這樣的夜晚只是一場偶爾的夢境,馬上又重新回歸於殘酷的現實之中,訓練的強度開始加大,我們所應對的對手從一個開始變成兩個、四個、六個,三鼎集中似乎都不缺乏陪練的奴隸,每天都有人在我的眼前死去,不但有我們一起的俘虜,還有許多不同種族的奴隸。

  第三個月臨近結束的時候,我們同來的二十六人中僅僅剩下了四個,而我和阿東便是倖存者中間的兩個。

  天氣開始慢慢的回暖,腳下的冰雪也開始融化,從烏奇泰臉上越來越多的笑容可以看出,他出對我們的進步還是相當的滿意,已經開始偷偷的計算馬上即將到來的高額回報。

  我的心情卻變得越。發沉重起來,離開三鼎集之前肯定還要面臨一場最凶險的生死搏殺,我從阿東的表現可以看出,他的刀法決不遜色於我,如果抽到是我們兩人對決,誰勝誰負還很難說。


[ 本帖最後由 8216 於 2015-6-3 22: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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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四十四章 鬥士


  人生往往都是這樣,你越是不想讓他發生的事情,偏偏就會發生在你的身上。我最後決戰的對手恰恰選中了阿東,這就意味著我們中的一個即將死去。

  東胡的第一場春雨終於降臨,阿東和我面對面站在冷雨之中,他紛亂的頭髮被雨水帖服在額頭上,地上到處都是血水,顯然在我們之前的那場決鬥中已經有人死去,他的鮮血仍然未被雨水完全刷淨。

  二十名武士手持勁弩圍繞在訓練場的護欄外,只要我們們有任何的異動,他們的弩箭就會毫不猶豫的奪去我們的生命。

  我和阿東同時抽出了長刀,細喪盡天良萿在刀稀之上掩映出一片淒迷的刀光,刀身的輪廓在視野中也變得模糊了起來。

  烏奇泰意態休閒的坐在高台之上,他輕輕揮了揮手,宣告這場決鬥的開始。

  阿東的目光驟然迸射出無究殺機,長刀呼嘯著向我的肩頭砍開。我出招在他之後,可是速度卻在他之上,霸道無匹的刀氣撕開層層雨霧,逕直刺向他的胸口。

  阿東露出詫異之色,我上來就放棄防守的打法大大出乎於他的意料之外。無奈之中他只好刀勢一收,以刀背格開我全力施為的一刀。

  雙刀相交之處,雨水如爆炸般向四周射去。我險中求勝的一刀,迅速將我所面臨的局面由被動轉為主動。從平時的對決中我已經知道,阿東的力量稍強於我,我必須佔據主動,以衝擊和速度彌補自身力量的不足。

  我忽然想起之所以落入今日地窘境。真正的原因還在自己身上,我雖然可以看透政局的發展,尋找敵人的弱勢,卻始終沒有抓住機遇,發展自己的力量,恰恰像我和阿東之間的決鬥,發現了對方的弱點,我必須以已之長攻彼之短,在和對方的交鋒之中處處把握主動。如果只想靜待最佳時機的來臨,只會錯失一次一次地良機。

  在秦都之時,我始終搖擺在晶后和白晷兩股政治力量之間。試圖在夾縫中找出最有利於我發展的機會,卻忽視了最重要的一點,機會無處不在,真正地良機是靠自己把握並發展出來的。

  我從心底發出一聲嘶吼,青銅刀身在雨中發出龍吟般的嗡鳴,陰冷的殺氣從我的身上瀰散開來。

  阿東的瞳孔驟然收縮,我敏銳的從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一絲慌張。長刀呼嘯著向他的頭頂驟然劈落,阿東完全被我不可一世的威勢所震懾,迅速必為雙手握刀,平平向上架去。

  一刀剛剛砍落。我第二刀又已經跟上,高速重複著同一個劈砍地動作。阿東在我的逼近下不得不連連後退。最終靠在了圍欄之上。

  我劈砍到中途地刀勢突然一變,刀身弧形向下反削,從阿東地左下腹斜行向右肩削去。

  阿東的眼光頓時失卻了神采,我彷彿看到他的魂魄脫離了他的身體。刀鋒已然撕裂了他地皮袍。凌厲的刀氣先行劃破了他身體的皮膚,一連串身珠隨著刀氣的走向慢慢的飄飛出來,隨即在空中瀰散成嫣戲色的血霧。

  一桿長矛呼嘯著破空飛來,在我的刀鋒剛剛切入阿東的皮膚之前重重撞在長刀之上,刀身在劇烈的衝撞下微微旋轉了起來,就是這微妙的旋轉讓阿東躲過了死劫。

  刀身被長矛頂成了弧形,隨即又依靠自身良好的韌反彈了回來,躲過刀鋒我阿東,卻沒有躲過刀身的撞擊,身體向後高速飛出,重重撞在護欄之上,足腕粗細的護欄被他從中撞斷。

  「住手!身後傳來烏奇泰大聲的呼喊。

  刀鋒凝滯在距離阿東不到一寸的地方,雨水沿著長刀江集到刀尖之上,一滴一滴的流水在阿東的臉上,他昆昆閉上雙目,十指深深的摳入了濕潤的泥土之中。烏奇泰緩緩從高台上走了下來,剛才就就是他投出的長矛將阿東從死亡的邊緣拉了回來。來到我的身邊,烏奇泰抓住我的手臂,將長刀從我的手中接了過來。

  此時阿東的胸中從重新起伏,我聽到他沉重而急促的呼吸之聲。

  「你們兩個都留下!」烏奇泰說完這句話就離開了這裡。

  我向地上的阿東伸出手掌,這還是我第一次主動向他示好,阿東的眼中產供銷著不能置信的眼神,許久才伸出手來和我相握,在我的幫助下從泥水中爬了起來。

  能夠走出這座小鎮就真正成為烏奇泰手下的鬥士,也意味著我和阿東之間再也不存在生死的較量。

  我們並肩站在雨水之中財時發出一聲暢快淋漓的大喊,這是極度壓抑下的發洩,更是對未來自由的瘋狂召喚。

  水很熱,將我的皮膚燙得發紅,我靜靜躺在浴池之中,自從來到這座小鎮之後,我還是第一次能夠全身心的放鬆。

  烏奇泰無疑是一個合格的老闆,他知道什麼時候最應該手下的鬥士適度的放鬆。

  身後響起輕柔而有節律的腳步聲,熟悉的香氣已經率先傳入我的鼻息之中,這三個月的訓練讓我變得異常敏銳,不用看就知道,來得一定就是上次潛入我房中的那名胡女。

  她的纖手輕輕按壓在我的肩頭,我的肌肉本能的緊張了起來,她嬌笑一聲:「放鬆,野獸……」

  柔軟的纖手恰到好處的按摩著我的肌膚,我愜意的將頭後仰,枕在她充滿彈性的軟玉之上。

  她輕聲讚歎道:「很少有鬥士擁有你這麼文雅的外表。」

  我露聘絲微笑,捉住她的雙臂,將她拉得彎下腰來,嘴唇捉住左側的那點嫣紅。用力的吮入口中。

  她發出一聲快意的尖叫,柔滑的嬌軀順著我的身體滑入了水中,金色的長髮如雛菊般在水中綻放開來,托起海棠般嬌艷的俏臉,的確是撩人心動。

  我捉住她的張手,將她一點點拉到身邊,將她的嬌軀圍護在我的懷中。

  胡女嫣然一笑,手指輕輕托起我的下頜,指尖沿著我的喉頭滑向胸口,慢慢沉入水下,我下意識地靠近了池壁。

  她咬住下唇,整個人潛入水中。一種難以名狀的舒爽從身下傳來,我攤開雙臂閉上雙目,盡情享受著她帶給我的陣陣歡愉……

  胡女服侍我剃去鬍鬚,為我梳理好髮髻,換上嶄新的內衣和皮甲,整個人宛如脫胎換骨一股。

  她湛藍色的雙目癡癡的看著我,忽然抱緊我,在我的嘴唇上重重吻了下去,溫軟滑潤的香舌拚命在我的口唇中糾纏著,許久方才鬆開了我。

  她幽然道:「你和別人不同。從來沒有問過我的名字。」

  我托起她的俏臉,我們只是風雨之中的兩朵浮萍。偶爾聚集在一起尋求相互慰藉。轉瞬又要各分東西,命運並不由自己所掌控,名字對我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嗎?

  她搖了搖頭,似乎明白了我目光中的含義。笑容中流露出一絲苦澀:「你不會再回到這裡,更不會記得我……」

  人慢慢放盯了她,胡女輕聲道:「從這裡走出過無數的勇士,可是沒有一個人能夠罪惡……」不用她說我已經知道了那些人的結局。

  細雨不知何時已經停歇,一輪清月彎彎的掛在天空之上,這裡地月光和中原並沒有任何的不同,可是卻當給我難以描摹的淒清與寂寞。

  烏奇泰負手站在我的門前,雙手撐住憑欄靜靜眺望著小鎮,我緩緩來到倉皇身邊,他忽然叫住我:「過來,我有話問你。」

  我來到他的身邊,斜依在憑欄之上,目光和烏奇泰對望著。

  烏奇泰上下打量著我,忽然露出一個開懷的笑容:「我是你的主人,你居然並不怕我?」

  「你給我生命,我帶給你金錢,我為什麼要怕你?」

  烏奇泰欣賞的點了點頭,低聲道:「自從我第一眼看到你,就知道你和其他的奴隸完全不同,你的眼睛裡充滿了野心和慾望。」

  我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烏奇泰正色道:「我平生閱人無數,決不會看走眼!」他的目光投向天空:「你決不是普通的秦國戰俘,我敢斷定你的血統要比他們高貴的多,這就是我沒有為你打上烙印的真正原因。」

  我的目光從不屑變成了欣賞,沒想到這個殘酷無情的老闆居然有識人之能。

  烏奇泰驀然轉過身來,目光炯炯有神的盯住我道:「我告訴我,你究竟想要什麼?」

  我並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轉過身和他並肩而立。

  「你想要自由,你比任何人都更加渴望自由!」烏奇泰一語道破我的內心所想。

  我露出一絲嘲諷的笑容:「可是我現在只是你手下的奴隸,一名生命無法自由支配的鬥士!」

  烏奇泰大聲笑了起來:「我曾經和你一樣。」他拉開長袍,露出胸膛上觸目驚心的條條傷疤。

  我詫異的看著他。

  烏奇泰點了點頭道:「沒錯,我過去也是一名奴隸,你所看到的烏奇泰,是靠自己的雙手一點一點重攀爬到今天的位置,重新奪回了自己的自由。」他頓了頓又道:「我可以,你一樣可以做到!」

  「明日我們就會前往『黑沙城』,你將會面對整個胡國第一流決鬥士的挑戰。」他意味深長的盯住我:「想獲得自由,便為我奪取這次大賽的冠軍,這是你唯一的機會……」

  烏奇泰之所以告訴我這些,意在挑起我的全部鬥志和希望,即便是我獲得了這次決鬥比賽我冠軍,他也未必會給我自由,沒有任何一個商人願意輕易放過可以為他帶來滾滾財源的財富,他必須保證不被我們中途逃脫。

  阿東笑著:「知道烏奇泰為什麼會在關鍵時刻保住我的性命嗎?」

  我搖了搖頭。

  阿東道:「在我們之前比武的那兩個人一個當場死亡,一個受了重傷,烏奇泰把他拖去餵了惡犬。」他感歎道:「說起來我真的應該感謝他們……」

  我淡然道:「也許烏奇泰早就看出你我的實力遠在其他人之上,事先就沒有想留給其他人活路。」

  阿東搖了搖頭,正想說話的時候,卻聽到車後響起一個女子的聲音:「阿東……阿東……」

  我們同時通過窗口向外望去,卻見一名胡女拚命的後面追趕而來,我並沒見過這名胡女,不過從她呼喊阿東的名字來看,應該是烏奇泰派給阿東侍寢的女奴。

  阿東霍然起身,雙手抓住鐵欞大聲道:「烏玲……」虎目頃刻間變得通戲,顯然對那女子已經情根深種。

  那胡女在車後拚命追趕著,眼看就要到達了大門處,突然從身後的角樓之上射出一支羽箭,羽箭『嗖!』地射穿了她的嬌軀,鏃尖從胸口透出。那胡女美目突然睜大,纖手竭力的伸向前方,嬌軀在風中緩緩倒下。

  阿東發出一聲痛不欲生的嘶吼:「烏玲……」他不顧一切的搖晃著鐵欞,額頭重重的衝撞著車廂。

  烏奇泰冷酷的聲音從車廂外傳來:「女人只是我提供給你放鬆的工具,決不可以對她發生感情!」

  「混蛋!總有一天我要殺死你!」阿東嘶聲怒吼著。

  烏奇泰哈哈大笑,他冷酷的面孔湊到鐵窗之上:「我所需要的就是這種仇恨,我的感情中只需要仇恨,親情、友情、愛情跟你沒有任何關係,把你所有的憤怒發洩到對手的身上!」

  阿東大吼一聲額頭撞在鐵欞之上,鮮血沿著他的額角緩緩流了下來。隨即他和身軀慢慢的癱軟到了地上,虎目之中滿是淚水,喃喃道:「我……害死了……她……」

  我靜靜的看著他,烏玲的確死在他的手中,我們現在的處境本不配擁有感情,如果我陷入像他這樣的境地,結局恐怕會一樣淒慘。

  車伕用力的摔了一個響鞭,馬車飛速行進了起來,帶著我們的仇恨,帶著我們的悲傷向未知的城市進發……

  『黑沙城』位於窠爾沁草原的西北,整個城池位於凱拉爾山北麓深谷之中,外有峭壁千丈,雪峰迴環,入口處是條漆黑險隘的山峽縫隙,蛇徑羊腸,中通一線,迂迴三十餘里,方入正路。谷口又是危崖對峙,排空人云,路更險峻,真有『一夫當關,萬人莫入之勢』。再進十餘里,路轉峰回,忽然柳暗花明,山清水秀,始達境內。當地乃是半山凹中大片盆地高原,四處群山環繞,宛若城堡,外來的風沙寒潮,全被山和森林擋住。地既廣大,水源又多,遍地奇花異草,嘉木森林,氣候和暖,四時皆春。

  城池依山而建,城內道路廣場全靠鑿山而成,從外到內依次共有五道城牆,隨著山勢節節升高,城牆用開山剩下的巨岩堆砌而成,厚度達十丈以上。黑水河環繞城池緩緩流過,為黑沙城又增添了一道天然的屏障,潮海乾燥的冷風經過河水的洗滌也變得濕潤而柔和。

  進入『黑沙城』烏奇泰放鬆了對我們的看守,我們從車上下來跟隨在他們的馬後。

  阿東仍舊沉浸於悲痛之中,他望向烏奇泰的眼光中充滿了刻骨銘心的仇恨,這種殺意還是第一次在他的身上出現。

  看到這座氣勢宏偉的城池,我從心底發出一聲讚歎,烏奇泰在馬上微笑道:「這座城池乃是昔日名匠鬼斧所建。至今已經有三百多年了,誰能夠佔領這座城池就等於佔領了窠爾沁草原地西部。」他揮鞭指向城牆下的滾滾河水:「你看沒看到黑水河的兩岸?」我向下望去,卻見岸邊的沙石全部呈現出褐黑色。

  烏奇泰道:「這些沙石上面從來沒有任何的植物可以生長,可是它們卻是製造兵器地絕好材料!」

  我聽得悠然神往,難怪東胡人可以迅速的崛起。

  街道的道路圍繞城池盤旋而上。路人經過的時候,無不側目,烏奇泰在黑沙城中相當的有名,這和他手下鬥士多年來良好地成績有關。東胡人生性好鬥,崇尚勇猛。頑強的勇士,這從東胡國民無論貴賤都喜歡血腥殘忍的決鬥比賽便可見一斑。

  「鬥士雖然是奴隸,他們一樣受到人民的尊敬,一個成功的鬥士獲得的尊敬你根本無法想像。」烏奇泰意味深長的說道。

  我們下榻的地方位於決鬥場附近地烏氏行館,這裡也是烏奇泰在黑沙城中唯一的產業,也像他的其他財產那樣打著明顯地烏氏印記。

  院牆高大,守衛森嚴。與其說是行館還如說更像是一座監獄。

  我和阿東是新加入行館地兩名鬥士,這裡除了我們以外還有二十六名出色的鬥士,負責打理行館的是烏奇泰最親近的助手察哈台。

  包括我們在內地二十八名鬥士,是烏奇泰從各族中精心挑選的奴隸。每一個都是身經百戰的強手,這些人也是烏奇泰最大的財富。

  烏奇泰對察哈台表現出足夠的信任,幾乎將行館所有的事務都交給他打理。

  察哈台將我們二十八名鬥士,每四人編成一組。居住在一個單獨的院落,每人都有自己單獨的房間,行館守衛之森嚴比起『三鼎鎮』又過之而無不及。

  察哈台為了防止我們之間發生械鬥或者逃走的事情,讓手下武十縮短了足鐐的長度,只有在每天的例行訓練中才給予我們短時間的自由。

  和我同一小院的另外兩人,一名是身材高大的突厥人狼刺,還有一名是東胡人突藉,我們四人是今年第一次被招募來的鬥士。

  突藉因為是本地人的緣故,對這裡的情況非常的瞭解。

  我們的飲食相當豐盛,察哈台讓廚師專門為我們制定了合理的食譜,每天晚間的時間還會給我們少量的馬奶酒。

  對我們來說,晚上飲酒的時間是一天中最為放鬆的時光。

  阿東獨自依靠在白楊樹上,樹枝的梢頭已經開始吐綠,可是阿東的悲傷卻仍未褪去。

  我和突藉、狼刺圍坐在院內在石桌旁。

  突藉道:「我去喊他達來。」

  我搖了搖頭,阿東需要的是相對冷靜的空間,他自己的痛苦只有自己能夠舔平。

  狼刺將皮囊中的馬奶酒小心的分成三份,深深的嗅了一口酒香,然後張開大嘴湊近酒碗的邊緣中,小心翼翼的用舌頭舔了一下,粗獷的臉上露出無比陶醉的表情。

  我和突藉被他的神態逗得笑了起來。

  狼刺露出一絲憨厚的笑容,他解釋道:「我不敢多喝,這碗酒還不夠我一口呢。」

  突藉笑道:「如果我們順利入圍決賽,就能夠酣暢淋漓的喝上一場了。」

  狼刺不解的問道:「二十八名鬥士為什麼只有我們四個參加預賽呢?」

  突藉道:「因為我們是第一次參決決鬥,以往並沒有任何的戰績,必須要經過兩場淘汰賽,才能夠晉級決賽圈。」

  狼刺又舔了一口酒水,終於忍不住喝下了半口,愜意的咂了咂嘴。

  我向突藉道:「為什麼要參加兩場淘汰賽呢?」

  突藉道:「每年參加決鬥的人數雖多,可是真正有實力殺入決賽的只有四家,皇室完顏家族,相國耶律赤眉,富商赫連家族,還有就是我們的主人烏奇泰……」他壓低聲音道:「這四大家族每年都有特權選派出四名新手參加預賽,除了四大家族選派的十六人外,還有其他人選派地十六人。共計三十二人劃分成四組進行淘汰賽,最終勝出的八人才有機會晉級決賽。」

  狼刺忍不住道:「那樣豈不是日程會拖得很長?」

  突藉笑道:「一天便可結束,後天晚上活下來的八個人更是新晉決賽的人選。」

  我又道:「可是烏奇泰手下共有二十八人參加比賽,難道除了我們以外的二十四人全部晉級比賽不成?」

  突藉搖了搖頭道:「那二十四人中只有兩人直接晉級決賽,剩下的二十二人。是參加集體決鬥地鬥士。」

  「什麼?」我詫異的張大了嘴巴,二十二人的集體角鬥我還是聞所未聞。

  突藉道:「這是胡人最為傳統的決鬥場面,集體決鬥按常規會在最終決戰以前舉行,多支隊伍捉對廝殺,場面慘烈到了極點。」

  負責警戒的武士大聲叱道:「快點吃飯。不要在那裡嘀嘀咕咕。」

  我們慌忙停住交談垂下頭去。

  淘汰賽在黑沙城東側地天瀑決鬥場舉行,這裡三面環山,背臨瀑布,雖說已經如春,山頂的堅冰長年不化,來自上溫泉的水流在層層疊疊的玄冰內衝出一道深深的冰床,水包裹在玄冰之中。沿著冰床飛瀉而下,陽光投射過冰層散射出瑰麗迷離的七彩眼色,瀑布在玄冰中穿行到中途的時候。冰雪完全融化。水流奔騰咆哮著衝出冰殼,形成一道冰瀑共存地美麗奇觀。

  瀑布下長年沖刷下,下面形成一個巨大的水潭,如此美景就算在中原也不多見。卻偏偏被人用來作為殘酷搏殺的場所,讓人心中不禁暗生感歎。

  狼刺雙手抓住馬車地鐵欞大聲唱起突厥地民歌,聲音粗獷豪放,卻隱含著無盡淒涼。今日便是我們的決戰之日,從現在的十天裡我們要為著自己的生命和自由殊死搏殺。

  阿東倦曲在馬車地一角,這些日子他消瘦了許多,骨骼的輪廓越發的分明,在突藉和狼刺眼中阿東無疑會成為率先被殺死的鬥士。我卻不那麼認為,因為我能夠看到阿東眼眸深處隱藏的仇恨,一個擁有仇恨的人決不會輕易的選擇死亡。

  天瀑鬥場原來是東胡的國家鬥場,可是自從三年前在黑沙城中心興建了獅心鬥場以後,這裡便沒落了下去,逐漸淪為淘汰賽和民間比賽的場所,來這裡觀看的大都是黑沙城的普通百姓,當然遇到重大賽事,偶爾也會有王室貴冑來這裡觀看,不過更多的是他們手下的探子,提前從淘汰賽中發現有潛力的新人,預測比賽的未來走向,在鬥場開始一場驚心動魄的豪賭。

  我們被帶到鬥場的休息室中,這是一個類似於監牢的房間,透過牆壁的鐵柵欄可以看到鬥場內的情形,察哈台讓按摩師為我們做著比賽前的準備。

  烏奇泰帶著抽籤的結果走了回來,兩名武士率先為阿東打開了鐐銬,原來第一個上場比賽的竟然是阿東。

  阿東默默的穿上鎧甲,帶上皮質面罩,拿起他的武器,向門外走去。

  「阿東!」我在身後喊住他。

  他的身形頓了頓。

  「忘掉恐懼,忘掉過去的一切!」我大聲的囑咐他。

  阿東漠然走出了門外。

  突藉和狼刺同時衝向了窗口,我默默的坐在長椅上,放鬆著自己身體的肌肉,按照無間玄功的口訣,將氣流緩緩行遍全身,我的呼吸平穩而悠長。

  察哈台斜依在我對面的牆壁上,眼中露出欣賞的眼光。

  鬥場的聲音一浪高過一浪,慘呼和咆哮在鬥場中不停迴盪,不知過了多少時間,突藉和狼刺同時歡呼了起來,我的唇角露出一絲欣慰的笑容,阿東勝利了。

  阿東的腳步節奏和走時一樣,沒有任何的變化,他胸口的皮甲被利刃砍開,露出胸膛上一道深深的血痕,鮮血仍然沒有凝結,沿著皮甲一滴滴的流淌在地上。

  走過烏奇泰身邊的時候,他的瞳孔驟然收縮,握刀的手臂肌肉虯結而起。烏奇泰冷冷笑道:「你沒有足夠的能力殺死我!」押解阿東的兩名武士同時用弩箭指向他的要害,生恐阿東突然發起攻擊。

  阿東的肌肉慢慢鬆弛了下支,長刀『當!』地一聲落在地上,守在一旁的武士慌忙為他帶上腳鐐。

  烏奇泰仰天發出一聲震耳欲聾的狂笑,然後用粗大的手指指向我道:「冰豹!輪到你出場了!」冰豹是他給我的名字,在所有的鬥士中只有我的綽號是他親自起得,足見他對我的重視。

  我有條不紊的穿好皮甲,為到我的身邊道:「你們從淘汰賽中殺出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戴上皮質面置,目光通過孔洞盯住察哈台的雙目。

  「我調查過所有鬥士的實力,他們遠遠不是你們的對手。」察哈台停頓一下又說道「阿東所在的這一組最為強勁,你們幾個要注意掩飾自己的實力,不要讓人從開始就將注意力集中在你們身上,否則你們很難走得更遠。」

  我抽出長刀一步一步向場內走去。

  正午的陽光將我的身體投影在地上,腳下是質地柔軟的黑土,小草已經吐出星星點點的綠意,微風輕送,一股混合泥土和青草的香氣真入肺腑,讓我的精神為之一振。

  裸露在皮皿外的雙臂在運動中呈現出健美的輪廓,可以容納萬人的天瀑斗聲霍然發出一聲潮水般的喝彩聲。

  我前跨一步,在土地上留下一個堅實的腳印,全身的肌肉在瞬間已經調節到最佳的狀態,我的對手是一名身材稍稍肥胖的鬥士,他手持鐵錘呼號著向我衝來。

  我的腳步開始逐漸加速,在接近他的身體以前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然後我猛然騰空而起,對手的鐵錘從我的腳下舞過,巨大的慣性讓他的整個身體向一旁旋轉了過去,我冷笑著刺出了長刀,刀鋒從他的右肩斜行插入,我敏銳的覺察到刀身傳來心跳的搏動,長刀又向前先進一寸,然後迅速從他的身體抽了出來,在一片嘩然聲中,對手的身軀搖晃著倒了下去,鮮血從傷口之中湧泉般噴射了出來。

  在場觀點的察哈台露出一絲不安,我並沒有按照他所說的做,我非但不會掩飾自己的實力,反面要在所有人心中樹立起自己戰無不勝的形象,我要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集中在我的身上,在所有對手開始重視我的時候,我的機會就會來臨。

潛龍卷 第四十五章 準則


  另外兩名對手仍然沒有分出勝負,他們早已被我表現出的氣魄完全震懾,彼此的出手變得緩慢而猶豫,無論誰最終獲勝都將成為我刀下的亡魂。

  終於一名鬥士的長矛率先刺入了對手的小腹,而對手彎刀也砍在了他的胸口,我一步一步向兩人走去,整個天瀑鬥場內變得鴉雀無聲,每人都在關注著我的下一步舉動。

  兩人突然發出一聲大吼,同時向我攻擊而來。我的身體迅速前部,左手抓住長矛,用力牽拉將那名鬥士拖倒在地上,長刀架住另一名對手的彎刀,右膝狠狠頂在他的小腹之上,在他屈下身體的剎那,一刀斬下了他的頭顱。

  不等刀上的鮮血完全滴落,刀鋒反手插入那名持矛鬥士的後心,我從喉頭發出一聲近乎野獸的咆哮。

  天瀑鬥場上有一個清亮的童音率先大喊了起來:「冰豹!冰豹!」然後所有人都跟他一起大喊了起來。

  我抽出長刀,將長刀深深插入黑土之中,轉身向場外走去,回到休息室中,場外仍然在有節奏的呼喊著我的名字,我以自己超人的強勢征服了在場的每一個人。

  烏奇泰深邃的眼眸冷冷盯住我,我的表現已經打亂了他預先的部署。

  「為什麼?」烏奇泰低聲問,他甚至顧不上去關心其餘鬥士的比賽。

  我扯下皮質面具,唇角露出一絲冷酷而充滿自信的笑容:「我會為你搏取你需要的一切,你要給我自由!」

  烏奇泰呵呵冷笑了起來:「你有資格跟我談條件嗎?」

  「現在沒有,馬上就會有!」

  烏奇泰臉上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久久凝視著我的眼眸:「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像宰殺一隻羔羊一樣殺掉你?」

  我點了點頭。回敬道:「宰殺一隻羔羊你損失的僅僅是一頭羊。而我對你來說意味著巨額地財富。」

  烏奇泰地內心被我擊中了,他居然流露出一絲溫暖的笑容:「你果然和別的奴隸不同,居然會利用一切的機會給我施壓。」

  我淡然道:「我在壓力中謀取自由,你在壓力中謀求利益。在這一點上並沒有什麼貴賤之分。」

  烏奇泰重重點了點頭:「奪到冠軍,我給你自由!」

  身後地察哈台目光變得發亮,他還是頭一次見到烏奇泰和一個奴隸在討價還價。

  這次的淘汰賽我們一方取得了驕人的戰績,四名參賽鬥士全部殺入決賽,一方面因為其餘三大家庭將重點放在決賽,並沒有招募太多的新人,另一方面也證明烏奇泰今年雄厚的實力。

  我的名字開始為黑沙城的百姓所熟知,烏奇泰自然不會暴露我來自何方,我的樣貌、種族、甚至生活喜歡都已經成為許多人茶餘飯後談論的話題。

  決賽和淘汰賽完全不同,加上原來自動晉級決賽的兩名鬥士。烏奇泰共計有六人進入決賽,完顏家族身為皇室。氣派自然不同。派出了十名鬥士地團體,耶律赤眉也毫不遜色,他派出的九人隊伍,裡面包括去年比賽地冠軍人物。人稱暴龍地虯塔。富商赫連家族派出的鬥士也達到九人之多,相比較而言,烏奇泰的六人隊伍是勢力最單薄的一支。除卻這四股力量以外還有三十名來自其他家族地鬥士,都將匯聚在獅心鬥場進行最後的搏殺。

  察哈台為我們每人制訂出一份針對性的訓練計劃,他事先已經調查清楚所有鬥士的身體特徵和習慣動作,顯然烏奇泰對這次比賽重視非常,通過突藉的口中我們知道,烏奇泰手下的鬥士已經整整六年泉湧有進入大賽的三甲之列。

  自從淘汰賽以後,察哈台對我明顯客氣了許多,我憑直覺感到,他開始把我當成同等地位的人看待,決沒有把我繼續當成奴隸。

  決賽之前的夜晚,我們用完晚餐,正準備休息的時候,察哈台來到我的房間,他為我帶來了一套全新打造的鎧甲,通體用獸皮縫製,關鍵的部位飾以硬度極高的精鋼,穿上之後,行動自如。

  察哈台笑道:「希望你能夠穿著這套鎧甲一直殺入決賽。」

  我淡然一笑,將鎧甲脫下,察哈台又遞給我一張黃金打造的面具:「決賽不同於你之前參加的淘汰賽,對手的強大遠遠超出你的想像。」

  我對此早就有了足夠的心理準備,試了試面具,又將它放在桌上:「殺入決賽就意味著我要連過五關。」

  察哈台點了點頭:「主人很看好你。」

  我笑了起來,向察哈台道:「他會信守承諾給我自由嗎?」

  察哈台耐人尋味的回答道:「如果你能給主人帶來豐厚的回報,我想他會給你自由。」

  我敏銳的捕捉到他目光的一絲疑慮,也許連他自己也不相信烏奇泰會輕易放過一個能夠帶來高額利益的奴隸。

  我感歎道:「對奴隸來說,也許死去才能真真正正的獲得自由。」

  察哈台身軀一震,目光中流露出不能置信的光芒,許久方道:「你在大秦究竟是何身份?」我沉默許久方才回答道:「我已經完全忘記了,現在你的面前只是一個名叫冰豹的奴隸。」

  刀鋒刺入別人的身體時,我已經沒有最初的那種興奮和狂熱,我變得越來越冷靜,對手喪失的是生命,而我所丟失去的是心中僅存的同情和善良,當我取得第三場勝利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看出,沒有什麼人可以阻止我進入決賽。

  冰豹的名字已經傳遍了黑沙城的大街小巷,在眾人的口中,我正在向一個傳奇慢慢靠攏。

  突藉和狼刺全都止步於四強之外,比起另外兩名和我們一起進入決賽的鬥士。他們無疑是幸運地。突籍被刺中了小腹,腸腔雖然貫通,可是因為搶救及時,他並沒有生命之危。

  狼刺地左眼被劍鋒刺中。這讓他的面孔顯得愈發猙獰。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阿東竟然也殺入了八強之列,他的傷勢似乎比突藉和狼刺更為嚴重,可是他硬生生挺了過來,一次次擊倒對手,一次比一次更加快捷,一次比一次更加殘忍,他的決鬥更像是一種宣洩。

  我終於領悟到烏奇泰殺死那名胡女地真意,他比任何人都要了角阿東,仇恨可以讓他在短時間將潛力上升到最高境界。我需要到是自由,而阿東需要的是復仇。

  阿東變得越來越沉默。和我們之間的距離也越來越遠,他的生命和活力隨著胡女逝去的剎那已經完全消失。他左胸的肋骨斷了兩根。右腿上的槍傷深及筋骨。其他大大小小的傷口不計其數,換作別人應該早就已經倒下,而他卻仍然堅強的站在那裡,他的表情也看不出任何地痛苦。

  他的下一個對手就是人稱暴龍地虯塔。這樣地賽程讓烏奇泰欣喜若狂,無論比賽結果如何,阿東一定可以極大的損耗虯塔的體力,等到我再和虯塔交手地時候,勝算自然要大上許多。

  馬車緩緩駛入獅心鬥場的大門,道路兩旁的百姓發出陣陣的歡呼,他們多數都在呼喊著我的名字,我拉下黃金面罩,一直沒有說話的阿東忽然開口說:「對不起……」

  我微微一怔,並不明白他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也許你能夠獲勝……」

  阿東聲音低沉道:「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現在情況,我絕對撐過不了這一關,如果你能夠取得最終的勝利,把我的屍體和烏玲葬在一起。」

  我的內心生出無法描摹的感觸。

  走下馬車,瘋狂的人群頓時沸騰起來,他們試圖衝過護衛向我們靠近,負責維持秩序的衛兵將人群推開,我和阿東在眾人的歡呼聲中走入了場內。

  一名衣飾華美的東胡孩童靈巧的從護衛的縫隙溜入通道之上,他逕自向我跑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因為興奮而變得異常明亮:「冰豹叔叔!我可以摸摸你的頭盔嗎?」在他的心目中,我是一位頂天立地的英雄。

  這時兩名武士走了過來,抓住那孩童的兩臂粗暴的向人群外拖了出去。

  「住人!」一個憤怒的聲音喊道。

  卻見一們英姿颯爽的異域美女分開人群走了過來,她身穿棕色皮裝,身材頎長,紅色長髮變成無數根髮辮披在曲線柔美的肩頭,肌膚是東胡人特有的潔白,細膩卻如同江南水鄉女子,明澈的美目蕩漾著醉人的湛藍色,彷彿清澈的湖水。嘴形飽滿而優美,唇角微微上揚,暗示著她的個性很強,很難被人駕馭和馴服。她的眼神冷酷而理智,這還是我第一次從除了晶后以外的女性身上見到。

  當我將目光轉向她身後的少女時,呼吸頓時停頓了,那少女眉目如畫,臉上蕩漾著溫柔的笑靨,不是全慧喬還有哪個?雖然明明知道她不會認出我,可是我仍然下意識的垂下頭去。

  那了兩名護衛慌忙向那美女行禮道:「雲娜將軍!」

  我心中微微一怔,沒想到眼前這位美女竟然是東胡四猛將之一的完顏雲娜。

  烏奇泰也慌忙上前致歉,完顏雲娜擺了擺手道:「算了!以後讓你的這幫手下武士對待小孩子客氣一點。」

  她牽住她孩童手臂輕聲叱道:「翼虎,誰讓你跑到這裡來的?」

  那叫翼虎的孩童吐了吐舌頭,笑嘻嘻道:「我是來看冰豹叔叔的。」他向我大聲道:「冰豹叔叔,我可以摸一摸你的頭盔嗎?」我躬下身去,翼虎用小手撫摸了一下我的頭盔,流露出欣喜若狂的神情。

  「我好像看看你的樣子!」翼虎的小手摸著我冰冷的黃金面具,小傢伙多少有點得寸進尺的意思。

  完顏雲娜叱道:「翼虎!不得無禮!」

  我從頸下摘下一枚徽章,這是殺入決賽後獲得的獎賞,我為翼虎戴在襟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頭,站起身來。

  全慧喬來到翼虎的身邊,牽住他的小手,美目和我銳利的目光相遇,她不由得呆了一呆,翼虎大聲道:「冰豹叔叔,你一定能夠戰勝所有的對手!」

  我點了點頭頭,挺起胸膛,龍行虎步的向入口處走去。

  我萬萬沒有想到阿東會選擇放棄比賽,虯塔因此而得以順利的晉級決賽,我終於明白他那番話的真正含義,他早已經算準自己這麼做一定會死在烏奇泰的手中,他放棄比賽等於最大限度的保持了對手的實力,虯塔對付我會有更大的勝算,這就是他一直尋找的得分機會,報復烏奇泰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嘗到失敗的滋味,而我也帶成為他報復的目標之一。

  烏奇泰的一雙虎目被怒火完全燒成了紅色,阿東在場中的一片噓聲中,剛剛走回休息室,他便一拳擊打在阿東的左肋,阿東的身體被打得飛了出去,重重撞在牆壁上,肋骨顯然戳破了他的肺葉,阿東開始劇烈的咳嗽,口鼻中噴出粉紅色的血沫。

  他開懷的笑著:「你無法主宰我,我會讓你付出慘重的代價……」

  烏奇泰怒吼一聲,抬腳向他的胸口踏去。

  察哈台慌忙阻止住他:「主人,他現在一心求死,你殺了他反倒遂了他的心願。」

  烏奇泰竭力抑制自己的憤怒,轉身一拳重重的擊打在牆壁上,雲石砌成的牆壁被他擊出一個深深的拳印,煙塵和碎屑瀰散在空氣之中。

  阿東的放棄讓本來對我們有利的形勢突然逆轉,我的肩頭所背負的壓力陡然加大。

  烏奇泰來到我的身邊,雙手抓住我的肩頭道:「我所有的希望都在你的身上,幫我贏得冠軍,我會給你自由!」

  我用力紮緊了腰間的皮帶,目光中迸射出足以摧垮一切的自信。

  烏奇泰重重的點了點頭,拍了拍我的肩頭道:「你一定能夠做到!」

  我的對手是來自完顏皇族的巨岩,他的身高體重都遠在我之上,傲然站立於鬥場的正中,一柄長約六尺的大劍插在他面前的土地上。他臉上帶著一張猛虎面具,滿頭焦黃的亂髮隨風飄揚,從我走入場內開始,他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過我。

  我的左手扣住護盾,右手將刀尖鬆弛的垂向地上。我已經判斷出巨岩的力量肯定遠在我之上,對付他最好的方法就是用步法和速度來周旋。

  巨岩張開雙臂發出一聲震徹全場的大吼,觀眾的情緒迅速被他的吼聲點燃。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到鬥場的貴賓席,完顏雲娜和全慧喬坐在那裡,兩女的目光都關注在我的身上,翼虎趴在看臺上,拚命向我揮舞著手臂。

  我的唇角浮現出一絲笑容,隨著一聲鈴響,我全身的神經驟然在瞬間繃緊,視野中只剩下巨岩一人的存在。

  他一把從土中抽出大劍,虎吼著向我衝來,我轉身向鬥場的邊圈跑去,鬥場中頓時寂靜下來,所有人都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一種開局,他們期待的激烈拚殺並沒有出現。

  我此舉意在消耗巨岩的體力,巨岩雖然身高腿長,可是步幅的頻率太慢,始終落後我一段距離,他憤怒到了極點,嘴中發出哇哇的大喊。

  場中已經有人開始起哄,我採用的策略在他們的眼中無異於是一種退縮。

  確信巨岩已經拼盡全力奔跑,我突然停下了腳步,身體一個斜向的側拐,就勢轉過身來,而巨岩出於慣性仍舊向前方衝去。

  我手中長刀向著巨岩的左側肋間刺去,力求一擊斃敵。

  巨岩危急之中卻表現得異常冷靜。他以左臂的護盾遮住要害。我在最短的時間改變了刀勢,刀鋒斜行向上,刀尖刺入了他的上臂。

  巨岩竟是毫無知覺,右手大劍向我攔腰掃來。我只好抽出找刀,向後退去。

  大劍捲起一陣狂飆,巨岩被我刺中的臂膀,流出一縷鮮血,他大劍落空,我瞅準機會又是一刀刺向他的心口。

  巨岩回防的速度緩慢,我這一刀成功穿破皮甲,刺入了他的胸肌,前進半寸再也無法深入分毫,卻是他用左手抓住了也身。硬生生將長刀反折了過來,鮮血沿著刀鋒汩汩流出。他竟似沒有感到任何地疼痛。長刀終天禁受不住強大的壓力,『當!』地一聲從中折成兩段,右手舉起大劍向我的脖頸刺落。

  我又向後退了數步,躲開他志在必得的一劍。再看手中的長刀僅僅剩下尺許長度的斷刃。

  巨岩發出一聲得意的狂笑,他猛然前跨一步,我清晰的感覺到地面的震動,大劍以萬鈞之勢向我的頭頂砍落。我地身體向左移動,以護盾避過劍鋒和劍身側面相逢,龐大無匹的距離傳到了我地身上,我地身體不由控制的向後飛出,摔倒在三丈多遠的土地之上,巨岩的力量之大遠遠超出我地想像。

  巨岩向著我加速奔跑起來,他想要搶在我爬起以前,徹底斷送我的生命。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用手中的斷刃接下了巨岩全力揮出的一劍,我的身體又向後飛了出去,所不同的是,這次是我藉著巨岩的力道順勢而為。

  我穩穩的落在護欄的邊緣,握刀的手臂近乎痙攣的抖動了一下,虎口已經被震開,鮮血流了出來。

  巨岩馬上認識到我已經被他逼到了角落,他一步一步向我走來,我將手中已經被震裂的護盾向他擲去,卻被他輕易就擋在一邊。

  我的脊背靠在圍欄在立柱上,目光死死盯住巨岩的腳步。

  巨岩一個明顯的停頓,然後迅速向我衝了過來,我幾乎在同時俯身向他衝去,他的目標是我的頭顱,而我的目標是他的下盤。

  我迎擊的方式完全出乎巨岩的意料之外,他發覺自己橫向揮砍的大劍已經失去了目標,慌忙改變招式向下刺落。

  我的身體幾乎平貼著地面,在和巨岩身影完全重合的時候,手臂果斷有力的向上刺去,半截斷刃穿越巨岩的皮甲刺入了他的下陰。

  巨岩發出一聲淒慘的嗥叫,大劍深深沒入地面依靠著它的支持,龐大的身軀才沒有立刻倒下,他顫抖著將那半截斷刃拔出,我趁著這難得的時機,一拳狠狠的搗在他的軟肋之上。

  巨岩在遭受如此重創的情況下仍然沒有倒下,反手抓住了我的手腕緊緊抱住了我的身體,他的雙臂宛如鐵箍一般將我勒緊,我肺部的空氣幾乎都要被他壓搾殆盡。

  我的頭顱拚命後仰,然後狠撞在他的鼻樑上,巨岩負痛,這才放脫了手臂,我掙扎著從他的雙臂中逃脫了出來。

  由於大量的失血,巨岩的行動變得越發的遲緩和笨拙,我的體力也在急劇的下降,明明看來可以一招制敵的機會,卻總是把握不住。

  巨岩拿起大劍重新將我迫入角落,身後的護欄在我們的搏殺中已經變得支離破碎。

  陽光將我和巨岩的身影重合在一丐,巨岩雙手高舉大劍,他算定我已經無路可退,這一劍要將我劈成兩段。

  我不顧一切的衝了上去,搶在他出劍以前死死抱住了他的腰部,突然拉近的距離,讓巨岩的大劍發揮不出應有的威力,他用肘部瘋狂的擊打著我的脊背,週身的骨骼彷彿要被他擊碎,難忍的疼痛竟激發出我內的所有潛力。

  我發出一聲震徹天地的狂吼,巨岩偌大的身軀竟然被我整個抱了起來,我的身體一個仰翻,用類似蒙古摔跤的姿勢將巨岩的身體向後反背了過去。

  大劍從巨岩地手中脫落,冰冷地劍鋒貼著我的腮邊插入地上。巨岩的身體被折斷立柱的尖端從中插入,猛虎面具隨風飄落在地上。露出他早已血肉模糊地面孔。

  我掙扎著爬了起來。從地上拔起大劍。

  「殺死他!」

  「殺死他!」

  整個鬥場上傳來海嘯般激動的呼喊聲,我從人群找到了慧喬,她似乎不忍看到眼前血腥的場面,緊緊閉上了雙目。完顏雲娜的美目閃爍著激動的光芒,她毫不掩飾對我的欣賞,翼虎漲紅著小臉拚命向我叫喊著。

  我抓住巨岩焦黃的亂髮,反生一劍切去了他的頭顱,對他來說這是一種愉快的解脫。

  整個鬥場上一片歡騰,我的名字有節奏地在鬥場上迴盪。

  三天之後便是決賽之日,烏奇泰的情緒卻變得越發地低落,我隱約覺得他一定有難以言明地心事。

  和巨岩的這場決鬥極大的損耗了我的體力,而決賽中地對手暴龍虯塔卻因為阿東的棄權得到了充分的調息,也許烏奇泰所擔心的就是這件事。決戰前夜。烏奇泰和察哈台讓人將酒菜端到了我的房內,主人主動陪奴隸喝酒。這無疑是一件極其新鮮的事情。

  烏奇泰用銀刀割下羊腿遞到我的手中。察哈台為我斟滿酒水。

  「身體恢復的怎麼樣了?」烏奇泰關切的問道。

  我淡然一笑道:「應該沒有什麼大礙。」

  察哈台一反往日的健談,顯得拘謹了許多。

  烏奇泰端起酒碗道:「祝你明日能夠重獲自由,干!」

  我端起酒碗正要飲下,可是留意到察哈台目光閃爍。似有隱衷,心中微微一動,緩緩將酒碗湊到嘴邊,卻只沾濕了嘴唇,冷不防烏奇泰一把將我的酒碗拍落在地上:「不要喝!」

  我愕然望向烏奇泰。

  烏奇泰緊攥雙拳,長長歎了一口氣,身後察哈台露出無比欣慰的神情。

  烏奇泰站起身來,在房間中反覆踱了幾步,聲音低沉道:「耶律丞相找過我……」

  從他複雜難言的眼神,我頓時明白了事情的原委。

  烏奇泰猛然扯開房門,帶著春寒的夜風吹入房中,他深深吸了一口氣道:「三十年前,有一位奴隸也曾經像你一樣殺入了決賽,可是就在他充滿信心的要贏取冠軍的時候,主人卻讓他放棄了比賽,為了自由他最終屈從了……」他顯然說得就是自己。

  烏奇泰霍然轉過身來,側開自己的衣襟露出遍佈傷疤的胸膛,他雙目濕潤道:「這一道道曾經記裁我榮耀的傷疤從此便成為我終生背負的恥辱。」他雙目中流露出無比痛苦的神情:「我終於明白了一個道理,自由雖然可貴,卻不可以犧牲尊嚴來換取!」

  他盯住我道:「耶委赤眉為這次的決鬥擲下重金,他不想有任何的閃失。」

  我點了點頭道:「所以你們就想出在酒中下毒的主意?」

  始終沒有開口的察哈台說道:「此事和主人無關,都是我的主意,再說那酒中原非毒藥,只是讓人四肢酸軟的鬆骨散。」

  我冷笑道:「鬆骨散和毒藥又有什麼分別,同樣都是奪去我的性命,只不過是早晚的問題。」

  察哈台臉上露出慚愧之色,其實他一心為了烏奇泰著想,這件事倒也怪不得他。

  察哈台不無憂慮道:「如果我們贏了這場決鬥,恐怕耶律赤眉不會善罷甘休。」

  烏奇泰轉向我大聲問道:「你怕呢?」

  我搖了搖頭,局勢發展到眼前的地步就算怕又有何用?

  烏奇泰哈哈大笑道:「好漢子!比我當年要勇敢的多。」他從懷中拿出一紙契約道:「這是從禿顏手中買下你的證明,只要你取得明日的勝利,我就會給你自由。」

  察哈台長長歎了一口氣:「主人為了堅持自己的準則將會付出慘重的代價!」

  我淡然笑道:「只要走入決鬥場,我就只剩下一個選擇,那就是盡快的殺死對手,在最短的時間取得勝利,這一點沒有任何人能夠改變……」我停頓了一下又道:「包括我自己!」

  細雨綿綿,潤物我聲,這場血腥的決鬥卻沒有因為落雨而停歇,距離自由僅有一步之遙,我內心卻失卻了往日的興奮與期待。我何嘗擁有過真正的自由?在大康之時我處處為他人所制,無從談起自由,在大秦之時我身為敵國質子,更沒有任何自己,現在又成為烏奇泰的奴隸,自由好像離我始終遙不可及。

  就算我擊敗了虯塔,一樣無法獲得真正的自由,我仰望蒼穹,只有成為雄霸天下的王者,才能擁有我所期待的自由,隨心所欲的支配天下萬民。

  我向決鬥場跨出堅實的一步,金色的頭盔和面具在陰鬱的天空下顯得格外璀璨,隨著我的出現歡呼聲瞬間到達了巔峰,我透過面具的也洞準確的找尋到全慧喬的位置,她的美目隨著我的出現變得閃亮,和她一樣關注我的還有完顏雲娜,比起慧喬她少了幾分矜持,卻多出幾分北國兒女的熱情,她和翼虎一起高聲呼喊著我的名字,冰豹這兩個字足以掀起她芳心的波瀾。

  我內心中湧起一絲久違的溫暖,幾乎讓我忘卻的人世溫情重新回到了我的血液之中,我握緊冰冷的刀把,我要將失去的一切一點點奪回來。

  整個鬥場的土壤都被鮮血染成了紅色,決鬥在鮮血中開媽,一樣將在鮮血中落下帷幕。

  暴龍虯塔從鬥場的另外一側步履堅定的走入場內,他的體形和我相若,一身黑色的皮甲讓他整個人顯得異常彪悍,我們步伐節奏控制的同樣出色,恰巧在鬥場的中心相遇。

  我的長刀和虯塔的短劍禮貌性的碰了碰,借此機會我們彼此觀察著對方,暴龍的眼睛理智而清醒,從中看不出任何的狂熱,鬥場喧囂的環境對他沒有絲毫的影響。

  「希望你的鮮血能夠配得上我手中的利劍。」暴龍陰惻惻的說道。

  「我會跨過你的屍首去迎接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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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四十六章 勝敗


  我和暴龍的身體同時後撤,在距離三丈左右站定,在鈴聲響起的剎那,兩人又同時向對方衝去。暴龍的爆發力極為強勁,身體凌空飛起,左手護盾格住我的長刀,右手短劍一個全力的衝刺向我的頸部扎來。

  我雖然和他同時發動,可是速度仍舊稍遜一籌,用護盾迎向劍鋒,沒想到暴龍的短劍銳利到了極點,劍鋒竟然穿破了精鋼護盾,可是經過護盾的阻隔,力度已經衰減了幾分。饒是如此,也已經在我的臂膀是留下一道深深血痕。

  我的左臂及時回收,長刀調轉角度劈向暴龍的下盤,暴龍在空中控制身體平衡的能力超乎我的想像,右腳迅速回縮,踏在我的護盾之上,身體借力向上飛起,凌空飛越我的頭頂,在空中改變了方向,俯衝刺向我的頭頂。

  我情急之間已經顧不上什麼形象,在地上連續幾個翻滾,方才躲過他的致命一擊。

  暴龍發出一聲冷笑,阿東的突然退出,讓他的體力和精力都得到充分的休息,身體狀態正處於顛峰,而我卻在和巨岩的搏鬥中拼盡全力,體力明顯落在下風。

  更為麻煩的是,暴龍的短劍鋒利異常,我心存忌憚,不敢將長刀和他正面相逢,先機已經完全被暴龍佔盡。

  隨著暴龍的一聲怒喝,短劍再次刺入護盾之上,我摔脫護盾,改為雙手握刀向暴龍反削而去。

  暴龍左手的防衛相當出色,護盾擋住長刀,短劍向我的小腹扎來。我在他凶狠凌厲的進攻下不得不節節敗退。

  暴龍的氣勢越來越旺。鬥場中的觀眾開始呼喊他的名字,為我加油的聲音漸漸被壓制下去。局面對我越發的不利。

  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白晷臨死前的情形,他之所以會被晶后置於死地,主要是因為他自認為手握重兵,卻沒有想到晶后會兵行險招,棄去兩座城池換取他的完敗。

  我所忌憚的恰恰是暴龍的短劍,想要戰勝他,首先要去除這個最大的障礙。

  腦海中終於閃過一線靈光,真正的障礙恰恰是在我的心裡,我所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去除內心的恐懼。

  暴龍再度出手的時候,我的身體突然主動迎向劍鋒,右手的長刀拼著兩敗俱傷之勢砍向他的肩頭,暴龍的護盾率先將我的長刀推向一旁,短劍閃電般刺向我的左胸。我的身體在劍鋒距離我還有一寸的時候,突然向左移動,短劍從我右側肩鎖的位置深深紮了進去。

  不等暴龍拔出短劍,我蓄勢已久的左手閃電般抓向他的面門,中指和食指準確無誤地插入了暴龍的眼眶之中。

  短劍穿過我的身體,嵌入骨縫之中,如果暴龍在此時稍微轉動一下劍鋒,憑借短劍的銳利定然可以將我置於死地。

  黑暗和劇痛,讓暴龍放棄了短劍,雙手摀住雙目,發出撕心裂肺的慘叫,鮮血從他手指的縫隙中緩緩流出。

  我也無力做出第二次攻擊,身體緩緩地倒在了地上,鮮血從傷口處湧泉一般冒出。

  暴龍雙手在地面上摸索著,他向我的方向爬來,喉頭發出野獸般的嘶吼,他要不惜一切代價將我殺死。

  在場的所有人都站了起來,目光集中在我們的身上。

  我掙扎著想站起來,可是過多的失血已經讓我變得虛弱無力,我的身體重新躺倒在泥濘之中。

  暴龍強勁有力的雙手終於摸到了我的足踝,他狂笑著向我的喉頭摸來。

  我的左手慢慢地拔出仍然插在身體上的短劍,鮮血從創口處噴射而出,我凝聚全身的力量向暴龍的胸膛刺去,劍到中途,卻被他準確地抓住,擰住我的手臂,劍尖反轉朝向我的胸口,一點點壓迫下去。

  他眼窩中滴出的鮮血不斷流到我的身上,表情瘋狂而恐怖。

  短劍刺透了我的皮甲,深入到我的胸肌之中,我強咬牙關,重新將他的手臂推了回去。暴龍怒吼一聲,用身體壓住劍柄的尾端,這種方式可以發揮出他最大的力量。

  劍鋒重新向我的身體逼近,我清醒的認識到,自己再也無法將短劍推開。

  一個清脆的聲音忽然喊道:「冰豹叔叔!快起來,你能行,你能夠戰勝他!」是翼虎的聲音。「加油!」「加油!」我聽到完顏雲娜和慧喬為我的助威聲。

  力量不可思議地重新回到了我的身上,我擰動短劍,將劍鋒再次推了回去,劍鋒貼近暴龍的咽喉。

  他似乎感到了劍鋒傳來的寒意,身體拚命後仰,可是雙手被我抓住,劍鋒一點一點刺入了他的咽喉,暴龍的力量漸漸減弱,當我將劍尖刺入一寸的時候他徹底癱軟了下來,我用力推開了他,短劍深深地插了下去,將他的屍體釘在鬥場的土地上。

  強大的意志力支持我重新站了起來,我可以看到鬥場歡呼雀躍的人們,卻聽不到任何的聲音,他們的面孔在我的眼前變得越來越模糊,終於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我的意識瞬間進入一個黑暗的空間,燕琳、采雪、瑤如、嫣嫣、思綺諸女一個一個圍在我的耳邊大聲地呼喊,她們拚命地拉住我,試圖把我從黑暗中拖上來,就在這時,晶后突然出現在她們的身後,手握尖刀,狂笑著向她們的後心刺去,我不顧一切地大喊著,可是卻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我在絕望中無聲地嗚咽著。

  慧喬站在我的身後,我雖然沒有轉頭卻能夠清晰地看到她幽怨的眼神:「為什麼要殺我?」她緩緩地拉開一張銀弓,羽箭瞄準我的後心射來。

  我的身體開始緩緩地下墜,就像漂浮在雲端。一種難以名狀的疲憊充斥著我的全身。我好想就此永遠地睡去……

  黑暗中卻隱隱出現了一絲亮光,這微弱的光明卻在瞬間點亮了我最深層的意識。我不能這樣倒下去,我的生命決不能這樣草草地結束,我癡癡地守護這那一絲亮光,在心中一點一點地積存希望。

  「冰豹……」我聽到有人在喊我,我在黑暗中尋找,卻沒有看到任何人的身影。

  「冰豹叔叔……」我終於辨明聲音的方向,聲音來自於那絲光亮,我的身體循著聲音的方向緩慢地上浮,翼虎圓圓的小臉終於出現在我的視野中。

  「冰豹叔叔!」我的意識在他一聲聲的呼喊中重新回復到現實之中。

  我躺在休息室的長椅上,許多人圍在我的身邊。一雙雙關切的眼眸注視著我,從中我找到了烏奇泰、察哈台、翼虎還有慧喬。

  慧喬熟練地將白紗在我的胸前打了一個斜方結,俏臉因為我肆無忌憚的注視而變得微微發紅,輕聲道:「你的運氣真好。劍鋒並沒有傷到心肺。修養一段時間就會恢復如常,應該不會留下什麼後患。」

  「謝謝小姐相救……」我幾乎不能相信這有氣無力的聲音是我所發。

  慧喬溫柔笑道:「你應該謝的是翼虎少爺!」

  翼虎擠了過來,烏溜溜的大眼睛充滿這激動:「冰豹叔叔,你好威風啊!」他模仿我剛才的樣子做了一個劈刺的動作,卻失去平衡一屁股坐在地上,引起一片善意的笑聲。

  門外一個聲音冷冷道:「翼虎!胡鬧夠了沒有?」

  所有人同時向外望去,完顏雲娜不知何時出現在門外,她冰藍色的眼眸潛藏著一絲憤怒,翼虎吐了吐舌頭,畏手畏腳地走了過去,低聲道:「姐姐!」

  完顏雲娜叱道:「一聲不吭地就走了,難道你就沒有想過姐姐會擔心你?」

  全慧喬慌忙解釋道:「此事全都怪我,我忘記了向姐姐說明。」

  完顏雲娜歎了口氣道:「清清,你莫要替他辯白,一定是這孩子逼著你來的。」

  翼虎笑著抱住姐姐的左臂:「姐姐,你不是常常教我好男兒要樂於助人嗎?」雲娜撫了撫他的頭頂道:「我何嘗不讓你去救人了,只是你事先也要跟我說一聲。」翼虎連連點頭。

  烏奇泰這才過去見禮:「完顏將軍!」

  完顏雲娜對烏奇泰表現得相當冷淡,想來是尊卑有別,不屑與烏奇泰相交,微微點了點頭,便和全慧喬、翼虎一起離開,臨走之前悄悄向我瞥了一眼,隨即便迅速離去。

  烏奇泰黯然歎了一口氣,他向察哈台道:「回行館收拾一下,我們馬上離開黑沙城。」

  兩名武士將我抬上馬車,我肢體的感覺漸漸恢復,傷口傳來陣陣難捱的劇痛,冷汗從週身不斷冒出,疲憊讓我重新睡了過去。

  再度醒來的時候,我已經處在行館之中,環顧四周,並不是我先前所居的房間,室內陳設雖然算不上奢華,可是比起以前的環境要有天壤之別。室內燭光搖曳,顯然已經到了夜晚。

  我的喉頭異常幹涸,想來是大量失血所致,正想喊人的時候,房門輕動,卻是狼刺端著藥碗和茶盞走了進來,他在我身後嵌了一個軟墊,恭敬道:「是不是口渴了?」

  我點了點頭,狼刺向來性情粗獷,為人直率,卻不知怎麼突然間顯得恭敬起來難道是我贏得決鬥比賽的同時也贏得了他的尊敬?

  狼刺為我倒了一碗水,扶我飲下,又餵我吃了藥。

  我無力道:「看不出……你居然還挺會照顧人……」

  狼刺嘿嘿笑道:「我當年牧馬的時候幾百匹馬兒斗被我照顧得妥妥當當,更別說一個人了……」話剛一出口,他馬上就發現不妥,反手重重抽了自己一個嘴巴:「狼刺該死,盡會胡說八道,您大人大量,全當我在放屁。」

  我心中愈發奇怪,他就算出於對我的尊敬也不需如此表現。

  此時門外忽然傳來一陣騷亂,一個急切的聲音道:「快來人啊!主人出事了……」聲音道最後竟然有嗚咽之聲,我好不容易才分辨出這聲音竟然是一向冷靜的察哈台所發。

  狼刺也吃了一驚,扭頭向門外衝去。

  我雖然也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怎奈身受重傷無法移動。

  我在焦灼不安中等待了許久,狼刺終於返回,他來到床邊低聲道:「主人讓我帶你過去。」沒等我回答,他便抱起我的身軀,大步向門外走去。儘管他十分小心,仍然不可避免地牽動了我的傷口。我咬住牙關,痛得險些叫出聲來。

  烏奇泰臉色蒼白地坐在地毯之上,胸口處插著兩根斷箭,黑色的血液已經將他的皮襖浸透。兩道花白的濃眉擰在一起,顯然在竭力抑制自己的痛苦。

  察哈台眼含熱淚地跪在一旁。

  狼刺小心地將我放在烏奇泰的對面,他寬厚的胸膛支撐住我的身體。

  烏奇泰的臉上浮現處一絲難得的微笑,他咳嗽了兩聲,從察哈台的手裡接過一張羊皮契約:「冰豹……這……這……是你的契約……我答應給你自由……」他顫抖著將契約湊到燭火之上點燃,頃刻間化為灰燼。

  烏奇泰道:「我……這一生……只有一件憾事……,今日……你已……代我……完成……我烏奇泰……死而無……」話未說完他高昂的頭顱猛然低垂了下去。

  「主人!」察哈台大聲號哭著。

  我望著已經燃成灰燼的那堆契約,內心卻是一片惘然,這就是我為之努力的自由?真正來到身邊的時候,卻沒有任何激動的感覺。望著烏奇泰的屍身,我內心中感到一絲悲涼,無論他曾經做過什麼,他都不失為一個守信之人,而且正是他帶給了我希望和自由,在善惡的標準中又能夠對他做出怎樣的評判?

  三日之後,我已經能下床緩慢行走,烏奇泰的喪事在察哈台的操持下已經處理完畢,烏氏行館從表面上看沒有任何的變化。

  這幫奴隸對烏奇泰這位殘暴的主人並沒有太多的感情,多數人心中也許在拍手稱快。我忽然想到了阿東,自從那場決鬥以後,我再也沒有聽到他的消息,不知道他是不是仍然活在這個世上。

  黃昏的時候察哈台過來找我,幾天未見,他顯得憔悴了許多,兩鬢竟然增添了幾根白髮。

  察哈台親手泡好一壺龍井,和我相對而坐。

  我品了一口久違的清茶,馬上分辨出這不過是最普通的西湖龍井,可是在這塞北苦寒之地能夠嘗到已經是彌足珍貴。

  察哈台道:「那日決鬥之後,主人本來想結束這裡的一切盡早離去,可是耶律丞相派人召他入府議事,耶律丞相提出,買下整座烏氏行館和這裡的所有奴隸,而且他點名要買下你。」

  我吹去漂浮在茶面的的葉片,輕輕啜了一口茶水,平靜道:「主人是怎麼回答的?」其在在內心中早就猜到了烏奇泰的答案。

  察哈台充滿悲憤道:「主人自然不肯答應,耶律赤眉惱羞成怒,和主人不歡而散。我和主人擔心他會施以報復,本想回到行館馬上帶領你你離開,可是沒想到……」

  察哈台用力咬住下唇,顯然憤怒到了極點:「沒想到耶律赤眉這混賬,在途中便對主人下手。」

  我心中暗歎。這烏奇泰的確是自不量力,耶律赤眉乃是東胡丞相,想將他逼入絕路豈不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察哈台又道:「主人臨終之前,交代了兩件事情,一件就是還給你自由之身,他已經親手做到了。還有一件事就是將他地產業托付給我,讓我好好打理。」

  我點了點頭。察哈台做事謹慎縝密。的確是繼承烏奇泰家業的良好人選。

  察哈台道:「我本不願接受,可是主人終身未聚,身邊並無子嗣,再說他交給我這副擔子的目的,是讓我帶著這幫手下渡過這場危機。我這才不得不接受下來。」

  在沒有搞清他對我說這番話的目的之前。我並不方便插口。

  察哈台喟然歎道:「主人雖然逝去,可是耶律赤眉仍然沒有放棄對烏氏產業的窺覷之心,他這兩日又派人過來和我商談買下產業之事,這無恥小人竟然要用一匹馬換取一名鬥士。這分明是想強取豪奪,我若是答應他恐怕對不起泉下地主人,若是不答應他,耶律赤眉乃是當朝丞相,位高權重,惱怒之下肯定還會故技重施,到時候這烏氏行館之人恐怕都難逃他地毒手。」

  察哈台滿面愁雲,唏噓不止。

  我心中已然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圖,恐怕這耶律赤眉針對的不僅僅是整個烏氏館,我在決鬥中擊殺暴龍,讓他損失了一大筆財富,他肯定想用我來填補暴龍的空缺。而我現在已經成為自由之身,恐怕察哈台最頭痛的就是此事。

  我放下茶盞道:「你想出什麼對策沒有?」

  察哈台歎道:「我就是想不出什麼解決之法,這才來求教您。」他言辭對我極為客氣。

  我微笑道:「那耶律赤眉並不缺財富,買下烏氏行館只是為了瀉去心頭之恨,若是你將我送到丞相府上,也許這件事他會就此作罷。」

  察哈台苦笑道:「冰豹兄如今已經是自由之身,我焉能為了烏氏地利益,將您推入火海之中,我之所以來找您商量,是因為主人生前對您極為推崇,無論心智膽略都遠在我等之上。」

  我暗自感歎,沒想到這烏奇泰竟然是我地知己。

  察哈台道:「冰豹兄既然點破基中玄機,我也就直說了,那耶律赤眉名為買下烏氏產業,其實真下的目的就在於您,換句話來說烏氏這些人的性命完全要看您地選擇。」

  我點了點頭道:「若是我主動追隨耶律赤眉,他也許會放過你們,若是我拒絕他,恐怕他會不惜一切對付烏氏,到時候不但是你們恐怕我也難逃一劫,所以無論我情願與否,我們的命運已經緊密的聯繫在一起了。」

  察哈台讚道:「主人果然沒有說錯,您審時度勢的能力遠在我等之上。」

  我微笑道:「你休要給我戴上高帽,我辛辛苦苦獲得自由之身,決不會再重複過去的生活。再說耶律赤眉所看中的只是我作為鬥士的一面,投奔他和做奴隸又有什麼分別。」

  察哈台黯然點了點頭道:「既如此,我只好將烏氏行館解散,還給這些奴隸和武士自由之身,讓他們各自逃亡去吧。」

  我反問道:「你以為耶律赤眉會就此罷休嗎?」不等他回答我又道:「正如主人生前所說,他所有的財物都留有烏氏的印記,試問只要耶律赤眉想對付他們,這些帶有烏氏印記的奴隸又能逃到哪裡去呢?」

  察哈台恭恭敬敬向我行了一禮道:「察哈台見識淺薄,還請冰豹兄指點迷津。」

  我重傷未癒,連續說了這麼多話不覺有些氣喘,端起茶杯道:「為今之計,只有用一個『拖』字。」

  察哈台目光一亮道:「願聞其詳?」

  我談然笑道:「理由有二,其一主人新喪,府上財物人員皆在清理查點之中,其二,我重傷未癒,只要你放出話去,我仍舊未脫離危險,想那耶律赤眉也不會要一個將死之人。」

  察哈台不無擔心道:「可是……即便用這兩個理由我們也只能拖上一時,過了這段時間他一樣會逼我們做出決定。」

  我微笑道:「時間可以改變一切,再說就算到時候仍舊沒有轉機。至少我們這些人可以獲得充分的復元機會,拼上一死跟耶律赤眉殺一個魚死網破,也比現在這樣引頸待宰強上許多。」

  察哈台連連稱是,我的一番話早已讓他心悅誠服。我之所以讓他拖延時間,更重要地原因還是為了自己有足夠的時間能夠康復,利用療傷的期間剛好可以考慮一下自己未來的去向。

  這時候一名武士從外面走了進來。向我道:「冰豹公子,外面有一位名翼虎的孩童和一位女子求見。」

  我雙目頓時一亮。看到蒼天始終沒有將遺棄。翼虎的出現讓我在黑暗中看到了一盞明燈,我如果能利用孩子對我地崇拜心理,趁機接近貴為東胡四大猛將的完顏雲娜,只要能獲得完顏雲娜地相助,耶律赤眉製造地這場危機自然可以輕易化解。

  我笑道:「快情他們進來!」

  全慧喬妙目盯住的我面孔忽然驚聲道:「是你!」

  我心中駭然,這才想起自己忘了帶上面具,難道她看到我的容貌,竟然將往事一一想起,我內心懊悔到要極點,自己怎麼會如此疏忽。

  全慧喬俏臉微紅,向身後看了看,察哈台早就識趣地走開,她這才低聲道:「你……可是那個在蠻州被俘的將領?」

  我這才放下心來,原來她只記得蠻州的情形,我殺她的那段記憶仍然只是一片空白,心中暗自慶幸,額頭卻不爭氣的冒出汗來。

  「怎麼?你是不是傷口又痛了?」全慧喬關切道。

  我搖了搖頭,笑道:「想來是這裡太熱的緣故。」

  翼虎對其他的事情毫不關心,只是不住的詢問我關於決鬥的事情。

  我來到床前坐下,翼虎幫我解去外衫,全慧喬仔細查看了傷口,又取了藥箱為我重新包紮了一遍,纖手牽著白紗在我胸前環繞包紮,我清晰的聞到她身體的淡淡清香,內心中忽然升騰起一種難以遏制的慾望,恨不能將她擁入懷中恣意愛憐一番。

  這念頭在腦海中反覆掙扎了數遍,最終竟然彙集成一句話:「謝謝!」

  全慧喬溫柔笑道:「翼虎帶我來得,你還是謝他吧。」

  翼虎格格笑道:「冰豹叔叔,若是真想謝我,便將你的格鬥術交給我一些。」

  全慧喬道:「翼虎!不可……」

  我笑道:「完顏將軍身為東胡四大名將,武功自然超群,小公子何必捨近求遠?」

  翼虎搖晃著腦袋道:「姐姐的那些花拳秀腿怎麼能和冰豹叔叔的實戰功夫相比,身為男子漢自然要學男人的功夫。」

  我和全慧喬忍不住笑了起來,沒想到翼虎小小年紀竟然豪氣干雲。

  這痛快的答道:「我答應你,不過……你要先徵得你姐姐的同意。」

  翼虎興奮的一躍而起,隨即又面露難色道:「我姐姐……那人很難說話。」他把目光投向全慧喬,顯然是想讓她從旁協助。

  全慧喬輕聲道:「此事不急,你等叔叔康復以後再說。」

  翼虎有些失落的點了點頭道:「好,到時候你需要幫我說服姐姐。」全慧喬看到天色已黑,起身道:「我們要回去了,姐姐找不到你又要心急。」

  翼虎率先走出門去,我在身後喊住全慧喬:「清清小姐。」

  全慧喬嬌軀在門前停頓。

  「謝謝你兩次相救。」

  她回過身來,向我嫣然一笑:「治病救人乃是醫者本分,公子何必掛在心上。」

  我呆呆望著她的傅影消失在夜色之中,平靜許久的內心竟然泛起陣陣漣漪。

  察哈台按照我的策略果然將迫在眉睫的危機拖延了下來,他一方面緊守口風,另一方面明顯加強了對烏氏行館的守衛,生恐有人逃走讓耶律赤眉有所察覺,進而提前對我們有所行動。

  倒是翼虎和慧喬幾科每天都會前來,名為探視我的病情,其實是纏著我學上兩手格鬥的手法。

  我的體質本來就十分強健,再加上有了慧喬這位名醫的精心治療,身體的傷勢復原的很快,七日之後慧喬為我拆除了傷口上的絲線,我已經可以自如的行走了。

  「謝謝!」這句話我對慧喬已經說了無數遍。

  慧喬不禁莞爾,她的目光從我強健的胸肌上移向門外,外面傳來翼虎和狼刺的歡笑聲,這些天我讓狼刺指點他一些格鬥動作,兩人竟頗為投緣。

  「我去看看翼虎。」慧喬似乎想躲避開和我單獨相處的窘迫。

  我點了點頭,拿起皮袍披在身上,也跟著慧喬走了出去。

  狼刺單臂把翼虎高舉過頂,來迴旋轉著,翼虎發出陣陣歡笑。慧喬關切道:「翼虎!快下來,莫要摔傷了。」

  狼刺呵呵笑道:「清清小姐儘管放心,俺狼刺決不會傷到小公子的。」

  我在慧喬身後道:「他們既然玩得這麼開心,便讓他倆多玩一會兒。」

  慧喬點了點頭,正在這時,突然聽到大門外一聲慘叫,卻是一名兩名武士倒著飛了進來,重重的摔倒在地上。

  我抬頭望去,卻完顏雲娜俏臉含霜,冷冷向我們走來,一身棕色戎裝,領口袖口處飾以白色狐裘,嬌軀越發顯得頎長挺拔,我的目光不由得向她的那雙美腿望去,她的這雙玉腿應該不輸於晶后,彈性和活力還應該在後者之上,不知誰能有此福緣享受到她的迷人秀腿。

  慧喬俏臉失卻了顏色。

  狼刺也看出氣氛有些不對,慌忙將翼虎放了下來。

  完顏雲娜目光盯住翼虎道:「如果不是前往墨先生那裡,我還不知道你居然跑到這裡胡鬧!」

  慧喬低聲道:「姐姐……」

  完顏雲娜顯然正在氣頭之上,怒道:「還有你,我將翼虎托付給你照顧,你非但不幫我管教他,竟然跟著他一起胡鬧,你太讓我失望了。」

潛龍卷 第四十七章 奠基


  慧喬被她一通訓斥,美目晶瑩有淚,我心中大是不忍,開口道:「清清小姐是為了幫我拆線才來到這裡……」

  完顏雲娜冷冷打斷了我的話:「我的家事好像不需要你來過問。」

  我一時語塞,暗忖道:「完顏雲娜之所以如此憤怒,極有可能是顧忌她和我們這幫奴隸地位有別。」當下向翼虎道:「小公子還是隨完顏將軍去吧。」

  沒想到翼虎年紀雖小,脾氣卻是倔強之極,他來到我身邊抱住我臂膀道:「我偏偏不要跟那個墨老頭子學習什麼之乎者也,我要跟冰豹叔叔學格鬥之術。」

  完顏雲娜一張俏臉氣得通紅,她怒道:「這種近身搏擊之術只是供人娛樂的下三濫技法,又豈可登得大雅之堂。」

  我眉頭微微一皺,她這句話頗為過份,即便是想教訓弟弟,也不必連帶我們這群人一起貶低。

  我反唇相譏道:「完顏將軍出身高貴,自然看不起我們這群供人娛樂的鬥士,卻不知在您的眼中什麼才能登得上大雅之堂呢?」

  我說出這句話的時候並沒有想到會觸及完顏雲娜內心最為敏感的部分,她雖說是皇族身份,可是母親卻是一名女媽。

  完顏雲娜強自按捺住心頭的憤怒,狠狠盯了我一眼,上前扯住翼虎的臂膀道:「給我回去!」翼虎死死抱住我地大腿道:「我偏偏不走。你平日何嘗關心過我,我做任何事情你都看不過眼,若是爹爹和娘親在世,決計不會像你一樣對我。」

  完顏雲娜眼圈兒一紅,猛然放脫了翼虎的手臂,顯然是傷心到了極點:「你……竟然如此看我……」

  翼虎道:「難道我說錯了嗎?看來別人說得都是真的。你根本不是我的親生姐姐……」

  「翼虎!」慧喬慌忙阻止他道。

  完顏雲娜用力咬了咬下唇。冰藍色的美目之中已經是淚光盈盈,她縱然可以率領千軍萬馬馳騁疆場,卻無法承受弟弟的這番話語。

  她猛然仰起手來劈臉向翼虎打去,我一直在留意她地反應,慌忙將翼虎擋在身後,完顏雲娜這一掌剛巧打在我地傷口之上,我重傷初癒,哪裡能承受她的一擊踉踉蹌蹌向後退了兩步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翼虎也被我牽倒在地,他性格本就倔強,這下更是憤怒到了極點,爬起來衝到完顏雲娜的身前仰起頭顱道:「你打死我算了,反正我活在這世上也沒有人疼愛,死了還可以見到爹爹娘親……」說到傷心之處他也流出淚來。

  完顏雲娜再次揚起手。卻無論如何也打不下去。突然摀住面孔轉身向門外跑去。

  門外傳來駿馬的陣陣嘶鳴,想來是完顏雲娜將滿腔怒火都發洩在坐騎之上。

  翼虎看到姐姐被自己氣走,頓時失卻了主意,呆呆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慧喬幽然歎了一口氣道:「翼虎。你怎可對姐姐如此無禮。」

  翼虎小臉露出慚愧之色:「我……我只是一時憤怒,便把什麼話都說了出來……」

  慧喬道:「跟我回去,當面向姐姐道歉。」

  「不!」翼虎大聲道:「男子漢說出的話,就像射出去的箭,豈能收回?」

  我暗暗好笑,沒想到這孩子的脾氣倔強到如此地步。

  無論慧喬怎樣勸說,翼虎都不願意隨她回去,無奈之下只好向我道:「勞煩公子代我照料翼虎,我要回去看看姐姐。」我點了點頭道:「你快去吧,完顏將軍千萬不要鬧出什麼事情。」

  慧喬離去以後,察哈台過來找我,去獅心鬥場領取我應得的獎賞,獎金在比賽後就已經被烏奇泰領走,可是有些賜予我個人地東西,必須要經過我按壓指印才能領取,因為我一直受傷,這件事已經耽擱了數日。

  我將翼虎托會給狼刺照顧,和察哈台二人乘著馬車前往獅心鬥場而去。

  東胡人處理事情的效率很高,在獅心鬥場停留了不到半個時辰,所有的事情都已經處理完畢。我獲得了一套精心打造的盔甲,和一柄刻有冰豹二字的長刀,此刀通體用烏金打造,卻是不可多見的珍品。

  返回的時候,察哈台讓車伕放慢以車速,向我介紹著兩旁地景物,來到黑沙城這些日子以來,我還是第一次能有心情去觀賞這裡的風物。東胡民風彪悍,民族眾多,隨處可見佩刀行走的路人,路邊酒肆眾多,風格卻與中原迥異,此時已經是暮春進節,酒肆都將綿簾扯去,從路邊便可以看到室內喝酒的情形。

  我地目光突然停留在路邊的一間外為『挽風居』的小酒館上,店內只有一個美貌少女在那裡獨自狂飲,我看得清清楚楚這少女分明是完顏雲娜。她的身邊已經擺了兩個酒罈,看來已經不少時候。

  察哈台在同時也認出了她,失聲道:「那不是完顏將軍呢?」

  我點了點頭,忍不住笑道:「女人心胸畢竟狹隘,和弟弟吵上兩句便跑到這裡喝悶酒來了。」

  察哈台歎了口氣道:「冰豹兄可能並不知道,完顏將軍的身世頗不尋常,她的母親是一名女媽,當年她父親競山王完顏烈風從俄羅斯人的手上將其母掠回,當月便懷有身孕,而完顏雲娜的外貌體態和東胡女子又完全不同,所以東胡皇室並不承認她的身份。她父母死後,她們姐弟兩人更加受到皇室的排擠,否則以她地身份早就應該獲得郡主的頭銜。」

  我愕然道:「竟然有這種事情?那她今時今日的地位又是如何得到的?」

  察哈檯面露崇敬之色。低聲道:「完顏雲娜今日的地位,全靠自己一點一滴的打拼出來,十五歲從軍,十六歲率領東胡兩萬人馬擊潰高麗八萬人地進擊,一舉奪下東胡和高麗邊塞地兩座要塞,從此奠定她東胡四大猛將的地位。再加上東胡國主新更。現任國王乃是她的叔叔完顏烈太,對完顏雲娜十分器重,她在東胡的地們也隨之提高。」

  我這才明白為何完顏雲娜對翼虎今日的話語會如此介意,這孩子這番話的確太傷人,無論還在誰的身上都無法接受。

  想到完顏雲娜此刻是最為脆弱的時候,對我來說倒是一個趁虛而入地機會,我內心不由得怦然一動,向察哈台道:「停車。我過去看看。」

  察哈台目露不解之色,我微笑道:「此事和我多少有些關係,我去勸勸她。」

  察哈台不無擔心道:「完顏將軍畢竟是皇族身份,她未必會……」

  我已經推開車門走了下去。

  完顏雲娜從我進門起,便留意到我的出現,她的目光冷冷看了我一眼。隨即又回到酒碗之上。

  我淡然向店主也要了一罈酒。在完顏雲娜的對桌坐下,她飲一碗,我便跟著飲上一碗,她飲一罈我便跟著她飲上一壇。

  倘若是在平時我的酒量應該可以和她一拼。可是我重傷初俞民,酒量大大打了折扣,再加上我腹中空空,一罈酒下肚便覺著有些昏昏沉沉,心中暗叫不妙,我若是陪著完顏雲娜照這樣喝下去,恐怕沒多久就會醉倒在地。

  藉著幾分酒意,拎著自己的酒罈來到完顏雲娜地桌前,在她對面坐下。

  完顏雲娜柳眉倒豎,冷冷盯住我道:「走開!」

  我呵呵笑道:「這張桌子好像並非是完顏將軍所有,只要是客人都可以落座。」

  完顏雲娜怒道:「我早已將這張桌子包下,你休要在這裡糾纏,否則……」

  我口中嘖嘖有聲道:「不愧是完顏將軍,果然威風,果然煞氣。」

  完顏雲娜何嘗聽不出我話中地諷刺意味,起身道:「既然你在這裡,我走!」

  我微笑道:「在下有件事始終不明白,翼虎在你的心中是不是和這張桌子一樣了也是屬於你的私人之物呢?」

  完顏雲娜驀然轉過身來,美目流露出無比憤怒的光華:「冰豹,翼虎向來民事,自從你出現以後他便處處和我作對,你究竟教唆他些什麼?」

  「完顏將軍難道沒有想過,翼虎這樣地年紀所崇尚的就是武力,所敬重的就是英雄……」

  完顏雲娜冷笑道:「你自以為便是那個英雄了?」

  我大言不慚的回答道:「也許在你的心中我只是一個卑賤的奴隸,可是在翼虎心中我卻是一個頂天立地的英雄。」

  完顏雲娜默然無語。

  我知道她內心已經被我說動,語氣轉緩道:「如果你真的關心翼虎,便坐下,我們心平氣和的商談一下解決之道。」

  完顏雲娜猶豫了一下,終於重新坐下。

  我為她的酒碗斟滿酒水,又給自己倒了一碗,做出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完顏將軍,在下冒犯之處不定期請見諒,翼虎這孩子性情倔強,內心英雄情節極重,他夢想成為馳騁沙場,衝殺於萬軍之中的猛將,你卻強迫他學習兵法機械這些枯燥之術,卻不知這恰恰引起了他的牴觸之情。」

  完顏雲娜幽然歎了一口氣道:「真想成為一代名將,又豈是單憑武力可以做到的。」

  「翼虎年紀尚幼,他未必能夠明白你的苦心,凡事皆要循序漸進,操之過急只能起到相反的作用。」

  完顏雲娜美目一亮,她萬萬沒有想到這種超人的見解會出自於一個奴隸的身上。

  我端起酒碗和她碰了碰,率先一飲而盡,完顏雲娜也將酒喝完,把空碗放在桌上。我心中暗喜,知道她對我的戒備之心已經不像剛才那般嚴重。

  我試探著問道:「完顏將軍和翼虎平時相處的時間恐怕不是太多……」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黯然道:「我長年在外征戰,對他的照顧自然疏忽了一些,想不到翼虎……竟然會恨我到如此的地步……」說到傷心之處,她眼圈一紅,險些掉下淚來,悄悄扭過螓首,生怕被我看到她軟弱的模樣,此女性情定然是好強到了極點。

  我勸道:「翼虎只不過是個孩子,他所說的那些,都是一時氣話,你走後他已經開始後悔,只是抹不開這張面子,完顏將軍可願隨我去烏氏行館接他回去?」

  完顏雲娜搖了搖頭道:「我不去!」

  我知道她定然是還是記著翼虎的那番混賬話,微笑道:「難道你們姐弟終生都不準備相見了?」

  完顏雲娜道:「若是我去接他,他越發不知道天高地厚,以後我在他的面前哪裡還有半分尊嚴可言?」

  我微笑道:「完顏將軍,難道你真的放心將翼虎交給我們這幫鬥士照顧?」

  完顏雲娜俏臉微紅,輕聲道:「也罷!我跟你去接他。」

  來到烏氏行館,完顏雲娜卻說什麼也不願和我一起進去,我只好先去找翼虎,翼虎正獨自一個人坐在我房中發呆。

  聽到腳步聲,他興高采烈的回過頭來,看到是我,又無精打采的垂下頭去,低聲道:「冰豹叔叔。」

  我拍了拍他的腦袋:「為何不出找狼刺玩?」

  翼虎道:「我覺得有些疲倦,所以回來休息。」

  「是不是想起姐姐了?」

  翼虎看了看我,終於點了點頭道:「翼虎今天是不是說了不該說的話?」

  我反問道:「你以為呢?」

  翼虎黯然道:「恐怕姐姐再也不會原諒我了。」

  我笑道:「為何不回去向姐姐當面道歉。」

  翼虎大聲道:「男子漢大丈夫,說出的話如同射出去的箭,豈……」

  我打斷他道:「可是你懂不懂得這句話的真正含義?」

  翼虎默默望向我。

  我大聲道:「真正的大丈夫有所為有所不為,自己做錯的事,說錯的話,便要有勇氣去承認,去面對,你這叫什麼?傷害了自己的姐姐,居然都想逃避,不敢去面對,還想成為英雄好漢?」

  翼虎小臉漲的通紅,突然邁步向門外走去。

  「你去幹什麼?」

  「我去向姐姐賠罪!」

  翼虎走出門外卻見姐姐美目含淚的站在院中,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悉數被她聽在了耳中。

  「姐姐!」翼虎哭著跑了過去去,姐弟二人相擁而泣,原來的那點芥蒂早就煙消雲散。

  姐弟二人擦乾眼淚,完顏雲娜攜著翼虎的手臂來到我面前道:「多謝你了!」

  我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

  完顏雲娜道:「聽說你已經恢復了自由之身?」

  我點了點頭道:「烏奇泰主人臨死之前燒燬了我的契約。」

  完顏雲娜道:「如果你願意,可否來我府中指點翼虎的武功?」

  我一直就在等待她主動向我提出邀請,表面上卻沒有表露出任何的欣喜,反而做出有些為難的樣子道:「冰豹身份低微,如果去府上,會不會給完顏將軍帶來麻煩?」

  完顏雲娜輕聲道:「我向來不會在意別人說什麼。」言下之意已經再明白不過。

  翼虎喜出望外的牽住我的手道:「冰豹叔叔你就答應吧!」

  完顏雲娜的話既然說到這個份上,我哪裡還會繼續推遲,微笑道:「承蒙完顏將軍看得起在下,我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

  我和完顏雲娜奶弟約定,三日之後便去她府上執教。

  完顏雲娜姐弟兩人剛剛離開,察哈台就慌慌張張過來找我,他來到我房中反手將房門關上顫聲道:「聽說冰豹兄已經答應去競山王府執教了?」

  我微笑道:「你的消息倒是靈通。」心卻清楚的很,我和完顏雲娜商量此事的時候,察哈台一定在暗中偷聽。

  察哈台憂心忡忡道:「冰豹兄難道想捨身事外,任我們這些人自生自滅不成?」

  「總管這是從何說起?」

  窩哈台突然在我面前跪了下來。

  我慌忙扶起他道:「總管何須如此,莫不是想折殺在下嗎?」

  察哈台泣聲道:「在下雖然愚魯,也能夠看出冰豹兄已經抽身事外。你只要去了競山王府,耶律赤眉就算再驕橫無禮也不至於去找你的麻煩,我們這幫人恐怕只有死路一條了。」

  我拉住他雙臂道:「你先起來再說。」

  察哈台仍然堅持跪在地上道:「察哈台並不是貪圖主人的這分家業,只是臨死前交代我,無論如何都不能讓烏氏產業落入耶律赤眉的手中,我豈能讓主人含恨九泉。」他虎目含淚道:「察哈台地這條性命都是主人所賜,我自知沒有能力做到主人所托之事。既然如此,我只好以死謝罪!」他當真從腰間抽出刀來,向著自己的脖頸全力抹去。

  我慌忙抓住他的手腕:「千萬不可,總管有什麼事情只管對我明說,只要我能夠做到,一定會全力幫你!」

  察哈台半信半疑的盯住我道:「你當真會幫我?」

  我點了點頭,其實早就猜出察哈台定是要求我幫他保住這烏氏行館。心中頗為躊躇,這的確是個不小的麻煩,無論誰也不可能為了烏氏行館去得罪權傾朝野的耶律赤眉,可是這察哈台分明是賴定了我,眼前只好敷衍一下他,只要我進入了競山王府,便和他們劃清了關係,他們是死是活與我再沒有任何地關係。

  察哈台道:「求你接手烏氏所有的物業。成為領導我們的主人!」

  我忍不住『啊!』了一聲,萬萬沒有想到察哈台竟然提出了這樣的一個要求。我在烏奇泰的手下為奴數月,對烏氏物業已經有了部分瞭解,拋開他的財產不論,單單是首先訓練出的這幫武士和奴隸,個個都是萬夫莫敵地勇士,而我現在所需要的就是這樣的一群助手和屬下。這的確是一個發展骨幹力量的絕佳時機。可是想到耶律赤眉。我又猶豫起來,接手烏氏產業勢必會豎立這樣一個敵人,烏奇泰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單單依靠這些武士。根本沒有可能與耶律赤眉相抗衡。

  察哈台道:「主人死前曾經告訴我,如果我沒有能力保護烏氏,便將烏氏產業轉讓給你,你一定可以引領我們渡過場危機。」

  我苦笑道:「他倒是看得起我。」心中對察哈台的這番話深表懷疑,那烏奇泰死得匆忙,又怎會事事都交代的如此清楚。

  察哈台道:「完顏將軍戰功顯赫,深受國君的信任,如果你答應做我們的主人,烏氏的事情便是你的事情,完顏將軍對你的事情一定不會坐視不理。」

  我笑道:「你盤算的倒是清楚,有沒有想過我們這麼做豈不是將麻煩帶給了完顏雲娜一家嗎?耶律赤眉又豈能嚥下這口惡氣?」

  察哈台道:「你有所不知,東胡國國君完顏烈太對完顏雲娜早有愛慕之心,此事舉國皆知,完顏將軍成為王妃是早晚地事情,那耶律赤眉再大的膽子也不敢以完顏將軍下手。」

  我不由得吃了一驚:「什麼?他們不是叔侄關係嗎?」

  察哈台道:「有什麼稀奇?東胡不比中原,根本沒有恁多的禮教之防,再說誰人不知道完顏雲娜並非是競山王的親生女兒,她和完顏烈太根本沒有任何的血緣關係。」

  我這才發現察哈台行事果然周詳,在這幾天他竟然將完顏雲娜地一切調查的清清楚楚,看來今天提出這樣的要求必然是經過深思熟慮。

  察哈台道:「您不必擔心,我既然將烏氏家業轉交給你,以後便會為你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他慢慢揭開皮袍,卻見他的胸腹之上佈滿密密麻麻的刀痕,更讓我沒有想到的是他的下身已經被刀齊齊切去:「主人當年從馬賊手中救出我的性命,自此之後我將所有的精力都投入到烏氏產業之中,我生性不嗜金錢,又無法親近女色,這烏氏和我早就已經融為一體。」

  察哈台繫上皮袍,雙目含淚道:「察哈台別無所求,只求烏氏能夠保存下來,我願為烏氏窮盡一生精力,至死不渝。」

  他重新跪下道:「在下第一次見到你,便知道你遠非池中之物,而此後發生的事情也逐一驗證了在下的眼光。」

  我緩緩點了點頭道:「我原本只是烏氏的一名奴隸,這百餘名武士豈會心服?」

  察哈台站起身來,猛然拉開了房門,卻見門前庭院之中,所有烏氏的武士全部整整齊齊跪在那裡,齊聲道:「屬下參見主人!」

  察哈台道:「主人答應嗎?」

  看到眼前情景,我內心中不禁一震激盪,胸中的豪情再也無法抑制,重重點了點頭道:「我在烏氏便在!」

  察哈台將烏氏的產業和人員名冊一一向我講解,我本以為烏奇泰只是一個依靠訓練鬥士斂財的奴隸主,卻沒想到除此以外他在東胡的不少地方還擁有不同的產業。

  察哈台笑道:「烏奇泰主人只對訓練鬥士有興趣,其他的事情全都交給我去做,掙來的錢全部都由我去進行投資,我便在凱拉爾山南麓買下了兩座牧場,在蒼白山以東買下了一座林場,其他的大小投資還有多處。」

  我合上賬簿道:「察哈台,烏氏經營上的事情還是交由你去做。」

  察哈台恭敬的答應下來,他又道:「烏奇泰主人生前買下的奴隸眾多,除了在牧場和林場工作的奴隸以外,專門訓練用以參加決鬥的奴隸還有一千餘人,主人打算將他們如何處置?」

  我身軀靠向椅背,想了想方道:「在烏氏行館中還有多少鬥士?」

  「還剩下十二個!」察哈台揣摩我的心意道:「主人是不是想還給們自由?」

  我反問道:「自由是這麼容易可以得到的嗎?」

  察哈台馬上領會了我的意思:「我明白了。」

  我囑托道:「讓他們盡快的養好傷,把腳鐐都給除去吧,帶著腳鐐只會增加他們對我的仇視。」對此我可謂是切身體會。

  察哈台不無疑慮道:「可是這些人要是逃跑怎麼辦?」

  我微笑道:「他們逃跑無非是為了自由,給他們一定程度的自由,很多人自然會留戀這樣的生活,再說我對決鬥沒有任何的興趣,不會把他們送到決鬥場上去,既然沒有性命之憂,他們還跑什麼?」

  察哈台點算了一下,烏氏行館內共有一百六十三人,我看了看名單卻沒找到阿東的名字,忍不住道:「阿東呢?」

  「他被烏奇泰主人關到地窖裡面,我麼多天都無人過問,想來已經死了。」

  我皺了皺眉頭道:「你帶我去看看!」

  我和察哈台帶著兩名武士來到地窖前,打開窖門,一股熏人的惡臭迎面撲來,我險些吐了出來,掩住口鼻道:「你們下去看看,他是否還活著。」兩名武士挑著燈火走入,過了一會兒,便將毫無反應的阿東架了出來,其中一名武士道:「他還活著?」

  察哈台不禁感歎道:「他的生命力果然頑強。」

  我點了點頭道:」為他找個大夫,好好治療一下。「其實來此之前我便有預感,阿東不會這麼輕易的死去。他的生命宛如一棵堅韌的老竹,任何惡劣的環境下都能夠繼續生存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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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四十八章 設局


  競山王府位於黑沙城的南部,競山王在世之時是所有王子中最為勇猛善戰的一個,其父對他也是極為器重,專門為他在黑沙四大勝景之一的『暖玉泉』修建了一座府邸,因黑沙城的整座城市佈局都是依山而建,位置越高,地位越見尊崇,東胡皇宮位於最高的位置,競山王府居於其下,當年競山王的地位可見一般,如果他不是那麼早死,如今的東胡皇位無論如何也落不到完顏烈太的頭上。

  催馬前行,踏上城南大街,抬頭仰望,心情怡朗,舉目所見更覺勝景無限。但見紅樓書閣,繡戶朱門,雕車競駐,駿馬爭??、高櫃闊鋪,盡陳四方異貨奇品,茶坊酒肆喧鬧沸騰,華服珠履穿梭市集,各方奇人異仕或談吐儒雅、或神態瀟灑,飄香艷嬌媚態橫生、秀麗絕倫。??戶千萬,自是一片繁華。這黑沙城果然是漠北第一大城,處處洋溢著一派恢弘氣派。

  再往前行,路人漸稀,兩旁芳草萋萋,嘉木成行,綠柳如煙,迎面春風送暖,哪裡還有北國氣象,讓人恍然來到江南。胯下駿馬也似乎沉醉在景色之中,腳步放慢,徐徐而行。

  一條清澈小溪蜿蜒曲折橫在前方,雲石砌成的三孔拱橋靜臥其上,橋身上用漢字寫著三個字『下馬橋』,三個字龍飛鳳舞,筆畫蒼勁古樸,隱然透出一種超然物外的意蘊,我翻身馬,走近了細看,卻見落款上寫著墨無傷三字,原來這漢字是墨無傷所書,心中對這位神秘的黑氏傳人不由得多了幾分欣賞,看來他不但擅長機關之術,書法方面的造詣也非同凡響。

  牽馬走過小橋,卻見翼虎騎著一匹木馬緩緩向我而來,我不由得睜大了眼睛。那木馬通體都是木質結構,四肢關節全都可以活動,翼虎見到我,笑呵呵扳動木馬的左耳,木馬的速度驟然加快,轉眼間便來到我的身邊。

  翼虎停下木馬,興奮異常的跳了下來。牽住我手臂道:「師父!你果然守時。」

  我微笑道:「我只是過來當你幾天的教頭,可沒本事當你的師父。」我撫了撫他地頭頂,目光又落在那匹木馬上:「這木馬是誰造的?」

  「墨老頭兒!」翼虎看來對墨無傷並沒有太多的好感。

  我圍著木馬轉了一圈,卻看不出它究竟是怎樣驅動的。

  翼虎道:「墨老頭兒古怪的很,造出的東西也都是古怪之極,這木馬我拆開過一次。裡面都是一些齒輪銅線之類再裝上去,便再也無法走動了,後來還是他拿去修好。」

  我心中暗暗感歎道:「若是我在大康為皇,無論如何也不會將如此厲害的人物放走,即便是不為我所用。也必殺之以絕後患,大康之所以變成今日之局面和父皇在很多事情方面的謬誤有關。

  我隨著翼虎往競山王府走去,穿越三道大門,抵達王府的花園,北疆與中原不同,所植花木我多數都叫不出名目,可是這花園顯然是名匠設計,院內道路一曲三折。移步換景。處處可見匠心獨運。

  走過迴廊,前方現出一片雪白的花海,全慧喬身穿紅色長裙在花從中修剪著花枝,整個人沐浴在晨光之中。愈發顯得人比花嬌,美艷絕倫。

  我呆呆看著她嬌俏的背影不覺有些入神,翼虎牽了牽我的衣袖道:「師父!」

  他這一聲把我和全慧喬一起驚醒,全慧喬回過身來,恰巧看到我仍未來及躲開的眼神,俏臉不禁微微紅,婷婷裊裊來到我面前道:「先生來了。」

  我訕訕笑道:「剛剛進來,看到清清小姐正在忙碌是以未敢打擾。」這才留意到全慧喬的手中執著一個羊脂玉地花瓶。全慧喬解釋道:「這瓷瓶是用來收集雪海棠上的露水用的。」

  我猜測道:「若是在下沒有猜錯,這露水八成也是一味藥物。」

  全慧喬點了點頭道:「先生猜得沒錯,雪海棠本是極寒之物,冬日裡飲盡雪水,春日始得開花,暖玉泉附近溫泉頗多,空氣濕潤,晨露得自天地靈氣,與雪海棠花蕊寒氣相得益彰,實乃怯火安神之良藥。」

  我奉承道:「聞清清小姐一言,在下獲益匪淺。」

  全慧喬莞爾笑道:「區區山野之術,還請先生不要見笑。」

  我心暗道:「看來她的那身醫術絲毫未忘,卻不知怎麼將我和她自身的來歷忘了一一乾二淨。」

  帶著滿腹的迷惑和翼虎來到花園後地院落,從周圍林林總總的後器就看出這裡是用來練功的場合。

  完顏雲娜身穿緊身武士裝,嬌軀優美的曲線展露無疑,我竭力控制住自己的目光,胡女到底和中原女子不同,這身火辣垢裝束簡直讓人血脈賁張。

  完顏雲娜步履輕盈的向我走來,兩條修長美腿立時將我的目光吸引了過去產。我佯裝躬身行禮,又趁機將她地美腿從上到下看了一遍。

  完顏雲娜請我到遮雨廊下坐了,讓翼虎去準備茶水。

  我看出她是故意支開翼虎,肯定有話私下對我說。

  完顏雲娜道:「你是秦人?」

  我點了點頭,看來定然是全慧喬將蠻州之事告訴了她。

  完顏雲娜道:「沒想到你竟然是在蠻州被俘地士兵,說起來我們也算有些緣分。」

  我歎了口氣道:「往事不堪回首,完顏將軍不提也罷。」

  完顏雲娜淡然一笑道:「按照我國律例,被俘士兵都會押送到極北開拓荒原,你肯定是被禿顏私下賣給了烏奇泰,否則也不會出現在黑沙城中。」

  我心中暗自琢磨:「完顏雲娜跟我說這些究竟有何目的?她該不會是已經知悉了我的身份?」隨即又否定:「不可能,我的真正身份對誰都沒有吐露過除非全慧喬恢復記憶,否則任何人都不會猜到我是胤空。」

  完顏雲娜道:「你莫要介意,我既然讓你來執教,事先必須要對你進行一番瞭解。否則又怎能放心將翼虎交給你。」

  我連連點頭,完顏雲娜又道:「我長年率軍出征,對翼虎地照料疏忽了許多,沒想到竟養成這孩子頑劣好鬥的性子,你若是能幫我好好調教他,過些日子也許我可以助你返回中原。」完顏雲娜馬上拋給我一個極為心動的條件。

  人躬身道:「多謝完顏將軍。」

  完顏雲娜微笑道:「我們東胡不比秦國,沒有這麼多繁瑣的禮節。以後在我的面前不必太過於拘泥於禮節,對了,你姓什麼?」

  我事先早就編造好了姓名和身世,恭敬道:「在下姓龍名則靈,被俘之前曾在蠻州擔任軍中書記官。」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道:「書記官?想來你是識字的了?」

  我心暗笑,我豈止是識字,但是在中原我也算得文采風流地人物。之所以編一個書記官的身份,目的就是想表現出我文才方面的能力,當下淡然一笑道:「讀過幾年詩書。」

  「都是些什麼書?」

  「四書五經、諸子百家,全都讀過一些。」我這可是照實說來,絲毫沒有誇大,不過在完顏雲娜耳中卻無異於誇誇其談。這些書就是一般的教書先生也未必敢說全部讀過,完顏雲娜一雙妙目上下打量著我許久方道:「龍先生倒是文武雙全。」

  我知道她定然不信,微笑道:「在下之所以答應完顏將軍教導翼虎,定然會傾力為之,說句大膽的話,完顏將軍並不知道如何去對待翼虎!」

  完顏雲娜秀眉微動,輕聲道:「怎麼說?」

  「將軍一心想教給他各類學業。殊不知教導之關鍵並非是這些。對於任何人學業的關鍵首先在於樹立他地誌向,瞭解他的志向,你既然知道翼虎想成為雄霸疆場的名將,便要從這方面入手。用歷代名將之事對他進行激勵,對他的英雄情結適當的引導並加以利用,而不是將你自身的願望強加於他。」

  完顏雲娜的目光變得越發地明亮,她不無欣賞道:「很少有奴隸能有你這樣的見解。」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起身道:「在下告辭,完顏將軍還是另請高明。」

  完顏雲娜這才知道自己說錯話兒,慌忙攔住我道:「龍先生,我只是一時失言並非有奚落之意,還請您千萬原諒。」

  我故意裝出一副義正嚴辭的樣子:「龍某從未因為曾經的奴隸身份感到任何的自卑,無論在大秦戍邊,還是被貴國俘虜,仰或是被賣身為奴,在下的生命只屬於自己,地位可以有尊卑之分,在做人地方面卻沒有任何的區別!」這句話倒是我的真心所發。

  完顏雲娜滿面愧色,向我深深一躬道:「龍先生勿怪,雲娜錯了。」

  我見好就收,歎了一口氣道:「此事便算了,在下相信完顏將軍也是無心。」經過我剛才的表現,勢必會在完顏雲娜內留下一個不卑不亢的光輝形象,若想征服這種理性極強的女人,首先就不能讓她對自己有任何的看低,而我曾為奴的事實,必將成為我迎取此女芳心地最大障礙。

  翼虎依照規矩向我叩頭敬茶,我和完顏雲娜約定,每隔一日便來競山王府教習翼虎一個上午。

  那翼虎雖然頑劣,可是對我卻是崇拜到了極點,我教導他格鬥之術的同時,順便告訴他一些歷史上名將的事跡,翼虎每每都聽得悠然神往,每說到關鍵之處,我便嘎然而至,翼虎百番懇求,我便告訴他此事記載在哪本書上。

  翼虎無奈之下只好去書房找出我說的那本書,好在王府存書眾多,他總能找到我所指的那本史書,遇到不認識地生僻漢字,便又轉會來問我,一來二去,這小子在不知不覺間已經認識了不少生字發。

  完顏雲娜終日忙於軍中事務早出晚歸,我很少能夠遇到,多數時間都是慧喬在接待我,不知是不是因為出於昔日射殺她的愧疚,我對慧喬竟然越發的迷戀起來,每次見到她總是忍不住怦然心動。

  耶律赤眉並沒有因為烏奇泰的辭世,放棄對烏氏物業的垂涎,半月之後,他終於對我們下了最後通牒。

  我在院中正在和狼刺對練,這時察哈台慌慌張張的從外面走來,我停下動作,將長刀擲給狼刺,擦了擦汗道:「什麼事情?」

  察哈台澒愁雲道:「耶律赤眉的總管哈彌來了,他指名要見你。」他壓低聲音道:「他們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說你是我們的新任當家。」

  我皺了皺眉頭道:「這麼快,這老混蛋終於沉不住氣了,好!讓他去客廳等我!」

  我故意拖延時間,沐浴更衣之後才來到客廳見他。

  哈彌是個矮胖的胡人,一雙小眼睛時刻都在轉動,不時流露出狡詐貪婪的目光。他顯然早已等行不耐煩看到我進來,冷笑道:「你便是烏氏的新任主人嗎?」

  我微笑道:「哈總管今日前來究竟有什麼見教?」並未向他行禮,大馬金刀的在他身邊坐下。

  哈彌仔仔細細打量了一下我方才道:「當日耶律丞相曾經和烏奇泰立下契約,以一匹馬換取一名奴隸,而且要買下整座烏氏行館,你們究竟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莫名其妙道:「什麼契約?我怎麼不知道?」

  哈彌怒道:「烏奇泰在丞相面前親口答應的契約。」他指向一旁的察哈台道:「烏奇泰答應之時,此人也在身邊。」

  察哈台怒目而視:「主人何嘗答應過你們什麼!」

  哈彌重重在桌上拍了一記道:「混賬東西,難道我家耶律丞相會空口誣陷你們不成?」

  我揮手止住察哈台說話,向哈彌微笑道:「哈總管既然來到這裡,想必手上必有契約,可否登拿來讓在下一觀?」

  哈彌點了點頭,這才從懷中拿出一份事先擬好的契約來。上面寫著:以一萬兩銀子買下烏氏的全部產業,以一匹駿馬交換一匹奴隸。上面標注的相當詳細,甚至連烏氏的一座牧場,也標記在內。這耶律赤眉果然卑鄙無恥到了極點,這種契約和明搶又有什麼分別。

  我小心的將契約折好收在懷中,向哈彌道:「哈總管還請先回去,七日之內我們收拾停當,到時你儘管帶人前來接收。

  哈彌半信半疑的看了看我,我微笑道:「哈總管難道信不過我?」

  哈彌點了點頭道:「我姑且信你一次,到時候如果再不兌現契約,小心我帶兵將這座行館全部夷為平地。」

  哈彌剛走,察哈台便悲憤道:「主人!你難道真的要將這裡白白的送給耶律赤眉?」

  我呵呵大笑。

  察哈台迷惑道:「難道主人己經有了應對的辦法?」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我們漢人有句俗話:船到橋頭自然直。等到他們來收取行館之時,我一定能有對付他的方法。」

  「真的?」察哈台半信半疑道。

  我低聲道:「耶律赤眉肯定會對烏氏的物業做過詳盡的調查,你還是多多留意我們行館內部,千萬不要出現內賊。」

  察哈台點了點頭道:「我也反覆交代過,您成為烏氏新任主人的事情決不可以洩漏出去,可此事仍然被耶律赤眉知道,我一定要查出洩漏內情的人。」

  我拿那張契約道:「行館中武士雖多,可是對真正烏氏物業瞭解的並沒有幾個。」

  察哈台湊過來一看驚呼道:「望虎丘牧場是我去年方才買下,他怎會知道……」隨即重重拍了拍額頭道:「一定是索德那個混帳,只有他跟我去過。」

  我雙目中閃過一絲寒芒,冷冷道:「對於這種吃裡扒外的小人。決不能容留他活在世上。」

  阿東獨自靠在大樹下,一口一口的嚥著烈酒,經歷了一番生死,他仍舊沒有從失去烏玲的痛苦中擺脫出來。我在他身邊的凳上坐下:「阿東!有件事情我想讓你去做!」

  阿東地手不停顫抖著,我的信心也不覺有此動搖,這樣的一雙手是不是能夠握住武器?

  阿東用力抹了一下嘴唇:「我已經是個廢人。」

  我充滿同情的看著他:「我也曾經有過這樣的想法,可是我堅持著一步步的走了回來,因我知道,作為一個男人活在世上不僅僅是為了愛情和女人,我還有夢想。這夢想才是支撐我活到現在的最大動力!」我站起身來:「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夢想,不過你始終都欠我一個人情!」

  我走出兩步,阿東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告訴我,要怎樣償還?」

  「幫我殺掉索德!」

  當阿東拎索德的人頭出現在我面前的時候,我露出了欣慰地微笑,我之所以選擇阿東去做這件事,並不是想讓他償還我什麼。我真正的目的是想幫助他。阿東只有在殺戮中才能慢慢的找回自己,他的手仍然在顫抖,可是不仔細觀察已經留意不到。殺掉敵人的同時,他的生命奇跡般地回復到了身上。

  「謝謝!」阿東的眼神中流露出一絲激動,他終於明白了我背後的苦心。

  我當然明白,以我和完顏雲娜目前地關係,想讓她全心全意的幫我無異於癡心妄想。所以我能夠想到最好的方法就是把她牽連到這件事情中來。

  期限到達之日,我一早便將翼虎接到行館之中,在府中教授他格鬥之術,並讓狼刺等鬥士輪番陪同他練習。

  哈彌如約而至,他此次帶來的還有十名武士。顯然是抱著和平接收烏氏行館的目地而來。

  我向察哈台擠了擠眼睛,轉身向客廳走去,察哈台句我點了點頭,示意其他鬥士繼續陪著翼虎練習。

  哈彌直奔主題道:「七日期限已到,你準備好了沒有?」

  我微笑道:「請恕在下愚昧,不知哈總管說得是什麼事情?」

  哈彌怒道:「混帳!你分明走存心拖延!」

  我微笑道:「跟你開個玩笑,哈總管何必介意。」從懷中拿出那張契約道:「這張契約我看來看去,部是覺得不太公平。」

  「有何不公之處?一匹駿馬換你一名卑賤奴隸,怎麼算都是我們要虧上一些。」

  我心中暗罵,表面上仍舊是一副笑瞇瞇他樣子:「原來在下的確已經準備將行館賣給丞相,可是現在我們又找到了新的買主。?」

  我看了看大門外,狼刺向我悄悄做了一個手勢,才微笑道:「競山王府的完顏將軍。」

  哈不屑笑道:「你說得就是完顏雲娜?只不過是個來歷不明地丫頭,她憑什麼跟我們丞相競爭?」

  我故意道:「哈總管這就不對了,完顏將軍乃是國之重臣,您豈可在人背後詆毀。」

  哈彌冷笑道:「她算什麼東西,一個異族的雜種,如果不是國君看上了她,焉能有今時今日的地位……」

  話未說完,便聽到屏風後傳來一聲怒喝:「你這個老王八,再把剛才的話給我重複一遍!」

  翼虎漲紅著小臉怒氣沖沖的屏風後走了出來,雙目虎視眈眈的盯住哈彌。

  哈彌向來依仗主人勢力,驕橫跋扈,不將尋常人等看在眼裡,即便是看到翼虎出現,仍舊發出一聲不屑的冷笑。

  翼虎握緊雙拳向他便衝了上去,我慌忙將他攔住,翼虎怒吼道:「莫要攔我,我非打死混蛋不可。」我攔他只不過走作作樣子,故意裝出被翼虎推開的樣子向身後撞去。脊背之上暗自凝聚了力量,重重地撞在哈彌身上,將他連人帶椅子撞得仰翻了過去。

  翼虎抓住機會,騎在哈彌的身上,照著他的鼻樑就是一拳,那哈彌平時養尊處優慣了,再加上被我撞得骨架欲散,哪裡還有任何的反擊之力。

  翼虎左右開弓,頃刻間將他打得鮮血直流,剛才哈彌詆毀完顏雲娜的那番話惹他動了真怒。下手毫不容情。拳拳到肉。

  哈彌大聲哀嚎,門外武士聽到動靜不對,想衝進來,卻被我手下鬥士團團圍住,他們地那點實力又怎能和我的手下抗衡,一個個只有眼巴巴的看著哈彌挨打。

  我心中暗自快慰不已,這小子果然沒有辜負我對他的一番教誨。將來的前途不可限量。

  哈彌叫喚的聲音越來越小,察哈台生恐打出人命,不住的向我擠眼。我估摸著差不多了,這才上前拉起翼虎道:「翼虎!算了!看在丞相的面子上,放過他一次。」

  翼虎猶未解恨的向哈彌身上踹了一腳,這才道:「以後不要讓我再看到你,我見到你一次。就會打你一次。」

  我示意手下放他的武士進來。那幾名武士抬著氣息奄奄地哈彌慌慌張張的向外逃去。

  我讓狼刺將翼虎帶了出去,察哈台一臉惶恐的湊到我近前道:「我們打了哈彌,這下麻煩惹大了,耶律赤眉豈能善罷甘休。」

  我微笑道:「有言道打狗還需看主人。他身為東胡國丞相,總管被打肯定嚥不下這口氣。」

  「那你還……」察哈台看到我一臉詭秘的微笑,猛然醒悟過來,壓低聲音道:「主人是想把完顏將軍給牽連進來……」

  我得意的向他擠了擠眼睛道:「耶律赤眉用不了太長時間就會派人包圍這裡,在完顏雲娜趕到這裡以前,我們必須做些防禦的準備。」

  察哈台不解道:「難道主人真的打算真刀真槍地和耶律赤眉幹上一場?」

  我笑著搖了搖頭:「這件事的危機還沒有化解,我可不想再加上一條意圖謀反的罪名。讓所有人把刀劍之類地東西全部收起來,耶律赤眉雖然驕橫,在這黑沙城中也不敢輕易做出屠門之事,況且……翼虎還在我們手上。」

  察哈台連連點頭。

  沒過多久,我派去探聽情況的突藉跑了回來:「主人!有千餘人的兵馬向著我們烏氏行館飛速而來!」

  我果斷下今道:「所有人退回行館,封好大門,靜觀其變。」

  大門剛剛封好,便聽到外面傳來驚天動地馬蹄聲,我和察哈台一同來到角樓之上,卻見千餘全副武裝的東胡士兵將整座行館團團圍住。

  一名禿頭胡將縱馬從隊伍中閃出,來到大門之前高喝道:「裡面的人聽著,我乃黑沙城西城統領坶九月,懷疑你們這裡有謀逆之事,速速丟掉武器,全部給我出來!」

  我和察哈台對望了一眼,彼此都沒有說話,這坶九月分明是受了耶律赤眉地指使。

  坶九月大聲吼道:「我拾你們一柱香的時間,若是還不出來投降,休怪我手下無情。」

  我默默算著時間,阿東去報訊應該回來了,眼前的危機只能依靠完顏雲娜才能夠化解。

  翼虎不知什麼時候來到角樓之上,透過箭垛向外看去,眼前的情景卻沒有讓他感到任何他恐慌,憤怒道:「他們都是那個死胖子派來的嗎?如果讓我姐姐知道,率領大軍一定將他們全部殺光。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上面危險。」轉身向狼刺道:「狼刺!帶翼虎到安全到地方去。」翼虎大聲道:「我就要留在這裡,跟這幫混蛋決一死戰。」

  轉瞬之間已經到了他們的最後期限,坶九月怒喝道:「準備火箭!」

  千餘名士卒同時拉開弓弦,點燃火矢,形勢緊張到了極點,我示意所有人隱藏在安全的他方,心中也不禁有些焦躁,完顏雲娜直到現在仍然沒有到來,難道阿東沒有將這裡的訊息及時的通知給她?

  「放箭!」隨著坶九月的一聲暴喝,火箭如同驟雨般向行館內射來。我們慌忙用盾牌遮住身體。

  一輪射罷,行館之內已經多處燃起了大火,坶九月讓手下暫時停住攻擊,厲聲喊道:「封鎖住所有出口,任何人從裡面逃出格殺勿論!」

  遠方忽然傳來一件騷亂,我舉目望去,卻見完顏雲娜一身火紅色的皮甲,紅色長髮在風中飄舞,整個人就如回一團怒放的火焰,縱馬已經殺入了隊伍之中。

  十餘名金甲武士跟隨在她的身後,阿東行進在隊伍的最後。

  坶九月轉身望去,完顏雲娜的出現讓他也不禁吃了一驚。

  他做了一個手勢,手下士兵將完顏雲娜一行團團圍困在中央。

  完顏雲娜柳眉倒豎,嬌斥道:「大膽!還不讓開!」

  坶九月呵呵笑道:「完顏將軍,卑職奉命率部前來捉拿意圖謀反的逆賊,此事您最好還是不要參預。

  完顏雲娜挺起手中銀色長矛,怒道:「你有什麼證據說他們要謀反?」

  坶九月冷笑道:「耶律丞相經過調查,這烏氏行館鬥士密謀行刺國君,在下只是奉命行事,還請完顏將軍不要從中阻撓。」他每句話都把耶律赤眉抬了出來,顯然在提醒完顏雲娜不要多事。

  我看到完顏雲娜神情猶豫,心知不妙,此女只是關心翼虎,我們這些人在她心中並沒有太重要的地位,若是她能夠把翼虎帶走,又豈會管我們這些人的死活。

  我向狼刺偷偷使了一個眼色,狼刺會意抱起翼虎。翼虎大聲叫道:「姐姐!這些人對你不敬,還辱罵你來著。」

  這時冷不防從行館外射來一箭,我大吼一聲揮刀向那支箭斬去,刀鋒一個微妙的旋轉,斜行拍在箭桿之上,羽箭立時改變了角度斜斜向翼虎射去,經過我的截擊羽箭的力道雖然消去了大半,可是有小半箭矢仍然射入了翼虎的肩頭。

  狼刺悲聲叫道:「翼虎少爺!」

  「翼虎!」完顏雲娜看到翼虎中箭,哪還顧得上考慮,手中銀矛橫撥,將擋在前方的兩名胡兵從馬上掃落下來。

  完顏雲娜戰功顯赫,在東胡士卒之中威名極高,這些士卒看到她動了真怒,一個個不由自主的向兩側退去。

  坶九月看到勢頭不妙,慌忙也退到一旁,完顏雲娜催馬全速衝向行館大門的方向,經過坶九月身側的時候,冷冷道:「若是翼虎有什麼三長兩短,我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潛龍卷 第四十九章 對策


  射中翼虎的那一箭並不重,我巧妙的一刀化解了箭矢上的絕大部分力量。鏃尖只不過射入了他肩頭的皮肉,並未傷及到裡面的筋骨,我從他肩頭拔出那支帶血的羽箭,這才讓狼刺將他背下角樓。只要稍加留意就能夠看出,這支羽箭和官兵們所射的不同,箭桿之上並沒有軍中特有的標記。

  察哈台讓人打開了行館大門,完顏雲娜焦急萬分的衝了進來。

  我平靜我迎了上來,狼刺已經為翼虎將傷口包紮好,抱著翼虎來到她的面前。

  「翼虎!」完顏雲娜驚慌失措的抱住翼虎的身軀,翼虎傷得並不重,咧了咧嘴笑道:「姐姐,我沒事!」

  完顏雲娜確信他沒有傷到要害,這才稍稍放下心來。

  完顏雲娜狠狠瞪了一眼,我歉然道:「都是在下照顧不周,讓翼虎受傷。」

  我向翼虎道:「你跟著完顏將軍去吧。」

  翼虎用力搖了搖頭道:「我不走!師父平時便教我做人的道理,師徒之間本應有福同享有難同當,危急關頭,翼虎焉能讓師父一人蒙難!」

  他這句話說得擲地有聲,我不禁心生慚愧,自己設計對付一個孩子,的確太過無恥了一些。

  完顏雲娜明澈的美眸盯∥遙?路鶼肟創┤業哪諦乃?耄?砭梅降潰骸澳愫鴕?沙嗝賈?渚烤褂瀉喂細穡俊?

  我在她眼神的逼視下,內心不禁一陣慌亂,以完顏雲娜的聰郟?厝荒懿魯鑫沂槍室飩??銚秏s狡渲小J碌餃緗瘢??宋謔閒洩鶯臀曳?O參#?緩夢??h?獀?

  我低聲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一一向她講述了一遍。

  完顏雲娜秀眉微顰,若有所思。翼虎牽住她手臂道:「姐姐!那個什麼狗屁總管還辱罵你來著,我氣不過才狠狠打了他一頓。」

  完顏雲娜斥道:「小孩子行事居然如此衝動,便是中了別人的圈套也不知道!」她這句話表面上是訓斥翼虎,實則是向我所發。

  我早就作好了心是準備,微笑道:「完顏將軍放心。烏氏行館的事情決不會將你們牽連在內,您儘管帶翼虎離去,我和兄弟們便可放手與這幫走狗一戰。」

  完顏雲娜反問道:「不將我牽連在內?現在你說這句話又有何用?」

  我心中暗自得意,事情發展到現在地地步,無論完顏雲娜情願與否,都已經被我牽累了進來。

  完顏雲娜將翼虎交到兒狼刺的手中:「替我照看好她,如果再有什麼閃失,我唯你是問!」說這句話的時候。美目冷冷盯了我一眼,我裝作沒有看到的樣子,目光投向大門之外。

  完顏雲娜捻起長槍,翻身上馬重新向門外而去。

  坶九月和他的那幫手下仍然圍困在大門之外。

  完顏雲娜挺槍指向坶九月道:「究竟是哪個射傷了我地弟弟,給我交出人來!」

  坶九月呵呵乾笑了一聲道:「完顏將軍還是盡快帶令北離開,不要繼續為難在下。」

  完顏雲娜怒道:「我今日偏偏要為難你,能奈我何?」

  「請恕下官無禮!」坶九月轉身向手下道:「眾人聽令,隨我衝入烏氏行館,將所有逆賊一網打盡。」他依仗耶律赤眉撐腰,頗有些有恃無恐的味道。

  完顏雲娜在行館大門之前。柳眉倒豎,鳳目之中殺機凜然,那幫士卒一個個被她威勢所迫,非但不敢向前,反面後退這數步。

  坶九月怒道:「全都是飯桶!」他揮動手中長刀大喝道:「隨我衝進去,後退者軍法處置!」率先催馬向行館大門衝去,身後士卒也跟了上來。

  完顏雲娜雙腿一夾馬腹,駿馬一聲長嘶,閃電般向坶九月衝去。手中銀矛化作一團淒迷光霧。迷霧邊緣寒光萬點將坶九月週身罩住。

  坶九月發出一聲慘呼,肩頭已經被矛頭戳中,高在的身軀已然被完顏雲娜挑落於馬下,完顏雲娜手腕輕動。矛尖抵在他咽喉之上,厲聲道:「我烏氏行館早已被我買下,這裡每個人都是我的手下,你誣蔑他們謀反,等於誣蔑我一樣。」

  坶九月冷汗簌簌而下,他一向自認為武功高超,沒想到在完顏雲娜手上竟連一個回合都無法招架得住,如果對方不是手下留情,現在他定然是一命嗚呼。

  我心中竊喜不已,完顏雲娜說出這樣的話等於將烏氏行館之事一力承擔了下來,察哈台等人無不深深鬆了一口氣。

  完顏雲娜收回銀槍坶九月在兩名手下的攙扶下狼狽不堪的爬起,恨恨向完顏雲娜看了一眼再也不敢多說什麼,率領部屬倉皇離去。

  我悄然來到完顏雲娜地身後恭敬道:「多謝完顏將軍出手相助。」

  完顏雲娜美目冷冷盯住我道:「你跟我來,我有話私下對你說。」

  我微笑道:「請隨在下前往府內說話。」當下引著她來行館大堂,摒退眾人,完顏雲娜並不落座,冷冷道:「龍則靈,你設下圈套將我牽連在內,我姑且不跟你計較,可是你卻為何卑鄙無恥到將翼虎也牽累進來?」

  我佯裝出一副無辜的樣子:「完顏將軍此話怎講,行館之事實屬意外,在下決沒有牽累完顏將軍姐弟的意思。」

  完顏雲娜美目中流露出無比憤怒的光芒:「你少跟我裝糊塗,今日之事顯然是你事先籌劃,試圖借用我來對付耶律赤眉,化解烏氏行館地危機。」

  我淡然笑道:「既然完顏將軍一心將這件事推到我的身上,龍某也沒有解釋的必要,無論你相信與否,我從來沒有想過傷害翼虎。」

  我向她面前走了兩步,正義凜然道:「耶律赤眉一心想將烏氏行館據為已有,在下蒙諸位兄弟不棄,推舉我為行館之主,耶律赤眉貴為一國丞相,以烏氏行館的實力根本無法與他抗衡……」

  完顏雲娜接口道:「所以你便想出把我們姐弟牽連進來,讓我不得不為烏氏行館出頭的法子?」

  我盯住她的美目許久方才點了點頭道:「在下的初衷只是想請求完顏將軍幫忙化解此事,在哈彌的面前提起將軍,想讓他知難而退,可是誰想到那哈彌太過囂張,他非但給將軍面子,反而出言辱罵將軍,此事恰恰被翼虎聽到,他一怒之下將哈彌痛毆一頓,這才使矛盾驟然激化,而翼虎受傷之事,更非在下預期之中。」

  我黯然歎了口氣道:「事到如今,在下已然鑄成大錯。」我向完顏雲娜深深一揖:「完顏將軍,你儘管放心,我自然會給你一個交代。」

  「你想要怎樣交代?」

  我充滿豪情道:「既然耶律赤眉誣蔑我們謀反,我和兄弟們便當真反給他看看,我們這百多名兄弟一不做二不休,殺上他的丞相府去,跟這隻老烏龜拼上個兩敗俱傷。」

  「胡鬧!」完顏雲娜氣得跺了跺腳。

  我故作糊塗道:「難道我們就謖飫鑭人?珓t輩懷桑俊?

  完顏雲娜語氣稍見緩和:「你若是那樣做,便是存心置我於不義之地。」

  我心中暗笑,表面卻裝出一副英雄豪醯仄?牛骸巴暄戰??T判模?頤撬?鲆磺卸己湍鬮薰亍!?

  完顏雲娜嬌斥道:「現在你說這種話又有何用?」她歎了口氣這才在椅子上坐下,我趁機為她倒上一杯香茗。

  完顏雲娜道:「耶律赤眉和我之間素來不睦,這次被他抓住了機會一定會在國群面前大做文章。」

  我歉然道:「沒想到這件事給完顏將軍帶來如此大地麻煩,在下深感不安。」

  完顏雲娜秀眉微顰道:「龍則靈,到現在你還在我的面前演戲?」

  我訕訕笑道:「完顏將軍難道看不出在下的誠意嗎?」

  完顏雲娜無可奈何的看了看我道:「你放心,我既然在眾人地面前說出那備話,烏氏行館的事情我就會負責到底。」

  我在她身邊坐下:「耶律赤眉位高權重,這次的事情恐怕沒有這麼容易作罷。」

  完顏雲娜道:「你將烏氏行館的房地契約全部交給我。」

  我愕然道:「什麼?」

  完顏雲娜白了我一眼道:「你當我要貪圖烏氏的財產嗎?我只是想證明給耶律赤眉看,已經將烏氏的物業全部買了下來。」

  我不由得深審視了完顏雲娜一眼,她最難得的並不是超人一等的智慧和心思,而是救人於危難之中的高義。想起自己的所為,我不禁暗自慚愧,以完顏雲娜的性情,若是我照直向她求助,她一定也會毫不猶豫的全力幫我,現在她雖然同意幫助烏氏,可是我的為人無疑在她的芳心內打了一個折扣。

  完顏雲娜道:「回頭我會讓府中的總管過來和你相商些具體的細節,我雖然不貪圖烏氏的財產,可是表面上的手續還是必須的,否則在國君哪裡我也不好話話。」

  我頻頻點頭道:「一切全聽完顏將軍吩咐。」

  完顏雲娜明確介入此事之後,一切彷彿平息了下去,耶律赤眉並沒有繼續為難我們,我清楚這只是風雨到來以前的片刻平靜,想徹底擺脫隱藏的危機,最好就是遠遠地離開黑沙城,遠離東胡。可是在目前的情況下,耶律赤眉一定在時刻關注著我們的舉動,只要我們擅自離開黑沙城,失去完顏雲娜的庇護,勢必會遭到他的追殺和報復。

  我默默審視著地圖,從北向南,從西到東,這張圖已經被我研究了無數遍,腦海中已經形成了多條可以逃跑的路線,我所欠缺的只是時機。

  察哈台悄悄從門外走入,低聲向我道:「完顏將軍派人傳信,明日一早讓主人去競山王府。」

  「什麼事情?」我有些詫異的問道,自從發生了上次的事情以後,完顏雲娜便不許翼虎繼續隨我學習格鬥,而我也有將近半月未曾去過王府。

  察哈台道:「屬下也不清楚,會不會和上次的事情有關?難道耶律赤眉對完顏將軍施加了壓力?」

  我點了點頭:「不排除這種可能性。」

  察哈台不無憂慮道:「要不要帶兩名兄弟一起去?」

  我呵呵笑道:「又不是去打架,去這麼多人幹什麼?再說完顏將軍既然答應替我們出頭,就沒理由反悔。也許她又打算讓我去教授翼虎呢。」

  察哈台目光落在桌上的地圖上,他低聲道:「主人,下月中旬牧場會有馬隊來京,我們是不是趁此機會離開這裡?」

  我歎了口氣道:「察哈台,此事我反覆考慮過。現在還不是離開黑沙城的時候。耶律赤眉雖然表面上不來找我們的麻煩,可是背地一定在關注著我們的一舉一動。如果離開這裡,失去了完顏將軍的保護,他必然會對我們趕盡殺絕。」

  察哈台滿面憂色地點了點頭,黯然道:「難道我們便要在這黑沙城中忍氣吞聲地過下去不成?」

  「耶律赤眉身為東胡丞相,他的注意力不可能始終牽繫在我們的身上,只要有意外之事轉移了他的注意,就是我們離開這裡的時候。」

  翌日一早,我來到了競山王府,僕人引我來到花園,完顏雲娜身穿紅色皮甲,坐在涼亭中等我。

  「完顏將軍!」我恭恭敬敬向她行禮道。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自座椅上站起道:「國君今日召我前往玉泉宮,特別提及讓我帶你同去。」

  「我?」我愕然道。卻不知這東胡國王怎會知道我這樣一個鬥士。

  完顏雲娜道:「此事八成是耶律赤眉在其中作祟。你隨我入宮之後凡事都要小心謹慎,看我眼光行事。」

  我鄭重點了點頭。

  我隨著完顏雲娜離開王府,一路向玉泉宮的方向而去。

  玉泉宮距離競山王府並不算遠,是東胡國君的行宮別院。完顏烈太選擇這裡接見完顏雲娜顯然並非是為了政務。

  山路迂迴而上,清風徐徐而來,夾雜著野花的芬芳,兩旁密林中不時傳來雀鳥的鳴叫,讓人心曠神怡,不覺生出超然物外的感覺。

  一路之上完顏雲娜始終處於沉默之中,秀美微顰,美目淒迷,彷彿有著極重的心事,卻不知她是在為烏氏行館的事情煩惱,還是為了其他的事情。

  前方出現一個卡口,四名身穿盔甲的侍衛在門前駐守,我們將坐騎交給他們,接受檢查之後,方才步入大門。迎面就是一個平靜無波的湖泊,宛如藍寶石般鑲嵌於山野之中,四面都是高矗雲端的山巒峰嶺,環若城堡。

  環湖一帶天罡嚦酰?縟漲緱潰?拔鑀鶉韁性?呵錛訝鍘?

  四面群山半山以上,多是白雪皚皚,銀光耀目。半山以下卻綠意盎然,小湖附近的那些林木花草,都是當靨夭??質?埻諮q???┤錚?魘髑砹鄭?胛奘?D弊湘毯歟?骰ㄑ?n藎?韜?貉蓿??販擠疲?咽輩⑿悖?鬮?黃?榫啊?

  我心中暗讚,這東胡國君倒是挺會享受,選擇了這片洞天福地做為休閒享受的私人空間。不時有美貌胡女從身邊經過,胡女著裝和中原大不相同,天氣回暖,上身穿著白色羊皮坎肩,下身卻絹裙輕薄,露出一截艷雪般的纖長美腿,足蹬棕色蠻靴,越發顯得動人心魄。

  眼前這美景讓我頗有些目不暇接的感覺,完顏雲娜低聲提醒道:「你難道沒聽說過非禮勿視的道理?」

  我淡然笑道:「世上美好之物本來便是供人欣賞的,否則又怎能體現她自身的價值?」目光滿懷深意地落在完顏雲娜的俏臉之上。

  完顏雲娜在我灼熱的目光下,居然有些嬌羞地垂下頭去,輕聲叱道:「大膽!你胡說些什麼?」

  我暗自嗟歎,如此美女不知道何人才有福分能夠得到,早就聽說東胡國君完顏烈太對她有窺覷之心,若是真的被他贏得佳人,對我來說實在算得上是莫大的遺憾。我望著完顏雲娜冰藍色的美眸,心中暗道:「卻不知完顏烈太在她的心中究竟佔有多大的份量?」

  我們步入前方小門,眼前豁然開朗,迎門一個漢白玉的座子上面擺放著一塊細長玲瓏的太湖石。繞過此石便是三行麻石走道,兩旁栽滿鬱鬱蒼蒼的花草樹木。走道蜿蜒上行,延伸自前方小山之上。小山的最高處有一個茅草亭,大概登亭遠眺,可以將整個黑沙城盡收眼底。

  亭內坐著五六位錦衣華服的胡女,正在那裡準備瓜果點心。兩名身穿東胡官服的人正背身站在涼亭的一角聊天,聽到我們的腳步聲,兩人同時轉過身來。

  其中一人我曾經見過,乃是當日率領大軍進攻蠻州的東胡將軍禿顏。另外一人年紀大約在五十歲左右,身材高大,面白無鬚,雙眉呈褐紅色,右側眉峰之處有一塊拇指大小的硃砂印記,灰色雙目流露出陰鶩狡詐的目光,此人正是東胡丞相耶律赤眉。

  我因為身份低微,在草亭外守候,完顏雲娜微笑著走入亭中。

  耶律赤眉哈哈笑道:「完顏將軍這才到,老夫和禿顏將軍已經等待多時了。」

  完顏雲娜淡然一笑道:「國君還未到,雲娜好像並未來遲。」

  耶律赤眉嘿嘿笑了兩聲,目光冷冷向我望來。

  我裝出畏懼的樣子,垂下頭去,並不想和耶律赤眉發生直接的衝突。

  此時遠處傳來腳步聲。完顏烈太在六名宮女的陪同下向草亭走來。此人和我想像中完全不同。身材不高,在普通高大的胡人之中較為少見,年紀在四十歲左右,頭髮卻已經變得斑白。肚腹高高凸起,走路一擺三搖,活脫脫像個蛤蟆,哪裡有半分帝王模樣。若是完顏雲娜嫁給了他,當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完顏烈太自從走入涼亭,一雙小眼睛就再也未能離開過完顏雲娜的身上,我內心中生出一股難以言明的憤怒,恨不能將他一雙淫賤的雙眼給摳出來方才解恨。

  三人同時上前見禮,完顏烈太擺了擺手道:「今日並非為了國事,你們也不要太過拘泥禮節。」

  幾人分賓主坐定,完顏烈太道:「今日喊你們來,並沒有什麼要事。」

  他目光望向禿顏道:「禿顏將軍剛剛獻給我兩隻猛虎,便飼養於此間的虎池之中。」他又向完顏雲娜道:「雲娜,我聽說你新收了一名勇士,有縛虎搏龍之力,不知可否讓我見識一下他的威風?」

  我心中一沉,完顏烈太果然是受了別人的挑唆,想出這個陰險的法子來對付我。

  完顏雲娜臉色不變,輕輕將手中茶盞放下道:「陛下,我的確收了一名勇士,可是他自從上月決鬥大賽之後,一直傷勢未癒,您若是讓他現在捨身搏虎,和送死又有什麼分別?」她回絕地異常堅決,完顏烈太在眾人面前顯得有些尷尬,看得出他對完顏雲娜的確是寵愛有加,換作旁人當面頂撞,他決不會容忍。

  耶律赤眉嘿嘿笑道:「完顏將軍對你的這名勇士的確是關愛有加啊!」他此言一出,我頓時明白了這奸佞小人意在挑唆起完顏烈太的嫉妒之心。

  完顏雲娜淡然笑道:「身為一名將領對待自己的每一名屬下都要關心備至,否則怎能取信於部下,帶領他們衝鋒陷陣呢?」

  耶律赤眉一臉奸笑轉向禿顏道:「禿顏將軍也是帶兵之人,不知道是不是也像完顏將軍一樣關愛部下?」

  禿顏微笑道:「末將和完顏將軍的觀點卻恰恰相反,對待下屬太過寬容只會讓他們生出驕嬌之氣,我一直都提倡嚴以治軍。」

  耶律赤眉笑道:「看來兩位將軍的方法卻是背道而馳了,不過戰功卻是一樣的顯赫。」

  完顏烈太道:「是啊,這次能夠順利攻陷大秦三鎮,全靠兩位將軍指揮有方。」

  耶律赤眉接口道:「說到這裡在下忽然想起,完顏將軍新收的這名勇士好像就是秦國的俘虜。」

  所有人的目光同時向我望來,我已然明白耶律赤眉今日矛頭的指向便放在我的身上,他來此之前必然已經調查了我的來歷。

  完顏雲娜神情自若道:「耶律丞相的想像力的確超乎常人,我的這名手下雖然是中原人氏,可是並非秦國俘虜。」她美目轉向禿顏道:「獯蔚姆?蒏溶琠躅鉊颲崨?U涸鶇?p恚?笄氐姆?蒏煖?茷瘛W賞??筆?擼?訓牢一崠油貉戰??R氖稚下螄路?葳K懷桑俊彼?靘殌蘋E??蘢?薜酵貉盞納砩稀?

  禿顏倒吸一口冷氣,神情尷尬地笑了起來:「完顏將軍說笑了,我豈會做出販賣俘虜之事?」

  耶律赤眉流露出欣賞的目光,完顏雲娜的確不簡單,從容化解了他的發難,如果繼續在這個問題上糾纏,只會將禿顏也牽涉進來,耶律赤眉只好作罷。

  他將目標轉向我到:「你過來!」

  我向前走了兩步,耶律赤眉冷冷道:「抬起頭來!」

  我依言抬起頭,目光與他相遇。

  耶律赤眉讚道:「果然是一表人才,難怪完顏將軍會對你如此欣賞。」此人實在卑鄙之極,行事齷齪,極盡挑唆之能事。

  完顏雲娜再也按捺不住,拍案怒起道:「耶律丞相,你究竟是什麼意思?」

  耶律赤眉嘿嘿笑道:「沒什麼意思,只是讚賞這名勇士兩句。」

  完顏烈太的臉色變得異常難看,嘴角的肌肉抽搐了兩下,目光無比怨毒地看了我兩眼道:「這名勇士的確是人才出眾,不過看起來他的身上好像並未有什麼傷處?」他離座來到我的身邊,伸出手來在我的肩膀上拍了一拍,他手上勁力竟是奇大,拍得我胸口隱隱作痛,我暗暗吃驚,沒想到這看起來毫不起眼的傢伙竟然是一位深藏不露的高手。

  完顏烈太微笑道:「今日難得大家都這麼開心,我和這位勇士下場搏擊一下如何?」

  耶律赤眉率先叫起好來,完顏雲娜花容失色,她反對道:「不可……叔父乃是一國之君,萬一有……」

  完顏烈太冷冷瞪了她一眼道:「怎麼?你以為我不是他的對手嗎?」

  我暗叫不妙,耶律赤眉顯然已經成功挑起完顏烈太的嫉妒之心,現在他出口向我挑戰,分明是想趁機對我下手洩憤。

  這場比試對我來說實在是困難到了極點,完顏烈太貴為一國之君,我若是傷了他,恐怕項上的這顆人頭定然不保,而且還會連累到完顏雲娜,若是一味忍讓,他會趁機施以重手,說不定會將我當場格殺。

  完顏烈太已經率先向前方鬥場走去,形勢發展到現在的地步,我已經身不由己,只得跟隨在他的身後。

  完顏雲娜悄然落在隊伍的最後和我並肩而行,她低聲道:「國君深諳搏擊之術,便是在國內也稱得上頂尖高手,你放心,若是他一心傷你,我會出手阻止。」

  我壓低聲音道:「千萬不可,否則便中了他們的圈套。」

  她美目之中流露出擔心之色:「可是你……」

  我低聲道:「能得將軍如此眷顧,在下便是死了也心甘情願。」

  完顏雲娜俏臉不禁一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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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五十章 沐浴


  玉泉宮的鬥場建在湖邊的草地之上,三道牛筋纏繞在雕花木樁上圍成一個圓形鬥場,裡面的草地經過專人修剪出兩隻雄獅相鬥的圖案,東胡和中原不同,上至帝王下至百姓皆崇拜雄獅,處處可見雄獅的徽記。

  完顏烈太脫去外袍,換上緊身武士裝,倒也多出了幾分英氣。

  我慢慢走入鬥場之內,全神貫注地等待著對手的進擊。

  完顏烈太冷冷道:「鬥場之上,你不要把我當成國君,如果有意退讓,吃虧的只有你自己。」

  我心中暗道:「若是打傷了你,恐怕吃的虧更大。」

  完顏烈太和我分別拿起一根木劍,我和他相互碰了碰木劍,然後向後分開,隨著一聲怒吼,完顏烈太的攻勢開始發動。

  他雙手持劍向我力劈而下,我木劍橫起擋住他的一擊,完顏烈太力量極大,而且他根本不用擔心防守之事,攻勢如狂風暴雨般向我接連襲來。

  在他的面前,我出手務必小心,即便是進擊也只是作作樣子,多數時間都是在防守,可是完顏烈太的劍法精妙,在他接連的進攻下,我左支右擋,不斷向後退去。

  耶律赤眉和禿顏在外面不停為完顏烈太叫好助威,完顏雲娜美目之中儘是擔憂之色,我的處境實在是左右為難。

  我已經被完顏烈太逼迫到繩圈邊緣,苦笑道:「陛下武功蓋世,小人原非對手,甘願認輸!」

  完顏烈太冷笑道:「勝負未分。你這便認輸了?」手中木劍卻不見停歇,呼嘯著向我的腰腹橫掃而來,我單手用木劍架住,完顏烈太全力向下壓來。看來他不將我在眾人面前擊敗,是絕對不會放手的。

  我看到他右腿微微揚起,心中一動,知道他想踢我,暗忖道:「事到如今,唯有受他一腳。」

  完顏烈太右腳向我小腿踢來,我身體微微側旋,硬生生承受了他的一腳,口中誇張地慘叫了一聲,仰首跌倒在地上。木劍脫手飛了出去。

  沒想到完顏烈太猶未解恨,木劍狠狠向我的小腹扎來。這木劍尖端雖鈍可是被扎中也有肚腹洞穿的危險。

  身後完顏雲娜驚聲叫道:「不要!」

  危機關頭我用左臂去格開他的木劍。完顏烈太冷哼一聲,變刺為掃,劍身重重擊落在我的前臂之上。難捱的疼痛從我的臂膀傳來,我清晰地聽到骨骼折斷的聲音,冷汗沿著我的前額緩緩滴落。

  完顏烈太這才停下進擊,將木劍棄在地上,微笑道:「果然是一名勇士!」言語中充滿了諷刺的味道。

  我強忍疼痛從地上慢慢站了起來,完顏雲娜來到我的身邊關切道:「你沒有事情吧?」

  完顏烈太內心妒火中燒,忍不住冷哼了一聲道:「雲娜對下屬果然關心的很呢。」

  我用右手拭去頭上汗水,骨折處的疼痛讓我的動作微微顫抖起來。

  完顏雲娜不顧眾人在場,扶住我的左臂,緩緩拉開袖口,驚聲道:「骨頭好像斷了!」

  完顏烈太冷笑道:「鬥場之上負傷在所難免,找御醫治療一下便是。」

  完顏雲娜不滿地看了他一眼,冷冷道:「末將先行告辭。」

  完顏烈太呵呵笑道:「宮內的御醫難道還比不上你府上的醫生嗎?」

  完顏雲娜淡然道:「臣並不是這個意思,龍則靈已經受傷,留在這裡只會影響陛下玩賞的興致。」

  完顏烈太重重哼了一聲,顯然惱怒到了極點:「你願意怎樣,便怎樣做吧!」轉身向鬥場外走去。

  耶律赤眉幸災樂禍地向我們的方向看了一眼,和禿顏兩個跟在完顏烈太的身後去了。

  我黯然歎了一口氣道:「將軍這是何苦?」

  完顏雲娜咬了咬櫻唇道:「國君分明是受了耶律赤眉的挑唆,故意加害於你。」她拾起地上折斷的木劍,將我的手臂臨時固定在上面,輕聲道:「你還痛嗎?」

  我看到她對我如此關心,內心不由得生出一縷柔情,大膽地說道:「有你在身邊,便是再大的痛苦我也捱得住。」

  完顏雲娜美目有些吃驚地睜大,她顯然沒有想到我居然敢如此肆無忌憚地表露自己的感情,隨即俏臉飛起兩抹紅霞,輕聲叱道:「若不是你有傷在身,我定要責罰你的輕狂無忌。」

  我二人出了玉泉宮,沿著山路緩緩而行,坐騎雖然行進平穩,可是仍然難免顛簸,牽動傷口的痛楚。沒走出多遠,我的身上都已經被冷汗濕透。

  完顏雲娜道:「若是清清在此便好了,以她的醫術定然可以去除你的疼痛。」

  我費力地抬起手肘擦去額頭上的冷汗,趁機問道:「清清姑娘和完顏將軍認識多久了?」這個問題早就壓在我的內心多時,我始終都想不通,自己射殺全慧喬之後,她又怎樣機緣巧合地結識完顏雲娜。

  完顏雲娜幽然歎道:「我認識清清也不過是半年光景,當日我率軍出征秦國之時,在中途宿營,適逢有些秦國逃兵趁機強搶村民,屠殺百姓,我讓人制止,從逃兵的手上救下了她。」

  我心中一動,卻不知全慧喬又怎會流落到那個村莊之中。

  完顏雲娜道:「清清的來歷我也不清楚,聽她自己說,她並非那村莊之人,被附近的村民從河水中救起,當時她的後心還被射入一隻羽箭。」

  我心中一陣慚愧,若是完顏雲娜知道射殺全慧喬的便是我,不知又要做何感想。

  完顏雲娜道:「不幸的是,清清幾乎忘了之前的所有事情。家人、姓名、甚至連自己的國家她都不記得了,唯一沒有忘記的就是她的那身妙手回春的醫術。我憐她身世,便將她帶在身邊,在軍中行醫,後來我們又結拜金蘭。」

  我微笑道:「過去這麼久,難道清清姑娘的記憶沒有任何的恢復?」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憤怒道:「若是讓我查出害她之人,我定要將那個兇手碎屍萬段,方解我心頭之恨。」

  我內心不由得一顫,暗自期望自己射殺全慧喬之事,永遠不要暴露才好。

  完顏雲娜的坐騎忽然發出一聲嘶鳴,雙耳豎起,顯得異常不安。完顏雲娜勒住馬韁,右手握住彎刀,低聲道:「樹上有人……」話音未落,三支弩箭呈品字形向我的胸口飛速射來。

  完顏雲娜怒叱一聲,嬌軀從馬背上飛起,搶在我身前將三支弩箭盡數擊落。幾乎就在同時又有三支弩箭從我身後射來,我右臂在馬背上一撐,身體一個側旋,落在地上。那弩箭深深射入坐騎的體內,駿馬一聲哀鳴,仆倒於地。

  落地的動作再次牽動了我左臂的傷口,我痛得忍不住哼了一聲。完顏雲娜在空中一個曼妙的轉折,迅速回到我的身前,掩護著我向身邊大樹退去。我緩緩從腰間抽出長刀,目光盯住頭頂斑駁的樹影,低聲道:「這些人是衝我來的!」

  頭頂樹枝微動,一個身穿黑衣的蒙面人從高處俯衝下來,手中長槍居高臨下向我刺落。完顏雲娜凌空躍起,向對方迎去。

  蒙面人雙足在樹幹上用力一頓,下衝之力又增加了幾分,槍尖幻化出千萬點雪亮寒芒,向完顏雲娜的嬌軀籠罩下來。

  完顏雲娜美目平靜不波,瞬間已經從幻影中辨明真正的槍尖所在,手中彎刀準確無比地劈在槍尖之上,萬千點寒芒重新合成一縷。

  那蒙面人身體在空中一個翻騰,試圖越過完顏雲娜的頭頂向我攻來。

  完顏雲娜嬌軀螺旋上升,攔住蒙面人前行去路,彎刀虛點,宛如數朵雪蓮綻放開來,那蒙面人狂吼一聲,抖動手中長槍,紅纓如同怒放的火焰,逕直刺向雪蓮圍攏的中心。

  刀槍相撞之時,完顏雲娜的嬌軀倏然又向空中升騰一丈有餘,彎刀脫手飛出,弧形繞向蒙面人的脖頸。

  那蒙面人想用長槍去格,怎料到彎刀觸及槍桿馬上迴旋飛開,從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劈中了他的脖頸,血霧從他的頸前噴射而出,蒙面人的身軀仰天倒去。

  幾乎就在同時,又有四名蒙面人分從四個不同的方向向我們包圍而來,其中三人圍住完顏雲娜,剩下一人揮刀向我攻來。

  我咬緊牙關,在對方的攻擊尚未來臨之時,搶先向他砍去。雙刀相交,發出刺耳的金屬相撞聲,對方的力量比起我竟然不遑多讓。他冷哼一聲,手中長刀急電般向我攻來。

  我左臂受傷,只能靠右手迎擊,力量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艱難地招架住對方的幾次殺招,已經是險象環生。

  完顏雲娜看到我處境艱難,虛晃兩刀,試圖向我靠近。怎奈那三人不顧一切地將她纏住,一時間無法脫身出來。

  難捱的疼痛不斷刺激著我的神經,我在退守中慢慢凝聚著身體的力量,對方的身軀猛然橫起,在他橫身的同時,一片浩烈的光河繞身而起,似是怒江決堤,狂浪滾滾,令人生起一股束手無策的無助感覺。週遭的空氣被他呼嘯的刀影,排浪般擠壓了出去,刀身發出一陣陣尖銳得足以撕裂耳膜的嘯聲,強大的壓力猝然排擠,宛如寰宇間的重量一下子全已集中於此。

  我清楚對手功力強勁,不敢直接當其鋒芒,手中長刀微微一頓,側身由另外一個角度斬向他的刀身。雙刀還未相交,我們彼此瀰散的刀氣已經先行相撞,發出一聲空氣爆裂的悶響。

  完顏雲娜手中彎刀織出一片淒迷的光網,光網以她為中心不斷地向周邊擴大,三名對手在她的壓力下不斷地向後撤退。她覷準時機,從對方的包圍圈中一飛沖天,向我的身邊靠攏而來。

  我手中的長刀與對方相撞,長刀在對方的全力壓搾之下已經彎曲成為弓形,對手突然撤去力道,一個巧妙的側向移動,我的身體出於慣性向前方繼續衝去。他的左拳在和我身體交錯的剎那,重重擊中了我的小腹。一股陰寒之極的氣流侵入了我的丹田,我的身體被打得向後倒飛了出去。

  他的攻勢再次發動,雙手擎起長刀,居高臨下地向我的頭頂劈落。就在這時,完顏雲娜的攻勢也已經來到了他的身後,他不得不掉轉刀身擋住完顏雲娜的攻擊。

  我也在這生死關頭撿回了一條性命。

  完顏雲娜和我重新會合在一處,四名蒙面人分從四角再次準備進擊。

  就在這時,遠方響起急促的馬蹄聲,顯然有人向這邊來了。那四人相互對望了一眼,終於放棄了攻擊,向路旁樹林中潛去。

  我無力地棄去長刀,靠在樹幹之上,剛才被擊中的那拳著實不輕,丹田處一股奇冷的氣流不斷地向週身侵蝕,我仿若處於冰天雪地之中,身體凍得不住發顫。

  完顏雲娜扶住我的臂膀,關切道:「你怎麼樣?」

  我淡然一笑,本想說不妨事,可是寒冷竟然讓我連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遠處傳來一聲驚呼:「主人在那裡!」卻是察哈台帶著阿東和狼刺等人尋來。我和完顏雲娜對望一眼,都深深鬆了一口氣。

  一行人護送我來到競山王府,全慧喬聞訊趕來,她為我檢查了一下傷處,幫我將斷骨復位。

  「我家主人怎麼樣?」察哈台關切地問道。

  全慧喬微笑道:「大家放心,骨骼斷裂的地方並沒有碎裂,我已經為他固定好了,修養一段時日,定然可以恢復如初。」

  我向她投過感激的目光,口唇卻不爭氣地打起了冷顫。全慧喬又道:「真正的麻煩在於內傷,敵人用一種陰寒的內功傷了他的經脈,如果想盡快恢復,必須先祛除體內的寒氣,這件事需要姐姐幫忙了。」

  完顏雲娜愕然道:「我?」

  全慧喬點了點頭道:「王府之中的暖玉泉便是治療龍公子體內寒毒的良藥。」

  完顏雲娜這才明白全慧喬的意思,她看了看我道:「好吧,我讓人為你收拾一間上房,你暫時留在王府中養傷。」

  我心中暗喜,這些日子剛好可以和兩位美女朝夕相對,也許可以趁機贏取她們的芳心。想到這裡一抹微笑不由自主的浮現在臉上,卻被一旁的完顏雲娜看在眼裡,輕聲道:「你笑什麼?難道傷口此刻已經不痛了嗎?」

  我慌忙作出痛苦萬分的模樣:「比剛才稍稍好了一些,不過還是痛得很。」

  按照全慧喬的安排,我每日除了休息以外,便是一日三次的溫泉泡浴,到也逍遙自在。

  暖玉泉處在王府的北側,依自然地形而建,樓台亭閣均是用碧色玉石砌成,錯落有致,樓閣旁翠竹森森,林木蔥蘢,風景如畫。

  我靜靜躺在八角形的池水之中,清澈的泉水在我的身邊湧動,不時翻出珍珠裝的白色氣泡,滌蕩著我的肌膚,熱氣從我的氣孔進入體內熨燙著身體的每一部分,蒸汽繚繞,讓我彷彿處在雲端仙境,體內的寒冷一掃而光,左臂的疼痛也神奇的消失了。難怪說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如果不是受傷我哪有機會享受這樣舒適愜意的生活。

  我舒舒服服的從果盤中捻起一顆雪果放入口中,閉上眼睛盡情享受周圍的一切,不知不覺竟進入了酣暢的夢想,朦朧中,完顏雲娜和全慧喬彷彿到了我的身邊……

  二女嬌笑著除去身上衣裙,冰肌玉膚緩緩呈現在我的面前,我看得眼睛都直了。她們的笑聲顯得格外地縹緲,完顏雲娜輕聲道:「胤空!想不想要我?」

  「想!想!」我不住的點頭,慧喬來到我的身後,纖手輕輕按摩著我後肩的肌膚,我舒服的呻吟起來:「雲娜……慧喬……」我囈語道。

  耳朵忽然劇痛。我猛然一驚,從睡夢中醒了過來,卻見翼虎哈哈大笑著揪著我地耳朵:「師父!你好沒羞啊,做夢都叫著我姐姐的名字。」

  我老臉一紅,想來剛才自己說得話盡數讓這小子聽到了。故意板起面孔道:「翼虎。休得胡說,我何嘗叫她們名字來著?」

  翼虎呵呵笑道:「師父要是不承認,我把姐姐喊來當面和你對質。」他作勢向門外去。

  我慌忙阻止他道:「翼虎,回來!」

  翼虎這才笑瞇瞇折返了回來,將潔淨的衣袍放在一邊,又遞給我一方乾爽的浴巾:「如果想不讓我說出去。師父這兩天需要教我幾手厲害的功夫。」

  我揩乾身水漬,穿好衣物道:「你這小鬼頭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翼虎道:「師父還未答應我哩。」

  「好!」我用力搓了一下他地頭髮。

  翼虎樂呵呵攙住我的手臂道:「清清姐姐讓我進來看看你,你在裡面已經泡了一個時辰了。」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抬頭問道:「慧喬又是哪一個?」

  我一副莫名其妙的樣子:「你問我,我還想問你呢。」

  翼虎一臉神秘的說道:「莫非是師父的情人?」

  我斥道:「小孩子家胡說些什麼?」

  翼虎搖晃著我的手臂道:「翼虎雖小,可是很多事情都能夠看得出來。」

  我饒有興趣道:「你看得出來什麼?」

  翼虎詭詭秘秘地拉著我彎下腰來,附在我耳邊小聲道:「你是不是喜歡我姐姐?」

  我單手將翼虎夾在臂彎:「好小子竟敢胡說。」

  翼虎格格歡笑起來。口中不斷討饒道:「師父饒命,師父饒命,清清姐姐,救我!」

  我抬頭望去,卻見全慧喬笑意盈盈站在遠處花叢之中,我這才將翼虎放下,翼虎笑著逃到全慧喬的身後,向我不停扮著鬼臉。

  「清清姑娘!」我招呼道。

  全慧喬溫宛笑道:「看你的樣子好像傷勢已經完全恢復了。」

  我微笑道:「體內已經不再感到寒冷,應該很快就能復原了,一切多虧清清姑娘。在下感激不盡。」

  翼虎只道:「光是嘴上感謝又有何用,師父若是真心感謝清清姐姐,不如請我們出去大吃一頓。」

  「好小子,居然敢敲師父的竹槓。」我一副吹鬍子瞪眼的模樣。

  全慧喬也笑了起來,輕聲道:「翼虎,不可胡鬧。」

  翼虎道:「這些日子,姐姐讓我陪著師父療傷,終日將我關在這房子裡,悶都要悶死了,今日剛好她不在,師父說什麼都要帶我出去好好玩耍。」

  我笑道:「好!我也悶得很,出去散散心也好!」目光卻盯住全慧喬,靜靜期待著她的回應。

  翼虎一手牽住她,一手拉住我向門外走去:「今日是六常廟會,我們去看個熱鬧。」

  六常廟會位於黑沙城西,我們三人來到六常廟時,已經是日上三竿和,廟前到處都是商販和香客,摩肩接踵,擁擠異常。

  本以為能和全慧喬有機會單獨相處,可是翼虎這小子調皮異常,東瞧西看,我們兩人大半精力都放在他地身上,根本無暇交談。

  前方一陣鑼鼓聲又將翼虎吸引了過去,他拉著我們來到人群中,原來是一名老者正在耍猴戲。翼虎看得樂不可支,不時模仿著猴子的動作抓耳撓腮。

  我向慧喬道:「你在這裡陪他,我去買些吃得過來。」

  我在不遠處的小吃攤上,買了幾串糖葫蘆正想付錢的時候,卻聽到遠處傳來翼虎的喊聲。我心中一怔慌忙丟下手頭的東西,大步向翼虎他們跑去。

  卻見一群打手模樣的人將慧喬和翼虎圍在正中,旁邊站著一位肥頭大耳的小子,不住叫囂道:「給我狠狠的打,女地給我搶回府中做小。」

  翼虎擋在慧喬身前,怒氣沖沖道:「誰敢過來,小心我師父要你的狗命。」

  那小子怪笑道:「你知不知道我是誰?當朝丞相是我的義父,大將軍是我的爹爹,誰敢不給我面子,你居然敢找我的麻煩。」

  我從周圍人群竊竊私語中知道,這小子竟然是大將軍禿顏的兒子鄯都,剛才那耍猴的老頭收錢時被他推了一跤,翼虎打抱不平跟他發生了衝突,這才惹下了禍端。

  我笑著走到鄯都面前:「這位公子,何必跟小孩子一般這計較。」

  鄯都回身看了看我,滿臉不屑道:「你便是他的師父?」他突然張開嘴,一口濃痰向我啐來。

  我早有所提防,閃過濃痰,右拳閃電般擊在他的面門上,將他肥胖的身軀打得倒飛了出去。

  兩名打手揮動手中木棍向我砸來,我左臂雖然受傷,可是對付這些普通打手還是綽綽有餘,右手捉住其中一根木棍,用力向前牽拉,從他手中將木棍奪了過來,擋住另外一人的攻擊,右腳閃電般踢中兩人的身體。

  那些打手平日仗勢欺人慣了,何嘗吃過什麼真正苦頭。被我一連串的重擊打得哭爹喊娘,一個個爭先恐後的向遠處逃去。

  那鄯都見到形勢不妙,也悄悄溜入人群之中。

  我將手中的木棍擲下,來到慧喬面前關切道:「你有沒有事?」

  慧喬搖了搖頭,身邊翼虎道:「師父好不公平,你怎麼不問我有沒有事?」

  我斥道:「到處惹事,我回去再跟你算賬。」

  慧喬輕聲道:「我們還是趕快離開這裡,恐怕那些人不會善罷甘休。」

  我點了點頭,慧喬說得不無道理,自己畢竟有傷在身,若是那些人找來幫手,肯定會很麻煩,當下和他們匆匆離開六常廟。

  剛剛出了廟門,就看到那鄯都去而復返,帶著百餘名武士,手拿武器向我們圍攏過來。

  鄯都臉上堆滿意無比的笑容,高聲叫道:「小子,你的死期到了。」

  翼虎怒道:「師父,跟他們拼了。」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這小子性情衝動,以後一定要好好的教訓他一番。那百餘名家丁手握明晃晃的鋼刀呼號著向我衝來,好漢不吃眼前虧,我趁機抓住慧喬柔夷轉身向廟門內逃去。

  翼虎跟在我身後氣喘吁吁道:「師父……你好沒義氣,只顧著清清姐姐,不管我了嗎?」

  我們鑽入人群中,人們看到眼前情形,嚇得四處逃亡,眼前局面頓時陷入一片混亂之中。

  奔跑之中慧喬腳下一軟,絆倒在地上,我慌忙扶起她,這片刻耽擱之間,已經被那些武士趕了上來,最前方的一人已經揮刀向我的頭頂砍落。我抱住慧喬纖腰,將她從地上拉起,身軀一個旋轉後撤,躲過對方攻擊,後背撞在對方的胸口,將那名武士撞得踉蹌著向後面退去。

  翼虎本來已混入人群之中,可是看到我和慧喬被困,又想返回來救我們,我大聲道:「不要管我,快跑!」

  二十多名武士將我和慧喬團團圍住,包圍圈慢慢向中心開始收縮。

  我將慧喬護住在身後,低聲道:「跟著我,不用害怕。」

  慧喬的纖手溫軟而圓潤,她用力握緊了我的手,輕聲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不怕!」

  我回過頭去,正看到慧喬溫柔如水的目光,內心中禁不住一陣激盪,週遭寒光凜冽的刀叢再無任何可懼之處,萬丈豪情充滿胸臆,我冷冷環視眾人,逼人殺氣從我的週身緩緩瀰散開來。

潛龍卷 第五十一章 散心


  身後一個威嚴的聲音大喝道:「鄯都!你又在惹事!」這聲音對我來說居然有幾分熟識,轉過身去,卻見一個身穿藍色長衫的壯漢緩步向我們的方向走來,此人鷹鼻闊口,滿面風霜之色,濃眉之下一雙淡藍色眼眸深陷進去,顧盼之際,精光四射,竟是我在濟州邂逅的東胡富商赫連戰,身邊高高壯壯的漢子就是始終不離他左右的武士圖答。

  鄯都似乎對赫連戰頗為畏懼,垂首低聲道:「赫連叔叔,是那不知死活的小子先招惹我來著。」

  圖答率先看到了我,他微微一呆,然後附在赫連戰耳邊低聲說句什麼,赫連戰這才留意到我,滿臉俱是詫異之色,他也沒有想到會在這裡遇到我。

  我微笑道:「赫連兄,別來無恙。」

  赫連戰哈哈大笑道:「龍兄弟,什麼風把你吹來了。」他記憶力出眾,雖然和我僅僅見過一面,仍然清楚的記住了我的姓氏。

  我微笑道:「一言難盡。」

  這時翼虎分開人群跑了過來,大聲叫道:「赫連叔叔!」飛身向赫連戰撲了過去。

  赫連戰欣喜無比的將他抱住,高高舉起道:「好小子!我不是說過以後要叫我赫連大哥。」

  翼虎笑道:「你紅鬍子一大把,我沒叫你赫連大伯都算給你面子了。」赫連戰舉著他在原地轉了兩個圈,方才將交到圖答的手中。

  翼虎指著鄯都道:「赫連叔叔,就是這壞蛋讓人追殺我。」

  赫連戰怒視鄯都道:「你真是越大越不長進,連小孩子都要欺負。」

  鄯都雖然嬌縱蠻橫慣了,可是在赫連戰面前卻顯得俯首帖耳,低身道:「侄兒不知道這些人是叔叔地朋友,所以才會有所冒犯。不如這樣,我請大家去『金樽肆』飲酒作為賠罪。」

  赫連戰冷冷道:「我沒有錢招呼朋友嗎?還不快帶著你的那幫手下回去,不要在這裡破壞我的心情。」

  鄯都連連點頭,臨走時還哀求道:「赫連叔叔千萬不要將此事告訴我母親。」

  赫連戰斥道:「還不快走!」

  鄯都這才慌慌張張的離開。

  赫連戰轉向我笑道:「這不成器的混賬東西驚擾了龍兄,我這個當叔叔地替他賠罪。」

  翼虎湊了上來。微笑道:「赫連哥哥今日要好好請我們大吃一頓。」

  赫連戰笑道:「你怎麼突然又叫我哥哥了?」

  翼虎得意笑道:「叫你哥哥,我便是那壞蛋的叔叔。」

  我們齊聲大笑起來。

  『金樽肆』距離六常廟很近,是這一帶最為出名的酒肆,從外觀卻看不出任何的特別之處,周圍種植許多胡楊,土牆之後便是胡人最為尋常的建築。唯一地特別之處便是門前的招牌上分別用胡漢兩種文字書寫著『金樽肆』三個字,漢字遒勁有力,筆畫之中充滿四溢豪情,我從字跡馬上辨認出這和我在競山王府前看到的書法出自一人手筆,應該都是墨無傷所寫,不過兩幅字的心境卻以迥然不同。

  赫連戰道:「這酒肆的主人曾經在大康開店多年,十二年前方才從那裡返回。這金樽肆的招牌便是在大康所寫。」

  我讚道:「好字!」

  赫連戰點了點頭道:「寫字地那位先生乃是經天緯地的奇才。」

  慧喬望著門前書法呆呆出神,我低聲道:「清清姑娘在想什麼?」

  慧喬秀眉顰道:「這幅字好像出自墨先生的手筆,不過又不太像。」

  我欣賞的看了看她,慧喬應該從書法的氣韻中看出了不同,一個高麗少女能有如此的眼界實屬難得。

  門前兩名身穿民族服飾的美貌胡女正在那裡迎賓,在康都我也見過不少胡人酒肆,對胡人迎客地禮儀也略有所知。

  胡女引著我們來到一間樸素的木屋,室內四壁掛滿弓箭獸頭等物,地面也鋪設著羊毛地毯,我們分主賓坐下。

  赫連戰叫了幾樣特色菜餚。轉身向我道:「這裡最為出名的便是三勒酒,不知龍兄可曾飲過?」

  我微笑道:「可是原產於波斯的三勒酒?」

  赫連戰驚奇道:「龍兄弟知道此酒?」

  「在下曾經聽說過三勒酒的典故,此酒原產波斯,是庵摩勒、毗梨勒、訶梨勒三種酒的合稱,不過卻無緣嘗過。」

  赫連戰讚道:「龍兄弟果然學識過人。」他向胡女道:「每樣都弄兩壇上來。」

  胡女甜甜笑道:「真是不巧,今日的毗梨酒全部被墨先生買走了,幾位要喝恐怕要明日再來。」

  赫連戰苦笑道:「這老頭憑地古怪,怎麼專買這一種酒呢?」

  翼虎道:「他何止古怪,簡直就是個變態老頭兒……」

  慧喬斥道:「翼虎!怎可在背後說墨先生的壞話。」

  翼虎吐了吐舌頭道:「改日我去他那裡為你們偷上兩壇。」

  一旁胡女笑道:「我們這裡雖然沒有毗梨勒,可是新從烏戈山離引進了一些龍膏酒,幾位可想嘗試一下?」

  赫連戰點頭道:「好!快快上來!」

  胡人飲食大都膻腥油膩,我原來在大康之時早就嘗慣了珍饈美味,對這種食物一直用粗鄙來形容,可是『金樽肆』果然不同凡響,幾道尋常的胡式菜餚,在他們的烹飪下,居然洋溢出不同風味,我這才知道胡人飲食地確有他們地獨到之處。

  赫連戰和我把酒言歡。敘說彼此別後情形,有翼虎在身邊倒省了我不少力氣,往往不等我開口,他便將我的傳奇經歷敘述了一番,我早就知道無法隱瞞。索性任他添油加醋的描畫一番。赫連戰主僕聽得目瞪口呆,萬萬沒有想到那個名震東胡的冰豹竟然是我。

  赫連戰歎道:「龍兄弟的經歷竟然如此曲折,若是當初我能夠早點知道你地消息,也不會讓你受到恁多折辱。」

  我端起酒碗道:「龍某相信,冥冥之中一切自有安排。如果沒有這段經歷,龍某也不會認識這麼多重情重義的朋友。」我目光向慧喬瞄了一眼,慧喬聽出我話音中的意思,俏臉微微一紅,連忙也端起酒碗掩飾自己的嬌羞。

  赫連戰看了看慧喬又看了看我,意味深長道:「看來龍兄弟收穫的要比失去地多的多。」我們碰了碰酒碗。一飲而盡。

  赫連戰的確海量,三種不同的烈酒輪番喝下,面不改色。我已經微有醉意,慧喬關切的提醒我道:「你身體還未復原,少喝些莫要醉了!」

  赫連戰大笑道:「龍兄有如此知己,真是是羨煞世人。」他性情豪爽,想到什麼便毫無顧忌的說了出來。

  慧喬俏臉嫣紅。向我一旁挪了挪,卻被我壓住裙角,一雙美目有些嗔怪地看了看我,我藉著有些酒意,從桌下大膽的捉住了她的纖手。剛才在逃亡時,我也曾經握過她的纖手,可是那時的心境遠非現在可比,慧喬象徵性的掙脫了一下,終於任由我握在手中。

  我們微妙的舉動被翼虎看到,這混小子不識趣地叫道:「師父。你抓住清清姐姐的手,她怎麼吃菜?」弄得我們兩人尷尬異常。

  慧喬嬌羞無限,用力掙脫了我的大手,輕聲道:「我出去看看這裡的風景。」逃也似的走出門去。

  赫連戰和圖答俱是爽直漢子,兩人哈哈大笑起來,赫連戰撫了撫翼虎的頭頂道:「你攪了師父的好事,小心他狠狠教訓你一頓。」

  翼虎有些後怕的問道:「師父你不會這麼小器吧?」

  我裝出一副凶神惡煞的模樣:「我正在想用什麼辦法折磨你呢。」

  翼虎笑著向門外逃去:「我去把清清姐姐找來,讓你繼續摸她的手兒。」

  赫連戰一口酒還未下肚,被嗆得『噗!』地一聲噴了出來。

  我無可奈何地笑了起來。

  嬌媚的胡女為我們重新斟滿酒水,此情此景讓我彷彿回到縱情聲色的康都,忍不住吟誦道:「琴奏龍門之綠桐,玉壺美酒清若空。催弦拂柱與君飲,看朱成碧顏始紅。胡姬貌如花,當壚笑春風。笑春風,舞羅衣,君今不醉將安歸?」

  赫連戰擊節叫好道:「好一句君今不醉將安歸,來,今日我們便一醉方休。」

  我搖搖晃晃的走上了馬車,頭腦已經有七分醉意,我很少會這樣放縱自己。

  鼻翼中嗅到淡淡的香氣,我知道慧喬就在我的身邊,我藉著酒意靠在她的肩頭,慧喬想要推開我,終於有些不忍,讓我靠在她柔軟的嬌軀上,馬車開始紛紛的行進,她在我額頭上輕輕點了一指道:「你不要再裝了,我知道你是存心的。」

  我心中暗笑,仍舊毫不作聲,手臂裝出無意的垂落在她的玉腿之上。

  慧喬如坐針氈,試圖向一旁躲去,我瞇起眼睛悄悄看了看她,卻見慧喬一張俏臉已經紅透,美目之中幾分羞澀又夾雜幾分欣喜,我並沒有繼續做出過分的舉動,在我的心中慧喬始終是純潔無瑕,不可輕易褻瀆。

  不知不覺我竟然依偎在慧喬的嬌軀上沉沉睡去,醒來的時候已經躺在自己的房間中,我坐起身來,看到窗外已經是月色滿天。

  房門輕動,慧喬身穿月白色長裙走了進來,足穿木屐,白色棉襪一塵不染,宛如靜夜中一朵含苞待放的百合花。

  她淡然一笑,神態優雅又格外惹人心動,將手中托盤放在桌上道:「你把醒酒湯喝了。」

  我來到她身邊。將碗中的醒酒湯飲盡,故意問道:「我今日喝醉可曾做出什麼失禮之事?」

  慧喬搖了搖頭,輕聲道:「你們這些人聚在一起便非要喝個爛醉如泥,對身體並沒有好處。」

  我點了點頭,盯住她妙目柔聲道:「清清。我答應你,以後不再如此狂飲。」

  慧喬含羞道:「我是你什麼人,你向我承諾什麼?」

  我扶住她地肩頭,慧喬垂下螓首:「你……你想做什麼?」我慢慢將她的嬌軀擁入懷中,慧喬緊緊閉上美眸。嬌軀微微發顫。

  我輕輕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吻了一記,目光落在她溫潤飽滿的櫻唇上。

  門外忽然響起急促的腳步聲,我們慌忙分開,翼虎地聲音在外面響起:「清清姐姐!」我拉開房門,卻見翼虎一臉憂慮了進來,他拉住慧喬手臂道:「清清姐姐。姐姐從回來以後便將自己鎖在房間內,晚飯都沒有吃過,我去敲門她也不開,我真擔心她會出什麼事情。」

  我和慧喬對望一眼,同時道:「我們跟你去看看。」

  我們到完顏雲娜的居處,果然如翼虎所說的那樣房門緊閉,室內燭火閃爍。將她的倩影投射在窗上。

  慧喬輕輕叩響房門:「姐姐!」

  完顏雲娜並沒有應聲,翼虎也跟著大聲叫了起來。

  難道她遇到了什麼不順心地事懷,卻不知此事和我有沒有關係?

  慧喬久久沒有敲開房門,只好放棄,有些擔憂的歎了口氣。

  我勸道:「你帶翼虎回去早些休息,也許完顏將軍需要好發靜一靜。」

  回到房中,我內心蒙上一層厚重的陰影,那日在玉泉宮,耶律赤眉成功的挑起完顏烈太對我的嫉妒和仇視,我受傷後又一直留在王府養傷。若是這些事情傳入完顏烈太的耳中,勢必會給完顏雲娜帶來更多地麻煩。

  我和烏氏行館能否在黑沙城立足,完全要依靠完顏雲娜的幫助,可是如果完顏烈太因嫉生恨的話,完顏雲娜的地位勢必會受到影響,而我和烏氏的處境將會變得越發的艱難。想到這裡這越發的無法安寢,重新穿好衣服向王府花園走去。夜籟無聲,月光如水,清冷地夜風將我的那丁點睡意吹得無影無蹤,遙望空中的那闕明月,不禁想起我在大康的種種情形,不覺間已經在東胡羈留了半年有餘,我雖然多方打探到父皇仍然平安,可是以他的高齡,隨時都可能故去,如果他在我返回大康之前駕崩,我之前付出的種種努力,恐怕就要付諸東流。

  我黯然吧了一口氣,就在同時,花叢之後也傳來一聲幽然歎息聲。

  「誰?」

  我愕然轉過身去,卻見完顏雲娜身穿淺藍色旗裝站在花叢之中,當真是人比花嬌,傾國傾城。

  我露出一個溫暖的笑容,想來她也是和我一樣心緒不寧,在這夜半時分來到花園散心,藉以排遣心中煩惱。

  「這麼晚了你為何還不去睡?」完顏雲娜目光重新回到鮮花之上,我緩步來到她的身邊低聲道:「完顏將軍不也一樣無法成眠嗎?」

  完顏雲娜幽然歎了一口氣。

  我試探首問道:「將軍是不是因為我們烏氏行館的事情煩惱?」

  完顏看了看我道:「此事與你們無關。」她停頓了一下又道:「國君解除了我地兵權,讓我以後駐守黑沙城。」

  我心中一怔,完顏雲娜果然是受了我們的牽累。

  完顏雲娜道:「我叔父對耶律赤眉恩寵有加,此人奸佞無比,睚眥必報,你和手下的那幫鬥士還是早日離開黑沙城為妙。」她眉宇中一絲憂鬱始終無法抹去。

  我微笑道:「將軍留在黑沙城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可以多一些時間與翼虎在一起。」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美目中卻閃爍著兩點晶瑩。

  我暗忖道:「沒想到兵權和地位在她的心目中是如此重要,大概和完顏雲娜一向要強的性格有關。照這樣發展下去,完顏雲娜恐怕自身難保,我們的處境會越發艱難,不如趁此機會趕快離開黑沙城。」我腦海中忽然生出一個想法,當下道:「完顏將軍,烏氏在黑沙城外擁個小鎮,附近依山傍水,遠離塵世喧囂。不失為一個散心的去處,將軍如果願意,可以移尊前去玩耍兩天。」

  完顏雲娜沉吟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道:「也好,明日我們便啟程前往那裡。」

  翌日正午,我和完顏雲娜一行離開了競山王府,察哈台帶領十餘名武士早就在下馬橋前等候。他縱馬來到我的身邊道:「主人,我已經讓突藉先行前往三鼎集進行準備。」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完顏雲娜一身戎裝,風姿颯爽的從隊伍中閃出:「出發吧!」揚手一鞭,那馬兒一聲長嘶,率先向城門的方向衝去。出城之後,完顏雲娜的情緒依多面低落,獨自一人沖在隊伍的最前,我和察哈台並轡走在隊伍的最後。

  察哈台低聲道:「所有一切都已經安排妥當,我們從三鼎集隨時都可以向邊境林場撤退。」

  我點了點頭道:「耶律赤眉不會毫無察覺,此事先不要張揚出去。」

  察哈台看了看前方的完顏雲娜:「完顏將軍會不會察覺到我們前往三鼎集的真正目的?」

  我微笑道:「她聰慧過人應該可以猜出我們的目的,不過我相信這次她這所以答應前往三鼎集散心,就是想趁機成全我們。」

  察哈台不無感慨的說道:「這次的事情勢必會給完顏將軍造成一定的影響,以後她和耶律赤眉之間會更加水火不容。」

  夕陽西下,暮色蒼茫,整個『三鼎集』籠罩在一片暗紅色的霞光之中,城堡的大門早已開啟,二十名騎士分成兩列在門前等候,看來突藉已經提前通知了他們,所以有充分的時間來做準備。

  完顏雲娜微笑道:「看得出你一定做了不少功夫。」

  我呵呵笑道:「完顏將軍大駕光臨,不隆重一點怎麼成,請!」

  我和完顏雲娜率先進入大門,整個小鎮打掃的異常整潔,青石板路面剛剛用水沖洗過,顯得晶瑩如玉,馬蹄踏在上面發出悅耳的聲響,在青爽的空氣中迴盪。

  此次重返小鎮和小次的心境已經有了極大的不同,從奴隸到主人,在我的身上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

  察哈台帶著完顏雲娜等人前去休息,狼刺來到我身邊低聲道:「阿東不見了。」

  我皺了皺眉頭:「那名叫烏玲的胡女葬在那裡?」

  狼刺指了指小鎮的北角:「那裡好像有一片墓地。」

  墓地處在一片荒蕪的半山坡上,埋葬的多是決鬥時死去的鬥士和奴隸,墳塚上大都長出了離離荒草,上面沒有墓誌銘,根本不知道裡面埋葬的究竟是誰。

  阿東靜靜佇立在三座新墳的前方,雙目中飽含著熱淚,烏玲應該是埋葬在其中的一座中,可是他卻無法分出究竟是哪一個。

  我無竟於打擾他的寧靜,轉身向山下走去。

  在山腳遇到了前來找我地察哈台。他將今晚的大體安排向我講述了一遍。

  我指了指山上的墳塚道:「你打聽一下,那個叫烏玲的女奴究竟埋在哪裡,順便讓人幫她修葺一下墳塚。」

  察哈台道:「三日前從牧場運來了二百多匹駿馬,主人可以去馬場挑選一下,看看有沒有合適的坐騎。」

  我點了點頭。按照察哈台指引地路線來到馬場,卻發現完顏雲娜和慧喬也在馬場邊,正看著翼虎馴服著一匹黑色馬駒。

  完顏雲娜的心情看來好了許多,不時笑道:「翼虎!抓穩它的脖子,千萬不要跌下來了。」

  翼虎緊緊摟住那馬駒的脖子任憑它翻騰跳躍。始終穩穩的騎在它地身上,他自小在馬背上長大,騎術熟練,那馬駒跳了半天有些累了,終於放棄了努力,撒開四蹄。在馬場內開始慢跑。

  我們齊聲為翼虎喝起彩來,我向完顏雲娜道:「完顏將軍有沒有看上的,我送你一匹。」

  完顏雲娜笑道:「剛才只是在看翼虎馴馬,還沒顧得上挑哩。」

  我們三人來得馬欄前,裡面圈著大約二百餘匹駿馬,一匹匹毛色埕亮,膘肥體壯。我不禁讚道:「好馬!」

  完顏雲娜笑道:「這些馬兒表面上看起來精神威猛,可是其中並無馳騁千里的良駒。」

  我對相馬之術知之甚少,要是焦鎮期在此,定然可以說出幾分道理。

  完顏雲娜道:「相馬之訣竅在於觀看馬匹的骨骼,這些馬兒腰肥體壯,四肢粗短,馬蹄大而圓鈍,只不過是可以用來拉車的駑馬。」

  我指著馬群中的一匹胭脂馬道:「那馬兒軀體高大,四肢修長,是不是良駒?」

  完顏雲娜笑道:「你把它牽過來一看就知道。」

  身邊地一名武士向馬群中喊道:「四老頭兒!把那匹胭脂馬牽過來。」

  馬群之中一個瘦骨嶙峋的老者站起身來。剛才他一直都蹲在那裡洗刷馬匹,所以我並沒有留意到他的存在。

  那老者顫巍巍來到胭脂馬前,為那匹馬戴上轡頭,牽到我們的面前。

  完顏雲娜道:「這匹馬雖然四肢修長,可是大腿遠遠長於小腿,而且腿部肥碩,顯然不善於高速奔跑。」

  我笑了笑,目光落在那老者臉上,他分明是中原人,鬚髮花白,長期的勞作讓他顯得異常憔悴,可是雙目之中精光閃爍,氣質絕非一般尋常百姓。

  那老者沒有想到我也是中原人,不由得怔了怔,隨即又垂下頭去。

  「你是哪國人氏?」我開口問道。

  那老者恭敬答道:「老奴乃是秦國人。」

  我微微一怔,這老者的口音應該是濟州一帶,我不由得多打量了他兩眼,我記得瑤如的父親田循和田玉麟都在北韁充軍,田玉訊因為殺掉北韁巨賈衛東臨地兒子衛展而逃回大秦,田循始終不知下落,難道這老者竟然是田循不成?

  那老者低聲道:「如果主人沒有其他吩咐,老奴去洗馬了。」

  我點了點頭目送這老者遠去。

  慧喬輕聲道:「你認得他?」

  我微笑道:「不認識,只是覺得他也是來自大秦,一時好奇而已。」

  夜幕降臨,察哈台在鎮中的『北望樓』設下酒宴,招待完顏雲娜一行,酒菜雖然豐盛可是用餐的只有我和完顏雲娜慧喬三人,翼虎因為的太過疲憊,草草的吃了一些,便回去睡覺了。

  酒至半循,慧喬起身告辭,只剩下我和完顏雲娜兩人對面相座。

  我捻起酒杯道:「完顏將軍還記不記得我們在黑沙城飲酒的情形?」

  完顏雲娜莞爾一笑,輕輕點了點頭,和我碰了碰酒杯道:「一醉解千愁,離開黑沙城那個是非之地,連喝酒的心情都變得愉快了許多。」

  我陪著她飲盡杯中酒水,完顏雲娜親自為我將酒杯斟滿,冰藍色的美目盯住我道:「你是不是想離開?」

  我端起酒杯。目光落在蕩起漣漪地酒面,緩緩點了點頭:「完顏將軍會不會怪我在這個時候離開太過自私?」

  完顏雲娜又飲了一杯,遙望窗外初升的明月,幽然歎了一口氣:「國君除去了我地兵權,而且……」她似乎想說什麼。卻欲言又止。纖手拿起酒杯,默默飲下。

  我看著她美幻絕倫的俏臉,內心之中不由得生出萬千感觸,她雖然聰穎好強,可惜限於出身。始終無法在東胡政權之中站穩自己的腳跟,再加上完顏烈太窺覷她地美貌,在這種環境下她的未來變得更加的艱難。

  我歉然道:「如果不是為了烏氏,完顏將軍也不會得罪耶律赤眉那個小人。」

  完顏雲娜淡然一笑:「你可能不知道,我父親生前便與此人不睦,當初如果不是他唆使先王讓我父親出征北胡……父親也不會戰死……」她說到傷心之處美目一紅。兩顆晶瑩的淚水滴落在桌上。

  她迅速拭去淚水,向我露出一個笑容:「我還從來沒有在別人的面前流過淚,你不可取笑我。」

  「這些年你一定捱了不少地苦。」我用銀刀切下一塊羔羊肉,放在完顏雲娜面前的小碟中。

  完顏雲娜道:「父親死後,我和弟弟相依為命,先王並不承認我的血統,讓我們繼續留在競山王府已經覺得是對我們姐弟的莫大恩賜……」

  我和完顏雲娜把酒夜談。不覺已經是深夜,我們彼此卻沒有感到任何的倦意,美酒已經喝乾五壇,我的頭腦出奇地清醒,望著伊人,心中不禁生出一種莫名的留戀之情。

  完顏雲娜有醉意,笑道:「你聽我說了這麼多,究竟煩不煩?」

  我搖了搖頭道:「便是聽將軍說一輩子的話,則靈也不會煩。」

  完顏雲娜呵呵笑了一聲,端起酒杯道:「你若是想走。明日收拾一下,便離開這裡,耶律赤眉那邊,我自然會替你應付……」

  我心中一陣感激,完顏雲娜已經看出我約她來此散心的真正目的,即便如此她仍然不遺餘力的幫助我,這足以證明我在她的心中並不是無位置。

  完顏雲娜道:「今晚始終都是我在說話,分別之前,你有沒有什麼話對說?不如這樣,你將自己地故事說給我聽。」

  「我的過去完顏將軍已經全部知道了……」

  完顏雲娜歎了口氣:「算了,我知道在你心中始終都沒有把我當成過真正的朋友。」她仰首飲盡了最後一杯酒,起身道:「夜深了,我去睡了……」

  方才走出一步,腳下輕浮,嬌軀不由得晃了晃。

  我慌忙扶住她的手臂:「我送你回去!」

  完顏雲娜推開了我:「不用,我想一個人靜一靜。」她緩緩的向門外走去,月光強調出她完美無瑕的背影,有種說不出的寂寞和無助。在她堅強的外表下,一樣期待別人的呵護與關懷,我久久凝望著她的倩影,真到完全消失在夜色之中。

  察哈台悄悄來到了我地身邊,恭敬道:「主人!」

  我伸展了一下臂膀,低聲道:「你今晚讓他們準備一下,明天我們就離開三鼎集一路向東,前往蒼白山林場。」

  察哈台詫異道:「主人將此事已經告訴完顏將軍了?」

  我點了點頭:「她早就看出了我們的目的,而且已經答應幫助我們離開。」

  察哈台感歎道:「完顏將軍對主人的確情意深重。」

  我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樓梯口傳來腳步聲,卻是慧喬去而復返。我迎了上去,微笑道:「這麼晚了還沒睡?」

  慧喬輕聲道:「我有些話想對你說。」

  我指了指鎮中噴水池的方向:「去那邊走走。」

  我和慧喬沿著青石小路向街心走去,涼風過處,清籟蕭蕭,夜月明輝,噴泉在月光下,激濺起一團水霧,晶瑩的泉水落在水面上,又激射起大片水花,玉濺珠噴,煙籠霧約,更顯小鎮夜景幽絕。

  我掬起一捧清泉洗了洗臉,酒意頃刻間沖淡了許多。

  慧喬將纖手探入清泉之中,顆顆晶瑩的水珠落在她的纖手上,宛如一朵在水中綻放的水仙花。她的美目籠罩上一層迷霧,月光映照之下愈顯淒迷。

  我隱然猜出她心中必然有事,輕聲道:「清清姑娘找我究竟有何事情?」

  慧喬道:「我剛才聽姐姐說你要離開這裡?」

  我點了點頭,伸手捉住慧喬在水中的纖手,充滿深情的望向她道:「清清,你可願意跟我一起離開?」

  慧喬目光突然變得冷淡,用力掙脫我的手掌,冷冷道:「我從來沒有想到你會是這樣的人。」

  我有些愕然的望著她,卻不知慧喬因何會發起脾氣。

  慧喬美目之中充滿失望之色:「姐姐身處困境之中,你卻在這個時候抽身事外,我看錯了你!」

  「什麼?你可不可以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

  慧喬美目之中淚光盈盈:「你可知道,完顏烈太欲強納姐姐為妃,她這些日子便是為了此事煩惱。」

  我心中巨震,難怪這幾天完顏雲娜的情緒如此低落,聯想起她剛才對我說的那些話,難道她已經下定決心嫁給完顏烈太那個混帳?

  我緊攥雙拳,內心中充滿了憤怒和失落。

  慧喬泣聲道:「我知道姐姐心中定然不情願嫁給完顏烈太,可是現在的局勢已經迫使她不得不這麼做。」她不無幽怨的看了我一眼道:「姐姐如果不是為了你,也不會落到進退維谷的地步。」

  我歉然道:「清清,此事我全然不知。」

  慧喬歎了口氣道:「你現在已經知道了,是不是還要堅持離開呢?」

  我默然不語,對我來說現在是離開東胡最好的機會,如果猶豫不決,不但是我,甚至連烏氏的所有人都將難以逃脫。

  慧喬的目光由期望終於變成徹底的失望,她轉身向遠方走去,我凝望著她逐漸走遠,猛然將面孔埋入水面之下,清冷的泉水洗滌著我的神經,我清醒的認識到慧喬和完顏雲娜在我心中已經變得越來越重要,可是在目前的形式下,感情對我來說只是一種奢侈品,我無法決定是否應該為了感情而放棄即將到來的自由。

  長時間屏住呼吸,讓我感到一種即將窒息的窘迫,我的眼前忽然浮現了自己彎弓射殺慧喬的一幕,她的嬌軀緩緩的倒入水中,鮮血一顆顆升騰在空中,我痛苦的閉上眼睛,猛然抬起頭,劇烈的喘息著,許久方才發出一聲壓抑的嘶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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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五十二章 衷腸


  夜風送來一陣蒼涼的胡琴聲,那一縷琴聲在夜裡隱隱飄著,其聲蒼涼淒婉,讓人心中壓抑無比,一層薄雲翻騰上來,將淡月完全遮住,更顯得小鎮極黑極靜。悠揚抒緩的曲調似流水行雲般不絕於耳,低吟處恰似月光映照下,一對情侶在泉水邊相依相偎喁喁私語;激昂處勾起心中不平的憤悶與鞭撻;悲愴處又宛如硝煙散盡的戰場,屍橫遍野,滿目瘡痍。

  我的心緒不由自主的被這忽高忽低,如泣如訴的胡琴聲牽動,我辯認出琴聲來自前方馬場,緩步向那裡走去。

  遠遠的看到一個孤獨的背影坐在馬場的圍欄上,彎月從雲層中重新冒出,月光勾勒出他落寞孤獨的剪影,我馬上就認出他就是日間負責洗馬的那位田姓老者。

  琴聲嘎然而止,那老者轉過身來,看到是我,慌忙從圍欄上下來,躬身行禮道:「主人!」

  我微笑道:「胡琴拉得不錯。」

  老者淡然笑道:「主人過譽了,我只是初學,閒暇的時候用來打發一下無聊的時光。」

  「你可是秦國濟州人氏?」我早就想探聽這老者的來歷,此時四下無人剛好是一個機會。

  老者搖了搖頭道:「我祖籍海西縣,距離濟州還有三百多里。」

  我皺了皺眉頭,低聲道:「老伯可聽說過田循?」

  老者點了點頭道:「當然聽說過,他是秦國首屈一指的富商。不過自從宣隆皇將他地財產沒收,便失去了下落。」他的表情並沒有任何的變化,難道他並不是田循?或者是他擔心我知悉他的身份以後會對他不利?

  我故意試探道:「聽說田循和他的兒子田玉麟都被充軍到了北疆。」

  老者道:「我也聽人說過,可是大秦北疆苦寒,他們父子享慣了富貴。焉能受了那種勞作之苦。」

  「聽說田玉麟因為殺人,已經逃離了北疆。」

  老者笑道:「主人好像對田氏一家十分地熟悉。」

  我微笑道:「我是因為聽到你也姓田,所以才聯想起他們父子的事情,當初我在大秦之時,和田玉麟曾經有過一面之緣。」

  老者的目光宛如古井不波。看不出任何的情緒波動,我對他越發產生興趣,這種沉穩絕對不應該出現在一上普通的奴隸的身上,即便他不是田循,他地來歷也一定非同尋常。

  我遙望夜空輕輕歎了一口氣,感歎道:「不覺間。我已經在這東胡羈留了半年之久,越發的思念故鄉的一草一木。」我轉向老者道:「你想不想回去。」

  老者佝僂首肩背,目光迷離望向正南的方向:「葉落歸根,老奴已經是行將就木之年,自然想返回故土,可是恐怕有生之年,這個願望難以實現……」

  我的目光向下望去。我和他的身影一前一後透射在草地之上。

  「實不相瞄,我和田循地確有一段淵源。」

  「哦?」

  「他的女兒瑤如是我的侍婢。」我留意到老者的身影微微晃動了一下,我敏銳的覺察到他呼吸的節奏突然變快,這只不過是瞬間的事情,隨後一切又恢復了正常,難道他真地是田循?

  我目光炯炯的盯住他道:「卻不知田循如今身處何方?」

  老者的神情恢復一如既往的平靜:「也許還在北疆服役,也許已經死去多年。」

  我微笑道:「如果遇到他,我一定會將他帶回中原。」這句話等於給了他一個明示。

  那老者感歎道:「人海茫茫,主人哪會這麼湊巧能和他相遇。」

  我點了點頭,轉身離去。臨行之時又道:「田循恐怕現在都不知道,他手中的那本賬冊帶給兒女多大的麻煩。」

  我走出一段距離,那老者方才開口道:「那本賬冊根本就不存在。」這句話等於默認他就是田循。

  我內心一陣狂喜,霍然回過頭去,正遇到他極為複雜的目光,我可以斷定他此刻的心情矛盾到了極點,既害怕我是他的敵人,又不想放棄這難得的機會。

  「如果不存在?為什麼魔門眾人會三番兩次地去滋擾瑤如?」我必須進一步確認他的身份。

  田循充滿狐疑的看了看我,我們彼此還無法相信對方。

  我微笑道:「如果讓我相信你就是田循,你必須拿出誠意。」

  田循冷笑道:「不知道主人究竟需要怎樣的誠意?」

  我緩緩走到他的面前:「有多少,便拿多少,讓我相信你就是真正的田循!」我頓了頓又道:「對你而言,這是個最好的機會。」

  田循應該會明白我的意思,他現在身為奴隸,根本無所謂得失,他的命運早就操縱在我的手中。田循慢慢的點了點頭:「那本賬冊上記錄的是肅王燕興啟和田氏之間的交易記錄。」

  我淡然笑道:「如果燕興啟只是從中收受賄賂,應該不會這樣急於毀去證物。」

  田循冷笑道:「主人可能沒有想過,燕興啟並不是受賄這麼簡單,他給我方便,從我手中獲取利益,用來賄賂秦國朝中眾臣,而且……」田循欲言又止,考慮再三方才說道:「燕興啟曾經通過衛東臨和東胡進行接觸,他出賣秦國的利益換取東胡的合作。」

  我內心巨震,蠻州之戰表面上看是晶后為了清除白晷而策劃,可是幕後的真正策劃者是沈馳,東胡大軍在此役之中處處都佔盡先機。白晷的部隊幾科每一步行動都被對方制摯,現在回想起來,真正地玄機便在於此。

  我幾乎可以斷定沈馳和燕興啟之間必然存在千絲萬縷的聯繫,沈馳為晶后策劃這一連串的計劃,真下得益的是燕興啟。

  田循道:「燕興啟貪污事發。被宣隆皇罷免,田氏也被牽涉其中,我和玉麟被充軍北疆,燕興啟一心想除去我們父子,如非有玉麟保護我。我恐怕早已死在充軍的路上了……」

  我低聲道:「田玉麟因何又殺掉了衛東臨地兒子?」

  田循道:「主人可能不知道,我和衛東臨乃是八拜之交,他和東胡之間來往密切,當初燕興啟就是通過他才和東胡聯繫上,我們父子為了保住性命只能去求他,可是沒想到……」

  我已經猜想到當時發生了什麼。定然是衛東臨不顧兄弟情誼將田循父子出賣。

  田循雙目中流露出無比怨毒的神情:「他不但不幫我,反而要將我們父子置於死地,只可惜陰差陽錯,他的奸謀被我察覺,他非但沒有害死我,反而白的丟掉了自己兒子的性命。」

  我恍然大悟道:「難怪衛東臨會不惜一切代價追殺田玉麟。」

  田循不屑道:「他和燕興啟本來說是蛇鼠一窩。」

  我心中暗笑,田循當年和燕興啟的關係又何嘗不是如此。兩人因為利益而走到一起,後來田循對燕興啟失去了利用地價值,況且手中又握有他和東胡勾結的證據,自然成為燕興啟殺之而後快的對象。

  田循道:「主人覺著我夠不夠誠意?」

  我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明日我會帶你一起前往蒼白山林場。」

  田循的臉上並沒有流露出太多的喜悅,他淡然道:「多謝主人。」

  「你好像並不開心?「

  田循反問道:「主人以為我應該開心嗎?老奴行將就木,無論是留在東胡還是返回大秦,都將面臨一死,唯一地期望就是死後骨骸能夠放置到田氏宗祠。」看得出他已經心如止水,葉落歸根是他此刻唯一的期望。

  我低聲道:「瑤如日夜都在思念著你。」

  田循黯然道:「老奴這一生最對不起的就是這雙兒女,非但沒有將田氏的祖業留給他們半分。反而牽累的他們顛沛游離,終日生活於惶恐之中。」

  我寬慰他道:「瑤如和她的兄長都平安無事,回到大秦,你們一家就能夠重新團圓。」

  田循苦笑道:「大秦雖大,哪裡還有田循容身之地,燕興啟若是知道我仍然活在這個世上的消息,會不惜任何代價來除掉我。」

  「有件事可能你並不知道,令公子正要利用手中地那一賬簿對付燕興啟。」

  田循歎了口氣道:「他從北疆逃走以後,我就知道他要報復燕興啟,可是玉麟仍然是太過單純了一些,單憑那本賬簿根本無法傷及燕興啟分毫。」

  我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道:「燕興啟動用魔門力量對付田玉麟,田玉麟帶著賬簿逃離以後,魔門將目標鎖定在瑤如身上。」

  田循道:「燕興啟一直和魔門的關係密切,多年來他都在為魔門提供資金。」他對燕興啟果然知之甚深,難怪燕興啟會對他如此顧忌,田循的出現對我來說無疑是上蒼賜予我的一個機會。只要對這張王牌利用得當,我應該可以掌握燕興啟的奸謀,以後對付他定然可以派上用場。

  是夜我久久無法入眠,並非是因為邂逅田循,也不是因為即將遠離黑沙城,重新回到我嚮往以久的自由中去。我腦海中始終縈繞的都是完顏雲娜和慧喬的影子,對我來說並不是第一次面臨這樣的抉擇,當初燕琳被嫁往高麗之時,我曾經猶豫,上天彷彿刻意在戲弄我。反覆讓我在感情和利益之間作出選擇。

  我非草木,焉能無情?完顏雲娜對我有恩,她之所以落入今日地困境,和我有莫大的關係。慧喬無疑已經對我萌發了愛意,我曾經親手奪去過她的生命,這次難道又要讓她心如死灰。鬱悶終生……

  燈下,我久久凝視著羊皮地圖,目光在每一寸韁土上緩緩游弋,成王地道路竟然是如此艱難,選擇這條路。難道就意味著選擇孤獨?

  我拿起地圖湊在燭火之上點燃,地圖對我又有何用,每座山川,每條河流都深深印在我的內心之中。

  攤開三尺白宣,雲娜、慧喬的音容笑貌彷彿就在眼前。我拿起久違的羊毫,飽蘸墨汁,筆鋒慢慢落在白宣上,內心中的那份深情隨著濃淡有秩地線條盡情奔流。

  羈緒鰥鰥夜景侵,高窗不掩見驚禽。飛來曲渚煙方合,過盡南塘樹更深。

  胡馬嘶和榆塞笛。楚猿吟雜橘村砧。失群掛木知何恨,遠隔天涯共此心。

  臨近黎明時候,我才伏在案上沉沉睡去,一襲暗香隱然傳來,我有些迷惘的睜開眼睛,卻見完顏雲娜正站在前方,默默凝視著牆上的畫像。一顆晶瑩的淚水猶自掛在腮邊。

  我的肩上多了一件黑色貂裘,顯然是完顏雲娜為我所披,貂裘之上體香仍存。

  她並沒有覺察到我已經醒來,目光久久凝視在畫像之上。

  我慢慢來到她地身後,將貂裘披在她曲線柔美的肩頭。

  完顏雲那這才驚覺過來,轉過臉,冰藍色的美眸之中淚光蕩漾,當真是我見猶憐,這種表情還是第一次出現在她的身上。

  「好早!」我雙目之中佈滿血絲。

  「和你一樣,我也是一夜未眠。」完顏雲娜的目光重新回到畫像之上。

  我微笑道:「臨別之前總要留下一些紀念。」

  「有些事情還是徹徹底底的忘記好!」完顏雲娜地聲音中充滿了落寞與失落。

  我伸手摘下畫卷。捲好送到她的手中:「完顏將軍和清清姑娘對在下的深情厚意,我將永銘於心。」

  完顏雲娜拿出一封信函道:「我思來想去,耶律赤眉定然不會放棄對你等的追擊,你若是想離開東胡,最好的選擇就是海路,從這裡一路向東,由海天城入海,南下方可抵達秦國。海天衛城的守將荊戈乃是我的舊部,你拿著我地親筆書函去找他,便可順利通過海防的盤查。」

  我用力點了點頭,內心一陣激盪,完顏雲娜對我的確情深意篤,臨行之時仍舊不忘為我安排一切。

  我鼓足勇氣低聲道:「將軍既然不願嫁給那個昏君,為何不乾脆離開這裡?」

  完顏雲娜咬了咬下唇,黯然搖了搖頭道:「父親讓我照顧好翼虎,還有他留下的這座競山王府,我無論如何不能辜負他的囑托。」

  我激動道:「與其在這裡受屈辱,還不如離開這片傷心之地,就算你照顧翼虎長大又能怎樣?以你們的出身,翼虎難道能夠在這裡出人頭地?別人會承認他的皇族血統嗎?」

  完顏雲娜黯然道:「我已經答應嫁給國君,翼虎再不會被別人歧視。」

  我大聲道:「我錯了!你根本不瞭解翼虎,更不瞭解你自己!」我雙目盯住完顏雲娜道:「就算將來翼虎能夠成就一番事業,位列王侯,他如果知道自己擁有的一切,都是姐姐犧牲幸福所換取,他又會作何感想?」

  完顏雲娜憤怒道:「我從來沒有覺得我做出了什麼犧牲,嫁給國君我便貴為王妃,我……」

  我粗暴的打斷了她的話:「你果然不瞭解自己,你對完顏烈太根本沒有任何地感情,你之所以答應嫁給他,便是想犧牲自己未來換取翼虎的未來!如果你感覺幸福,就不會表露出這麼多的痛苦,就不會終日處於矛盾之中!」

  完顏雲娜大聲尖叫道:「我幸不幸福跟你有何干係?你只是一個卑賤的奴隸,你無權過問我的決定!」

  我猛然抓住她的香肩,將她用力擁入了懷中,完顏雲娜倔強的嬌軀劇烈的顫慄了一下,隨即拚命的向外掙脫。我垂下頭去捉住她的櫻唇,不顧一切的吸吮著,她的貝齒狠狠的咬住了我的下唇,鮮血從我的嘴唇上緩緩流出,她冰藍色的美目圓睜著,時間彷彿凝滯了。

  許久淚光方才重新蕩漾在她的眼中,淚水順著她潔白無瑕的俏臉緩緩流淌下來,浸潤著我們彼此的肌膚,和我的鮮血混合在一起。

  雲娜的嬌軀軟化了下來,她開始無聲的啜泣,而後以變成大聲的痛哭,我靜靜擁抱著她,輕輕撫慰著她的肩頭。

  我們分開的時候,完顏雲娜已經恢復了平時的堅強,她拭去臉上最後一絲淚痕,輕聲道:「我雖然不知道你的過去,可是我清楚,你就像凱拉爾雪峰上的天馬,不屬於這片沙塵四起的荒原,決不可能為任何人而留下。我也一樣,為了翼虎,我決不會離開。」

  我翻騰的內心慢慢平息了下去,望著她精緻的無半分挑剔的俏臉,濃濃的愛意之中又多出了幾分敬重。

  完顏雲娜掏出錦帕,小心的為我拭去嘴唇上的血跡,就像照顧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我顫聲道:「雲娜……」

  她輕輕掩住了我的嘴唇:「我知道,每件事我都考慮的很清楚,父親雖然沒有賜給我完顏家族的血統,可是留給了我這個高貴的姓氏。」

  我所至住她的柔夷,這次她沒有拒絕。我們彼此久久凝視,雖然只是剎那之間,卻恍若已經相處了半個世紀。

  外面響起陣陣的馬嘶之聲,顯然察哈台和手下已經開始準備,完顏雲娜輕輕掙脫了我的手,她看了看牆上慧喬的畫像,輕聲道:「我真的好羨慕清清……」

  完顏雲娜轉身走出門去,忽然發出一聲嬌呼,整個人凝滯在那裡。

  我慌忙衝上前去,卻見翼虎靠牆站在那裡,滿臉都是熱淚,想來剛才我們之間的對話已經被他全部聽到,他用力搖了搖頭,大吼一聲,向遠方衝去。

  完顏雲娜想要去追他,卻被我一把拉住:「我去!」

  翼虎近乎發狂的向小山衝去,我在山腳處才將她攔住。

  「你去哪裡?」我怒吼道。

  翼虎大聲道:「無所謂,只要能遠遠離開這裡就行,我不要姐姐為我犧牲,我不要成就什麼宏圖偉業,我甚至不想再姓完顏!」他的眼中飽含熱淚。

  我歎了口氣,拉著他在草地上坐下,一輪金烏衝破晨霧,從東方的天際緩緩升起,桔紅色的光芒籠罩著我們的身軀。

  翼虎望著黑沙城的方向:「師父!我跟你走!」

  我心中怦然一動,完顏雲娜最大的牽掛就是翼虎,如果翼虎跟我離開,那麼完顏雲娜毫無疑問的會隨著離開,我低聲道:「翼虎,你還小,並不懂得名利的重要,隨著你逐漸長大,你對名利會越發的渴望,也許有一天,你會後悔今天的選擇。」

  「我不會後悔!」翼虎大聲道,他抓住我的臂膀:「師父!我知道你喜歡姐姐,姐姐也喜歡你,我不要姐姐嫁給那個混蛋國君,我要她嫁給你!」

  我拍了拍翼虎的肩膀。站起身來,慢慢向山丘的高處走去。

  翼虎在我身後叫道:「師父!你不是常常告訴我,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嗎?為什麼還要眼睜睜看著我姐姐跳入火坑呢?」

  遙望西方,科爾沁草原宛如綠色的海洋,無邊無際的舒展了出去。東方便是巍峨聳立地凱拉爾山,等東山而小魯,登泰山而小天下,登上凱拉爾雪峰的頂端,是不是就可以看到我日夜思念的故土?

  我望著天邊錦緞般絢麗的朝霞,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翼虎呆呆的望著我。他在等待我的答案。

  寨門緩緩打開,十餘名騎士從寨門衝入,我居高臨下的望去,那為首的一人竟是赫連戰,不知道他怎麼找到了這裡。

  我向翼虎道:「你放心,我一定不會讓你姐姐跳入火坑。」

  我和翼虎走下山丘,赫連戰正在小樓之中和完顏雲娜說著什麼。在場諸人都是一臉嚴峻之色。

  看到我回來,赫連戰起身跟我打了一個招呼。

  「赫連兄怎麼會找到這裡?」

  完顏雲娜一臉憂慮之色,輕聲道:「赫連大哥特地來通知我們,國君已經下令,只要烏氏有離開的意圖,就格殺勿論。」

  我心中一怔,隨即馬上明白完顏列太針對的並非烏氏,而是完顏雲娜,他是害怕完顏雲娜跟隨我們一起離開。

  赫連戰道:「我從禿顏那裡得到地消息,耶律赤眉想要借此機會將烏氏一網打盡……」他看了看完顏雲娜道:「他在國君面前說完顏將軍想隨烏氏一起逃離。」

  完顏雲娜俏臉一紅。隨即怒道:「我何時說過要離開了?」

  我微笑道:「看來最希望完顏將軍跟著我們一起逃走的是耶律赤眉,只有這樣他才可以將我們全部清除。」

  赫連戰點了點頭道:「耶律赤眉已經在三鼎集附近布下伏兵,只要你們逃走,便會對你們痛下殺手。」

  形式急轉直下,我想率領烏氏逃離已經變得渺茫,不過我的心情反倒釋然起來,對我來說,目前唯一的退路就是暫時返回黑沙城,這樣就免除了我左右為難的境況。

  完顏雲娜和我對視了一眼,她歎了口氣道:「龍公子只好先回去再作打算。」

  我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她身邊的慧喬,意味深長的說道:「我本身就沒打算現在離開!」

  既然已經決定暫時留下我和完顏雲娜等人也就徹徹底底地將這此小鎮之行當做度假休閒之旅。

  完顏雲娜在刻意迴避我,她和赫連戰相處的時間都要比我多一些。慧喬自從那日的事情以後,對我也顯得異常冷淡。

  察哈台告訴我們,三鼎集南方的小山之上有一處幽谷,風景絕佳,我讓他為我們引路,一行六人前往幽谷賞玩。

  進入谷口,同路漸窄,察哈台和翼虎行在最前,完顏雲娜和赫連戰隨後而行,沒想到慧喬突然提升馬速,衝到我的前方。

  我無可奈何的搖了搖頭,看來她仍然沒有原諒我。

  山勢漸漸變得陡峭,察哈台示意我們下馬,將馬匹栓在樹上,步行入谷,我趁機來到慧喬身邊,藉著栓馬的空隙,一把捉住她的纖手。

  慧喬狠狠盯了我一眼,壓低聲音道:「放開我!」

  「除非你答應不再生我的氣。」

  他們幾個已經向谷內走去,顯然沒有留意到我們這裡發生的事情。

  慧喬俏臉一紅道:「千萬別讓姐姐看到。」

  我侵略性十足地向她湊近了一步,左臂變本加厲的摟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

  「你快放開!」慧喬拚命掙扎道。

  此時在最前方的翼虎回過頭來,握慌忙放開慧喬。手指卻牢牢牽住她的裙角,讓她無法逃離。

  「師父!清清姐姐!你們好慢啊!」翼虎大聲道。

  我笑道:「你們先過去,清清姑娘扭到了腳髁,我扶著她隨後就趕過去。」

  身軀微轉,不由分說地將慧喬負在身後。慧喬大羞道:「你這無賴,當著眾人的面你竟敢……」

  我狡黠的笑道:「所以只好委屈我的好清清裝成腳髁受傷的樣子了。」

  「你好狡猾!」慧喬嬌聲叱道,嬌軀卻老老實實的伏在我寬闊地肩背之上。

  我背著慧喬緩緩向谷中走去,慧喬輕聲道:「如果不是赫連戰帶來耶律赤眉要伏擊烏氏的消息,你會不會離開?」

  「不會!」我斬釘截鐵的回答道。

  慧喬沉默下去。許久又道:「我看到了你給姐姐的那幅畫,題跋的意思我能夠懂得。」

  我坦然道:「我的確猶豫過,最後選擇留下來並不是因為耶律赤眉。」我轉過臉去,盯住慧喬純淨的雙目道:「我留下是為了你,為了完顏將軍。」

  慧喬的俏臉變得緋紅,美目中僅存的那絲疑慮已經完全褪去。

  前方小溪淙淙。我踩著石塊躍過小溪,慧喬悄然將臉貼在我的背後,傾聽著我強勁有力的心跳。

  幾朵飄零地花瓣順水流淌到我的腳下,涼風習習,撲面送爽,整個天地更顯得幽深靜謐。慧喬輕聲道:「在我心中你永遠都是不可戰勝的勇士。逃避和退縮不屬於你。」我唇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慧喬的似水柔情已經毫無保留的向我表白,我不禁為自己當初的猶豫而感到慚愧,我一定要帶著慧喬訶雲娜一起離開東胡,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未必要以犧牲自己的愛人為代價。

  完顏雲娜幾人在前方小溪源頭已經等候多時,看到我背著慧喬過來,幾個人的表情各異,我裝模做樣的將慧喬放下,扶著她在石頭上坐了,慧喬也只好陪著我做戲。裝出一瘸一拐的樣子。

  完顏雲娜關切道:「妹妹看來傷的不清。」

  慧喬俏臉緋紅道:「不妨事,休息一下應該可以行動如常。」

  完顏雲娜意味深長的看了我一眼道:「看來今日要辛苦你了。」

  我知道她定然看出了其中的微妙,笑道:「清清姑娘數次救我性命,辛苦也是應該的。」

  赫連戰哈哈大笑道:「那是自然,別人便是想辛苦恐怕也沒有這樣的機會。」

  慧喬一張俏臉羞的通紅,一時間竟忘了偽裝,起身道:「我去那邊看看。」完好無暇地向一旁走去。

  眾人臉上皆露出一絲笑意,完顏雲娜狠狠盯了我一眼,可愛的鼻翼皺了起來:「我也去那邊看看。」她和翼虎也向慧喬那邊走去。

  赫連戰不無羨慕的說道:「龍兄弟真是厲害,看來清清姑娘的一個芳心已經被你俘獲。」我心中暗自得意,被我俘獲的何止清清一人?

  赫連戰望著完顏雲娜的背影,感歎道:「雲娜若是嫁給國君,當真是沒有任何幸福可言。」

  「赫連戰好像很瞭解完顏將軍?」

  赫連戰點了點頭,不無失落的說道:「我認識她已經有五年之久,在她的心中我是個可以信任的大哥。」赫連戰神情黯然道:「你沒有感覺到,雲娜看你的眼光和我不同?」

  我微微一怔,不知道他突然說著句話的目的何在。笑道:「赫連兄何出此言?這兩天好像你們在一起的時間更多一些。」

  赫連戰苦笑道:「雲娜在你的身邊的時候想的是你,在我身邊的時候想的更是你!」他抓起一枚石子,彈入娟娟清流,溪水蕩起一圈圈的漣漪,看來他對完顏雲娜情愫早生。

  赫連戰道:「無論我在雲娜的心中占怎樣的位置,我都不會眼睜睜看著她跳入火坑。」

  我反問道:「赫連兄難道想為了完顏將軍與完顏烈太反目嗎?」

  赫連戰道:「我知道,在雲娜的心中我只是她的兄長,我沒有能力影響她的決斷。」他伸手抓住我的臂膀:「但是你能!你可以影響雲娜,你可以讓她改變嫁給國君的決定!」

  我低聲道:「無論是我帶著雲娜離開還是她嫁給完顏列太,對你來說又有怎樣的不同?」

  赫連戰激動道:「愛一個人並不意味著就要得到她,只要她能夠得到自己的幸福,對我來說就已經足夠。」

  我內心猛然一陣激盪:「赫連兄!」

  赫連戰笑道:「你也不要將我想得如此偉大,莫要忘了,一日雲娜未嫁,我赫連戰便有機會,以後誰能贏得芳心,還未必可知。」

  我充滿信心道:「你和其他人一樣都不會有任何機會。」

  赫連戰哈哈笑道:「好漢子,夠豪氣,即便是我赫連戰輸在你的手中也會心服口服。」他解下酒囊,連灌幾口,然後將酒囊遞到我的手中。我接過酒囊也痛快的飲了幾口,四目對望同時大笑起來。

  五日之後,我們一行重新返回黑沙城,形式的突然變化,讓我率眾逃離的計劃全盤落空,也許上蒼也不願讓我放棄自己的愛人,我並未讓察哈台陪我回城,耶律赤眉的主要目的放在我和完顏雲娜的身上,我們回城之後,他的伏擊計劃就會全盤落空,很快就會撤去伏兵。

  我讓察哈台盡快準備,時機成熟之後,率先將三鼎集的力量撤走,在蒼白山林場等我前去會合。

  返回烏氏行館之後,我將行館留下的武士遣散,剩下的只有阿動和狼刺二人,留下的人數越多,目標就會越大,反而不利於我們逃離。行館內的貴重之物早已被察哈台在前一段時間轉移變賣,整個行館只剩下了一個空殼。

  完顏列太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迎娶雲娜,將婚期定在下月初六,距離大婚僅僅剩下十日之期。

  我聞訊後來到競山王府,迎面碰到正要出門的慧喬,看到我,她流露出一絲欣慰的笑意:「我正要去找你。」

  我點了點頭:「我知道了,完顏將軍呢?」

  慧喬道:「她在演武廳呢。」

  走入演武廳,完顏雲娜身穿雪白緊身武士服,手持長纓正在全力揮舞,長纓宛如一團火焰在她的嬌軀周圍奔騰飛舞,留下一片絢彩。

  我悄然從兵器架上抽出一柄長刀,緩步向她走去。

潛龍卷 第五十三章 艷斗


  雲娜一聲嬌斥,長槍向我刺來,我一個疾迅的前衝,錯過槍尖的攻擊,刀背反拍在槍桿之上,發出龍吟般的輕顫聲。

  完顏雲娜嫣然一笑,槍若游龍般反攪上來,將長刀壓了下去,我抽刀後撤,長槍如影隨形,槍尖吐艷,突然轉變方向,直取我的左肩,『嗤!』地一聲,我左肩的衣衫被槍尖戳破,雲娜顯然這一槍是手下留情,若是戰場對敵,定然是扎入左肩之中。

  完顏雲娜輕咬櫻唇,曲線柔美的下頜高高揚起。手中長槍再次向我刺來,我覷定長槍的來路,身軀一個巧妙的旋轉避開槍尖,幾步跨越到演武廳的中心位置,完顏雲娜的美眸漸漸變得冷靜,她的內息灌注在長槍之上。紅櫻絲絲分離開來,宛若綻放的鮮花,我的腦海一片空明,無間玄功由丹田自然而然的催發出來,刀身因為內力的灌注變得異常雪亮。

  完顏雲娜嬌叱一聲,擎起長槍閃電般刺出,我的武功在長期的格鬥生涯中,可謂是突飛猛進。我斜向揮出長刀,在空中巧妙的貼住完顏雲娜的劍刃,手腕旋轉將她的長槍向一旁牽去。

  完顏雲娜的變化夠快,長槍擰動,靈蛇般逃脫了長刀的桎梏,刀槍之間發出刺耳的金屬摩擦聲。

  我們的肩頭碰撞在一起,彼此的身體短暫接觸之後迅速分開,完顏雲娜原地跳躍起來,嬌軀在空中飛速旋轉。槍尖直刺我的胸口,強烈地氣旋從我上方的空間向我壓搾而來。

  我準確的把握住了她槍尖的所在位置,用自己刀尖點在她的槍尖之上。出刀的同時我的身軀和她同向旋轉,卸去了她的大部分力量。

  完顏雲娜槍尖回收,反點在我的刀身上面。嬌軀越過了我的頭頂。

  我知道形勢不妙,身體一個下意識地前衝,即使這樣仍然沒能躲過完顏雲娜居高臨下的一槍,冰冷的槍尖沿著我後背的皮膚迅速滑下,我的外衣被她剖出兩半。

  我有些狼狽的甩脫了上衣。如果雲娜不是手下留情的話,被剖成兩半的應該是我的身體。

  「你玩真的!」我把破爛的外衣扔到演武廳的一角。

  完顏雲娜得意的昂起了頭,向我揮動左手的食指,示意我不是她地對手。

  她的猖狂頓時勾起了我強烈的好勝心。

  我雙手握住長刀,上身的肌肉隆起健美的輪廓,

  我大吼一聲。揮刀向她全力攻去。

  完顏雲娜搶在我出刀之前一槍向我胸口刺來。我嘴角泛起一絲狡黠的微笑,居然放棄了放手,身軀向槍尖迎去,我算準了雲娜不會傷我,果然不出我所料,完顏雲娜迫不得已,長槍回收。我趁著這個機會,身軀錯過槍尖全速前衝,長刀適時的反挑出去,鋒利的刀鋒迅速滑過她的肩頭,她的左側衣袖隨闃刀鋒緩緩飄落,露出嬌艷如雪地一段手臂。

  我學著完顏雲娜的動作向她揮了揮手指。

  完顏雲娜俏臉微紅,顧不上掩飾春光,進攻變得越發的犀利,對我來說,她的進攻越猛烈。我的機會就越多。

  完顏雲娜接連的進攻未果,不由得心浮氣躁起來,而且我採用了近乎無賴的打法,知道她無意傷我,出手中攻不守,看準時機,趁她進攻空門大開的時候,一劍沿著她的領口劃了下去,完顏雲娜的上衣被我完全劃裂,沿著她光滑的裸背慢慢滑下,雖然她還帶著文胸,可是曲線玲瓏的玉體已經讓我血脈噴張。

  完顏雲娜又羞又急,出槍的方式也發生了改變,她學著我的樣子放棄了防守,我們槍來刀往,彼此都想擊敗對方,卻又害怕傷到對方的身體。

  我的猶豫直接造成了局面的被動,完顏雲娜一槍挑中了我的後腰帶,我的褲子頓時失去了束縛,一下子溜到了地上,她不給我任何喘息的時機,挺槍向我的咽喉,因為我的雙腳被褲子束縛著,如果後退勢必會跌倒在地上。

  我揮刀架起長槍,一個閃身已經衝到了她的身後,左手環抱住她的嬌軀,準確抓住了她握槍的手腕。

  我的前胸緊貼在完顏雲娜絲緞般柔滑的裸背上,這種毫無間隙的接觸讓我忍不住產生了生理反應,我再也控制不住,在她的俏臉上輕輕吻了一記。

  完顏雲娜紅著俏臉從我的懷中掙脫了出去:「你這個輕薄之徒。」

  我微笑道:「好像是完顏將軍先刺破我的衣服來著。」

  看到完顏雲娜玲瓏有致的曼妙曲線,我那裡還能按捺的住,一把將她的嬌軀攬入懷中,捉住櫻唇用力的吻下去。

  完顏雲娜嬌軀變得火燙,被我肆無忌憚的親吻弄得渾身酸軟,嬌聲道:「你……這個狂徒……快放我起來……」我捉住良機,焉能輕易放過,伸手去撕扯她文胸的繫帶。

  完顏雲娜驚異之下,猛然掙脫開來,我意亂情迷之中,一時不察被她推倒在了地上,腦袋重重撞在青磚之上,險些暈了過去。

  「你沒事吧?」完顏雲娜關切道。

  我揉著後腦勺坐了起來,目光重新落在她誘人的雙峰之上。

  完顏雲娜俏臉緋紅道:「你果然不是好人。」她起身走向帷幔之後,我雖然色膽包天,可是知道完顏雲娜為人矜持,若是再有過份舉動反而會被她看輕。

  整理好衣衫,只是上衣已經被她挑破,無論如何也不能穿上,完顏雲娜換了一身綠色長裙出來,看到我狼狽的模樣。忍不住掩住檀口笑了起來。

  我笑道:「幸災樂禍該不會是完顏將軍所為,快給我找身衣服替換。」

  完顏雲娜嬌笑道:「我這裡都是女子衣衫,哪裡有你能夠穿上地?看來你只能這樣走出去了。」

  我故意道:「我這樣走出去倒沒有什麼,不過別人看到我的樣子肯定會胡思亂想。」

  「胡思亂想什麼?」

  「我猜他們會不會想,完顏大將軍貪圖我的美色。想要對我圖謀不軌……」

  完顏雲娜輕聲啐道:「這種齷齪的想法只有你才會有。」她的身從背後伸出,將一套武士服扔了過來:「你試試看。」

  我笑首換上衣衫,完顏雲娜將地上散亂地衣物收起。

  「雲娜,你當真要嫁給那個老烏龜不成?」我知悉完顏雲娜的心意之後,對她的稱呼更叫親暱。

  完顏雲娜並沒有直接回答我的問題:「我的大婚之期便是你逃離黑沙城最好的時機。所有人地注意力都會轉移到這場大婚上來,對你和烏氏的關注必然疏忽。」

  我果斷的搖了搖頭道:「我決不獨自離開這裡。」

  完顏雲娜道:「我會讓清清隨你一起離開。」

  我抓住她的手臂:「既然你對完顏烈太沒有任何的感情,何必要跳入這個火坑?如果你真的嫁給了他,翼虎不會快樂?難道你要讓他帶著這種負疚遺憾一生?」

  完顏雲娜道:「我要是隨你離開,翼虎便會亡命終生,他又談何未來?我又如何面對泉下地父母?」

  我大聲道:「不會!我會幫你一起培養翼虎長大成人。」

  完顏雲娜緩緩搖了搖頭道:「有些事情並不像你想像中那樣容易。我要給他安定平逸的生活。」

  「安定只會慢慢的磨去翼虎的稜角,挫折和困境才是讓他學會奮鬥的最好方式!」

  完顏雲娜美目猛然一亮。

  我深情道:「無論是用怎樣的方法,我都不會讓你嫁給完顏烈太,因為我喜歡你,決不讓自己喜歡的女人被別人佔有!」

  「你很霸道!」完顏雲娜地表情平靜如昔,好像並沒有因為我真摯的表白而感動。

  「你捫心自問,難道我在你的心中沒有任何的位置?」

  完顏雲娜幽然歎了一口氣。她轉身向內室走去。

  我跟在她的身後,卻見完顏雲娜取出一幅地圖攤在桌上,我垂頭望去,這是一張路線圖。

  完顏雲娜道:「這張圖便是東胡皇宮的結構圖,我思來想去,逃出黑沙城的法子只有一個。」

  我低聲道:「你想在出嫁當是逃走?」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我內心一陣狂喜,完顏雲娜終於決定和我一起離開這裡,不過隨即又感到迷惘異常,我和其他人脫身應該容易。可是大婚當日成千上萬雙眼睛盯在完顏雲娜的身上,她又如何離開,難道她仍舊抱定留下成婚的決心?

  完顏雲娜道:「我曾經聽父親說過,墨無傷為先皇設計過一條地道,從皇宮一直延伸到城外。」

  我內心一震,頓時明白了完顏雲娜的意思,仔細看了看這張路線圖,卻沒有從上面找到她所說地地道標記。

  完顏雲娜道:「這條地道只有墨無傷本人知道,先皇臨死之前,下令將地道的入口封死。」

  「想要找到地道的入口,必須從墨無傷的身上下手。」

  完顏雲娜道:「墨無傷於五年前已經遁世隱居,再不過問東胡朝中的任何事情,想讓他說出此事,應該很難。」

  「我去拜會他,不管付出多大的代價,我都要讓他說出地道的入口。」

  完顏雲娜道:「我父親生前和墨無傷是相交莫逆的朋友,讓翼虎帶你去,也許他會答應。」

  我和翼虎一起前往落梅山莊,翼虎一直在墨無傷門下學習,只可惜他生性頑劣,墨無傷對他也不甚喜歡,修習多年也未能窺得門豹。

  「師父!墨老頭兒脾氣怪的很,你找他有什麼話說?」

  我沒有將此行的目的告訴翼虎,微笑道:「一日為師,終身為父,墨先生怎麼說都傳授過你學問,你焉能在背後如此說他。」

  翼虎噘著小嘴道:「他從未當我是他徒弟,這些年何嘗教過我任何東西。」

  山莊雖名為落梅,周圍卻沒有一棵梅樹,一片紅色的蒼合子樹將山莊包圍其中,遠遠望去,這山莊竟似在火焰之中。

  走入林中,道路頓時變得錯綜複雜了起來,前方三條道路通往不同方向,其中暗合一曲三折之妙,蘊涵無數機關玄妙。

  翼虎在前方引路,他雖然學無所成,可是這入門的道路難不住他。我們二人在樹林中兜了數圈之後,來到落梅山莊的門前。

  大門已經開啟,似乎主人已經知道有客到來。

  步入大門,前方就是一個水塘,如果想走入內層院落,必須要經過水塘,可是那水面之上只有兩截斷橋。中間大約有八丈左右的缺損之處。

  翼虎道:「墨老頭兒最喜歡的就是故弄玄虛。」他大聲喊道:「墨先生,是我!」耳邊聽到機關絞動之聲,一截橋面從水下緩緩升起,剛好嵌入斷橋之中,我暗道:「這墨無傷果然是一個不世之材,機關設計確有鬼斧神工之能。」

  來到對岸,身後木橋又重新沉入水中,一名二十餘歲的青年人,坐在輪椅之上微笑著向我們看來:「翼虎!你總算想起來了?」

  翼虎道:「我今日是專程陪我師父拜會墨先生來著。」

  那年青人上下打量了我兩眼。

  我拱手行禮道:「在下龍則靈,特來拜會墨老先生。」

  他有些驚奇的說道:「你是漢人?」

  我笑著點了點頭道:「這位兄台也是漢人。」

  那年青人微笑道:「在下諸葛小憐,墨無傷是我的師父。」他板動輪椅上的機關,那輪椅靈動之至,掉轉方向向後院駛去。

  翼虎拉著我跟在他的身後,道路兩旁芳草霏霏,鶯歌燕舞,讓人恍若來到江南水鄉。

  諸葛小憐一邊走一邊向我們介紹道:「府內道路都是按照九宮八卦佈置,你們要跟緊我。」走過長廊,繞過照壁,一股沁人肺腑的清香迎面而來,我們的眼前出現了一片粉紅色的花海,從花朵的形狀上來看,分明是茶花無疑。我不由大奇道:「漠北之地何來南國茶花?」

  諸葛小憐微笑道:「我師父學究天人,便是在雪峰之上也能讓茶花盛開。」他伸手指了指上方,我順著他的手指向上看去,原來玄機暗藏於穹頂之上,上方竟是全由通透的水晶製成,既可擋風遮雨,陽光又可以毫無遮攔的照入其中。

  諸葛小憐又指向牆角四周的八個土灶道:「每到冬日寒冷之時,可利用它們點燃木材,使室內變暖,這樣便可以常年讓這裡保持恆溫。」

  我感歎道:「普天之下能夠在漠北種出茶花的恐怕只有黑先生一人。」

  我們穿過花房,抵達墨無傷起居之處,七座風格各異的小屋全部都以木料楔合而成,排列之序和天罡北半的方位一致。

  諸葛小憐引著我們來到正中一間木屋,從外表看來,那木屋的支支香木,粗細不一,但安插及編裝,甚有條理,不失自然之美。因此顯得均勻有致,別具一格。

  木屋周圍種有不少奇花異草,散發出陣陣清香,與那木屋本身檀香本所發出的特有芬芳氣味,揉合在空氣中,沖人欲醉!木屋門前,有六級圓木台階,爬上台階,則是迴廊,直通到木屋入口。

  室內裝飾和外觀極為一致,牆面,地板都用木料製成,窗簾織物皆用手工紡織而成,廳中桌椅都是大大小小的樹樁,就連桌上擺放的茶具也是木料所制,更顯得整個室內樸實無華。這木屋並未有多少窗口。而室內光線卻極充足,我一時好奇,眼顧四望,想找出光線的來源。

  終於發現屋頂上有一處很大地天窗,天窗是用一種中土罕見的琉璃箝牢。光線就是透過那塊琉璃射入室中的。

  諸葛小憐喚來一個童兒,為我們泡上香茗。

  他舉止優雅有度,如果不是雙足殘疾,定然算得上是一個翩翩美少年。

  我微笑道:「墨先生不在這裡嗎?」

  諸葛小憐淡然笑道:「家師正在觀星樓靜思,此刻恐怕不便打擾。」

  我面露失望之色。

  諸葛小憐道:「龍公子有什麼事情。可否對在下直言,也許我可以為家師代勞。」

  我歉然道:「諸葛兄勿怪,些事只能當面向黑先生言明。」

  諸葛小憐微笑道:「既然如此,龍公子請在這裡等待。」

  翼虎不耐煩的說道:「他早不靜思,晚不靜思,偏偏我們來得時候要靜思。是不是不想見我們?」

  我斥道:「翼虎,不得無禮。」

  諸葛小憐顯然對翼虎的性情頗為瞭解,笑道:「實不相瞞,家師昨晚一夜觀星,今晨方才入睡。」

  我笑道:「我反正也沒有什麼事情,剛好可以在這裡安心地等墨先生,再說……」我一揚手中茶杯道:「漠北之地很難品嚐到如此正宗的君山銀針。」

  諸葛小憐雙目一亮:「龍兄還未開盅品嚐怎知道其中所泡的是君山銀針?」

  我微笑道:「雖未打開茶盅。卻已經聞到誘人的清香。」我輕輕開啟盅蓋,又讚道:「果然好茶。」

  「何以見得?」諸葛小憐饒有興趣的問道。

  我品了一口茶水道:「此茶芽頭肥壯,緊實挺直,芽身金黃,滿披銀毫,湯色橙黃明淨,香氣清純,滋味甜爽,底嫩黃勻。」我已經看出諸葛小憐地目光之中充滿欣賞之色,藉機在他的面前賣弄自己精深的茶藝。我歎了口氣道:「美中不足的是……」

  諸葛小憐道:「龍兄儘管直言。」

  我將茶盅落下:「君山銀針的茶具最好還是用透明水晶杯。用水晶杯沖泡君山銀針時,可以看到茶葉初始芽尖朝上,蒂頭下垂而懸浮於水面,隨後緩緩降落,豎立於杯底,忽升忽降,蔚成趣觀,最多可以達三次,故而放君山銀針有「三起三落」之稱。最後豎沉於杯底、如刀槍林立,似群筍破土,芽光水色,渾然一體,堆綠疊翠,妙趣橫生,諸葛兄用此盅沖泡銀針,味道雖然醇正,可是卻失去了賞心悅目的樂趣。」

  諸葛小憐讚道:「龍兄果然見識非凡。」

  我笑道:「班門弄斧,諸葛兄不要見笑才好。」

  諸葛小憐道:「龍兄氣宇軒昂,舉止非凡,絕非尋常人物。」

  「諸葛兄還會看相?」

  諸葛小憐微笑道:「略知一二。」他雙目微微瞇起凝視我道:「龍兄方額廣頤,英華內斂,目光之中蘊意無窮,坐立隱有龍虎之姿。」

  我心中不覺一震,盯住諸葛小憐充滿睿智地雙目,難道此人眼光居然如此厲害?抑或是他在試探我的身份?

  我哈哈大笑道:「在下只不過是一介草民,諸葛兄不要取笑我了。」

  諸葛小憐笑了一聲,他指向翼虎道:「翼虎向來頑劣,唯獨順從於你,命數也隱含其中,家師曾經為他看相,翼虎乃是武曲之相,日後定然成為馳騁疆場的一代將材。」

  我對玄學命理向來都不甚深信,可是諸葛小憐的一番見解讓我不由得信了幾分。

  我忽然想起當初在康都之時曹睿曾經送給我一個『囚』字,心中不禁一動道:「不知諸葛兄可會測字?」

  諸葛小憐微笑道:「龍兄究竟想讓我解一個什麼字?」

  我用指尖蘸了少許茶水,在幾上寫了一個大大的『囚』字。

  諸葛小憐劍眉皺起,觀看良久,說來奇怪那囚字中的人形最先消失。

  諸葛小憐滿懷深意的看了我一眼:「此字無需我解,本身地變化已經說明了一切。」

  我有些迷惘的看著他。

  諸葛小憐道:「人在圍牆之中。是為一個囚字,牆未倒而人已失,暗喻一個逃字,如果我沒有猜錯,這逃字便是龍兄所想。」

  此刻對諸葛小憐的高才我再無任何懷疑。他單憑一個字便推斷出我心中所想,此人看來已經深得黑無傷的真傳。

  「小憐,你又在給客人看相了?」一個陰柔的聲音道,這種類型地聲音,我並不陌生。宮內太監多是這個腔調,我馬上猜測墨無傷到了,他曾經在大康受過宮刑,聲音自然變得陰陽怪氣。

  墨無傷身穿灰色長袍,緩步走入木屋之中,他雖然離開中原多年。衣著打扮仍然保持著漢人的模樣,身材高大,肩背微駝,白面無鬚,髮色灰白,長眉低垂,雙目之中滿步滄桑。即使在說話的時候,面部的肌肉都顯得僵硬無比,看不出他的表情變化。

  我慌忙站起身來,恭恭敬敬道:「墨先生!晚輩龍則靈特來拜會……」

  墨無傷冷冷打斷我地話道:「你找我有何目的?」

  我微微一怔,萬萬沒有想到墨無傷開始就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神情,求圖之事看來要頗費一番周折。

  諸葛小憐道:「師父,翼虎帶這位龍公子來有事請教。」

  墨無作漠然點了點頭,冷冷看了看我道:「你隨我來。」

  我跟隨墨無傷來到前方的五層小樓上,此地乃是觀星樓,是墨無傷平日用來觀星和查看天象之所。五樓是一個平台。地面上,左側繪有各國的疆域地圖,右是星相的位置和圖案。

  墨無傷慢慢靜坐在蒲團之上,宛如入定一般再不說話,我不敢打擾他地靜候,在他的一旁坐下,靜靜等待著他醒來。

  墨無傷彷彿在故意考校我的耐心,從清晨到上午,而後以到黃氏,他居然一句話都未曾說過,我干坐了一整天,眼看天色已黑,幾乎要起身離去。想起完顏雲娜的命運,我重新按捺住內心的衝動,默誦無間玄功的口訣,驅散內心中的煩悶。

  自丹田之中地那股清流緩緩行遍全身,內心的煩悶感隨之散去,我的腦海中一片空明,不覺已經融入天地之間,成為自然的一部分。

  夜色漸深繁星滿天,墨無傷忽然發出了一聲喟歎。

  他慢慢站起身來,舉目遙望天際,許久方道:「你終於來了!」

  我心中暗道:「諸葛小憐身為他的弟子已經是如此厲害,墨無傷的觀人之術,定然又要精深幾分,說不定他已經窺破了我的來意。」

  墨無傷指了指身邊的一個長筒狀的機械道:「你湊過去看看。」

  我心中好奇之至,湊了過去,卻見那長筒乃是用多片水晶內嵌而成的筒鏡,視野中出現群星頓時變大了許多,原來這機械是墨無傷專門用來觀星的。墨無傷道:「三年之前我在中原以西發現一顆新星,這顆新星初始之時,光芒黯淡,可是半年之後突然變得耀眼異常,據我推算這新星的位置應該在大康上方。」

  我內心巨震,墨無傷所指的這顆新星該不會是我吧?觀星鏡所向的方位應該是大康,我卻沒有看到他所說的那顆新星。

  墨無傷道:「而後更奇怪的事情發生了,半年之後,新星突然開始東移。」他用手向東板動觀星鏡,我的眼前出現了另外一幅星圖。

  墨無作道:「這顆新星移動到了大秦上方,大秦開始紫薇星黯淡,不久便傳來宣隆皇駕崩的消息。」

  我轉身半信半疑的望向墨無傷,這些消息應該早就傳到了東胡,墨無傷也許是從中做出了推測。

  墨無傷的臉上露出一絲極為難得的笑容,他伸手指向蒼穹:「你看!」

  我仰首望去,卻見夜空之中,繁星閃爍,北斗之旁一顆星光格外奪目。

  黑無傷道:「此刻這新星竟然北移來到東胡上方,這兩日已有偏離中宮改向南移之兆。」他目光炯炯盯住我道:「如果我沒有猜錯,你便是來自大康的那顆新星。」

  他剖析的絲絲入扣,雖然他可能從我的外貌口音上推測出我來自大康,可是他又怎能推測出我去過大秦?

  我笑道:「墨先生能夠猜出我此次前來的目的嗎?」

  墨無傷淡然笑道:「你即將南行,前來找我定然是為了此事,目的是想讓我助你離開東胡。」

  此刻我內心中只剩下欽服二字,向墨無傷深深一躬道:「晚輩龍則靈叩見先生!」

  墨無傷冷冷道:「我話已經說到如此地步,你居然還對我掩飾身份,足見你毫無誠意,龍胤空,你當我老糊塗了嗎?」

  我被他一語道破身份,禁不住冒出冷汗,呆呆站立於原地,不知說什麼才好。

  墨無傷道:「自從發現那顆突然變亮的新星,我就開始留意列國的動向,你先是入秦為質,後隨白晷出征,行程與新星無不吻合。」

  我心中暗自思量:「墨無傷當初為我父皇所害,方才背井離鄉亡命天涯,如今他猜出我的身份,焉能輕易幫我,說不定他還會向胡人揭穿我的真實身份,如果那樣的話,我的處境豈不是更加危險。」想到這裡,心中殺念頓生。

  墨無傷笑道:「你此刻是不是想殺我滅口?」

  我笑道:「墨先生哪裡話來,我豈會有這樣的念頭?」

  墨無傷冷冷道:「我當年在大康之時,被你父親所害,如果不是如此我焉能落到如此淒慘地步?天下間我最恨的那個便是龍天越那個混帳!」

  我默然無語,父皇對他的手段的確殘酷了一些。

  墨無傷道:「左逐流誣我和胡國勾結,我便當真勾結給他看看,我一身技能既不為大康所用,我便將這些技能送給胡虜,我要讓他們嘗到後悔的滋味……」他的聲音變得越發淒涼。

  我歎了口氣道:「墨先生的確受了不少的屈辱,可是你想過沒有,你這些年的所為,並不能傷及左逐流和我父皇,你所傷害的只是中原的無辜百姓。」

  墨無傷哈哈大笑,笑到最後聲音竟然變成一種嗚咽。目光死盯住我道:「我今生今世最為遺憾的就是這件事,該死的人依舊逍遙,無辜的百姓卻血流成河。我自以為可以參悟天道,卻事事逆天而行,在歧路上越陷越深,早已成為民族的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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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五十四章 故知


  我終於明白墨無傷因何會隱居世外,不再過問東胡之事。只是他大錯已經鑄成,他的發明設計已經被東胡用於軍隊,可以說東胡能有今日之實力,他算是功不可沒。

  墨無傷的臉上流露出深深的悲哀:「我和競山王完顏烈太是莫逆之交,他臨時之前將這雙兒女托付給我,我平素雖然很少過問他們的事情,可是競山王府發生的一切,我都知悉的清清楚楚。」

  墨無傷緩步來憑欄邊雙手扶在憑欄之上,感慨萬千道:「雲娜本非競山王親生,照競山王所說,她乃是俄羅斯血統,翼虎雖然是競山王親生之子,無奈父親早喪,母親出身卑賤,在東胡王室之中不可能有任何地位可言。雲娜聰慧過人,武功計謀都是上上之選,怎奈美貌為她惹下禍端。完顏烈太窺覷她美貌,一心想將她納入宮中。」

  我聚精會神的聽著墨無傷的每一句話。

  墨無傷道:「我早就替她姐弟二人觀過星相,完顏雲娜貴氣逼人,佔據天府星位,有母儀天下之相,我本以為她的命運必將是嫁給完顏烈太,成為東胡的國後,可是你的出現突然改變了一切,隨著新星的到來,她的星位變得越發燦爛奪目,雲娜紅鸞星卻是因新星而起,正合乎妻憑夫貴之說,我方才知道她命中的夫婿竟然另有他人。」

  墨無傷在憑欄上輕輕拍了一記道:「你看那新星旁邊還有一顆藍色星位,光芒柔和,卻雋永持久,佔據天相之位,此星和雲娜的星位相托相依。圍攏在新星的周圍,而新星也因這兩星的輝映,變得愈發的明亮。」

  我心中暗自想到,那顆藍色星位定然是慧喬無疑。

  墨無傷道:「天命不可違,塵世之中再無一人可以阻止新星地運行軌跡。」他凝視我道:「雲娜大婚在際,你前來找我定然是為了出逃之事。」

  我點了點頭。

  墨無傷道:「我曾經幫東胡上任國君設計過一條從皇宮直達黑沙城外的地道,此事我只告訴過競山王完顏烈風。你大概從雲娜口中知道了此事。」墨無傷當真是料事如神,一切皆在他的掌握之中。

  我恭恭敬敬在他面前跪了下來:「胤空請黑先生成全。」

  墨無傷發出一聲苦笑:「真是天意弄人,龍天越將我害到如此淒慘的境地,而我卻要幫助他的兒子。」

  他伸手將我從地上扶起:「你乃是天命所歸的一代帝王,在我面前下跪,分明是折我壽數。」

  我惶恐道:「胤空並無此意。」

  墨無傷黯然道:「一切都是天意。」

  我心中不禁一怔,聽他話裡的意思,難道說他命不長久?

  墨無傷道:「有幾件事我必須提醒你。」

  我恭敬道:「墨先生請指教。」

  「完顏雲娜定然不知道你地真正身份,你既然想讓她隨你逃出東胡,必須對她坦誠相告。否則即便是我給你秘道之圖,她也不會拿翼虎的未來作為賭博。」

  我點了點頭道:「胤空知道了。」

  墨無傷又道:「我知道為帝王者需不擇手段,然而我觀你殺心太重,照此下去,絕非萬民之福,除非不得已為之。你還要收斂自身的殺念,嗜殺只會讓你迷失本性一。」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

  墨無傷道:「我還要求你三件事。」

  「只要胤空能夠做到,必傾力為之。」

  「我淪落到今日的地步,都是拜左逐流和你父皇所賜,我不為難你殺群弒父,只要求你幫我除掉左逐流……」他頓了頓又道:「左逐流一心奉勤王為君,本身就是你成王路上的一大障礙,此事對你來說應該不難。」

  「墨先生放心,胤空一定完成您這個心願。」

  墨無傷道:「諸葛小憐乃是我的嫡親外甥,當初我落難之時。墨門、諸葛氏都被我連累。只有我和小憐逃過這場劫難,天意弄人,小憐又落得半身殘疾,此次你返回中原。務必將他帶走。」

  我愕然道:「諸葛兄是否知道這件事?」

  墨無傷淡然笑道:「小憐一身藝業盡得我的真傳,可謂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這幾日我觀星之時,他便在我身邊,我能夠算得出的一切,他也差不多可以測到。況且……今日你來到落梅山莊便是他親自接待,小憐素來不喜應酬,定然已經看出他命中真主就是你。」

  諸葛小的能力早已讓我刮目相看,如果真能夠得到此人相助,對我將來成就帝業會有莫大地幫助,我欣然道:「只要諸葛兄願意隨同我反回,胤空自當從命。」

  墨無傷道:「我因一時之恨害得無數百姓無辜殉難,罪孽深重,無顏再回中原,你他日返回大康之後,需為我墨門正名洗冤。」

  我恭敬道:「墨先生放心,此事胤空必然為你辦到。」

  墨無傷長長歎了一口氣,深邃的雙目再次投向無盡蒼茫的夜空:「我心願已了,今生所欠下的罪孽,希望小憐能夠替我償還……」他指了指桌上的一張卷軸:「地圖就在那裡,你去吧……」

  回到木屋,諸葛小憐仍舊坐在那裡等待,他平靜的向我道:「龍公子是不是已經達到了目的?」

  我點了點頭。

  諸葛小憐道:「師父一直都在等你。」

  我明白他話中的含義,低聲道:「諸葛兄可願隨我返回中原?」

  諸葛小憐淡然道:「小憐相信師父不會看錯。」他目光落在我手中的卷軸之上:「大婚之日便是離去之時,不過龍公子進入皇宮還需有貴人相助。」

  我的腦海中頓時浮現出赫連戰的面容,微笑道:「此事不難。」

  諸葛小憐道:「小憐那日會在凱拉爾山下備好一切行裝,恭候公子到達。」

  完顏雲娜緩緩合上地圖,她輕聲道:「我本來以為黑先生會為難你。」

  「我也這麼認為。」

  完顏雲娜道:「大婚之日。赫連大哥會帶你們幾個進入皇宮,你尋找機會從秘道離開。」

  我向她走了一步道:「時至今日,你還不願隨我離開嗎?」

  完顏雲娜美眸掠過無盡的憂傷:「我並非不想隨你離開,如果我就這麼逃走,就意味著翼虎在東胡再無出頭之日。」

  我大聲道:「就算你留在這裡翼虎也未必可以擁有光明地前景,東胡王室之中沒有人能夠看得起他的出身,這對他來說是一個終生無法抹起的烙印。想改變這一切最好的辦法就是遠離這裡!」

  完顏雲娜流露出無比堅毅地目光:「只要我活在這世上一天,我就不會讓翼虎受到他人地歧視……」

  我抓住她雙臂道:「嫁入宮門並非可以改變一切的唯一辦法,完顏烈太只是一個庸君,他對你地恩寵決不可能永世不變,難道你要為這虛無縹緲的未來,賭上自己地一切?」

  完顏雲娜雙目之中隱然有淚光閃爍,她顫聲道:「我……又能怎麼做?」

  我低聲道:「跟我走,帶著翼虎遠遠離開這裡,我會幫你將翼虎培養成人,終有一日。我會為你奪下東胡這片土地!」

  完顏雲娜嬌軀不由一震:「你……究竟是誰?」

  我用力將她擁入懷中:「我是大康平王龍胤空。」

  完顏雲娜完全被我的突然表白所驚呆,許久方才推開我道:「你便是那個隨同白晷出征的康國質子?」

  我重重點了點頭,抓住雲娜的纖手道:「我決不允許你嫁給完顏烈太,我要你今生今世都陪伴在我的身邊。」

  人不給她任何遲疑的機會,重新將她誘人的嬌軀攬入懷中,吻住她溫軟豐盈的櫻唇。雲娜還想掙脫,卻被我將身體抵在牆壁之上,無處可逃,幾經掙扎,櫻唇終於失陷,嬌巧地香舌被我成功俘獲,我們的親吻由初始時候的矜持,變得逐漸熱烈,彼此都能感覺到對方的體溫在不斷的上升。

  我伸手想去解她的裙帶,卻被完顏雲娜抓住:「不可……」

  我馬上會意。大婚之前宮內定然有穩婆會事先對新娘驗身。我豈可在此時奪她貞節,一切還需從大局考慮。

  心中地激情慢慢冷卻了下來,我抱起雲娜讓她坐在我的雙膝之上。

  雲娜嬌嗔道:「你這個樣子,我又怎能跟你籌劃逃亡之事?」

  我微笑道:「以後我要日日夜夜和你這樣說話。」

  雲娜嫣然一笑。嬌羞無限。她輕輕在我胸口打了一拳,俏臉伏在我胸膛之上,能夠讓統率大軍的完顏將軍小鳥依人般給我溫柔,的確有一種征服的滿足感。

  雲娜道:「我早就猜出你的出身絕非一般。」

  我笑道:「既然猜出,為什麼不問我?」

  雲娜輕聲啐道:「你始終都在利用我。」

  「天地良心。」

  「你還有良心?你說,是不是從教授翼虎格鬥開始,便處心積慮的將我牽涉到麻煩中去。」

  我呵呵笑道:「你是不是該把牽涉改成挽救,我是不忍心看到傾國傾城的完顏將軍嫁給那個猥瑣的老頭子。」

  雲娜道:「若不是我大婚在即,你仍然不會將真實地身份告訴於我。」

  我用力抱緊了她道:「這不正說明你在我心中無比重要了嗎?」

  「收起你地甜言蜜語。」

  我微笑道:「其實你在三鼎集便打定主意不會再嫁給完顏烈太那個老烏龜。」

  「沒有!」完顏雲娜依然嘴硬。

  「沒有?那你為何看到我背負清清的時候,滿目都是傾慕之色,而且逃出黑沙城的方法會有很多,你緣何會選從皇宮中出逃的方法?」

  完顏雲娜俏臉緋紅道:「我……」

  不等她說完,我又捉住了她地櫻唇,不安份的右手,從她的裙下探入,沿著雲娜曲線柔美的玉腿,向上撫摸而去。

  雲娜在我恣意的撫摸下,嬌軀忍不住發出一陣顫抖。彈性十足的雙腿將我的大手夾住:「不許再摸……了。」

  我吻住她粉頸,輕聲道:「除非你說出心中對我的真正感受。」

  雲娜嬌聲道:「你……其實都已經知道了……」

  我故意逗她道:「你不說,我又怎會知道。」左手按在她豐滿的胸膛上。

  「我……喜歡你……」雲娜費盡千辛萬苦,方才說出了這句話,冰藍色的美眸中蕩漾著醉人的春色。

  「放開我!」

  我笑道:「明明是你用腿夾住了我的手,應該是你放開才對。」

  雲娜俏臉通紅,放鬆玉腿,狠狠在我胸膛上捶了一拳。

  門外傳來侍婢的聲音:「小姐,赫連大爺來了。」

  我和雲娜對望了一眼,慌忙分開。

  雲娜道:「讓他在廳內稍等片刻,我們馬上就過去。」

  她重新梳好雲鬢,以整理好衣裙,這才和我一起前往大廳。

  赫連戰看到我和雲娜一起進來,笑道:「看來我又晚了一步。」

  雲娜聽出他的話另有所指,俏臉一紅,來到一旁坐下,我挨著赫連戰坐下:「赫連兄是不是給我帶來了什麼好消息?」

  赫連戰點了點頭道:「你托我的事情已經辦妥,三鼎集的部分人混在我的商隊之中在昨夜出發前往蒼白山。」

  「多謝赫連兄相助。」

  赫連戰道:「只要你不在其中,耶律赤眉定然不會為難他們,再說我跟他交情雖然一般,可是他也犯不著為了區區幾名奴隸跟我發生衝突。」他目光望向雲娜道:「國君已經定下婚期,雲娜打算怎麼做?」

  在完顏雲娜心中赫連戰是足以信任的兄長,她輕聲道:「我和龍公子決定,在大婚當日從秘道逃離黑沙城。」

  赫連戰目光流露出一絲驚喜,他向我點了點頭道:「還是龍兄弟有辦法。」

  「有件事必須請赫連兄幫忙。」

  赫連戰痛快的說道:「只要我能夠做到,儘管明言。」

  「大婚之日,還要赫連兄將我們幾人帶入皇宮之中。」

  赫連戰笑道:「此事我早有準備,婚慶當日我專門準備了一個耍馬戲的戲班,到時候你們混入其中,絕對沒有任何的問題。」

  我大喜過望,眼前一切都已經準備完畢,只需等到大婚之日的到來。

  根據墨無傷給我的秘道圖紙,秘道城外的開口位於凱拉爾山西麓的山谷之中,要想躲過東胡追兵最好的方法就是直接越過凱拉爾雪峰,我和雲娜查閱了眾多的地圖資料,確定了最終的逃跑路線。

  為了避免嫌疑,接下來的幾日我都是在墨氏行館之中閉門不出,我和完顏雲娜之間的消息通過慧喬進行傳遞。

  我深知即將面臨一場嚴峻的戰鬥,每日和阿東狼刺進行大量的訓練,力求將自己的身體調整到最佳的狀態。

  夕陽西下,整個烏氏行館籠上了一層淡淡的餘暉,我和阿東同時收起長刀,狼刺拋給我們每人一個熱騰騰的毛巾。

  我揩了把臉道:「後日便是初六了,不知道競山王那邊有什麼變化。」

  狼刺笑道:「應該是一切如常,不然的話清清姑娘早就過來通報消息了。」

  我點了點頭,望向競山王府的方向:「說起來,清清也有三天沒來了。」

  狼刺道:「我今日在行館周圍巡視過,有人仍舊在監視著我們。」

  阿東道:「耶律赤眉擔心我們趁亂逃出城去,這兩日對我們的監視會更加嚴密。」

  我微笑道:「這隻老狐狸如果不是忌憚完顏將軍,早就派兵將我們烏氏行館踏為平地。」

  門前銅鈴輕動,顯然有客來訪。狼刺打開大門,卻是慧喬到了,狼刺咧開大嘴呵呵笑道:「清清姑娘,我們剛才正提起你哩,可巧你就來了。」

  慧喬身穿粉藍色騎馬裝,黑色長髮梳成若干小辮兒,一副東胡少女的裝束,配上她清麗脫俗的面孔溫柔中又多了幾分俏皮。顯得越發可人。

  她將手中地提盒遞給狼刺道:「你們這幾日定然辛苦得很,我特地做了幾樣小菜慰勞慰勞你們。」

  「謝謝清清姑娘。」狼刺連忙接了過去,和阿東兩人識相的離去。

  我微笑著來到慧喬面前「我還當清清姑娘已經將我忘了呢。」

  慧喬俏臉一紅:「這兩日在王府中幫姐姐準備出嫁的東西,所以才沒有時間過來。」

  「她這兩日可好?」

  慧喬點了點頭,她輕聲道:「姐姐讓我告訴你,一切如常。讓你不必擔心。」她看了看我,關切道:「你瘦了……先去吃飯吧。」

  我心頭一暖,挽住她纖手道:「不如我們出去吃飯。」

  慧喬垂下螓首,含羞點了點頭。

  來到大街上。夜幕已經降臨。我雖然來到這裡已有很長一段時間,對當地環境仍不熟悉,慧喬平素也是足不出戶,對黑沙城的瞭解還不如我。

  我們在街邊買了小半隻烤羊,又買了兩囊馬奶酒,穿街越巷,來到天瀑鬥場外。尋了一個清靜我石亭坐下。四目相對情意綿綿。

  我舉起酒囊道:「預祝我們一切順利,天從人願。」我喝了一口又將酒囊遞給慧喬。

  她輕聲道:「龍大哥,當初我曾經誤會你,你怪不怪我?」

  我大笑道:「我不知清清究竟指的是哪件事?」

  慧喬低聲道:「在小鎮之上。我還以為你當真要棄姐姐於不顧,獨自離去。」

  我心中暗自慚愧,如果當初我真的這麼做,恐怕會後悔終生。

  慧喬看到我神情黯

  然,以為自己又說錯了什麼,主動抓住我的大手道:「其實我當時就知道,你是不會那樣做的,只是……害怕你會選擇離去……」慧喬的美目中蕩漾著淚光。

  我反手將她地纖手握在手中,動情道:「清清,你放心,我決不會傷害你,無論在任何時候,我都不會棄你於不顧。」

  慧喬含淚點了點頭頭,拉過我的手臂,將俏臉貼在我的手背之上。

  她輕聲道:「我不記得自己的過去,不記得自己的國家,甚至不記得自己的名字,每天夜晚都會被同一個噩夢驚醒,直到遇上你,我才能安安穩穩地入夢。」

  我輕輕撫摸著她的長髮,愛憐的問道:「怎樣的夢?」

  慧喬用抱緊我地臂膀,月色如霜,照在她清麗絕倫的俏臉之上,明澈的美眸中充滿了無盡的恐懼:「我……夢中,總是看到……自己的屍體飄流在冰冷的水中……」

  我內充滿了內疚,慧喬的噩夢和恐懼完全是我一手給她造成地。我將她地嬌軀擁入懷中:「清清,我會永遠陪伴在身邊,決不讓任何人傷害到你。」

  慧喬輕聲道:「只要能在你身邊,我就不會再想起那可怕的一切,我情願永遠不要恢復記憶。」

  我吻住她宛如羽毛般柔軟的櫻唇,我會用加倍的愛來償還我對慧喬造成地傷害。

  身後樹枝發出一陣簌簌的聲響,我敏銳的覺察到有些不對,附在慧喬的耳旁道:「有人在附近。」

  慧喬嬌軀微微一顫,我低聲道:「別怕!我們離開這裡。」

  我們剛剛站起身,尖銳的破空聲向我的背後射來。出於本能,我迅速抽出長刀,反手劈向身後身軀隨著出刀的方向閃電般旋轉了過去。

  長刀準確無誤的劈中了箭桿,羽箭歪歪斜斜的飛向一邊,顯然這一箭的威力並不算大。

  我將慧喬護在身後,沉聲道:「無膽鼠輩,縮頭畏尾,何不出來相見!」

  頭頂傳來一聲冷喝,一名身穿皮袍的蒙面大漢從樹上飛躍而下,手中明晃晃的長刀全力向我劈落。

  「在亭中等我!」我揮刀向蒙面大漢迎面擊而去,雙刀相交,我虎口巨震,心中不由得一驚,對手的力量應該在我之上。

  我腳步向後微撤,利用手腕的旋轉卸去對方霸道的力量。刀鋒藉著旋轉之勢為,反挑向對手的小腹。

  對方單手持刀,全力下壓,將我的攻勢阻止中途,左手握拳向我的頸部擊來。

  我不得已以向後退了一步,方才躲過對方迅猛無比的攻勢。迅速改成雙手握刀,尋找對方的破綻所在。大吼一聲,虛晃一刀,向對方的腰間斬去,蒙面大漢一個巧妙的仰身,單手用長刀挑起我的刀身,手中刀沿著我的刀鋒向下滑落。

  我借力身軀向上飛起,刀尖向下刺落,蒙面大漢應變奇快,刀背反抽,震開我的攻勢,全速向石亭衝去。

  我擔心慧喬的安危,不顧一切的將長刀向他的後心刺去,那大漢忽然發出一聲哈哈大笑,手中刀向後揮出,將我的攻勢再次化解。

  那笑聲對我來說卻是熟悉之至,我一時間竟呆在原地。

  蒙面大漢停下了進攻,將手中長刀深深插入土地之上,慢慢揭下蒙面黑布,躬身行禮道:「公子,別來無恙?」

  「焦大哥!」我不能置信的大喊道。

  焦鎮期輪廓分明的面孔上浮現出溫暖的笑容,我衝上前去和他雙手緊緊相握,心中的激動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焦鎮期笑道:「經歷了這場劫難,公子的武功更進一層,當真是可喜可賀。」

  我笑道:「我大概就是人們常說的『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我生恐焦鎮期道破慧喬的來歷,搶先給他介紹道:「這柆是清清姑娘。」

  焦鎮期聽到她的名字,微微有些錯愕,隨即就恢復了正常,恭敬的向慧喬行禮。

  慧喬俏臉緋紅,嬌羞無限,想來是因為我們剛才的悄悄話兒都被焦鎮期偷聽去的緣故。

  送走慧喬,我和焦鎮期回到烏氏行館,剛剛坐下,焦鎮期便迫不及待的問道:「公子怎麼會和全太醫在一起?」

  我苦笑道:「天意弄人,你還是先告訴我,怎樣找到我的。」

  焦鎮期道:「那日戰場失散以後,我僥倖躲過劫殺,後來便聽說白晷和公子都陣亡的消息,我並不相信公子會遭此劫難,養好傷之後,便

  一路尋到東胡。因為大秦被俘虜的士兵多數都被送往極北服役,我便尋到了那裡,可是並沒有找到公子的下落,後來打聽到一部分俘虜被轉賣為奴,又折返來到黑沙城。」

  我默默點了點頭頭,焦鎮期為了找我,定然歷盡辛苦波折。

  焦鎮期道:「我上月方才來到黑沙城,這裡人口眾多,要想找尋到公子下落,無異於大海撈針,四處打聽才知道被轉賣的奴隸往往都訓練為鬥士,我便在城中訓練鬥士的場館中一個一個的找尋下來,可巧在烏氏行館外看到了全太醫。」

  焦鎮期道:「我本以為她早已死了,沒想到她竟然還活在這個世上,我隱隱覺得跟著她一定能夠找到公子的下落,果不其然,總算讓我找到了你。」焦鎮期的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

  我低聲道:「慧喬已經失去了以往的記憶,這件事我不希望你再提起。」


潛龍卷 第五十五章 秘道


  我低聲道:「慧喬已經失去了以前的記憶,這件事我真的不希望你們再提起。」

  焦鎮期笑道:「公子放心,我剛才看到你們的時候已經猜到了。」

  想到剛才自己和慧喬親熱的情形被他看到,我不覺也有些尷尬,乾咳了一聲道:「有沒有秦國方面的消息?」

  焦鎮期道:「我一直都沒有聯繫過,現在找到了公子,我總算有臉回去了。」

  我這才將自己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向他說了一遍,又詳細的告訴他逃離東湖的計劃。如今多了焦鎮期這個強有力的助手,逃出東胡的把握又多了幾分。

  大婚前夜,春雨綿綿,夜色深深,我和焦鎮期一行換上準備好的衣衫,從後門離開烏氏行館,前往百步街的逸色戲園。

  赫連戰此次為了恭賀國君大婚,從各地邀請了不少藝人名伶,我們扮作搬運道具的腳夫混在其中。

  按照預先的安排,我們隨著戲班要於今晚入住皇宮。我和阿東一組,焦鎮期和狼刺一組,抬著兩箱道具,尾隨在隊伍的最後,向皇宮而來。

  一路之上到處都是張燈結綵,洋溢著喜慶的節日氣息。經過三重大門,沿著迂迴的御道盤旋而上,東胡皇宮的外牆已經在望。

  東胡這十幾年發展極快,建築人文都受了中原的影響,本地工匠在此基礎上又保持原來的民族特徵,一磚一瓦都充滿著原始樸素的氣質。

  在皇宮大門前,大內侍衛逐一對我們進行搜身,確信沒有帶武器方才給予放行。

  赫連戰此前給我們每人都派發過一塊進出皇宮的腰牌。這次地搜身顯然是第二道程序。

  東胡皇宮多用木質本色方柱,讓人感到古樸淳厚,和中原皇宮常見的圓柱雕樑,描金漆紅大有區別。不過宮捨房屋建造的龐大之極,少了幾分輝煌,卻多出幾分莊嚴之感。

  在執事太監的引領下,我們繞過崇正殿、逸寧宮,來到皇宮廣場之上,這裡將成為明日表演的場所。

  廣場邊緣臨時搭起了若干個帳篷,供各個戲班臨時休息。

  墨無傷給我的那副地圖,我早已瞭然於胸,前方那座氣勢恢弘的大殿就是勤政殿,明日的大婚就將在那裡舉行。

  勤政殿的後方就是御花園的所在,御花園西側的祈福宮便是東胡上任國君的書房,也是秘道開口之處。

  我們放下道具箱,這邊就有侍衛過來巡視。確信沒有異常後,讓我們全部都到帳篷內歇息。

  時間臨近,我表現的越是平靜。

  焦鎮期充滿欣賞的看著我:「半年不見,你改變了許多。」

  我微笑道:「環境可以讓人改變。」

  阿東忽然插口說:「沒有人可以永遠改變!」

  這個清晨只能用喧囂來形容。文物百官,太監宮女,來來往往的穿梭於廣場之上,赫連戰一早便來到這裡,他微笑著和所遇諸人一一行禮,可見他在東胡王室的地位頗高。

  我們幾人正在幫忙搭建戲台,赫連戰向我揮了揮手。我從台上下來。跟他來到僻靜之處。

  赫連戰道:「一切都已經安排就緒,你們幾個等到表演開始,便找機會進入祈福宮,中途已經安排人負責接應。你們盡量在婚禮之前製造混亂,讓雲娜有脫身機會。」他指了指用來換衣的帳篷道:「我讓人給你們準備好了幾套衣服,應該很容易混進去。」

  慶典一旦開始,侍衛的警戒大都放在廣場之外,我們四人來到帳篷內,負責接應我們的卻是圖答,他指了指一角的木箱道:「都在那裡。」

  我們換上衣服,卻是四套太監服裝,焦鎮期和狼刺都是一陣發愣,兩人都是滿臉的鬍鬚,便是裝成太監也沒有人相信。

  圖答遞給他們一把匕首,兩人迅速把鬍鬚削光,我心中不禁暗自苦笑,早知道赫連戰讓我們假扮太監,事前就該做足功夫。

  圖答和我握了握手道:「一路順風,有人會在御花園門前等你們。」

  我們四人拿起預先準備好的禮品,向御花園的方向走去,來到門前有六名侍衛在那裡把手,為首一人喝道:「你們幾個不將禮品送往司禮處查收,來這裡做什麼?」

  我心中一怔,卻不知圖答所說的接應之人怎麼還沒來。

  一個陰惻惻的聲音從身後傳來道:「怎麼?老佛爺地事情你們也要管嗎?」

  六名侍衛慌忙躬身行禮道:「多圖爾公公!」

  我轉身望去,卻見一個白髮蒼蒼的老太監從身後走了過來,看來他就是負責接應我們的人。

  多圖爾咳嗽了兩聲道:「這些禮物是耶律丞相專門敬獻給老佛爺的,是不是還要檢查一下?」

  幾名侍衛顯然對多圖爾都是十分敬畏,陪笑道:「老佛爺的事情我們豈敢過問,得罪之處還望多圖爾公公海涵。」

  多圖爾冷冷向我望來:「沒有用的東西,呆在那裡幹什麼,還不趕快進去。」

  我們幾個慌忙捧著禮品走入御花園。

  多圖爾緩緩隨後而行,拐過假山,前方出現岔路,多圖爾輕聲道:「左邊的道路通往祈福宮,你們子起去吧。」他獨自向右側道路走去。

  我們不敢擔擱迅速向祈福宮走去,東胡的御花園遠遠比不上大康,可是道路錯綜複雜,遍佈怪石樹木,如果不是先前仔細研究了皇宮的地圖,我很難在短時間內找到祈福宮的方向。

  祈福宮式東胡上任皇帝的御書房,完顏列太繼承皇位之後將這裡變成藏書之所。加之平素不喜閱讀,很少光顧這裡。

  殿外只有兩個小太監在打掃庭院。

  狼刺和阿東迅速衝了上去,乾淨利落的扭斷了他們的脖頸。

  推開祈福宮的大門,一股刺鼻的霉味撲面而來,整個宮殿之內擺滿了書架,將兩名小太監的屍首拖入殿內。

  我們打開手中的禮盒,裡面是赫連戰為我們準備好的鐵鍬、撬棍等物,還有一個禮盒中盛放著火種。

  我從懷中掏出地圖,指向御膳房的方向:「阿東!你和狼刺去這裡放火,火勢越大越好。」阿東點了點頭,從其中一個禮盒的底層抽出長劍和狼刺走出門去。

  焦鎮期負責在門前把風,我按照墨無傷給我的機關圖,來到所標記的書架之處,推開書架,用撬棍輕輕叩了叩地面。果然有中空的感覺。撬開表面的地磚,下面出現一個三尺見方的孔洞。

  再往下便是封住洞口的條石,焦鎮期也湊了過來,他低聲道:「這條石將洞口完全嵌住,如何打開?」

  我用手撫去條石表面的浮土,石塊表面上有七個孔洞顯示了出來。按照圖上記載,墨無傷當初用斷龍石封住洞口之時,留有後手,這按照天罡北斗排列的七個圓孔就是開啟斷龍石的鑰匙。

  大殿之外忽然傳來喧囂之聲,我和焦鎮期同時衝到大門前向外望去。卻見御膳房的方向濃煙滾滾,顯然阿東兩人已經得手。

  我和焦鎮期對望一眼,都露出欣喜之色。

  不多時,便看到狼刺向這邊走來,我們打開大門將他拉了進來。

  「阿東呢?」我低聲問道。

  狼刺道:「他唯恐不夠混亂,又去養心殿防火去了,讓我先回來告訴你們一聲,他讓主人不必等他。」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不過以阿東的本領,應該不會失手。

  大概過了一袋煙的功夫,看到三個身影向祈福宮而來,我看得真切,正是雲娜、慧喬和翼虎三人,她們和我們幾個一樣都穿著太監服飾。

  我驚喜異常的迎了上去。

  完顏雲娜不顧一切得撲入我的懷中,緊緊和我擁抱在一起。慧喬在她身後笑盈盈地看著我,目光之中充滿了柔情蜜意。

  形式緊急,自容不得片刻遲疑,我們六人來到大殿之中。

  翼虎樂呵呵道:「那個傻皇帝還在等著姐姐拜堂哩。」

  雲娜紅著臉兒叱道:「休得胡說!」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我指了指洞口道:「著條石之上的七個孔洞,是按照北斗七星的位置排列,我們按照從頭至尾地順序,先同時按下一三,而後按下二五七,最後再按下四六。」

  我和雲娜、焦鎮期三人負責按下機關,按下之後卻沒有反應。我們對視了一眼,心中都是一怔。

  我用力搖了搖頭,根據墨無傷那日地表現來看,他決不可能騙我。

  就在這時,我們腳下的地面猛然震動了一下,我拉住慧喬和雲娜向後退了一步。洞口之中煙霧瀰漫,巨石發出轟然巨響,緩緩向下沉去。

  翼虎向著黑乎乎地洞口忍不住歎了口氣道:「不知道有多深啊,跳下去會不會摔死?」

  外面的嘈雜聲越來越大。

  完顏雲娜緊張道:「他們應該已經發現了我逃走的事情,很快就會搜到這裡。」

  我點了點頭道:「把那兩具屍體首先扔下去試試。」

  狼刺抱起那兩具屍首先扔了下去,半天沒有聽到回音,看來下面應該極深,我們隨身的工具之中卻沒有繩索在內。

  焦鎮期提醒道:「再不走,恐怕就來不及了。」

  狼刺咬了咬牙,忽然率先向洞口衝去,我一時阻止不及,他已經跳入洞口之中,沒有多久傳來他的大笑聲:「主人!下面原來是個爛泥塘,

  鬆軟軟的難怪沒有聲音。」

  我們都是大喜過望,翼虎先跳了下去,慧喬和完顏雲娜依次跳了下去。阿東此時仍然未到,不知道中途是不是遇到了麻煩,形式緊迫,容不得再作等待。我向焦鎮期道:「把這裡燒掉。」

  焦鎮期點了點頭,和我同時將周圍的書架點燃,轉眼之間整座大殿陷入了一片火海之中。

  我和焦鎮期最後跳入洞中,下面果然如狼刺所說全是鬆軟地爛泥,空氣腥臭無比,因為擔心地下常年和外界隔絕,存在大量的沼氣,我們都不敢點燃火把,抹黑沿著地洞向前走去。

  黑暗中忽然出現了一絲光亮,卻是雲娜手掌中托著一顆夜明珠。

  我笑道:「完顏將軍果然運籌帷幄,這件事也能夠想到。」

  雲娜嬌笑道:「這顆珠子是耶律赤眉敬獻給未來娘娘的禮物,我看著喜歡,順手牽羊帶了出來。」

  眾人都被她的話引得笑了起來。

  有了夜明珠照明,我們行進的速度變快了許多,走出兩里多路,方才走出這片爛泥潭。來到實地之上,空氣中的腥臭也減輕了許多,不知是我的嗅覺已經適應了這裡的空氣,還是地下有孔洞和外界相同。

  我和雲娜、慧喬走在最前方,翼虎在身後繪聲繪色的向焦鎮期和狼刺兩個講述著剛才的經歷。

  雲娜輕聲道:「今日脫難多虧了多圖爾公公。」

  我低聲問道:「那個多圖爾公公究竟是什麼人?」

  雲娜道:「當初我父王曾經救過他的性命,此人一直都銘記於心,如果沒有他的照應,我又怎能輕易從宮中逃出。」

  我笑道:「我真害怕你被那個老烏龜糾纏住呢。」

  雲娜低聲道:「我逃過了那個老烏龜,卻終歸逃不過你這個魔頭的手掌。」

  我心中一蕩,分別攬住二女的纖腰:「墨先生說過,天相之中注定你們兩個要侍奉我左右。」

  慧喬嬌嫃道:「就會胡說,墨先生豈會說這種無聊的話語?」我知道她們此刻定然是不會相信,等到和諸葛小憐會面,讓他給兩女講解一下星象運勢。

  越往前行越是狹窄,甬道僅僅可容一個人通過,前行數十丈,有石門阻住去路,按照地圖上標記,這就是地下通道的第一處機關所在。

  我藉著夜明珠的光亮尋找到門上銅製圓形旋鈕,向左旋轉三圈,向右旋兩圈,而後又向左旋轉兩圈,石門緩緩開啟。

  通過石門,前方通道頓時寬闊起來,我又將那銅製按鈕連續向左旋轉五圈,右轉一圈,石門重新關閉,按照圖上所說,這樣可以破壞石門的裝置,將石門永久封閉。

  焦鎮期忍不住讚道:「這位墨先生果然是一代奇人。」

  雲娜道:「墨先生天文地理,占卜星象無所不通,先皇當初修建這條地道,就是為了逃生之用。」

  我心中暗道:「出去以後一定要好好感謝這位東胡的先皇,如果不是他留下這條秘道,我們焉能順利的逃出戒備森嚴的黑沙城。」

  地道錯綜複雜,沒走一段距離便會遇到石門,間有岔路分支,好在墨無傷給我的機關圖極其詳盡,將其中的關鍵之處全部標明,我們在暗道中前進了大約兩個時辰,腳下的土層漸漸堅硬起來。

  垂頭看去,地面已經是平整的青石砌成,道路也變得越發寬廣,道路兩旁砌有水溝,想起來是用來排洪之用。

  再往前行百餘步,道路已到盡頭。我仰首望去,卻見一條方形石道一直通向上方。四壁之上嵌有鑄鐵扶梯。

  狼刺和焦鎮期率先攀爬上去,兩人合力用撬棍撬開頭頂石板,推倒一邊。微弱的亮光從外面透了進來。

  焦鎮期大聲道:「聽到水聲了!」

  翼虎大喜過望,手腳並用的爬了上去。

  我趁機擁住雲娜和慧喬,在兩人俏臉上分別吻了一記。二女同時發出一聲清吟,嬌軀依偎在我的身軀之上。

  等來到地面,方才知道所處的地方是一個山洞,陣陣涼風從外面吹來,讓我的精神不由得為之一爽。陣陣雷鳴般的水流聲從外面傳來,看來附近必有瀑布。

  我和焦鎮期、狼刺合力將石板移了過來,又搬了幾塊巨石壓在上面,其實通道中的石門都已經被我重新封住,這樣的舉動多少有些畫蛇添足之嫌。

  我們向著光亮之處快步奔去,走出半里左右,眼前霍然開朗,卻見洞口處一片晶瑩透亮,卻是一片大大的水幕將整個洞口罩住,洞外顯然是一面瀑布。我內心中不由得暗自讚歎,墨無傷果然厲害,居然尋道如此隱秘的地方作為出口。

  狼刺一聲歡愉的歡笑,率先衝入了水簾之中,焦鎮期背著翼虎隨後跳了出去。

  一向處事果敢的完顏雲娜,卻畏縮起來:「我……不識水性……」

  我哈哈大笑起來,一把將她的嬌軀抱在懷中:「我一個個把你們送出去。」

  慧喬微笑道:「我自小在汗江邊長大,恐怕你的水性未必比我強呢。」說完已經縱身投入水簾。

  隨著完顏雲娜的一聲嬌呼,我抱著她衝入了冰冷清澈的水幕之中。

  瀑布的衝力極大,將我們的身軀瞬間衝入深潭之中,我迅速適應了水底的狀況。卻見慧喬宛如美人魚般,在我的頭頂游過,美目向我輕輕眨了眨,誘人美態醉人無比。她已經向上浮去。

  完顏雲娜美目緊閉。屏住呼吸,牢牢摟住我的脖頸。我一手攬住他的纖腰,一手抱住她的豐臀,慢慢向水面浮去。忽然想起當初和燕琳初識

  的情形,心中不由得一蕩,惡作劇的騰出手來,探入她的衣衫之中,在她嬌嫩的淑乳上輕輕捏了一把。

  完顏雲娜嬌軀一顫,竟睜開美目,驚慌間嗆了一口水進去,我慌忙浮上水面。完顏雲娜伏在我懷中劇烈的咳嗽起來,好半天才緩過氣來,纖手狠狠在我的胸口上擰了一把道:「你這淫賊,莫非想害死我不成?」

  岸上傳來翼虎他們幾個的呼喊聲,雲娜一張俏臉飛起兩片紅霞,我低聲笑道:「你放心他們看不到我們在水下的事情。」

  雲娜嬌嗔道:「你再敢胡說八道,我便再也不理你。」

  看到她小女兒般羞澀的神態,我恨不能就地將她恣意愛憐一番。

  我扶著雲娜來到岸上,目光向周圍望去,卻見距離我們不遠處的草地之上,一位白衣公子正微笑著向我們這邊看來。正是墨無傷的高徒諸葛小憐。他的身邊還站著一位身高丈許的高大漢子,此人的體魄和狼刺不相上下。

  我緩步向諸葛小憐走去,笑道:「諸葛兄果然守約。」

  諸葛小憐淡然笑道:「小憐昨日便在這裡安營紮寨,只等公子到來。他指了指身後的兩頂帳篷道:「諸位請更衣,我們要盡快離開這裡。」

  諸葛小憐準備的相當周到,武器衣物一樣不缺,也許是備翻山之需,他帶來的都是貂裘皮甲之類的冬日衣裝。

  諸葛小憐向身邊的大汗道:「巨靈,你去把那輛馬車毀了,將馬匹放了吧。」

  那叫巨靈的大汗點了點頭,轉身步入林中。

  諸葛小憐向我道:「巨靈天生聾啞,雖然是我的僕從,可是從小跟我一起長大,和我的感情和兄弟無異,希望公子以後能夠善待於他。」

  我點了點頭道:「諸葛兄放心,我會當他自己兄長一樣看待。」又奇怪的問道:「既然他天生聾啞,又怎會聽懂你的話語呢?」

  諸葛小憐笑道:「他能夠讀懂唇語。」

  說話間巨靈已經返回,他屈身將諸葛小憐負在背上。

  諸葛小憐準備的行李雖多,可是眾人一分,負擔並沒有多少。

  我們一行八人沿著山路向凱拉爾山攀爬而去。

  臨近黃昏的時候,我們已經達到了山腰之處,俯瞰黑沙城的方向,整個城池在視野中已經變成棋盤樣大小,一切顯得靜謐之極。我能夠想像得到,此時黑沙城定然處在極度的混亂之中。完顏雲娜的出逃,定然讓完顏列太憤怒異常,他會搜遍整個黑沙城尋找雲娜的下落。

  諸葛小憐凝望著黑沙城,目光中露出淡淡的感傷和留戀。

  山風呼嘯,剛才還處在春日艷陽中的我們頓時感到了秋日的寒冷。

  完顏雲娜輕聲道:「從這裡往上,溫度會越來越低,按照我們現在的速度,估計再過兩個時辰我們才可以抵達雪線。」

  諸葛小憐笑道:「完顏將軍說得不錯,不過再有半個時辰就會天黑,我們不可能抹黑前進。」

  完顏雲娜指向前方的高嶺道:「我們今夜就在那裡宿營,明晨天亮繼續出發。」

  山路變得崎嶇起來,原本以為半個時辰的路途足足花去了我們一個時辰,抵達高嶺的時候,天色已經全黑,我們在一片松林內紮營。

  焦鎮期帶著翼虎在附近打獵,山內野物眾多,不多時兩人便滿載而歸。

  我和狼刺已經生好了篝火,雲娜和慧喬在林中摘了一些野果。我們圍在火堆之旁,一個個都是笑容滿面。

  諸葛小憐和巨靈兩人卻遠遠坐在一旁,他們顯然對我們的交談並不感興趣。我讓翼虎拿了些烤好的獐子和野果送了過去。

  沒多久翼虎便將獐子完好不動地拿了回來,他向我道:「他不吃肉的!」

  我轉過身去,卻見諸葛小憐向我舉起了水囊,微笑道:「公子誤怪。我向來喜歡獨處,絕無其他意思。」我笑著點了點頭。

  完顏雲娜輕聲笑道:「這個先生乃是世外高人,豈會如同你一樣,身上沾染著太多世俗之氣。」

  我呵呵笑道:「卻不知你所說的世俗之氣指的又是什麼?」

  翼虎搶先答道:「自然是吃喝嫖賭!」

  完顏雲娜叱道:「翼虎,你又胡說些什麼?」

  翼虎吐了吐舌頭,拍了拍肚皮道:「飽了,我去睡了。」慧喬起身前去照顧他。

  焦鎮期和狼刺借口去巡視周圍有無異常狀況,也走開了。只剩下我和雲娜兩人。我笑嘻嘻來到她身邊道:「今日吃喝都佔了,我還未嫖過呢,完顏大將軍是不是來滿足我一下。」

  完顏雲娜滿面嬌羞的向我打來:「你這個壞蛋,把我當作什麼人了!」我哈哈大笑轉身向遠處逃去,雲娜歡笑著在身後追逐,來到密林之中,我突然轉身將她用力攬入懷中,用力吻在她嬌艷欲滴的櫻唇之上。

  雲娜的反應極其熱烈,香舌主動探入了我的嘴唇之中,我們久久纏綿在一起,我不安分的大手又探入她的皮袍之中,隨著雲娜的一聲嬌呼,溫軟的胸膛再度失陷。

  她嬌聲嗔怪道:「你在水中捏得人家到現在還隱隱作痛呢。」

  我輕輕撫摸道:「所以我要加倍來補償你啊!」

  雲娜俏臉一紅,螓首埋入我的懷抱:「胤空,從今日起,不管生也罷,死也罷,我永永遠遠都要在你的身邊……」

  沒有什麼話語再能如此打動我的心扉,我用力的抱緊她的嬌軀,彼此的熱情就要將對方融化。

  纏綿良久,我們二人方才分開,雲娜輕聲道:「該回去了,不然其他人又會亂想。」

  我笑道:「我們又沒做什麼事情,何必顧忌他們亂想呢?」

  雲娜輕輕在我的肩頭打了一拳:「我現在才發現龍胤空原來是一個油嘴滑舌地壞蛋。」

  「後悔了?」

  雲娜冰藍色的美眸蕩漾著濃濃的情意:「已經上了你的賊船,只好跟著你漂流下去了。」

  我摟住她的香肩道:「我們中原有句話,嫁雞隨雞嫁狗隨狗……」

  雲娜笑著接口道:「嫁給猴子滿山跑。」她握住我的大手道:「看來我這輩子注定都要跟著你這隻猴子滿山跑了。」

  回到營地,其餘人大都已經安歇,只有諸葛小憐仍舊坐在松樹之下,凝望山下,呆呆出神。我和雲娜依依不捨的告別,這才緩步來到諸葛小憐的身後。

  諸葛小憐覺察到了我的到來:「公子還未安歇?」

  我來到他的身邊,順著他的目光望去,他仍舊在俯瞰黑沙城的方向,難道他對這片土地仍有眷戀之情?我低聲問道:「諸葛兄是不是還有牽掛?」

  諸葛小憐淡然道:「我本非東胡之人,這片土地更非我故土,我又有何留戀?」

  「可是諸葛兄始終都在悵望黑沙城的方向……」

  諸葛小憐道:「我在為師父送行。」

  「什麼?」我今日始終都處在逃出生天地幸福之中,此時方才想到墨無傷將面臨的處境。秘道的事情肯定會被人查處,順籐摸瓜找到墨無傷並不難,所以墨無傷才會讓諸葛小憐跟隨我一起離開東胡,他將地圖交給我之時,應該已經抱定必死之心,一陣深深的愧疚讓我垂下頭去。

  諸葛小憐道:「公子無需自責,師父五年前辭去東胡官職,潛居世外,便是感到自己罪孽深重,著五年來,他潛心修行,可是始終無法原諒自己。」

  我黯然道:「無論如何墨先生都是因為我而殉難。」

  諸葛小憐微笑道:「師父只有這樣才能得到真真正正的解脫。」他轉向我道:「師父終於悟到一個道理,心中的仇恨越大對自己的傷害越大。」

  我重重點了點頭,如果墨無傷不是出於對我父皇和左逐流的仇恨,也不會遷怒於整個中原。

  諸葛小憐道:「小憐有生之年,必將盡一切所能為師父補償造下的罪孽。」

  一顆流星從天際劃過,我和諸葛小憐同時抬起頭來,不知道那道流星中有沒有墨無傷的魂魄……

  天濛濛亮,我們便繼續開始向封頂爬去。隨著高度的升高,氣溫也不斷變低,周圍的景色也在不斷的隨之變換,山下是融融春色,山腰處便已經成了晚秋的情形,再往上行,植被越來越少,山頂亮銀色的雪線已然在望。

  正午時分,我們方才抵達了雪線,經過短暫的休息之後,我們走上了冰巖,風捲起地上的落雪和冰屑無情的拍打在我們地身上臉上,在我有生之年,還是第一次有過這樣的登山經歷。空中忽然傳來一聲悅耳的雕鳴,我和焦鎮期同時抬頭望去,卻見天空中有一個黑色的小點在來回盤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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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五十六章 雪崩


  焦鎮期道:「這雕兒飛得好高,雪線之上很少有動物出沒……」

  完顏雲娜面色卻突然一變,她驚聲道:「難道是耶律赤眉的神獸營追來了?」

  諸葛小憐仰首看了看那黑雕道:「完顏將軍說得不錯,普通的雕兒很少會到這裡覓食。」

  焦鎮期冷哼一聲,從身後摘下長弓,弓如滿月,覷定黑雕的方向,猛然鬆開了弓弦,羽箭『嗖!』地一聲向空中射起。

  羽箭剛一離弦,焦鎮期便歎了一口氣道:「這畜生飛得太高,此弓的強度恐怕不夠。」果然不出他的所料,羽箭並未能夠射到黑雕,那黑雕有所警覺,又發出一聲雕鳴,折返向東飛去。

  我大聲道:「敵人很快就能夠得知我們的位置,大家加快速度,爭取盡快翻越峰頂。」

  走過雪線以後,路途越發的難走,我們的速度已經是大不如前。寒風越來越大,我們迎風前進,往往走上一段,就要被風吹得退上幾步。

  我遙望高聳入雲的凱拉爾雪峰,她就像一塊晶瑩無瑕的美玉,在藍天白雲之中分外耀眼,彷彿近在咫尺,卻又像遠在天邊。

  走過前方的凍土地帶,我們的前方出現了交錯的冰川,平緩的雪嶺上,無數冰川交匯在一處,相遇的地方,一座座巨型的冰凌突起交錯於冰面之上,彷彿直指藍天的透明寶劍,在陽光下閃耀著冰冷的寒光,陽光透過冰柱的折射在前方形成了無數條七彩的光帶,流光溢彩,讓我們恍若來到人間仙境。

  我們彼此相牽,逆風而行,穿過冰柱群,前方道路變得越發狹窄陡峭,呼嘯的寒風衝擊著主峰的巖壁。帶著暴雨一樣的冰渣和雪粒,嘶嘯著,翻滾著,形成一股強烈的旋風,從頭頂不斷飄灑下來。

  越過這片冰坡,我們一個個都筋疲力盡。在冰崖下地避風處。我們暫時停歇。諸葛小憐從懷中掏出遠望鏡遞給我。

  我學著他的樣子湊在遠望鏡上向山下望去,卻見一支兩百人的隊伍已經進入了雪線,他們以五人為一組,乘坐在雪橇之上,雪橇用極北獵犬牽拉,行進速度奇快。

  我倒吸了一口冷氣,按照敵人現在速度。應該很快就能夠追上我們。

  完顏雲娜道:「神獸營地這些人並不難對付,只是不知道魯宮暴有沒有來?」

  諸葛小憐平靜道:「魯宮暴和我師父並稱東胡兩大奇人,他擅長獸語,可以驅使獸群。若是他親來。恐怕……」他忽然停住了話語。

  「雕群!」焦鎮期目力極佳,已經發現了空中的變化。

  卻見天空之中百餘隻銀色亮點正向我們所處的位置飛速靠近。

  狼刺大聲道:「此地不宜留,趕快找地方藏起來!」

  可是我們身處半空之中,前方是高聳冰壁,身後是萬丈深崖,只有腳下的這條道路延伸通向冰崖頂端,可是想短時間到達崖上。顯然是不可能的事情。

  我冷靜道:「來不及了,拿起弓箭射準備戰鬥!」

  諸葛小憐道:「巨靈!將墨氏連弩發給大家!」墨氏連弩主用精鋼打造成弩身,外用牛皮包裹,弩腔內同時可容納十支羽箭,射程雖然一般,可是貴在短時間內可以連射,而且弩腔和弩身可以分離,這邊射完,可以迅速換上裝滿弩箭的弩腔繼續施射。墨無傷果然是當世奇材,這種連弩要是用於大軍之中,遠程攻擊能力將提升數倍。

  我和焦鎮期、狼刺、完顏雲娜、巨靈將慧喬、翼虎、諸葛小憐三人圍在中心,每人均手持連弩弓瞄準天空。

  雕群飛得越來越近,開始做出俯衝的動作。

  我大吼道:「射!」我們五人同時扣動了扳機,弩箭向空中的目標全力射去,焦鎮期和雲娜都是百步穿揚的神箭手,狼刺和巨靈也是善射之人,我雖然差了些,可是借助弩箭上用於瞄準的銅圈,短時間內也射殺了五隻雪雕。

  諸葛小憐和翼虎在慧喬三人負責為我們在備用地弩腔內裝上弩箭,一排射完,迅速換上另外一排。

  三排弩箭射罷,空中雪雕已經被我們射殺了大半。幾隻雪雕看到勢頭不妙,掉頭向遠方飛去,其中不乏強悍凶頑的雪雕,穿越箭雨,向我們身邊全速撲來,一隻雪雕已經衝到距離我們不到三尺之處,我迅速抽出長刀,一刀劈中雕首,將那雪雕硬生生劈成兩半。

  兩隻雪雕分別從側方向我撲來,焦鎮期和雲娜同時掉轉弩箭向它們射起,雪雕一聲哀鳴,在空中猛然一個停頓,流星般向山崖下墜落。雪雕的攻擊陣形完全被我們射散,剩下地雪雕再沒有攻擊地念頭,四散駢。

  我們迅速收起弩箭,沿著前方冰道向冰崖的頂端攀起。雖然沒有人在剛才的戰鬥中受傷,可是雪雕地攻擊延緩了我們和行程,追兵距離我們越來越近。

  來到上方的冰崖,右前方出現一片廣闊的雪川,左側卻是狹窄陡峭地褐色山巖,諸葛小憐讓巨靈停下腳步,審視周圍環境,許久方道:「我們去山巖附近暫時躲避一下。」

  完顏雲娜秀眉微顰道:「那邊好像並沒有道路可以前行。」

  諸葛小憐微笑道:「我並未說要繼續前進。」他指了指山巖中凹的地方:「那裡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

  焦鎮期不無憂慮道:「獵犬的嗅覺極其靈敏,我們未必可以逃過它們的追蹤。」

  我知道諸葛小憐定然有他的想法,低聲道:「諸葛兄有何高見?」

  諸葛小憐道:「那片雪坡角度極陡,上方有七彩光帶,顯然在坡頂佈滿冰川。」我向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坡頂果然折射出類似於彩虹的七色光帶。

  諸葛小憐道:「以我們目前的行進速度很難擺脫神獸營的追蹤,最好的辦法就是利用地形將他們全部消滅!」

  我們無不吃驚的看著他,對方神獸營人數眾多,還有獵犬相助。如果硬碰硬,我們的勝算很小。

  諸葛小憐笑道:「我並不是要和他們正面相搏。」他向巨靈道:「將霹靂彈拿出來。」

  巨靈從鹿皮袋中取出一枚黑色彈丸,又拿出一個精鋼鑄成的彈弓。

  諸葛小憐道:「等到他們來到雪坡上,我們將霹靂彈射向坡頂冰川,爆炸必將引起一場天崩地裂的雪崩。」

  我頓時明白諸葛小憐剛才是在觀察可以用於藏身的地點,那裡是附近唯一可以躲過雪崩波及地地方。

  我們來褐色山巖的巖凹之中。焦鎮期要過那彈弓用力拉開,皺了皺眉頭:「這彈弓的強度不夠,恐怕射不到峰頂。」他迅速從身後取下長弓,用匕首割斷弓弦,在彈弓上又加了兩道。

  耳邊隱隱聽到犬吠之聲,神獸營的二百多名士兵已經出現在雪野之中。

  諸葛小憐用遠望鏡仔細觀察著對方的行動,等到對方全部來到雪坡的下方,他低聲道:「射!」

  焦鎮期全力拉開彈弓,鋼製丫架由於劇烈的牽拉變得彎曲起來。焦鎮期大吼一聲,六條牛筋被他扯到了盡頭。右手猛然一鬆,霹靂彈閃電般向山頂的方向射去。

  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望向雪坡的上方。不知從哪裡飄來地一片烏雲,突然遮住了晴空,霹靂彈迅速消失在山頂處的積雪之中。我屏住了呼吸。靜靜等待著令人激動時刻的到來。山頂的雪坡猛然炸裂開來,隨之傳來轟隆隆地巨響,腳下地地面頓時震動了起來。我們處於本能。緊緊擁抱在一起。

  雪坡的上方冒出大量的白色煙塵,那是冰層炸裂後所發生地現象,整個山峰頓時被披上了一層迷霧,陽光透射下來。太陽在瞬間從烏雲中重新露出臉來,只聽得冰塊炸裂的聲音不絕於耳,大大小小的冰塊雪團沿著山坡,迅速的向下滾去,中途遇到阻礙便飛騰起來,弧形向山谷拋下,在半空中以炸成無數碎裂地冰塊,在陽光下折射出美麗淒迷的光芒。

  雪崩宛如一瀉千里的長河,奔騰咆哮著向山下席捲而來。

  神獸營頓時慌亂了起來,二百餘名士兵不顧一切的向山下逃去,沒等他們逃出幾步,無數巨的冰塊,在狂風中呼嘯、炸裂,眾頭頂上滾過,向他們的隊伍席捲而去,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只有大自然才能表現出如此美麗的殘忍,如此的可怕,又是那樣的壯麗無倫!

  二百餘名士兵宛如秋風中的落葉,雪崩還沒有抵達他們的面前,掀起的氣浪已將他們吹得七零八落。

  慧喬不忍心再看下去,閉上眼睛,俏臉緊緊貼在我的背後。

  雪崩足足持續了半個時辰方才結束,這場人為製造的雪崩並不算大,可是二百多名神獸營的士兵在它的面前表現的竟是如此渺小。雪崩過後,那片雪野之上沒有留下任何的痕跡,幾百條生命無聲無息的消失,就像從來沒有來過一樣。

  我第一個從眼前的震驚中恢復過來,一切都已經過去,我們要盡快通過那片雪野。風力漸漸減弱,整個雪野空曠異常,我們踩著齊膝的積雪繼續向峰頂進發。

  也許是因為還沉浸在剛才那殘酷的一幕之中,很長一段時間內,我們都保持沉默,太陽慢慢的落下山去,一彎新月從腳下升起,將清幽冷漠的光芒灑向整個雪野,凱拉爾雪山在月光下彷彿一個沉睡的巨人,在雪野中投下無盡的剪影,即使我們處在暗處,由於雪光的反射,仍舊可以將周圍的景物看得一清二楚,月影之國,雪景冰川相映生輝,變幻著塵世無法企及的美麗。

  走過一條長長的冰廊,強烈的光線讓我頓時閉上了眼睛,再度睜開雙眼時才看到前方竟然是一面平靜如鏡的小湖,湖面早已被冰封住,反射出晶瑩皎潔的月光,彷彿雪谷中鑲嵌的一塊瑰麗的鑽石。

  「卡其雅!」完顏雲娜驚喜的說道,她隨即解釋道:「卡其雅就是天空之湖的意思,走過她,對面的雪丘就是凱拉爾山的頂峰。」

  翼虎興奮的大聲歡笑了起來:「我們快要到達山頂了!」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頭道:「黎明之前我們就可以到達凱拉爾山的頂峰。」

  湖面的冰層很厚,足以承載我們的重量,翼虎和狼刺興奮的在冰面上滑起冰來。嗯,

  我有些奇怪的問道:「這雪山之巔,怎麼會有湖泊的存在?」

  完顏雲娜解釋道:「卡其雅的構成很奇怪,每到夏季的時候,日照延長,湖底就會湧出大量地熱,使水溫變暖,融化整個湖泊,其餘的季節,都處於冰封狀態。」

  我笑道:「這麼說再過兩個月,這裡就會恢復碧波蕩漾的景色?」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頭:「只可惜這次你是沒有機會看到了。」

  焦鎮期忽然俯下身去,右耳貼附在冰面之上,神情變得異常凝重:「快走!有東西向我們這邊飛速靠近!」

  我們雖然不知道他所指的是什麼,可是都感到了形勢的緊迫,加快腳步向湖的對岸跑去,來到湖面中心的時候,遠處傳來隆隆的風雷之聲,腳下的冰面隨之劇烈顫動了起來。

  回過身去,卻見谷口處一條白線迅速向小湖的方向靠近。

  完顏雲娜雖說平素鎮靜,此刻俏臉也不禁失卻血色:「野牛群……」

  焦鎮期大吼道:「快跑!」

  我搖了搖頭道:「來不及了!」野牛群的速度已經達到了極限,不等我們抵達對岸,就會被它們全部追上。

  我大聲道:「用霹靂彈炸開湖面!」

  諸葛小憐點了點頭,將霹靂彈交到巨靈的手中。

  焦鎮期道:「你們快走,我留下來斷後!」他從巨靈手中接過彈弓,連續射出兩枚霹靂彈,霹靂彈落在遠處的冰面之上,讓我們失望的是,爆炸僅僅震起了一片冰屑,霹靂彈在表面的爆炸顯然無法發揮出真正的威力。

  原本已經走遠的巨靈,突然停下腳步,將諸葛小憐交到狼刺的手中,重新折返到焦鎮期的面前,他從身後抽出巨斧,全力向冰面砍去,連續十多斧砍下,冰面終於出現了一道淺淺的裂痕。

  兩人轉身跑出一段距離,焦鎮期瞄準裂隙之處射了過去。霹靂彈準確射在裂縫處,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裂縫處被炸開一個冰洞,湖水猛然從冰洞中向上噴了出來。

  野牛群已經衝到冰面之上,只有身臨其境才能感到那從內心發出的戰慄。裂縫並沒有擴大的跡象,我們手中的霹靂彈卻只剩下了一枚。

  焦鎮期怒吼一聲,將最後的這枚霹靂彈射入冰洞的附近。爆炸讓一面足有兩丈的冰面陡然豎立起來,裂縫開始迅速的擴展,湖水從冰縫中不斷的向外噴射而出。

  慧喬並不會武功,她很快落在了最後,我放慢了腳步,試圖牽住她的小手,湖面的裂縫雖然在不斷擴展,可是冰面仍然沒有完全斷裂,許多野年已經衝過冰洞,瘋狂的向我們衝來。

  慧喬腳下一滑嬌軀摔倒在地上。隨之我們腳下的冰面突然斷裂開來,噴出的水幕,將我們之間的距離瞬間拉遠。

  我轉身要向慧喬衝去,焦鎮期在一帝抓住我的手臂,大吼道:「公子,快走!」

  「不要管我!」慧喬泣聲道,裂隙在瞬間已經擴展到一丈左右的寬度。

  「滾開!」我聲嘶力竭的大吼道,一把甩脫了焦鎮期的手臂。縱身一躍,越過裂縫,腳下的冰層突然斷裂,我雙手扣住冰層地邊緣,下半身卻落入了冰冷的水中。

  斷裂的冰層劃破了我手心的皮膚,留下一片觸目驚心的殷紅色。

  「小心!」慧喬不顧一切抓住我地雙臂,我艱難的爬上浮冰,緊緊和慧喬擁抱在一起。轉身望去,剛才那丈許長度的裂隙已經拉開十餘丈的距離,以我的能力顯然無法越過這樣的距離。慧喬美目含淚道:「你……為什麼要這麼傻……」

  我緊緊抱住她的嬌軀,吻著她冰冷的唇:「我說過,永遠不會將你放棄!」

  野牛群距離我們已經越來越近,我們沒有其他的選擇,繼續留在冰面之上只有死路一條。我握住慧喬的柔夷:「我們一起跳下去!」慧喬溫柔無限地點了點頭,她的俏臉上再也找不到絲毫的畏懼。

  奔到湖心的野牛從初始時地瘋狂中忽然冷靜了下來,整個天地頓時陷入一片可怕地寂靜之中。

  清脆的斷裂聲重新響起,已經破裂湖面終於無法承載野牛群地重量。冰層開始斷裂。野牛發出驚恐的嚎叫,相互衝撞擠壓,尖銳的犄角瘋狂的衝刺著同伴地血肉。野牛接二連三的落入湖水之中,冰面已經四分五裂。我和慧喬所站立的地方僅僅剩下丈許直徑的浮冰。

  焦鎮期和完顏雲娜、狼刺三人出現在對面的冰層之上。焦鎮期從箭筒中抽出羽箭,折去鏃尖,大聲道:「公子不要驚慌。我來救你!」他將一條長索綁在羽箭的尾端,向我射來。

  我準確的抓住了箭桿,拉過長索,縛在自己的腰間。慧喬從身後摟住我的脖頸,悄悄吻在我頸後皮膚上。

  在焦鎮期和狼刺的合力牽拉下,腳下的浮冰緩緩的向他們靠近。

  「小心!」完顏雲娜驚呼道。

  我下意識的轉過身去,卻見身後的湖面,猛然立起一面十餘丈高度的巨大冰塊,向我們鋪天蓋地的倒了過來,腳下的湖水猛然震盪了起來,我尖子一切的從浮冰上跳入冰冷刺骨的水中,眼睛頓時陷入一片黑暗,但覺無數碎裂的冰塊颼颼的從身邊飛過,觸體如刀,我們的身體一次一次的被冰塊擊中,儘管冰塊經過湖水的緩衝,對我們的傷害也是極大,我和慧喬就像處在暴風驟雨的中間,生命掙扎在死亡的邊緣。

  我的視野剛剛適應了水下的黑暗,就看到無數大小不同的冰塊迎面飛了過來,重重的拍打在我們的身上,我拉住慧喬全力向水下沉去,只有這樣才能最大程度減輕冰塊對我們的傷害。

  慧喬的美目忽然睜大了,她的嬌軀忽然用力的擰轉過來,猛然將我推到一邊,一塊盾牌大小的冰巖,重重擊打在她的嬌軀之上。

  慧喬的嬌軀隨著冰巖慢慢的向水中沉去,我發狂的向下游去,抱住慧喬的身軀,我知道自己在流淚,可淚水剛出眼眶便融入冰冷的湖水之中。

  血霧從慧喬的櫻唇中緩緩飄出,我體內的血液就快要凝固,如果慧喬沒有推我,被冰巖擊中的本該是我。

  上面開始牽拉繩索,我在他們的幫助下終於帶著慧喬浮上了水面。

  慧喬的呼吸異常微弱,我顧不上更換衣服,抱住她的嬌軀大聲的呼喊:「慧喬!不要離開我!慧喬!」

  完顏雲娜的美目中流露出一抹驚異的光芒,她並不知道我和慧喬之間的那段過去。

  焦鎮期用毛氈裹住我,將我背在身上,迅速撤離這段岌岌可危的冰面。

  巨靈已經在湖略支起了兩頂帳篷,我近乎麻木的被焦鎮期架了進去,帳篷內居然還有一個小小的銅製火盆,因為室內的空間狹小,比外面要溫暖許多,脫去身上已經凝結成冰的衣服,換上乾爽的裘袍,焦鎮期找來一囊烈酒,我仰首灌下半袋,這才感覺到體內一股暖意從下腹升騰起來。

  「公子!你怎麼樣?」諸葛小憐關切的問道。

  我的神智終於恢復了清醒:「慧喬!我要去看她!」我的四肢仍然處於麻木之中。跌跌撞撞的走出帳篷,守在帳外地狼刺道:「完顏將軍正在為清清姑娘更換衣物……」

  我推開狼刺衝入帳篷之中。

  卻見雲娜正為慧喬蓋上毛毯。

  我哀號道:「慧喬……」眼前一黑,幾乎要昏了過去。

  雲娜慌忙過來扶住我道:「你不用擔心,她還活著。」

  我在雲娜的攙扶下來的慧喬身邊,默默凝視著她蒼白的俏臉,內心中一陣難言的酸楚。

  雲娜輕聲道:「清清吉人自有天相。她一定會復原的。」

  我點了點頭,向雲娜道:「今晚恐怕要辛苦你了。」

  雲娜微笑道:「我們之間還用得上如此客套嗎?」

  我握住慧喬的纖手,她地體溫正在回暖,看來雲娜說得沒錯,慧喬的性命應該沒有大礙。

  是夜我和雲娜坐在慧喬的身邊,始終沒有離去。

  直到黎明時分,我才靠在雲娜的身上朦朧睡去,沒過多久,耳邊忽然聽到慧喬的驚呼:「不要殺我!不要殺我!」

  我睜開雙目,卻見慧喬滿頭冷汗。緊閉雙目,表情驚恐之至。

  雲娜握住他的纖手,輕聲安慰道:「清清,我在這裡。沒有人要殺你!」慧喬終於平靜了下去。重新進入夢鄉。

  我看著她驚魂未定的表情,內心一陣悸動,她揮之不去的可怕夢魘是我一手造成的。當初射殺慧喬是我一生最為懊悔的事情。

  我披上貂裘走出帳外,空中不知何時起飄起了零星小雪,天空已經放亮,身後地湖面已經重新封凍。焦鎮期和狼刺兩人從湖邊巡視完回來,看到我,笑道:「公子是否已經恢復了?」

  我點了點頭。

  焦鎮期又道:「我和狼刺在周圍巡視過,並沒有敵人在附近。」

  狼刺道:「我們越過前方的雪峰,就可以抵達了凱達拉爾山的東麓,山下叢林密佈,而且都是遊牧部落的勢力範圍,東胡人應該不會追擊到這裡。」

  「收拾一下,我們盡快出發!」昨晚地事情讓我心有餘悸,如果那個魯宮豹追來,肯定又是一場惡戰。

  我堅持要親自背負慧喬,沒有人阻止我,雲娜從我地舉動中,應該覺察到了什麼。焦鎮期清楚我和慧喬之間的一切,我之所以堅持這樣做,是想減輕內心的負疚感。

  慧喬始終都在沉睡,有時候會突然囈語,每次都是重複著不要殺她地話。

  中午的時候,我們一行人終於登上凱拉爾山的峰頂,從峰頂俯瞰大地,胸中頓時升起萬丈豪情。

  凱拉爾山東麓山勢平緩,行走的困難要比上山時候減輕許多。

  諸葛小憐笑道:「古人那句上山容易下山難在這裡需地改上一改,凱拉爾山東麓地形要比西麓平緩的多,而且每走一步距離我們的目標近了一步。」

  焦鎮期建議道:「我們在下面暫時歇息一下,照我們的進程,黃昏時應該可以抵達雪線以下。」他顯然是為我考慮。

  完顏雲娜點了點頭道:「好!休息一個時辰再出發。」

  我獨自來到雪原,握起一個雪球,遠遠擲了出去。雲娜悄然來到我的身後,她輕聲道:「逃離了黑沙城,你好像並不開心。」

  我的唇角浮現出一絲苦笑。

  「你還在擔心清清?」

  我點了點頭,按理說慧喬應該很快就會醒來,可是不知怎麼我總是感覺到心緒不寧。

  雲娜牽住了我的手:「說出來,也許我可以為你分擔。」

  我吧了口氣向前走了兩步,鼓足勇氣說道:「清清的名字叫全慧喬,當初她背後的那一箭就是我所射!」

  「啊!」完顏雲娜俏臉上充滿了驚駭莫名的表情。

  我聲音低沉的將往事慢慢道來,我的目光自始至終望著遠方,說完這一切,我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如果給我一個重來的機會,我決不會射出那一箭……」

  完顏雲娜低聲:「不!如果回到過去,你仍然會射出那一箭,因為你的目的是天下,一個真正的王者有些時候,必須要犧牲感情作為代價。」

  我的心臟劇烈地顫動了一下:「你會不會因些而看不起我?」

  雲娜猛然從身後抱住了我:「我不會,我相信慧喬也不會,因為我們愛上的就是一個王者,而這種愛要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代價。」

  我轉過身來,將雲娜的嬌軀緊緊擁抱在懷中。

  「姐姐!師父!清清姐姐醒來了!」翼虎在遠處大聲向我們叫喊著,我和雲娜對望一眼,同時露出了微笑,攜手向營地跑去。

  慧喬吃驚的看著我們每一個人,她的目光中充滿了迷惘。

  「清清!」完顏雲娜輕聲喚道。

  「你是誰?我好像並不認識你?」慧喬的回答讓我們大吃一驚。

  我湊到她面前:「清清!你還認不認得我?」

  「清清是誰?你又是哪一個?」慧喬竟然連我都不記得了。

  每個人臉上都流露出無比惋惜的神情,看來慧喬被冰巖撞擊以後,失去了所有的記憶。我猶死心的說道:「清清,你記得我的,我們一起落入了水中……」

  「我從未見過你,你們是不是想害我?為什麼把我帶到這個地方?」慧喬有些驚惶的向後縮去。

  我不顧一切的抓住她的手臂道:「你看清楚,我是龍胤空,你是全慧喬。」

  「放開我!」慧喬尖叫著甩脫我的手臂:「你走開!我根本就不認識你,你快走開!」

  雲娜輕輕拍了拍我的肩背:「胤空!讓她休息一下,她現在已經把所有的事情全都忘記了,你還是不要繼續刺激她,否則情況可能會更糟。」

  我黯然點了點頭,默默走出帳外,仰望天空,從內心發出一聲悲涼的嘶吼,上蒼為何如此殘忍,既然把慧喬再次帶到了我的身邊,為何又要抹起她所有的記憶,世上最痛苦的事情莫過於莫對自己的愛人,可她卻不認得自己……


潛龍卷 第五十七章 愛恨


  翼虎脫下厚厚的皮裘,遠遠的扔了出去,口中發出歡快的呼叫,仰首睡了下去,狼刺也學著他的樣子躺倒在鬆軟的草地上。

  除了我以外,所有人的臉上都流露出欣慰的笑容,甚至連慧喬也已經開始重新融入這個團體之中,她和完顏雲娜並肩站立在開滿鮮花的山坡之上,遙望山下正在說著什麼。

  我轉過身去,身後的凱拉爾峰仍然屹立在那裡,過去兩日的重重驚魂歷險,恍若就在夢中。微風拂過,送來野花的陣陣芬芳,全身繃緊的神經隨之慢慢的放鬆。

  山腳已然在望,再往前行就會抵達黑水河畔,涉過黑水河一直往東便可抵達我們的目的地蒼白山。

  狼刺笑首來到我的身邊:「主人!山下有一個『差赫爾伐木場』也是烏氏的產業,可以去差赫爾伐木場歇息。」

  狼刺道:「當年我和突藉便是在差赫爾伐木場中訓練的。」

  「好!今日我們便在那裡休息。」

  下午的時候,我們一行人來到了差赫爾伐木場,伐木場位於凱拉爾山腳下的一片密林之中,所謂的伐木場只是一個幌子,這裡主要是用來訓練鬥士的場所,當地人煙稀少,地形錯綜複雜,如果沒有狼刺帶路,旁人很難找到那裡。

  林木掩映之中,一座完全用木材圍成的小型城堡出現在眼前,圍牆高達六丈,圓木上方全部削成銳利的尖端,圍牆四角高有用來了望警戒的塔樓,顯然是用來防止奴隸逃走的。

  我們剛剛來到門前,大門便緩緩開啟,三名身穿胡服的漢子大步走了出來,遠遠喊道:「主人!你終於來了!」

  我這才看清那走在正中的漢子原來是突藉。狼刺和突藉的感情向來深厚,激動的衝了上去,和突藉擁抱在一起。走入大門,才發現整座伐木場空曠之極,除了突藉三人,再沒有其他地奴隸。

  突藉道:「察哈台總管讓我留在這裡等候主人到來。木場的其他人都已經隨隊撤往蒼白山林場。」

  我點了點頭道:「你這些日子一直都候在這裡嗎?」

  突藉笑道:「自從離開三鼎集,我已經在這裡呆滿了半個月。察哈台總管交代過,主人一日未到我就要在這裡等上一日。」

  我微笑道:「若是我一世不到呢?」

  「屬下便在這裡等上一世!」突藉毫不猶豫的回答道。

  我的內心一陣激動,伸手重重的拍了拍突藉寬厚的肩膀,若想爭霸天下,首先便要發展一批忠於自己地部屬,突藉、狼刺這些身份卑賤的奴隸無疑已經成為我成就大業的基石。

  為了等候我們的到來,伐木場準備的物質相當豐富,歷經重重波折之後,今日我們才算真真正正的放鬆下來。

  吃完晚飯。所有人都早早的睡去,而我卻因為慧喬的緣故心緒不寧,無法入眠。

  穿好衣服走出門外,明月透過林梢照在林場之上。留下斑駁的樹影。夜風清涼,吹動草叢發出沙沙的聲響。

  我忽然看到一窈窕地身影提著燈籠向前方的小溪走去,我揉了揉眼睛。那少女分明是慧喬。

  我心中無比好奇,夜深人靜,她此時去溪邊做什麼?我悄然跟在她的身後。

  慧喬來到小溪邊將折好的紙船輕輕放入水中,幽然道:「為什麼要我想起所有地一切?為什麼讓我又遇到他?」紙船順水向下游流去。慧喬掩住面孔,無聲啜泣起來。

  原來她早已想起了一切,她甚至恢復了之前地所有記憶,慧喬已經知道我是胤空,知道我就是當初射殺她的康國質子龍胤空,她醒來後一直都在偽裝,我心不湧起莫名的悲哀,看來慧喬始終無法原諒我過去所作地一切。

  我久久凝視著慧喬的背影,卻沒有勇氣走上前去,也許我應該給她一段時間好好的冷靜一下。

  我們翌日清晨從差赫爾伐木場出發,兩天這後越過黑水河,蒼白山巍峨延綿起伏的山巒已然在望。這條路線是我和察哈台事先擬訂,絕大多數時間都穿行在人跡罕至地叢林之中,行程相對安全平靜,東胡追兵並沒有繼續追趕的跡象。

  完顏雲娜縱馬來到我的身邊:「胤空,從這裡距離林場還有多遠?」我瞇起雙目凝望群山:「察哈台總管說過,進入蒼白山後尋找一條名為『流滄河』的河流,溯水上行,林場便在河流的起源之處。」

  突藉在我們身後道:「林場位於蒼白山的天慕峰,進入蒼白山之後,最多還有兩天的路程,這一路之上景致上佳,主人剛好可以欣賞散心。」

  我笑道:「你之前來過?」

  突藉搖了搖頭,指向身邊的那名奴隸道:「拖裡術對這裡相當熟悉,我都是聽他說的。」

  那名叫拖裡術的奴隸恭恭敬敬道:「主人,我在這蒼白山中已經生活了二十五年,這裡的一草一木,我都十分清楚。」他指向東南方道:「今日下午我們應該可以抵達彩虹谷,從那裡可以看到流滄河。」

  完顏雲娜笑道:「你的這位察哈台總管果然不簡單。」

  我點了點頭道:「烏氏的這些產業都是他多年經營所得。」

  完顏雲娜道:「我讚他不僅僅是因為他的經營能力,烏氏的牧場、林場選址都是頗為用心,就說這座林場,地處深山,選址隱秘,林木豐盛,可是又位於流滄河的源頭,運輸木材自然沒有任何問題。」

  拖裡術道:「總管在七年前買下那座林場,這些年規模不斷擴大。不過經營的中心並非在東胡本地。」

  完顏雲娜有些奇怪的問道:「這裡距離海於衛城最近,如果木材不通過那裡又如何出海南下呢?」她之所以如此發問,是因為東胡的木材商人絕大多數都是和中原列國來往通商,海天衛城則是東部木材運輸的最大集散地。

  拖裡術回答道:「這『流滄河』地貌奇特,在彩虹谷處分成兩條支流,一條徑直東流入海。還有一條分支向北流入涯洵江。」

  完顏雲娜道:「那涯洵江乃是高麗境內的水流啊?」

  「將軍產得不錯,烏氏林場地木材大多由涯洵江運往高麗,再從那裡轉運南方。」

  完顏雲娜大奇道:「察哈台總管因何要捨近求遠呢?」

  拖裡術笑道:「皆因東胡賦稅太重,若是直接從海天衛城出海,木材所獲取的大部分利潤將會被東胡官僚盤剝。從高麗出海,可以多掙不少錢哩。」

  「有這麼一位精打細算的管家,平王殿下距離富甲天下的日子已經不遠了。」完顏雲娜微笑道,卻見我望著慧喬的背影呆呆發怔,輕輕牽了牽我的衣襟道:「你在想些什麼?」

  我歎了口氣道:「沒什麼,只是有些擔心慧喬地病情。」我並沒有將慧喬已經恢復記憶的事情告訴她。

  雲娜也沉默了下去。她似乎想說什麼可是欲言又止。

  走入彩蝶谷就像走入了人間天堂,谷內花團錦簇,景色宜人,色彩斑斕的蝴蝶隨處起舞。流滄河從彩蝶谷靜靜的通過。在靠近谷口處突然分成兩半。向東入海的那支流水流較緩,向北的支流卻水流湍急,上游漂來的浮木大都沿著湍急的水流流入了北向支流。河水分岔之處建有十餘間木屋。木屋前數十名赤裸上身的漢子正候在岸邊工作,他們主要的任務就是將漂入東邊支流地浮木重新歸依到正確的流向之中。

  拖裡術道:「這個季節往往不會有什麼事情可做,東邊支流水流緩慢,很少有浮木會流入其中。不過到了雨季,流速會突然增大,工作相對會艱巨許多。」

  河邊的那些漢子已經看到了我們,他們揮舞著雙手向我們高聲歡呼起來。

  拖裡術笑著向他們揮手,他在山中生活多年,和林場的所有人都很熟。他向我道:「主人今日我們便在這裡休息,明天再前往林場如何?」

  我點了點頭道:「好,你去安排一下,大家早點休息。」

  那些工人為我們騰出了三間木屋,晚餐地時候,我忽然發現慧喬並不在這裡,找到完顏雲娜問道:「你有沒有見到慧喬?」

  雲娜搖了搖頭,身邊翼虎指向左側樹林道:「清清姐姐說去那邊採些花朵。」

  我心中一沉,大聲道:「她去了多少時候?」

  「半個多時辰地樣子……」

  我不顧一切的向坐騎衝去,解下韁繩,翻身上馬,向樹林衝去,可是前方的樹林中哪裡能找到慧喬地影子,我內心不安到了極點,調轉馬頭沿著河岸向下游的方向尋去。一個聲音在我的腦海中反覆喊道,慧喬一定離開了我,難道是白日裡我和拖裡術的對話被她聽到,她沿著河流一路向高麗去了。

  沿著河邊地淺灘我足足奔行了五六里地,仍然沒有看到慧喬的蹤跡,以慧喬的行走速度絕對不可能走的再遠,這山野之中到處常有野獸出沒,她該不會是出了什麼事情,我焦急的大喊道:「慧喬!慧喬!」

  山野之中只有我的聲音迴盪,更顯得空曠異常。

  我正要沿著河岸向下尋去,卻聽到身後傳來一聲駿馬的嘶鳴,卻是雲娜追了上來:「胤空,慧喬並沒有走開,一直在營地附近採參。」

  我這才放下心來,雲娜掏出絲帕遞到我的手中:「去河邊洗洗臉吧。」

  我此時才留意到自己因為緊張,已經是滿頭滿臉的大汗,接過絲帕下馬來到河邊,將面孔埋入清涼的河水之中。

  雲娜在我身後輕聲歎了一口氣道:「我覺得你也許應該和慧喬開誠佈公的談上一談,繼續這樣下去只會彼此折磨。」

  我點了點頭道:「慧喬根本就沒有失去記憶,她現在的一切都是偽裝出來的。」

  雲娜不無嗔怪的看了看我道:「慧喬的偽裝根本就是一種逃避,她不知道如何去面對你。」

  「你知道?」

  雲娜笑道:「當局者迷旁觀者清,這兩是慧喬唯獨對你冷淡,枉你聰明一世,遇到這種事情竟然也糊塗了起來。」

  我歎了口氣道:「慧喬短時間內恐怕無法接受這樣的現實。」

  雲娜道:「我倒不這麼認為,她既然決定留下,內心中就已經接受了你,也許她現在就在等你主動開口。」

  我心中一喜,雲娜說得並不是沒有道理。

  我一把將她的嬌軀攬入懷中,吻住她的櫻唇,四處無人,雲娜也沒有了以往的羞澀和矜持,摟住我的身軀,熱情纏綿的回應起來。激吻良久,我方才將雲娜放開,雲娜溫柔無限的看了看我道:「你親得我快喘不過氣來了……」

  我又堵住她溫軟豐潤的朱唇,直到將她的嬌軀親到完全酥軟。附在她的耳邊輕聲道:「我便是親上一生一世也不會厭倦。」

  雲娜星眸微閉,仍然陶醉於剛才的激情之中。

  回到營地,已經是暮色蒼茫,慧喬正在河邊清洗著採來的山參。雲娜在我後腰推了一把,鼓勵道:「快去。」

  我猶豫了一下,終天鼓足了勇氣向慧喬走去。

  慧喬似乎覺察到我來到了身後,她的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隨即將手中藥筐放在岸邊。轉身向遠處走去。

  「慧喬!」我低聲喊道,可是慧喬走的越來越急,最後竟然小跑了起來。

  我不顧一切的追了上去,從身後抓住她的手臂。

  「放開我!我不認得你,更不是你說的什麼慧喬!」慧喬大聲道。

  「你是,你知道我是誰,你清清楚楚記得過去的每一件事!」我激動的大吼道。

  慧喬的俏臉顯得無比蒼白,美眸中閃過淒的目光。

  我動情道:「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曾經對你做過的一切。」

  慧喬含淚搖了搖頭:「你錯了,我並非恨你,我恨的是自己,為什麼要愛上你,為什麼要愛上一個親手殺死自己的男人!」

  我猛然將慧喬的嬌軀擁入懷中,慧喬拚命掙脫著,以她的力量根本無法掙脫出我的懷抱,她狠狠的一口咬在了我臂膀上,我忍住疼痛一聲不吭,這痛楚可以減輕我內心的負疚感。

  過了許久,慧喬終天鬆開了口,伏在我的懷中大聲哭泣起來。

  愛上一個人往往沒有任何的理由,我輕輕托起她的下頜,深情的吻在她的櫻唇,慧喬的口唇上仍舊沾有我鮮血的鹹腥。

  「我恨你!」慧喬緊緊抱住了我的身軀。

  我以更加熾熱的親吻用來回應,慧喬多日以來的委屈和彷徨徹底被我的熱情所擊垮,緊緊閉起的檀口終於向我開放……

  慧喬拿出錦帕小心的為我包紮好創口,柔聲道:「還疼嗎?」我微笑將她抱起,坐在我的雙膝之上。

  慧喬嬌嗔:「快放我下來。」

  我呵呵笑道:「大家都識趣的很,不會有人來打擾我們。」

  慧喬羞澀的垂下頭,輕聲道:「你這人詭計多端,從再次見到我起便處心積慮接近我。」

  我沿著她曲線柔美的玉頸,一直吻到她的唇上,卻被慧喬咬住我的下唇。

  我苦笑道:「都知道全太醫醫術高明,沒想到你咬人的功夫更是厲害。」

  慧喬道:「對你這種陰險毒辣的傢伙,自然不能口下留情。」

  我低聲道:「你的記憶究竟是從何時恢復的?」

  慧喬幽然歎了一口氣,指了指前方的河灘:「我們邊走邊說。」

  慧喬道:「那日落入湖內,冰塊撞到我身體之時,我地腦子猛然清醒了過來,過去地一切一幕幕的在我腦海中浮現……」她不無幽怨看了看我道:「昏睡的時候。總是想起你的樣子。過去地片片斷斷終於完整的聯繫起來。」

  我輕聲道:「你還怪不怪我?」

  慧喬沉默了下去,許久方道:「當我醒來看到你的時候,內心痛苦到了極點,可是無論我想盡一切辦法去恨你。卻總是想起你這……壞蛋的諸般好處……」她的美目中再度湧出兩點淚光。

  我輕輕摟住她地纖腰,慧喬道:「我幾次想一聲不響的走開,每到最後又猶豫起來,我……知道你對我的心意,害怕……你無法承受我離開的結局……」

  「慧喬……」伊人的一片深情,讓我內心激動不已。

  我扶住她雙肩道:「慧喬,當初我射殺你的時候,乃是形勢所迫不得已而為之。此後一直在懊悔。」

  慧喬輕輕點了點頭道:「我知道,這兩天我反覆在考慮這件事,從政者處事和平常人原本不同。況且……當時你一心想挽救你地紅顏知己,自然不會將一個異邦女子的性命放在心上。」她顯然已經猜測出我和燕琳之間不尋常的關係。

  我老臉一紅,露出尷尬的笑容。

  慧喬道:「其實當初你全力阻止我去救治大秦公主之時,我就已經猜到。其中定有蹊蹺。」

  我坦誠道:「燕琳並沒有死,我事先便計劃好,讓她用假死騙過高麗、大秦兩方,就此蒸發於人間。」

  慧喬道:「她究竟服用了何種藥物,行成假死之狀?」

  「燕琳服用地是孫三分先生配置的七日醉。」

  慧喬道:「改日如果有機會,一定要向這位孫先生討教一下。」

  我笑道:「我相信不久以後你就可以見到孫先生。」

  慧喬嫣然一笑,緩緩偎入了我的懷中,一輪月從樹梢緩緩升起。灑下一片如水月光,無數彩蝶突然從林中飛也,盤旋飛舞在我們的身側,異彩紛呈的螢光明滅閃爍,夜色竟是如此溫柔。

  翌日清晨,我們一行沿著流滄河逆流而上,和慧喬之間解開了那段心結,旅途頓時輕鬆愉快了許多,一路上歡聲笑語不斷,自從逃離黑沙城以來我們的心情還是頭一此放鬆。

  傍晚的時候,天慕峰已然在望,察哈台帶領著十多名武士早已在山腳處等待,看到我察哈台滿臉笑容的迎了上來。我有些詫異的問道:「察哈台總管怎麼知道我們已經到了?」

  察哈台呵呵笑道:「你們在彩蝶谷的時候,那些工人便放出信鴿,今晨我們便準備好了一切,只等主人的到來。」

  他指向峰頂道:「天慕峰林場雖然默默無聞,可是它的規模在東胡之中也能夠稱得上屈指可數。」

  走人林場,我馬上知道察哈台所言非虛,天慕峰是蒼白山最高的山峰之一,每年冬季開始,就風雪湧山,雪期也長得七月之久,南麓受氣候影響極大,四季分明,山坡根據高度的不同有落葉松、紅松、樟子松、雲杉、楊樹等樹木,又有黑木耳、榛蘑、元菇、猴頭蘑、香菇等山珍生長於林中。

  天慕峰北麓氣候寒冷,山頂終年積雪不化,遍生偃松及岳樺。

  雲娜瀏覽兩旁山色,輕聲道:「傳說中夏無三日晴,冬雪漫林間,便是此地了。」

  察哈台回答道:「完顏將軍說得是,現在還是春季,谷雨已過,背陽山坡積雪尚存,時有雪花殘飛,六月末的時候還屢有霜凍,夏季日溫差大,午間氣溫炎熱,夜晚卻是冷氣襲人。秋季多雨,白露未到,霜雪已降。整座山峰積雪可厚達數尺,林場就會封山。」

  雲娜笑道:「看來現在是林場最好的季節。」

  察哈台道:「的確如此。從山下一路往上。四季分明,各種景色都可以看到。」

  慧喬好奇的問道:「這座山峰全都是烏氏所有嗎?」

  察哈台道:「何止這座天慕峰,和它毗鄰的五座山峰都屬於烏氏所有。」

  雲娜不禁感歎道:「烏氏擁有如此廣闊的林場,之前卻從未聽說過。」

  察哈台道:「在東胡凡事均講究出身血統。老主人是奴隸出身,即便恢復自由之身,擁有萬貫家財,依然改變不了他的地位。」

  完顏雲娜神情一黯,顯然是聯想起自身的遭遇。我悄悄握住了她地纖手,給她安慰。

  察哈台又道:「老主人一生只專注於角鬥搏殺,對其他經營都沒有興趣。所有生意都交由我來打理。這片林場是我於八年前買下,因為這裡地處深山,地價相對便宜。這八年來已經為烏氏創造了巨額財富。」

  雲娜歎道:「東胡等級制度分明。如果沒有尊貴地出身始終無法躋身上屋之中。」

  察哈台道:「主人向來不喜張揚,除了購買鬥士和奴隸,並沒有其他的開支,烏氏這些年的財富如滾雪球般增長。我深知樹大招風的道理,對外經營多數選擇俄羅斯、蒙古、與八國地交易取道高麗,並不經過東胡的港口,所以天慕峰林場的規模不為外人所知。」

  我不無憂慮道:「完顏烈太不會就此罷休,我擔心他會派人追蹤而至。」

  察哈台道:「主人不必擔心,這座林場與世隔絕,對外經營都選在高麗境內交易,外人很難尋找到這裡。」

  雲娜道:「察哈台總管說得有道理,如果我沒有猜錯,完顏烈太會重點在海邊佈防,他們現在最好就以靜制動,等到風頭過去再離開東胡也不遲。」

  察哈台為我們準備的住處位於天慕峰林場旁邊的一個天然山谷之中,谷地形宛如葫蘆狀,僅有小口和外面相通,山野地寒風無法侵入,四季如春,加上谷內有溫泉眾多,湧出的水流在谷內的低窪之處聚成一泓小湖,風景美不勝盧。

  走入谷口,我們地眼前頓時一亮,卻見一泓清澈的湖泊出現在前方,溫軟的陽光照射之下,宛如美女晨妝時開啟地明淨的鏡面,湖水平靜,水清見底,高空中的白雲和四周的雪峰清晰地倒映在水中,將湖山天影融為晶瑩的一體。

  察哈台道:「主人!從谷口向右便是烏氏林聲,距離這裡僅有半個時辰的路程。」他指向湖邊剛剛搭建完工的幾幢木屋道:「那幾間木屋是我讓工人趕工完成,裡面有日常所需的一切,主人盡可安心的住在這裡。」這察哈台做事果然周詳細緻。

  我笑著點了點頭道:「總管費心了。」

  察哈台道:「為主人做事是屬下的本份。」

  他又向我介紹了周圍的大概地況,這才離開。

  翼虎畢竟小孩兒家心性,玩心奇大,剛剛安頓下來便軟磨硬泡的拽著焦鎮期去山中打獵,這剛好給我們三人製造了一個獨處的機會。

  無論是我還是雲娜都很久都沒有嘗試過這種愜意的生活,午後的陽光暖暖的照在我們的身上,我們三人偎依在湖畔,欣賞著湖光山色,身心彷彿溶入這自然之中。

  雲娜和慧喬一左一右靠在我寬闊的肩膀,舒服的就要睡去。

  「真想永遠都留在這裡。」雲娜夢囈般說道。

  慧喬點了點頭,她內心中一定和雲娜存有同樣的想法。

  我淡然一笑,目光卻投向遠處的湖面,微風輕拂,湖面泛起一圈圈的漣漪,拖起無數光帶,雪峰的倒影在湖面上搖曳起來,宛如一條條白色的絹帶在水面飄動,輕風過後,又回復到剛才的平靜,就像我怦然波動的心田。

  我清醒的認識到,自己追求的並不是這樣的生活,平靜和安逸可以讓我享受一時,卻無法讓我滿足。我的思緒回到了遙遠的秦國、大康,不知此時那裡又發生了怎樣的變化?蠻州之戰的失利,雖然成功的剷除了白晷的勢力,可是對秦國國力的影響是巨大的。燕興啟的野心遠勝於當初的白晷,晶后應該已經發現他和沈馳的野心,是不是開始後悔當初自己所做的一切?

  我忽然發現,自己仍然在掛念著她,對這個棄我於不顧的無情女人,我竟然沒有半分的仇恨。

  「你仍然在牽掛著中原的事情?」雲娜輕聲道。

  我點了點頭,緩緩站起身來,指向小湖的對岸道:「我們去那邊看看。」

  慧喬站起身,卻感到一陣暈眩,幸虧我及時將她扶住,方才沒有倒下。

  「你沒事吧?」

  慧喬搖了搖頭道:「沒事,大概是這兩日接連趕路,身體太過疲憊的緣故。」她溫婉笑道:「你們兩個去吧,我想歇息一下。」

  雲娜道:「也好,省得翼虎他們回來看不到我們又要著急。」

  我們扶著慧喬回房睡了,這才共乘駿馬一路向小湖對岸而去,雲娜誘人的嬌軀在奔行中和我的身體不斷摩擦,我豈能放過這個親近芳澤的良機,緊緊擁住雲娜的嬌軀,雙手不安分的撫摸著雲娜的玉腿豐臀。

  雲娜嬌嗔道:「你再不老實,我便將你從馬背上踢下去。」

  我呵呵笑道:「完顏大將軍若是想踢,胤空只好承受。」我右手落在她充滿彈性的胸部,雲娜嬌軀一顫,猛然雙腿一夾,那馬兒飛竄出去,我猝不及防,從馬背上躍了下去,好在湖邊都是茵茵草地,摔得並不疼痛。

  雲娜銀鈴般笑了起來,卻見我躺在草地上一動不動,頓時慌了起來,來到我身邊,驚惶道:「胤空!你不要嚇我!」

  我終於忍不住,唇角露出一絲笑容,一把捉住雲娜,將她的嬌軀壓在身下。

  雲娜一聲嬌呼:「你這壞蛋,又來騙我……」我笑道:「你意圖謀殺親夫,今日我定要好好懲罰你一番。」

  雲娜俏臉通紅:「你想怎樣?」

  我色迷迷看了看她道:「你說呢?」

  雲娜羞澀道:「你……若是欺負我……我便喊救命……」神態忸怩,哪裡還像個統帥千軍的將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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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五十八章 溫泉


  我越看心中越愛,柔聲道:「讓我親一親……」

  雲娜美目緊緊閉上,櫻唇微啟,一幅等待我愛憐的模樣。

  我緩緩低下頭去,馬上就要吻到她香唇之上,忽然聽到身邊樹林中傳來鍾罄般的鳴響。雲娜有些驚慌的睜開雙目道:「有人!」

  我笑道:「荒山野林,哪裡會有人在。」心中也有些好奇,牽著雲娜的柔夷向林中走去,想要看個究竟。

  那聲音清脆悅耳,充滿節律,聽在耳中顯得異常舒爽,在樹林中曲曲折折走了百餘步,前方現出一塊巨岩,繞過巨岩圍護之中有一泓清澈的潭水,一眼清泉從地底奔流而出,我們剛才聽到的聲音,便是水聲衝擊石頭的罅隙發出。

  潭水表面飄落著一層薄薄的煙霧,我伸手試了試水溫,解手處感覺微微發燙,卻是一處溫泉,沒想到這密林之中竟然藏有如此勝景。雲娜歡呼道:「改日定要叫上慧喬到這裡來盡情沐浴。」

  我微笑道:「何須改日,難道我陪著你還趕不上慧喬嗎?」

  雲娜道:「你又動什麼壞心思。」

  我動手脫去外衫:「剛才一路狂奔,弄得滿身大汗,剛好可以在溫泉中洗個澡。」

  雲娜慌忙轉過身去,羞道:「你……你好厚的臉皮還不趕快把衣衫穿上!」

  我呵呵大笑:「完顏大將軍面對千軍萬馬都不怕,難道還害怕我把衣服脫光嗎?」

  雲娜被我一激,驀然轉過身來:「我會怕你?你有什麼好看!」卻看到我仍然穿得好好的。方才明白我是故意逗她。「居然敢騙我,看我不教訓你……」話音未落,已經被我牽住柔夷。用力拉入水潭之中。

  雲娜不擅水性,嚇得驚叫起來。

  我笑著從身後抱住她的嬌軀:「不用怕,水淺得很。」右手悄悄在水下扯開她的裙帶。

  雲娜嬌軀顫抖地緊緊貼在我的懷中,她無力道:「胤空……你……」豐盈溫軟的雙乳已經落入我地掌握之中。

  很快我們便身無寸縷,我輕輕撫摸著雲娜完美的嬌軀,熱吻落在她的每一寸肌膚之上,不知道是水溫還是我的緣故,雲娜的嬌軀變得有些發燙,凝脂般的肌膚泛起胭脂色的紅暈。

  我吸吮著雲娜柔軟的香舌。體內的激情無可遏制地燃燒起來。

  「啊!」雲娜因為我的侵入情不自禁的發出了一聲呻吟。

  一抹櫻紅從水下漂起,隨即又溶入溫暖的泉水之中,泉水開始劇烈的蕩漾起來,我越來越急促的呼吸和雲娜誘人的呻吟聲,伴隨著泉水清越的鳴響,在寂靜地山林中交織成一首纏綿的銷魂曲……

  雲娜宛如溫順的小羊般靜靜偎依在我的懷中,我輕輕撫摸著她絲綢般光滑地裸背。

  雲娜輕聲道:「胤空,如果有一天你成為雄霸天下的帝王。還會不會陪我來這裡?」我輕吻她柔美的玉頸,深情道:「無論在任何時候,我都會把我地好雲娜珍藏在心中。」

  雲娜冰藍色的美眸蕩漾著醉人的情義,她用熱吻來回報我的情話。卻重新將我地熱情點燃,鬆軟的草地馬上以變成了我們纏綿的戰場。

  黃昏時分,我們穿上烤乾的衣服。相互偎依著走出樹林,被我一手打造成小女人的雲娜倍顯溫柔。

  我從樹上解開馬韁,扶著雲娜上去,沒想到雲娜輕聲叫了一聲。重新落了下來。

  「怎麼了?」我關切的問道。

  雲娜嬌媚的瞪了我一眼道:「還不是你幹得好事……」我頓時醒悟過來,忍不住呵呵大笑。先行騎上馬去,伸臂將雲娜抱上來,讓她側坐在前。

  雲娜輕聲道:「早知道這種事情是如此疼痛,我說什麼都不會讓你得逞!」

  我展臂將她抱入懷中,溫柔道:「女人遲早都會有這一次,以後我的好雲娜就會嘗到箇中滋味,說不定你會天天求我做呢。」

  雲娜羞道:「你滿嘴的輕薄話兒,小心我縫上你的嘴巴。」

  我哈哈大笑,縱馬向木屋的方向馳去。

  回到木屋,焦鎮期和翼虎打獵已經歸來,兩人的收穫頗豐,正在慧喬的幫助下,在湖邊燒烤著野味。

  翼虎歡天喜地的迎了上來:「師你,姐姐,我們打了好多獵物,今晚你們有口福了。」

  我笑著跳下馬,雲娜在我的攙扶下小心的走下馬,落地的時候秀眉微顰,顯然還是有點疼痛。

  「我先去換件衣服。」雲娜一瘸一拐的向房間走去。

  翼虎奇怪道:「姐姐今日怎麼了?」他看了看我道:「老實交代,是不是你欺負我姐姐了?」我笑著摸了摸他的頭頂道:「你姐姐剛才不小心扭到了腳踝,應該沒有什麼事情。」

  我們幾人圍坐在篝火旁,享受著野味,歡聲笑語其樂融融。

  谷口忽然傳來馬嘶之聲,回頭望去,卻是察哈台帶著狼刺過來。

  我遠遠向他們招手道:「來得正好,快來喝酒!」

  察哈台表情略顯凝重,來到我們面前第一句話就是:「主人!出事了?」

  我微微一怔,將酒囊交給雲娜拿著,起身道:「是不是東胡兵馬追過來了?」

  察哈台搖了搖頭道:「大康動用三十萬大軍入侵秦國!」

  「什麼?」這個消息對我來說並不算意外,可是乍一聽到還是略感吃驚。

  察哈合道:「根據我掌握的消息,大康以索要質子為名發動的這次戰爭。」

  我點了點頭,索要質子只是一個借口父皇出兵的真正目地,是看出秦國國力在和東胡一戰之後虛弱,趁機發難。即便是我不被東胡俘虜。仍然身處秦都,父皇也不會放過這個千載難逢的良機。我皺了皺眉頭道:「秦國雖然和東胡的戰爭中損耗了不少實力,可是以現在大康地狀況也很難將他拿下,況且晶后還有娘家大漢作為後援。」

  察哈台道:「至今都沒有聽到大漢出兵援助的消息。」

  我冷笑道:「漢帝定然是想等待機會。」

  雲娜道:「不錯,康、秦兩國實力都在漢國之上,兩虎相爭必有一傷,更何況現在的康秦、兩國都非鼎盛之時,彼此都沒將對方一口吃下的實力,所以這場戰爭的最後結果極可能是陷入彼此對峙的僵持。」

  焦鎮期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道:「等到兩國真正陷入僵持之中。雙方的國力損耗都是巨大,而一直坐山觀虎鬥地大漢將成為最大的受益者。」

  我補充道:「不僅僅是大漢,其他列國也在等著看笑話,秦康的實力下滑,勢必讓八國的格局發生巨大的改變。」

  我歎了口氣道:「父皇的決斷看似明智實則昏庸,在這個時候攻擊秦國實在是一記昏招。」我內心沒由來感到一陣悲哀,父皇至今沒有意識到聯盟的重要,大康之所以下滑到現在局面。都是因為七國聯合對我們地制衡引起。大康今日的狀況大如前,僅僅依靠自身決沒有輕易吞併他國實力。更何況他選擇的對手是大秦,秦國雖然處於近幾年中最為虛弱的時候,可是殘存地實力仍然可以與大康比肩。父皇這樣的決斷只會將大康的國力進一步損耗,真正地得益者是大漢和其他列國。

  察哈台道:「看來主人反回中原的計劃只能壓後了。」

  我點了點頭道:「這些日子,你多多留意戰事的變化。如果有異常狀況發生,馬上及時向我江報。」

  「主人放心,屬下知道。」

  燭影搖曳,我靜靜的坐在木桌前。久久凝視著康秦之間地那道漫長邊界,父皇發起的這場戰爭讓八國間的局勢向著更為複雜的方向發展。對我來說卻是一次千載難逢的良機,我決不希望出現短時間決出勝負的情形,事實上以康秦兩國的實力,也不可能出現這種局面,一量戰事陷入僵局,兩國都會意識到這場戰爭帶給他們的損害,最有可能的結局就是和談,如果一切都像我預計的那樣發生,我的地位將會變得前所未有的重要,我必須把握住時機。

  雲娜悄然走入房中,目光落在地圖上,微微一笑,來到我身後,輕輕為我按摩雙肩:「還在想著康秦之間的戰事?」

  我點了點頭道:「我想應該是回去的時候了。」

  雲娜輕聲道:「戰爭剛剛開始,如果你現在回去,大康豈不是沒有了發起戰事的理由。」

  我低聲道:「這聲戰爭持續不了太長的時間,中原馬上即將進入夏日,康秦邊境更要進入長達一月之久的雨季,黃河也將進入汛期,在這種惡劣的天氣下,兩國的士卒都堅持不了太長的時間,我必須在兩國陷入僵局的時候回到秦都。」

  雲娜驚聲道:「回到秦都?」

  我重重點了點頭:「從哪裡躍倒,就要從哪裡爬起來,沒有從比我更適合充當兩國之間的橋樑。」

  雲娜不無憂慮道:「可是如果時機把握不好,秦國有可能拿你洩憤。」

  我笑道:「所以我不能有任何的差錯,過早出現秦國會殺我,大康也會惱我,過晚出現,兩國一量議和,這件大功也不會落在我的身上。」

  雲娜摟住我的脖子,俏臉貼在我肩上:「你看來已經下定決心。」

  「我打算讓焦大哥明日先行從陸路返回大秦,我們從水路離開。」

  門外響起叩門,雲娜放開了我,拉開房門,卻是焦鎮期前來找我。

  焦鎮期道:「完顏將軍!」

  完顏雲娜笑道:「我正和胤空談到你呢。」

  焦鎮期道:「我剛巧也有事情想對公子說。」

  完顏雲娜道:「我還是先回去休息了。」

  焦鎮期道:「完顏將軍請留步,此事我也想徵求一下你的意見。」他向我道:「我想先行返回大秦!」

  我和完顏雲娜同時笑了起來。

  焦鎮期不由得迷惑道:「你們笑什麼?」

  我笑道:「你和我們想到了一起。」

  「這麼巧!」焦鎮期露出了會心和笑容。

  他指向地圖道:「我想從陸路先行返回大秦,入秦後先行和唐昧等人取得聯繫,為公子準備好一切。」

  我點了點頭道:「雨季到來之時,便是兩國的戰事最為艱苦的時候,我從水路返回,取道高麗前往濟州。」

  焦鎮期道:「好!我找到唐昧之後,便在濟州恭候公子的大駕。」

  焦鎮期在第二天一早便離開了蒼白山林場,為了穩妥起見,我讓狼刺和突藉隨他一起前往,路途上彼此也能夠互相照應。

  我一直將焦鎮期送到了谷口,臨行之時又囑托道:「我返回大秦的消息千萬不可以讓燕琳她們知道,我擔心她會不惜一切的前往濟州找我。」

  焦鎮期點了點頭道:「公子放心,我盡量將此事做得隱秘。」

  望著焦鎮期三人消失在山路的盡頭,我才歎了口氣轉過身來。

  慧喬和雲娜兩人正在谷口採集藥材,我悄然來到她身後,張臂將兩人的嬌軀擁入懷中。兩人同時發出一聲尖叫,拿起藥鏟作勢要向我打來。

  雲娜笑道:「焦大哥走了?」

  我點了點頭。

  慧喬輕聲道:「你打算何時返回大秦?」

  「再過十天吧,我問過察哈台總管,可以乘坐木筏,沿著流滄河,進入涯洵江,然後從高麗邊境小城『月羅城』租船南下。

  雲娜道:「我早就聽說中原地傑人靈,物寶天華,只是還從未去過。」

  我笑道:「你們很快就會見到中原的風光了。」

  慧喬感歎道:「中原雖說繁華,可是人世之間到處充滿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遠遠不如這裡來得恬靜與安逸。」

  雲娜輕聲道:「人活在俗世之中,便離不開紛爭和動亂,而今天下四分五裂,又有哪裡能夠找到真正的安逸呢?」

  隨著戰爭的進行,康秦兩國的漫長邊界大部分已經陷入戰火之中。一切都像我預先估計的那樣,兩國都沒有一口吃掉對方的實力,戰局進入了僵持期。大漢仍然沒有出兵的意思,也許他們像我一樣正在等待著最佳的時機。

  臨行的前夜,諸葛小憐和田循等人從林場趕來和我們會合。我來到蒼白山之後還是第一次見到田循,察哈台按照我的吩咐已經恢復了他的自由之身,遠離勞作,讓他的元氣恢復了許多,原本枯黃的面孔也出現了和分血色。

  晚飯之後,我和田循來到湖邊,田循在我的面前始終恭守主僕之儀,舉止訪談極盡恭敬。

  我笑道:「說起來,你應該是我的長輩,不必如此拘禮。」

  田循道:「主人對在下恩同再造……」

  我舉手制止了他感激的說辭:「回到大秦你想做什麼?」

  田循苦笑道:「田某如今已經是一無所有,只想找到我的兒女,找個安逸的地方,了卻殘生。」

  「燕興啟如此害你,你難道打算就此罷休不成?」

  田循反問道:「燕興啟如今貴為大秦相國,公子以為我有實力和他抗衡嗎?」

  我盯住田循的雙目道:「這次回去也許我可以幫你恢復清白之事。」

  田循搖了搖頭道:「多謝主人掛懷,可是田某經歷此變之後,早已將功命富貴視為浮雲,現在唯一的奢望就是能和兒女相聚。」

  我冷笑道:「你手中所有燕興啟的把柄,就算你不去對付他,他又豈會輕易放過你!」

  田循黯然點了點頭道:「主人想我怎麼做?」

  我的目光投向遠方的湖面:「我要你將燕興啟的一切罪證全部交給我。」

  田循身軀微微一顫道:「我……真地不想繼續招惹此人,。」

  我微笑道:「對你來說。這件事只不過是舉手之勞,如果你幫我做成此事。我可以將你全家帶回大康,燕興啟就算想對付你,恐怕到時候也是鞭長莫及。」

  田循道:「主人難道想將燕興啟的罪證交給晶后?」

  我慢慢搖了搖頭:「交給晶后對我並沒有好處,燕興啟地存在對我們有百利而無一害,只要他和晶后繼續鬥爭下去,秦國的國運將日益衰落。」

  田循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

  我低聲道:「你放心,看在瑤如的面上。我一定會保證你的安危。」

  諸葛小憐坐在剛剛完工的輪椅上向我們走來,林場木源豐富,材料自然不缺。

  我笑道:「諸葛兄出來散心嗎?」

  諸葛小憐輕搖羽扇道:「我特來邀請公子觀星。」

  田循慌忙告辭離去。

  諸葛小憐望著田循的背影道:「這田姓老者心機深重,並不是什麼尋常人物。」

  我笑道:「諸葛兄眼光犀利,此人便是天下四大巨富之一地田循。」

  諸葛小憐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不過他的命宮有衰弱之相,看來也許會命不長久。」

  我心中一怔,諸葛小憐相術精深。既然他這麼說肯定有道理,這田循不知道還有沒有機會見到自己的那雙兒女。

  諸葛小憐笑道:「我只是信口說說,公子不必當真。」

  我點了點頭,學著他的樣子仰起頭望向繁星閃爍的夜空。

  「公子終於找到機會。」

  我微笑道:「諸葛兄可否為我卜算一下此行的凶吉?」

  諸葛小憐淡然笑道:「公子這次早已做足了準備。對戰局形勢成竹在胸,可謂是萬事俱備只欠東風。」

  我轉向諸葛小憐道:「諸葛兄所謂的東風是……」

  諸葛小憐道:「這幾日我勤觀天象,今年的雨季可能會提早到來。」

  我眉峰一動。

  諸葛小憐所說得。正是我最為期待地話。

  「如果雨季提前到來,就意味著秦康之間的戰事會提前進入僵局。」

  諸葛小憐道:「今年的大雨對公子來說地一場甘霖。」

  我帶著雲娜、慧喬、諸葛小憐一行十人,乘坐木筏由流滄河進入涯洵江,翌日傍晚便順利抵達了高麗境內的月羅城。

  察哈台早在兩是前便提前抵達了這裡。為我們安頓歇腳之處,和租用船隻。

  月羅城地處高麗、東胡、俄羅斯交界之處,整個城市圍繞港口建成,面積雖小,可是各國商品琳琅滿目,讓人目不暇接。

  我趁著這難得地空閒,和雲娜慧喬兩人在城內購買了不少各國特產。

  離開東胡我們的心境都輕鬆了許多,看著兩女嬌俏可人,快樂無憂的樣子,一種莫名地幸福感油然而生。

  前方的人群忽然出現一陣騷亂,卻是一苑瘦骨嶙峋的黑馬衝入了鬧鬧市之中,那馬兒骨瘦毛長,嘶鳴著橫衝直闖,將不少攤販的貨品撞倒,後方有兩名武士正在追趕。

  那馬兒忽然向我跑來,奔到我面前,俯下頭來,用頭摩擦著我地外袍,我微微一怔,垂頭望去,卻見那馬兒目光淒淒艾艾的望向我。

  「黑獅子!」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這匹瘦得幾乎失去原形的馬兒竟然是我那匹神駿的黑獅子。

  想起當日在蠻州戰場上它棄我於不顧,我禁不住有些厭煩,低聲道:「你這畜生,毫無情義,趕快給我滾開。」

  黑獅子低鳴一聲,非但沒有走開,反而一張嘴咬住了我的衣角。

  雲娜驚奇道:「它好像認識你哎!」

  我歎了口氣道:「它原本就是我的坐騎,當日在戰場上丟下我,獨自逃命去了。我恨不能將它扒皮抽筋。」

  慧喬不忍道:「它的樣子好可憐,這些日子一定吃了不少的苦頭。你救救它吧。」

  雲娜道:「是啊,你該不會和一匹馬兒鬥氣吧,看它的樣子應該已經知道後悔了。」

  那兩名武士已經來到近前,其中一人拉住馬韁,另外一人掄起皮鞭狠狠地向馬臀抽去:「畜生!我讓你跑!」

  看到他如此對待黑獅子,我心頭頓時火冒三丈。沒等我出手,雲娜已經先行抓住那武士的手腕:「你有沒有人性,豈可這樣對待馬兒!」

  那武士驕橫無比,冷冷道:「馬兒是我地,我願意怎麼對待,便怎麼對待,關你什麼事情……」他的聲音突然顫抖了起來,額頭禁不住冒出了冷汗。想來是吃了苦頭。

  我壓住怒火道:「這馬兒多少錢,我買了!」

  雲娜這才鬆脫了那武士的手腕。

  那名武士一邊揉著手腕,一邊道:「二百兩銀子!」

  雲娜怒道:「你想搶劫啊,這馬兒都瘦成了這番模樣。連五十兩都不值。」

  武士嘿嘿冷笑道:「愛買不買,我當初買下它的時候足足花去了五百兩銀子,現在的價錢已經是虧上許多了。」

  我點了點頭。從懷中掏出銀票道:「從現在起,這馬兒屬天我了。」

  那武士不由得愣了愣,他也沒有想到我居然真的會買下這匹馬,像這種成色的馬兒若是拖之上真地連五十兩都賣不到。

  回到客棧。察哈台等人看到帶著一匹瘦馬回來都感到異常驚奇,田循主動將黑獅子牽去後院馬廄,為它梳洗清理。

  察哈台跟著我來到房間中,將準備的情況向我匯報了一遍。

  我點了點頭道:「明天一早我們便坐船離開這裡。」

  察哈台道:「主人放心,這艘船常年往返於月羅城和濟州之間,船主信譽很好,不會有任何的問題。」

  我拍了拍他的肩膀道:「我們離開東胡以後,烏氏的一切就交給你了,耶律赤眉肯定還會調查烏氏的產業,你要加倍小心。」

  察哈台笑道:「我會將烏氏的產業盡快轉賣,等做完這件事,我就帶著手下前往中原去投奔主人。」

  我微笑道:「赫連戰也許會有興趣,你跟他聯繫一下。」

  察哈台道:「屬下遵命。」

  天空還沒有完全放亮,我和雲娜一行登上了大船,看著月羅城在視野中逐漸縮小,我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

  慧喬默默凝視著高麗地方向,她的心境和我不同,我距離中原越近,她離開故鄉便越遠。我來到她的身後,張臂將她的嬌軀攬入懷中:「外面風大,為什麼不回船艙歇息?」

  慧喬幽然道:「我想再多看幾眼故土。」

  我輕吻她晶瑩地耳珠:「你在高麗還有沒有親人?」

  慧喬道:「我是孤兒,自小便被做御醫的義父收養,義父也在三年前病逝,慧喬在這世上已經再也沒有親人了……」聲音中充滿了感傷之情。

  我緊緊擁住她道:「你還有我,今生今世我都不會離開你。」

  慧喬含淚點了點頭,主動奉上纏綿的香吻。

  七日後我們終於抵達了大秦水域,這幾天我和諸葛小憐、雲娜詳細分析了未來可能存在地狀況,對即將出現的錯綜複雜的局面,做足了準備。

  夜深人靜,我和諸葛小憐在甲板飲茶,雲娜和慧喬在船頭欣賞著海上的夜景。

  諸葛小憐放下道:「我離開中原地時候還不懂事,現在對於中原的那點印象早已模糊了。」

  我笑道:「諸葛兄踏入故土之後,也許會將過去的一點一滴重新回憶起來。」

  諸葛小憐點了點頭:「墨氏和諸葛家的墳塚恐怕都已經芳草萋萋了。」

  「我回到大康之後,一定為你們兩家洗清冤屈,重新修葺你們的祖墳。」

  諸葛小憐道:「恐怕歆德皇未必會答應。」

  我信誓旦旦道:「諸葛兄儘管放心,無論付出再大的代價,我也要做成此事。」

  雲娜和慧喬忽然同聲發出驚呼,遠方海面隱隱傳來一陣喊殺之聲,我和諸葛小憐對視一眼,起身衝向船頭的方向。

  卻見不遠處的海面之上一艘五桅帆船向我們的方向飛速駛來,三艘戰船緊緊尾隨在後面,無數火箭自戰船之上傾灑到那艘帆船之上,帆船多處已經失火雲娜嬌呼:「快快避開!」我們的船體比那艘帆船略小,若是被它正面撞上,船隻恐怕會損毀之憂。

  船上水手全力划動,試圖避開那艘慌不擇路的五桅帆船。

  說時遲那時快,帆船瞬間已經來到我們的船隻之前,我們的船隻雖然大部分已經側了過去,右側船舷仍舊被五桅帆船蹭到,只聽『卡嚓!』一聲脆響,船舷被撞了個粉碎,船身在對方的強大的擠壓力量下登時向左側傾斜了過去,我慌忙抱住雲娜和慧喬,防止被劇烈的震動甩出船去。

  船體的巨震將諸葛小憐掀倒在地,我將慧喬交給雲娜,衝到諸葛小憐的身邊將他扶起。諸葛小憐道:「莫不是遇上海盜?」

  我心中暗叫不幸,迅速從剛才的慌亂中鎮靜下來,高聲道:「大家準備好武器,隨時準備戰鬥!」

  一名水手慌慌張張的來到我的面前,顫聲道:「公子……底……艙進水了,這般恐怕……要保不住了……」

  所有人都集合到了甲板之上,那艘撞上我們的五桅帆船顯然也受創極重,已經開始緩慢的下沉。

  三艘戰船已經來到近前,其中兩艘向帆船靠攏,另外一艘向我們而來。卻見船體漆成黑色,桅桿之上票據著一面大旗,上面繡著一個大大的『龍』字。

  一名不手駭然道:「是海龍幫的人!」

  雲娜道:「果然遇到了海盜。」

  我大大秦期間也聽說過海龍幫的名號,他們遊蕩於高麗到大漢之間的水域中,而且在黃河水域之中還有分舵,以搶劫掠奪過路商船為生,沒想到居然會讓我們遇上。

  對方甲板之上密密麻麻站立了百人之多,手中火箭全都對準了我們的船隻,只要首領一聲令下,火箭就會飛蝗船向我們射來。若是在平地之上,我們或許可以一戰,可是這是在水上,況且我們的船隻正開始下沉。即便對方不攻擊我們,我們也將面臨覆舟之憂。

潛龍卷 第五十九章 邂逅


  他們發出一聲聲怪異的呼叫,其中已經有人開始揮動頭部帶鉤地竹篙搭上我們的甲板,將兩船靠在一起。

  我低聲囑咐道:「大家要冷靜,敵眾我寡,不可衝動行事。」

  一名長相英俊的黑衣男子站在人群之中目光炯炯的望向我們,他做出各種不同的手勢,指揮手下開始行動。

  轉眼之間已經有二十餘名海盜來到我們的船上,這些人的主要目標就是財物和女人,他們看到美貌絕倫的雲娜和慧喬,一個個怪叫著圍了上來。

  我緊緊握住了長刀,看來一場血戰已否無可避免。

  那名首領模樣的黑衣男子此時也來到了我們的甲板之上,大聲道:「這船就快要沉了,把財務和女人盡快帶過去。」他的目光和我相遇,一似錯愕出現在他的面龐之上。

  我的神經完全繃緊,向雲娜遞過去一個眼色,雲娜立時會意,擒賊先擒王,抓住此人也許可以扭轉劣勢。

  黑衣男子似乎看穿了我的心思,冷笑道:「如果你不想其他人送命的話,最好不要輕舉妄動。」

  他非但沒有後退,反而向我人走近了幾步,行仔細細的打量我,許久方道:「你可是大康平王龍胤空。」

  我心中一驚,自己從未見過此人,他居然排夠一語道破我的名字?我嘗試著在腦海中搜尋對此人的印象,終究還是一片空白。

  那黑衣男子道:「這艘船就快要沉了,你們還是到我的船上說話。」言詞中對我的態度竟是緩和了許多。

  帶著滿腹的疑慮,我們一行登上了他們的大船。

  數百名海盜將我們團團圍住,一個個貪婪的看著雲娜和慧喬。

  黑衣男子揮了揮手驅散眾人,這才向我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是不是平王?」

  我點了點頭,身處險境之中,隱瞞身份已經沒有太多的必要。

  那男子微笑了起來,露出一口潔白整齊的牙齒:「我早就知道你沒有那麼容易死掉。」

  我越發感到迷惘,低聲道:「你是……」

  黑衣男子哈哈笑道:「當年你從大康前往泰國為質的時候,我便攔截過你,沒想到過去的一幕居然在我們身上重演。」

  我這才回想起。的確有這樣一件事,心中暗暗慶幸,此人應該對我沒有惡意。當年放過了我,今日也許不會為難我。

  黑衣男子道:「在下邱逸塵拜見平王殿下。」他恭恭敬敬向我作了一揖,邀請我們在甲板地方桌旁落座,讓手下奉上茶水。

  「平王請用茶!」』邱逸塵道。

  我端起茶盞正要飲用,雲娜纖手悄悄在桌下擰了我的大腿一下。顯然是想阻止我飲茶,生恐對方有害我之心。

  我神情自若的將茶水飲盡,我們已經落入對方手中,邱逸塵若是真想害我,沒必要用這種複雜地手段。此刻我如果表現出絲毫的畏懼和猶豫,反倒會被對方看低。

  邱逸塵笑道「平王殿下果真膽色過人,焉知我不會在這茶水中下毒?」

  我淡然笑道:「胤空雖然和邱兄僅僅見過兩面。可是相信邱兄決不是那種屑小之人。」

  邱逸塵哈哈大笑道:「單單是平王的這份氣魄,便是常人所不能及。」

  夜風呼嘯,海面上響起一陣波濤之聲,我們乘坐的那艘木船終於完全沒入了水面之下。邱麼塵笑道:「你們還是回艙內體息一下。呆會就能到達我們的水寨,等到明天我為你們準備好船和乾糧,再離開也不遲!」我連忙點頭稱謝,事實上我們已經沒有其他地選擇。

  船隊向西行進了大約兩個時辰,進入了一個環形的港灣,這港灣處於島嶼的正中,三面環山,港口的開口處是一個寬約三十餘丈的水道,上面橫桓一座巨型閘門,船隊行到近前,打出信號,守衛的武士將巨閘緩緩開啟。

  我心中暗讚此港設計的確是鬼斧神工,諸葛小憐在我身邊驚奇道:「此島佈局非同一般,設計的人絕對是能工巧匠,從格局上來看竟有八分像是我師父的手筆,奇怪,我從來設聽師父父說過……」

  雲娜道:「看來這個邱逸塵並非是普通的海盜。」

  走入那道閘門,水面進漸寬闊起來,戰船停靠在港口的邊緣,邱逸塵讓人到艙門外請我們。

  我們一行走上甲板,卻見大船停泊在一個月牙形的港灣之中,夜色深深,整個港灣中到處都停泊著船影,一時間看不出究竟有多少船隻。

  我們跟隨著邱逸塵向內寨走去,這小島的道路俱是用鵝卵石鋪就,踩在上面異常舒服,邱逸塵路上不住向我們介紹路邊景致,無奈此時正是黑夜,根本看不清島上情形,向前行了二里多路方才來到內寨。

  那內寨建立在島上的山丘之上,數十座形狀各異的木質小樓比連在一起,邱逸塵引領兩人來到最東面的兩層小樓,這裡是專供貴賓歇息的他方。

  邱逸塵笑道:「夜色已深,今日我便不耽擱平王歇息,明晨我們再詳談。」,又向眾位手下交代道:「這幾位全都是我的貴賓,如果有人膽敢驚擾貴賓,定斬不饒。」這才轉身離去。

  諸葛小憐輕聲道:「這水寨建造林局全都是按照師父的璇璣圖佈置……」

  我笑道:「或許墨先生在你之前還收過其他弟子,或許這水寨跟本就是墨先生所建。」

  諸葛小伶搖了搖頭道:「不可能,璇璣圖乃是我師父於十年前繪成,這水寨從外觀上著至少有五十年的歷史。」

  雲娜道:「那就只有一個解釋,建造水寨的人和墨先生源自一門。」

  我點了點頭道:「此事簡單,明日問問邱逸塵便知道。」

  邱逸塵雖然對我們不像有惡意,可是我們仍舊不敢掉以輕心。當晚我和雲娜、巨靈三人一夜未眠,在小樓值守,生恐中途有變,所幸一夜部在平靜中渡過,便是連那幫粗野的海盜,都謹尊邱逸塵的命令,遠遠的離開了我們的居處。不敢有任何的滋擾。

  翌日清晨,朝陽剛剛升起,整個天地被染上一層金黃之色。我和雲娜並肩站在小樓之上,從我們所處的位置極目望去,島嶼環圍著月牙形的港灣,港灣之內大大小小的戰船有五六十艘。適逢暮春時節,草木繁茂。處處花香,雲娜由衷讚道:「此地卻是人間天堂。」

  身後一個聲音笑道:「這位姑娘說得不錯,我們這個島的名字本身就是天堂島。」,我回身望去,卻是邱逸塵從樓梯上走了過來,他伸手指了指山下港灣道:「昨夜你經過的海港名叫月牙灣!」

  我饒有興趣道:「這些名字起得都是如此雅致。是不是邱兄的手筆?」邱逸塵微笑道:「我可沒有那樣的本領,我們島上上除了月牙灣以外,還有七處名勝。所有的名字都是紫凝起得。」他面上浮現出無計幸福地神情,顯然這位紫凝在他的心目中無比神聖。

  我感歎道:「這位紫凝姑娘如此高才,胤空有機會一定要認識一下。」

  邱逸塵伸手指向半山腰的一座竹樓道:「一定有機會,那裡是大堡島上最好的茶樓。比起江南的那些名店也不遑多讓。」,我笑道:「如此說來,我倒要好好地品嚐一下。」

  那茶樓名喚聽潮樓,四周俱是鬱鬱蔥蔥的翠竹,微風吹過竹葉沙沙作響,聽在耳中讓人無比愜意,一路之上所遇之人無一不識得邱逸塵,紛紛恭敬行札,可見他在這大堡島的地位十分尊崇。

  我們隨他來到望海樓二層坐定,老闆親自奉上精美茶點,邱逸捻起茶盞道:「各位請!」我將茶盞湊在鼻尖一聞,只覺清新香氣,直入肺腑,讚道:「好茶!」邱逸塵笑道:「好不好,也需飲用後才知道。」我淡然笑道:「邱兄此言差矣!真正的好茶,必先聞其味,後觀其色,最後才入口品嚐!」

  邱逸塵笑道:「聽平王殿下這麼一說,茶道中還有這麼許多學問?敢問此茶有設有什麼來歷?」,我謙虛道:「我只懂得些皮毛,談到茶道,諸葛兄才是此中真正的高手。」

  諸葛小伶緩緩落下茶盞道:「公子既然如此說,在下便揣測一下,此茶乃是福建福鼎所產白牡丹茶,關於此茶的確有一個傳說。據說在前朝時期,有位名叫毛義的太守,因看不慣貪官當道,於是棄官隨父母去深山老林歸隱,母子倆來到一座青山前,只覺得異香撲鼻,探問一位老者之後,得知香味來自蓮花池畔的十八顆白牡丹,母子倆見此處宛如仙境一般,便留了下來。

  怎奈天有不測風雲,忽然一天,母親因年老加之勞累而病倒了,這孝子毛義四處尋藥,卻毫無所得,正在沮喪絕望之時,一天夜裡毛義夢見了白髮銀鬚的仙翁,那仙翁告訴他治母親的病須用鯉魚配上新茶,缺一不可。毛義認為定是仙人的指點,這時正值寒冬季節,他來到池塘裡踴冰捉到了鯉魚,可是冬天到哪裡去來新茶呢?正在為難之時,那十八顆牡丹竟變成了十八仙茶,樹上長滿了嫩綠的新芽葉,毛義立即採下曬乾,白毛茸茸的茶葉竟像是朵朵白牡丹花,毛義立即用新茶煮鯉魚給母親吃,母親的病果然好了,後來就把這一帶產的名茶單叫做「白牡丹茶」。」

  慧喬看了看那茶葉的形狀,果然如同一朵朵白色牡丹花飄蕩在茶水之中,輕聲道:「果然像極了牡丹花。」

  邱逸塵讚道:「佩服佩服,這位諸葛兄見識廣博,將此茶的來歷講述得詳盡之極。」

  忽聽門外一人道:「島主和紫凝姑娘來了!」我向窗外望去,綠竹掩映中,一位窈窕少女和一位老者一前一後向聽潮樓走來,那少女手中拿著一束剛剛採擷的鮮花,眉目如畫,氣質優雅動人,那鮮花在她的風姿下彷彿也失卻了顏色。

  我留意到邱逸塵端茶的右手微微一抖,潑出了少許茶水,目光仍舊專注的盯在那叫紫凝的少女身上,我和雲娜對望一眼,同時流露出一個微妙的笑容。

  兩人掀開竹簾走入房內,我們站立起來,邱逸塵向我介紹道:「這位便是我們的喬島主。」

  那老者鬚髮潔白,身體魁梧,面膛呈紫紅色,聲若洪鐘,呵呵笑道:「老夫喬楚三參見平王殿下。」

  我內心一怔,對喬楚三此人我是聞名以久,次人生於大康,曾經在康秦邊境為官,後來被舉報通敵賣國,帶領部屬落草為寇,一向遊蕩於黃河之中,不知道他又怎會成為海龍幫的首領?

  邱逸塵又指向那叫做紫凝的少女道:「這位便是,這位便是島主的千金,紫凝姑娘。」

  我觸及她明澈清純的美眸,竟覺得有幾分熟悉。

  紫凝微笑道:「胤空,你最好記住你今晚所說的每一個字,如果將來敢為禍百姓,我第一個不放過你!」

  我的眉頭頓時舒展開來,深深一輯道:「原來是姑娘,胤空還要多謝你上次不殺之恩。」

  紫凝笑道:「邱大哥告訴我在海上劫到了一位故人,沒想到居然又是你。」

  我苦笑道:「胤空看來和邱兄有緣,三番兩次的落在他的手上。」其實我和紫凝何嘗不是有緣呢,不過這種話我是斷斷不能說出的,邱逸塵顯然對這位紫凝情根深種,我豈可惹他不快。

  笑道重新坐下,紫凝一雙美目好奇的看了看雲娜,又看了看慧喬,輕聲道:「都說平王殿下已任死在蠻洲大戰之中,沒想到你正帶著紅顏知己在海上逍遙。」這少女看來脾氣率真,心中想什麼便即刻說了出來。

  我笑道:「紫凝姑娘恐怕誤會了,我們這次並非是為了遊玩逍遙,而是為了返回秦都。」

  喬楚三微微一怔,大聲道:「平王不知道康秦正在大戰嗎?」

  我正要回答,天空之中猛然響起一個炸雷。

  春雷震得人心頓時一緊,大他彷彿也隨之動搖起來。

  喬楚三凝望天空不斷聚集的烏雲道:「看來一場暴風驟雨就要來臨了。」

  紫凝感歎道:「康秦前線的將士恐怕又要受苦了。」

  邱逸塵點了點頭道:「歆德皇的這場戰爭打得並不是時候,如果是我決不會選擇在春夏之交對泰國用兵。」

  喬楚三道:「是凡有戰略知識的人都知道,在雨雨季用兵決不是明智之舉,除非大康有短時間內攻下大秦的能力。」

  我心中暗歎:「父皇已徑是古稀之年,頭腦遠遠比不上年輕的時候,無論是對內的大政還是對外的戰爭,已徑是屢屢出現昏招,這場戰爭帶價大康的傷害將會是極其深重的。」

  紫凝輕輕扯了扯父親的衣袖,似乎想提醒他,我畢竟是歆德皇的兒子,他們討論戰事多少還需要顧及一些我的感受。

  喬楚三望向我道:「我們都是粗野之人,有什麼便說什麼,平王殿下不會怪罪吧?」

  我笑道:「喬島主哪裡的話,胤空對這場戰爭的前景葉不看好,幾位的觀點在很多方面和我也是不謀而合。」

  紫凝眨了眨妙目,有些奇怪的望向我道:「平王也不贊成這場戰爭?」

  我點了點頭:「正如喬島主所提到的那樣,康國並無短期內攻下大秦的實力,現在雨季已經到來,兩國他戰事陷入僵局已經成為必然。」

  喬楚三歎道:「只可惜歆德皇沒有意識到這一點,稀里糊塗的將整個國家拖入了一場災難之中。」

  我凝望著陰鬱的天空,電閃雷鳴中,黃豆大小的雨點已徑開始落下。心中默默道:「也許父皇已經意識到了,不過一切都為時已晚。」

  邱逸塵道:「有件事我始終沒有想通。大漢和大秦之間素來關係緊密,為什麼直到現在還沒有出兵相助?」

  喬楚三道:「此事有何費解之處?大漢和秦、康都有姻親關係,漢成帝現在樂得兩不相幫,康秦經過此役,勢必兩敗俱傷,對大漢來說絕對是一件好事。說不定他趁此機會能夠成為八國的新一任霸主。」

  紫凝幽然歎道:「真正受苦的還是天下的百姓,當權者又有那個能夠真正的去考慮一下百姓的苦楚。」

  喬楚三目光爍爍望向我道:「平王自從蠻州一戰之後便不知去向,聽秦國逃回的士兵說,你和白晷都死於戰場之上。」

  我淡然一笑,將自己在蠻州之後的情形,粗略地講了一遍,至於其中的被俘、為奴的關鍵之處卻是隻字未提。

  喬楚三感歎道:「平王果然洪福齊大,經歷了這許多波折仍夠能平安的返回中原。」

  我這才想到父皇賜我平王這個封號也許在冥冥之中保佑著我。其中定然也包含著平安的意思,不過是不是也有平庸的含義呢?

  邱逸塵道:「平王為何不返回大康卻選擇大秦呢?」

  「從東胡若想直接進入大康,必須翻越天嶺,相比葉之下。還是海路更為安全……」想起在海中遇到了他們這幫匪徒,我不由得笑了起來。

  邱逸塵想來是猜出了我為何發笑,也呵呵笑了起來。

  我趁機轉移話題道:「這天堂島的構築巧妙,鬼斧神工,想來是喬島主一手建成?」

  喬楚三笑道:「我哪有那麼大的本事,這島嶼是逸塵的祖輩所建,其中的部分設計來自於墨氏。」

  諸葛小憐眉頭微動。

  邱逸塵道:「此事說來話長,若干年前我的祖父於海上救起一位墨氏傳人,為了感謝他的救命之恩,那位墨式傳人便將一幅機關圖送給了祖父,祖父後來便根據圖紙修建了這片島嶼。」

  喬楚三道:「所以我這個島主只是掛名,逸塵才是此間真正的主人。」

  邱逸塵謙恭道:「如果沒有喬伯伯的幫助,天堂島焉能有今日的局面。」

  看來他們之間定然有著非同尋常的關係,我作為旁人自然不便細問。

  邱逸塵道:「平王打算何時離開這裡?」

  我微笑道:「越快越好。」

  喬楚三道:「如果從這裡走,最安全的路線就是南行取道中山、大漢、返回大康。」

  「胤空打算先回秦都!」

  「什麼?」他們都是一怔。

  紫凝關切道:「康秦兩國正在交戰,你此時回去和送死又有何區別?」

  邱逸塵似有所悟,裁度道:「平王是不是想充自兩國之間的橋樑?」

  我歎了口氣,站起身來站起身來,憂心忡忡道:「康秦之戰已經讓兩國深陷泥潭之中,如果繼續發展下去,只會讓兩國的國力不斷衰落。」

  喬楚三滿懷欣賞的看著我道:「平王為挽救天下蒼生,而甘心身涉險境,喬某深感佩服。」

  我不由得心生慚愧,我沒有他說得那麼高尚,這次前往秦都更像是一次投機,抓住這次機會我就有可能衣錦還鄉,一飛沖天。

  臉上卻裝出大義凜然的表情:「只要能讓百姓免於戰火,胤空就算搭上這條性命也在所不惜!」

  每個人都被我的這番慷慨言辭所感動,喬楚三重重點了點頭道:「平王放心,喬某衝著你的這方悲天憫人的大義,必定將殿下安全送達大秦。」

  風雨雖然未停,可是我依然堅持踏上了征途,這樣的時機對我來說可能今生只存在一次。失去了將永不再來。

  兩日之後,我們抵達了濟州的東敕灣,此時仍然是夜半時分,夜雨瀟瀟,天色黑暗。無星無月,邱逸塵和凝紫親自將我們送到了岸上。

  邱逸塵道:「平王殿下,現在兩國交戰,秦康之間的河段大都已經封鎖。我和紫凝只能送你到這裡了。」,我和任塔只排愛你到企望了。

  「多謝邱兄相送,胤空他日若是有幸返回大康,必不忘邱兄和紫凝姑娘今日的大恩。」

  紫凝笑道:「你只要記得一件事,好好對待大康百姓。」

  我連連點頭:「紫凝姑娘儘管放心,胤空永遠不會忘記你的囑托。」

  紫凝輕聲道:「前途危機四伏,凶險重重,平王凡事都要小心。」

  我呵呵笑道:「我會記得的!」

  東敕灣位於濟州的城郊,我們所登陸之乃是民用的漁港。港灣內仍有零星漁火閃爍,田循對這裡的情況可謂是熟悉到了極點,有他做嚮導。我們自然省卻了不少彎路。

  按照當初和焦鎮期的約定,我們來到位於濟洲城西的『怡安客棧』因為還是半夜十分,我們先行入住。田循離鄉多年,形容樣貌改變巨大,以他現在瘦骨嶙峋的模樣,便是不化裝,恐怕也沒人能夠認出他來。

  我們這邊剛剛安頓下來,那邊突集便過來相會。

  我壓根沒想到他會來得如此快捷,驚喜道:「焦大哥他們呢?」

  突集向我施禮後,恭恭敬敬道:「主人,他和狼刺去接人天明才會回來。「

  我有些奇怪的皺了皺眉頭,不是己經說好在這家客棧碰頭,難道除了我以外,他還有什麼人要接?

  突集道:「聽說是從中山來的一位唐姓的朋友。」

  我心中頓時大喜,難道是去接唐昧。

  直到上午的時候,焦鎮期方才返回客棧讓我驚喜的是,他不但將唐昧帶來,還有一位更是我日思在想的人物——陳子蘇。

  唐昧和陳子蘇眼含熱淚雙雙跪倒在我的面前,我慌忙搶上前去將他們一一扶起。

  陳子蘇哽咽道:「子蘇總算盼到這一天了。」

  我握住他的雙手道:「先生怎會來到濟洲?」

  陳子蘇道:「此事說來話長,公子恐怕不知道,子蘇的岳丈乃是中山國人,我每年都要前往中山掃墓,今年岳母新喪,我陪同賤內一起回去,將二人合葬,順便修整墳墓,在中山呆了三個多月。」

  我問道:「為何不見嫂夫人一起返回?」

  陳子蘇笑道:「她此刻和燕姑娘住在一起。」他口中的燕姑娘自然指的是九公主燕琳,上次說往北疆的途中,我已經成功的製造了成燕琳死亡的假象,這世上已經再也沒有九公主了。

  唐昧道:「當日我帶著燕姑娘前往中山國暫住,在中山旭若城買下一所宅院供她暫往,本想等公子安然返回,可是後來卻傳來公子和白晷在蠻州戰場陣亡的消息。我幾次想前往北疆去探訪公子的消息,怎奈公子的死訊不知怎麼傳到了燕姑娘的耳中,她尋死覓活的要去北疆找你。

  想到燕琳的一片深情,我內心中不禁生出一陣溫暖。

  唐昧道:「剛好陳先生返回中山辦理喪事,我將燕姑娘托付給他和嫂夫人。一求準備好,剛要出發的時候,康秦之間又爆發了戰爭。」

  陳子蘇一旁道:「康秦之間的戰事目前只存在於兩國之間,可是周圍列國無不靜靜觀察著局勢的進展。中山國國君張智成也在密謀獨立。」

  焦鎮期呵呵笑道:「我回來後第一時間便去找唐兄弟,至於陳先生我壓根沒想到會遇到他。」

  我欣慰道:「胤空正愁不知該如何去做,上天就為我派來了一盞引路的明燈。」

  陳子蘇微笑道:「公子此時回來絕非偶然,如果子蘇沒有猜錯,你早就謀劃好了一切。」

  我這才將周圍持人引薦給陳子蘇他們。

  寒暄過後,我和陳子蘇單獨來到房間中談話。

  陳子蘇真誠道:「公子此次北疆之行歷經磨難,子蘇不能侍奉左右深感內疚。」

  我淡然笑道:「對我來說這些磨難和恥辱卻是一生取之不厚的財富。」

  陳子蘇雙目閃耀著激動的光芒顫聲道:「公子準備好了嗎?」

  我重重點了點頭,壓低聲音道:「蒼天不會給我胤空第二次這樣的機會,無論這次的勝算幾何,我都要全力搏這一把!」

  陳子蘇道:「公子失蹤這段時間,子蘇一直都在關注八國的形勢,子蘇相信給那嘎子一定會安然返回。」

  我們在桌旁坐下,陳子蘇道:「大秦連續經歷東胡、大康的戰亂,國內已經是怨聲載道,更何況太后和燕興啟之間的矛盾也日益激化,內憂外患已經讓太后進退兩難。」

  我點了點頭道:「燕興啟方面對這場戰爭的態度如何?」

  陳子蘇道:「燕興啟屢屢在對東湖戰爭失利這件事上對太后發難,太后發現了他的狼子野心,只可惜一切都已經太晚,燕興啟在朝內已經扶植起一批忠心的同黨,而且他和沈馳的關係又非同尋常,這二人合力足以和太后抗衡。拒傳燕興啟有意重提太子燕元籍被罷免之事,試圖將燕元宗這個傀儡趕下皇位。」

  我冷笑道:「他會有這麼好心?恐怕真正想當皇帝的是他自己吧。」

  陳子蘇笑道:「正是如此,從各方面來說太后倒要感謝大康挑起這場戰爭,正是這場戰爭將燕興啟意圖費黷燕元宗的計劃無限期壓後了,而太后也獲得了充分的喘息,她本想獲得大汗娘家的幫助,可是漢成帝項博濤直至今日始終靜觀戰局,擺出兩不相幫的面孔,分明是想坐山觀虎鬥,太后沮喪到了極點。」

  陳子蘇道:「好在無論是燕興啟還是太后都不想大秦敗亡,如果大秦沒了,他們還去爭什麼江山?所以戰事進行到現在這一步,他們最想要的就是和談。」

  我分析道:「大康的情況我最清楚,這兩年國內災害不斷,國庫收入持續下滑,父皇的這場戰爭顯然是勉其力而為之。可是戰爭是大康所挑起,父皇年級雖大,可是虛榮心卻與日俱增。如果沒有一個合理的借口,他恐怕很難接受和談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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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六十章 奸商


  陳子蘇微笑道:「公子的安然返回恰恰就是這個合理的借口,歆德皇打著為公子復仇的旗號挑起戰爭,如今公子無恙,戰爭的藉口便蕩然無存,兩方都可以找到一個冠冕堂皇的借口下台。」

  我不無憂慮道:「現在我最為擔心的就是大漢在此時出兵援助大秦,如果那樣的話,晶后的態度說不定又會強硬起來。」

  陳子蘇搖了搖頭道:「她不會!以晶后的智慧,她應該可以看出大漢按兵不動的用心。如果大漢在此時出兵,恐怕大秦的利益會進一步損害。」

  他停頓一下又道:「再說中山國這次之所以想脫離大秦獨立,都是大漢在背後撐腰,晶后的心中一定比任何人都盼望著與大康議和。」

  陳子蘇的分析不無道理,我又道:「潛入秦都並不難,可是誰能幫我和晶后單獨相見?」在沒有說服晶后以前,我最好還是不要暴露我的身份。

  陳子蘇笑道:「公子難道忘記了一個商人?」

  我微微一怔,隨即脫口說道:「錢四海!」

  陳子蘇道:「自從錢四海接管田氏鹽場之後,他無論是和晶后還是肅王燕興啟之間相處都頗為融洽。公子和他的交情也非泛泛,當年不是你,他以怎能落下這麼大的好處?現在正是向他討要回報的時候了。」

  「錢四海是個唯利是圖的奸商,當時他和我交往是看中了我在晶后面前得寵,今時不同往日,難保他現在不會出賣我。」

  陳子蘇笑道:「我讓唐昧事先調查了錢四海最近的經營狀況,他通過管舒衡的關係將鹽運到了齊國,和西北三國燕、韓、晉三國。可是因為康秦再度發生戰事的關係,他的整條水運通道不得不中斷,如果想將鹽運往其他國家,必須要輾轉南下然後西行北上,運輸成本不知道要增加多少倍。」

  我地臉上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陳子蘇果然是我的良師益友,他的真知灼見對我來說宛如久旱甘霖。一切問題已經迎刃而解。

  陳子蘇主動請命道:「公子放心,明日我便親往田氏鹽場,將錢四海叫到你的面前。」

  只有利益才是錢四海永遠的朋友。但是當他的利益掌握在我手中時,我也就成了他最好地朋友。

  錢四海三步並做兩步的衝到我的面前,多日不見,他地身體越發的肥胖,所以他以這種方式來到我的面前的時候。多少讓我有些感動。

  「平王殿下!」錢四海肥胖而溫暖的雙手握住我的手,小眼睛裡已經是淚光盈盈。

  我強忍著沒有笑出聲來,臉上流露出不亞於錢四海地激動和感傷,緊緊握住錢四海的胖手,他應該能夠感覺到我手掌所經歷的風霜。

  錢四海唏噓著和我在草亭中坐下。唐昧和陳子蘇轉身離去,錢四海並沒有帶任何隨從,顯然他在向我表示誠意。

  聽完錢四海一番虛情假意的感慨和問候。我直接將談話切入了正題:「胤空入秦之後首先便來拜會錢老闆,主要是想求錢老闆給我幫忙。」

  錢四海揚起厚實地手掌在胸口連拍兩下:「平王放心!只要錢某能夠做到,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盯住錢四海的雙目道:「子蘇應該將我的意思全部轉達給你了。」

  錢四海連連點頭道:「我已經做出安排,打算親自隨同殿下一起返回秦都。」

  我滿意地點點頭道:「只要我能夠達成心中所願。將來你通往西方三國的航運將一路暢通,而且……」我故意停頓一下。

  錢四海充滿期待的抬起頭來。

  我慢條斯理的喝了一口茶,這才道:「我會減免你過境地一切費用。」

  錢四海驚喜萬分,恭恭敬敬向我一揖道:「平王今日的這番話,錢某會永記於心。」

  我和唐昧、陳子蘇、狼刺、突藉先行隨同錢四海一起返回秦都,其他人由焦鎮期帶領隨後返回,這之所以這樣安排,一是不想錢四海見到田循會心生戒備,二是為了慧喬雲娜她們的安全起見,在我沒有確保秦都安全的情況下,我不想更多的人涉及其中。

  對我來說時間就意味著一切,路途之中不敢有半點耽擱,每日的大部分時間都在趕路,可謂是日夜兼程,錢四海雖然養尊處優慣了,可是為了未來的利益,他居然一聲不吭的捱了下來,這令我對他的印象大為改觀。

  七日之後,終於可以看到秦都的城郭,我用勒住馬韁,久久凝視著秦都外城高大巍峨的城牆,一切彷彿從未改變過,唯一改變的就是我自己,走入這道城牆,就意味著我要暫時拋去親情、友情、愛情,全心全意的投入殘酷的政治鬥爭中去,我生平第一次可以主動去掌握大局,我的前途和命運將從此改變。

  錢四海氣喘吁吁的在我身邊道:「平王可以暫時……先住在我的府上……」

  我搖了搖頭道:「我已經有了一個絕佳的去處。」

  「哪裡?」

  「萬花樓!」

  錢四海愕然道:「什麼?」他肯定是誤以為我要去萬花樓尋春去了,不過他隨即又會意了過來,呵呵笑道:「平王高明,萬花樓的確是一個藏身的好地方,我馬上替你安排。」

  我讓唐昧帶著兒狼刺先前往楓林閣暫住,並囑咐他不可將我回來的消息告訴其他人,即便是孫三分采雪也不例外。

  我也沒有年錢四海隨我前往萬花樓,尋花問柳的事情,我比他要強上許多,再說,我還有一個目的是和慕容嫣嫣相見。

  臨別之時。錢四海低聲道:「我見到太后,該安排她到何處見你?」

  我微笑著指了指遠處萬花樓的方向:「如果她真有誠意,應該會屈尊移駕。」

  錢四海目瞪口呆的看著我:「這……恐怕我說出來,太后就會要了我的腦袋。」

  我將早已準備好地一封信交給他道:「你把信呈給太后,她一定會來。」

  現在的萬花傑和過去的繁華情景完全兩樣,門前冷落車馬稀,連守門的門館兒都在那裡打著盹。康秦之間的這場戰事讓朝中的官員都變得自律了許多。便是富商也不敢在這國難之時夜夜笙歌。

  我緩步走入大門,兩位曼妙女郎笑靨如花的迎了上來。我並不擔心她們會認識我,萬花樓這種檔次地風月之所。必須保證手下美女的常新面孔,如果始終是那幾張老面孔,客人恐怕早就會走光了,因為喜歡獵艷的客人往往都是喜歡獵奇,不然有人說人會放著家中美麗地嬌妻不去呵護。卻花錢來到這種地方尋找樂子了。

  「這位大爺,您好像是第一次來,不知道有沒有相熟的姑娘?」

  我微笑道:「這間萬花樓我只認識慕容嫣嫣一人。」

  那兩位女郎聽到我喊出老闆的名字,笑得越發燦爛:「公子是老闆的朋友?」

  我搖了搖頭,目光卻已經被樓上的一位絕代麗人吸引了過去。

  慕容嫣嫣站在三樓地憑欄之上。靜靜看著我,她身穿綠色錦緞長裙,肩披乳白色薄紗。嬌軀的曲線若隱若現,更增添了幾分神秘的秀美。她的纖手握住了憑欄,胸口卻在急促的起伏,兩點淚光在她明澈地雙目中閃爍。

  我微笑著向她點了點頭。此時無聲勝有聲,我們的交流根本不必用言語來表達。

  慕容嫣嫣許久方才平靜了下來,她慢慢的來到我的面前,腳步卻失去了以往優雅的節奏。千言萬語凝成了一句話:「你回來了?」

  我平靜的回答道:「回來了!」

  我和慕容嫣嫣坐在萬花樓的後院之中,石桌上放著精心烹製地幾碟小菜,慕容嫣嫣親手為我斟滿美酒,輕聲道:「嫣嫣敬平王一杯。」

  我輕輕和她碰了碰酒杯,將杯中美酒飲盡,微笑道:「慕容老闆最近的生意好像有些清淡。」

  慕容嫣嫣溫婉笑道:「有平王這一個主顧到來,即便萬花樓三年不開張都可以。」這句話包含著多重的含義。不但在暗示著我對秦康未來走勢的作用,同時也在暗示著我在她心中非同一般的位置。

  我緩緩放下酒杯:「我打算說服康秦兩方和談。」

  慕容嫣嫣點了點頭道:「大康朝中很多人都有和談的願望,現在最大的阻礙就是歆德皇。」

  我低聲道:「我想知道這很多人中,究竟包不包括左相國?」

  慕容嫣嫣又點了點頭,她輕聲道:「這場戰爭剛剛開始的時候,左相國就激烈的反對,可是歆德皇一意孤行,所以才陷入今日的局面之中。」她看了看我:「平王殿下如今安然返回,陛下為你復仇的緣由自然不再成立,他或許會接受和談。」

  我微笑道:「接不接受,恐怕還需要左丞相從中做些功夫。」

  「平王放心,這件事我會盡快知會給左相國,讓他全力促成和談。不過……太后那邊會不會……」

  「太后方面我會負責,慕容老闆無須擔心。」我充滿信心道。

  慕容嫣嫣美目忽閃了一下:「平王看來已經做好了返回大康的準備?」

  我點了點頭道:「慕容姑娘有什麼話要對我說?」

  慕容嫣嫣道:「大康形勢錯綜複雜,歆德皇的身體已經大不如前,立嗣就在眼前,現在諸位皇子都在為王位而明爭暗鬥,平王此時回去極有可能成為眾矢之的。」

  我呵呵笑道:「此時再不會去,我恐怕再也沒有機會在父皇身邊盡孝了。」

  慕容嫣嫣道:「左相國和很多大臣明確支持勤王胤禮成為太子,而皇上似乎對興王胤更為器重。」

  我淡然道:「眼前我只會全力把和談之事做好,其他的事情,我會等到回到大康再說。」

  「殿下,如果你有爭位之心,將要面臨的困難超乎想像。」

  我心中暗笑,這世上還有什麼困難和痛苦我沒有經歷過?目光灼灼盯住慕容嫣嫣道:「如果我要介入皇位之爭,你會站在誰的一邊?」

  慕容嫣嫣美眸中一陣慌亂,在我的逼視之下,她情不自禁的垂下頭去,低聲道:「左相國待我如同親生父母……我……」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夜冷風寒,胤空一路長途奔波有些倦了,慕容老闆還是為我安排一個歇息之處,我想好好的睡上一覺。」

  慕容嫣嫣閃過一絲幽怨,她指了指後院道:「房間早已準備好,平王殿下儘管放心休息,嫣嫣永遠不會出賣你的利益。」

  錢四海第二天一早便來找我,從他的表情來看事情的發展並不是那麼順利:「平王!那封信我已經轉呈給太后了。」

  「哦!」我漫不經心的答到,從衣架上拿起外袍披在身上。

  錢四海低聲道:「可是太后看了看落款,便把我打發走了,不知道她會不會拆開信箋?」

  我笑道:「她一定會。」我之所以對此充滿了自信,是因為我的字體獨樹一幟,項晶曾經多次對我的書法讚賞有加,無論當初她如何害我,我深信在她的心目中至少還有我的一席之地,況且我活在世上對她擺脫眼前的困境至關重要,無論處於哪一點她都會重視那封信。

  錢四海又道:「聽說大漢已經同意發兵了。」

  我冷冷道:「聽說大漢已經同意發兵了。」

  我冷冷道:「漢成帝果然會選擇時機。」

  錢四海不無擔心道:「若是漢成帝真的出兵,合漢秦之力,大康必敗無疑,太后重新佔盡優勢,她焉能輕易和談?」

  我哈哈大笑,重重拍了拍錢四海的肩膀道:「其他的事情錢老闆不必過慮,這兩日幫我準備一些禮物,我也許要拜謁秦都的王卿貴族。

  「好說!好說!一切包在我的身上。」錢四海連連點頭。

  此時慕容嫣嫣從門外走入,她神情略顯慌張,將我拉到一旁,低聲道:「有人找你。」

  「誰?」

  「大內總管許公公。」

  我的嘴角露出一絲會心的笑容,晶后終於來了,我指了指萬花樓的五樓:「我在『新月閣』見她!」

  我愜意的靠在軟榻之上,一邊品嚐著上好的六安瓜片,一邊等待著晶后的到來。

  珠簾輕動,身穿灰色斗篷的晶后在許公公的陪同下走入了新月閣。

  我輕啜了一口香茶,目光並未投向她們的位置。

  「你去外面等我!」晶后的聲音一如往常一般冷靜,即使我的出現也未能讓她的情緒有任何的波動。

  我慢慢的放下青瓷茶盞,轉過身來,晶后靜靜站在門前,身後的珠簾仍然在不斷搖曳。斗篷已經除支,一襲樸素的白色長裙強調出她欣長而優美的輪廓,她靜靜的看著我,沒有欣喜,沒有憂傷,彷彿面對一個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我靜靜的看著她,無論我當初如何的憎恨她,可當她真真正正的出現在我眼前的時候,我發現憎恨卻煙消雲散了,記得有人說過,男女之間因為有愛所以才有恨,對她的恨既然已經不存在,是不是也意味著我對她也沒有任何的愛意。

  晶后的秀美微動,一向倔強的眼光竭力在柔化下來:「胤空!」她輕聲喚道。

  我的唇角露出一絲冷靜之極的微笑:「太后請坐。」

  晶后的目光停頓在我的臉上,許久方才點了點頭,來到我的對面坐下,她應該可以猜測出我叫她來此的真正目的,我也清楚的知道,她進門後對我的退讓並非是出於昔日害我的內疚。

  「你變了!」晶后微笑道:「變得哀家幾乎認不出你了。」

  我笑著為她倒滿了茶水:「北疆的風霜和嚴寒足以改變任何人。」

  晶后輕聲道:「如果一切可以從來,我決不會讓你去北疆參戰。」

  我目光充滿嘲諷的看著她,晶后地眼眸一如往常那般深邃,讓人很難看出她內心的真下所想。

  「你還在怪我?」晶后顫聲道,她的眼神卻沒有絲毫的慌亂。

  我微笑道:「今日我請你來這裡相聚並不是為了過去,而是為了現在。」

  晶后點了點頭。對我們來說沒有拐彎抹角的必要,她的脊背習慣性的挺直,高貴和冷靜將我們之間地距離頓時拉遠。

  「太后如果不想這場戰爭繼續下去,我可以充當兩國議和的使者。」

  晶后呵呵冷笑起來:「議和?胤空,你果然會替康國考慮。歆德皇借口為你復仇挑起這場戰爭,搞得兩國血流成河,現在你居然完好無恙的回來了。和大康議和,我如何對得起死去地數萬將士!」

  她放下茶盞站起身來,更有一種居高臨下的氣勢:「我不怕告訴你。漢國已經答應馬上就會出兵助我,康國的最後結局只敗亡!」

  我哈哈大笑起來,笑得幾乎連眼淚都流了出來,晶后怒道:「你笑什麼?」

  我好不容易才止住笑聲,看著晶后慢慢搖了搖頭:「知不知道我忽然想起了什麼?」

  晶后鳳目之中滿是怒色。她看出我的大笑分明是對她的奚落和嘲諷。「我怎麼會知道你想什麼?」

  我不無嘲諷地說道:「我還以為這世上,太后是最瞭解我的人。」

  晶后的俏臉漲紅了,她正想說什麼,卻被我搶先打斷了話語:「胤空彷彿看到了蠻州大戰的重演,借助外力來對付敵人。呵呵,不同的上次地白晷是內亂,這次的大康卻是外敵。」

  晶后嬌軀微微顫抖了一下。她緩緩重新坐下。

  我目光如炬盯住她道:「除掉白晷,損失掉大秦的三座重鎮和十餘萬將士,除掉大康又將失去什麼?多少土地?多少士後?太后地心裡已經做足了準備了嗎?」

  晶后在我的逼視下,黑長的睫毛垂了下去。我看出她的心理防線即將崩潰,她已經開始迴避我地眼光。

  我冷笑道:「胤空說句不客氣的話,現在兩國議和對大秦的好處遠遠多過大康!」

  晶后冷笑道:「你不要忘了,現在的主動權仍然掌握在我的手中。」

  「太后也知道是現在,現在代表不了將來更無法代表永遠!」我咄咄逼人的說道:「你大可按照過去的方法借用大漢之力來對付大康,我相信大漢所期望的利益要比東胡多得多!」

  晶后徹底被我擊中了要害,她默默無言的端起了茶盞,藉以掩飾複雜的表情。

  我大膽的預測道:「中山國的土地要比三鎮大得多,大漢出兵的主要目的就在於此吧。」

  晶后放下茶盞的時候,表情已經恢復了最初的冷靜,她輕聲道:「你這次回來就是為了議和?」

  「我回來是為了阻止這場戰爭繼續下去,為了讓秦康兩國的將士和百姓不再無辜流血。」

  晶后久久凝視著我,我毫無畏懼的和她對視著,現在她面前的並不是作為她義子出現的龍胤空,我代表的是大康。

  「我累了!」晶后漫不經心的說出了這句話,然後站起身向門外走去,挑開珠簾的時候,她的腳步停頓了下來:「今天我就會把你平安的消息通告給康國,如果戰爭就此結束,我會將你平平安安的送返回國。」

  走出新月閣的時候,慕容嫣嫣仍然在外面等我:「怎麼樣了?」

  我指了指窗外陰鬱的天空意味深長道:「雨季很快就會過去。」

  我安然反回的消息很快傳遍了整個秦都,用不了太久這消息就會傳到前線,就會傳到大康。無論大秦還是大康都已經被這場戰爭拖得筋疲力盡,我的出現剛好給了他們一個停戰的契機,和談雖然沒有開始,邊界的戰爭已經全面暫停了。

  走出萬花樓的時候,陰霾許久的天空奇跡般放晴了。陽光照耀著秦都每一寸土地,百姓的臉上也出現了久違的笑臉,每一個人都清楚,戰爭就要結束,所欠缺的只是時間。

  我瞇起雙目望著嬌艷的太陽,絲毫不顧及陽光將我的眼睛灼痛,不知怎麼。我忽然覺到,這輪艷陽是因為而存在,這天這地。這世間的萬事萬物都是為我而生。

  「平王殿下!」錢四海地聲音在身後響起,肥胖的臉上堆起陽光般燦爛的笑容,我地勝利方法就代表著他的盈利,他已經將自身的利益緊密的和我聯繫在一起了,事實證明錢四海的確是一個有眼光地商人。他具備成為巨賈的一切條件,投機和冒險,對時局敏銳的覺察和把握能力無不超群,有些時候利益比感情更為穩固。

  「平王殿下,我為您準備好了需要的一切。已經差人送往楓林閣,你在秦都的一切活動所需都包在我地身上。」

  我摟住錢四海寬厚的肩膀:「錢兄,胤空永遠不會忘記你這個朋友。」我蒙難的時候叫他錢老闆,我即將榮歸的時候叫他錢兄,雖然僅僅是一稱呼的轉換,對他來說卻意味著巨大的褒獎。

  錢四海道:「殿下,這兩日恐怕拜訪你的人會很多。」

  我微笑道:「會越來越多。」

  風景舊曾諳。楓林閣地一切對我來說都是那樣的熟悉,走入門前那條林蔭小道,我一眼就看到了道路盡頭的采雪。

  采雪穿著一身白色羅裙,宛如出塵不染的百合花靜靜站在遠處,看到我的身影,淚水宛如露珠般無聲滑落。

  我記起這是我在勤王府中第一次見到她時,她的裝扮,今日她為了我的歸來重新換回了紅妝。

  我的鼻腔微微有些發酸,經歷了太多的苦楚,太多的折磨,都沒有能讓我掉淚,讓我屈服,可見到采雪,我的眼睛不禁開始濕潤了。

  我們同時向對方奔跑著,這百丈的距離竟是如此遙遠。

  采雪放棄了所有的矜持,全力投入了我的懷抱,嬌軀宛如風中的花枝一般顫抖,我用力抱緊她,彷彿要將她的嬌軀溶入我的身體,吻住她櫻唇的剎那,我克制許久的淚水終於滴落在她的俏臉之上。我們經歷了太多的分離,我們有資格享受這份深愛。

  我將采雪的柔夷放入手心。輕聲道:「我們回去吧,大家都在等著。」

  采雪乖巧的點了點頭,和我一起走入了楓林閣的大門。

  唐昧、狼刺、突藉正在僕人的幫助下將滿院的禮品收拾進去,陳子蘇坐在庭院的石桌旁,幫我整理著小山般的拜帖。

  看到我進來,他們全都停下手中的工作站起身來。我環顧四周,卻沒有看到孫三分的影子,愕然道:「孫先生呢?」

  采雪輕輕牽了牽我的衣袖,黯然道:「孫先生病了,在西廂房養病呢。」

  「快帶我去見他。」

  如果不是采雪事先告訴我,我真的不敢相信眼前的這位氣息奄奄的老者便是孫三分。

  我大驚失色的奔到病榻前,抓住孫三分瘦骨嶙峋的雙手:「孫先生!孫先生!」

  孫三分列力的抓住我的手作為回應,卻無法說出一句話來,混濁的雙目試圖睜開,最終卻無力的閉上,眼角流出兩首混濁的淚水。

  采雪充滿憂傷道:「孫先生在你走後不久便病了,我本以為他乃是當世神醫,這點小病應該不成問題,可是沒想到他的病情越來越嚴重,三月前又突然中風,連話都說不出來了。」

  孫三分的嘴仍然在無力的開合著,他似乎想告訴我什麼,卻始終無法發出聲音。

  我的內心湧起莫名的悲哀,醫者不能自醫,縱使當世神醫孫三分也不能逃脫這個結局。可惜慧喬沒有隨我一起先來,不然的話孫先生或許可以及時得到治療。

  從孫三分的房中出來,我原本開朗的內心蒙上了一層陰霾,以孫三分目前的情況,恐怕很難跟我一起返回大康了。

  突藉似乎看出我的鬱悶,安慰我道:「慧喬姑娘她們應該在這幾日抵達秦都,也許會有救治孫先生的辦法。」

  我點了點頭,眼前也只剩下這個希望了。

  陳子蘇向我道:「公子!剛才肅王燕興啟讓人送來了拜帖,明天一早他會來拜候你。」

  我皺了皺了眉頭,這個害我被俘東胡的罪魁禍首第一時間拜候我,究竟有何目的?

  陳子蘇笑道:「所有都已經看出兩國議和不可逆轉,燕興啟此時出現肯定是為了向公子示好。」

  我神秘一笑:「世間的事真是奇妙,明明是一個我的仇人,我現在卻不得不和他成為朋友。」

  陳子蘇笑道:「看來公子已經想好了,只要你回到大康,留在大秦的這些仇人也許會成為你最親密的朋友。」

  我點了點頭,微笑道:「知我者,陳先生也!」

  燕興啟來拜謁我的時間比我想得還要早,拜雖然寫著明日,他當晚便驅車來到了楓林閣,這種唐突的拜會也許是想給我一個措手不及。

  我對燕興啟的態度和晶后截然不同,口蜜腹劍,笑裡藏刀,他所熟知的一套,我早已掌握,老辣對新銳,我應該不會落在下風。

  「兄弟!想死哥哥了!」燕興啟做戲的功夫絕對一流,當真是流著眼淚走進大門,我也是眼圈發紅的迎了上去,緊緊和他擁抱在一起,心中卻把他罵了個千遍萬遍。

  燕興啟一邊擦著眼淚,一邊和我攜手走入書房坐了:「兄弟,當初哥哥便苦勸太后不要讓你隨軍出征,可是終究還是拗不過她的意思,讓兄弟……受了這麼多的磨難……為兄真是慚愧……」他又用手絹抹了抹眼淚。

  我一幅感動到了極點的樣子,紅著眼圈道:「多謝哥哥牽掛,其實這次胤空有命逃離東胡,還多虧了哥哥。」

  燕興啟被我的這句話給搞糊塗了,一時間呆在那裡:「兄弟指的是……」

  「多虧了哥哥當初給我的那匹黑獅子,如果沒有它,我又怎能順順利利的逃出東胡。」我信口胡謅道。

  燕興啟感歎道:「還不是兄弟洪福齊天,那匹劣馬又能幫上多大的忙。」

潛龍卷 第六十一章 身世


  我和燕興啟虛情假意的寒暄了一番之後,燕興啟終於向我吐露了這次的真正來意:「兄弟,康國歆德皇已經答應議和了,聽說這次派來的使臣是雍王。」

  燕興啟的消息果然靈通,大康的動向第一時間就被他掌握,這件事我還不知道呢。

  燕興啟道:「今日太后召集我們入宮相商此事,為兄一力贊成和談之事,如果這場戰爭繼續打下去,對秦康兩國都沒有任何好處。」

  我微笑道:「大哥對漢成帝出兵之事有何看法?」

  燕興啟歎道:「我最反對的就是這件事,太后想借用娘家的力量聯合擊敗大康,又有誰不知道那個漢成帝在打著怎樣的算盤,戰局開始的時候坐山觀虎鬥,戰局進入僵局的時候,又要出後,中山國蠢蠢欲動,都是漢國在背後撐腰,若是漢國發兵,恐怕是請神容易送神難,大秦的版圖又不知要缺少多少疆域。」

  我心中暗笑,燕興啟恐怕更多考慮的是自身的利益,如果大漢出兵,晶后極有可能一不做二不休,借助漢成帝拔除他這顆毒瘤。不過好在晶后自從經歷了白晷的事情之後,已經變得理智了許多,考慮到她兒子的未來這次她決不敢再輕易冒險。

  燕興啟又和絮叨了幾句,便告辭離開,他是將和談之事提前向我透露,藉機拉近我們的距離。

  第二天一早,兩國議和的消息終於得到確認,大康方面的確派出了雍王龍天啟為使節,來秦都和談,順便迎接我返回大康,這件事頗為奇怪。以雍王懦弱無能的性格,怎能擔任議和的重任,更加讓我迷惑地是這次居然是雍王主動請命請來。

  我在秦都的地位前所未有的提高,沒有人再把我當成一個質子,無論是王卿貴族還是平頭百姓,每一個人都被這場戰爭深深困擾,而我的出現讓他們看到結束這一切的希望。

  眼前的樂觀局面並沒有沖昏我的頭腦。雍王龍天啟一日未到秦都,我一日便不可掉以輕心。

  我謝絕了一切邀請和拜會,越是在這種時候。我越要保持頭腦的充分冷靜。

  伽藍山上草長鶯飛,踏入這裡的山道便可以讓人忘卻塵世地煩惱與喧囂,道路兩旁修竹成行,綠草茵茵,空曠的青山之中時而傳來小溪的潺水流之聲。

  我沿著石階緩緩而行。腦海中不覺浮現出幽的俏臉,記得伏擊她的那個夜晚,我便由此一路將她背上慕雲齋,這個性情古怪地妖女不知此時身處何方。

  我忽然想起自己今日是來接瑤如的,怎會想起幽幽的影子。唇角不由得浮現出一絲苦笑。

  慕雲齋山門緊閉,從門前的雜草和落葉來看,應該很久沒有人打掃過。我心中有些奇怪,秋月寒素來好潔,又怎會讓山門前如此雜亂?

  我輕輕叩了叩山門,卻未見有人回應。我皺了皺眉頭。加重了力量,叩門聲在山野中遠遠傳了出去,許久那山門方才緩緩的打開,一位駝背地老尼顫巍巍走出門來,她混濁的雙目上下打量了我一眼,聲音沙啞道:「你……是……」

  我微笑道:「大師,晚輩胤空特來拜見秋月寒前輩。」

  老尼喃喃道:「胤空……哦!她好像跟我提起那麼一個人,對了……你等我一下,她有封信給你……」

  我愕然道:「她不在這裡嗎?」那老尼搖了搖頭道:「不在……三個月前帶著她的兩個徒兒去了大康……」

  那老尼行走極其緩慢,我足足等了一柱香地功夫,她才拿著秋月寒留給我的信箋返回,遞給我後,便重新關上了山門。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展開信箋,一行娟秀的小字映入眼簾,果然是秋月寒親筆所書,信中提到她突然有急速要辦,必須趕赴大康,估計要逗留半年左右,因為曾經答應過我要照顧瑤如安危,便將她一起帶了過去,若是我在半年中返回可以到康都城外慈濟庵找她。

  看了看落款處的日期,果然如那老尼所說,她們已經走了三個月之久,如果一切順利我返回大康地時候,她們應該還沒有離開,我雖然有些失望,可是知道瑤如無恙,我也放下心來。

  回到楓林閣,我心頭的那點失望馬上被歡樂所取代,焦鎮期和雲娜、慧喬一行安危抵達。我上前一把將兩女擁入懷中,在每人俏臉上分別吻了一記。雲娜倒還沒有什麼,慧喬嬌羞無限,用力的捶了我一記道:「你好沒有正行,豈可當著大家的面就……」我低聲道:「好,這可是你說的,回頭單獨相處的時候,我可要……」

  雲娜嬌聲笑道:「快放開我們,小心教壞了小孩子。」

  我這才放開了她們,翼虎呵呵笑道:「我什麼都沒看到。」

  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我想起孫三分的事情,慌忙向慧喬道:「慧喬,你來的正好,我剛巧有事情要你幫忙。」

  慧喬道:「是不是孫先生的病?」

  我點了點頭,看來她抵達楓林閣之後,已經為孫三分診治過。

  「我剛才察看過孫先生的脈象,他不僅僅只是中風這麼簡單……」慧喬欲言又止。

  我微微一怔,看到慧喬凝重的表情,顯然孫三分的病情相當嚴重,我拖住她的柔夷向孫三分的房中走去。

  來到房間之中,我低聲道:「究竟怎麼回事?」

  慧喬道:「孫先生的體內還中了劇毒。」

  「什麼?」我驚呼道,孫三分在我臨走之前一切都好好的,究竟是誰要害他呢?

  慧喬道:「根據我的推算,他中毒的時間已經很長,如今毒性已經深入肺腑,恐怕天間再也無人有回天之力。」她此言一出。等於宣佈了孫三分的死亡,我黯然倒退了兩步重重坐在籐椅之上,我帶著孫三分一起來到大秦,卻無法將他帶走,內心中地輩痛難以用言語來形容。

  慧喬主動抱住我的脖子,將我的臉靠在她充滿彈性的嬌軀上,給我安慰。

  我抓住她的纖手。仰首道:「慧喬,不管用什麼方法,你都要讓孫先生清醒過來。我要讓他親口告訴我,究竟是誰害得他!」

  慧喬點了點頭:「你放心,這我還可以做到。」

  慧喬用金針刺穴之法激起孫三分的體內潛能,在午夜時終於將他喚醒,這讓我想起當初孫三分在大康宮中醫治宣隆皇的情形。

  孫三分緩緩睜開雙目。他不能置信地看著守在病榻前的我,瘦骨嶙峋的右手顫巍巍探向我地面龐:「太子……你……回來了……」他的意識仍然沒有清醒過來。

  我的眼眶濕潤了,身體向前湊了湊,讓他可以摸清我臉部的輪廓,哽咽道:「孫先生……我是胤空……我回來了……」

  「胤空!」孫三分的眼睛突然睜大了。他地手沿著我的額頭摸到了我的鼻樑、嘴唇、下頜,長期的病魔已經讓他完全失明了。

  「你……是胤空……」他無神的雙目中流出兩行混濁地淚水:「你……終於活著回來了……我終於……等到了你……」

  我緊緊所握住孫三分的雙手:「我是胤空,我回來了!」

  孫三分嘶聲道:「我……有句話……要單獨對你說……」

  我使了一個眼色。眾人全都退了出去。

  聽到房門關閉的聲音,孫三分這才道:「我送你地……那幅地圖……還在嗎?」

  「在!」我從懷中拿住那幅當年來秦途中孫三分交給我的地圖交到了他的手中。

  孫三分振住地圖嗚咽道:「太子……你放心了……胤空……他還活著……」

  我內心湧起一種說不出的感覺,孫三分究竟是頭腦已經糊塗,還是想對我吐露什麼?

  孫三分將地圖重新交還給我。拉著我貼近他地嘴邊,壓低聲音道:「收好它……這是你父親留給你……唯一的遺物……」

  我的血液在瞬間完全凝固,心跳猛然暫停了,過了許久我方才重新聽到自己呼吸的聲音,和越來越爭的心跳聲。

  「你……在說什麼……」我的聲音十澀的可怕。

  孫三分艱難的重複道:「太子龍胤基才是……你的親生父親……歆德皇是……」

  「你在騙我!」我的視野變成了一片紅色,鮮血的顏色,如果龍胤基是我的父親,歆德皇便是我的爺爺,天下間還有比這更為荒唐的玩笑了嗎?

  孫三分劇烈的咳嗽了起來,過了許久他方才重新平復了下來:「你……母親入官……之前便和……你的父親有過宿緣……歆德皇……因為垂涎你母親的美色,而強行將你母親霸佔……」

  我握緊了雙拳,內心中不止感到的是屈辱,更多的是憤怒和仇恨。

  孫三分道:「你母親入宮之時……便懷有一月的身孕……,太子為了……保全她……的性命便……找到了我……,我私下……買通為你母親驗身……的穩婆……直到……你出生……一切都是我……一手操縱……」

  他喘息良久又道:「你若……還不相信……可以去查閱宮中日誌……你降生乃是……不足月早產……」

  我心中再無疑慮,早在幼年時候,母親就曾經告訴我乃是早產一月降生,我十四歲那年曾經翻閱過宮中日誌,上面記載我也是早產,孫三分便是負責接生我的御醫,一切都是事實,活了十八年我方才知道自己的真正身世,我並不是什麼三十一皇子,我是歆德皇的孫子,太子龍胤基的兒子。

  我壓低聲音道:「太子……究竟是怎麼死的?」

  孫三分慘然道:「歆德皇的眼中……最看重的就是權力和皇位,誰危及到……他的地位……他便要殺誰……太子雄才偉略,深得眾臣推崇……而且因為你們母子的事情……他無日不想登上……帝位……拯救你們……母子……於水火……之中……,歆德皇……又……怎會留……一個危及到他皇位……的人存活於這個世界上……即使是他……的親生兒子……」

  終於明白我一直口口聲聲稱之為父皇的這個人親手殺害了我的父親,我的母親抑鬱而終也是拜他所賜。

  我從初時的震驚之中,慢慢的冷靜下來,心中一個聲音在不斷的告訴自己:「除了孫三分以外,這世界上沒有人知道這件事,在外人的眼中,我仍然是歆德皇的兒子,仍然是大康的三十一皇子,仍然是平王殿下。

  孫三分低聲道:「你……父親……臨終之前托付我,如果你……是個胸懷大志的孩子,便將這幅……地圖交給你,如果你庸碌無為……貪享安逸……便永遠不要告訴……你這件事……讓你在平平安安中……渡過此生……」

  他的手用力的拉住我的衣襟,嘴唇附在我的耳邊,欣慰道:「你……畢竟是……龍胤基的兒子……你的身體中流淌著和他一樣的血液……你注定不是一個平凡庸碌之輩……」

  我神情複雜的看著孫三分,內心中已經開始接受分所說的事實。

  孫三分用盡全力道:「皇位本來說屬於你的父親……你……比任何人都有資格去……繼承大康……你要拿回屬於……你的一切……」

  他的話宛如一道奪目的閃電撕裂了我眼前的黑暗,我比任何人更有資格繼承大康,我比任何人更有資格繼承大康!我在內中拚命吶喊道,我終於知道自己為什麼從幼時開媽便對父皇、皇兄、皇宮中的一切沒有任何的好感,暗地之中甚至抱有一種仇恨,殺死八皇兄的時候我從未感到任何的負疚,仇恨的種子從我一出生開始便已經種下,我的生命也許就是為了復仇所存在。

  我壓低聲音道:「孫先生,你放心,我很快就會返回大康。」

  孫三分的臉上浮現出欣慰的笑容。

  我為他將被褥掖好:「究竟是誰下毒害你?」

  孫三分淡然一笑:「你離去……之後,太后突然宣我進宮,……讓我幫她……」說到這裡,他突然停下了話語。

  我強忍憤怒道:「果然是她!」

  孫三分道:「此事緣怪不得……她……我知道……了她的秘密……她不殺我……那才奇怪……,我只是擔心她會對……公子不利……」

  我冷笑道:「只怕她現在沒有這個心境!」心中卻有些奇怪,宣隆皇的秘密我也知道,為什麼晶后沒有對我下手?

  孫三分又道:「我用藥鎮住……毒性,本可延緩不少……時間,自知人算不如天算……突如其來的一場疾病,徹底……將我摧垮……」孫三分劇烈的咳嗽起來。

  我慌忙叫來慧喬,慧喬以金針刺入孫三分頭頂兩處穴道,幫助他穩定下來。」

  孫三分微笑著慧喬:「這……位姑娘……醫術精絕……只可惜老朽……沒有機會與你切磋了……」

  慧喬含淚道:「只怪慧喬醫術不精,難以解救先生性命。」

  「這世上的萬般事物,又有幾件是……人力……所能夠操縱的……」孫三分指了指書架道:「我將……此生的……行醫所得……全部編撰成冊……姑娘如果……不嫌棄……我便將它送給你了……」

  慧喬含淚點頭。

  走出門外。已是黃昏,我獨自來到胭脂湖畔,清風送爽,我內心卻紛亂如麻。西方的天空之中一抹夕陽正緩緩沉入水中,我彷彿看到垂暮老矣的歆德皇。而這種突發的聯想,讓我對夕陽產生了一種從未有過地憎惡。晚霞如血,殘陽如血,湖水如血,這個世界撥去表面的偽善,竟然是如此的殘酷與血腥。

  一顆冰冷的淚沿著我的面龐緩緩滑落,我清醒的認識到。這是為了我真正的父親所流。

  日落月升,剛才還是血紅一片地天地,忽然換成了皎潔清朗的顏色。而我仍舊沉浸在深深的悲痛之中,空氣中彷彿充滿著血腥地味道,有些事情永遠無法抹去。

  采雪悄然來到我的身邊,她輕輕為我披上外氅,輕聲勸慰道:「夜冷風寒。還是回去吧!」我猛然將她拉入懷中,用力的吻住她的櫻唇,右手探入她的衣裙,近乎粗暴地揉搓著她的肌膚,采雪用力咬住下唇。默默無語的承受著我的動作。

  我突然停頓了下來,黯然放開她:「對不起……」

  采雪從身後抱住我的身軀:「我知道你心裡難受……為何不哭……」

  我呵呵笑著站起身:「我何時難受?我又怎會難受?」

  采雪淚光盈盈地看著我。

  「采雪,你讓他獨自冷靜一下!」雲娜緩緩向我們走來。我剛才的舉動一定都落入了她的眼中。

  她摟住采雪地香肩向楓林閣的方向走去,走到中途又回過頭來:「胤空!孫先生……已經過世了……」

  我不會將孫三分留在大秦,無論他是活著還是死去,我都要將他帶回大康。

  孫三分死後的第五天。雍王龍天啟帶領其他和談的官員抵達秦都,他來這裡地第一件事就是前往楓林閣拜會我。

  楓林閣已經完全打掃乾淨,我親手將最後一片落葉掃出,我的世界中不允許悲傷的存在,從今天開始,我的每一步都要向大康的皇位走去。

  想成為一個真正的王者,必須學會忘記仇恨,無論是歆得皇對我的父親、母親做過什麼,仇恨只會影響我的判斷,哪怕是有意無意流露出的仇恨,只會讓對手過早的警覺。

  現在的我衣飾華美,氣質高貴,比起當年在康都之時,已經不可同日而語。

  雍王沒有任何的變化,他本就很少參予政務,自然談不上為國操勞,這種人往往要比實際的年齡顯得年輕的多。

  「皇侄!」雍王快步來到我的面前,緊緊握住我的雙手,他的熱情讓我有理由相信,他並沒有記恨當初我在前來大秦途中對他的無禮。

  「皇叔!」我自然而然的流露出那種久別重逢的激動。

  「你受苦了……」雍王的表情真誠沒有任何虛偽的成分,我不禁有些迷惑了,究竟是我的判斷力出了問題,還是他果真對我有著叔侄般的深情厚意?

  雍王向我介紹了身後隨行官員,我基本上都見過,但多數都是我從未打過交道的,雍王介紹一遍之後我已經可以準確的喊出對方的名字,甚至對他們的仕途資料我心中也是一清二楚,我雖然人在他鄉,卻一刻也沒有忘記對大康官員的瞭解。

  我已經看出雍王此次前來並不止是想向我示好這麼簡單,他一定還想我表白什麼。

  接下來的一切馬上證實了我猜測。

  摒退眾人之後,雍王向我道:「皇侄,知不知道這次我為什麼要親自前來?」

  我微笑道:「八皇叔有什麼話,儘管對胤空明言。」

  雍王道:「好,在你面前我也沒有什麼可以隱瞞的,你父皇年事已高,處理政事已經是心有餘而力不足,這次的秦康之戰,便是他所出的一個昏招,冊立太子之事已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我抿了一口香茗,仔細的打量著龍天啟,他的目的究竟是想試探我,還是抱著其他的念頭?

  雍王道:「大康國內最被看好成為太子的有兩人,按常理來說,當立長子為嗣。勤王龍胤禮理當是當仁不讓地人選,可是他性情過於優柔寡斷,加之心胸狹窄不為你父皇所喜,雖然有左逐流那幫人為他撐腰,可是至今仍然沒有被冊封,足可以看出你父皇無意讓他繼承帝位。」

  我並沒有表態,慢慢放下茶盞。期待著雍王的正文。

  雍王道:「興王龍胤滔這兩年地位竄升很快,儼然已經可以和勤王平起平坐,他性情殘暴。處事果斷,頗有你父皇當年之風,深受你父皇的喜愛,這兩年歆德皇也多次流露出想立興王為太子的念頭,可是廢長立幼與理不合。再加上你父皇本身並不想過早放權,所以此事一直耽擱了下來。」

  雍王喝了一口茶水道:「現在的情況和原來大不相同,你父皇的身體每況愈下,我擔心他已經撐不了太多的時間。」他壓低聲音道:「皇侄難道對皇位沒有任何想法?」

  我呵呵笑了起來:「八皇叔真會說笑,大康的皇位便是傳到八皇叔的手上。也不會輪到我。」

  雍王正色道:「皇侄,你無需懷疑我地動機,我既非勤王陣營。也非興王陣營,而且無論他們哪個執政,我恐怕都沒有好下場!」

  我微微一怔,淡然笑道:「皇叔的這句話徹底把胤空搞糊塗了。」

  雍王用力咬了咬下唇道:「我和左逐流素有仇隙。當年他還是布衣之時,我差點要了他的性命。」

  此事我也聽說過一些,左逐流年輕之時曾經衝撞過雍王的座駕,被雍王抓住後折磨的死去活來,後來多虧皇后出面才饒了他地性命。

  雍王道:「如果勤王即位,左逐流的勢力必然大增,恐怕到時候他第一個要殺的就是我。」他擦了擦頭的冷汗又道:「龍胤滔這邊更是麻煩,當年他曾經看中我府上的一個美婢,多次向我索取,都被我拒絕,後來我將那美婢送給了皇上,以他地心胸,這種仇恨應該永遠不會忘記,他若當政,我的下場恐怕更要淒慘……」也許是聯想到自己未來的命運,雍王地臉上已經失卻了血色,說話的時候牙關不住顫抖。

  我安慰他道:「皇叔不必多慮,也許他們早就忘記也未必可知。」

  雍王用搖了搖頭道:「不會,他們決不會忘記,我雖然沒有什麼本事,可是在識人的方面我還是有自己的獨到之處。」

  他目光注視我道:「當初我陪你離開大康之時,你中途遇事表現出地勇敢果斷,臨危不亂,我至今記憶猶新,皇倒,此次我冒險前來秦都就是為了一件事……」他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我特來送給皇侄一份大禮!」

  我雙目猛然一亮。

  雍王道:「此次議和所有的功勞都會是你的,任何人不會搶走你的風光,經此一事,你在國內百姓心中的聲望會超出任何一位皇子皇孫!」

  我一直都在擔心這件事,如果大康派來和談的使臣是別人,極有可能搶走我此次的功勞,就算不能完全搶走,我預期達到的聲望也勢必大大打上折扣,龍天啟這次前來早已抱准了甘當綠葉的思想準備,對我來說的確是一件天大的好事。

  我慢條斯理飲了一口茶,雍王雖然言辭極盡誠懇,可是我畢竟離開大康多年,對待任何人都不可掉以輕心。

  「皇叔!我只想早日回到大康,安安穩穩的做我的平王。」

  雍王苦笑道:「你終歸還是對我有戒心,也罷!日後你定然會知道我的心意,我只需要你答應我一件事,將來你若成為大康皇帝,需得保我一生平安!」

  我久久凝視雍王的雙目,終於點了點頭。

  雍王果然按照當初對我的承諾,在議和的過程中處處都以我為主,其實話又說回來,雍王本身在政治方面欠缺的實在太多,如果讓他主持議和之事,恐怕大康的利益會犧牲很多。

  秦國方面負責議和的是沈馳,正是這個由我一手引入的猛虎,害得我落難東胡。一切都已經過去,隨著我們立場的改變,我們之間的仇恨也已經變得無足輕重了。

  作為大秦談判的代表,沈馳無疑是一個強勁的對手,他事先將所有的和約都已經擬好,其中自然包括送我返回大康的條例,不過讓我無法接受的是,他提出此次戰爭乃是大康一手挑起,必須割讓兩座邊境重鎮,冕池、席陽,這兩座城鎮分別扼住黃河從大康通往大秦的河段,可謂是大康的門戶,在戰略上異常重要,我豈能答應。進或退,勝或敗往往就在一念之間,可是這次的談判對我來說至關重要,如果談判的結果無法讓歆得皇滿意,那麼我即使回到大康也將面臨冷遇和責難。

  談判宛如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在始終無法達成協議的時候,終於進入了僵局,我提出中斷一天,試圖找出打破僵局的方法,對我而言為大康多謀取一分利益,將來在國內的聲望就會增加一分。

  能夠影響沈馳的只有一個人,那就是肅王燕興啟。利益對燕興啟來說根本不重要,能夠讓他改變的只有威脅。

  我親自攜帶禮物前往肅王府去拜會燕興啟,燕興啟似乎對我的到來早有準備,微笑著將我迎入王府之內。

  「賢弟找我有事?」燕興啟笑瞇瞇道。

  我點了點頭,打開禮盒,裡面是一本田氏帳簿。燕興啟雙目一亮,臉上笑容頓告消失,眉頭緊皺望向我道:「賢弟這是什麼意思?」

  我笑著拿起帳簿湊在燭火上點燃。

  燕興啟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並不明白我這番舉動的含義。

  「算起來我離開大康已有三年,回去後恐怕還是要安安穩穩的做我的平王。」

  燕興啟冷冷道:「恭喜你了。」

  我呵呵笑道:「何喜之有?一個平王在大康做和在大秦做又有怎樣的區別?怎比得上萬人之上,一人之下的相國!」我故意將這句話倒過來說。

  燕興啟焉能聽不出我話中的含義,眼中閃過一絲怪異的目光。

  我故意道:「難道哥哥並不滿足嗎?」

  燕興啟正要說話,卻被我搶先打斷:「我不知道哥哥做何感想,可是胤空清楚自己的心中所想,我不滿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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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六十二章 強暴


  我起身慷慨激昂道:「大康四面楚歌之時,是誰隻身犯險,冒著隨時犧牲性命的危險來到大秦為質,是我,是誰東胡被俘,受盡百般折辱,是我!又是誰在康秦兩國陷入戰亂之中,解救萬民於水火之中,仍然是我!」我虎目炯炯盯住燕興啟道:「我付出了這麼多究竟為了什麼?就是為了不再當一個遭人白眼的平王!」

  燕興啟的目光中流露出無比灼熱的光華,我的表白一定引發了他內心深處的共鳴。

  我注視燕興啟道:「有此事情你我心知肚明,我燒掉這本帳簿是想告訴你,這帳冊對我根本無關緊要,我想要的你清楚,你想要的我更加清楚!我們並不是敵人,至少現在不是,既然如此,我們為什麼不好好的合作呢?」

  燕興啟緩緩的點了點頭,伸出的手和我緊緊握在了一起。

  我和沈馳在合約上鄭重簽上了自己的名字,兩國的玉璽早已事先加蓋,和談之事終於完美落幕。

  「平王走好!」沈馳滿懷深意的說道。

  我笑道:「多謝沈大人吉言,今時今日胤空方才嗅到自由的味道。」

  我們相視而笑。

  我也許永遠不會和沈馳成為朋友,可是我決不希望有這樣一位敵人,幸好現在,我們已經沒有任何利益衝突,我們將回歸到彼此的軌道中去運行。

  沈馳道:「今晚陛下在皇宮設下酒宴,一來恭賀兩國簽署和約,二來為平王殿下送行。」

  我點了點頭道:「本王一定準時到場!」這是我第一次用本王來稱呼自己,我雖然仍在大秦,可是再也不是一個質子的身份,我已經真真正正獲得了自由。

  晚宴的氣氛相當沉悶。作為主人的燕元宗竟然沒有出席,我知道他仍然在恨我,恨我對燕琳保護不利,以至燕琳香消玉殞,大秦真正的主角反倒成了燕興啟和沈馳,人生真是奇特,最後給我送行地人反倒是當初差點將我置於死地的人。我忽然發現最先尊敬自己的往往是自己的對手。

  酒我喝了很多,但卻沒有任何的醉意。

  離開皇宮的時候,又淅淅瀝瀝的下起雨來。我和燕興啟等人告辭之後,和雍王相互扶持著向馬車走去。

  來到車前,卻看到許公公舉著雨傘一直等在那裡。

  「許公公!」我微感詫異道。

  許公公恭恭敬敬地向我拱了拱手道:「平王殿下,太后在鳳陽宮設下酒宴,為您送行!」

  我呵呵笑了起來。

  我將醉酒的雍王扶上馬車。示意手下將雍王送回驛管。

  轉身向許公公道:「深夜入宮恐怕會遭人話柄,許公公還是替我謝謝太后吧。」

  許公公道:「太后說若是平王一定會記得昔日的母子情分。」

  我點了點頭:「好吧!引路!」

  晶后坐在鳳陽宮中,桌上酒菜早已上齊,她應該等待了不少時候,燭影搖曳。恰如她此刻起伏不定地心境。

  我脫下外袍遞給許公公,緩步來到晶后的面前。

  她的目光仍然注視著跳動的燭火,始終未向我看上一眼。

  周圍木窗全部打開,宮內黃色帷幔被風吹得飄揚而起,整個鳳陽宮的氣氛顯得無比詭異。

  許公公想上來為我燕斟酒,晶后淡然道:「你去吧,沒有我的吩咐。不可讓任何人打擾我們!」許公公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晶后拿起銀質酒壺緩緩為我添滿酒杯,然後端起面前酒杯道:「喝完這杯酒,我有句話想問你。」她仰首將那杯酒喝下,卻見我仍然無動於衷。秀眉微顰道:「你……是不是以為我在酒中下毒?」

  我微笑著搖了搖頭,仍然沒有說話。

  晶后又為自己滿上一杯:「算了,你喝也罷,不喝也罷,我不會勉強你……」言語之中極點,如果我不是早就知道了她的真正用心,也許真的會對她心軟。

  晶后又飲完一杯道:「你很有本事,居然能將和約的事情圓滿解決。」

  我微笑道:「既然是和談,就必須雙方公平,不可以插手任何一方地利益。」

  晶后呵呵冷笑了一聲,重重的放下酒杯:「你和燕興啟之間究竟有什麼默契?」

  我反唇相譏道:「我和肅王之間遠遠比不上和太后的默契!」

  「放肆!」晶后嬌軀顫抖,霍然站了起身來。

  我無畏地看著她,協議已經達成,我也已經恢復自由之身,以她的智慧決不會殺我,來破壞剛剛達成的和平局面。

  我有恃無恐的笑道:「太后地脾氣好像改變了很多,是不是承受的壓力太大所致?」

  晶后冷冷道:「胤空,我今日召你過來,就是想告訴你,我當初並無害你之意,有些事情……」

  我猛然從腰間掏出龍佩重重放在了桌上,目光冷冷盯住晶后,其中的含義不言而明。

  晶后緩緩搖了搖頭頭道:「胤空,你果然非同凡響,你再不是一個質子,自然不會將我這個曾經的母后放在眼裡。」

  我慢慢站起身來:「太后,你喝醉了,胤空告辭!」

  晶后憤怒道:「混帳東西,只要我想殺你,隨時可以將你置於死地!」

  原本想要向門外走去的我霍然轉過身來,我一步步向晶后走去,晶后從我瘋狂的目光中彷彿意識到了什麼,美目中流露出一絲惶恐之色:「你……」

  我強壓怒火道:「您是高高在上的秦國太后,我這樣一個質子當然不會讓你放在眼裡。只要你需要可以對我呼之即來揮之即去,也可以隨時像踩死一隻螞蟻一樣奪取我的生命。」

  晶后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你……你給我滾出去!」

  我呵呵冷笑了一聲,反而向她的面前又走了一步,伸手抓住了她的柔夷:「你為什麼不喊人來殺我?」

  晶后用力咬住下唇:「胤空。我地忍耐是有限度的……」她的話還未說完,我突然抓住了好的領口,猛然將她胸前的長裙撕裂開來。

  「啊!」晶后發出驚恐的尖叫,隨即用纖手摀住自己的檀口,她地美眸中充滿了深深的恐懼和難以置信,她無法想像我居然大膽妄為到這樣的地步。

  我地目光冷冷注視著她完美的胸膛,雪白雙丘之上兩點櫻紅仍然在微微顫動。

  晶后的雙手試圖去掩蓋自己的胸口。可馬上被我抓住,在我的面前她地那點力量根本微不足道。

  我並不想死,我做每一件事情之前都會經過深思熟慮。這次也一樣,康秦之間剛剛達成和談,無論我做什麼,晶后都必須首先權衡這件事,她不敢殺我。殺了我就意味著兩國將重新陷入戰爭之中,而她在政治上剛剛獲得的喘息之機,也將不復存在。

  我單手擰住她的雙手,嘴唇放肆的吻在她胸前,晶后竭力掙扎著。但是她不敢大聲地呼救:「畜生……我不會放過你……」

  『嗤!』我將她原本破裂的長裙完全扯下,晶后誘人的胴體完全裸露於我地面前。

  我極度粗暴的進入她的體內,晶后瞳孔因為巨大地痛苦而驟然收縮。我必須讓她知道,在我面前,她不再是高高在上的秦國太后,只是一個供我蹂躪的女人。

  晶后體內的溫暖卻沒有能暖化我冷酷的內心。沒有撫摸,沒有溫柔,我機械的侵犯著她的身體,像在無情的踐踏一幅神聖的畫卷。

  淚水沿著晶后的美眸緩緩流到眼角,一滴滴的滴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她黑色的髮髻完全披散開來,襯托著極度蒼白的俏臉,唇角沁起出一絲鮮紅,她的下唇已經被自己咬破。

  我的喉頭發出陣陣快意的低吼,晶后一動不動的看著我,不知怎麼,我忽然感覺到自己身下的竟是一具失去生命力屍首。

  我拚命的抱緊她的軀體,用盡全力的發洩著我的憤怒和仇恨,我不知道持續了多久,無論我怎樣努力,都無法達到期望的快感。

  我猛然從她的身上爬了起來,迅速穿上了自己的衣服。

  晶后慢慢站起身來,她從心底發出一個我齒冷的聲音:「滾!我永遠不要見到你……」

  我忘記了自己是怎樣走出的皇宮,也忘記了自己有怎樣來到這間酒館,辛辣的酒水一碗一碗的下肚,本該使我溫暖,可我卻越喝越冷。

  我終於發現自己對晶后的報復並沒有想像中的那樣快樂,傷害她的同時也傷害到了我自己。

  我記不清自己究竟喝了多少杯,拿著酒壺搖搖晃晃的像街心走去,我沒有任何的目的,腦海中甚至想不起自己究竟身處何方……

  朦朧中我彷彿身處雲端,身體輕輕飄落,睜開雙目,仍然還是深夜,月朗星稀,我躺在一艘小船之上。

  一位白衣少女,站在船首之上,長髮隨風飄舞,宛若凌波仙子,聽到動靜,她驀然回首,向我嫣然一笑,我萬萬沒有想到眼前的少女竟然是魔女幽幽。

  「大醉貓,你總算醒了!」她嬌滴滴道。

  我掬起一捧湖水,喝了直去,擦乾嘴角,微笑道:「原來是幽幽姑娘。」

  幽幽千嬌百媚的看了我一眼,屈身在我對面坐下:「我還當你早就把我忘了哩。」

  我呵呵笑道:「像你這種美女便是看到一眼,一輩子都不會忘記。」

  幽幽輕輕啐了一口,俏臉卻蕩起一絲迷人的微笑,又有哪個女孩子不喜歡男人讚她漂亮呢?

  「你喝醉的樣子好嚇人啊。」她輕聲道。

  我洗了把臉,昏昏沉沉的頭腦略感清涼:「我喝醉酒,最喜歡幹的就是非禮別人,對了剛才我有沒有非禮你?」

  幽幽俏臉一紅,嬌嗔道:「虧你還是大康的平王,開口閉口都是些輕薄話兒,你若是敢對我無禮,我便打斷你的雙手,縫手你的嘴巴。」

  看到她的神態,我心中不禁暗笑,看來自己剛才說不定真的摸了這個妖女,只怪自己喝得太多,便是佔了便宜此刻也完全不記得了。

  她的出現讓我暫進忘記了剛才的痛苦,我微笑道:「你大概不知道,男人要做壞事的並不是靠手和嘴巴……」

  幽幽一把揪住了我的耳朵:「你這個淫賊,除了這些事情,你沒有別的話好說嗎?」

  我大聲討饒,這妖女方才放開了我:「你馬上就回大康了,是不是該把那本田氏賬簿交給我了?」

  我苦笑道:「那本賬簿根本不在我的手上,我拿什麼交給你?」

  幽幽怒道:「胤空,你少跟我撒謊,田循的女兒是你的老婆,她怎會不把這件事情告訴你!」

  我笑道:「瑤如手裡也沒有那本賬簿,當初你也看到了田氏賬簿被田玉麟拿去,你三番五次的找我作甚?」

  「你是不是將那本賬簿私吞了?」幽幽美目圓睜。

  「那本破賬簿對我來說又有什麼意義,我要它做什麼?」

  幽幽冷笑道:「你不要告訴我,你不知道那本賬簿的秘密。」

  我心中疑竇頓生,關於賬簿的事情我和燕興啟已達成了默契,按理說他不應該繼續找我討要那本賬簿,可幽幽卻又來找我,她究竟是燕興啟指使,還是另有目的?難道這本帳冊之中除了記載了燕興啟的罪證,還有其他的秘密?

  我試探道:「我自然知道,可是賬冊並不在我的手中,我拿什麼給你。」

  幽幽道:「不如我們做個交易,你拿出賬冊,我幫你找到繆氏寶藏,其中的財寶全部歸你,我只要拿走一本書就行。」

  我心中猛然一震,繆氏寶藏!我曾經聽人說過,據傳前朝有一個天下第一富商繆期無,富甲天下,死前將其財富埋藏於一個極其隱秘的地點,不過這件事的真實性卻無從考證,今日幽幽既然如此說,看來這本田氏賬簿必有蹊蹺。

  我笑道:「我個交易聽起來並不公平。」

  幽幽怒道:「怎會不公平,你便是擁有田氏賬簿,也只是找到地圖的一半,如果沒有我的幫助你又怎能找到另外的半張地圖?」

  我暗忖道:「幽幽對財寶不感興趣,唯獨看重一本書,難道這本書是什麼武學秘籍?聯她來自魔門,那本秘籍八成和魔門有關,可是魔門的無間玄功現在在我的手中……」我忽然想到,在春宮圖中除了無間玄功以外還發現了一張地圖,難道那張地圖也和繆氏寶藏有關?

  幽幽看到我半天不語,忍不住推了我一把道:「你傻呆呆的在想什麼?」

  我狡黠笑道:「總覺得我還是有點吃虧,若是幽幽姑娘將自己送給我,我到可以考慮考慮。」

  幽幽笑道:「幽幽即便是將來要嫁也要嫁給一個真心愛上的人,只可惜我對你沒有任何感覺。」

  「那是你沒有體會到我的好處,你仔細想想,我身為大康平王,樣貌也不算差,除了武功稍微次了一點,其他的都還不錯,幽幽姑娘不妨考慮一下。」我大言不慚的說道。

  幽幽嬌聲笑道:「好厚的臉皮,好,我答應你,如果你將來能夠一統江山,而我恰恰還沒有找到意中人,那我便委屈下嫁給你。」

  「一言為定!」我伸出手去,幽幽揚起柔夷和我擊了三掌,輕聲道:「你切勿忘了今夜之事,一定要將田氏賬簿弄到手中,過些日子我再來找換……」說完這句話她輕飄飄從小船上蕩起,足尖在水面上蜻蜓點水般輕輕一觸,轉眼已經消失在暗夜之中。

  我自問沒有她那樣的輕功,老老實實的划著小船向岸邊靠去。

  沒想到今晚竟在無意中從幽幽的口中知悉了田氏賬本的秘密,這個田循對我看來並沒有照實相告,瑤如應該不知道其中的秘密,那本真正地賬本看來仍然在田玉麟的手中。如果一切真的像幽所說,賬簿中藏有繆氏寶藏的地圖,我必須想方設法將此圖據為己有,得到繆氏寶藏,我便擁有了足夠的資本,對我爭奪王位將會有莫大的幫助。

  燕元宗雖然並沒有出席晚宴,可是出於禮儀。我在離去之前必須前去向他辭行。自從燕琳死後,他已經很少上朝,大部分精力都放在詩詞歌賦之上。

  我見到他的時候。燕元宗正在癡呆呆看著一幅古畫,目光卻極盡迷惘,他地心神顯然並沒有在畫上。

  我靜靜的候在一旁,旭陽宮內的氣氛顯得異常詭秘,我留意到酈姬並沒有出現在宮內。卻不知那去那裡了。

  等了許久仍不見燕元宗開口,我只好率先打破沉寂,小聲道:「胤空參見皇上!」

  燕元宗宛若受驚一般,猛然顫抖了一下,這才意識到我地存在。他回身看了看我,臉上露出一絲驚異的笑容:「你……來了!」

  「胤空過兩日就要返回大康,特來向皇上辭行。」

  燕元宗點了點頭道:「該走的終歸是要走的。又何必告辭。」

  我有些尷尬的咳嗽了一聲,看來燕元宗並沒有想和我交談下去意思,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意思,正想向他告辭。

  燕元宗卻喊住我:「胤空。臨走之前,可不可以幫我一個忙?」

  我恭敬道:「皇兄儘管吩咐。」

  「幫我給琳兒畫……一幅像……」

  我心中不禁暗歎,這燕元宗今時今日仍然沒有忘記燕琳,看來他終生都無法從這段孽緣中擺脫出來。

  我答應了燕元宗的請求,可是不知怎麼,我雖然可以畫出燕琳的容貌,卻無法勾勒出她的神韻,這並不是因為我和她分別太久的緣故,也許在我地潛意識之中燕琳的一切都屬於我,我很難和別人分享。

  白晷死後,他的遺骸也被東胡人帶走,晶后雖然恨他,可是仍然遵從民意,在秦都西郊暮雨山為他修建了一座衣冠塚。

  離開大秦前地一天,我帶上祭品來到了白晷的墓前,穿越墓前的松林,我便聽到嚶嚶的哭泣聲,透過樹枝地間隙,可以看到兩名身白衣的美麗女郎正跪在墓前哭泣。我心中不禁一陣狂跳,她們竟然是酈姬和思綺姐妹。

  其實來到秦都之後,我曾經多次想過去找思綺,只是一直以來忙於康秦和談之事,這兩日也興起過這念頭,每每到最後又打消了主意,生恐自己無法面對思綺憂傷的眼神。

  我的腳步聲首先驚醒了酈姬,她回過頭來,看到是我,淚光盈盈的眼中幾分驚喜稍閃即逝。

  我向她微笑著點了點頭,將手中的祭品小心的放在墓前。

  「平王……」思綺抽抽噎噎的說道,嬌美的俏臉之上猶自掛著兩行晶瑩的淚珠,當真是我見猶憐。

  我充滿愛憐道:「思綺姑娘,皇后娘娘。」

  酈姬淡然道:「只有平王殿下還記得來拜祭亡父。」

  我恭恭敬敬的在白晷墓前拜了三拜,聲音低沉道:「白大將軍精忠報國,死而後已,是我輩的楷模。」

  酈姬淒慘一笑:「爹爹為大秦耗盡最後一滴鮮血,最後又換來了什麼?只不過是這一掊黃土,連屍骨都找不到了……」

  思綺聽到傷亡之處,不禁哭了起來。

  酈姬道:「你跟我來,我有件事想問你。」

  我隨她拐過前方山巖,在一片桃林前停下,我從身後猛然將酈姬柔軟的嬌軀抱入懷中。酈姬擰轉俏臉,美目緊閉,灼熱的櫻唇尋找著我嘴唇的位置,我吻住她濕潤豐盈的櫻唇,盡情品味著她唇齒間的誘人芬芳。

  兩顆晶瑩的淚珠從酈姬的腮邊滑落:「我一直都在等你回來。」

  我捧起她美的讓人心醉的俏臉,深情道:「我被俘的這些日子裡無時無刻不牽掛著你。」

  酈姬緊緊抱住我地身軀:「胤空,帶我走,一刻都不願在這座皇宮中呆下去,更不願面對燕元宗那個瘋子……」

  我深情的吻去她臉上的淚痕,心中升起莫名的悲哀。我何嘗不想帶著她脫離這個苦海,可是酈姬的身份乃是秦國皇后,我不可以感情用事。

  酈姬的美目慢慢黯淡了下來,她輕輕推開了我,冷冷道:「你不敢!」

  我低聲道:「我有不得已的苦衷,很多時候必須先從大局考慮。」

  「大局?」酈姬慘然一笑:「你所謂地大局無非是皇帝的寶座。」

  我搖了搖頭道:「康秦之間的戰事剛剛結束,如果我將你帶走。對秦國來說這將會是舉國地恥辱,沒有人可以容忍這件事的發生。」

  酈姬的目光終於回復了初時的冷靜,現實注定我們有緣無份。她從身邊的桃樹上摘下一朵桃花。用力碾碎:「我爹爹究竟是怎麼死地?」

  我心中微微一怔,白晷應該是死於晶后的手中,這件事我並不想告訴酈姬,以她現在的處境便是知道了事情的真相也沒有任何好處。

  酈姬道:「整件事是不是太后所設計?」

  我沉吟不語。

  酈姬冷冷道:「你不說我也能夠猜到,我爹爹在蠻州被圍之時。周圍諸城全都閉門不出,冷眼旁觀我爹爹孤軍作戰,要是沒有太后地吩咐,他們根本沒有這麼大的膽子。」

  我心中大奇,酈姬久居深宮。又怎麼對戰場的情況如此熟悉?難道有人故意將真正地情形告訴她,以激起她對晶后的仇恨。

  酈姬道:「你不必害怕,自從知道我爹爹真正的死訊之後。我便沒有打算離開秦宮,我之所以問你剛才那番話,只是想試探一下你對我的心意。」

  她冷冷道:「在你心中恐怕我地地位還比不上思綺。」她鳳目流露出無比怨毒的神情:「我得不到的東西,決不會讓別人得到。」

  我暗自慚愧。酈姬的表情高貴而冷酷,讓我感到和她之間的距離頓時拉遠,忽然覺得酈姬和晶后的某些方面竟然驚人的相似,這種感覺讓我不寒而慄,酈姬變了,她變得冷靜而理智,這一切究竟是誰所造成?

  酈姬輕聲道:「我曾經把自己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可是現在我終於發現自己是多麼的單純,多麼的幼稚!」她轉身向遠處走去,再也沒回頭看我一眼。

  回到白晷的墓前,酈姬已經先行離去,只剩下思綺獨自落寞的站在那裡。

  「姐姐似乎生氣了!」思綺輕聲道。

  我點了點頭,拿起地上的提盒,低聲道:「我送你回去。」

  讓我意外的是,思綺已經從將軍府中搬了出來,現在所住的地方是白晷當年的別院,一座清幽靜謐的四合院落。

  伺候她的只有凌鳳和一位老嬤嬤,思綺解釋道:「我一個人也住不下那麼大的地方,帶著凌鳳和武嬤嬤搬到了這裡。」

  我隨她來到客廳說話,客廳雖小,可是佈置的卻十分雅致,周圍牆面懸掛著她畫的長卷,想起我們最初相識的情形,我不禁露出了會心的笑容。

  思綺俏臉微紅道:「我畫的不好,你莫要取笑我。」

  我呵呵笑道:「我當初是故意氣你來著,你的丹青早已有了大家風範。」

  思綺幽然歎了一口氣道:「只可惜爹爹再也看不到了。」

  我看到她楚楚可憐的模樣,內心不禁一動,除了身在宮中的酈姬,她在這世界上再無親人,酈姬自顧不暇,又怎能有精力去照顧於她,我暗忖道:「須得想個法子帶她一起離開。」眉頭一皺,計上心來,我故意歎了一口氣。

  思綺道:「你好像有心事?」

  「胤空明日就要離開這裡了,臨別之時總覺得有件事放心不下。」

  思綺道:「什麼事情?」

  我低聲道:「當日在戰場之上,白大將軍曾經囑托我一件事情,胤空不知道當說還是不當說?」

  思綺道:「既然是爹爹囑托,平王但說無妨。」

  我盯住她的一雙妙目,輕聲道:「白大將軍讓我照顧你一生一世。」

  思綺萬萬沒有想到我會說出這句話來,俏臉緋紅,含羞垂下頭去,許久方道:「這句話……當真是我爹爹說得?」

  「千真萬確!」白晷當然沒有說過將思綺許配給我,可是我為了得到思綺只好編造出這個善意的謊言,白晷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不會反對這麼做。

  思綺沉默許久方道:「可是……姐姐已經為我訂下了一門親事!」

  「什麼?」我震驚道,此時我方才知道酈姬臨走之時說過的那番話的真正含義,她早就看出思綺對我情根深種,她無法和我廝守在一起,竟然遷怒于思綺。

  思綺黯然道:「姐姐將許配給太僕朱無墨的三公子朱自真。」

  我心中暗罵:「這朱自真算個什麼東西,居然敢跟我搶思綺。」整件事都是酈姬一手操縱,顯然她對思綺的忌恨由來已久。

  我一把捉住思綺的柔夷道:「你根本就沒有見過那個朱自真,又怎會對他有任何感情存在?」

  思綺輕輕掙脫我的大手,低聲道:「這世上我只有姐姐這個唯一的親人,我如果不聽她的話,她肯定要傷心的。」

  我冷笑道:「難道就為了聽她的話就要跳入火坑嗎?也許在她的心中早已不把你當成她的妹妹。」

  「不許你誣蔑我的姐姐!」思綺憤怒道。

  我點了點頭:「我只想問你一句話,在你心中究竟喜不喜歡我?」

  思綺俏臉漲得緋紅,讓她開口說出喜歡我的話的確十分艱難。

  我深情道:「你不開口我就當你是喜歡我的。」

  思綺用力咬了咬下唇道:「就算你知道我的心意又如何?我不可以這樣一走了之,更不可以對不起姐姐。」

  我怒道:「你有沒有想過自己,有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我猛然抓住了她的香肩,將她用力的擁入我的懷中。

  思綺拚命掙脫,我用嘴唇堵住她的檀口,右手撩起了她的長裙,撫摸在她光滑筆挺的玉腿上,不管用怎樣的手段,我都要將她得到,她是我的,我不可以讓她落入別人的手中。

潛龍卷 第六十三章 情奸


  思綺的美眸由於驚恐而睜大,我一手掩住房門,一手掀起她的裙擺,扯開她的孌衣,撫摸著她的雪股玉臀。

  思綺竭力的掙扎著,我緊抱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不讓她掙脫,挺動小腹,身軀從後進入她濕潤的嬌軀內,突然侵入的疼痛讓思綺發出一聲嬌呼,剛才的掙扎讓她的領口扯開,粉紅色的肚兜使得她挺秀的雙峰呼之欲出。

  她未經人道的嬌軀緊緊包裹著我的身體,我扯斷她肚兜的繫帶,雙手握住她豐盈溫暖的雙峰:「你是我的,我不會讓你嫁給任何人……」我的聲音由於極度興奮而顫抖著。

  思綺根本無力和我抗衡,只好任我擺佈,我感覺到她因為緊張而僵硬的嬌軀在我的動作下,逐漸開始軟化,隨著初時疼痛的過去,我開始盡量把動作放的輕柔,在我的愛撫下,思綺漸漸放下了矜持,情不自禁張開了雪白修長的玉腿,並且將豐腴的美臀往後頂,迎合著我的動作。

  我撫摸著思綺每一寸肌膚,親吻著她曲線柔美的脖子,思綺的嬌軀在我的動作下,開始發出一陣陣的顫慄,她的喉頭發出誘人的呻吟聲。我猛然抱緊了她,將她的嬌軀翻轉過來,緊緊壓在牆壁上,思綺美眸中的驚恐已經褪去,她的表情極其複雜,羞澀和興奮混和在一起,這讓我越發的激動起來,我盡情的享受著她嬌美的肉體,我的動作越來越迅猛激烈。我要徹底征服思綺。「唔……」她美妙誘人、柔弱無骨的雪白玉體一陣緊張的律動、輕顫。我再也無法控制自己的激情,低吼一聲,愛慾盡情的釋放在她的體內。

  我久久抱著思綺溫暖的嬌軀,享受著她體內仍有餘韻的陣陣蠕動。

  思綺伏在我的懷中無聲啜泣了起來。我的手段雖然稍嫌卑鄙,不過我如果仍然猶豫不決,又怎能在短時間內徹底掌握她的芳心,況且思綺本來就對我有請。我對她做出的這種事情,想來她不會恨我。

  「我恨你……」思綺輕聲道。妙目中卻沒有任何的仇恨。

  我微笑道:「都是你逼我的,如果你不是堅持嫁給朱自真那個混帳,我又怎會辣手摧花?」我吻著她精緻的耳垂道:「我太愛你,所以才做出了這種事情,你不要怪我。」

  思綺的芳心已經完全被我軟化,她輕輕嗯了一聲。螓首埋在我的懷中:「胤空……你不可以辜負我。」

  我心中暗自得意,強行佔據了思綺的肉體之後,她的一顆芳心也被我成功俘獲。現在估計她早就把什麼朱自真拋到了九霄雲外。

  我深情道:「我會和你一生一世相守在一起,隨我一起返回大康好嗎?」

  思綺順從的點了點頭,從我懷中起來,整理被我弄亂的衣裙。我這才留意到自己的外袍上沾上了數點伊人的處子落紅。

  思綺目光落在我的外袍之上。俏臉一紅,攥起粉拳在我的胸口上輕輕打了一記。我捉住她纖手道:「還痛嗎?」

  思綺搖了搖頭,輕聲道:「姐姐沒有錯,你果然不是好人。」

  我呵呵笑了起來,摟住她香肩道:「幫我找一套衣服,我總不能就這樣走出門去。」

  思綺紅著臉兒走了出去,回來的時候,自己已經換上了一套衣裙,她找來了一套白晷生前穿過的衣服,我體形和白晷大體相仿,穿在身上剛好合適。

  思綺不無憂慮道:「我跟你就這樣不聲不響的離開,姐姐該如何向朱家交代?」

  我笑道:「此事你無需顧慮,你姐姐貴為一國皇后,那朱無墨父子即便是有什麼不快也不敢當面職責,更何況是我帶你走的,跟你姐姐又有何關係?」我並不擔心朱無墨父子,反而擔心麗姬的感受,經過這件事以後,她說不定會因愛生恨,越發的仇視我和思綺。

  我囑托道:「這件事你千萬不可以讓你姐姐知道,便是對凌鳳她們也不要說。」

  思綺點了點頭,我將她的嬌軀擁入懷中:「明日一早我便來接你,離開大秦的事情不要告訴任何人,以後有機會再向你姐姐解釋。」想到即將要離開故土,思綺不禁悵然若失,我用盡溫柔功夫,總算將她逗得開心,這才離開。

  翌日清晨,我率領眾人來到通濟巷,為了避免旁人的注意,我讓唐昧和突籍前往思綺的住處將她接來。

  雍王龍天啟和我並肩站立在港口邊緣,微笑道:「皇侄這幾年收穫頗豐,身邊美女如雲,看來回去不久便該操辦你的喜事了。」

  我呵呵笑道:「可惜胤空身無分文,在大康還沒有容身之地。」

  雍王笑道:「皇侄怎麼忘了,當初你來大秦為質之時,陛下曾經賞賜給你一塊領地,在康都賜給你平王府一座,僕婦四十八人,黃金十一萬兩,綢緞三百匹,馬匹牛羊計六十八頭。」真難為他了,過去了這麼久,他仍舊清清楚楚的記得賞賜的細節。

  雍王道:「我這次臨來之前,特地向陛下提及此事,陛下已經讓人在康都給你修建平王府,你回去之後應該可以完工了。」

  「多謝八皇叔費心。」

  雍王笑道:「我知道你向來不喜歡張揚,平王府的位置和佈置都是我親手所選,希望你能夠滿意。」

  我正要進一步表達謝意,卻見前方一輛四乘馬車停在岸邊,一身綠色長裙的慕容嫣嫣款款從車上走了下來。

  雍王向我擠了擠眼睛道:「又是一位大美女送上門來了。」

  我搖了搖頭道:「這位慕容姑娘肯定是不會隨我去大康的。」

  慕容嫣嫣笑道:「平王殿下怎麼一聲不吭地就離開了?」

  我笑道:「胤空在大秦的使命已經完結,留在這裡也沒有什麼用處,自然想早日返回大康。」

  慕容嫣嫣道:「歸途漫漫,平王凡是還需小心。」

  我聽出她話裡有話,似乎想提醒我什麼,低聲道:「慕容老闆想告訴我什麼?」

  慕容嫣嫣向河岸走了兩步,我緊跟了過去。她低聲道:「有人在大秦境內的水路設伏,你進入大秦水域之後,最好棄舟登岸,改由陸路前往康都。」

  我微微皺了皺眉頭。慕容嫣嫣是左逐流的人,她既然能夠知道這個計劃。看來中途截殺我的人定然是左逐流無疑。我的功績終究還是引起了大康諸王地警覺,左逐流這些人已經開始對我展開行動。

  慕容嫣嫣道:「你此次議和成功,在大康國內已經贏得不少民心,諸位皇子恐怕早就將你當成了眼中釘。」

  我點了點頭,這是難以避免的結果,看來我回到國內首先面臨的就是這幫皇兄的圍攻。對此我已經做足了心裡準備,經過這些年,不知道我的諸位皇兄的頭腦有沒有進展。

  我微笑道:「慕容老闆難道沒有想過回到大康發展?」

  慕容嫣嫣輕輕搖了搖頭道:「我暫時沒有返回大康的打算。」

  我凝視她嬌美的俏臉。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道:「秦康之間經過這場戰爭,都是損耗巨大,八國的格局在不知不覺中已經改變。秦國已經不再是康國的主要對手,你留在這裡地意義不大。」

  慕容嫣嫣幽然道:「平王對局勢的分析的確很有道理。可是有許多事嫣嫣都身不由己。」

  看來左逐流對她的影響很大,慕容嫣嫣不同於單純的思綺,我若是用同樣的手段對待她,恐怕非但獲取不了她的芳心,反而會弄巧成拙,讓她對我記恨終生。

  我低聲道:「上次我約太后在萬花樓見面,會不會給你造成麻煩?」

  慕容嫣嫣溫婉笑道:「應該不會,平王出現在萬花樓就是一件極為正常地事情,太后又怎會生疑?」

  她分明是拐著彎說我喜歡巡春,我呵呵笑了起來。

  「一路順風!」慕容嫣嫣向我告辭。

  我重重點了點頭,真摯道:「慕容老闆若是遇到任何難處,都不要忘記了在大康還有胤空這個朋友。」

  慕容嫣嫣的美眸中流露出極其複雜的目光,以她的聰穎應該可以領悟到我話語中更深的含義。

  我們的行李已經全部運送上船,雍王走過來道:「皇侄,要開船了。」

  我依依不捨的看了看慕容嫣嫣,毅然轉身向大船走去。

  我的目光逐一從眾人的臉上掃過,雲娜、慧喬、采雪、思綺、唐昧、諸葛小憐……每一個人的臉上都蕩漾著輕鬆愉快的笑容,我扶住憑欄,在心中默默的自語道:「再見了,大秦!」

  月黑風高,帆船緩慢的行進在黃河中,耳畔除了滔滔的水流便是呼嘯的夜風,雖然已是暮春,河風仍然帶有涼意,我獨自站在船頭之上,靜靜品味深夜中的孤寂與落寞,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離開秦都以後,晶后那蒼白絕望的面孔反覆在我的腦海中浮現,我竟然對這個曾經要置我於死地的女人仍然念念不忘。想起那天對她的強暴,我內心中不禁一陣抽搐,這痛苦竟是如此清晰,對她的報復並沒有帶給我任何的快意,增加的只有痛苦,我忽然發現自己可能永遠也無法忘記項晶。

  雲娜悄然來到我的身後,為我披上外氅。我轉過身去,展臂將她的嬌軀攬入懷中:「怎麼還不去睡?」

  雲娜輕聲道:「我看到你心事重重,特地想來為你分擔一下。」

  我親了親她的俏臉道:「還是雲娜疼我。」

  雲娜嫣然笑道:「你有這麼多的紅顏知己,每一個都在關心著你。」

  我笑著摟緊了她的嬌軀,遙望前方的水域,低聲道:「明日我們就能夠抵達大康的水域。」

  雲娜道:「可是看你的樣子,好像仍然壓力很大。」

  我點了點頭道:「我人雖然未到大康,可是早有人做好準備要刺殺我。」

  雲娜微笑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你這此的功績舉國百姓有目共睹,遭到其他皇子的嫉妒是理所當然的。」

  我蔚然歎道:「身為皇族,生活得未必如普通百姓安逸自在。」

  雲娜道:「每個人的追求不同,如果給你閒雲野鶴的生活,你肯定不開心。」

  我呵呵大笑起來,雲娜說得不錯,只有在政治的角逐和爭鬥中,我才能感到自己存在的意義。我的手順著雲娜的衣襟深入了她的胸前,輕柔的撫摸著她挺拔的胸膛。雲娜在我恣意的撫弄下,嬌軀禁不住微微發顫。

  我低聲說道:「明日進入大康境內,我們便棄舟登岸,改從陸路前往康都。」

  雲娜點了點頭,柔荑抓住我四處游移的大手:「不許再摸了……」我微笑著吻了吻她晶瑩的耳珠,輕聲道:「長夜漫漫,不如我們回倉共眠。」

  雲娜俏臉通紅,美眸卻是異常明亮,她雖然沒有說話,可是眼神已經表明默許了我的要求。我將她的嬌軀橫抱而起。雲娜雙臂摟住我的脖子,螓首緊緊貼在我的胸前。

  走入船艙,雲娜的嬌軀已經變得滾燙,黑暗中我反掩上艙門,她滾燙的櫻唇已經吻到了我的頸上。

  雲娜性情嬌其他諸女奔放,自從和我嘗過雲雨滋味之後,從不刻意掩飾自己的本性,加之我們身處黑暗之中,更多了一份偷情的新奇和刺激。我們互相擁吻撫摸,搜索著來到床前。

  雲娜輕聲笑著將我推倒在床上,黑暗中我們替彼此除去了衣物,赤裸的身軀緊緊貼合在一處。

  我的目光漸漸適應了船艙的黑暗,雲娜的肌膚蒙上一層淡淡的光暈,伴隨著她的一聲輕吟,讓我迷醉的濕熱輕輕將我包容。

  我抓住她充滿彈性的豐臀,幫助她在我身上充滿韻律的搖曳。

  身體的歡娛宛如漲潮的海浪般一波一波的傳來,雲娜紅色的長髮就像黑夜中跳動的火焰,她不斷的點燃我的熱情,將我的血液提升至沸點。

  因為慧喬和采雪就住在隔壁的艙房,雲娜不敢大聲呻吟,強制壓抑的喉頭發出陣陣誘人的喘息,更加動人心魄。

  雲娜張口含住了我的嘴唇,柔嫩的舌尖深入我口中與我的舌尖糾纏攪動著,我用盡力氣緊抱著她,讓她的豐胸與我強健的胸肌緊密廝磨著。

  越來越強烈的激情滌蕩著我們的身體,雲娜的嬌軀在快意中極度後仰,我們的剪影彷彿一顆大叔分開的枝椏。

  雲娜柔嫩的大腿如同籐蔓一般纏繞著我壯實的腰肢,她的嬌軀對我的包容密實耳溫暖,冰藍色的眼眸閃躍著激情的淚光,她喃喃的,像傾訴,又像哀求,癡迷的輕聲囈語著。

  我全力向她的嬌軀發起衝擊,雲娜纏繞在我腰部的大腿不停的抽搐著,嬌軀配合著我的動作用力挺動著,一股無形的吸引力將我用力拉向她的體內,我們同時湧動的熱流將彼此緊密的結合在一起,我們的身體似乎完全融為一體。

  在我的爆發中,雲娜用力咬住我的肩頭,發出一聲心蕩神搖的低吟,過了許久她方才長長的舒了一口氣,嬌軀癱軟在我的身上,十指和我緊緊相握,迷醉道:「胤空……你是我今生的冤家……」

  清晨醒來的時候雲娜已經悄然離去。我穿上衣服,卻見雪白的被褥上落有幾根紅色的長髮,想來是我在興奮之中扯落的,不禁微笑自語道:「春夢了無痕,看來還是有跡可循。」

  走出船艙外卻見到眾人都已經來到了甲板之上。大船已經抵達了大康水域。

  諸葛小憐坐著輪椅來到我的身邊道:「前方想來就是冕池城了,公子有何打算?」

  我大聲道:「大家準備一下,我們在冕池下船,改由陸路前往康都。」

  陳子蘇笑道:「讓冕池的城守出兵護送。公子這次的陣勢招搖了一些,恐怕你的各位皇兄會更加地記恨你了。」

  我哈哈大笑道:「即便是我拄著打狗棍一路乞討前往康都,她們也未必會對我有什麼好印象。要來的終歸要來,考慮這麼多幹什麼?」

  陳子蘇微笑道:「看來公子已經做足逆水一站的準備了。」

  我狡黠笑道:「君不聞得民心者得天下,只要把握住了民心向背我又豈會在乎他們的感受。」說的雖然輕鬆,可是我清楚的意識到這幫皇兄的力量不可小看,在我心中已經有了一個初步計劃。必須將他們一一分化,而後逐個擊破。

  雲娜正和思綺兩人在船尾處聊著什麼,不時發出歡快地笑聲。我湊了過去,從身後摟住兩女道:「談些什麼?可不可以說給我聽聽?」

  雲娜白了我一眼道:「自然是說你幹得那些好事!」

  我呵呵大笑道:「是昨晚的事情嗎?」雲娜俏臉一紅,嬌嗔道:「你這混帳,胡說些什麼!追著向我打來。我轉身向船頭逃了過去,引得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大船駛入冕池港,視野所及處處都是硝鹽未盡的景象,數千名士兵正在港口處翻修重建,從士兵的裝束來看,盔甲征衣都已經陳舊,不少士兵的身上還打著補丁,更有甚者,有人在這個時候仍然穿著冬日的棉衣,我蔚然歎了一聲。

  雲娜道:「康國的士兵待遇居然如此低下,從他們所穿的盔甲來看,應該自入伍便沒有更換過。」

  雍王歎了口氣道:「這兩年大康國內災害連連,國內收成逐年遞減,便是這前線士兵的軍餉已經拖欠半年之久,更不要說大康國內的士兵了。」

  雲娜道:「國力如此不濟卻仍然要勉強發起戰事,看來這位歆德皇果然是老糊塗了。」

  我默默凝望著前方,忍不住心潮起伏,經濟乃是立國之本,沒有雄厚的財力作為後盾,任何的大政都將成為一句空談。如今的歆德皇既沒有心境也沒有能力重振大康的國力,現在的大康就像他一樣氣息奄奄,垂暮老矣,我決不能任由這種情況繼續下去,這片土地本應該屬於我的父親,本應該屬於我,歆德皇只是強行霸佔我家園的一個強盜。

  冕池城守邱得顯然沒有預計到我會在這裡登陸,接到消息後,慌慌張張的趕到港口,來到我面前惶恐不安的跪下道:「微臣邱德不知平王殿下大家光臨,有失遠迎,請平王殿下恕罪!」他趴在地上連連叩頭。

  我淡淡揮了揮手道:「你起來吧!」邱德此人我早有耳聞,他現在的官職全是靠投機鑽營所得,我對她的印象馬上大打折扣。

  邱德一臉媚笑道:「微臣讓手下準備好了宴席,為殿下洗塵,還情殿下千萬賞光。」

  我點了點頭,對於這種小人的態度需要把握的恰到好處,如今我剛剛回到國內,所有勢力都需要慢慢建立,如果我擺出一副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面孔,恐怕會喪失很多發展勢力的機會。

  就在這時,前方忽然傳來一聲巨響,卻是正在堆砌的圍牆突然倒塌了下去,我微微一怔,馬上反應過來率先向出事地點衝了過去,搬開磚石營救被埋在下面的士兵。

  唐昧、焦鎮期等人也過來幫忙,邱德看到我親自營救,自然也不敢落在後面,顧不上工地泥濘骯髒,和我們一起從廢墟下抬出受傷的士兵。

  受傷的是士兵共有五名,幸好沒有人喪命。慧喬拿著藥箱過來,為他們一個個接上斷骨,包紮傷處,我當然不會放過這個收買人心的機會,安慰受傷的士兵。撫慰其餘圍觀的士兵,這些士兵聽說我是平王之後,一個個都顯得異常激動,以我的身份能夠做到如此平易近人。對他們來說實在是很難想像,再加上我一手促成秦康兩國和談。讓他們免除戰火之苦的功績,在他們心目中的形象頓時又高大有光輝了許多。

  我當著眾人的面向邱德道:「康秦之間和約簽署不久,近期不會有異常變化,邱大人不必忙於趕工,要給這些士兵充分地休息時間。」

  邱德一一答應下來。

  在邱德的護送下,我們一行進入了冕池城。這座邊境重鎮歷經戰火,更顯得滿目瘡痍,即便是城中幹道也很少看到經營叫賣的小販。

  邱德和我並轡而行,一邊向我介紹著城內的概況。

  目睹眼前的一切,我從內心中感到一種難言的痛苦,焦黑的城垣,殘破的斷壁。每一處的損傷都宛如發生在我的身上,在潛意識之中,我已經將大康的每一寸國土視為我的所有,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難,我都能清晰的感受到。

  酒宴雖然豐盛,可是我已經失去了興致,酒杯中搖曳的美酒,在我的眼中彷彿成為將士的鮮血,只有回到這片土地,才能夠真切的感受到我對她的熱愛。如今的大康已經遍體鱗傷,一種大廈將頃的緊迫感充斥著我的內心。

  邱德恭敬道:「平王殿下的住處卑職全部都安排妥當,還情在冕池多多逗留幾日。」

  我搖了搖頭道:「明日一早我就會離開冕池,你派一支五千人的隊伍護送我返回康都。」

  「五千?」邱德也是一怔,整座冕池現在的駐軍也不過是三萬,我張口就說出了五千之數。

  「不可以嗎?」我冷冷道。

  邱德陪笑道:「微臣不是這個意思,殿下放心,明日一早我就會將一切準備妥當。」

  有了五千士兵的護送,我沿途的安全自然不成問題。我將這五千軍馬交給焦鎮期統一調度,他自幼研究兵法,對行兵佈陣擁有自己的獨到見解,只不過一直以來都沒有實踐的機會,這次才是他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領軍。他超然的軍事天分馬上表露出來,五千士兵在他的律令下,軍紀嚴明,章法有度,連深諳領兵之術的雲娜也暗暗歎服。

  選擇陸路讓我對大康有了更深層的瞭解,一切果然如雍王所說,這幾年大康災害不斷,民不聊生,而歆德皇因為對大秦的這場戰爭,近期又增加了對百姓的課稅,從冕池前往康都的漫漫長路之中,我竟然沒有看到任何富庶的城鎮,大康的經濟比起我離國之前又減退了許多,我真的很難想像,在這樣的情況下,歆德皇又怎麼會發起這場戰爭?窮兵黷武,難怪歷史上每一個朝代的衰退都是因為統治者的決策所引起。

  距離康都還有兩天路程的時候,天空又下起雨來,我們當晚停歇在一處叫做『公子壩』的地方。

  晚間吃飯的時候,不少士兵全都朝向堤壩的方向叩頭,將我賞賜給他們的酒水撒在堤壩之上,他們的舉動引起了我的好奇,我讓焦鎮期去詢問究竟。焦鎮期不多時回到我的營帳,低聲道:「公子,這裡原來是當年太子龍胤基抗洪賑災之處,這條堤壩便是他親自帶人修建,那些叩頭的士兵都住在黃河兩岸,一直都記得他的恩德。」

  我心中不由得一陣激盪,沒想到這堤壩竟然是我的生父所修,他昔日的功德,至今還有人仍在緬懷。

  我叫上唐昧和焦鎮期,換上一身白色的儒衫,帶上美酒和果品來到堤壩之上。

  夜色深深,風雨正急,黃河兩岸完全籠罩在一片淒迷的煙雨之中,我佇立堤壩之上,彷彿看到父親當年率領眾人搶險抗洪的情形,我恭恭敬敬的跪下,拜了一拜,而後從酒罈中倒出一杯美酒靜靜地灑落在堤壩之上,此酒我敬給大康這片天地。

  唐昧和焦鎮期交換了一下眼神,也在我的身後跪下,他們雖然不知道我所為何事,可是從我鄭重的舉動已經看出,眼前的這片土地對我的意義非同尋常。

  我又倒了一杯酒,自己飲了一口又恭恭敬敬的灑落在黃河水之中,熱淚模糊了我的視線,恍惚之中,我彷彿看到了一位風神玉朗的男子在我的對面坐下,他向我露出親切的笑容:「胤空,你終於回來了!」

  父親!我在內心中呼喊著他的名字,這個今生今世我未曾謀面的親人,他向我微笑著,舉起手中的酒杯:「胤空!你仔細看看腳下的土地,這裡的山川、河流、天空、百姓,這裡的一切都是屬於你的。」

  我重重點了點頭,淚水無可抑制地在臉上奔流。

  「我能夠做到的你一定可以做到,我相信,你會做得比我更好!」他伸手展開那幅我耳熟能詳的地圖:「胤空,記住這片疆域,這是大康的疆域,這是大康曾經輝煌的過去,身為龍氏子孫,你決不可以讓她斷送在你的手上。」

  我發不出任何的聲音,所能做的只有不斷點頭。

  父親的手輕輕放在我的肩頭:「忘記曾經的仇恨,因為仇恨只會影響你的判斷,永遠都要記住,大康才是你最終的目的。」

  母親一身白衣,不知何時出現在父親的身後,她微笑著看著我們父子,我喉頭哽咽著,從未有過的感動滌蕩著我的內心,她輕輕撫摸著我的面龐,用我熟悉的嗔怪口氣道:「傻孩子,照顧好自己。」

  我抓住他們的雙手緊緊貼在自己的胸口,緊緊閉上了雙目,希望著瞬間能夠成為永恆。

  他們的身影宛如煙塵般頃刻化去,我眼前剩下的只有一片淒迷的煙雨。

  濤聲依舊,風雨如初,我鄭重的跪拜在長堤之上,而後抱起身邊的酒罈,仰首將壇中烈酒一飲而盡,我全力將酒罈擲入滔滔的水流之中,仰頭發出一聲發自內心的狂嘯,我的生命並非是因為復仇而存在,我將會拿回屬於我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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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六十四章 刺殺


  我們抵達大康城外時,天色仍未完全放亮,天際邊透露出一絲魚肚白似的青灰,每個人的表情都變得輕鬆起來,走入城內這幫護衛我的士兵便完成了他們的使命,以他們的身份是無法隨同我入城的,我也不會做這種對歆德皇不敬的事情,帶領五千兵馬入城,即便是我沒有任何惡意,在其他人的嘴中一定會演化出不同的含義。

  除了隨同雍王前往的侍衛,我將冕池的五千兵馬盡數留在城外,雍王讓手下親信帶領他們前往東城龍騎營暫時修整,五日之後再返回本部。

  陳子蘇單獨約我相商,他一臉凝重道:「公子以為危機已經過去了嗎?」我搖了搖頭,途中雖然平平安安的渡過,可是這康都才是鬥爭的真正核心所在。

  陳子蘇道:「絕對有這種可能,越是我們自以為安全抵達,思想麻痺之時,對方越會有機可乘,他們出手的機會也就越大。」

  我皺了皺眉頭,自從踏入大康的土地,我的確從心地開始放鬆,陳子蘇的適時提醒,讓我的神經重新繃緊,如果當初左逐流想在水路將我刺殺,他的計劃落空之後,未必會就此甘心,途中我有五千兵馬保護,他下手機會渺茫,進入康都卻是一個良機。

  陳子蘇道:「公子進入大康以來,所到之處百姓無不夾道歡迎,我們此刻雖然沒有進入康都,可是消息恐怕已經傳到了城內,若是再出現夾道歡迎地混亂場面,你的安全將受到空前的挑戰。」

  諸葛小憐坐著輪椅緩緩向我們而來,他微笑道:「公子是不是在考慮入城的安全問題?」

  我點了點頭。陳子蘇提出的事情的確是一個棘手的難題,如果到時候出現百姓傾城歡迎的局面,我肯定要在眾人面前露面。

  陳子蘇道:「唐昧已經先行入城打探,公子還是耐心等他的消息。」

  諸葛小憐道:「陳先生說得沒錯,瞭解城內的具體情況我們方可入城。」

  唐昧很快便從城內回來,他大聲道:「城內道路兩旁全都站滿了歡迎平王歸來的百姓,有的從昨天凌晨便站在那裡,已經等了整整一夜。」

  「消息傳得真快。我們今晨方到,中途還故意擔擱了一天,何以百姓會如此清楚我們的行程?此事是不是有人故意安排?」陳子蘇充滿疑竇道。

  我贊同的點了點頭。

  陳子蘇建議道:「公子不如暫緩入城!」

  我搖了搖頭道:「如果真的有人想對付我。他既然能夠將我返回的消息散佈給康都的百姓,一定可以將消息傳到父皇的耳中,現在父皇一定知道我的動向,我若是暫緩入城,勢必會引起他的反感,會有倨傲不敬之嫌。」

  諸葛小憐道:「此事簡單,我們可以安排數項相同的轎子,同時進入城內,混淆敵方的真正目標。」

  陳子蘇默默不語的望向我,他顯然在等待著我的回答。

  我的唇角泛起一絲淡淡的笑容,有些時候設計再完美的計策都沒有用處,我在心中早已經有了答案,我深信大多數的百姓都是真誠的來迎接我,我帶給了他們和平,帶給了他們希望,這一時刻是我迎取民心的最好時機,如果我選擇退縮,將喪失一次和民眾拉近距離的機會,孰輕孰重,我輕易便做出了選擇,而這一選擇需要我用勇氣去換。

  我微笑道:「我既然選擇回來,就早已做好了面對的準備。」

  唐昧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公子,我和焦大哥會保護在你的左右!」

  陳子蘇和諸葛小憐對望了一眼,兩人的目光中都流露出欣慰之色。

  人生很多時候是必須要親自面對的,我即便是安全的躲過了今天,敵人還會捲土重來,我有超人的自信,有情同手足的弟兄,有忠心為我的部下,更有將我視為希望的百姓,這世上還有什麼值得我去害怕的呢?

  康都城門早已打開,守城士兵盔甲鮮明的分立兩側,雍王的八名侍衛在最前方開路,而後是焦鎮期和狼刺。

  我騎著已經恢復原裝的黑獅子微笑著行進在隊伍的正中,唐昧和突籍緊隨在我的身後,再往後方才是雍王和我的家眷的車隊。

  走入康都的大門,眼前一片歡樂的海洋,數以萬計的百姓站在沿的途兩側,等候著我的到來。

  清晨的第一縷陽光從地平線上露了出來,金黃色的晨光籠罩住我的全身,為我英武的身姿又增加了幾分卓爾不群的貴氣。

  「平王千歲!」不知是誰率先喊了一聲,人群頓時沸騰了起來,百姓紛紛在道路兩旁跪了下來。

  我從未遇到過如此感人的場面,駿馬每走入一條街道,道路邊的百姓便恭恭敬敬的跪下,沒有騷亂,沒有喧囂。

  「我回來了!」我在內心中大聲的呼喊著,路旁的少女紛紛將手中的鮮花拋灑在我的馬前,代表著他們對我的尊敬和愛慕。

  慧喬、雲娜、思綺、采雪全都撩起車簾激動的看著眼前的一切,默默的分享著我的榮耀,我是她們的驕傲和自豪。

  馬隊來到『升龍門』,我翻身從馬上躍下,當年大康開國皇帝拓帝將龍袍掛於此處。飄然離宮而去,從此渺無蹤跡,據康史記載,拓帝棄位後前往五台山出家,法號圓德。後來終成正果。

  為了緬懷他的功績,後來的帝王便將他棄袍之處修建了這座大門,開始曾經名為『棄袍門』,後來幾經改動,最終定下『升龍門』這個名字。

  在升龍門前必須下馬已經成了我們大康皇族的一個不成文的規矩。我將馬韁仍給突籍,緩步向升龍門走去。

  一名白髮蒼蒼的老者顫巍巍從人群中走出。他乃是翰林院的蕭蒙軒,大康最有文采的大師之一,我離開大康之前,他負責編纂康史,說起來我和他還有過一段師徒緣分。母親曾經讓他指點過我的詩詞歌賦。此人為官耿直,是母親有數信得過的人物之一。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位瘦弱的女孩兒,想來是他的孫女。

  蕭蒙軒望著我的目光中充滿了敬意:「平王殿下。老朽受康都百姓推舉,特來向平王敬酒。」

  我點了點頭,微笑道:「多謝蕭大人美意。」

  蕭蒙軒笑道:「蕭某已經告老還鄉,如今只是一介布衣。」身後的那女孩兒遞給他一碗酒。蕭蒙軒雙手奉道我的面前:「第一碗酒,敬平王當年忍辱負重,入質虎狼之國,為我大康化解戰火危機。」

  蕭蒙軒又為我倒第二碗酒:「這第二碗酒,我敬你在康秦再度陷入戰火之時,不顧自身安危,親赴秦都為大康謀取和平,讓大康的千萬百姓免於戰火。」

  這碗酒我受之無愧,我又將此碗酒喝完。

  蕭蒙軒端過第三碗酒,他恭恭敬敬地跪倒在了地上,我慌忙攙住他的雙臂道:「蕭先生何許如此重禮。」

  蕭蒙軒激動道:「蕭某一生致力於為大康撰寫歷史,大康自建國之後的每一件事,我都潛心去研究過,如今的大康是一個氣息奄奄的病人。」

  他壓低聲音道:「平王知不知道,你已經是大康百姓的希望所在……」

  他將酒碗高高舉過頭頂,所有百姓同時喊道:「平王千歲,請用酒!」

  我鄭重的接過這碗酒,得民心者得天下,這些百姓所期待的是安穩祥和的生活,我兩次於危難之中化解大康的戰火,已經贏得了他們的尊重,這將是我未來與諸皇兄抗爭的根本。我默默凝視著『升龍門』上流光異彩的三個大字,冥冥之中彷彿早已安排妥當,當年拓帝在開創大康,穩固基業之後由此離開,而我在大康多難之時,歷經千辛萬苦從此而歸,兩者之間莫非有著割剪不斷的因緣?」

  我默默的喝完最後一碗酒,心中默默起誓道:「我胤空必將振興祖宗的這份家業,帶給萬民幸福安康。」

  走過升龍門,我重新上馬,一切都在平靜的秩序中進行,視野中已經可以看到大康皇宮高大莊嚴的城牆。

  穿過這條長街便可抵達皇城前方的『九龍橋』,聚集在這裡的百姓的人數最多。越是到最後,唐昧和焦鎮期等人表現的越發警惕,此時道路兩旁的小樓之上,無數少女從窗口探出身來,將手中色彩繽紛的花瓣向我們的馬隊拋灑。整個天地間頓時下起了一場花雨。

  不知怎麼,我內心中忽然感到一股逼人的殺氣,與此同時一道閃亮的羽箭從左前方向我的胸口射來,羽箭雖然未到我的身前,可是逼人的殺氣早已將花雨排浪般逼向兩側。

  身處我前方的焦鎮期第一個反應過來,從腰間抽出彎刀,怒吼一聲,身軀從馬上飛起,掬起一抹秋水般的寒光,全力劈向來箭。

  這只羽箭僅僅是一個訊號,從屋頂處有無數彈丸射向人群,隨著幾聲響亮的爆炸聲,白色的煙霧頓時遮住了整條長街。

  在這裡迎接我的百姓,頓時慌亂起來,驚恐的叫聲,兒童的啼哭聲,駿馬的嘶鳴聲,交織在一起,整條長街陷入一片恐慌之中。

  四名灰衣蒙面人從紛亂的人群中衝出,挺槍向我攻來,突籍和狼刺搶在我身前阻住敵人的攻擊。

  我和唐昧的目關卻關注著街道兩旁屋頂的上房,剛才的那一箭分明是從屋簷上所發,縹緲的煙霧之中,一名白衣男子揮動冷森森的長劍彷彿形成了一體,呼嘯著向我攻來。

  唐昧腰間的長刀從刀鞘中彈射而出,發出一聲悅耳的長鳴,力貫長刀,刀影顫動,泛起漣漪不斷的光影,霸道的刀氣排開周圍的白霧,白衣人身軀的輪廓無所遁形。

  刀劍相交發出彭的一聲巨響,以他們為中心,兩股強大的氣浪向周圍瀰散開來。

  焦鎮期反手摘下獵天弓,連續向那白衣人射出三箭,那白衣人身法古怪之極,在空中巧妙的一個旋轉,以自身為軸,長劍劃出一個瑰麗的光環,將焦鎮期射出的羽箭一一擊落。

  混亂的戰況似波浪般以他們為中心往四方蔓延,路人競相走避,有些朝對街走去,橫過車馬道,導致交通大亂,馬嘶人嚷。

  此時一對巡兵呼喝著從王城方向馳至長街的入口處,更增添了幾分緊張擾攘的氣氛,這裡的爭鬥已經驚動了在城內巡邏的禁衛軍,那白衣刺客冷冷向我看了一眼,向人群中逃去,焦鎮期大喝道:「哪裡走!」飛身向刺客的方向追去。

  那刺客荒亂間撞在一個懷抱幼童的婦人身上,那婦人頓時被她撞倒在地,懷中幼童重重跌落在我的馬前,眼見那孩童就要被踏在黑獅子的蹄下,那婦人掩住嘴唇發出聲嘶力竭的慘呼。

  我硬生生勒住馬韁,黑獅子前蹄高高抬起,發出一聲激越的嘶鳴,而後才緩緩放下,我俯身看去,卻不知馬蹄有沒有傷到那個孩童?

  忽然身下一股奇冷的寒意猛然向我襲來,原本跌倒在地的孩童臉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怪異到了極點。手中不知何時多出了一張弩弓,扣動扳機,五道寒光閃電般向我的胸口射來,事發倉促,而且我們的距離是如此接近。

  我暗叫不妙,出於本能身體向後一個仰翻,後背幾乎平貼在馬身之上。我躲過第一排弩箭的射擊,第二排轉眼又至。同時身邊婦人同時發動,手持匕首瘋狂的向我攻來。

  我怒吼一聲,身體一個滾翻躍離了馬背,手中長刀撥開弓箭,卻無法避開那婦人的匕首,身體一個及時的側旋,躲過那婦人的致命一擊,胸前的衣襟已經被劃開,胸口的肌膚多了一道長長的血痕,若是我再遲疑上片刻,胸口定要被這婦人洞穿。

  那孩童的弩箭射完,也抽出一柄匕首,他的身法靈動到了極點,矮小的身軀螺旋般升騰至半空之中,鬼魅般向我襲來,臉上哪裡能找到任何天真的神態,此人竟然是一個侏儒。

  唐昧及時回防將那婦人攔在一旁,刀鋒一抖,滿天刀光將她的身軀完全籠罩。

  我感到傷口處並沒有任何疼痛,卻有種麻酥酥的感覺,心中不免一驚,難道這刺客的匕首上喂有劇毒?心中怒火完全被刺客激起,手中長刀捲起驚濤駭浪全力迎擊向那侏儒,那侏儒見到我刀勢迅猛,不敢硬碰,匕首的尖端在我的刀身上輕輕一觸,矮小的身軀向後盪開。

  身後傳來一聲嬌叱,卻是雲娜及時阻住了他的去路,我凝聚全力的一刀居高臨下的向她的頭頂劈落,那侏儒嚇得臉色蒼白,苦於無路可退,好用匕首硬接我這一刀。

  長刀磕開了匕首,刀刃沿著他的頭頂力劈而下,將他矮小的身軀從中劈成兩半,雲娜目睹眼前慘狀,有些不忍的閉上妙目。

  遠處傳來那婦人一聲撕心裂肺的呼喊:「秋朗!」她捨棄了眼前的唐昧,不顧一切的向我攻來。唐昧焉能錯過如此良機,刀柄翻轉,準確的撞在她的後心之上,那婦人哀號一聲,身軀跌倒在地上。

  唐昧用長刀架在她的脖頸之上,我冷冷向唐昧遞了一個眼色,唐昧會意,反手一刀刺入她的後心之中。

  對我來說即便是留下活口也沒有任何的意義,就算盤問出背後的主謀。只能激起對方對我更大的仇恨,極有可能會不惜一切代價來除去我。

  殺掉這些刺客更像是一種表白。意味著我並不想知道刺殺的主謀,對方也許會重新考慮如何對待我。留給對方空間也就等於留給自己餘地。

  四名灰衣刺客也沒有逃脫狼刺和突籍的聯合誅殺。全部命喪當場。

  慧喬為我檢查了傷口,所幸那匕首之上所喂的只是尋常毒藥,並不會傷及我的身體。清理包紮之後,已經沒有大礙。

  雍王慌慌張張的來到我的身邊。我並沒有告訴他真實的傷情,裝出一副虛弱無力的樣子。雍王驚慌不已道:「這……還了得……居然敢在康都之中公然刺殺皇侄,若是……讓我查出是誰所為。一定將他碎屍萬斷。」

  我微笑道:「皇叔不必追究了,即便是查出真相也無法證實。」

  雍王義憤填膺道:「豈可就這樣算了,回頭我們一起將此事面稟你父皇,他一定會從重查辦。」

  我故意咳嗽一聲道:「皇叔,我受了傷,此時入宮去見父皇,恐怕只會令他擔心……」

  雍王歎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還是由我先入宮向陛下稟明一切,你先回平王府休息。」

  我點了點頭道:「有勞皇叔了。」

  這場突如其來的刺殺,對我來說利大於弊,如果由我入宮向歆德皇面稟此事,他一定會下令徹查,勢必引得眾皇子人人自危,他們會以為我在般弄是非,還沒有見到我,便會對我心生牴觸。

  如果由雍王說出,等緩些時候我再求歆德皇就此作罷,效果一樣,而且可以在他的心中留下豁達寬容的印象。更何況,我剛剛回到康都,對周圍皇子皇孫的近況還不瞭解,現在受傷一事剛好可以免去一一拜訪的麻煩,已靜制動不亦快哉!

  平王府位於大康皇都的東方,這裡原來是敬王龍天辰的府邸,後來他因為得罪了歆德皇而落難,說起來已經是七年前的事情了,我如今仍舊清晰地記得,當時他被以謀反的罪名落入天牢,不久便病死在牢中。

  這座府邸一直便荒廢下來,歆德皇當年曾經想將這座府邸賜給忠王龍胤學,可是沒等他來得及修葺這裡,便被突發的一場中風奪去了性命,從那以後,再也沒有人要這府邸。在眾皇子眼中,早已將這裡視為不祥之地。

  我雖然不信風水之說,可是歆德皇將這所送不出去的府邸賜給我作為平王府,多少讓我的內心有些不舒服,看來在他的心目中,我仍然沒有太重的位置。這所府邸雖然有凶宅之嫌,可是整座府邸佔地廣闊,在康都皇族之中也算得上屈指可數的豪華宅院。王府分為中東西三路,分別由多重四合院組成,前方宅院為王府護院和僕婦居住,經過後方長廊,來到王府花園之中。

  王府花園,遍植各種奇異花草樹木,花園之中鋪了一條玉石走道,每條玉石上面都刻有不同的花紋圖案,前行百餘步,兩旁修竹成行,竹林掩映之中出現一泓小湖,白色玉質長橋靜靜臥於湖面之上,將湖面從中分成東西兩部分。

  長橋顯然是剛剛建成,小湖也重新經過清淤換水,越發顯得清新雅致。走過長橋才是數棟飛簷翹閣的小樓,那是主人的居處,小湖的東西兩邊開有側門,還有幾十間房供給其他人居住。

  諸葛小憐環視整座府邸微笑道:「這座府邸位於大康城東,坐北朝南,實在是興業之所,風水寶地。」

  我微笑道:「借諸葛先生吉言,希望我的到來能為這座府邸轉運。」

  諸女扶我來到『碧波樓』,早有人為我準備好了一切。思綺和雲娜將我攙扶上床,慧喬為我重新檢查了胸口的傷處,又探了探我的脈息,確信餘毒已經完全肅清。

  我所受的外傷並不重,如果不是她們幾個勉強,我說什麼也不願意躺在床上。

  門外傳來一個激動的聲音:「小主人……」卻見易安和延萍兩個含著熱淚走了進來,延萍手中還拿著一個包裹,顯然是剛剛從宮中趕來。

  兩人在我的面前跪下,哭泣道:「小主人……你總算回來了。」

  我自小由他們照顧長大。早已將他們兩個視為我的親人一般,我慌忙攙扶起他們,緊緊將兩人保入懷中。

  易安擦去臉上的淚水道:「這幾年我們無時無刻不在盼著小主人回來,上天眷顧,果然讓小主人平安歸來。」

  雲娜悄悄使了一個顏色,和思綺、慧喬等人退了出去,留給我們主僕三人一個單獨相談的空間。

  延萍含淚道:「小主人終於長大了。娘娘若是泉下有知,一定會感到欣慰……」想起我故去的母親,她忍不住又落下淚來。

  我笑著為她擦去淚水道:「延萍,我們重逢是件大喜事。你為何總是哭個不停?」

  延萍擦去淚水道:「奴婢是太高興了。」

  我大聲道:「你們放心,明日我就會入宮面見父皇,把你們兩個要到王府內。」

  易安笑道:「小主人恐怕還不知道,陛下已經恩准我們離開皇宮,來到小主人身邊伺候您。」

  我大喜過望道:「如此甚好。」

  易安又道:「這次多虧了雍王向陛下求情。」

  我點了點頭,雍王對我的確是很夠意思,他已經成為我在康都的第一個夥伴。

  延萍道:「你們兩個好好聊聊,我出去和采雪姑娘敘敘舊。」采雪曾經在她的家裡居住過一段時間,兩人的感情相處地頗為融洽。

  等到延萍離去,易安小心的掩上房門,低聲向我道:「小主人,有人托我向你捎句話兒!」

  我心中微微一怔,已經明白托他捎話的定然是珍妃無疑,想到珍妃那深情款款的模樣,我內心中不禁一陣蕩漾,可是隨即我的理智馬上又提醒自己,絕不可被感情沖昏了頭腦,此時我重返大康最主要的目的就是皇位,如果繼續和珍妃糾纏不休,恐怕對我沒有任何好處。

  易安道:「她讓我告訴小主人,有些事,有些人,你最好還是當作永遠沒有發生過,永遠沒有見過。

  我內心感到一陣愧疚,珍妃早已覺察到了此事,她之所以讓易安帶給我這句話的真正意思,便是不想我因為兒女私情而壞了自己的前途和命運,在這一方面,她比我更要清醒得多。

  我低聲道:「她……還好嗎?」

  易安點了點頭,猶豫了一下還是道:「有句話小的不知蕩講不當講?」

  「易安,你和我之間還有什麼不可以說的?」

  易安道:「小主人離開大康之後,很多事情都發生了改變,珍妃娘娘也已經重新獲得陛下地寵幸,去年已經被冊封為貴妃……」

  「夠了!」我拍案而起。

  易安惶恐的跪在我面前。

  我擺了擺手道:「你不必驚慌,我也不是衝你發火,你下去吧……」

  我猛然推開閣窗,迎面送來一陣清涼的湖風,內心中的鬱悶稍稍減輕。即便是珍妃重新獲寵,這也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她本來就是歆德皇的妃子,身處皇宮之中,她又有什麼選擇呢?

  我抵達平王府沒有太久的時間,我的諸位皇兄皇侄便絡繹不絕的開始登門拜訪,每個人我都能夠叫出他們的名字,可是我在大康之時和其中的很大一部分都並未有過交談。

  其中自然也有例外,勤王龍胤禮,興王龍胤滔兩人只讓手下送了禮品過來,他們自持身份,並沒有親自前來。

  我的傷情雖不嚴重,可是仍然堅持一整天都沒有下床,直到天色全黑,這幫皇族們才逐一散去,整天都在和他們寒暄敘舊,腦子被這群人的虛情假意弄得昏昏沉沉,想起當初我離開大康前往大秦為質之時的場面,和今日簡直是天壤之別,讓我不由得感歎人情冷暖,瞬息萬變。

  眾人離去之後,雍王又來拜訪,我讓易安將他請進臥室,雍王詢問了我的傷情,確信我沒有大礙,這才將手中的禮品放下:「皇侄,這是我從高麗購入的山參,給你補一補身子。」

  「多謝八皇叔掛懷。」

  雍王捋鬚笑道:「咱們兩叔侄何許這麼客套。」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道:「皇叔見到父皇了嗎?」

  雍王道:「陛下十分關心你的傷情,讓你不必急於去見他,安心留在王府中養病。」他停頓了一下又道:「陛下已經讓左逐流負責調查暗殺的事情。」

  我心中暗道:「這件事交給左逐流,恐怕永遠也不會查出什麼結果。」

  雍王道:「最近陛下的身體不是太好,皇侄身體恢復以後,最好盡快去探望一下他,以盡孝心。」我點了點頭。

  雍王又寒暄了幾句,起身告辭。

  我讓雲娜替我送他出門,陳子蘇來到我的床榻邊,我掀開被褥從床上起來,舒展臂膀道:「悶死我了。」

  陳子蘇笑道:「這幫刺客誤打誤撞居然幫了公子一個大忙,至少現在我們有充分的時間可以去瞭解大康的局勢。」

  我饒有興趣道:「陳先生這一天的功夫可曾瞭解到什麼?」

  陳子蘇微笑道:「公子忙著會見你的諸位皇兄皇侄,子蘇閒著無事和易安聊了一個下午。」看來他定然是從易安的口中知道了宮中的不少事情。

  我感歎道:「大康皇宮中的複雜遠在大秦之上,我現在最希望的就是父皇能夠鍵健康康的多活一些時候。」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是啊,公子初返國內,一切都是重新開始,首先面對的就是站穩腳跟。」

  我低聲道:「我瞭解父皇的為人,只要他的身體狀況能夠許可,他絕不會將手中的權利傳給我們中的任何一個。」

  陳子蘇道:「公子的這招已靜制動的確高妙,如果我沒有猜錯,這兩日你的幾位皇兄就會有所行動。」

潛龍卷 第六十五章 催情


  陳子蘇道:「公子今日為何不留活口?」

  我微笑道:「我便是留下他們的性命,你以為他們便會說出幕後主謀嗎?」

  陳子蘇笑道:「公子現在的處事方式改變了許多。」

  我哈哈大笑道:「殺與不殺對我來說意義根本就是一樣,又有哪一個首硬幌氳玫交飾唬咳綣?怬M淮躺磽觶?淥?m愣喑雋艘環旨次壞南M?↘r誘飧鲆庖逕俠此擔??褽V懇桓齠際竅右傘!?

  陳子蘇道:「公子打算如何和這些兄弟相處呢?」

  我微笑道:「其實皇室祖訓之上記載的清清楚楚,我只要按照上面做,定然可以省卻了不少麻煩。」

  「願聞其祥。」

  「誠孝父皇,友愛兄弟,勤慎敬業,戒急用忍。」我微笑著說出這四句十六字的祖訓。

  陳子蘇目光猛然一亮,重重的點了點頭道:「公子英明,這十六字說出了子蘇心中所想。」他有些激動的說道:「不過……這祖訓說出來容易,卻不是每一個人都能夠做到。」

  我點了點頭道:「無論是勤王還是興王,他們都可以做到誠孝父皇,可是對待兄弟他們絕談不上友愛二字,勤王雖然敬業,可惜能力不夠,可是每個人的理解都不相同。」

  陳子蘇意味深長道:「如果每一位皇子都能按照祖訓去做,公子未來的道路將會變得更加艱難。」

  我望向陳子蘇道:「先生有何建議?」

  陳子蘇笑道:「我所要說的恐怕公子早就預見到了。勤王和興王相爭是整個大康皆知的事實,我建議公子遊走於其間,兩不得罪的同時,還要留意另一股力量。」

  「先生指的是……」

  「公子單單是兄弟便有三十三人,再加上十六名成年皇孫。可以說每一個人都是繼承皇位的希望。」

  我深表贊同的點了點頭,歆德皇一日沒有明確立嗣,我們這四十九人就都存在著成為太子的機會。

  陳子蘇道:「勤王和興王雖然在表面上看起來成為太子的希望最大,可同時也存在著巨大的危機。哪怕是表面上依附於他們陣營的皇子皇孫。其內心中說不定也在等待著取而代之的機會,換句話來說他們已經成為眾矢之的。如果一旦出現任何的狀況,就會牆倒眾人推,一招不慎,他們將會永世不得翻身。」

  陳子蘇又道:「請恕子蘇直言,眾皇子之中持觀望態度的並不僅僅是公子一人,公子在團結沒有實力的皇子之時,千萬不要忘記打壓潛在的對手……」

  他停頓了一下方才說道:「勤王和興王兩人如果利用得當,將會為你剪除許多強勁的對手。」

  我感歎道:「先生莫要忘了,今日對我的刺殺證明,皇室之中有人已經對我產生了殺心。」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幕後主使究竟是誰還未必可知,照我看來,勤王和興王目前還不會將根基不穩的公子視為最大的敵人。」

  我低聲道:「勤王和興王並不足懼,真正可怕的矢他們身後的支持者。」

  「你是說左逐流?」

  門外傳來焦鎮期的聲音:「公子!」

  我這才想起他日間去追逐那名白衣刺客。此時方才返回。陳子蘇打開房門,卻是焦鎮期和唐昧、諸葛小憐一起前來見我。

  焦鎮期屈膝跪下道:「公子!都是焦鎮期誤了大事,如果不是我擅自離開,也不會連累公子受傷。」

  我慌忙將他扶起道:「焦大哥,這如何使得,胤空沒有什麼事情,那點皮肉之傷根本就算不了什麼。」

  焦鎮期這才起身。

  陳子蘇道:「能讓你捨棄公子追出去,一定不是什麼小事情。」

  焦鎮期點了點頭道:「我從那名殺手的招式中認出了他的身份。」

  「誰?」

  焦鎮期凝望了我一眼道:「公子是否還記得當初高麗那名叫車昊的劍客?」

  我不由得一怔,眉頭緊鎖道:「車昊?他怎會來到這裡?」

  唐昧道:「他應該是聽到公子返回大康的消息,找你復仇而來。」

  焦鎮期道:「我一直追出康都,仍舊被他逃脫了。」

  我點了點頭道:「如此說來,這次的刺殺極有可能和康國內部無關,只是車昊和我的私人恩怨。」從車昊今天對我的刺殺可以看出,他應該並不知道慧喬仍然活在這個世界上。

  我低聲向焦鎮期道:「車昊此人的存在的確是一個麻煩,這兩日要加強王府的警戒,千萬不要讓外人混進來。」

  諸葛小憐道:「這座府邸雖然下了一番的心血翻新和修建,可是佈局仍舊有許多不合理之處。」

  機關陣法本來就是諸葛小憐的強項,我笑道:「此事便交給諸葛先生了,金錢方面如果有需要,儘管向我支取。」

  歆德皇賜給我的十一萬兩黃金雖然還沒有兌現,可是改造王府的權利在雍王手中,我找他要點銀子,應該不費吹灰之力。

  眾人離去之後,慧喬和思綺兩個端著藥碗過來看我,我喝完慧喬親手煎制的草藥,又接過思綺手中的茶盞漱了漱口。看著眼前兩位如花似玉的佳人,內心中一種滿足感油然而生。

  我拉住她們的纖手在我身邊坐下,分樓二人纖腰道:「房間可曾收拾好了?」

  思綺點了點頭道:「這小樓內佈置的頗為別緻,每個房間都十分精美,比起我家在秦都的宅院還要好上許多。」

  慧喬溫婉笑道:「只要每個人都能平平安安。生活在哪裡又有什麼區別。」她向我道:「你和思綺妹子先聊著,我去看看翼虎。」

  「翼虎怎麼了?」我問道。

  「沒有什麼事情,大概是旅途顛簸,今日又受了些驚嚇。有些發燒,雲娜和采雪在照顧他。」

  「我隨你去看看他!」

  慧喬阻止我道:「你體內的毒性雖然去了,可是還是見不得風,今夜最好乖乖地呆在房內莫要出去。」

  我捉住她的柔荑,在她的俏臉上吻了一口,慧喬和思綺都因為對方在場,含羞把臉兒垂了下去。我這才放脫了慧喬,叮囑道:「替我和雲娜說一聲。明辰我一早過去探望翼虎。」

  慧喬輕輕點了點頭,離開了房間,反手關上了房門。

  思綺有些羞澀的站起身來:「胤空……天色不早了。我也回去睡了。」

  我搶在她身前將房門插上:「好綺兒,今夜便留在這裡陪我好嗎?」思綺俏臉緋紅,越發顯得嬌俏可人,她扭捏道:「可是……其他姐姐會笑我的……」

  我將她的嬌軀攬入懷中。輕聲道:「我在康都安定之後便娶你們做我的妻子,又有誰會笑你呢?」嘴唇沿著思綺地俏臉一直聞向她的粉頸。

  思綺含羞道:「可是我們……畢竟還未成親哩……」

  我呵呵笑著將她橫抱在我的懷中,大手從裙下摸入了她的玉腿之間,思綺拚命阻止我的大手道:「我……我還是……回去……」

  我輕聲道:「我今日身上有傷,難道你忍心留下我孤零零的一個人?如果我有什麼事情,身邊連個照顧的人都沒有。」

  思綺緊緊夾起的秀腿終於鬆弛了下來,我的手得以順利的深入,她輕輕咬住櫻唇,我恰到好處的撫摸讓她的嬌軀禁不住一陣陣的顫慄。

  思綺的身體宛如她的美目一般變得多情而濕潤,我輕輕褪去了她的長裙,思綺紅著臉兒道:「你……先吹熄了蠟燭……」

  我退下思綺的孌衣,露出了她那雪白嬌美的粉肩,紅色的肚兜下,高聳的酥胸起伏不定,我的手指沿著她雪白的粉頸一直向下移動,躍過曲線誘人的雙峰,滑入圓潤可愛的肚臍,雙手輕撫在盈盈一握的纖腰上,觸手處只覺溫軟滑膩,雪肌玉膚,晶瑩剔透。

  在我的撫摸下,思綺情不自禁夾緊了秀腿,鼻息中發出一聲悠長地輕吟,此時此刻,她的螓首竭力後仰,整個嬌軀形成誘人的曲線。被我完全挑起情慾的她,忘記了內心的羞澀,妙目中蕩漾著嫵媚的眼神,櫻唇輕啟,不時吐出動人心魄的喘息聲。

  我吻住她灼熱的香唇,早已亢奮的身軀,用力擠入思綺狹窄而濕潤的體內。

  「哦!」思綺的玉臂下意識的將我摟緊,這讓我們的身體結合得更加緊密。

  「痛嗎?」我關切的問道,自那日在秦都將她強行破身之後,我還是第一次碰她,生怕剛才的粗暴弄傷了佳人。

  思綺美目含春的搖了搖頭,嬌軀不由自主又發出一陣快意的顫抖。

  我心中大喜,知道思綺已經嘗到了男歡女愛的好處,當下再無顧慮,全力將她送上快樂之巔。

  思綺完全沉浸在我帶給她一波又一波的情濤欲浪之中,嬌軀在拚命迎合我的同時,發出越來越大聲的呻吟,聲音哀婉悠揚、春意撩人,能讓一位如此矜持文靜的少女在自己身體下變成一個婉轉逢迎的欲女,的確是人生最大的樂事,思綺快樂倒極點,禁不住流出淚水,發出的聲音也幾近哭泣,嬌軀不住發顫,以至於完全癱瘓在床榻之上,四肢近乎痙攣的纏繞在我的身上,盡情體會著我濃濃的愛意……

  燭影搖曳,餘韻杳然,思綺一臉幸福的偎依在我的懷中,我輕輕撫摸著她光滑的裸背,引得思綺發出一串銀鈴般的笑聲。

  我微笑道:「幸好今晚我是關著窗子。」

  思綺輕輕撫摸著我的胸膛道:「什麼意思?」

  我笑道:「否則你剛才的聲音會傳遍整個王府。」

  「你好討厭,我再也不理你了……」思綺紅著臉兒把頭埋入了錦被中,我大笑著將她緊緊抱住,思綺忽然緊緊摟住我的脖子,貼住我耳邊輕聲道:「今生今世,思綺都是胤空的女人,只要你願意,思綺會為你做任何事情……」

  我心中的情慾頓時被她的這句話再度激起,伴隨著她誘人的呻吟聲,我們重新回到了意亂情迷的世界之中……

  清晨思綺伺候我洗漱完畢,易安一早便在門口候著,看到我出門他微笑道:「主人,延萍在春雨齋準備好了點品,等你過去用膳。」

  我笑著點了點頭:「易安,我先去翼虎那裡看看,回頭再去用膳。」

  翼虎跟隨雲娜、慧喬三人住在和我毗臨的小樓,我到達他的房間的時候,他仍然在熟睡,雲娜和慧喬靠在床前,想來一夜未眠的緣故,終於捱不住疲倦睡了過去。

  我觸了觸翼虎的額頭,他的體溫已經恢復正常,被我驚動醒了過來,我向他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小聲道:「怎麼樣了?」

  翼虎附在我耳邊小聲道:「師父我已經好了!」我笑著向他豎起了拇指。

  從一旁拿起毛毯,小心的為雲娜和慧喬蓋在身上。

  出門後喊來侍女,讓她照顧她們幾個,這才起身向春雨齋而去。

  來到春雨齋卻發現采雪已經在那裡,她正幫著延萍一起準備點心,我皺了皺眉頭道:「采雪,你怎麼又做這些粗重的工作?」

  延萍慌忙解釋道:「小主人,我勸過采雪姑娘的。」

  采雪笑道:「這幾年公子已經習慣了采雪準備的早點,乍一更換恐怕會不習慣,況且采雪本身便是公子的侍女啊。」

  我牽住她的柔荑深情道:「在我的心中從來沒有把采雪當作侍女看待。」

  延萍在一旁看著露出了會心的微笑。

  我匆匆用完早膳,讓易安為我備好車馬,在唐昧和焦鎮期的護送下前往皇宮去扣見歆德皇。

  我現在的身份已經是今非昔比,穿著打扮,隨身行頭都是奢華無比,我並非有意鋪張,要知道大康與大秦民風不同,我若是一心追求樸素,在其他皇子的眼中反而意味著一種寒酸,甚至還有人會覺得我故作清高,意圖在父皇面前表現自己。

  唐昧和焦鎮期並無官職在身,他們現在的身份是無法進入皇宮的,我和易安下了車馬,讓他們在外等候,緩步向內宮走去。

  歆德皇因為龍體欠安,已經有多日未曾上朝,現在正在養心殿修養,早有太監向裡面通傳了我抵達之事。

  在養心殿前,我遇到了和我一樣前來探視父皇病情的十三皇子,德王龍胤照。我對他的情況大致有些瞭解,他和勤王是一母同胞,都是當今太后,肅莊皇后之子,不過肅莊皇后的身體顯然沒有歆德皇硬朗。早在七年以前便癱瘓在床,不但生活不能自理,甚至連話也說不出來,跟一個活死人沒有任何區別。現在的大康後宮實際上處於群龍無首的狀態。

  我和德王互相微笑了一下,我們自小便生活在皇宮之內。對這裡規矩時刻銘記於心,宮廷之內嚴禁大聲喧嘩,現在又是處在養心殿前,我們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問候。

  小太監向內通傳了我們的名字,不多時示意我們可以進去。

  我和德王並肩走入了養心殿的大門,我離開大康之前是沒有資格和他平起平坐的。現在我已經封王,而且在政治上的功績遠遠超過這個默默無聞的皇兄,和我並肩已經是對他的褒獎。

  但我的表情卻顯得謙和而恭敬。這是我與生俱來的本領,經過這些年的歷練,我將之運用的更加爐火純青,我的年級雖然要比龍胤照小上十多歲。可是論到心機,他遠遠遜色於我。

  歆德皇背身躺在床上,一名身材窈窕的宮女正在輕輕為他按摩著下肢。我們恭恭敬敬地在龍床前跪倒,齊聲道:「孩兒胤照,胤空拜見父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歆德皇長長舒了一口氣,在那名宮女的攙扶下居然坐了起來,著多少讓我感到有些欣慰,看來他的病情並沒有傳說中那樣嚴重。

  歆德皇緩慢地轉動了一下頭顱,頸部的關節發出清脆的響聲,他看了看胤照又看了看我,雙眸中露出混濁的光芒,他的目光中再也找不到昔日的銳利,他真的老了。

  歆德皇的目光最終定格在我的臉上,凝視許久卻一言不發。

  我內心中怦怦直跳,表情卻如同古井不波。歆德皇雖然老邁,可是他並不糊塗。

  「胤空!過來,讓我好好看看。」自我出生以來,他總算能準確叫出我的名字。如果換在以前也許我的心中會感到一絲親情的溫暖,可是現在我已經知道,眼前的這位父皇,便是殺害我父母的真兇,我很難再興起半分的親情感動。可戲還是必須要做的,我嚴寒熱淚,跪在地上,用雙膝行進到他的床榻邊緣:「父皇!」淚水自然而然的順著我的面龐滑落,我自己都有些佩服自己做戲的天分。

  歆德皇難能可貴的拍了拍我的肩頭,他很少用這種親暱的方式來表露對子女的情感。他聲音低沉道:「這幾年你受苦了……」

  我哽咽道:「只要能換得大康安寧,孩兒吃的這點苦算不了什麼。」

  我雙手奉上帶來的雪參,這是慧喬當初在蒼白山雪峰所得,是不可多得的珍品。

  一直保持沉默的德王胤照忽然驚惶道:「不可!」

  我眉頭禁不住微微一皺,卻見他怒視我道:「三十一弟,父皇血熱體虛,焉能再服用人參,你究竟是什麼意思?」沒想到這表面庸碌的胤照,也有一番心機,不放過對我攻擊的機會。

  歆德皇面色微微一變,隨即又轉成笑臉道:「胤照,我想胤空並非是存心害我,他也是一片孝心。」

  我呵呵笑了起來:「十三皇兄還沒有看清此參的品相,怎可輕易斷言呢?」我恭恭敬敬向歆德皇道:「父皇不如傳照御醫,讓他品評一下。」

  歆德皇點了點頭,御醫周渡寒就在養心殿內,他小心的打開參盒,卻見一根雪白的人參放置在盒內,參體圓潤富有光澤,長鬚盤繞宛若垂髯老人,根須沒有一丁點斷裂之處。周渡寒忍不住讚道:「好參!」他驚喜地向歆德皇道:「陛下,此乃是萬里挑一的雪參,中原地區絕對無法覓得,此參生自雪山之中,性涼質清,剛好可以用於清除陛下體內的虛火。」

  歆德皇聽到這裡已是弄顏大悅,溫言道:「胤空,這雪參你從何處得來?」

  我低聲道:「孩兒蠻州大戰之後,流浪東胡,途徑蒼白山之時發現了這株雪參,便採來想日後敬獻給父皇。」

  周渡寒適時的插口道:「這種品相的雪參往往生活在極寒之地,平王殿下採摘的時候想來費了不少辛苦。」

  我顫聲道:「孩兒這麼多年不能守在父皇身邊已屬不孝。只要能換得父皇康健,費了這點辛苦又算什麼?」

  歆德皇的感動溢於言表,一旁的德王神情尷尬到了極點,他自以為找到了攻擊我的良機,卻不知我這次入宮是有備而來。如果不清楚歆德皇的病情所需,我焉敢冒險送禮?

  歆德皇不滿的看了看德王道:「沒什麼事情你先退下吧,我和胤空還有話要說。」

  德王只好告辭,臨走偷偷看了我一眼。目光中充滿了仇恨,我心中暗暗苦笑。這祖訓中的友愛兄弟做起來實在太難。

  德王這邊出門,門外小太監通傳道:「珍妃娘娘駕到……」

  我內心猛然一震,雖然早就知道和她相逢是早晚的事情,卻沒有想到這一刻竟來得如此快捷。

  歆德皇這才注意到我仍然跪在他的床前,連忙讓小太監為我搬來錦團落座。

  珍妃在兩名宮女的陪伴下婷婷裊裊步入養心殿,她明澈的美目飽含著嫵媚的笑意。舉手投足之間自然而然地流露出一種風流態度。她的美並沒有因時間的變換而褪色,反而越發的嬌艷和明媚。

  「臣妾玉瑩叩見陛下!」宛如出谷黃鶯的嬌糯聲音,讓我的內心不由得一顫。珍妃的目光始終都專注在歆德皇的臉上,並未向我投來一眼。

  歆德皇哈哈笑道:「珍妃!你看看是誰回來了?」

  珍妃的美目終於向我望來,她的笑容矜持而有度。我慌忙起身行禮道:「孩兒胤空拜見珍妃娘娘。」

  珍妃笑道:「這幾年不見,平王果然長大了許多。」她的表現平靜得令我佩服。

  歆德皇揮了揮手,珍妃來到她的身邊坐下。嬌聲道:「陛下今日好些了嗎?臣妾剛剛學了幾式按摩手法,要不要嘗試一下?」

  一種難言的酸楚滌蕩著我的內心。

  歆德皇笑道:「回頭再說。對了,我讓你做的事情怎麼樣了?」

  珍妃點了點頭,從宮女手中拿出一個紅色的折子:「陛下請看,這就是我精挑細選的結果,一共有十二名人選,姿色品行無一不是上上之選。」

  歆德皇隨意的掃了一眼,向我道:「胤空,諸皇兒之中只有你仍然沒有納妃。」

  我這才知道珍妃手中的折子原來是為我準備的納妃名單。

  我恭敬道:「孩兒想趁著年輕多為父皇出些力,為大康做些事。」

  歆德皇笑道:「事情要做,婚事也要盡早辦了,聽說你身邊已經有了幾位寵妾?」

  我點了點頭,此事自然無法瞞過他的耳目。

  歆德皇道:「我的這些皇兒之中,屬你吃得苦頭最多,所以我也想對你有所補償,你的婚事我一定要親自替你操辦。」

  「謝父皇!」

  「你娶多少侍妾,我不會過問,不過納妃之事非同小可,必須講究門當戶對,自從聽到你從秦都啟程的消息,我就讓珍妃著手辦理此事。」

  珍妃笑道:「大概是臣妾的能力太差,選來選去,可選的名門閨秀是在太多,而且……」她滿懷深意的看了看我道:「大臣們聽說是平王納妃,一個個爭先恐後的把女兒送來,我這幾日都快挑花眼了。」

  歆德皇也禁不住笑了起來:「美女太多的確也難以選擇!」

  珍妃道:「我千挑萬選才挑出了這十二個。」她將名單遞到我手中。

  我看了看全是大康的名媛,她們的姓名之上還列有出身和門第,我鄭重的看了一遍,納妃之事對我的確至關重要,憑借這次大婚我極有可能獲取強力的支持。

  我慢慢合上折子,微笑道:「孩兒一時間也難以做出判斷,懇請父皇能給我兩天的時間考慮。」

  歆德皇點了點頭道:「婚姻乃是人生大事,應該好好的考慮一下,如果實在難以決斷的話,讓珍妃把她們全都叫道宮裡來,你親自挑選。」

  珍妃清嗔道:「皇上,你當是選秀女嗎,這裡面的每一位都是王公重臣的千金,多少還是要顧忌一下他們的感受。」

  歆德皇笑著點了點頭,我趁機起身告辭。

  歆德皇向珍妃道:「珍妃,你代我送送胤空。」

  我慌忙推辭道:「不必勞駕娘娘。」

  珍妃道:「我剛好還有些事情私下對你說。」珍妃的確聰穎異常,她當著歆德皇的面說出此話,自然師出有名,不怕別人拿此事般弄是非。

  我和珍妃來到御花園中的涼亭坐下,四目交匯,珍妃再也掩藏不住內心深處的脈脈柔情,我們彼此的心中都明白對方此時的感受,有些事情並非一定要說出來。

  沉默良久,珍妃方道:「陛下有意讓你去宣城。」

  我微微一怔,雖說歆德皇早已將宣城賜給我作為領地,可是那還是入秦之前的事情,剛才看到他對我的態度,我還誤以為他良心發現,對我有所改變,沒想到他仍然將我貶嫡到偏遠的宣稱去。

  珍妃道:「自從議和以來,那幫皇子皇孫便不放過任何一個詆毀你的機會,陛下為人喜怒無常,表面上雖然對你和顏悅色,可是內心中戒心早生,本來他是想你一回來,便讓你去宣城受封,納妃之事是我所提起,只有用這個辦法才能讓你在康都佔有一席之地。」

  我淡然笑道:「他若一心想將我放逐到宣城,即便是納妃也很難令他改變。「

  珍妃低聲道:「陛下其實對每一個皇子都是一樣,他雖然年老體衰,可是從未想過放棄皇權,這兩年來,他不知從何處聽來可以長生不老的說法,四處聘請方士,為他煉製長生不老的丹藥,這次的疾病其實就是誤服丹藥中毒所致。」

  珍妃展開那份折子道:「這名單上的人選,是我費了一番心血挑選,其中有兩位無論是家世還是樣貌都是上上之選。你只要能夠順利娶得其中一位為妻,便意味著你獲得了一份強有力得支持,夫憑妻貴,在大康諸位皇子之中的地位會迅速得以提升。」

  我心中暗暗感激,她為我做出的眼前一切,足以證明她對我的愛意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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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六十六章 洞房


  她纖手指向名單道:「左玉怡,當今相國左逐流的女兒,今年十八歲,她還是皇后的乾女兒。品貌端莊,秀外慧中。」

  我點了點頭道:「聽起來不錯,卻不知這左逐流有幾個女兒?」

  珍妃道:「左逐流共有五個女兒,而且照我看他並不情願將女兒許配給你,在你之前勤王曾經有意將左逐流的女兒納為嬪妃,也被左逐流拒絕。我之所以將左玉怡列為王妃的人選,是看中了她父親在大康朝內的權勢。如果你能夠順利納她為妃,左逐流也許會重新考慮你在他心目中的位置,也許會捨棄勤王轉而輔佐你。」

  我沒有說話,目光重新回到名單之上。

  珍妃又道:「還有一位便是翼王林悲天的寶貝女兒林楚兒,翼王是西宮靜德妃的親弟弟,興王龍胤滔的舅父,他和陛下又是表親,多年來一直為陛下東征西戰,立下戰功無數,是歆德皇最為信任的臣子之一,他是興王的強力支持者,不過近年來的連續戰敗已經影響到他在陛下心中的地位。」

  我點了點頭頭:「林楚兒我曾經見過,她好像只是一個孩子。」

  珍妃嫣然笑道:「你都有長大的一天,更何況林楚兒,有道是女大十八變,現在的林楚兒已經出落成一位絕代佳人,你即便當面見到她也未必可以認出來。」

  她停頓了一下又道:「林悲天去年曾經差點因林楚兒的事情和陛下反目。」

  從她的表情我已經猜測出歆德皇一定是看中了林楚兒,結果被林悲天拒絕。

  珍妃道:「越是對你幫助大的,說服她們家人的難度也是越大,我雖然已經托人向左逐流和林悲天轉達了陛下的意思,不過他們仍然沒有表態。」

  她合起名單:「你回去之後好好考慮一下,其他地佳麗名媛應該比不上這兩女對你的幫助。就算左逐流和林悲風再不情願,他們應該不會拒絕陛下的安排。」

  回到王府,我首先將陳子蘇和易安招到我的書齋之中,納妃之事的確事關重要,我若是一招失誤,恐怕會影響到我以後的前途和命運。

  陳子蘇緊皺雙眉道:「以公子的年紀地確是到了納妃的時候,可是這次選妃。更多的是在選擇利益,而不是重於未來地王妃自身。」

  我喟然歎道:「我也正為此事發愁,表面上看來是在左睿詩和林楚兒之間選擇。可是實際上是在勤王集團和興王集團做出選擇。」

  易安道:「老奴插句不該說的話,這裡一共有十二個人選,小主人應該還有其他選擇。」

  我笑道:「陳先生不是說過,這次的選妃實際上是在選擇利益,所以其他人很容易便可以否決。」

  易安似乎有些明白了。他看了看那名單道:「這兩位小姐我都曾經見過,外貌的確都是傾城之姿色,左小姐一共兄弟七人,姐妹五個,她排行第四。聽說左相國一度有意將她許配給英王龍胤方。」

  我點了點頭,龍胤方是排行二十二名地皇子,也是皇后庶出。勤王龍胤禮的胞弟,他在皇室內的出身地位比我的確要尊貴許多。

  易安道:「老奴雖然沒有什麼見識,可是知道是凡子女多者,父母之愛必然會被分享。」

  我眉梢一動。品味著易安這句話的含義。

  「翼王林悲風膝下只有這林楚兒一個女兒,此人向來重情,一生只娶王妃一人,在四十二歲地時候才得到了這個女兒,王妃因高齡產女難產而死。翼王再未有過納妃之念,專心撫養這個女兒。」

  易安歎了口氣道:「像他這種重情重義的漢子實屬難得。」

  我暗自想到,自己向來多情,紅顏知己無數,以翼王的稟性未必會喜歡我這樣地女婿。

  易安又道:「去年陛下不知聽了誰的讒言,想將林楚兒納入後宮,剛剛向翼王提起,翼王便拍案怒起,兩人不歡而散,如若不是看在他昔日勞苦功高的份上,陛下定然不會饒他。」

  我淡然一笑,歆德皇不想動他定然還有其他的原因,翼王是西宮靜德妃地胞弟,他們宗族在大康的勢力非同小可,歆德皇可能更多的地考慮到這方面的問題。

  陳子蘇點頭道:「易安說的不錯,既然要納妃就要娶一個在家族中有非同尋常地位的女子。左逐流雖然勢大,可是他比起翼王畢竟差了個皇親的身份,而且翼王只有一個女兒,林楚兒對他的影響力極大,如果公子娶她為妃,翼王必定會將對女兒的那份愛護轉嫁到你的身上,對你以後的大計肯定會有幫助。」

  我微笑道:「等我回頭徵求雲娜她們的意見,再把納妃的事情定下來。」

  陳子蘇滿懷深意的向我點了點頭道:「公子言之有理,這件事還是先和她們幾位商量一下,千萬不要後院起火。」

  我單獨找到了雲娜,眾女之中以她的見識最為廣博,處理任何事情都可以從大局考慮,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獲取她的支持和理解。

  雲娜聽完我講完事情的全部,輕輕點了點頭道:「我件事你無需問我,當日在凱拉爾雪峰之上我說曾經說過,我們愛上的就是一個王者,而這種愛要付出比別人多得多的代價……」饒是如此她冰藍色的美眸中仍舊閃爍著淚光,又有哪一位女人目睹自己的愛人即將納妃而無動於衷呢。

  我將她的嬌軀抱入懷中,溫言勸慰:「雲娜,我娶林楚兒更多的是為政治利益上的考慮,在我的心中她遠遠比不上你們的位置。」

  雲娜點了點頭頭,雙臂搭在我的肩頭道:「我知道。」

  「可是為何還要傷心?」

  雲娜輕嗔道:「我畢竟是一個女人,女人往往都是很小氣地。」我吻了吻她嬌嫩鮮紅的嘴唇明知故問道:「你在吃醋?」

  雲娜皺了皺可愛的鼻翼。撲入我的懷中,竟然流下淚來。

  我心中也感到一陣歉然,雲娜幾個跟隨我出生入死,患難相隨,現在我卻要先納一位陌生女子為妃,對她們的確有欠公平。

  我忽然靈機一動,捧起雲娜的俏臉道:「我今晚便娶你們幾個!」雲娜輕聲啐道:「你胡說些什麼?」

  我微笑道:「只要你情我願。我們何必動產官這麼多的繁瑣禮數,我讓易安準備一下,今晚我和你們就先拜堂成親。」

  「胡鬧!」雲娜雖然如此說。可是俏臉已經紅了起來。

  我一把將她地嬌軀抱起:「我們早已經洞過房了,補辦個儀式也是應當。」雲娜破涕為笑道:「你自己去胡鬧吧,我們不會陪著你瘋……」

  我馬上用嘴封住她了的櫻唇,雲娜在象徵性的掙扎中,很快地伸出了柔嫩的舌任我吸吮。與我的舌頭絞纏逗弄著。她冰藍色的美目流露出煙霧般迷濛的眼神,俏臉清秀無倫,誘人之極,紅色地長髮襯托得她嫩滑的肌膚更加雪白顯現出一種與中原美女迥異的風情。我的挑情功夫。已經讓雲娜臉上的紅霞燒到雪白脖子,她地上衣已被我解開,絲綢肚兜根本掩飾不住她嬌美豐胸的輪廓。

  雲娜緋紅的俏臉上。帶著幾分羞澀,幾分挑逗,讓我地心底裡升起一股強烈的佔有慾。我從她的裙下扯下褻褲,托起她的粉臀。讓她地雙腿盤繞在我的腰間。

  雲娜的熱情隨著我對她的深入迅速點燃,動人的韻律圍繞著我的身軀秦響……

  我萬萬沒有想到她們中還有人拒絕了我的求婚,更沒有想到拒絕我的竟然是一向乖巧的采雪。

  采雪柔聲道:「我並非有意拒絕公子,只是我兄長至今下落不明……采雪曾經立下誓言,若是找不到哥哥,今生今世都不會嫁人,否則必五雷轟頂萬箭穿心。」

  她立下如此毒誓,我自然不好迫她。從她的眼神中,我猜測到采雪心中定有心事,這些年她一直跟隨在我的身邊,對待我全心全意,我從未追問過她的身世和過去。

  我輕聲道:「既然如此,我會等你。」

  采雪溫婉的點了點頭。

  在陳子蘇的主持下我和雲娜、慧喬、思綺拜了天地,參加我們婚禮的全都是我的好友和心腹,雖然沒有皇室婚禮的奢華和隆重,可是對我們來說這種心意交融的氛圍才是最重要的。

  我之所以要給雲娜她們一個名份,目的就是想證明她們在我心目中的重要性,我並沒有為了謀取政治的利益而忘記她們。

  翼虎呵呵笑道:「以後我便不再叫你師父了。」

  狼刺他的頭頂笑道:「你以後可以開口叫姐夫嘍。」

  翼虎眨了眨眼睛道:「只可惜以後姐姐都不能摟著我睡覺了。」

  童言無忌,眾人齊聲大笑起來,雲娜雖然帶著鳳冠霞帔,這會兒羞得恨不能找個地縫而鑽進去。

  接受完眾人的祝福,我帶著微微的醉意,在易安的扶持下來到新房前,易安由衷笑道:「貴妃娘娘若是能夠看到今天平王的樣子,一定會高興的。」

  延萍和采雪打開房門笑著走出門去。

  我反手掩住房門卻見三位佳人穿著一模一樣的鳳冠霞帔並肩坐在床上,內心中不由得大樂,這一天,我盼望許久。

  我走了過去,用秤桿兒逐一的將她們的蓋頭挑開,燭光之下,三位美女爭相鬥艷,春蘭秋菊各擅其場。

  雲娜和思綺跟我早就有過夫妻之實,美目嫵媚的看著我,濃濃情意盡在其中。慧喬雖然和我歷盡苦難周折,情深意重,可是我們之間最多也就是親吻而已,她知道今日是花燭之夜,心中預感到要發生什麼,螓首低垂,羞的連看都不敢看我一眼。

  我拿起桌上的酒壺倒滿了六杯酒,和她們幾個逐一的喝了交杯酒。我笑道:「今晚我們一起睡,還是……」

  雲娜嬌聲嗔道:「你就算當上皇帝也一定是個荒淫無道的昏君。」思綺笑著附和道:「就是!」她們的美目同時向慧喬瞟了一眼,隨即向內室看了看,我呵呵一笑,頓時明白了她們的意思,慧喬為人矜持,若是讓她和我當眾做那種事情,她無論如何也不會願意的。

  我一把將慧喬的嬌軀抱起,向雲娜和思綺微笑了一下,轉身向內室走去。慧喬一聲不響的伏在我懷中,貼在我胸前的俏臉早已變得發燙。

  紅色的帷幔在我們的身後落下,我抱起慧喬的嬌軀旋轉著來床邊,輕輕將她放在鬆軟的床褥之上。

  慧喬的氣質如詩韻般清純,溫柔婉約的神態中又夾雜著幾許嬌羞,越發的讓我迷醉,我輕輕解開她的裙帶,沿著她嬌雪般潔白的俏臉輕輕吻下,慧喬輕輕抱住了我,美目緊閉,黑長的睫毛下閃動著兩點晶瑩的淚光,面對我這樣一曾經差點奪取她生命的男人,現在剩下的只有深愛。

  我慢慢解開她纏繞在胸前的紅前胸圍,慧喬豐盈的雙峰脫盈而出,我從未想到她居然擁有如此傲人的淑乳。

  慧喬俏臉蒙上一層嫣紅,輕聲道:「不許看!」此刻我不去看,除非是個傻子,卻見她胸口的肌膚晶瑩雪白,曲線玲瓏充滿彈性,我輕輕撫摸著,吻向頂端嬌艷柔嫩的蓓蕾,慧喬美麗的面龐紅得越發厲害,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我褪去她的衣服,雙手輕輕撫摸著她的裸背,突然我的雙停頓了下來,慧喬已經被我逗弄的意亂情迷,有些嗔怪的睜開美目。

  我輕輕將她的嬌軀扳轉了過來,藉著燭光我可以看清慧喬的後心處有一個梅花狀的疤痕,這疤痕就是我當年親手所射,難言的內疚感充斥著我的內心,我垂下頭久久的深吻著她後心的箭創,傾聽著慧喬越來越急促的心跳聲。

  對不起!」我輕聲道,慧喬搖了搖頭,她慢慢轉過身來,全力撲入了我的懷抱,我們唇舌糾纏,瘋狂的互吻起來,我的身體用力的將慧喬誘人的嬌軀向下壓去,隨著她一聲淒艷婉轉的呻吟,我們的身心終於融為一體……

  夜色如此美好,又是如此的短暫,難怪古人有雲,春宵一刻值千金,對我來說,千金又豈能形容我今晚的所得。

  醒來的時候,三位佳人都一絲不掛的躺在我的身邊,雲娜和思綺兩個是在後半夜的時候被我強行抱室的床上,逐一愛憐。看著她們一個個仍然在疲憊的熟睡,一種作為男人的自豪感油然而生,我悄悄從她們的粉臀玉股中抽出身來。

  走出小樓已經是陽光普照,諸葛小憐正在小湖周圍率領巨靈和狼刺改造修建著什麼,我笑瞇瞇走了過去。

  看到我幾人都停下了手頭的工作,齊聲道:「主人!」

  我示意他們繼續,諸葛小憐移動輪椅和我來到一旁,他微笑道:「我仔細觀察了這座王府的地形,下面還有一座不小的地宮,可能是當年敬王龍天辰用來藏匿財富的地點。」

  我笑道:「看來龍天辰當初被治罪並非偶然。」

  諸葛小憐道:「公子還記得當初在東胡時逃命的地道?」

  我點了點頭,心中不由得一動,在府內修建一條地道,的確是個好的提議,未雨綢繆,以備將來不時之需。

  諸葛小憐低道:「這兩日我打算出城去看看,一方面去拜祭一下先人。順便在尋覓一個合適的出口。」

  我欣然應允道:「等我忙完納妃之事,我陪諸葛兄一起前去。」

  其實我早有出城之意,之前我便讓唐昧去城外慈濟庵打探過瑤如的下落,可是唐昧雖然找到了慈濟庵的所在,卻沒有能見到瑤如,這不能不讓我感到遺憾,找到瑤如不僅僅是因為她是我地愛人。還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只用利用她才能夠從田循口中知道『繆氏藏寶圖』的真相。

  綜合考慮利弊之後,我終於決定納翼王林悲風的女兒林楚兒為妃。我入宮將自己的最終結果稟報給歆德皇。

  歆德皇點了點頭,他低聲道:「胤空,你的眼光果然不錯,翼王的這個女兒姿色出眾,地確可以用傾國傾城可以形容。」言語間竟然是流露出幾分遺憾。看來他對林楚兒仍舊念念不忘。

  想起他曾經對我父母做過的一切,我內中感到一陣厭惡。

  歆德皇似乎從我的眼神中覺察到了什麼:「怎麼?你好像並不是那麼高興?」

  我暗自慚愧,要想成就大事,就必須忘記仇恨,只要還記掛著過去。很多時候表情就會不由自主的流露出來。

  我慌忙解釋道:「父皇,兒臣聽說……翼王對女兒極為寵愛,納妃之事是否徵求過他的意見?」

  歆德皇冷笑道:「朕乃是大康之君。你是我的皇兒,論到身世地位,他有什麼拒絕的理由?」他向我道:「此事就這麼定了,回頭讓他們挑選一個黃道吉日。為你納妃!」

  「謝父皇!」

  歆德皇又道:「我賜給你地那片領地,今年的課稅仍然沒有上繳,部分亂民藉機作亂,你成婚以後,盡快還是前往宣城去處理一下。」

  我心中暗罵歆德皇,這老狐狸分明是不想讓我在康都久呆。

  歆德皇歎了口氣道:「這次你促成秦康兩國和解,表面上為大康立下大功,可是你的很多兄弟卻因此對你產生了忌恨,我並非是不想把你留在身邊,讓你出去歷練,也對你有莫大的好處。」

  我心中暗道:「我先前往秦國為質而後又被東胡擄去為奴,談到歷練這幫皇子皇孫又有哪一個能夠及得上我半分,歆德皇分明是將我支開。」

  口中卻道:「多謝父皇對孩兒的關懷。」

  歆德皇道:「這兩年朕漸漸感到力不從心,何嘗不想將大康地江山交到你們兄弟的手中,朕也能夠落得個清閒自在,只可惜你們一個個都羽翼未豐,放眼我的這三十一個孩兒,竟無一人能夠擔當如此重任,朕不得不勉力為之。」

  我暗自好笑,他老到如此地步仍然不願放權,這幫皇子皇孫就算庸碌無為也是他過度的專權所造成。根據他一心想將我放逐到宣城可以看出,歆德皇對我應該已經產生了防備之心,我以後還需謹慎行事,不可外露鋒芒,否則勢必招致他對我下手。

  歆德皇忽然想起了什麼,他向我道:「你馬上就要納妃,也該去你母親的靈位前去拜祭一下。」

  我萬萬沒有想到他會主動提出此事,其實自從我回到康都之後,一直都有去拜祭母親的想法,可是擔心此事會傳到歆德皇地耳中,引起他的不快,只好強制按捺這個念頭。

  離開養心殿,我沿著熟悉的路途慢慢走向清月宮,母親死後並沒有得到應得的待遇,她的屍首被焚化,骨灰被傾灑在護城河中,按照歆德皇的說法,這是母親生前的願望,她死後也要圍繞著護城河水靜靜守候著國君。

  我從未相信過這個理由,因為母親纏綿病榻的一年之中從未向我提及過此事。易安偷偷買通負責傾灑骨灰的太監,從他的手中留下了母親的部分骨灰,現在那個裝有母親骨灰小小玉瓶仍然安放在清月宮之內,這個秘密只有我和易安知道。

  我讓人在清月宮內專門為母親設了一間小小的靈堂,每年她的忌日我都會拜祭上香,這對整個皇宮都不是什麼秘密。

  十六年的禁宮生活,我即使閉著眼睛也能夠找到能往清月宮的道路,途徑淑德宮的時候,我不禁停下腳步。珍妃隨著重新地獲寵,地位也隨之提升,早已不在這裡居住。宮門緊鎖,門前台階上已經積滿了綠苔,我的思緒穿越那塵封的宮門彷彿回到遙遠的過去,芙蓉帳暖度春宵……我和珍妃難忘的片片斷斷在腦海來回的閃現。

  「平王殿下!」一個聲間在身後喊到,我轉過身。小太監落寞不知何時出現在我的身後,幾年不見他也長高了許多。

  我笑道:「你怎麼會在這裡?」在我地記憶中他是歆德皇身邊的小太監。

  落寞苦笑道:「奴才因為失手打破了陛下的藥碗,僥倖逃過死罪。被派到這裡看守這幾座宮殿。」

  我點了點頭道:「你來得正好,我剛好打算回清月宮看看。」

  落寞恭敬道:「易公公離開皇宮之前特地交待小地,小的每天都會去那裡打掃,宮內和原來沒有什麼兩樣。」

  我淡然一笑已經先行向清月宮走去。

  落寞搶在身前為我推開清月宮的大門,眼前的一切景象都是如此親切熟悉。內心中不覺產生睹物思人,物是人非之感。從宮內的擺設和佈局來看,落寞果然是費了一番心思打掃。

  推開靈堂地隔門,落寞規規矩矩的候在門前,易安一定告訴過他規矩。這間靈堂沒有我的允許任何人不得入內。

  黯淡的光線從窗格中透入,依稀可以看到室內的輪廓。我掏出火石,點燃供桌上地蠟燭。供桌之上已經積了許多灰塵,抬起頭,我親手為母親繪製的那幅畫像仍然掛在原處,畫中的母親笑語嫣然。正慈和地注視著我。母親的靈位之上也落了少灰塵,我默默的拿出絲帕,輕輕將靈位擦拭乾淨,端端正正的放在供桌之上,然後默默跪在了地上。

  黑暗可以掩飾住我地淚水,卻掩飾不住我內心的憂傷,心中默默呼喊道:「娘親,孩兒回來了!」

  我鄭重的叩了三叩,這才從畫像後取出那個藏有母親骨灰的玉瓶,小心的藏入自己的懷中。我示意落寞將清月宮的大門鎖上,這清月宮中再也沒有我任何的牽掛,我過去的一切都將被深鎖在這寂寞的深宮之中……

  回到平王府沒有多久龍天啟便來拜會,看到他緊張的表情,我料到一定又有什麼事情發生,屏退眾人後,他這才低聲道:「皇侄,你知不知道,陛下要讓你前往宣城受封?」

  我點了點頭頭道:「他今日跟我提過,讓我大婚之後馬上趕赴宣城。」

  雍王怒道:「這八成都是你那幾個皇兄的主意。」

  我淡然笑道:「宣城和康都不過三日的距離,而且那片土地在我去秦國之時,父皇便已經賞賜給我,我身為宣城這主,自然要去受封。」

  雍王道:「雖說如此,可是你的幾們皇兄也各有封地,怎麼不見他們回到自己的封邑,唯獨只讓你遠離康都,這分明是想讓你遠離政權的中心。」

  我微笑道:「皇叔難道沒有聽說過木秀於林風必摧之的道理,我最近做出的一連串成績必然招致他們的嫉妒,去宣城平定一下民亂對我也不無好處,至少可以躲避這些皇兄合力對付我的鋒芒。」

  雍王道:「可是……陛下的身體一日不如一日,你選在現在離開,若是忽然他又什麼不測……你未必來得及做出反應。」

  我大笑了起來,當初我也有過這樣的擔心,可是自從見過歆德皇以後我便打消了這個顧慮,他的病情遠遠沒有外界宣揚的那般嚴重,身體狀況良好,而且他對於權力的喜歡非但沒有任何減退反而愈見狂熱。我和諸位皇兄角逐皇位的同時也是在比拚著彼此的而性,誰先沉不住氣,誰就將第一個被踢出局。

  雍王道:「皇侄納妃之事進展的究竟如何?」

  我剛剛將妃子的人選定下來,是以他並不知道。

  「我剛才入宮的時候就是為了此事。」

  雍王雙眉一挑:「哦!不知道你選得是何人家的女兒?」

  「翼王林悲風的獨生女林楚兒。」

  雍王舒了一口氣道:「皇倒的眼光果然準確。」

  我這才想到雍王和左逐流之間素有仇隙,從他自身出發自然不想讓我成為左逐流的東床快婿。

  我微笑道:「皇叔對這個林楚兒有沒有什麼瞭解?」

  雍王搖了搖頭道:「我只知道翼王對她這個獨生女兒極為寵愛,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不過皇侄能夠成為他的女婿,肯定是一件好事……」他皺了皺眉頭道:「不過……翼王上次就因為陛下要納林楚兒為妃的事情和陛下幾科翻臉,這次只怕沒有這麼順利。」

  我正要開口,卻聽門外唐昧道:「公子!勤王和興王送了請柬過來。」

  我微微一怔,天下竟有這麼巧的事情。

  唐昧將兩張拜貼遞到我的手中,展開拜帖一看,卻是勤王和興王分別在府中設下晚宴為我洗塵,時間都是今晚。雍王和我對望了一眼,同時笑了起來,這兩人請客的時機把握的果然十分準確。

  表面上看兩者都是為我接風洗塵,實際上卻是讓我在兩大陣營中做出抉擇,我無論卻哪一邊都會得罪另外一方。

  雍王意味深長道:「皇侄的這頓飯恐怕不是那麼好吃。」

  我將兩張請柬扔在了茶几之上,向唐昧道:「你替我回絕他們,說我今晚我有要事,明晚我會在平王府府設宴,向他們兩位的誠意答謝。」

  唐昧道:「公子有什麼要事?如果沒有合理的解釋,恐怕……」

  我微笑道:「今晚我會和八皇叔打算去翼王府拜訪。」沒有比這更加充分的理由,女婿登門拜會未來岳丈,其他的事情自然都可以推卻。

  雍王雙目之中流露欣賞之色。

  我既然已經決定要納林楚兒為妃,就要讓這件事情順利的進行。根據我目前所瞭解的情況,林悲風未必會輕易答應父皇的賜婚,在他做出最終的決斷以前,我必須先行拜訪一下他,用我的表現來影響他的看法。達到我最終的目的。

潛龍卷 第六十七章 婚前


  當年歆德皇曾經封賞了七名異姓王,如今活著的還有三位,仍然擁有王位的只有翼王林悲風,這不僅僅是因為他有西宮靜德妃作為後盾,更主要的原因是因為林悲風驍勇善戰,曾經為大康立下無數戰功,而且他對歆德皇忠心不貳。

  翼王府位於康都城西,從我的府邸前往那裡需要穿越整個康都城。

  我帶著精心挑選的禮物和雍王一起在唐昧等人的護送下緩緩向翼王府而去。

  在東胡的那段時間,讓我養成了騎馬的習慣,我和唐昧並轡行進在雍王的馬車之前,瀏覽著康都黃昏時候的景色。

  剛剛恢復不久的和平,讓整個康都重新回到歌舞昇平的景象之中,我暗自感歎道:「受戰爭傷害最深的往往都是普通的百姓,大康的官吏早已忘記了這場慘痛的戰爭,現在已經重新回復到聲色犬馬的生活。」

  大康表面的繁華之後,是巨大的危機。前方的道路之上,幾名士兵正在將兩個乞討的小乞丐踹倒在地,拖著他們向城門的方向而去。唐昧雙目之中充滿了憤怒之色,低聲道:「康都之內,無人乞討,原來就是這樣得來的。」

  我喟然歎道:「表面的功夫做得再好,也解決不了根本的問題。」

  那些士兵似乎被小乞丐激起了憤怒,拿起手中的棍棒無情的向他們砸去。

  唐昧再也按捺不住憤怒,大吼道:「住手!」

  那幾名士兵愕然抬起頭來,其中有一人竟然認得我,慌忙跪倒在地道:「平王千歲!」

  我揮了揮手道:「起來吧。」這些士兵也是奉命行事,我沒有必要為難他們。示意唐昧給了那兩名乞丐一些銀兩,打發他們趕快出城。

  唐昧看著那幫士兵倉皇離去。餘怒未消道:「公子就這樣算了?」

  我淡然笑道:「他們不過是奉命行事,多數都並非情願,何必追究。」

  唐昧點了點頭歎道:「百姓苦啊!」

  我何嘗不知道百姓的苦楚,可是以我目前的地位和權勢,並沒有辦法左右大康的政局,一切只能無奈旁觀。

  我岔開話題道:「這兩日怎麼沒有見到焦大哥?」

  唐昧笑道:「他去城外暫時安頓將軍村的那些鄉親。」

  我笑了起來:「那些鄉親都安然抵達大康了?」

  唐昧點了點頭道:「焦大哥暫時讓他們居住在城外,這兩日看公子為納妃之事繁忙所以沒敢打攪你。」

  我忽然想起。歆德皇已經將宣城賜給我做封邑,那裡對這幫村民來說倒是一個絕佳地安頓之處,我向唐昧道:「回頭辦完事情。你找焦大哥到王府來見我。」

  唐昧連忙答應下來。

  雍王和翼王交情泛泛,其間雖然來過幾次翼王府,也都是些應酬上的面子事情,這次若不是為了我,他不會主動登門。

  翼王恰巧人在府中。聽到通報,親自迎了出來。

  我離開大康之前便多次見過翼王,對他的印象頗深,可是翼王對我卻沒有太多的印象。

  翼王林悲風,今年五十八歲。身材魁梧,儀表堂堂,雖然已經是即將花甲之年。可是渾身上下仍然流露出一股強悍的男子氣息,此人生性重情,妻子死後,雖然不乏名媛主動示愛。可是念及舊情終生不娶。

  翼王顯然沒有想到我會主動登門,略感錯愕之餘,又仔細打量了我數眼,他這次方才能將和昔日的三十一皇子完全聯繫起來。

  我舉止得當,雍容有度,今天來此拜訪翼王的目地就是要給他留下良好的印象,以我的相貌和談吐達到這個目地並不算難。

  翼王笑道:「兩位王爺來得如此湊巧,我剛好備好了幾味小菜,如果不嫌菜薄酒劣,便一起飲上幾杯。」

  雍王趁機推波助瀾道:「如此甚好,我和翼王也很久沒有一起喝過酒了。」

  翼王將我二人直接請到後花園的雕閣之內,我故意選在晚飯的時候來拜訪,表面上看有些不合時宜,實際上我也是對翼王的一種試探。從翼王目前的表現來看,他對我地第一眼印象應該還算不錯,否則決不會邀請我共飲。

  雕閣四壁鏤空,頂部覆以琉璃,周圍古環繞,舉目四望後花園的美景近在眼前,微風輕送,陣陣清香入鼻,人和自然仿若融為一體,當真是心曠神怡。

  閣內桌椅也全部是古籐製成,桌上早已擺好了四碟涼菜,菜式精巧,每一樣都是獨具匠心。

  我微笑道:「看來胤空來得不是時候,打擾了皇叔的雅興。」

  翼王笑道:「平王為大康免去一場戰火,本王早有意宴請,就怕平王不賞本王這個薄面。」

  雍王呵呵笑道:「你們兩位何須如此客套,馬上大家就是一家人了……」

  翼王原本和藹的臉色微微一變,冷冷向身邊奴僕道:「上酒!」

  我素來善於察言觀色,馬上看出翼王對此話的反感,微笑道:「說起來,胤空還要稱呼翼王一聲舅父哩,大家早就是一家人了。」

  這聲舅父來得並不牽強,翼王既然是淑德妃地弟弟,便如同我的娘舅一般。

  翼王的臉色稍見緩和,他微笑道:「平王小地時候,本王還抱過你來著,我記得那個時候,你的書法便寫得相當不錯了。」

  我謙虛道:「彫蟲小技,不值一提。」

  將隨身的禮盒恭恭敬敬雙手奉給翼王道:「舅舅,胤空這次前來特地給您帶來了一件禮物。」

  翼王笑道:「你既然稱我一聲舅父,我們之間又何須如此客套?」

  雍王道:「不如打開看看,究竟是什麼禮物,也讓我滿足一下好奇之心。」

  翼王打開禮盒。裡面卻是一幅畫卷,我的唇角不由得泛起一絲微笑,這是我最為擅長地攻心之術,若想獲取別人的好感,首先就要知道對方內心中真正的所想。翼王既然重情,想來對妻子念念不忘,我從宮廷畫坊之內。查詢許久方才找到一幅當年大師凱之所繪地宮遷夜宴圖,在易安的幫助下從畫卷中找到了翼王妃,我身為凱之的高徒。對他的畫法十分熟悉,體會畫意之後,又加上自己的想像加工,終於完成了這幅翼王妃的畫像。

  翼王的目光凝滯在畫卷之上,目光竟然有些濕潤了。

  雍王也沒有想到我地禮盒之中居然藏著這個殺手鑭。對我的佩服之情毫無掩飾的流露出來。

  我心中暗自得意,方法雖然老套,可是屢試不爽,翼王便是鐵石心腸也會被我地這幅畫卷感動。

  翼王沉默許久,方才扭過頭。抬起衣袖悄然擦去眼角的淚光。

  小心的捲起那幅畫卷道:「多謝平王,這……是本王收到的最珍貴的禮物。」

  他將畫像交給身邊奴僕道:「把畫像放到我地臥室中。」,那奴僕轉身去了。

  翼王笑道:「適才本王睹物思人。想起亡妻,兩位不要見笑。」

  我恭敬道:「舅父對舅母情深意重,實在是令人敬佩。」

  翼王道:「本王一生之中只愛過王妃一個女人,只可惜天意弄人。讓我們陰陽相隔,生離死別……」言語之中唏噓不已。

  我感歎道:「多情自古傷別離,人世之中又有哪件事是真正完美的呢?」

  翼王端起酒杯道:「來,難得我們這麼投緣,乾上一杯。」

  我們三人相視一笑,同時飲盡杯中的美酒。

  翼王部了一些我在秦國為質的情形,我把握分寸一一作答,我在秦國東胡的遭遇在我地刻意加工之下,越發的跌宕起伏,扣人心弦,即便是翼王這等人物也不禁為我坎坷的命運而嗟歎。

  酒至半酣,翼王話鋒一轉,輕聲歎道:「陛下今年已是古稀之年,至今太子之位仍然懸而未決,不知道平王有什麼高見?」他地這句話顯然是在問我的政治立場。整個大秦誰人不知,翼王一心想輔佐他的親外甥興王龍胤滔上位,在他的面前我自然不能表露自己地真正目的。

  我微笑著放下酒杯,目光望向翼王道:「胤空不好說!」

  翼王饒有興趣道:「此間並無他人在場,平王但說無妨。」

  我作出一副勉為其難的樣子道:「胤空認為,其實誰做太子都沒有關係,最主要的是能夠真真正正的為大康著想,能徹底改變大康國力逐年減退的現實。」

  翼王雙目不由得一亮,他追問道:「平王以為誰有這種能力呢?」

  我淡然笑道:「任何人都知道,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人選有兩個,一位是我的五皇兄勤王龍胤禮,另一位就是我的六皇兄興王龍胤滔。實不相瞞,胤空今晚前來拜候舅父之前兩位皇兄同時給讓人給我送來請柬,邀我前去赴宴,胤空考慮再三全都婉言拒絕。」

  翼王微笑道:「既然你的兩位皇兄都請你,為什麼不二選其一呢?」

  我坦誠道:「胤空只怕去了任何一位皇兄那裡,就會得罪另外的一位,對胤空來說,一不想爭權二不想奪利,秦國三年的磨難,早已讓胤空看破政治上的一切紛爭,心中所想得只是明哲保身,置身事外……」我停頓了一下,故意道:「舅父不會責怪胤空不思進取吧?」

  翼王發出一聲朗笑,伸手拍了拍我的肩膀道:「胤空,以你的年紀就能夠有如此的眼界已經實屬難得,看來這幾年坎坷的經歷對你並非沒有好處。」

  工恭敬道:「大康若想強盛,必須首先穩固內政,這件事的重點卻在父皇,正如舅父所說,太子之位一日不決,諸位皇兄之間的明爭暗鬥便不會停歇。胤空既沒有問鼎皇位的野心,也沒有倒向任何陣營的想法,只求能安穩度日,做好父皇所吩咐的每一件事,為大康的百姓多出一份力,多盡一分心。」

  翼王重重的點了點頭,我的一席話應該正對他的心思,來此之前我便反覆考慮過,他僅僅有林楚兒這個唯一的女兒,做父母者定然想他的子女能夠安安穩穩的生活,而林楚兒未來的生活完全取決於她所嫁的人。如果我明確表露自己想問鼎太子之位,捲入這場殘酷的宮廷紛爭之中,翼王勢必重新考慮女兒的未來,我刻意留給他與世無爭的印象,就是為了讓他放心將女兒交付到我的手中。

  我的功夫果然沒有白費,翼王和我相談甚歡,轉眼之間一罈美酒已經完全喝乾,初次登門我並不想留給他一個貪杯的印象,起身告辭道:「天色已晚,胤空便不耽擱舅父休息了。」

  翼王笑道:「剛剛才喝得盡興,怎麼就要回去,我還有事情想問你,陪我我喝兩杯再走。」

  盛情難卻,我只好重新坐了下來,陪他繼續喝了起來。

  翼王道:「胤空,既然你對本王如此坦誠,我也不妨以誠相待,你今日來的目的我很明白。」說到這裡他抬頭看了看雍王。

  雍王馬上會意,笑道:「本王有些醉了,去園中賞賞花草,你們兩個先聊著。」他起身向雕閣外走去。

  翼王這才道:「陛下今日已經下旨賜婚。」他雙目灼灼的望向我道:「實不相瞞,本王下午便去了皇宮,將我的本意告知了靜德娘娘。」

  我心中暗道:「他此去定然是去找靜德妃想辦法回絕歆德皇提出的這門親事。」

  翼王道:「我並不想讓楚兒嫁入帝王之家,我為官多年,對皇族所發生的一切早就瞭如指掌,我不想將唯一的女兒送入火坑之中!」

  我慢慢點了點頭,繼續傾聽著他的表白。

  翼王道:「陛下年事已高,立嗣之事始終懸而未決,我敢斷言,陛下百年之後,大康皇室之中必然存在一場巨大的變幫。我身為大康臣子自然想竭力為大康選出一位英明的君主,捲入這場風暴之中可謂是身不由已。」

  翼王身為靜德妃的弟弟,興王龍胤滔的舅父當然要為家族出力,這件事早已是朝野皆知的事實。

  翼王道:「但是我不想楚兒被涉及到這場風波中來,你明白嗎?」

  我恭恭敬敬道:「舅父的意思胤空已經完全明白,你放心我明日便去宮中請父皇收回成命,胤空決不會讓舅父為難。」

  翼王淡然笑道:「今晚和你的一席深談,卻讓本王改變了看法,你的確是一位有心之人,我相信楚兒若是嫁給你,決不會委屈了她。」

  我心中大喜,知道自己今晚的表現已經令翼王刮目相看,他的這句話無疑已經認同了我和林楚兒的婚事。

  翼王道:「本王只想要你一個承諾。」

  我鄭重的點了點頭道:「舅父請講!」

  「我要你今生今世都要愛護楚兒,無論大康將來的局勢如何發展,你都要保護她的安全。」

  「舅父放心,胤空一定不負您的囑托。」

  翼王的雙目中流露出些許的安慰,低聲道:「你去吧,明日一早我會親自去叩見陛下。」

  一切都在順利之中進行,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從宮內便傳來我的婚訊,歆德皇在和翼王商量之下,將我的婚期訂在下月的十六,距離現在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

  我躊躇滿志的步上高樓,遙望整個王府的景色,我向大康皇位又邁出了堅實的一步。

  陳子蘇滿面春風的來到我身後,微笑道:「恭喜公子,賀喜公子!」

  我呵呵笑道:「陳先生滿面喜色恐怕不僅僅是因為胤空吧?」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公子果然明察秋毫,剛剛收到中山的家書。特地拿來讓公子共享。」他神神秘秘地掏出一幅信函遞到我的手中。

  我內心也是一陣狂喜,展開信箋,一行娟秀的字跡映入眼簾,燕琳那可愛刁蠻的模樣頓時浮現於腦海之中。字裡行間流露出對我的真摯情意,信尾處黑變有些模糊,顯然是落淚所致。

  我小的將信箋折好放在懷中,轉身向陳子蘇道:「嫂夫人和燕琳何時可以來到大康?」

  陳子蘇道:「康昧和狼刺今晚就會動身去接她們。順利的話,一月之內可以到達。」

  我點了點頭道:「燕琳性情剛烈,若是知道我地婚訊定然不會善罷甘休。你告訴唐昧,讓他接嫂夫人和燕琳之後直接前往宣城,我不想婚禮之中發生任何變故。」

  陳子蘇笑道:「清官難斷家務事,即便是公子也不好處理這些事情。」

  我笑道:「燕琳性情外柔內剛,只要給我一段時間。我會說服她接受這件事情。」

  陳子蘇道:「我剛才和完顏將軍研究過,陛下所賜給公子的宣城雖然偏僻,可是地域倒是十分的廣闊。」

  我自從回到大康後,一直忙於重重繁雜地事務,對宣城這塊封底並沒有做過多的瞭解。現在聽陳子蘇如此說,也不禁產生了興趣:「陳先生請詳細說明一下。」

  身後傳來一聲溫柔的淺笑:「還是過來看看這幅地圖吧。」

  我回身看去,卻完顏雲娜拿著一幅地圖出現在小樓之上。

  我笑道:「如果有圖可看,當然最好不過。」

  完顏雲娜將那幅地圖在圓桌上徐徐展開,大康地圖盡現於我們眼前。她將歆德皇賞賜給我的宣城用紅筆重點描畫出來。

  我淡然笑道:「宣城地處大康地北疆,雖說距離康都只有三日的路程,可是地勢偏高。地貌複雜,穀物產量極低,北方有陰山,南方卻瀕臨曲沽河,地廣人稀……」

  雲娜笑了起來:「看來你並非一無所知,可是你所瞭解的卻偏偏都是宣地的缺點。」

  我有些迷惑的看著雲娜,她從未到過宣地,難道會比我瞭解地更加深刻?

  陳子蘇指向宣城道:「陛下賞賜給你的這塊疆域看似貧瘠,不過查閱康史這裡倒是一片富庶之地。」他指向西側道:「宣城西側當年乃是北胡、大康、西方燕、韓、晉三國最為繁榮的貿易之地,後來因為常年地點火而衰落下去。東側有良田萬頃,皆因曲沽河氾濫,無人治理,逐漸淪為一片荒蕪。」

  我點了點頭。

  雲娜道:「諸葛先生查閱過曲沽河的地理日誌,此河的構成頗為奇特,河水中沒有任何的魚類可以生存,卻富含鋼鐵等各類金屬礦石,大康建國以前這曲沽河地兩岸曾經是淘金者的福地。」她指向宣城的最北方道:「陰山雖然將大康的疆域在此標記,可是越過此山便是廣袤的胡而泰草原。」

  「可是那胡而泰乃是北胡的地界。」

  雲娜搖了搖頭道:「你可能不清楚,從陰山北麓往北的五百多里疆域並不是屬於北胡,而是居住著十餘個部落。這片地域水草肥美,牛羊豐盛,實在是人間樂土。」

  我笑道:「照你們這麼說,父皇非但不是流放,反而獎賞。」

  陳子蘇道:「對別人也許是流放,可對公子絕對是獎賞。納妃之後,你在大康的地位漸漸穩固,前往宣城暫避鋒芒,坐觀勤王和興王二虎相爭,未必不是一件愜意的事情。」

  雲娜輕聲道:「再說你的那位岳丈,也不會忍心讓他的寶貝女兒隨著你在宣城受苦,過不了太長的時間就會想個法子把你重新調回康都。」

  陳子蘇意味深長道:「平王府乃是公子在康都的立足之根本,可是宣城卻是你的立國之根本。」

  這時焦鎮期在康昧的陪同下前來見我,他看了看桌上的地圖道:「公子已經做好了去宣城的準備?」

  我微笑道:「我恐怕要在大婚之後才能前往宣城,所以想先讓你去打一個前站。」

  焦鎮期馬上明白了我地意思,大喜道:「多謝公子的安排。」

  陳子蘇笑道:「希望我和公子抵達宣城的時候,你已經將那裡的一切安排妥當。」

  我又向唐昧交待了前往中山去接燕琳的細節。這才和雲娜一起離去。

  回到我們居住的小樓,慧喬和思綺剛剛從外面逛街回來,兩人買來了不少果脯蜜餞。

  我笑道:「這些東西讓下人買便是,何必要親自出去?」

  思綺笑道:「可是下人不知道姐姐的口味啊。」

  我有些奇怪地望向雲娜,卻見雲娜俏臉通紅,嬌羞無限,心中越發迷惑。摟住雲娜香肩:「好雲娜告訴我究竟怎麼回事。」

  雲娜一改往日灑脫模樣,輕咬下唇,轉身向房內逃去。

  慧喬笑意盈盈在我耳邊小聲道:「傻瓜。你快當爹爹哩!」

  「真的!」我心中的驚喜實在是難以用言語形容,跟著雲娜追了進去,把將她地嬌軀抱起:「雲娜!是不是真的?」

  雲娜嬌羞滿面的點了點頭道:「這兩日食慾不振,本來以為是病了,可是慧喬為我診脈之後說……我可能是有了……」

  我狠狠在她櫻唇之上香了一個嘴兒。

  雲娜羞道:「你快放我下來。」

  我這才小心的將她放下。有些好奇的摸著她地肚子:「雲娜,別人懷孕肚子都挺出老大,怎麼你卻還是那麼平坦?」

  雲娜笑道:「你胡說些什麼,慧喬說我懷孕不會超過兩月,肚子怎會大起來嘛?」

  我樂道:「看來我們在溫泉之處第一次便有了。」

  雲娜嗔道:「你休要胡說八道。」

  這時思綺和慧喬也走進門來。

  我笑瞇瞇摟住思綺和慧喬道:「你們兩個何時也給我生個小王子?」

  二女嬌羞滿面。膩在我懷中不敢抬起頭來。

  雲娜笑道:「胤空,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一下。」

  我笑著拿起一顆話梅餵入她的口中:「娘子有什麼事情儘管吩咐。」

  雲娜道:「我想和焦大哥一起先去宣城。」

  我微微一怔,馬上反對道:「我不同意。你現在剛剛懷孕,以怎能禁得起長途奔波?」

  雲娜溫婉笑道:「這件事我已經反覆考慮過,你納妃在即,雖然我們已經拜守天地。可是我懷孕的事情,目前最好還是不要讓其他人知道。」

  我大聲道:「此事只要我們不說,其他人又怎會知道?」

  雲娜微笑著握住我的大手:「胤空,我之所以選擇先去宣城,還有一個目的,就是給你和未來地王妃一個單獨相處的機會,你想一下,若是我們都留在王府之中,新娘又會作何感想?」

  思綺道:「再說我們看到你整天圍著新娘卿卿我我的樣子,心裡也一定不會好受。」

  慧喬輕聲道:「你放心,有我各思綺在姐姐身邊照顧,不會出任何地問題,再說沿途有焦大哥保護,路途又不算遙遠。」

  我終於點了點頭,心中一陣感動,她們幾個分明都是為我考慮。

  雲娜道:「我們需要準備一下,大概七日之後出發,我們走後你也可以全心全意的準備這場婚禮。」

  我逐一在她們的香唇上吻過:「你們都是我的好妻子,我今生今世都不會辜負你們。」

  想到分別在即,我對幾位佳人倍加呵護,剛剛入夜便拉著三位美人兒來到了床上,雲娜嬌嗔道:「你今日須得放過我,不要傷到了腹中地孩兒。」

  我笑瞇瞇的將目光轉向思綺,思綺慌忙擺手道:「我今日月事來了,不能侍奉相公。」

  「慧喬!」我的臉上裝出一幅淫邪的笑容,慧喬俏臉嫣紅,她咬了咬下唇道:「我……去內室……」我卻一把抓住她的纖手,微笑道:「今天誰都不許走,全都要留在這裡一起睡。」

  雲娜笑道:「你果然荒淫無道,我有些倦了,先睡了。」她扭轉過妖軀彷彿真的睡去。

  思綺也擔心慧喬尷尬,也裝出熟睡的樣子。

  慧喬羞的鑽入了錦被之中,我用力拉開她的被窩,脫光自己的衣服也鑽了進去。慧喬只空著一件薄薄的絲質褻衣,我們緊貼的上身都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對方肉體的溫熱,她羞的耳根都紅了,微張的柔唇吐氣如蘭,熱氣噴得我脖子一陣發癢。

  我褪下她的褻褲,雙手輕柔的揉捏著她豐滿的玉臀。有力的五指有節奏的地擠壓著,品味著慧喬玉臀的肉感和彈性。在我恣意的撫摩下,慧喬下意識輕輕分開玉腿,我趁機侵佔了她最為神秘的領地。

  我的動作變得越來越激烈,慧喬的喘息聲越來越急促,她終於抑制不住身體的愉悅,失聲叫喊出來。錦被已經被我掀開,慧喬潔白晶瑩的玉體完全展現在我的眼前,她纖手摀住檀口,竭力讓自己不要發出聲來。

  修長的玉腿緊緊纏繞住我的腰部,晶瑩腳趾因為極度的興奮而緊緊蜷曲向粉紅的腳掌。

  「啊!」在我全力的攻擊下,她再次失聲呻吟,嬌柔婉轉的呻吟聲再也無法停歇下來。

  雲娜不知何時轉過俏臉,充滿情慾的雙目看著我和慧喬的激情纏綿,思綺羞得身上得肌膚都紅了,纖手摀住俏臉,從指縫中偷偷窺視著我們。

  我和慧喬鬧出的動靜顯然已經激起了兩人內心的情火。

  隨著慧喬一聲帶著哭音的呻吟,雲娜和思綺的嬌軀同時也是一顫,我全力擠壓著慧喬的嬌軀,我們的唇舌死命糾纏在一起。

  過了許久,我們才意猶未盡的分開。

  慧喬這才意識到剛才我們大戰的情形完全讓雲娜和思綺看到,羞的恨不能找個地縫鑽進去,抱住我的臂膀狠狠咬上了一口。

  我慘叫一聲,鑽入了雲娜的被窩,伊人不知何時已經將衣衫完全除支,妖軀早變得灼熱非常,一轉身便緊緊摟住了我,火熱的激情頓時將我點燃。難怪人們常說孕婦的情慾往往會比尋常的時候還要強烈許多。

  對雲娜我自然要小心許多,反倒是多數時間都是她採取了主動。

  芙蓉帳暖,春情無限,和雲娜共赴極樂之後,我又上下其手摸得思綺呻吟不止,苦苦討饒之後,這才將她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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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六十八章 褻瀆


  雖然大婚在即,可是需要親自去做得事情並沒有太多,這幾日除了幫雲娜諸女準備前往宣城的物品,便是接受諸位王公貴族的沒完沒了的恭賀,頭腦都有些昏沉起來。

  這天一早,我便和焦鎮期、諸葛小憐、巨靈四人前往康都郊外,一則是為了排遣一下這兩日的疲憊,二則是陪著諸葛小憐找尋一處合適的地方作為王府暗道的出口,我還有一個目的就是想前往慈濟庵探訪瑤如的下落。

  我們幾人剛剛來到城外,諸葛小憐便看出我心不在焉,微笑道:「公子是不是覺得這樣漫無目的的尋找太過無聊?」

  我搖了搖頭道:「怎麼會,今日我本來說抱著散心的念頭。」

  諸葛小憐道:「公子如果有什麼事情,還是趕快去做吧,我有巨靈陪伴便成。」

  我想了想點頭道:「好吧,我先去辦一件事情,回頭再來找你。」

  和諸葛小憐分手之後,我帶著焦鎮期按照當初唐昧告訴我的位置徑直向慈濟庵而來。

  焦鎮期知道這是找瑤如,不禁問道:「唐昧來過三次,每次問瑤如姑娘,這裡的尼姑都說她不在。」

  我皺了皺眉頭道:「秋前輩應該不會騙我,她既然留了那封信給我,瑤如便一定會在這裡,而且我心中有一個強烈的感覺,瑤如就在這慈濟庵中,也許她只是不想見我。」

  焦鎮期笑道:「瑤如姑娘對公子情深意重,她若知道你已經回到康都只怕歡喜還來不及,又怎會不願見你?」

  談話間已經來到一片鬱鬱蔥蔥的松林之前,一條小路曲折蜿蜒,延伸至樹林深處,那慈濟庵便在這松林之中。

  我和焦鎮期放緩馬速,徐徐而行,道路雖然不甚寬闊。可是路面都用青磚鋪就,道路清掃的異常潔淨纖塵不染,道路兩旁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兩盞石製佛燈,前行一時左右。看到前方露出一角飛簷,想來那便是慈濟庵。

  拐過前方的彎路,一座青灰色的庵堂出天在眼前,門前有一個小型的廣場,雖然已經是正午。可是仍然不見有香客前來,看到這裡的香火並不旺盛。

  我翻身下馬將韁繩交到焦鎮期的手中:「佛門淨地,我還是一個人進去,你便在這外面等我。」

  焦鎮期點了點頭道:「公子自己小心一些。」

  我淡然一笑,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長刀,我現在地刀法雖然還比不上唐昧,可是相差也不是太多,對付普通敵從應該沒有問題,再者說,這佛門淨地又有什麼危險可言。

  走入慈濟庵。我才發現這廟宇遠比外表看上去要恢弘的多。前院幾個小尼姑正在那裡清掃著院落,看到我過來,其中一人迎了上來道:「施主好,不知你此來是為了找人還是上香!」

  那小尼姑指了指身後的大殿道:「施主請。」

  我緩步走向台階,請了香之後。在佛祖像前拜了三拜。

  目光卻留意不時經過大殿地女尼。

  身後一個蒼老的聲音道:「拜佛須得心誠,三心二意是不會靈驗的。」

  我轉過身去,卻見一們灰衣老尼手持念珠靜靜望著我。

  我起身向那老尼合什道:「多謝大師點化。」

  那老尼笑道:「施主來此本非為了燒香,自然也無需貧尼點化。」

  我笑道:「大師能夠看穿在下的來意?」

  老尼淡然道:「慈濟庵向來香火冷清,平素鮮有香客光顧,這幾日來過幾個都是為了找人,倘若老尼沒有猜錯,公子的目地也在於此。」

  我望著這老尼充滿睿智的雙目終於點了點頭道:「在下田玉麟,特來尋找我的妹妹瑤如,還請大師行個方便。」

  那老尼微笑道:「施主恐怕來錯了地方。慈濟庵並無叫瑤如的女施主。」

  我恭恭敬敬向老尼又是一揖道:「大師的這句話中暗藏禪機,田某大膽的猜度一下。或許瑤如果真不在此地,或許她此刻已經遁入空門,早已斬斷塵世的牽掛,還請大師明告。」

  那老尼不由自主向我多看了兩眼,她雙手合什道:「施主的話才是真正的禪機,既然已經看得如此透徹,又何必自尋煩惱,擾人清夢?」

  我心中暗喜,這老尼話中已經挑明瑤如的確就在這慈濟庵中,聽她地意思,瑤如定然已經遁入了空門,卻不知是什麼原因讓瑤如做出如此決定?

  我歎了中氣道:「大師不知,瑤如乃是我的同胞妹妹,玉麟此次前來,是因為我們的你親病情危重,氣息奄奄,臨死之前只有一個遺願,就是想再看看他的這個女兒,還請大師滿足我父親的這個心願……」我一臉悲楚之色,強自擠出兩滴眼淚來。

  那老尼看到我如此神情,一時間不知如何作答。

  我顫聲道:「大師,出家人以慈悲為懷,雖說斬斷塵緣,六根清淨,可是濟世救人乃是佛之根本,遁入空門者可忘情,卻不能真正無情,我父親即將辭世,為人子女連這個願望都不能滿足,還談何世人?」

  那老尼被我問得無言以對,過了許久方道:「施主請稍待,我去問問她地意思。」

  我請求道:「玉麟請大師網開一面,讓我親口將這件事情告訴胞妹。」

  那老尼終於點了點頭道:「她此刻正在觀音閣誦經,你去找她吧。」

  「謝大師成全。」

  按照那老尼的指點,我來到後院的觀音閣,遠遠便聽到悠揚的木魚之聲,我強制按捺內心中的激動之情,緩步來到觀音閣外,閣門緊閉,室內的光線十分昏暗,卻中知瑤如是否真的在裡面誦經。

  我推開房門。走入閣內,反手又將閣門關上,卻見一名身材曼妙的白衣女尼虔誠的跪在觀音像前,一雙輕輕敲著木魚。一手轉動著佛珠,誘人地櫻唇不住開合,正在默誦佛經。美眸微閉,肌色如尋,不是瑤如還是哪個?

  瑤如並沒有意識到我地到來。木魚的節奏仍然未變。

  她頭頂地青絲已經完全剔去,這是不是代表著她已經決意要斬斷和我地那段塵緣?我內心中感到一陣難言的酸楚,在瑤如的身邊跪了下來。

  木魚的節奏忽然變得紊亂,瑤如秀眉微顰,她定然覺察到了什麼,我的氣息,我地心跳對她來說是如此的熟悉。

  我恭恭敬敬的在觀間像前拜了三拜道:「我回來了,求菩薩成全!」

  瑤如嬌軀巨震,她雖然強行抑制,可是兩行晶瑩的淚水仍然無可抑制的流下。

  我望著她的俏臉深情道:「瑤如。你為何要如此折磨自己?」

  瑤如始終沒有睜開雙目許久方道:「施主……你認錯人了……」

  我伸手握住她的香肩:「既然如此,你為何不敢看我?」

  瑤如緩緩睜開雙目,美眸之中已經是淚光盈盈,她咬住下唇用力搖了搖頭。掙脫我雙手道:「你眼前的只是一名法號慧清的女尼,施主請……自重……」她起身想身門外逃去,卻被我一把摟入懷中。

  瑤如花容慘淡,壓低聲音道:「施主……你……快放開我……在菩薩面前,你豈可褻瀆神靈,不怕天打雷劈嗎?」

  我緊緊貼住她嬌俏的面龐道:「便是天打雷劈,只要和我地乖瑤如在一起,我也毫無怨言。」

  瑤如顫聲道:「你……明不明白,我已決意遁入空門,早已忘記了……過去的一切。就當我求……你……放過我吧……」

  我你聲道:「我不知道是什麼促使你遁入空門,可是我知道你對我的那份感情不會輕易改變。」

  瑤如的情緒終於從慌亂中鎮靜下來。她用力掙脫我的懷抱,冷冷道:「施主恐怕想錯了,慧清早就忘記了塵世地一切,你大概高估了自己在他人心中的位置。」

  儘管我知道她在說謊,可是這句話仍然激起了我的憤怒,我不顧一切的將她擁入懷中:「瑤如!我一定要將你帶走!」瑤如奮力想從我的懷抱中掙扎起出來,她的掙扎和反抗卻更加激起我的憤怒,我的大手伸入她的衣領,用力的揉捏著她嬌嫩地豐胸,瑤如美眸因為驚恐而睜大,她萬萬沒有想到我居然敢真的做出這等褻瀆神靈地事情。

  「你……再敢如此……我便大聲呼救……」

  我冷笑一聲,手上的動作並未因瑤如的威脅而停止,瑤如的僧袍已經被我解開,我將她的嬌軀壓在香案之上,身體極為粗暴的闖入了瑤如溫暖的體內。

  瑤如發出一聲痛苦的呻吟,雙手扶在香案之上,嬌軀不知是因為疼痛還是恐懼不由自主的一陣顫抖。

  一絲歉意湧起在我的心頭,我的動作開始變得輕柔,嘴唇沿著瑤如的脖頸輕輕吻下,瑤如輕聲的哭泣起來,在我的動作下,她的手終於主動和我相握,嬌軀開始配合我的動作,我望向頭頂的觀音像,莫名的罪惡感讓我感到一陣由衷的興奮,近乎瘋狂的擠壓著瑤如的身體,瑤如手中的佛珠緩緩滑落在地上……。

  瑤如慢慢的整理好僧袍,臉上的那抹紅暈久久無法褪去,我們彼此心中的那點罪惡感早就被偷情的愉悅和歡樂所取代。

  她抱住我的身軀:「胤空!你這個冤家,我始終還是無法忘記你。」

  我勾起她曲線完美的下頜,輕吻在她溫軟的櫻唇上,深情道:「我決不會讓你逃開。」

  瑤如點了點頭,美目中再度湧出晶瑩的淚水。

  我挽住她的柔夷道:「我們離開這裡!」

  瑤如順從的點了點頭。

  走出慈濟庵,焦鎮期早已等得不耐煩,如果我們再不出來,他恐怕就要闖進去了。看到瑤如他欣喜的叫道:「瑤如姑娘,你果然在這裡。」

  「焦大哥!」瑤如喚了一聲,羞澀的垂下頭去,臨來之膠瑤如雖說換上了自己俗家衣服,可是光禿禿的頭頂仍然不好掩飾,我用彎刀割下她的一幅裙角,當作頭巾包裹在她的頭上,如果就這樣走出去,別人一定以為我從哪兒拐帶了一位風流女尼。

  焦鎮期識趣的走在前方,和我們拉開相當長的一段距離,我和瑤如共乘走在後面,趁此時機訴說別後離情。

  原來瑤如在大秦聽到我的死訊,當時便想以死徇情,後來被秋月寒勸住,心如死灰之下,便遁入空門。

  我笑道:「你剛才見到我時為何不願與我相認?」

  瑤如道:「你現在貴為平王,而且馬上又要納翼王的女兒為妃,我只是一個奴婢,如何配得上殿下?」

  我摟住她的嬌軀道:「在我心中從未將你當成過奴婢看待,我說過瑤如是我的妻子,無論是過去現在還是將來,這句話永遠不會改變。」

  瑤如感動的美目都是淚水,顫聲道:「殿下……」香唇主動奉上,和我又是一個纏綿悱惻的熱吻。

  想起觀音閣中的那場瘋狂,瑤如不由得心有餘悸道:「今日你在佛堂之上,居然強迫我做那種事情,不知道菩薩會不會怪罪?」

  我呵呵大笑道:「觀音菩薩志在濟世救人,普度眾生,她無形之中為我們充當了月老還來不及,再者說,非禮勿視的道理我們普通人都知道,菩薩想必更加清楚,她若是偷看我們豈不是和我們一樣犯下罪孽?所以菩薩是不會怪罪我們的。」

  瑤如俏臉緋紅道:「你滿腦子都是這些淫邪的念頭,便是菩薩見到你恐怕也會臉紅。」

  走出松林,路人漸多,我畢竟要顧忌身份,要是讓人看到我和瑤如親暱的場面,在翼王面前恐怕不好交待,於是讓焦鎮期帶著瑤如先行,自己遠遠跟在後面。

  瑤如不時向我回頭看來,我微笑道:「回到王府,我會送你一份意想不到的驚喜。」

  我所謂的驚喜就是田循,瑤如根本沒有想到會在這王府之中和田循相逢,父女歷經劫難,更感親情之可貴,二人抱頭痛哭。

  田循過了許久方才拭乾眼淚,拉著瑤如便要給我跪下,我慌忙攔住他二人,大聲道:「這可使不得!我早已將瑤如視為我的妻子,田老爺子便是我的岳丈,焉有長輩給晚輩下跪的道理?」

  田循目光中流露感激之色,他雖說是我一手從東胡解救而出,可是對始終有所保留,從田氏賬簿那中便可看出,此人的心機著實深不可測,我敢斷定,他所追求的並非是家人團聚那麼簡單,他對繆氏寶藏應該也存有野心。

  我先還給他自由,現在又促碟他父女重逢,田循對我的防範之心會減輕許多,只要時機允許,我便追問田氏賬簿的秘密。

  父女久別重逢,自然有許多的別情訴說。

  直到傍晚,瑤如才和父親過來找我,一雙妙目早已哭得紅腫,看來一定流了不少感傷的眼淚。

  田循道:「主人,我想和小女一起隨著完顏將軍前往宣城。」

  我點了點頭,反正我早晚都會去宣城和他們會合,讓他們先行離去也並無不可,再說也可免去目睹我納妃的尷尬。

  我微笑道:「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對易安說明,我們以後便是一家人,千萬不要和我客氣。」

  田循受寵若驚道:「主人待老奴恩同再造,來世就算結草啣環也難報主人大恩。」

  我心中暗道:「你這隻老狐狸分明是言不由衷。當日我賜你自由之身,你仍然向我欺瞞田氏賬簿其中的秘密。」表面上仍然微笑道:「都說過是一家人了,你又何須如此客氣?」

  田循恭敬道:「老奴怎能高攀的起。」

  我越聽越覺著煩躁,冷冷道:「我有意將瑤如納為嬪妃,聽你的意思好像是不情願了?」

  田循聽到我地語氣不善,越發顯得惶恐之極,垂頭道:「主人,老奴決無這個意思,主人能夠看上瑤如,那是她前世修來的福分。我高興都來不及,又豈敢反對。」

  我不耐煩的揮了揮手道:「好吧,我就當你已經應允了我們的事情,沒有其他事情,你先退下吧。」

  田循恭恭敬敬的向我作揖後方才退下,瑤如本想跟著父親離開,卻被我踩住裙角,她不無幽怨的看了看我,還是留了下來。

  我牽住瑤如的柔夷。將她擁入懷中,輕聲道:「怎麼?生我氣了?」

  瑤如咬了咬下唇道:「我爹爹這些年吃了許多苦頭,性情已經改變許多,還請公子不要怪他。」

  我在她腮邊輕輕吻了一記道:「他是你的父親,我又怎會怪他?」摟住瑤如坐在我雙膝之上,感歎道:「只可惜現在找不到你的兄長,無法讓你一家團聚。」

  瑤如聽到我這樣說。連眼圈都紅,摟住我脖頸道:「公子。你待瑤如的這片情意,瑤如今生今世都無法報答。」

  我摟住她纖腰道:「無論將來發生什麼事情,你始終是我最心愛地瑤如,我對你的心意永遠不會改變。」

  翌日清晨。我親自將雲娜一行送到城外,雖說我們只是短暫分別,可是臨到別離之時,諸女仍舊一個個珠淚盈盈。即使向來堅強的雲娜也忍不住淚濕羅衫,也許是因為她懷孕的緣故,脾性變得軟弱了許多。

  我和她們一一擁抱作別,以來到焦鎮期身邊鄭重將她們托付給他,這才依依不捨的看著她們遠去。

  回到王府,留守的陳子蘇慌慌張張的迎了上來:「公子,陛下召你入宮,你出城送人的這會兒功夫,已經讓太監催了三次。」

  我淡然笑道:「應該沒有什麼要緊事。」

  陳了蘇道:「你還是趕快過去看看。」

  我點了點頭,顧不上回去更換衣服,調轉馬頭向皇宮而去。

  歆德皇今天精神不錯,走出養病多日地養心殿,在御花園的怡然亭中品味著新茶,我的兩位皇兄,勤王龍胤禮,興王龍胤滔坐在那裡陪他,這種場面真是難得一見。

  興王看到我笑瞇瞇揮手道:「胤空,快過來,都在等你呢。」自知道我和翼王的女兒訂下婚約,興王已經將我看成了他政治集團中的一員。

  有人歡喜有人愁,勤王望向我的目光就沒有這麼友善,我心頭暗笑,這勤王喜怒皆形於色,就恁這一點,他很難成什麼氣候,不過他身後擁有相國左逐流地支持,無形中加重了他在大康政權中的砝碼。

  我恭敬道:「孩兒胤空參見父皇萬歲,參見兩們皇兄。」

  歆德皇地心情頗佳,笑道:「找你來沒有別的事情,就是想和你們兄弟幾個聊聊。」

  我暗自奇怪,歆德皇很少會用這樣的態度對待我們這幫兒婦,不知道今次又有什麼特別的事情。

  興王地一番話馬上解開我的迷惑,他微笑道:「父皇得到盧真人的相助,想必定然可以煉成仙丹。」

  歆德皇點了點頭,感歎道:「上天果然待我不薄,我上窮碧落下黃泉,尋找長生不老之藥,始終無所得,沒想到盧真人居然主動找上門來。」

  我馬明白,醉心仙道的歆德皇,又不知被什麼人給騙了,身後宮女為我地雨天青的茶具內蓄滿茶水,我輕輕抿了一口,上好的毛尖,這種情況下,我最好還是保持緘默。臉上蕩漾著笑意,品味我杯中的新茶,老頭子的糊塗事情我懶得過問。

  勤王卻歎了口氣道:「父皇,我總覺著這盧真人來得太過蹊蹺,此人身世來歷都是一片空白,如果是他國派來地……」

  歆德皇臉色一變,怒道:「你以為朕老糊塗了嗎?」

  勤王神情一凜,馬上噤若寒蟬。

  歆德皇歎了口氣道:「朕知道你關心我,不過剛才你也看到,盧真人送給我的那枚仙丹。朕服下去之後馬上神清氣爽,精力充沛,感覺彷彿重新回到了壯處時候。」

  興王笑道:「父皇說得是,那盧真既然是仙道中人,來歷出身自然不會像尋常俗人一般,我觀他鶴髮童顏的樣子,不知有幾百歲了呢。」

  我看到他眉開眼笑的樣子,心中已經明白了大半,這個什麼盧真人八成是興王龍胤滔重金請來的騙子。爐仙丹只不過是個借口,說不定想趁機將歆德皇給毒死。

  勤王看到自己一句話便惹怒了歆德皇,下面的話自然不敢繼續說下去。

  好在歆德皇把話題馬上轉到了我的頭上:「胤空,你納妃之期臨近,婚禮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沒有?」

  我笑道:「多謝父皇費心,孩兒將這些繁雜事情都交給手下打理,再說孩兒婚後不久將趕赴宣城。一切都打算從儉辦理,沒有什麼可以準備的。」

  歆德皇眉頭微微一皺。放下茶盞道:「那怎麼可以?你是朕最小的一個兒子,翼王又只有這麼一個寶貝女兒,婚禮過於簡單豈不是要惹人閒話?」

  興王附和道:「是啊,我們皇室的婚姻焉尋常百姓相同?這次不但要辦好。而且場面一定要隆重。」

  歆德皇點了點頭道:「朕就這個意思。」他望向我道:「胤空你這婚宴乾脆就在皇宮之中舉辦。」他此言一出,興王和勤王同時色變,要知道按照大康地規矩,只有太子方可在宮中納妃。其他的皇子是沒有這種權利的。

  我慌忙婉拒道:「父皇,孩兒已經將平王府裝飾一新,而且問過翼王的意思,他也想讓我在王府中舉辦婚禮。」對歆德皇我不得不防,他生性暴戾,而且淫邪無比,再加上此前他曾經窺覷林楚兒美貌,想將她收入後宮,如若不是翼王堅決反對,幾乎讓他得逞。我新婚之日,可不想讓他生出什麼枝節。

  歆德皇冷冷道:「翼王的意思你要聽,朕的意思難道你就不聽了?」

  我慌忙跪倒在地道:「孩兒並不是這個意思,父皇大病初癒,若是在皇宮之中舉辦婚禮,勢必騷擾父皇的清修,再者說,大康皇宮中有這樣一條規矩,除了皇上和太子,任何皇子都不得在皇宮中舉辦婚禮,父皇若是讓孩兒在此舉辦婚禮,豈不是讓孩兒無法面對列祖列宗,群臣習中恐怕也會有看法。」

  我這一席話深得勤王和興王的心思,兩人同時勸道:「父皇,其實在王府舉辦婚禮,一樣可以辦得熱鬧非常,胤空說得沒錯,你就不要難為他了。」

  歆德皇猛然站起身來,怒道:「算了,枉我一片好心,你既然不願,便由你去了!」說完便拂袖而去,留下我們三人互相傻呆呆的對望著。

  勤王最先打破沉默,他站起身道:「我還有些事情要做,你們兄弟聊著,我先走了。」他現在已經將和興王看成同一陣線,自然不願和我們相處。興王看著他地背影,唇角露出一絲冷笑,轉向我時笑容已經重新恢復友善:「胤空,有沒有什麼我可以幫上忙的?」

  我笑道:「多謝皇兄關心,胤空已經準備的差不多了,如果有麻煩皇兄之處,一定會找你。」

  興王笑道:「如此甚好,我們兄弟現在可謂親上加親,你娶了楚兒後,但是我的兄弟,還是我的妹夫。」我被他的這句話搞得一陣毛骨悚然,若是讓不明情況的人聽到還以為我亂倫呢。

  興王感歎道:「只可惜,我們兄弟剛剛重聚,馬上又要分離,我真是搞不懂,父皇為何讓你去宣城?」他這分明是貓哭耗子假慈悲,我被貶到宣城,他心中不知道有多高興。

  我微笑道:「胤空最喜歡地便是閒雲野鶴的生活,宣城對我來說倒是一個理想地生活所在,想到馬上就可以彎弓射鵰,驅狗搏免,胤空恨不能現在就飛去那裡。」

  興王做出一幅傾慕無比的樣子:「聽你說得如此自在,連為兄都動心了,只可惜父皇年事已高,我還要留在這裡為他分憂。」

  我心中暗罵他卑鄙,表面卻笑道:「以後皇兄閒暇的時候,但可去宣城找我,我們兄弟二人縱馬陰山腳下,馳騁嘯傲,不亦快哉。」

  「一定!」興王信誓旦旦道。

  我二人一起離開皇宮,我本要向他告辭,興王卻挽留我道:「胤空,你大婚之後馬上就要趕赴宣城,想來我們兄弟也沒有多少相聚之日,今晚我在暖春閣設下酒宴,權當為你賀喜外加餞行。」

  我心中微微一怔,那暖春閣卻是康都有名的風月場合,以我今時今日地身份,好像不方便前去。

  興王似乎看出了我的猶豫,微笑道:「今晚我還邀了你的幾位皇兄,你儘管放心,我們兄弟之間的事懷決不會讓舅父知道,再說為兄只是請你喝酒,又不是請你去荒唐,這個面子你不會不給我吧?」

  我在他地苦勸下只得點了點頭,這龍胤滔現在一心想將我拉往他的集團應該沒有害我的理由。

  暖春閣有點像秦國的萬花樓,最大的不同就是暖春閣所接待的客人大都是朝廷中人,如果沒有一定的身份地位,任你有再多的銀子也休想進入暖春閣的大門。所以進出這裡的不是名門望族,便是世家公子,這裡的歌妓也相當的具有品位,多數都是賣藝不賣身,和尋常的妓院不同。

  晚宴在暖春閣的暗香苑舉行,到了之後這才知道,興王除了我以外並沒有請其他的皇兄前來。酒菜端上來以後,四名歌妓我們對面的花叢中,或彈或吹,秦起悠揚的樂曲。

  興王道:「胤空,實不相瞞,今日我請你過來是有一事相求。」

潛龍卷 第六十九章 瞞天


  我微微一怔,卻不知道興王究竟有什麼事情求我,微笑道:「皇兄請講,只要胤空能夠辦到,必將竭盡全力。」

  興王微笑道:「這件事說來話長,康秦戰爭之後,父皇發現我們部隊無論武器還是裝備都已經落後於秦國,若非你的及時出現,這場戰爭最終鹿死誰手還未必可知。」

  我深有同感的點了點頭。

  興王道:「父皇已經將製造武器,改良裝備的重任交給了我。」他望向我道:「任何人都知道如果想製造出精良的武器,一流的裝備,必須擁有大量的優質金屬材料,而大康並不盛產銅鐵礦石,我只有依靠從他國引人。」

  我靜靜傾聽著他的解釋。

  興王道:「八國之中,齊國商人管舒衡是唯一有能力提供大量鐵礦石的人,我通過人和他進行了接洽,可是他不談生意,卻首先談到你,並且說,只要平王答應,他便和我訂下合約。」

  我終於明白了他的真正意圖,微笑道:「我和管舒衡在大秦的時候便認識,也算得上是老朋友,不過我還沒有到能影響他生意決斷的地步。」

  遠處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笑聲:「興王恕罪,管某來遲了!」卻是一身葛黃色儒衫的管舒衡來到了,之前並沒有聽說他來到康都的消息。

  我呵呵笑道:「管先生來到康都為何不去找胤空,難道把我這個老朋友給忘了?」

  管舒衡大笑道:「平王勿怪,管某今日上午才到,這不就忙著來見你了。」

  我熱情的邀他入座。

  我們推杯換盞,敘述別後離情,興王請管舒衡前來的主要目的就是洽談鐵礦的事情,他幾次想話題引到交易的方面去,都被管舒衡巧妙避開,看來他對提供給大康礦石一事仍然處在猶豫之中。

  更多的時間管舒衡都是在和我回憶在大秦的往事。看得出興王並不感興趣,可是礙於面子,只好在坐在一旁聽著,我們所說的事情對他來說都是極為陌生,興王無法插話。不多時便哈欠連天。

  管舒衡微微一笑道:「酒足飯飽,今天這場晚宴就此結束如何。」

  興王微微一怔,張口結舌道:「可是……」他本來期待管舒衡能夠有一個明確的答覆。

  管舒衡笑道:「興王放心,明日一早我便會給你一個最終的回復。」他的目光望向我道:「今晚管某想去平王府叨擾一番。不知平王是否方便?」

  「求之不得!我正想和管先生好好敘舊呢。」我料到這管舒衡定然有話想單獨對我說。

  和興王分別後,我和管舒衡乘車回到平王府,一切果然如我所料,管舒衡此次前來大康的目的就是為了找我。

  我請他來到書房單獨談話。我微笑道:「管先生不遠千里而來,看來這份生意對你頗為重要。」

  管舒衡點了點頭道:「平王殿下,既然只有你我二人在場。管某不妨直說,管某地鐵礦石從未愁過銷路,這次來康都,和興王商談生意只在其此,我真正的目的還是來找你。」

  我隱約猜測出他的真正意圖,想當年在秦國的時候。他便通過錢四海從中牽線,想從我的心中購入春宮圖,難道他此次前來的目的就在於此?

  管舒衡笑道:「平王殿下應該還記得當初在康都地萬花樓上。管某曾經求您的一件事?」

  我自然記得,當時他向我索取春宮圖,我用遺忘在大康的理由將他搪塞了過去,並且答應,改日回到大康便將那春宮圖送給他。我裝出一幅迷惘地樣子:「請恕胤空愚昧,不知管先生說得是哪件事?」

  管舒衡開門見山道:「那幅春宮圖現在還在不在平王的手中?」

  我微笑道:「管先生不提起這件事,我幾乎就要忘記了,我的確有一幅春宮圖,回頭我好好找尋一下,只要能夠找到,一定將那幅春宮圖奉送給管先生。」

  管舒衡道:「平王殿下,管某並非要白白索取您的那幅春宮圖,如果你能夠將春宮圖轉讓給我,管某馬上便可和大康簽署供應鐵礦石的協議,而且……」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我另外會付給平王十萬金作為酬謝。」

  我故作驚訝狀:「這幅春宮圖究竟藏有怎樣地秘密?管先生居然捨得付出如此大的代價?」

  管舒衡淡然笑道:「管某只是看中其中的修道煉氣之術,並沒有其他地企圖。」

  我和他又寒暄了幾句,這才讓易安領他去客房休息。

  自從知道春宮圖中藏有的武功秘籍,我便對春宮圖異常珍視,始終將它妥善保存,在幽幽那晚揭破田氏賬簿的秘密之後,我越發覺得這幅春宮圖的珍貴。能讓一個商人付出極大代價追逐的東西,一定可以給他帶來更大的利潤。管舒衡對春宮圖的渴求,越發證明這幅春宮圖的不同尋常,其中的那幅地圖極有可能便是繆氏藏寶圖的一部分。

  我找來諸葛小憐,他擅長機關之術,或許可以幫上我的忙。

  諸葛小憐這幾日都在忙於繪製地道的圖紙,歇息的很晚,來到我房間的時候也是一臉倦容,他有些疲倦道:「公子深夜招我來此,不知有什麼吩咐?」

  我取出那張春宮圖,民現在他的面前,將卷軸的來歷一一向他講述了一遍。

  諸葛小憐點了點頭,湊在那地圖上看了看並沒有看出上面所標的是什麼地方。

  我笑道:「如果這份真的是繆氏藏寶圖,恐怕也只是半份,沒有另外半份是無法看出其中的玄機。」

  諸葛小憐道:「公子好像是打算把這幅春宮圖交給管舒衡?」

  我點了點頭道:「管舒衡以鐵礦石做誘餌,這事關大康未來的軍備發展,我很難拒絕。」

  諸葛小憐道:「可是公子又不想將這幅藏寶圖交出去。」

  我笑道:「所以我才找諸葛兄商量。」

  諸葛小憐道:「這幅春宮損毀嚴重,明眼人一看就知道畫幅卷軸都被人動過,不過小憐還有辦法將它恢復如初。」

  「真的?」我驚喜道。

  諸葛小憐笑著點了點頭道:「春宮圖表面上沒有太多的異常,可是卷軸的用料十分考究,其中做有多處標記。根據標記很容易看出被別人拆開過地痕跡,如果我沒有看錯這應該是前朝有名的工匠穆古凡製成,我對他的技法做過專門的研究,公子只需重新用絲帛繪製地圖,小憐可以在一夜之間將絲帛和卷軸的年月做得和原貌毫無差別。」

  我心頭一陣狂喜,我所等待地就是這個回答。

  清晨的陽光暖暖的從窗格照入我的書齋之中,我和諸葛小憐都是一夜未眠,我參照原來地圖地樣子重新臨摹了一幅新圖。自己留下,又在原圖的基礎上改動了數處,這不明顯的改動已經讓地貌標記發生了很大改變。管舒衡為人精明,我若是完全用贗品恐怕騙不過他。諸葛小憐當著我的面將絲帛卷軸逐一地處理裝幀。經過一夜的怒力終於將這幅重新修整的春宮圖完成。

  這幅春宮圖曾經被燕琳扯碎過,扯碎地痕跡我並未去刻意掩飾,管舒衡真正在意的並不是這幅春宮圖。而是卷軸中藏有的東西。

  我反覆看著這幅春宮圖,確信再看不出其他的破綻這才放下心來。

  諸葛小憐道:「公子放心,其中的絲帛的質地、卷軸的木料我都全部處理過,即便再有經驗的工匠也無法分辯出它的年月,再者說,那幅地圖。你改變的只是幾條關鍵線路,不注意看和原圖幾乎相同,那管舒衡即便有通天之能。也不會在短時間識破這件贗品。

  我點了點頭,再者說這幅地圖僅僅是藏寶圖的一半,另一半可能在田循手中,管舒衡得到它也沒有什麼用處。

  洗漱之後我讓易安請管舒衡一起享用早餐,管舒衡看來這一夜也未曾睡好,八成牽掛著春宮圖之事心緒不寧的緣故。

  我將放有春宮圖的錦袋交到管舒衡面前。

  管舒衡雙目猛然一亮,他迫不及待的解開錦袋,將春宮圖取出,當著我的面緩緩展開。果然不出我所料,他看來早已知悉了其中的秘密,目光首先落在卷軸之上。

  我內心中忐忑不安,不知道諸葛小憐的修復之技是否可以真的騙過他的法眼。

  管舒衡仔仔細細的端詳了足足一袋煙的功夫,這才抬起頭向我道:「我幅春宮圖為何被損毀過?」

  我心中一驚,表面去平靜如昔,微笑道:「前此日子,我的幾位愛妾在嬉笑玩耍之中將它扯破,我找來工匠修整了一遍。」

  管舒衡點了點頭,伸手向我道:「平王殿下可否借佩刀一用?」

  我愉快的將彎刀遞到他的手中。

  管舒衡握刀在手,小心的剖開其中的一個卷軸,從中抽出一張絲帛,然後又用同樣的方法剖開了另外一個卷軸。

  我內心緊張到了極點,卻不知我的這個瞞天過海的計策能不能夠騙得過精明的管舒衡。

  管舒衡對那幅脈絡圖顯然沒有太多的興趣,注意力全都集中在那幅地圖之上,檢查許久,目光之中終於流露出狂喜之色。

  我的一顆心終於慢慢平靜下來,從他的表情可以看出,我已經成功騙過了他。其實這幅地圖本身就是原圖,只不過我在原圖的基礎上作出了多處以、改動,再經過諸葛小憐精心的處理,恐怕除了新手繪製這幅地圖的人才能看出其中的破綻。

  我故作驚奇道:「這卷軸中居然藏有如此玄機?」

  管舒衡呵呵笑道:「平王果然是信人,管某真正想得到的就是這幅圖。」

  他將春宮圖推回我的面前道:「這幅春宮圖還是物歸原主,平王留下做個紀念吧。」

  我裝出一幅好奇之至的表情:「管先生可否明告,這地圖上究竟繪製的是什麼所在?」

  管舒衡淡然筆道:「實不相瞞,這地圖所繪製的只是一處礦藏,平王應該不會感興趣,不過對我來說卻意義不同。」

  我心中暗罵,這老狐狸果然奸詐異常,不過轉念一想,任他如何狡猾,最終還是中了我所設計的圈套,內心之中不免得意非凡,可臉上卻要裝出異常失落的樣子。

  管舒衡笑道:「平王殿下不必懊悔,管某說過的話一定會兌現,三日之內我會將平王殿下的十萬金存入廣昌隆銀號,鐵礦石的合約,我今日便去和興王簽署。」

  我趁機提出我的要求:「管老闆可不可以再賣我一個人情?」

  管舒衡愉快道:「平王殿下儘管吩咐。」

  我低聲道:「四海兄的鹽場一直想打開大康的通路,我從秦國臨來之時,他專門求我幫忙。」我歎了一口氣又道:「胤空剛剛回到大康,一切都剛剛開始,有些事情我在父皇在面前未必能夠說得上話,所以四海兄拜託的我件事情,直至今日我仍然沒有能夠辦成,管先生明白我的意思嗎?」

  管舒衡笑著點了點頭:「莫說是平王開口便是衝著我和四海兄之間的交情,這件事管某也是義不容辭。殿下放心,我會在和興王洽談合約的時候加上這個條件,他想他應該不會拒絕。」他停頓一下又笑道:「這件事辦完以後我會去秦國盤桓幾天,見到四海兄的時候我一定親口告訴他這一切都是平王的恩澤。」

  我哈哈大笑首向管舒衡伸出手去:「既然如此,我便先行謝過管先生了。」我送錢四海的這份人情決不輕,大康的諸多關口、稅務的事情我早就托雍王擺來,現在所欠缺的就是父皇點頭,這件事由管舒衡提出,他們絕不會拒絕。

  我向管舒衡提出邀請道:「再過幾日便是我的大婚之日,管先生如果還留在康都,便請給胤空捧個人場。」

  管舒衡歉然道:「此事管某已經知道,不過管某談妥合約之後,馬上就要入秦,恐怕趕不上這場婚宴了,不過平王放心,管某的賀禮一定會準時奉上。」

  婚期越是臨近,我反倒越沒有什麼事情可做,一切都有人去做,根本用不著我去費心。管舒衡承諾給我的那十萬金第二天送到了我的手上,興王和他經過一番磋商,終於達成了買入鐵礦石的協議,在我的授意下,管舒衡趁機將錢四海取道大康營運海鹽之事加入合約。

  我後來才知道管舒衡之所以這麼著急的前往秦國,是因為中山國發生了動亂,百姓之中叫嚷獨立的勢頭越來越強烈,而管舒衡的很大一部分利益是與西門世家緊密相連,他必須去瞭解一下秦國最新的局勢和動向。

  管舒衡給我的這十萬金對我來說無異於雪中送炭,我拔出部分資金交給諸葛小憐,他在康都城外用私人名義賣下一處農莊,而這座農莊就是他設計的地道開口之處。這項工程耗資巨大,而且又要求隱秘,實際挖掘地道的工人都是不是康都本地人,對他們宣稱只是挖掘礦藏,而且關鍵入口和機關部位都由我們的手下親自完成,按照諸葛小憐的預計,這條地道若想全部完工,至少需要兩年的時間。

  陳子蘇這段時間專門為我點收禮品,雖說還有三日才到大婚之時,送禮的賓客已經絡繹不絕,這其中有很大一部分是大康的富商巨賈,他們雖然擁有萬貫家資,卻沒有顯赫的政治地位,很多人並不在我婚禮邀請之列,所以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表達對我的恭賀之意,其目的當然是想結交攀附。

  我讓陳子蘇特別留意了一下,將其中並不在婚宴名單地富商的名字專門記錄了下來。並臨時為他們增添了部分坐席,利用這些人急於攀龍附鳳的心理,我可以為自己地將來打下牢靠的基礎。

  歆德皇自從那日讓我在皇宮內舉辦婚禮被我拒絕之後。一直就沒有招我入宮,直到婚禮舉辦前的一天,方才讓太監宣我覲見。

  幾日不見,他的氣色彷彿有好了許多,聲音洪亮。腰桿挺直,看來這個盧真人倒有幾分的本事,如果真讓他煉成什麼長生不老之藥,我這麼多年的磨難豈不是白費。

  我心中卻明白,這世上根本就沒有什麼長生不老藥,那盧真人八成是個精通藥理的方士,歆德皇的身體應該是在他的調養之下逐漸恢復了當初的健壯。

  歆德皇和珍妃正在養心殿中下棋,他示意太監搬了個凳子讓我在一旁坐了,繼續和珍妃嬉戲。珍妃每落一子,目光總是嫵媚的在歆德皇臉上流轉一番。歆德皇不時發出快意的笑聲,這笑聲在我的耳中卻顯得格外的刺耳,目睹自己曾經地愛人對著別的男人獻媚內心中的確是一種煎熬。

  白棋陣形渙散,顯然敗局已定。

  珍妃嬌滴滴道:「不來了,不來了,陛下從來都不讓著人家……」

  歆德哈哈大笑道:「誰說我沒讓你,不是已經讓你五子了嗎?」

  珍妃嬌媚的瞥了歆德皇一眼道:「陛下運籌帷幄。胸懷千機,又豈是臣妾能夠比上的,便是你讓我十子。你也一樣會贏。」

  雖說珍妃這句話再正常不過,可是在我的內心中仍然一陣刀攪般的疼痛。

  珍妃扭過俏臉向我矜持一笑:「平王久等了,你們父子談吧,我先告退了。」難怪說女人天生就會做戲。她面對我表情上居然沒有任何地變化。

  我恭恭敬敬道:「恭貴妃娘娘。」

  歆德皇卻拉她衣袖道:「珍妃,你留下,我件事你也有份。」

  珍妃只好重新坐下,輕聲道:「我去為你們泡杯茶來。」說完婷婷裊裊的向內室去了。

  歆德皇笑瞇瞇的看著她地背影,直到她消失在帷幔之後,方才將目光轉向我道:「胤空,婚事已經準備好了嗎?」

  我恭恭敬敬道:「一切都已經準備就緒,只等佳期到來。」

  歆德皇滿意的點了點頭道:「我考慮過,明日我和珍貴妃一起前往王府出席你的大婚。」

  我內心不由得一怔,歆德皇是不是真的老糊塗了,最近做出地事情總是匪夷所思,出乎常人意料之外。皇子大婚,按理說出席的應當是皇上和皇后,可是皇后已經癱瘓多年,應該沒有可能出席在婚禮現場,可是按照順序也理應輪到貴為西宮之首的靜德妃,無論如何也輪不到珍妃。更何況靜德妃身為翼王的姐姐,新娘林楚兒的嫡親姑母,從哪一點上來說都比珍妃更有資格。

  我猶豫道:「父皇,靜德娘娘那裡……」

  歆德皇道:「她?我已經讓人告訴她不必去了,後宮必須有人留守,她向來代皇后掌管三宮,這次的婚禮她就不必參加了。」

  我心中暗罵他糊塗,這麼幹不但將靜德妃得罪了,而且翼王父女也不會高興。

  珍妃此時端著托盤過來,將茶水分別遞到我們的手上,歆德皇剛才的話想來已經聽到,她莞爾笑道:「陛下,靜德娘娘乃是翼王的姐姐,她侄女的婚事理應由她前去出席。」

  歆德皇有些迷惘道:「什麼?她是翼王的姐姐?我倒忘了!」

  我看他的神情決不似作偽,難道歆德皇的記憶力竟然減退到了這個地步。

  歆德皇道:「如此說來,還是讓靜德妃去吧,我馬上讓人去通知她。」

  看到他眼前的狀況,我不由行生出哭笑不得的感覺,靜德妃那邊肯定已經知道歆德皇不讓她出席婚禮的消息,還不知惱成什麼樣子。我主動請示道:「父皇,我看還是兒臣親自去一趟永壽宮,轉達父皇的意思。」

  歆德皇點了點頭道:「好吧。你去吧。」

  一切都如我預料的那樣,剛剛來到永壽宮地大門就聽到裡面傳來大聲的哭罵聲,我的唇角浮起一絲淺笑。不用問,這罵聲定然是靜德妃所發,後宮之中膽敢在宮內公然叫罵地只有她一人而已。

  院內的太監和宮女看到我前來,慌忙進去通報,過了好一會。靜德妃才讓人宣我進去,她顯然剛剛清洗過面孔,雙目仍然略顯浮腫,髮髻也稍稍有些散亂。

  說實話我對這位靜德妃非但沒有好感,反而抱有一種仇恨,當年她和肅莊皇后一起想方設法的刁難我的母親,否則母親也不會這麼早的去世。

  靜德妃請我在對面落座,聲音因為剛才哭泣已經略顯沙啞:「平王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我恭敬道:「父皇特地讓孩兒來恭請母后,參加孩兒明日地大婚之禮。」

  靜德妃雙目一亮,隨即又冷淡道:「他不是要讓珍妃去嗎。怎麼又會突然改變了主意?」

  我微笑道:「父皇考慮再三,覺得這是孩兒首次納妃,為了彰顯隆重,必須讓娘娘親自前往,否則會有輕視孩兒之嫌。」我回答的異常巧妙,婉轉的奉承了她在宮內的地位。

  靜德妃秀眉微顰道:「可是……不知怎麼,我的頭痛病忽然犯了。明日恐怕無法出席……」我心中暗暗罵了一句,聽到歆德皇改變了主意,這婆娘馬上換了一副面孔。難道我成婚還要求你不成?

  我裝出一副誠摯之極的表情:「孩兒真心希望娘娘能夠參加我的婚禮,胤空自小亡母,如果不是娘娘多年來關照我,孩兒焉能有今日的風光。在我的心中早已將娘娘視為自己的母親一般。」我虛情假意地這番話居然感動了靜德妃,她眼圈微微有些發紅,眼淚就快掉了下來,顫聲道:「胤空,難得你有這片心意,你放心,明日我一定會參加你的大婚之禮。」

  離開永壽宮,途經御花園的時候,卻遇到了一臉驚慌之色的珍妃,她看到我彷彿看到救星一般迎了上來:「胤空……你……你父皇突然吐了一口鮮血……」

  我大聲道:「還不快去宣太醫進殿!」

  珍妃淚光盈盈道:「已經派人去了。」

  我顧不上和她多說,轉身向養心殿跑去,兩名宮女一左一右攙住歆德皇,他臉色鐵青,身軀仍舊在一陣陣發顫。

  我衝到他身邊,一試他的脈息,只覺著脈搏頻率極快,而且愈見微弱,呼吸也變得急促之極,若是得不到及時的救治,隨時都可能窒息而死。

  我急中生智,忽然想起無間玄功之中,有一篇理氣之術,情急之中權且試上一試,除下長靴,上床來到歆德皇身後坐下,雙掌抵住他的後心,丹田之中升起溫暖氣流,沿著我地經脈緩緩上行,柔和的度入他的體內。

  氣流沿著歆德皇地體內運行了三個小周天,他這才緩緩的喘出一口氣來。

  這時一群御醫方才趕到,周渡寒率先來試了試歆德皇的脈搏,慌忙從藥箱中取出兩枚藥丸,讓珍妃餵他服下。

  歆德皇閉目高處良久,這才長長的吐出一口氣,我擦去臉上地汗水,從龍床上下來。

  歆德皇怒視那幫御醫道:「全都是廢物,朕剛才幾乎喪命,需要你們的時候全都到哪裡去了?給我拉下去統統斬了!」

  那幫御醫嚇行全都跪在地上,磕頭如搗蒜般苦叫饒命。

  其實這件事的確怨不行他們,歆德皇自從服用盧真人的仙丹之後,覺得自己已經完全恢復健康,讓這幫御醫全都離開了養心殿,他們聽到報訊便一刻不敢耽擱的趕來。

  我和珍妃相互遞了一個眼色,我跪下道:「父皇,事發突然,他們的確來不及反應,再說明日便是孩兒的大喜之日,還請父皇格外開恩,網開一面。」

  歆德皇沉吟了一下,揮了揮手道:「看在胤空的份上,朕就饒你們這一次,還不快滾!」

  這幫御醫一個個爭先恐後的逃了出去,只有周渡寒仍然留在原地,他身為御醫之首,自然有照顧皇上之責。

  他跪上地上道:「陛下,臣冒死有事相柬。」

  歆德皇餘怒未消,重重哼了一聲道:「快說!」

  周渡寒道:「從陛下的症狀來看,這次乃是中母之兆,臣大膽的推測一下,這毒素一定和陛下所服用的丹藥有關。」

  歆德皇怒道:「混賬,盧真人又豈會害我?分明是你醫術不精,想趁機將責任推給別人。」

  周渡寒苦勸道:「陛下,如果不是剛才平王殿下用內力護住你的心脈,此刻早已毒素侵入肺腑,臣縱有通天之力,也無法救治陛下……」

  歆德皇勃然大怒,抓起身邊藥碗狠狠砸在周渡寒的頭頂,周渡寒的額角登時血流如注。

  珍妃嚇得嬌呼了一聲,掩住了檀口。

  我示意周渡寒先出去,以免進一步激起歆德皇的憤怒。

  向那小太監道:「你去把盧真人請來,當面問一下,一切就會清楚了。」

  那小太監低聲道:「已經讓人去請了,不知怎麼現在還未回來。」

  正說這句話的時候,那負責去請盧真人的小太監回來了,他帶來的消息馬上證明了周渡寒的猜測,盧真人聽說歆德皇吐血之後,將這小太監給擊昏了過去,等到小太監醒來,他早已不知去向,想來是捲起金銀細軟逃出宮去了。

  歆德皇大怒道:「這混賬方士,居然膽敢欺君,宮中侍衛這麼多難道任由他逃出宮去嗎?」

  珍妃一旁提醒道:「陛下莫要忘了,你曾經賜給他一塊自由出入皇宮的龍牌。」

  歆德皇咬牙切齒道:「傳朕的旨意,只要是有姓盧的方士統統給我抓回來。」他氣頭之上,我也不好相勸。

  讓小太監將周渡寒請回,為他重新把脈,又開了幾劑排毒的藥方。

  我讓養心殿的宮女太監不要將歆德皇的病情洩露出去,以免引來眾多的皇子、嬪妃,干擾歆德皇的休息。

  服完藥以後,歆德皇的情況漸漸趨於穩定,脈搏呼吸重新恢復了正常。

  從他望向我的目光,可以看出他對我今日的表現充滿了感激。

  歆德皇道:「胤空,朕沒有事情了,你趕快回去準備婚事吧。」

  我豈能放過這個表現的良機,情真意切道:「和父皇的安康比起,其他的事情全都不重要,孩兒今晚哪裡不去,就在床前守候父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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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七十章 宮闈


  周渡寒盡職盡責,頭上雖然裹著白紗,可是仍然堅守在歆德皇的床前,他的左目也有些淤腫,讓人不得不感歎伴君如伴虎。

  養心殿旁有一個隔間,是撥給他臨時熬藥的地方,周渡寒配好藥方之後,珍妃主動承擔了熬藥之責。

  趁著歆德皇熟睡的間隙,我和周渡寒來到養心殿外的長廊中用些點心,我看著周渡寒輕聲歎了一口氣道:「周先生,今日為難你了。」

  周渡寒苦笑了一聲:「老臣已經習慣了,在陛下的身邊便要順著他的性子。」

  我關切道:「照先生看,我父皇的病情怎樣?」

  周渡寒道:「殿下應該知道,陛下本來並不是疾病,他乃是中母,臣不止一次的勸過他,這些方十根本不可信,這世上也沒有長生不老的丹藥,只可惜陛下沉溺太深,根本聽不得半句。」

  我感歎道:「正所謂,良藥甘口利於病,忠言逆耳利行,周先生的一番苦心恐怕父皇很難瞭解。」

  周渡寒道:「陛下本身的體質強健,如果他能夠聽從我的話,不再服用那些損害身體的丹藥,調理一陣應該可以恢復當初的模樣。」

  我正要說話,忽然聽到養心殿內發出一聲淒厲的慘叫,我和周渡寒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向養心殿內衝去。

  養心殿內的情形讓我們吃了一驚,卻見歆德皇手中仍然拿著一把帶血的短刀,刀鋒地那端深深插入一名小太監的胸口。他近乎瘋狂的怒吼道:「逆賊,居然想謀害朕!」

  我慌忙衝上前去,抱住歆德皇地身軀。周渡寒在其餘太監宮女和幫助下,將那名小太監拉了過去。歆德皇額頭之上都是黃豆大小的汗珠,內衫已經完全濕透,口中不住道:「逆賊……逆賊……」許久方才平靜下來,躺在龍床之上昏昏睡去。

  周渡寒為那名小太監將傷口縫合。又用白紗包紮好,幸好歆德皇這一刀沒有刺中要害,否則今晚就會斷送一條無辜的性命。

  珍妃聽到動靜也趕了過來,看到無人喪命方才放下心來,又吩咐那些宮女太監千萬不可將今晚的事情傳出去,經過這件事以後,那些宮女太監一個個都被嚇破了膽子,無論如何也不敢走到龍榻地周圍。

  珍妃幽然歎了一聲道:「你們都去歇息吧,今晚由我來親自照顧陛下。」她這句話一說,那幫宮女太監竟走了個乾乾淨淨。

  周渡寒又開了一劑鎮靜安眠的藥物。煎好後讓珍妃喂歆德皇服下,他低聲道:「陛下明晨之前都不會醒來,這裡便交給娘娘和殿下了,臣就在隔壁藥房內,有任何情況,請馬上告訴我。」

  周渡寒離去以後,整個養心殿中只剩下我們三人。歆德皇服藥後已經沉沉睡去,口中不斷發出陣陣囈語。

  我歎了口氣,但願他能夠再多撐一些時日。讓我有足夠的時間在大康站穩腳跟。

  「逆子……」歆德皇的喉頭含糊的喊出了一句。

  我微微一怔,卻見他翻了一個身子,又鼾聲大作,過了許久又嘟囔了一聲:「朕……誰都不會相信……」我和珍妃的目光對望了一下。彼此都流露出些許的無奈。

  時間已經是午夜,我的眼睛微微有些酸澀,站起身張開雙臂伸了一個懶腰。

  珍妃為我倒了一杯熱茶,來到我的身邊,柔聲道:「你若是倦了,便回去歇息吧,這裡有我在便成了。」

  我盯住她精緻地無半分可挑剔的面容,心中湧起無限柔情,伸手去接茶盞之時,無意間觸到她溫軟的柔夷,心神不禁一蕩。

  珍妃馬上意識到我眼神中的變化,慌忙垂下頭去。

  我們同時轉身向歆德皇的方向望去,歆德皇發出了響亮的鼾聲。

  我一語雙關的說道:「父皇已經睡熟了。」右手大膽地握住了珍妃的纖手,珍妃嬌艷的俏臉變成了嫣紅色,黑長地睫毛不住抖動,顯然內心激動到了極點。

  對我們二人來說,今夜的確是一個千載難逢的良機。

  珍妃輕輕甩開了我的大手,轉身向屏風後走走,嫩白地柔夷卻放在身後,向我招了招,她我心中竟然和我抱有一樣的心思。

  我的唇角泛起一絲笑意,緩步跟在她的身後向屏風後走去。

  剛剛走入屏風之後,珍妃便整個人撲入了我的懷中,灼熱的雙唇搜尋著我嘴唇的位置,柔軟的香舌和我纏綿在了一處。

  我伸手摸向她的裙內,才發現她裡面竟然沒有穿著任何的衣物,孌衣不知何時褪去。看來從剛才讓太監宮女離去,珍妃便做好了充分的準備。

  她濕潤的舌尖輕舔我的耳根道:「我一直都想你……」

  纖手輕輕扯開我的腰帶,靈活的手指有節奏的挑撥著我的軀體。

  在她的面前我彷彿重新成為那個對男女之事一無所知的懵懂少年,充滿著力量與激情,卻失去了那份久已養成的成熟。

  珍妃引導著的雙手放在她豐滿圓潤的玉臀之上,我托起她的身體,在我的幫助下,她纖長秀美的長腿纏繞在我的腰間,我們的身體緊密的結合無間,我終於感覺到那片熟悉的溫熱和濕潤,感受到那片讓我成為真正男人的土地。

  珍妃的領口在激烈的廝磨中開得很大,一對晶瑩的豐胸呼之欲出,長裙全部捲起在她纖細的腰間,一雙修長的美腿,玉潤渾圓。嬌軀地曲線若隱若現,越發的惹人心動。

  不知道是因為這危險而刺激的環境,還是因為珍妃是我生命中地第一個女人。我輕易就被她帶到了愉悅的巔峰,伴隨著我身體的一陣抖動,我的激情盡數傾瀉在她的體內。

  珍妃用抱住我地身體,意亂情迷的我耳邊發出一聲極其壓抑的呻吟。

  我們的身體仍然不願分開,在她充滿媚惑的誘導下,我很快又恢復了初時的強悍,我們不知道纏綿了多少時候,忘記了這是養心殿,忘記了歆德皇仍舊昏睡在屏風的外面……

  珍妃體內蘊藏的愛意竟然是如此的強大,可以讓她忘記恐懼,忘記世人,盡情的投入瘋狂之中,當一切過去,她馬上又恢復到那個理智地珍貴妃,這才是她需要扮演的角色。

  對我而言。這是一個極其短暫,而又極其瘋狂的夜晚,我甚至產生一種錯覺,我才是珍妃的主人,我才是這座皇宮的主人,我才是大康真正的主人。

  當狂野恢復於平靜,激情回歸於理智。次日的黎明已經真真正正地到來。我和珍妃的眼中都充滿著細小的血絲,我並非是熬夜地原因,只是一種征服後的代價。

  「祝你幸福。」平平淡淡的四個字。由珍妃親口說出卻有著不同尋常的意味。

  歆德皇仍然在熟睡,而我卻已經到了離開地時候,推開養心殿厚重的大門,天空仍然是一大片青灰。天地間隱然透出一抹緋紅的顏色今天應該是個晴朗的天氣。我深深吸了一口氣,活動了一下有些酸軟的筋骨,我必須打起十二分的精神去迎接這場即將到來的大婚。

  王府中已經來了不少人,早早來到這裡幫忙的雍王和陳子蘇等人正在那裡焦急的等待,看到我從外面進來,幾人同時迎了上來。

  雍王道:「皇侄!你一夜未歸,我還以為出了什麼事情,正要去皇宮找你。」

  我笑道:「父皇和我秉燭夜談,沒顧讓回來,昨晚就在養心殿住了。」雍王滿面笑容,低聲道:「陛下對皇侄可謂是恩寵有加。」

  我淡然道:「父皇對每個皇子都是如此,最近待我親近,大概是因為我馬上就要前往宣城的原因吧。」

  陳子蘇目光閃爍,似乎有話想對我說,我將府內的準備事務拜託給雍王,然後和陳子蘇單獨走到一邊。

  陳子蘇壓低聲音道:「九公主回來了……」

  「什麼?」我此驚非同小可,拉住陳子蘇又向遠處走了兩步,方才道:「我不是讓唐昧將她先護送前往宣城嗎?」

  陳子蘇苦笑道:「她一來到大康便聽說要納妃的消息,以死相逼非要來康都見你,唐昧無奈之下只好帶她回來。」

  「她在哪裡?」

  「此刻正在你的書齋,唐昧正守著她。」

  我顧不上和他多說,轉身向書齋趕去。守在書齋外的突藉看到我回來,慌忙讓開,一臉無奈的指了指書齋的大門。

  「唐昧!你若是再不讓胤空來見我,小心我砍下你的腦袋!」裡面傳來燕琳的尖叫聲。

  我不由得露出一絲苦笑,這刁蠻公主來得真是時候。

  推開書齋的大門,我的臉上已經換成一副驚喜交集的表情,在我心中的確對燕琳思念到了極點,可是馬上就要舉辦大婚,我的顧慮自然很多,臉上的表情多少有些勉強。

  唐昧看到我進來,如釋重負的鬆了一口氣,轉身退出門外。

  燕琳驀然轉過嬌軀許久不見,她清減了許多,卻多出幾分清麗可人,看到我,她的美眸中頓時湧出晶瑩的淚光,可愛的鼻翼輕輕的翕動著。

  我們彼此凝凝望著,慢慢的向對方走去,我張開懷抱等待著她的擁抱,沒想到她突然揚起手,重重的在我臉上打了一個耳光。我本來處在神不守舍之時,根本沒有想到她會突然下此辣手,被她打了一個正著,臉上火辣辣的好不疼痛。

  「胤空!你……你也算對得起我……!」兩行晶瑩的淚水順著燕琳的俏臉無聲滑下。

  我揉了揉被打痛的面孔,柔聲道:「琳兒,你聽我解釋……」

  「我不聽,你這個忘恩負義、始亂終棄、道德淪喪、喪盡天良的王八蛋!」燕琳的一連串指責讓我哭笑不得。

  看到她情緒如此激動,我無論說什麼話她也聽不進去。

  我真摯道:「琳兒,無論任何時候我都不背棄你,給我一段時間,我一定會給你一個滿意的解釋。」

  燕琳咬牙切齒道:「胤空,今日你若要納妃,我便死在你的面前!」我知道她素來性情剛烈,說得出做得到。本來想好好寬慰她一番,可是馬上就要開始婚典,哪有時間容我向她解釋。

  心中一橫,轉身向外道:「唐昧!」

  一直守候在門外的唐昧走了進來:「公子有什麼吩咐?」

  我大聲道:「將她給我關到王府地窖中去,沒有我的吩咐不許放她出來!」

  「這……」唐昧面露難色。

  「還不快去!」我怒吼道。

  唐昧上前抓住燕琳,燕琳萬萬沒有想到我會如此待她,俏臉之上珠淚漣漣,泣不成聲道:「胤空……你這個混蛋……竟然……」一時難過竟閉過去。

  我歎了一口氣,向唐昧道:「你回頭讓延萍下去伺候她,給她弄些吃得,千萬不要讓她做傻事。」

  唐昧鄭重點了點頭,和突藉二人一起悄然將燕琳架了出去。

  我抓緊時間沐浴更衣,暫時忘記剛才紛亂繁雜的事情,全心投入這場婚典之中。

  身為大康最小的一位皇子,而且我為大康換取了兩次和平,在百姓的心中這場婚典意義非凡,換上潔淨衣衫的百姓,一早便站在街道兩旁,期待著這場大婚的舉行。

  整個大康城處處都張燈結綵,從平王府到翼王府之間的幹道之上,全部鋪滿了紅色的地毯。就我個人而言,並不想過為張揚,可是這場婚禮已經不是我一個人的事情,每個人都在以自己的方式參與其中,在不知不覺之中婚禮的規模已經越來越大,按照雍王的說法,今日的大婚是所有皇子中規模最為宏大的一次。

  我頭戴紫金冠,身穿大紅吉服,吉服之上用金線繡以九條盤旋飛舞的金龍,更顯得英姿勃勃,卓爾不群。

  迎親隊伍延綿三里多路,整個康都都沉浸在喜悅我氛圍內,我騎在毫無雜色的瑞雪驄之上,這匹白色駿馬是雍王送給我的賀禮之一,吉服白馬才能彰顯出我身份的高貴。

  每個男人都會想像著佳人玉立,恤僚著洞房之夜的美麗和沉醉,期盼著那如詩如畫如夢如幻的良辰美景。我縱馬行進在迎親隊伍的最前方,心潮起伏。對我而言,這次的婚姻是我走向大康朝政最為堅實的一步,林楚兒的樣貌性情對我已經沒有特殊的意義,她更像一個政治上的符號,只有通過她,我才能躍升升上一個全新的地位,雖然翼王已經明確表示,不希望我介入大康未來的皇拉之爭。可是一切並非他所能夠掌控,只要我要林楚兒成婚之後,我將會逐步的交拉擴到我的陣營之中,林楚兒在這這過程之中,將起到關鍵性的作用。

  鞭炮聲打斷了我的思緒,隊伍已經來到了翼王府的前方,氣氛愈發顯行熱烈。我輕輕躍下馬背,矯健的身姿引起不少人讚歎之聲。

  我整理了一下金冠,躊躇滿志的走向王府大門,在眾人的簇擁下輕輕叩響了門環,大康流傳著三拒新郎的傳統,上到皇族,下至百姓都遵從著這個風俗。

  裡面傳來陣陣笑聲,顯然是翼王的親朋好友,一個聲音道:「來者何人?」

  我笑著答道:「龍胤空!」

  「來此所為何事?」

  「特來迎娶郡主成親。」眾人齊聲哄叫起來,大門緩緩開啟,露出一條縫兒,伸出一隻大手,這是按照規矩索要紅包。

  身邊易安將早已準備的紅包遞了過去,這時大門才完全打開,裡面眾人齊聲歡叫道:「恭祝平王殿下和郡主新婚大喜,永結同心。百年好合!」我微笑著和眾人一一行禮。

  林楚兒的繡樓位於王府花園的東苑,整個王府處處都是張燈結綵,人聲喧沸,林氏宗族在大康的勢力不容小覷,我和林楚兒的結合是僅次於當年靜德妃嫁入皇宮的大事,幾乎所有家族中的重要人物都來到了翼王府內。

  自從選定林楚兒為妃,我對整個林氏宗族便做了一番詳盡地瞭解。對其中的重點人物姓名背景我都記得清清楚楚。我向他們每一個個頷首示意,遇到關鍵人物,我會準確的喊出他的稱呼,長輩者會喊出他的官銜,平輩者會叫出他的名字,我地表現輕易便贏取了眾人的好感。

  在入名紅妝美婢的陪同下,我來的繡樓之前,和剛才一樣,這裡也是房門緊密。在裡面故意為難我的都是林氏宗族的女眷。

  她們顯然是做足了準備,時而吟詩,時而作對,刁難我的問題層出不窮,好在我才學出眾,將她們的難題一一化解。最後又奉上一萬兩的紅包,這才得以順利進入繡樓內。

  在我印象中,林楚兒仍然是一個梳著兩條小辮地女童,幼年的時候她曾經到皇宮內找姑母靜德妃玩耍,我好像和她有過一次偶遇,具體的情形我早就忘了。

  周圍的喧囂忽然沉寂了下來,眾人表情欣喜的看著我走到林楚兒的閨房門口輕輕叩響了房門。

  我本來以為還會受到阻礙,沒想到房門很快就打開了。

  翼王林悲風也在房內,我慌忙上前跪拜道:「岳父大人在上請受小婿一拜。」恭恭敬敬地給林悲風叩了三個響頭。

  林悲點了點頭。目光轉向坐在秀榻上的林楚兒。目光中流露出幾分難捨難離。

  兩名美婢攙起林楚兒來到林悲風的面前,因為身穿鳳冠霞帔,我看不到林楚兒的面容,不過她的體態婀娜多姿。身材絕佳,看來傳言的傾國之姿絕非虛言。

  林楚兒默默無語的在父親面前跪了下來,緩緩行了拜別之禮,從她的動作我甚至能感覺到她心情的沉重,也許在她的心中並不想嫁給我這樣一個皇子,她地婚姻只是一場無奈地歸宿。不知怎麼我忽然想起了遠在大秦的酈姬,想起她和燕元宗大婚的時候,此刻的林楚兒和酈姬當時地情形何其的相似,生於侯門未必是她們的幸福,嫁入皇室在外人羨慕的光鮮下,背後又有幾多辛酸,幾多眼淚。

  翼王親手引著女兒柔夷交到了我的手中,林楚兒的小手滑潤細膩,卻冰涼異常,猜得到她此刻的心情一定是異常緊張,翼王盯住我的雙目語重心長道:「胤空,今日我便把楚交給你了,你以後一定要好好待她,否則……我……」翼王的眼圈竟然有些紅,他有些黯然的坐在椅子上,無力的揮了揮手道:「去吧!」

  鼓樂齊鳴,我和林楚兒緩緩步出繡樓,眾人祝福聲不絕於耳。

  林楚兒在美婢的扶持下進入花轎,我翻身上馬,在震耳欲聾的鞭炮聲中向平王府而來。我本來以為歆德皇經過昨晚的事情之後,未必能夠參加我的大婚典禮,可是沒想到我和林楚兒回到平王府之前,他和靜德妃已經先行抵達了王府。

  因為大婚不在皇宮內舉行,少了幾分肅穆卻多出幾分平和與熱鬧。

  在聽完宗正官一番公文繆節的賀詞之後,大婚儀式正式開始。

  根據皇室禮儀,拜完天地之後,我和林楚兒向歆德皇靜德妃行九叩之禮,而後才是夫妻交拜。

  歆德皇不時發出爽朗的大笑,從他現在的神態,絲毫看不出昨夜幾乎窒息的樣子。因為我母親早喪,今日靜德妃就低為行使母親之責。

  她送給林楚兒一副價值連城的翡翠玉鐲。

  歆德皇微笑道:「胤空,從今日起你便正式成家,大婚以後,一定要將宣邑治理妥當,不枉朕對你的信任。」

  我心中暗罵,說到底他還是想將我貶嫡到宣城,看來我昨晚對他的救命之恩絲毫沒有換來他的親近。

  歆德皇又道:「楚兒。你既然嫁給胤空,以後便要當起輔佐他責任。

  他目光盯住林楚兒隱隱露出遺憾之色。

  我知道他曾經對林楚兒抱有窺覷之心,現在看來果然如此內心中對他的憎惡不免又多了幾分。

  將林楚兒送入洞房之後,王府婚宴正式開始,我雖然是新郎,可是逐桌敬酒是免不了的。歆德皇等我敬完酒便先行離去,靜德妃留下來到新房之中陪林楚兒說些話兒,其實就是告訴她一些新婚之夜地禮儀和事情,她身為姑母此事責無旁貸,而且整個後宮之中也沒有人比她理適合來做此事。婚宴規模之大遠遠超出我的想像,若是一桌一桌的敬酒,恐怕捱不到最後,我便已經趴下了。多數的時候我都是淺嘗即止,可是到了我的那幫皇兄面前。就沒有那麼容易過關,我酒量雖然頗佳,可是每人兩杯也讓我頭腦昏昏沉沉。

  勤王笑道:「胤空是我們兄弟之中最晚一個成親的,今日我們一定要抓住這最後的機會一醉方休。」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三年以來這是我們兄弟聚地最齊的一次。」

  勤王點了點頭,感歎道:「只可惜胤翔不在,否則我們兄弟便可真正聚齊了。」

  興王笑道:「大喜的日子說這些幹什麼。胤翔現在在北胡和他的胡國公主不知道有多麼風流快活。」

  眾人齊聲大笑起來。

  興王趁機舉起酒杯道:「所以我們這些兄弟更要珍惜眼前的時光,緊密團結,幫助大康戰勝眼前的困難。」他這句話儼然已經搶盡了勤王的風頭,眾皇子齊聲附和,一起端起酒碗來。

  勤王的神情尷尬之至,興王在皇子中的影響力越大,對他地威脅也就越大。我心中暗自心笑,他們兩個之間的矛盾日趨激化,不放過任何一個針鋒相對的機會。

  眾人共同乾了這一杯,目標再度聚焦到我的身上。

  我慌忙討饒道:「諸位皇兄。胤空再喝就是醉了。」

  興王大笑道:「醉了才好。這種大喜的日子,自然是不醉不歸。」

  勤王端起酒杯道:「胤空,為兄代表諸位兄弟祝你和小郡主白頭偕老,永結同心。」

  我只端起酒杯道:「多謝五皇兄。」和他連乾了兩杯。

  本想這座的敬酒到此結束。沒想到興王又將我拉住道:「這杯酒你須地喝了。」

  我微微一怔,看來他擺明要跟勤王作對,勤王剛剛代表諸位皇子已經和我喝過了兩杯,他此時又殺了出來,分明不把勤王放在眼裡。

  勤王冷冷道:「胤滔,胤空下面還有許多桌要敬,你不必勉強他喝了。」

  興王笑道:「五皇兄此言差矣,剛才你那杯酒是代表我們兄弟,而我這杯酒卻是代表我的舅舅和表妹。」

  勤王冷笑道:「我倒忘了,原來翼王是你的舅父!」心中的憤怒已經不加以掩飾。

  興王絲毫不在意他的感受,端起酒杯向我道:「胤空,我舅舅只有這麼一個女兒,你娶了她之後,一定要疼愛她,千萬不可以欺負她否則我這個當哥哥的第一個不會放過你。」

  我信誓旦旦道:「六皇兄儘管放心,我一定會好好的對待楚兒。」

  我和興王又飲了兩杯,這才總算逃離了他們的酒桌。

  陳子蘇過來扶住我道:「公子保重,酒喝多了一樣傷身。」

  我接過身後易安遞過來的濃茶,一口飲盡,舒了一口氣道:「不妨事。」

  陳子蘇道:「後來邀請的那些商人都安排在東院,公子就不必去了。」

  我皺了皺眉頭道:「我還是親自去一趟,那些人畢竟抱著攀附我地願望而來,我不想他們掃興而歸。」

  陳子蘇點了點頭道:「公子說得是。」

  我由易安陪同來到東苑,那幫商人能夠獲得我邀請入席已經是莫大地榮幸,現在我又親自前來敬酒,一個個激動到了極點。

  我舉杯道:「胤空感謝各位光臨,你們是大康繁榮富強的希望,胤空僅以這杯薄酒謝謝諸位對胤空的厚愛,謝謝諸位對大康地奉獻。」

  眾人同時站起身來,多數的商人在大康社會中無法躋身上流,能夠得到我如此的重視,對他們來說已經意味著一種認同,我和他們共同乾了這杯酒後,又讓易安為我滿上了一杯。

  我朗聲道:「大康這幾年災害不斷,國力不斷減退,要想國家強盛,必須先發展國內的經濟,而你們便是大康經濟的主力,你們是大康的脊樑,你們生意的興隆將會帶給大康興隆,我代表大康敬諸位這杯酒,願各位幫助大康的經濟早日復甦。」

  我信誓旦旦道:「以後各位但凡生意上遇到任何的難處,可以直接來找我龍胤空,只要我能夠幫得上忙,胤空必竭盡所能,全力以赴。」

  眾商人被我的一席話說得心潮澎湃,同時叫起好來。

  我仰首將這杯酒飲盡以空杯示向眾人,眾人齊聲歡呼,情緒熱烈到了極點。

  婚宴的氣氛熱烈而有序,沒有任何的不快插曲發生,勤王和興王雖然素有仇隙,可是在這種場合之下,最我只能冷嘲熱諷發洩彼此心中的仇恨,不會做出更為出格的舉動。

  我敬完酒之後,已經是夜色深沉,王府內紅燈高懸,處處洋溢著一片歡樂的氣氛,有些醉酒的賓客已經開始退場。

  我讓雍王和陳子蘇代我送人,易安過來提醒我,時間已經不早我應該進入洞房了。

  他扶著我到浴室中洗了一個澡,本想通過洗澡解去一些酒氣,沒想到熱氣一蒸,更覺頭昏腦脹,恨不能就地睡去。這也難怪,我昨夜在養心殿不眠不休的呆了一個晚上,今日又喝了這麼多的酒,酒量自然打了一個大大的折扣。

潛龍卷 第七十一章 初夜


  換上一身新衣,喝完了易安端上的醒酒湯,感覺頭腦稍稍醒了一些。

  易安提醒我道:「小主人,不要讓王妃久等了。」

  我點了點頭,起身向新房走去。

  腳步輕浮地走出浴室的房門,外面已經是繁星滿天,剛才還是喧囂一片的王府突然變得沉靜了下來。

  我深深吸了一口清冷的空氣,空氣中帶著鮮花的淡淡清香,仰望薄雲輕籠的圓月,花好月圓,我和林楚兒的生活將從這吉日良辰的美麗之夜開始。夜晚神聖和靜謐,充滿著未知的神秘和驚喜,這一夜對我們來說都是至關重要,成婚就標誌著我作為一個男人的成熟,標誌著我將承擔起林楚兒未來生活的責任。

  我在易安的扶持下走入新房,新房佈置得莊重華麗,氣派非凡,其中的一切佈置都專門由宮內負責禮儀的女官統領王府內的美婢,按照皇室禮儀精心佈置的,尚宮、尚寢帶著一群青春秀麗的婢女布設寢居的帷幔御幛,織錦繡緞,處處都洋溢著富麗、典雅和華貴的氣息。新房內,重茵鋪地,四周張設屏禪,華麗的宮燈在空中懸掛著,光彩奪目寶石閃爍,照耀得洞房紅彤彤的一片,紅帳帳幔上的百子圖流光異彩,生機勃勃,充滿生命的活力,象徵著世代繁衍生生不息。

  尚食女官帶著美婢擺好撰品:昔、姐、櫻、稻、果、宜酸等等種類紛繁的五穀雜糧,每一樣的食物上都擺好純金製成的匕奢。

  林楚兒頭戴鳳冠,身穿霞帔,靜靜坐在喜床之上,她已經在新房內等待了我很長時間。

  我在女官的引導下搖搖晃晃來到鬆軟的喜床上,和林楚兒相對而坐。我們在女官的引導下,先進行祭祀禮,分別將韭菠、播醛、乖、裸、稻、梁放入金製祭具的斗中,敬告上蒼,讓請諸神和列祖列宗為我們乾坤合晉的美滿婚姻祝福。

  祭祀結束後,司飾恭敬地為我們二人碰上柔軟的手巾,我和林楚兒接過手巾,擦淨雙手。

  那尚食女官在我們面前跪倒,先品嚐進獻的食物,表明食物中沒有毒,然後再將清美的乖、腆脊親手授給我們食用。

  這就是我們通常所說的食三飯,這不過是一種象徵,林楚兒示意性地吃了一口,我已經一整天沒有進食,這時不知怎麼覺得飢餓異常,竟然幾口將那碗的腆脊吃了個一乾二淨。

  尚食女官看得目瞪口呆,她壓根沒想到我能吃上這麼許多。我呵呵笑道:「本王……有些餓了……」忍不住打了一個酒嗝,覺著頭腦越發昏沉起來。

  兩位年輕美麗的尚食女官奉上熱水,盟手盟爵,為我和林楚兒獻上兩份美酒,我餓林楚兒一身盛裝,又行完祭祀之後,再鄭重其事地行合香禮,這表示合二姓之好,上事宗廟,下繼後世,天地和合,四海同春,最後才將和合酒飲下。

  到這個時候,禮儀性的各種儀式才算是告一段落,女官示意宮女撤去佳撰,我和林楚兒再宮女的引領下,分別到左右廂房中去掉莊重華貴的衣服,換上喜慶的常服。

  尚寢女官合尚食女官帶著婢女向我們跪拜告退,掩上房門,給我和林楚兒留下了一個靜謐的空間。

  我挑起蓋頭的一角,心中對這位即將成為我妻子的林楚兒,不覺生出幾分期待。我聽到林楚兒輕柔大呼吸聲開始變得急促起來,她此刻的心情定然變得異常緊張。

  我慢慢地挑落蓋頭,紅色絲綢輕輕飄落在地上。我不由得驚歎林楚兒動人的眉毛,細長的秀眉下一雙明澈的雙瞳,宛若兩泓清澈的泉水,有如雕塑精品般的鼻樑下,是嬌柔潤澤的雙唇,唇形的弧度極美,唇角微微上翹,流露出幾分自信。這絕美的五官恰到好處地集合在了同一張清純脫俗的美面山,難怪當初歆德皇會產生將她納入後宮的想法。

  當我們的目光相逢的時候,我卻沒有從林楚兒的美眸中感受到任何的柔情和期盼,一種難言的陌生感頓時拉遠了我們的之間的距離。

  我想像中的林楚兒本應是一個溫柔可人,嬌羞無限的少女,可是我從她的目光中找到的只有冷靜和理智,不知怎麼,我忽然產生一個強烈的感覺,林楚兒並不想嫁給我。

  林楚兒美的讓人窒息,卻是那種不食人間煙火的美麗,我望著她潔白無暇的俏臉,慢慢坐在喜床對面的座椅上。

  「你不開心?」我靜靜地問道。

  林楚兒的表情冷漠而平靜:「楚兒沒有不開心。」

  我拿起桌上的茶杯,卻發現茶水已經干了。

  林楚兒默默地站起身來,為我將茶杯添滿,然後重新回到喜床上坐下。

  我喝乾了茶杯,輕聲道:「你知不知道,從今晚開始我們便要終生相守在一起。」

  林楚兒點了點頭,緩緩抬起纖手,解開吉服上的紐扣。

  我靜靜看著她的動作,忽然發現她的美目中閃爍著淚光,一顆晶瑩的淚水終於抑制不住,緩緩地從俏臉上滑下。

  不知為什麼,酈姬的模樣再次浮現在我的眼前,「胤空!我恨你!」我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緊緊閉上了眼睛。

  再度睜開雙目的時候,林楚兒已經脫去了外衫,輕紗製成的內衣隱隱露出她雪白的冰肌玉膚,讓我更加的心動,只要我走過去就可以輕易的佔領她的嬌軀。

  而我卻又看到了她的淚光。

  我沒有說話,慢慢地站起身來,林楚兒的美眸中流露出一絲驚恐的目光,這目光宛如利箭般射中了我的內心,我強制壓制住內心的悲哀和憤怒,猛然轉過身向門外走去。

  我忽然發現自己無法對林楚兒下手,這並非是因為我人性中善良與自尊在作祟,而是我看到了林楚兒的目光。她的目光中充滿著一種說不出的絕望和悲涼,我彷彿看到了酈姬故事的重演,我無法說服自己繼續去面對她,在她的面前我忽然感到自己就像一個屠夫。

  守在門外的美婢看到我出來都是一愣,她們又不敢過問,一個個膽戰心驚地垂下頭去,我怒吼道:「都在這裡幹什麼?給我滾!」

  易安並沒有走遠,聽到動靜慌忙趕了過來,他示意那幫美婢退了下去,這才低聲道:「小主人為何不回去休息?」

  我冷冷道:「沒有心情!」

  易安一時語塞,好半天才道:「可是今晚是……」

  「我去書齋休息!」

  來到書齋的門前,我鬱悶的心情絲毫未減,推門從櫥櫃中找出一罈美酒,拍開泥封對嘴喝了起來,火辣的酒水下肚,酒入愁腸愁更愁,我清醒地認識到自己的憤怒並不是因為林楚兒。酈姬已經成為我內心中難解的情結,我開始反思,自己對待她是不是太過殘酷?對燕琳、慧喬、思綺,甚至對幾次害我的晶后我都甘願冒險付出,唯獨對酈姬從未有過任何的回報。

  酈姬的命運比起她們任何一個都要可悲,她生命中唯一的希望就是我,為了我她可以不惜一切代價,而我又為她做過什麼?甚至在離開大秦之前,連一句安慰她的話都沒有,我是不是太過殘酷?

  從林楚兒的眼中我又看到了酈姬臨別之時的眼光,這眼光輕易觸及了我內心深處的隱痛。

  我踉踉蹌蹌地來到地窖之中,守在地窖外的唐昧沒有想到我會在這個時候到來,慌忙上前扶住我道:「公子,你喝多了。」

  我笑著搖了搖頭,推開唐昧向地窖內走去。

  走入地窖便聽到燕琳淒楚的哭泣聲,延萍守在她的身邊正在苦苦勸慰。

  聽到腳步聲,延萍抬起頭來,她驚奇地睜大了眼睛,我伸出食指放在嘴唇,露出一個怪異的笑容。

  延萍點了點頭轉身離開了地窖。

  我慢慢地關上了窖門,來到燕琳的身邊坐下,她仍然抱著雙膝,俏臉埋在膝蓋上抽抽噎噎地哭泣著。

  我的內心充滿了歉意,放下酒罈,輕輕拍了拍燕琳的肩頭。

  燕琳慢慢抬起頭來,美目早已哭得紅腫,她的目光中充滿了不可思議,隨即馬上又轉變為極度的憤怒。

  她握起拳頭狠狠地打在我的胸口,一拳又一拳,我默默地承受著,直到燕琳打累了,她方才撲到我的懷中『哇』的一聲大哭了起來。

  我輕輕吻著她的俏臉:「傻丫頭……我這不是來了……」

  燕琳痛哭道:「胤空……你……好沒有良心……你知不知道,這世界上你是我唯一的依靠……你不要我……我便去死了……」

  我緊緊抱住她的嬌軀道:「乖琳兒,我何嘗說過不要你的話來著?」

  燕琳強自忍住眼淚道:「可是你為何要納妃?」

  我用袖口擦去她臉上淚痕道:「我納妃並不是不要你了,你當初也知道,瑤如也是我的妾侍,為什麼她你可以接受,而不能接受我今日納妃呢?」

  燕琳用力咬了咬下唇道:「可是你並沒有跟我商量過……」

  我輕吻她嬌艷的嘴唇道:「我身為大康的皇子,父皇賜婚我自然無法拒絕,當時你人還在中山國,我便是想找你商量也不可能。」

  燕琳這才漸漸消了氣,輕聲道:「可是你今日為了納妃竟然把我關在這地窖之中,分明是喜新厭舊。」想到這裡她頓時又火了起來,抓住我的手臂狠狠咬了一口,我痛得慘叫了一聲,身體不由自主向後倒去,腦袋重重撞在牆壁之上,一陣頭暈目眩,險些昏了過去。

  燕琳看到我的模樣,嚇得手足無措,緊緊抱住我身軀道:「胤空,你沒有事情吧,千萬不要嚇我!」

  我苦笑著搖了搖頭,端起地上的酒罈道:「琳兒,我們分別許久,陪我喝個一醉方休。」

  我和燕琳邊喝邊聊,我本來就已經醉了,沒喝兩口眼前便搖晃起來,我摟住燕琳的嬌軀傻笑道:「還記不記得當年……你……強暴我的情形?」

  燕琳大羞,俏臉緋紅地輕聲啐道:「你這淫賊,分明是你……」說道一半,大概是想起當時的情形,內心之中春情萌動,將螓首緊緊貼在我的胸前,柔荑伸入我的衣襟之中,輕輕撫摸著我健美的軀體,嬌聲道:「你是我的,我願意如何待你,便如何待你,便是現在要再強暴你一次,你又敢如何?」

  燕琳的話語讓我大感刺激,我故意做出一副惶恐不安的樣子,摀住胸口道:「你若是真敢如此,我便大聲呼救。」

  燕琳嫵媚一笑,一把將我推倒在地上,玉腿橫跨在我的身上,嬌媚道:「你想叫便大聲叫,沒有人敢來救你。」

  「我好怕……」

  燕琳俯下嬌軀,灼熱的櫻唇已經堵住我的雙唇,香舌輕輕吐入我的口中,略帶酒香的溫柔撩撥著我的唇齒。

  她逐一解開我衣袍的紐扣,櫻唇沿著我的嘴唇逐一吻落下來,一種難以描摹的愉悅感充滿了我的全身。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雙手環圍住燕琳的纖腰,一把扯脫她的裙帶,伴隨著燕琳的一聲輕呼,我翻身將她壓在身下,燕琳美眸之中早已充滿了誘人的情慾,她輕聲道:「現在究竟是誰意圖強暴?」

  我的手撫摸在她細膩滑潤的纖足之上,沿著她玉腿優美的輪廓將長裙緩緩掀了上去,燕琳的嬌軀忍不住一陣輕顫,星眸半睜半閉地看著我,不知怎麼,她的表情忽然變得冷漠了下來,猛然推在我的前胸之上,我猝不及防之中被她推倒在地上,愕然道:「你做什麼?」

  燕琳柳眉倒豎道:「胤空,你這個無恥的淫賊,定然是你的那個王妃不讓你碰她,你方才回來找我,你當我是什麼,是你呼來喚去的奴隸嗎?」

  我伸手還想抓住她,燕琳羞怒之下,抓起地上未喝完的那罈酒,向我兜頭澆落下來。

  我摟住她晶瑩的小腿,將她再度撲倒在地上,和她廝纏在了一處,我們的身上沾滿了美酒和灰塵。

  燕琳狠狠揪住我的耳朵道:「淫賊,你若是敢對我用強,我就大聲呼叫,讓這整座王府兜知道你的禽獸行徑……」

  我不待她說完,舌頭已堵住了她的櫻唇,手深入她的衣衫內撥開她的肚兜,握住了她的豐胸,指尖揉動著她的蓓蕾。燕琳用力撕扯著我的頭髮,試圖將我從她的身上掀翻下去,我忍痛道:「琳兒,你在我內心中的位置從來都沒有改變過,我真正期望的新娘是你。」我充滿柔情的話,頓時擊中了燕琳的芳心,她的目光漸漸軟化了下來。我吻住她的櫻唇,燕琳終於吐出了柔軟的舌尖任我吸吮,在我全力熱吻下,她的芳心完全被我軟化,伸出玉臂緊緊抱住我的腰身,嬌軀和我的軀體死命廝磨著。

  我再次撩起了她的裙擺,當我的大手撫上燕琳柔滑細膩的大腿時,她的嬌軀發出一陣輕顫。我的手順著她大腿內側繼續探去,燕琳似乎又有些抗拒,她的玉腿夾住了我的手,試圖阻止我進一步的舉動,我的身軀強硬地擠入了她的雙腿之間,伴隨著我的一聲低吼,迅速點燃了我們彼此情慾的火焰。

  燕琳沒有呼救,她的呻吟和喘息兜表現得相當克制,她的激情比我想像的更加激烈,我們這一夜抵死纏綿,用我們的身軀傾訴著彼此間深深的眷戀。

  難怪說女人是療傷的良藥,經過和燕琳的數場纏綿,我心中的鬱悶的確已經減輕了許多。

  連續兩個夜晚都未能安寢,我的確有些疲倦,躺在燕琳的懷中沉沉睡了過去。醒來的時候,燕琳趴伏在床邊,看來她一直守候著我,心中一陣溫暖的感覺油然而生,擁有這麼多愛我的女人,我又何必太在意那個林楚兒,她只不過是我達到政治目的的一個工具,無論她對我有沒有感情,又有什麼關係呢?

  我輕輕撫了撫燕琳的長髮,著細微的動作卻將她驚醒,燕琳溫婉笑道:「你醒了?」

  我點了點頭道:「我睡了多久了?」

  「地窖內暗無天日,我又怎會知道?」燕琳的回答讓我又是一陣內疚。

  她忽然抱住我的身軀道:「胤空,我錯了。」

  我愕然道:「琳兒,你莫不是發燒吧?」

  燕琳輕聲啐道:「你才發燒哩。」她隨即又道:「你身為皇子,考慮的事情一定很多,我應該多多體諒你的苦楚。」

  我摸了摸後腦勺,真實太陽從西邊出來,短短的一夜功夫,這刁蠻公主居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她不是故意在陰我吧?

  我半信半疑地看著她。

  燕琳笑道:「你好重啊,昨晚把你弄到這張床上,我差點沒累死。」

  我一臉壞笑道:「怎麼昨晚壓在你身上的時候,你都沒說?」燕琳紅著俏臉揪住我耳朵道:「淫賊,你果然狗嘴吐不出象牙。」

  我慌忙討饒,燕琳這才放開我的耳朵,輕聲道:「你昨晚好可愛啊,做夢都在呼喊著我的名字……」

  我心中暗道:「會有這回事?看這丫頭陶醉的樣子,還不知道我說了怎樣的一番話?」這樣也好,至少讓她知道我對她的感情從來都沒有改變過。

  我趁機摟住她香肩道:「琳兒,這些日子,我內心矛盾到了極點,此次納妃之事實則是我父皇一手安排,我對那林楚兒並沒有半分的感情。」這我說的倒是實情,未見到林楚兒之前那我對她是一片陌生,見到她之後這種陌生感反而更加深重。

  燕琳點了點頭道:「我知道你的苦楚。」

  我歎了口氣道:「當初我讓唐昧帶你直接前往北疆,便是不想讓你來陪我承受這種痛苦。」這句話多少有點虛情假意的成分,我之所以讓唐昧帶她前往北疆,是害怕她在婚禮當天鬧事。

  燕琳美目之中淚光閃爍,顯然是感動之極:「我知道……」她主動奉上香唇道:「我已經決定了,今日便隨唐昧離開這裡,省得你難做。」

  我內心之中如釋重負,燕琳要是先前往宣城定然解決了眼前的一個窘境,不過她要是見到雲娜幾個,恐怕更要醋意滔天,不過以雲娜的智慧和手腕對付燕琳應該不難,這種麻煩事還是交給她去做吧。

  我一副情深款款的樣子,摟住燕琳恣意愛憐,沒想到又勾起了小妮子的情火,將我推倒在床上,又是一番雲雨,這才依依不捨地將我放開。

  走出地窖竟然已經快到正午時分,唐昧仍然守在地窖的入口處,看到我出來,他臉色古怪地看著我道:「公子醒了?」

  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低聲將燕琳已經同意前往宣城的事情說了,讓唐昧今天便悄聲無息地將燕琳護送出去。

  在等我的並不僅僅是唐昧,易安看起來比唐昧還要焦急,看到我後慌忙衝上來道:「我的小祖宗,你總算出來了。」

  我呵呵笑道:「什麼事情讓你急成這個樣子?」

  易安指了指天空中的太陽道:「你看看都是什麼時候了,今天按例你和王妃要到宮中去敬茶的!」

  「糟糕!」我重重地拍了拍腦袋,昨晚喝得太多,怎麼連這麼重要的事情都給忘了,要是正午之前趕不到宮內,肯定要招人笑話。

  慌慌張張地沐浴完畢,換好衣服,前往新房去接林楚兒。

  林楚兒換上了一身刺繡精美的紅色宮裝,越發顯得美艷動人,她仍然以昨晚的姿勢,美眸默默望著窗外。

  我關上房門低聲道:「我們要馬上去宮中敬茶。」

  林楚兒緩緩回過頭來,她輕聲道:「我不去!」

  「什麼?」我不由得怒上心頭,她這不是成心跟我作對嗎?我冷冷道:「你現在是平王妃,去不去恐怕由不得你!」

  林楚兒卻不見任何的畏懼,美眸盯住我,緩緩展開了手中的白色絲帕。

  我這才明白了她不去的理由,昨夜是我們的洞房之日,按例要將林楚兒的處子落紅留在這絲帕之上,今日入宮後由皇后親自檢驗。

  我昨晚根本未和她洞房,又哪來的落紅?如果這樣入宮,更會成為別人的笑柄,也許皇宮會認為林楚兒本非完璧,麻煩只會更大。

  我有些焦急地看了看窗外,脫口道:「來不及了!」

  林楚兒俏臉微微一紅,這句話在她的耳中定然成為了另外一種含義。

  我從腰間抽出彎刀,擄起衣袖,在小臂上迅速割了一刀。

  「你……」林楚兒失聲嬌呼,馬上又明白了我的意思。我從她手上拿過絲帕,將手臂上汩汩流出的鮮血沾染在了絲帕上面,也許是我這一刀割的太深,鮮血流了一大灘。林楚兒咬了咬下唇,又從袖中掏出絲帕為我將傷口包紮好。

  用這種方法矇混過關,也是不得已而為之。

  我和林楚兒來到皇宮的時候,幸好還未到正午,歆德皇和靜德妃早就在永壽宮等著我們。我誠惶誠恐地拉著林楚兒跪下叩頭:「孩兒來遲,還望父皇、娘娘恕罪!」

  靜德妃笑道:「年輕人新婚燕爾,睡得晚些也是難免的,再說你們畢竟沒有晚了敬茶的時候。」她起身攜住林楚兒的柔荑,兩人垂頭走入帷幔之後,看來是去檢驗我和林楚兒的戰果去了。

  想想那塊絲帕上面的鮮血的確有些太多了,這靜德妃是不是會覺得我比較野蠻呢?不懂得體恤她的這個寶貝外甥女兒,我的唇角不自禁泛起一絲苦笑。

  不多時靜德妃滿面微笑地和嬌羞滿面的林楚兒出來,不用問她一定是問了某些難於啟齒的事情。我內心暗自感歎,自己居然淪落到要割破手臂偽裝落紅的地步,要是讓雲娜她們知道,定然要傳為笑談。

  靜德妃和歆德皇重新落座,我這才和林楚兒兩個向他們敬茶。

  歆德皇目光始終打量著林楚兒,我雖然對林楚兒沒有太多的感情,可是看到歆德皇近乎猥褻的目光,內心中仍然憤怒到了極點。

  靜德妃笑道:「你們已經是夫妻,以後要抓緊時間給我生幾個孫兒。」

  我恭敬道:「娘娘放心,我們會努力的。」

  林楚兒俏臉又是一紅。

  歆德皇色迷迷看著她道:「楚兒,胤空待你如何啊?」

  林楚兒看了看我,羞澀地垂下頭去,輕聲道:「啟稟父皇,殿下對楚兒好得很。」

  沒想到她還挺會做戲,到底是翼王的女兒,果然見多識廣。

  靜德妃本想留我們在宮內吃飯,我借口府中還有事情,和林楚兒離開了永壽宮。我其實是怕逗留太久讓他們看出了端倪,再者說我實在受不了歆德皇那可惡的眼光,林楚兒畢竟是我的妃子,他連起碼的尊重都不懂得。

  我和林楚兒走出永壽宮的時候,她的目光停滯在前方的蓮花水池上,眼眸迷離而縹緲,似乎想起了什麼。

  我輕輕咳嗽了一聲,她這次回過神來,伴在我身邊默默地向宮外走去。

  我們雖然共處一車,卻很少交談沉默有些時候更像是一種對峙和抗爭。我從沒有想到自己有一天對著一位絕世美女無話可說,更沒有想到她還會是我的妻子。

  途經東正街的時候,林楚兒拉開了車簾,遙望車外的街景,我依在車廂內迷迷糊糊地打著盹兒。

  林楚兒忽然道:「停車!」馬車緩緩停下。

  我微微一怔,睜開雙目,卻見林楚兒推開車門走下車去。

  我好奇地跟著她走下車,卻見她婷婷走向路邊的一個捏面人兒的小攤,拿起其中一個面人,臉上露出一絲難得的笑容,她的笑容宛如嫣然綻放的春花,明媚而嬌艷,我的心弦不禁怦然一動。

  恍惚之中我的腦海中忽然出現一個小女孩的樣子,好像那女孩手中也拿著一個面人,笑盈盈地在冰面上行走。

  林楚兒身邊自然不會帶錢,我示意易安拿出碎銀幫林楚兒付了帳。

  林楚兒向我投過一絲感激的目光,就在這時,一種莫名的危機感驟然充滿了我的內心,我豁然抬起頭來,卻見對面屋頂之上,一名白衣男子拉滿弓弦,瞄準了林楚兒的後心,一支貫注全力的羽箭已經離弦而出。

  車昊,他仍然沒有離開康都。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瞬間,我已經明白了他的真正用意,他要用同樣殘酷的手段來報復我。

  「小心!」我大吼一聲,全力撲倒在林楚兒的身上,我的身體竭力做出一個側旋的動作,羽箭的鏃尖,頓時偏離出我的要害,但仍然從我的右肩貫入,痛徹骨髓的疼痛讓我用力咬緊了牙關。

  我的左手迅速從腰間抽出長刀,出於本能地向後擋去。

  車昊在射出那一箭的同時,身軀已經如大鳥般從屋簷上飛身而下,長劍斜行向下,試圖一劍洞穿我的後心。

  我在東胡長期艱苦的磨礪在這時起到了關鍵的作用,我對危險的嗅覺和應變能力都已進入了一流的境界。

  右肩的傷勢嚴重影響到了我的動作,左手刀並非我的擅長,,無論是力量和技巧都明顯地打了一個折扣。

  車昊全力擊出的一劍震的我手臂微麻,我連退了三步,方才卸去他這一劍的力量。

  我的護衛慌忙衝了上來,他們顯然不會是車昊的對手,我冷靜道:「保護好王妃,這裡我來應付!」

  車昊的唇角浮起一絲殘酷的笑容:「死到臨頭,還要冒充英雄!」

  我猛然將長刀深深插入青石地面之中,咬住下唇,猛然折斷了仍然插在右肩的羽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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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七十二章 傾心


  車昊陰冷的眼眸中,不由得流露出幾分欽佩之色,他並沒有趁機發動對我的進攻。

  我冷冷道:「皇城護衛軍馬上就會到來,你現在走還來得及。」我志在分散他的心神。

  車昊冷笑道:「我此次回來,便沒有打算活著離開。」他的瞳孔驟然收縮,逼人的殺氣從他的身上瞬時瀰散到方圓兩丈的地方。

  鮮血仍然從我的傷口處不斷向外滲出,我的目光堅毅而鐸定,雙手牢牢握住鱷魚皮包裹的刀柄,全身的內力一觸即發。

  伴隨著我和車昊的同時一聲大吼,刀劍再度相交,我腳下的青石因為承受巨大的壓力,從中裂開。車昊的攻擊有如疾風驟雨,不給我任何喘息之機。

  我艱難地格開他手中長劍,低聲道:「慧喬仍然活在這個世上!」

  車昊的眼中露出難以置信的神情:「你騙我!」他出手不見任何的留情,一個弧形的旋劈斬向我的左腿,我反挑起他的這一劍,刀劍相交他突然乏力,一股潛力沿著

  我的刀身傳了過來,我只有用後退來化解他的力量。

  車昊冷哼了一聲,再次揮出長劍。

  我只需再撐個片刻,皇城護衛軍就會趕來。

  長劍在我的眼前幻化出數十點淒迷的光圈,著數十點光圈驟然向正中收縮壓搾而來,來到我面前的時候,已經織成一面寒光凜冽的劍網。

  我瞅準他的左肩所在,一刀猛劈了過去,試圖逼他回劍招架,車昊竟然不閃不避,唇角泛起極其殘酷的冷笑,我忽然明白,他此擊分明是抱定同歸於盡之心,只可惜我明白的時候已經晚了。

  刀劍錯身而過,我長刀若是劈中他的的肩頭,他的劍鋒勢必插入我的心臟,一個不怕死的對手才是真正可怕的,車昊早已對生命沒有任何的留戀,而我卻對生命充滿了期望,兩種不同的心思,注定我的失敗。

  我放棄了這一刀,連續向後退去,著恰恰是我最大的失誤,車昊又豈會給我任何喘息的機會,長劍瞬息之間只距離我的前胸不過兩寸的距離。

  我內心中感到一陣絕望,對生存的渴望讓我喪失了昂揚的鬥志,我已經不再是東胡那個冷酷無情的冰豹。

  千鈞一髮的時候,一道劍光阻隔在劍鋒的前方,一個巧妙地橫撥將車昊手中的長劍帶離了原來的方向。

  林楚兒手握利劍,靜靜出現在我的身邊,美目之中露出平靜的光芒,是她在生死存亡之時,挽救了我的性命。

  車昊的表情顯得錯愕之至,他也沒有想到這個看似柔弱的平王妃居然還有一身高深莫測的武功。

  獲得喘息之機的我重新擎起了長刀,林楚兒的及時出手,讓力量的對比頓時改變。

  我手下的護衛,掏出弩箭對準了車昊。

  數百名皇城護衛軍從街道兩側湧向了我們的方向。

  車昊已經失去了刺殺我最佳的時機,這時街道屋頂的上方也出現了數百名黑甲武士,齊齊用弩箭對準了車昊。

  幾十名護衛軍衝上前來將我和林楚兒護在核心。

  危險終於過去,我冷冷向車昊道:「你不會再有機會。「

  我在林楚兒的攙扶下轉過身去,冷冷道:「格殺勿論!」

  羽箭如飛蝗般向車昊射去,與此同時他的身軀猛然向街邊的民居衝去,那堵圍牆竟然在他的衝擊下頓時倒塌,整個人消失在那所民居之中。

  看來他事先便在這民房的圍牆之上做過手腳。早就將可能出現的惡劣形勢估計在內,我不由得苦笑了一聲,低聲向易安道:「通知皇城護衛軍,決不可讓車昊從康都逃走。」

  知道我在途中被人暗算,歆德皇特地讓周渡寒過來看我,因為羽箭被我折斷,費了好半天才將鏃尖從左肩的肌肉中取出。

  周渡寒確信這羽箭上沒有喂毒,方才放下心來。

  車昊雖然恨我,但他卻不是一個卑鄙小人,這種下三濫的行徑他還不屑為之。

  侍女打來熱水,林楚兒親自為我擦去身上的血跡,她顯然也沒有想到,我的身上竟會有這麼多的傷痕,美目中流露出驚奇的神情。

  為我擦拭胸前血跡的時候,林楚兒卻突然發出『啊』的一聲嬌呼。我微感詫異地看了看她,卻沒有想到她一雙美目緊緊盯住我的胸口,許久都未曾離開。

  我心中大感好奇,難道我的胸脯就這麼好看?連冷若冰霜的林楚兒也禁不住我的誘惑?隨之我馬上就否定了這個想法,因為我發現林楚兒的目光是盯在我胸口懸掛的護身符上面。

  這護身符是我母親給我的,應該是手工雕制,手工並不精美,從我出生起我便將它始終戴在身上,由於年月久遠,木質已經顯得陳舊。

  林楚兒輕聲道:「你……你是……」她顯得異常激動,誘人的胸膛不住起伏。

  我笑道:「我是誰你都不知道了,是不是今日受了驚嚇的緣故?」

  她忽然道:「你小的時候是不是救過一個小女孩的性命?」

  我莫名其妙地搖了搖頭。

  林楚兒又道:「你這尊護身符的後面最早的時候是不是有一個浮萍的萍字?」

  我不由得驚詫莫名,要知道這個秘密只有我和母親知道,那個萍字早就已經被我抹去,重新在上面刻上了一個平,她又怎會知道?

  「你還記不記得當時磨去這個萍字的時候,有沒有人在你的身邊?」林楚兒的聲音變得有些顫抖。

  我腦海中霍然浮現出一幅畫面:一個梳著小辮的女孩問我:「小哥哥,你明明是個男孩子,為什麼要叫一個女孩的名字?」

  另一幅畫面再次浮現而出,一個紅衣服的女孩從蓮花池裂開的冰面上掉了下去,那個男孩不顧寒冷,躍入水中將她救起……

  那男孩將手中的面人遞到了那個哭哭啼啼的女孩手中……

  靜德妃拿起竹杖狠狠抽打在男孩的後背:「說!是誰將小叮噹推倒了水中?」

  這些支離破碎的片斷我終於聯繫在了一起,難怪我對林楚兒總有一些模糊的印象,卻總是想不出究竟發生過什麼,因為我從小便嘗試著忘記身邊的不快,那個時候我並不知道,自己救起的小女孩就是林楚兒。

  我呆呆地望著林楚兒,我萬萬沒有想到那件事她會記得如此深刻,經過了這麼多年,她仍舊牽掛著那個將她從蓮花池中救起的男孩,而那個男孩就是我。

  「小叮噹……」

  「萍哥哥……」林楚兒的美眸中閃爍著激動的淚光。

  這件事還有追溯到十多年前的時候,我在皇宮中遇到了一個小女孩,她在永壽宮外蓮花池的冰面上玩耍的時候,冰面突然崩裂,她從上面掉了下去,周圍又無其他人在場,正好經過的我不顧一切地跳下去救起了她。

  我還記得當時帶著她躲在御花園的假山中升起火堆烤火,烘烤衣物,就在那個時候她看到了我胸前的護身符,看到了後面的萍字,還稱呼我叫萍哥哥。

  當靜德妃找到我們的時候,狠狠打了我一頓,我為了避免母親擔心,自己嘗試著忘記這件事,而這件事在我記憶中也越來越淡,甚至於若干年後在皇宮中再次見到林楚兒的時候我已經記不起她便是那個落水的女孩。

  我微笑道:「我現在方才明白,你為什麼一直都很不開心,原來在你心中只有那個萍哥哥的位置。」

  林楚兒俏臉緋紅地垂下頭去,原本冷漠的美眸中充滿了羞澀和柔情,她也沒想到自己芳心中的那個萍哥哥會是我,先前的隔閡與冷淡在頃刻間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幸福與甜蜜。

  林楚兒起身來到梳妝台前,打開自己的首飾盒,從中取出一個早已風乾退色的面人,來到我的身前道:「你當年送給我的面人兒,我一直留在身邊。」

  我內心中一陣難以描摹的感動,我從未想到幼年時的那件事會一直影響林楚兒到現在。

  我微笑道:「我真的沒有想到,當年掉入蓮花池的那個小女孩兒竟會是你,我幾乎已經忘了這件事……」

  「我不會!」林楚兒輕聲道。

  我輕輕握住了她的柔荑,林楚兒美麗的俏臉上浮現出一抹動人心扉的嫣紅,她緩緩坐在我的身邊,鼓足勇氣,終於將螓首主動靠在我的肩頭。

  門外響起易安的聲音:「小主人,雍王千歲來了。」

  我這才依依不捨的和林楚兒分開,起身道:「我出去一下。」

  林楚兒擔心道:「可是你的傷……」

  我微笑道:「不妨事,皇叔找我恐怕還有其他的事情,在這裡見他有些不敬。」

  林楚兒小心地為我披上外袍。自從得知了我便是她心中的萍哥哥,立刻表現出伊人所有的柔情,我不禁暗自慶幸,幸虧當年救她的那個男孩是我,如果不幸是我的某位皇兄,我豈不是要終生生活在別人的陰影之中,多日以來胸中的鬱悶一掃而光。

  來到一旁的客廳,雍王早已在那裡等了半天,看到我過來,慌忙起身道:「皇侄,你感覺怎樣?」

  我笑著攜著他的手坐下:「皇叔放心,只不過是一些皮肉之傷,沒什麼事情。」

  雍王這次放下心來,他壓低聲音道:「陛下聽說你被暗算的消息,頗為震怒,剛才將你的那些皇兄召了過去,狠狠罵了一頓。」

  我倒沒有想到歆德皇的反應會如此激烈,有些詫異地問道:「怎麼?父皇懷疑我的這次被刺與諸位皇兄有關?」

  雍王道:「皇城護衛軍沒有抓到行刺你的殺手,卻抓到了幾名不相干的人,將他們交到了左相國的手中,嚴刑逼供之下,聽說已經有人承認是自己刺殺了你。」

  我眉頭緊皺,沒想到這件事竟然會落在左逐流的手中。

  雍王道:「左逐流向來都是力挺勤王胤禮,我擔心他會不會藉機將矛頭指向興王。」

  我點了點頭道:「胤空,你父皇一生之中最為仇視的便是兄弟之間的相互仇殺,這件事恐怕沒有這麼容易結束。」

  「我馬上入宮,向父皇當面稟明此事。」

  雍王道:「我先去相國府探聽一下消息,搞清楚左逐流這次真正的矛頭指向。」

  雍王剛剛離開,我將陳子蘇叫來,把現在的情形向他講了一遍,陳子蘇也大感不妙,歎道:「公子,這左逐流八成是想趁機大做文章,無論這次他的矛頭是不是指向興王,宮廷內必然會掀起一場風浪。」

  我點了點頭道:「我也有這種預感,所以要馬上面見父皇,盡量將此事化解。」

  陳子蘇搖了搖頭道:「按照你剛才所說,左逐流勢必要將這場大火點燃,究竟要燒到怎樣的程度,恐怕很難控制。」

  回到房間,林楚兒看到我神情凝重,擔心地迎了上來:「殿下,有什麼事情嗎?」

  我笑道:「沒什麼事情,父皇擔心我的傷情,我還是親自入宮去一趟,面見父皇省得他為我擔心。」

  林楚兒美眸中閃過一絲懷疑之色,我的這個理由太過牽強,她輕聲道:「我陪你去。」

  我搖了搖頭道:「不用了,我們父子之間還有一些私事要談,你還是安心在家中等我。」

  一個『家』字將我們彼此的那顆心又拉近了許多。

  林楚兒親手幫我換上朝服,一直將我送至王府的大門之外。

  看到林楚兒難捨難分的模樣,我內心中不由得感到一陣激盪,沒想到這小丫頭竟然苦戀了我十年之久,冥冥中仿若一切注定,看來她注定要成為我的新娘。

  來到皇宮我才知道所有的皇子皇孫都被召集到『崇德殿』訓話。我和易安來到的時候,歆德皇正在殿內怒吼著,我並沒有驚動他人,悄然在『崇德殿』的一角站定。

  歆德皇怒吼道;「朕生平最恨的就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殘,可是萬萬沒有想到這件事居然會發生在你們這幫不孝子的身上。」

  他激憤之下重重一拳捶打在面前的龍案上,發出『咣』的一聲巨響,在場大部分人都情不自禁打了一個冷戰。

  我心中暗自不屑,歆德皇當年為了坐上這個皇位,何嘗不是同室操戈手足相殘,身為三皇子的他殘殺了自己的十餘名兄弟方才成為了大康的皇帝,他又有什麼資格去指責我們?

  歆德皇道:「此事我已經查出眉目,究竟是何人主使那殺手早已招認。」他目光冷冷向人群中掃去,目光所到之處,眾皇子一個個垂下頭去,每個人都生恐他的眼神停留在自己的身上。

  我站在角落,歆德皇並沒有留意到我已經來到這裡,可是我卻感到一陣不舒服的感覺,抬起頭來正迎上一雙陰冷而深邃的眼眸,左逐流靜靜站在歆德皇的右首,目光專注地盯在我的身上。

  我平靜地和他對視著,過了許久,我們的唇角同時露出一絲微笑。

  歆德皇道:「我希望主使這次刺殺的人給我站出來,如果繼續隱瞞下去,休要怪我不給你機會。」

  我微笑著向左逐流點了點頭,然後大踏步走了出去,恭敬道:「父皇!孩兒有幾句話想說。」

  所有人這才留意到我的出現,眾皇子的臉上有人欣慰,有人緊張,所有人都不知道我此時出現的目的。

  我正要行跪拜之禮,歆德皇擺了擺手道:「你身上有傷,今日便免了,賜座!」看得出他對我還是頗為關懷。

  我卻搖了搖頭道:「孩兒不敢坐。」

  歆德皇有些不解地看著我。

  我環視跪在地上的諸位皇兄道:「胤空想問父皇一句,我的這些皇兄究竟所犯何罪,要始終跪在這裡?」

  歆德皇冷冷道:「左相國已經查出,其中有人和這次的刺殺有關。」

  我故作驚奇地哦了一聲,然後望向左逐流道:「左相國行事果然雷霆萬鈞,胤空剛剛遇刺你便找到了兇手,可不可以讓胤空先確認一下兇手的身份?」

  左逐流笑道:「直接下手的那名殺手還未找到,抓住的只是他的同黨。」

  我呵呵笑道:「只可惜左相國似乎漏了一個關鍵的人物。」

  歆德皇和左逐流同時問道:「誰?」

  我上前走了兩步在勤王和興王之間跪了下來:「我!」

  歆德皇皺了皺眉頭道:「胤空,你究竟想說什麼?」

  我大聲道:「父皇既然以為刺殺我的主使人便在我的皇兄之中,您有沒有想過他為什麼要殺我?」

  歆德皇冷笑道:「也許是看到我這些日子對你恩寵有加,心生嫉意,想除掉你這個障礙。」

  我微笑道:「按照父皇的說法,我豈不是比任何人都更有理由成為刺殺的主謀?」

  歆德皇微微一怔,隨即又笑道:「胡說,天下間哪有自己找人刺殺自己的道理?」

  「有何不可呢?孩兒若是找人製造出刺殺自己的假象,便可以讓整個皇室風聲鶴唳,讓我的諸位皇兄人人自危,我也有可能事先與其他人密謀,借此機會除去我的某位皇兄。」說這句話的時候我的目光冷冷注視著左逐流,左逐流的臉色變得陰冷之極,他已經明白我此次帶傷前來的本意,我絕不會讓他利用我的這次被刺製造良機,趁機對付其他的皇子,為勤王的未來掃清障礙。

  我的話讓歆德皇倒吸了一口冷氣,他的身軀向後靠在龍椅之上,臉上的表情變得陰晴不定。

  我的諸位皇兄這時才放下心來,他們終於明白我並不是來落井下石的,而是想奉勸父皇化解這場危機。

  歆德皇的目光久久凝視著桌上的那份證供,不用問,上面一定寫著我的某位,或者某幾位皇兄的名字。

  一直沒有說話的左逐流此時出列道:「陛下,臣以為平王說的並非沒有道理,那份證供還請陛下三思,不要被某些人藉著這次刺殺事件故意製造混亂。」他見風使舵的功夫果然一流,看到風向不對,馬上站出來將自己的責任抹了個一乾二淨。

  這時候,翼王林悲風大步從宮外走了進來,他不知從哪裡得到的消息,拜見過歆德皇之後,大聲道:「聽說陛下已經找到指使刺殺的幕後真兇?」

  左逐流微笑道:「翼王從哪裡得來的消息?只是幾個可疑的人選,陛下正在懷疑那幾名兇手證詞的可信性。」

  翼王林悲風點了點頭道:「陛下聖明,定然不會被某些奸佞小人矇混視聽。」

  左逐流看了看我,意味深長道:「我還未來得及恭喜翼王,您的這位快婿果然是人中龍鳳,便是在諸位皇子之中也是出類拔萃的人物,想必翼王現在開心得很吧?」他位高權重,深得歆德皇寵幸,居然敢在眾人面前說出這樣的話來,分明志在挑唆眾人對我的敵視之心。

  林悲風冷笑道:「開不開心只是我林悲風自己的事情,左相國好像不能代替我吧?」

  左逐流乾笑了兩聲,他雖然無意將女兒嫁給我,可是在外人看來,他在和林悲風的比拚中卻輸了一場。

  歆德皇示意身邊太監點燃燭火,將手中證供湊在那燭火之上點燃,眾皇子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看來歆德皇已經決定不再繼續追究此事。

  左逐流和林悲風齊聲道:「陛下聖明!」

  歆德皇揮了揮手,示意所有皇子站起身來,他目光轉向我道:「胤空,你的傷勢怎樣了?」

  我恭敬道:「啟稟父皇,孩兒的傷勢並沒有大礙,多謝父皇掛懷。」

  歆德皇點了點頭道:「你們都是我的皇兒,在我心中都是同樣重要,我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你們相互之間勾心鬥角……」他停頓了一下又道:「只有兄弟和睦大康的社稷才會穩固,你們才能輔佐朕讓大康重新回到昔日鼎盛的時候。」

  我心中不禁暗暗好笑,時至今日,他還意識不到這些爭端真正起因便是他自己,絲毫沒有退位讓賢的念頭,這種情況繼續下去,只會讓皇子之間大爭鬥越發激烈。

  左逐流道:「陛下,今日之事雖然就此結束,可是臣卻感到一陣憂慮……」

  歆德皇道:「左相國有什麼話儘管直說,何必吞吞吐吐。」

  左逐流這次阿大聲道:「陛下,你還記不記得大康建國之初分封諸王的方法?」

  歆德皇微微一怔,花白的眉毛緊緊鎖在了一起。

  左逐流所說的分封諸王,乃是大康建國之初盛行的方法,大康帝王將疆域內的土地分封給諸位皇子,讓他們負擔起治理國家的責任。可是這件事隨著後來的變亂而瓦解,平定叛亂以後,封王仍然繼續,分封土地卻開始局限於政績卓著的皇子之中,到了歆德皇這裡,由於他對專權的嗜好,即便是封地也僅僅局限於大康的邊遠地區,對皇子來說並非是一種獎賞,反而意味著一種貶逐,我就是一個明顯的例子。

  左逐流道:「陛下,臣以為當年封邑之所以引起叛亂是因為將兵權下放給諸王的緣故,陛下可以在原有的方法上進行變通。」

  他從袖中取出一封奏折:「臣一直以來都在研究封邑的可能性,詳細的方案已經列在上面,還請陛下過目。」

  太監接過奏折轉呈給歆德皇。

  左逐流又道:「臣之所以會產生封邑的想法,是因為看到了平王身上所發生的可喜變化。諸皇子之中雖然以平王殿下的年紀最幼,可是現在殿下的處事為人,目光韜略隱然已經超出了他的許多位皇兄,這便是歷經錘煉和養尊處優的區別所在。」他這句話明褒暗貶,志在將我孤立於眾皇子之外。

  林悲風道:「左相國的提議不無道理,讓諸位皇子出去鍛煉不但對他們自身有好處,也可以對大康治理有幫助。」

  左逐流稍感詫異地看了看林悲風,他也沒有想到一向站在自己對立面的翼王居然能夠贊同自己的提議。

  歆德皇點了點頭道:「我會好好考慮封邑的事情,今日就到這裡,你們各自散去吧。」

  眾皇子走出崇德殿,一個個交頭接耳地議論了起來,如果歆德皇真的採納左逐流封藩的提議,他們恐怕都要像我這樣一個個被放逐於康都之外。

  翼王在身後喊住我,我停下腳步,恭恭敬敬向他道:「岳父!」

  「傷勢嚴不嚴重?」

  我搖了搖頭道:「岳父請放心,只是一些皮外傷,並沒有傷到筋骨。」

  翼王道:「我送你回府。」

  出了皇宮,我和翼王登上了他的馬車,易安和手下驅車遠遠跟在後面。

  翼王道:「胤空,我很高興你能夠從大局出發,避免了一場宮廷嘎風波。」

  我歎道:「那名刺客乃是當年我在秦國之時得罪的一個仇家,他所針對的根本就是我個人而已,和其他皇兄本來就沒有關係。」

  翼王雙目流露出憤憤之色:「可是有些人未必會這麼想,左逐流今日分明是想將這次的刺殺事件演變成一場清除異己的機會。」根據他現在所處的立場,一定是認為左逐流想把矛頭指向興王龍胤滔。

  我低聲道:「身為歆德皇的兒子,有時候未必會比普通百姓的孩子更為幸福,權力這兩個字輕易就可以抹殺血濃於水的骨肉親情。」我喟歎道:「這件事平息之後,我馬上就帶著楚兒前往宣城,那裡雖然偏遠,可是比起這爾虞我詐的康都要自由許多。」

  翼王凝視著我的面龐許久方才點了點頭。

  我有些奇怪道:「孩兒有一事不明,剛才在崇德殿上,左逐流提出封邑之事,您為何表示贊同?」

  翼王向後靠在車廂上,微笑道:「胤空,封邑之事非同小可,左逐流膽子再大,他也不敢在今日這種場合下提出封邑之事。」

  我微微一怔,不可思議地望向翼王道:「難道是父皇……」

  從翼王的嚴重我已經找到了答案,今日真正想藉機掀起風波的並不僅僅是左逐流一人,我忽略了歆德皇的存在。左逐流提出封邑,而背後的主使者卻是歆德皇,他根本就無意於現在傳位,留我們這幫皇子在康都之中,終究是一個隱患,他最為擔心的並不是我們相互間的鬥爭,而是聯合。

  我幾乎被歆德皇最近表現出的老態所蒙蔽,也許從我回到康都開始,他便已經著手封邑的事情,而我恰恰不幸的被他選中成為導火索而已。

  翼王道:「一年之前陛下便提出了封邑的方案,後來因為康秦之間戰爭的爆發,此事擱淺,今天藉著你的被刺時間,通過左逐流的口舊事重提,恐怕封邑之事已成定局。」

  我默然點了點頭。

  翼王道:「按照當初的意向,除卻勤王和興王以外的其他皇子都要離開康都前往各自大封邑,估計這兩日陛下就會頒布旨意。」

  我心中暗道:「歆德皇果然是老奸巨猾,這樣一來,即可免去皇子之間錯綜複雜的鬥爭,也可以避免勤王和興王二人在皇子內部拉幫結派,趁機發展坐大,有效地削弱他們二人的力量。」

  我不無憂慮道:「我的諸位皇兄之中,最可能繼承皇位的便是勤王和興王,他們留在康都卻未必是一件好事。」

  翼王道:「何以見得?」

  我低聲道:「孩兒只是一種感覺,說不出為什麼。」其實我心中清楚之極,歆德皇八成是想讓胤禮和胤滔在眼皮底下繼續鬥爭,兩人稍有不慎就有可能被歆德皇抓住把柄,談到自由還不如我和其他人,這件事我並沒有點破,翼王雖然是我的岳丈,可畢竟他的立場在興王的一方。

  翼王感歎道:「胤空,帶著楚兒遠遠地離開這裡,永遠不要參與到皇權的爭奪中來……」

  翼王說這句話的目的在於讓我明哲保身,可是他卻沒有想到,生在帝王之家,若想很好地保護自己,最好的辦法就是除掉身邊的障礙,成為權握天下的至尊。

潛龍卷 第七十三章 新婚


  翼王將我一直送到平王府前,方才和我分手,按照規矩他現在是不能登門的,我笑道:「明日一早我和楚兒就過去給岳父敬茶。」

  翼王點了點頭道:「你身上有傷,還是多多休息,如果不能來也不要勉強,不必拘泥那些繁瑣禮節。」

  我恭敬地向他告辭,直到目送他的馬車消失在街角處方才向王府走去。

  陳子蘇正站在門前,微笑道:「公子回來了。」

  我愕然道:「你一直都在這裡等我?」

  陳子蘇笑道:「子蘇只是剛巧想出去買些東西,沒想到公子這時回來了,宮內的事情進行了怎麼樣了?」

  我和他邊走邊談,將宮內發生的一切詳細告訴了他,我並未將自己和翼王剛才的談話告訴他。

  陳子蘇眉頭緊皺道:「這件事大有蹊蹺,封邑這種事情不應該在這種場合下提出,除非……」他雙目一亮道:「除非歆德皇事先已經做出了封邑的決定,左逐流只是在眾人面前故意提出。」

  我點了點頭道:「看來父皇已經對我們起了警戒之心。」

  陳子蘇道:「歆德皇這一手的確很厲害,不過就怕某些皇子沉不住氣而率先動手。」

  我搖了搖頭道:「我們兄弟之中,沒有任何人可以真正涉足大康的軍政,這種事情絕不會發生。」

  陳子蘇道:「這樣看來,公子被派往宣城,比起其他皇子的景況要好的多。」

  「何以見得?」

  陳子蘇道:「距離康都越近受到歆德皇的制約就會越大,宣城地處大康的北疆,公子肯定會自由的多。」

  我微笑道:「不管其他人會有怎樣的安排,我們應該著手準備前往宣城了。」

  陳子蘇神秘地向我道:「公子知不知道翼王怎會及時趕到皇宮中去?」

  我看了看他。

  陳子蘇詭秘一笑:「是王妃讓我親自前往王府,將你入宮之事告知翼王。」他意味深長道:「看來王妃還是很關心你的。」

  我哈哈大笑了一聲,用力拍了拍陳子蘇的肩頭,向我居住的小樓走去。

  林楚兒一直都在等待著我,看到我回來,她欣喜地從小樓中迎了過來,臨到近前,腳步又放慢,整個人變得矜持起來。

  我微笑道:「你一直都在等我?」

  林楚兒清純之極的俏臉上露出一絲淺笑,她輕聲道:「我準備好了飯菜。」

  看著滿桌精美的菜餚,我不禁吃了一驚,王府廚師的烹飪手法我很熟悉,單從飯菜的品相上就能看出這菜餚要比他的技藝精湛得多。

  延萍笑道:「王妃忙碌了整整一個上午,這些菜全部都是她親手為小主人做的。」

  我的內心中充滿了溫馨的感覺。

  林楚兒柔聲道:「楚兒廚藝不精還望殿下不要嫌棄。」

  我哈哈笑道:「怎麼會?」伸筷夾起面前小菜,只覺入口甘醇鮮美,便是比起皇宮御廚也不遑多讓,真看不出我的這位小嬌妻竟然有如此高妙的廚藝。

  林楚兒看到我大快朵頤的模樣,不時露出微笑。

  直到現在我們方才感到新婚生活的快樂。

  這這是我們結婚後的第二個夜晚,夜幕剛剛降臨,又到掌燈時分,我起身向門外走去。

  「你去哪裡?」林楚兒在我身後道。

  我的唇角露出一絲微笑,嘴上卻故意道:「我去書齋看書。」

  林楚兒美目頓時黯淡下來,不無幽怨道:「殿下深夜之中還要苦讀嗎?」

  我故意歎了口氣道:「楚兒,我不想強迫你,我會等,等到你真正接受我是你相公的事實為止。」

  我作勢要開門離去。

  林楚兒忽然衝了過來,從身後抱住我,輕聲啜泣道:「萍哥哥,我不讓你走……楚兒早就已經把你當成了夫君。」

  我苦笑道:「你心中想的究竟是那個萍哥哥還是我?」我甚至有些吃自己的醋了。

  林楚兒俏臉緊緊貼在我的後背之上:「楚兒已經知道萍哥哥就是胤空,胤空就是萍哥哥,自從你衝出去為我擋那一箭的時候……我就知道你是萍哥哥,就是那個會終生保護我的萍哥哥……」

  沒有比這更能打動我心扉的話,我猛然轉過身來,用力將林楚兒摟入懷中,嘴唇毫不客氣地向她嬌艷欲滴的櫻唇吻去。兩純相觸之時,林楚兒嬌軀一震,俏臉飛起兩抹嫣紅,接著輕輕地張開了檀口,讓我的舌尖深入了她芬芳的口中。她嬌糯的香舌卻羞澀地迴避著我舌尖的挑逗,我吮吸著她口中的香津,直到將她的香舌吮入我的口中。

  楚兒黑長的睫毛微微抖動著,對人生中的第一次充滿了期待,卻又充滿了緊張。

  我過度地用力牽動了我右肩的箭創,疼痛讓我忍不住哼了一聲。

  楚兒睜開美眸,移開和我深吻的柔唇,嬌噓喘喘道:「你的傷……」

  我的嘴唇貼在她晶瑩的耳珠上,充滿男性氣息的呼吸聲讓她情不自禁羞紅了面孔,下面的話因為我對她的愛撫頓時忘記了。她的嬌軀不住地顫抖,我用舌尖輕輕舔弄著她的耳珠,然後沿著她曲線柔美的玉頸輕輕吻落,楚兒的呼吸變得越發急促,誘人的豐胸在不住地起伏。我的左手悄悄褪去她的外袍,食指沿著她滑潤細膩的前胸緩緩游弋到她的豐胸之上,隔著輕薄的絲織肚兜,輕輕揉搓著她胸前的蓓蕾。楚兒在我的撫摸下頸部的曲線頓時緊張了起來,體溫在不斷地上升:「殿下……」她顫聲叫道。

  「小叮噹,叫我萍哥哥……」我低聲地糾正道。

  「萍哥哥……」我和楚兒相擁來到喜床之前,我畢竟右肩有傷,脫衣不便,楚兒含羞替我脫去了外衣,螓首低垂竟然不敢看我。

  我笑道:「難道我們就著個樣子洞房嗎?」

  林楚兒一雙美眸半睜半閉,纖手顫抖著為我解開內衣,看到我強健的體魄時,羞得連玉頸都紅了。她雖然在替我擦拭身上血污的時候也見過我的身體,但那時的心境和現在全讓不同,更何況我此刻已經是身無寸縷。

  在楚兒俏臉暈紅、羞赧萬分的半推半就中,我將她貼身的肚兜除去。楚兒完美晶瑩的胴體終於展現在我的眼前,我輕輕撫摸著楚兒的肌膚,楚兒嬌羞中想要推開我,卻無意間推到我的身下,驚慌中慌忙縮回手去。

  我被她嬌柔綿軟的可愛小手無意識地撩撥弄得血脈,一把摟住她盈盈一握的纖腰,將她曲線玲瓏的玉體摟進懷中,一番恣意愛憐,吻住她吐氣如蘭的誘人櫻唇,沿著她的嬌軀一路吻了下去。

  楚兒的嬌軀因為我給她的一陣陣強烈的刺激而不住輕顫,情不自禁輕聲呻吟了起來,俏臉上麗色嬌暈。

  「楚兒……」我輕聲呼喊著她的名字。

  林楚兒美眸緊閉,俏臉通紅,越發顯得嬌艷動人。『嗯』她從鼻息中輕輕回應著我。

  我輕輕扯下羅帳,喜床上的燈光頓時暗淡了許多,在這朦朧的燈光之下,楚兒忽然發出了一聲淒楚婉轉的嬌啼,月亮忽然羞澀地藏入雲層之中……

  朝霞明媚,比起楚兒俏臉的顏色,也不禁要退讓三分,楚兒宛如一隻溫順的羔羊般蜷曲在我的懷中,靜靜傾聽著我有力的心跳。

  我吻了吻她嬌艷的唇,楚兒露出迷人的笑容,雙臂摟緊了我。

  我微笑著從被窩中掏出一方絲帕,故作驚慌道:「哇!」

  楚兒睜開美目,卻看到絲帕上的點點落紅,俏臉紅的越發厲害,螓首埋入我胸膛,貝齒輕咬著我的肌膚:「壞蛋!」

  我大聲笑了起來。

  手掌輕撫楚兒的玉臀道:「我們還是早些起來,待會還要去你父親那裡。」

  楚兒這才抬起頭來,伸手去搶那方絲帕:「給我!」

  我笑著將絲帕藏在身後:「我要留作紀念。」

  楚兒輕聲啐道:「你好壞,這東西……有什麼可留念的?」

  我微笑道:「這樣,我跟你換!」我將那個木質護身符從頸上摘了下來,為楚兒戴在身上,深情道:「這護身符雖不珍貴,可是這是我母親留給我的,在我心中它是無價的,你也一樣……」

  我動人的情話瞬間將楚兒融化,她主動向我奉上香吻,纏綿的熱吻頓時點燃了我的激情,我和楚兒動人的嬌軀重新融合在一起……

  走出小樓的時候,已經是日上三竿,楚兒挽著我的手臂,表面上看是關心我的傷勢,攙扶我行走,其實她是依靠著我走路。昨晚我情不自禁,卻忽視了楚兒還是一個未經人事的少女。楚兒真情流露任我愛憐,今日才知道其中的苦楚,每走一段,都要歇上一歇。

  我關起道:「是不是很痛,要不要我背你?」

  楚兒嬌媚地瞪了我一眼,輕聲道:「昨晚你怎麼不記得愛惜我?」

  我呵呵笑道:「誰讓我的娘子如此誘人呢?」

  楚兒美目之中春情流露,想來是想起昨晚的時光,她輕聲道:「我們還是快些過去,不然爹爹一定會著急了。」

  我們來到翼王府的時候,翼王竟然不在府中,管家告訴我們翼王一早便去皇宮了,他讓我和楚兒來了之後在府中耐心等待,他辦完事情之後便會盡快趕回。

  我心中隱約猜測到翼王此次入宮八成和封邑之事有關,看來歆德皇已經鐵心對我們這幫皇子下手,削弱我們的力量,避免我們日後坐大而影響到他的帝位。

  楚兒趁著這個時候,帶著我在翼王府中瀏覽了一番。我們在花園中的鞦韆前停下,楚兒坐在飾滿鮮花的鞦韆之上,我從身後抱住她嬌軀道:「你的武功是誰人所傳?」

  楚兒笑道:「自然是我爹爹,不過劍術卻是我後來的師傅所傳。」

  「看不出你居然還是一個武功高強的俠女。」

  楚兒回眸看了看我微笑道:「我習武只是用來防身,沒想到還會派上用場。不過,以後我可以陪你好好切磋一下,看看究竟是你的刀法厲害,還是我的劍法厲害。」

  我樂呵呵地點了點頭。

  身後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聲:「楚兒,胤空,你們已經來了!」

  回身看去卻是翼王林悲風到了,他身上仍然穿著朝服,顯然是聽到我們來的消息,顧不上換便服就趕了過來。

  「爹爹!」楚兒嬌笑著迎了上去。

  林悲風擁抱了一下女兒,然後扶住她的雙肩笑道:「看來胤空待你很好,否則見我肯定是淚流滿面。」

  楚兒嬌羞滿面地看了看我,輕輕點了點頭。

  我這才走了過去笑道:「岳父大人安好?」

  林悲風點了點頭道:「你們先去初月閣等我,我換過衣服馬上就來。」

  飯菜早已準備好,林悲風和我們相對而坐,楚兒為我們斟滿酒,我們三人同乾了一杯。

  林悲風喟然歎道:「胤空,剛才我入宮是為了封邑之事。」

  我的猜測果然被證實了。

  林悲風道:「陛下已經決定康都內除了勤王和興王留下以外,其他的皇子全部前往各自的封邑。」

  我笑道:「本來我還以為只有自己,沒想到所有的兄弟都要離開康都。」

  林悲風和我碰了一杯道:「陛下這次的決定倒不失為明智之舉。」

  「岳父贊成父皇的做法?」

  林悲風點了點頭道:「這樣一來,諸位皇子之間的矛盾會變得緩和許多,不過……」

  我猜測道:「岳父擔心勤王和興王之間的矛盾反而因此事會重點凸出,反而有激化的可能?」

  林悲風目光一亮,我顯然說中了他的心事。

  他低聲道:「今日陛下居然主動提出立嗣之事,他要在一年以內冊立太子,而且……」

  我內心一陣砰砰直跳,對他的下文期待之極。

  林悲風道:「按照陛下的意思,他是想在勤王和興王之間二選其一,不過看他的意思,興王的可能會大一些,而且最近他對興王也有所倚重。」

  楚兒道:「六表哥一直都想做皇帝,這下可遂了他的心願。」

  林悲風笑道:「你這孩子懂些什麼?」

  我試探著說道:「岳父是不是覺著父皇未必是真心想放權,現在的作為只是一種假象?」

  林悲風看了看我,重重點了點頭。

  對我而言,我最希望的就是看到這種結果。歆德皇對權力的慾望越強,也就意味著他對我們這幫皇子的牴觸感會越強,無論是勤王還是興王在短期內登上帝位的可能性都很渺茫,而我就有充分的時間來發展自己的勢力。

  林悲風道:「陛下的性情變得越來越古怪,是不是長期服用方士的丹藥所致?」

  我搖了搖頭,丹藥可以損毀一個人的身體,卻無法改變他的秉性。我開始也曾經認為歆德皇已經被丹藥和衰老折磨得頭腦不清,可是現在看來他在政治上的嗅覺依然靈敏,我的這幫皇兄真的可笑到了極點,他們還沉溺於彼此的爭鬥之中,卻不知道真正的敵人是歆德皇。

  我忽然想起一個故事,有兄弟出門打獵,看到空中的大雁,大雁還未射下,兩人已經開始商量如何烹飪獵物,等到兩人爭吵結束的時候大雁早已遠去。現在我諸位皇兄的情況和這個故事何其的相似。

  林悲風道:「今日晚些時候這道旨意就會頒發下去,恐怕馬上你們兄弟就要離開康都了……」

  我微笑道:「岳父,其實有沒有這道旨意,胤空都要前往宣城。」

  林悲風點了點頭,目光盯住女兒,露出幾分留戀。

  林楚兒輕聲道:「女兒離開康都後,爹爹要自己照顧好自己。」

  我笑道:「宣城距離康都只有三日之程,如果你思念爹爹,隨時都可以回來。」我說的雖然輕鬆,可是心中也清楚,沒有歆德皇的命令恐怕我們很難返回康都。

  林悲風道:「所有王府都會為你們保存,陛下特准每年的春節都會讓皇子返京歡度。」他向我道:「在所有皇子中,你所獲得的封邑地域最為廣闊,不過也最為貧瘠動盪。」

  我早就對宣城的情況做了一番深入調查,對那裡的一切已經瞭然於胸。

  林悲風道:「陰山腳下有十餘個異族部落,這兩年他們發展迅速,不斷南下進行搶劫,宣地的百姓身受其害,苦不堪言。」

  楚兒道:「大康邊境的駐軍為什麼不聞不問?」

  林悲風苦笑道:「並非是駐軍不聞不問,大康的邊防重點,在於東、西、南三處,北方防守的重點只在和北胡的疆界之上。宣城這個地方本就貧瘠,並非戰略重點,再加上那些部落的胡虜都居於陰山之中,騎術精湛,每次燒殺搶掠都是來去如飛,等到當地駐軍趕往現場之時,他們又已經逃入陰山之中,所以一直沒有什麼辦法。」

  他停頓了一下道:「不過安全的問題你不必擔心,宣城的守將褚大壯是我當年的部下,你去那裡他一定會盡心相助。」

  「多謝岳父。」

  林悲風道:「你打算何時動身前往宣城?」

  我恭敬道:「下個月初二動身。」

  林悲風微微一怔:「這麼快?」

  我微笑道:「我在外漂泊的時間太長,反而過不慣宮廷拘束的生活,還是那種自由自在的日子適合我。」

  林悲風欣賞地點了點頭,看到楚兒和我情深意鐸,他也感覺到心滿意足。

  用完午餐,我和翼王來到花園涼亭中說話。

  楚兒去繡樓歇息,給我們創造了一個單獨相談的機會。

  林悲風雙目灼灼盯住我道:「胤空,你可不可以告訴我,你對大康的皇位當真沒有任何想法?」

  我淡然笑道:「岳父道此時還懷疑我的動機嗎?」

  林悲風雙手扶住憑欄,輕輕拍了一拍道:「我曾經對你深信不疑,可是自從昨日在皇宮中見到你,我卻改變了看法。」其中的意思不言而明。

  我並沒有直接回答他的疑問,鄭重道:「岳父放心,胤空答應過你的事情永遠都不會改變,我對楚兒的心意一樣不會改變。」

  林悲風點了點頭道:「昨日你在崇德殿上的表現,讓我不得不重新考慮你對我說過的話。胤空,我總覺得你和其他皇子一樣渴求得到皇位,甚至比他們的慾望更加強烈!」林悲風一語道破我的真正想法。

  我和林悲風對視著,許久我方才笑道:「岳父多慮了,胤空這次前往宣城便是想及早離開這個是非之地。」

  林悲風哈哈大笑,低聲道:「我希望這是你真實的想法。」

  歆德皇突然做出的封邑決定,讓整個皇宮陷入一片惶恐之中,每個皇子都在為自己的未來忐忑不安。表面上是封邑,其實和驅逐出康都沒有任何的區別,更何況歆德皇事先立下規矩,各位皇子不可干涉當地的軍政,這有效地限制了我們發展各自的勢力。

  當然其中也有例外,歆德皇將為大康鑄造武器裝備的重任委派給了興王,除此之外還將大康的水軍交給了他統領,比起同樣留在康都卻沒有任何委任的勤王,興王儼然已經成了太子最可能的人選。

  歆德皇限令我們所有受封的皇子於一月之內離開康都,我是第一個離開的人,離開之前歆德皇特地將我們召集到沐恩宮設宴為我們這幫皇子送別。

  我抵達宮內的時候,只有少數皇子來到,聽說很多人仍然在通過各種關係向歆德皇求情,幻想留在康都。我的這些皇兄就如在溫室中的花朵,習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對即將來臨的放逐,心存著深深的恐懼。

  勤王龍胤禮是最早到達的皇子之一,湊巧的是我和他的作為被安排在了一起,我成功地促成康秦之間的和平,而後又挽救了歆德皇的性命,在諸皇子之中地位也不斷攀升,從酒宴的排位也可見一斑。

  從勤王的表情來看,他並沒有受到歆德皇對興王重用的影響,向我微笑道:「胤空,聽說你明日就要離開康都,前往宣城?」

  我點了點頭道道:「這件事早在父皇提出封邑之前便已經定下,況且最近宣城民亂不斷,我必須前去平定此事,為父皇分憂。」

  勤王歎道:「我始終不明白,父皇為何要讓你去宣城那個荒涼貧瘠的地方,以你的能力應該去大康的重鎮方能發揮出你的才幹。」

  我呵呵笑道:「五皇兄過獎了,胤空哪有什麼才幹,比起諸位皇兄對大康的貢獻,胤空宛如螢火之於皓月,實在汗顏。」

  勤王笑道:「胤空,你又何須過謙,單單是康秦議和之事,你便為大康立下不世之功,便是愚兄比起你來也自愧不如。」

  我們齊聲大笑,,心中卻打著各自的主意。

  我的諸位皇兄陸陸續續到來,整個沐恩宮卻沒有因為大家的到來而顯得熱鬧,氣氛卻越發的壓抑起來。開席的時間已經到了,歆德皇卻沒有準時到來,諸位皇子開始一個個低聲耳語起來,不時可以聽到歎氣之聲,每個人感歎別人命運的時候,也在感傷著自己的未來。

  我忽然想起許多年的一個冬日,我們這些人一起在勤王府中飲酒的情形,就是在那個晚上,我遇到了采雪,也平生第一次殺人,死者是我的八皇兄穆王龍胤尚,我的命運從那一夜徹底改變。在諸位皇兄的眼中他們的命運完全把握在歆德皇的手上,而我卻不同,我心中沒有任何的悲觀和絕望,從那時起我就已經開始嘗試著掌握並改變自己的命運,如今我面對任何的境況都可以泰然處之。

  歆德皇整整晚來了半個時辰,不知道他是刻意還是無心,幾日不見他的精神反倒越發顯得矍鑠起來,看來他的身體又開始奇跡般地恢復了。

  整個嘈雜的沐恩宮頓時變得鴉雀無聲,歆德皇冷冷掃視了我們一眼,一語雙關道:「怎麼?等不及了?」

  所有人都聽出了他話後的含義。

  歆德皇端起酒案上的金盃:「你們都是我最最疼愛的皇兒,這次讓你們離京,並非是朕心狠,而是想借這個時機對你們加以錘煉,讓你們能夠早日成為對大康又用的人。」他仰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將錦被重重頓在桌上:「還有一件事我必須提醒你們,誰再通過他人向朕求情,朕就把你打入天牢,給你一個真正磨礪的機會。」

  所有人同時屏住了呼吸,生恐歆德皇的目光望向自己。

  歆德皇慢慢站起身來:「你們兄弟分離在即,朕不耽誤你們相敘,先回去歇息了。」說完便起身離去,只留下我們這一干目瞪口呆的皇子。

  我暗暗佩服他的冷酷,歆德皇之所以能夠成為一個皇者,並且統治大康多年始終屹立不倒,和他冷血的性情不無關係,當年我的父親可能就是輸在這一點上。

  歆德皇一走,所有人都失去了繼續飲酒的興致,已經有幾人率先起身離去,我因為明天還要遠行也在其中。

  躊躇滿志的興王和其他幾位皇兄正在談話,他受到歆德皇的重用,已經成為眾皇兄爭相攀附的目標,看到我起身離去,主動向我走了過來,微笑道:「胤空,怎麼走得這麼早,我還沒有和你說話呢。」

  我笑道:「六皇兄,我明日一早便啟程前往宣城,晚上還要回去收拾一下。」

  興王點點頭,摟住我的肩膀將我一直送出沐恩宮外,低聲道:「你放心,我已經和舅舅說過,只要時機允許,我會奏請父皇讓你早日返回康都。」

  我裝出感激無比的樣子:「多謝皇兄。」心中卻暗暗好笑,這龍胤滔恐怕對我所有的兄弟都是如此承諾。

  和興王告別之後,我轉身向宮外而去。剛剛走出沐恩宮的前院,卻看到一個宮女匆匆而來,她似乎並未看著前方,一下撞在了我的身上。

  身後易安怒道:「混帳!沒有眼睛嗎?」

  我伸手攙起那宮女,卻驚奇地發現,她竟然是珍妃的貼身宮女玉鎖,易安此時方才看清了她的容貌,也閉上了嘴巴。

  玉鎖眼睛向我眨了眨,將一封書信悄然塞入我的手中。

  我裝出若無其事的樣子向她道:「以後走路要小心一些,皇宮內道路錯綜複雜,不小心就會跌倒。」

  「奴婢知道了!」玉鎖垂下頭慌忙逃走。

  登上馬車,易安為我點燃車廂內的水晶燈,除去厚重的朝服,我舒舒服服地靠在椅背上,馬車開始緩慢地前行。

  藉著忽明忽暗的燈光我展開了那張信箋,一股淡淡的又向撲鼻而來,珍妃美麗的面龐彷彿出現在我的眼前。信中的內容很短:「月聽聞陸有意犯上,故此分封,君務必小心,切勿涉足其中,珍重。」信尾並沒有落款,只有一個淺淺的唇印。

  我輕輕將唇印貼在自己的嘴唇之上,仿若吻著珍妃那輕柔的櫻唇。

  內心中卻久久無法平靜,月便是歆德皇龍天越,陸便是六皇子龍胤滔,珍妃是在告訴我,有人向歆德皇舉報龍胤滔有意謀反的事情,難怪歆德皇在最近會有如此突然的封邑之舉。

  龍胤滔得到歆德皇的重用原來只是假象,這次分封各皇子是假,削弱興王和勤王的實力是真。歆德皇在這個時候對興王的重用,反倒是一種考驗,如果龍胤滔有任何篡位的意圖,恐怕馬上就會遭到滅頂之災,相比較而言,反倒是沒有任何責任的勤王要安全得多。虎老雄風在,我不得不重新審視歆德皇的能力。

  這件事跟我本來並沒有太大的關係,歆德皇著手對付龍胤滔甚至可以說對我是一件好事,但是楚兒的父親翼王卻是站在龍胤滔一邊,萬一龍胤滔企圖篡位,翼王一定很難擺脫干係,到時候說不定會牽累到我。想到這裡,我的心情頓時沉重了起來,在臨去宣城以前一定要向翼王透露此事,以免他被牽累其中,這不但是因為他是楚兒的父親,更因為翼王在我爭權奪利的道路上將是一股巨大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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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七十四章 僻壤


  我並未讓陳子蘇隨行,讓他留在平王府為我打點一切,順便留意康都的局勢變化,隨時向我匯報。諸葛小憐則留在康都城外的農莊為我開挖地道,短時間內也不會前往宣城。

  我和楚兒帶領了一百名武士上路,易安和延萍這次說什麼都要和我同行,我本來不想他們如此奔波,可是在他們執意堅持之下,只好同意。

  翼王親自將我和林楚兒送到康都城外,直到十里長亭邊父女方才灑淚而別。

  我讓楚兒先上了馬車,和翼王來到遠處,低聲道:「岳父還記得當日問過我的一句話嗎?」

  翼王微微一怔,目光盯住我道:「哪句話?」

  我低聲道:「岳父曾經問孩兒內心究竟想不想得到大康的皇位?」

  翼王虎軀一震,他壓低聲音道:「你此刻想對我說實話了嗎?」

  我點了點頭道:「孩兒從未將大康的皇位看在眼裡……」我停頓了一下,加重語氣道:「孩兒看重的是這個天下!」

  翼王雙目之中流露出無比的震驚,許久他方才道:「我……果然沒有看錯你,你的野心遠在其他皇子之上。」

  我微笑道:「岳父為何不將野心二字換成抱負?」

  翼王默然不語。

  我仰首望向陰鬱的天空道:「岳父為官多年應該可以看到大康這些年不斷衰落的過程。父皇早已老邁,然而對權力的熱望卻始終未改,這次的封邑事件足以證明,他根本就未曾想過將皇位傳出去。身為龍氏子孫,我有責任振興祖先的基業,我不可以讓大康的江山毀於我們這一代的手中。」

  我望著翼王的雙目道:「我知道岳父的想法,也知道你的立場,可是胤空以為,無論是興王還是勤王都沒有能力負擔起大康的未來,更無從談起重振昔日的雄威。」

  我充滿自信道:「我能!」

  翼王的目光望向遠方,他輕聲喟歎道:「你當初答應我照顧楚兒的話難道都忘記了嗎?」

  我搖了搖頭道:「胤空不會忘,所以我才選擇奮鬥和抗爭而不是退縮和逃避。」

  翼王重新轉向我。

  我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著:「父皇的為人岳父應該清楚,當初如果不是你的反對,楚兒此刻恐怕早已被納入宮中。這是因為你在朝中擁有不可替代的地位,也因為林氏家族在大康的龐大勢力,父皇不得不選擇忍讓。」

  翼王抿起嘴唇,他的表情顯得越發堅毅。

  「這一樣可以證明在這個世界上只有超人的實力才能更好地保護自己,保護身邊的親人。無論我的哪一位皇兄繼承皇位,他便擁有了大康的無上權利,岳父應該知道,大康漫長歷史之中究竟死去了多少皇族後裔,無論哪位新君登基,首先死去的便是他的兄弟。」

  翼王的目光變得緩和,他在專注地傾聽著我的話。

  我加重語氣道:「所以為了大康的未來,為了楚兒不受傷害,我必須掌握局勢的主動,多年的流亡生涯已經讓我清楚,要想更好地生存下去,只有自己掌握自己的命運!」

  翼王慢慢抬起手臂,重重在我肩頭拍了兩下,聲音低沉道:「你……是對的。」

  我知道他終於認同了我的想法,內心中一陣狂喜,低聲道:「倘若有一天要岳父抉擇的時候,你會站在興王一方還是站在我一方?」

  翼王看了看我,意味深長道:「我永遠都站在楚兒的一方。」

  我們同時露出會心的微笑。

  我低聲道:「父皇這次對六皇兄委以重任,表面上看有立他為太子之念,其實是對他產生了疑心,岳父要多多注意,前往不要牽涉其中。」我停頓了一下又道:「平王府有我一位好友陳子蘇暫時代我打理,岳父如果遇到什麼不好解決的難題可以找他商量。」

  翼王歎了口氣道:「我知道。」他看了看遠方,林楚兒仍然站在車邊眺望著我們,他唇角的肌肉抽動了一下,低聲道:「照顧好楚兒,記住不管有什麼事情發生,都要來找我。」

  他的話等於對我是一個承諾。

  我重重點了點頭,轉身向林楚兒走去。

  雖然這次是被歆德皇貶嫡,我內心中卻沒有任何的失落感,回到大康所見到的一切都已經表明,大康的朝政已然腐朽,歆德皇對權力極度專制,他不會順利地將皇位交到下一代的手中,即使是表面上看起來最有優勢的興王和勤王,也有可能隨時被多疑的歆德皇打入永不翻身之地。對我來說,著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我要利用這次難得的時機,迅速發展自身的勢力,從大康朝政的根基開始逐漸掌握他的政權。

  楚兒握住我的大手,柔聲道:「胤空,你在想什麼?」

  我笑道:「我在想陰山夏日的景色一定會很美,到時候我帶著你馳騁草原,瀏覽山色,豈不美哉。」

  楚兒溫柔地靠在我的肩頭,閉上美眸,一副無盡嚮往的模樣,她輕聲道:「我還從未出過遠門哩。」

  我攬住她的纖腰,微笑道:「我們反正不急著趕路,沿途但凡有名勝之處,我們便好好遊覽一番,這次剛好可以一償你的心願。」

  第二天下午的時候,天空便下起了大雨,不過這絲毫沒有影響到我們遊覽的心境。我們冒雨在沿途名勝瀏覽,雖然天公不作美,可是雨中遊覽卻平添了幾分浪漫的情調。

  這樣邊走邊玩,我們原本可以三天抵達宣城,卻足足花去了十天的時間。

  前方就是曲沽河,大雨仍然沒完沒了地下著,曲沽河的水位已經上漲了很多。我和楚兒撐著雨傘並肩站在曲沽河岸,看著拍岸的濁浪,禁不住同時發出一聲感歎。

  楚兒道:「這河水如此湍急,我們如何能夠過去?」

  我擔心的倒不是渡河的問題,這曲沽河水位如此之高,如果大雨繼續下下去,恐怕會有決堤之危,宣地極有可能要面臨一場澇災。

  易安和幾名武士向下遊走了一段距離,又回到我身邊,大聲道:「小主人,地圖上標誌的橋樑都已經被沖毀,我們還是等雨停了再作打算。」

  我點了點頭,眼前的情況下只好耐心等待。我向易安道:「你帶幾個人去附近看一看,有沒有地方可以供我們暫時歇息。」

  易安答應了一聲,正要離去,卻聽到楚兒驚喜道:「對岸有一艘大船過來了。」

  我微微一怔,順著她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煙雨朦朧之中,果然有一艘大船緩慢地向我們所處的方向駛來。

  等到大船駛近,我們看到船上飄揚著兩面旗幟,一面為康,另一面是褚,看來是這裡的守將褚大壯派來的船隻。

  我笑道:「沒想到剛剛來到宣城便要依靠你父王的照顧。」

  楚兒笑道:「褚叔叔每年都會來我家裡拜會爹爹,他性情極其爽直,就是有些貪杯。」

  說話間,那大船已經停泊在岸邊,從船上放下踏板,一名身穿蓑衣的將領帶著四名康兵從船上下來,來到我面前道:「來的可是平王殿下?」

  我呵呵笑道:「正是本王!」

  那將領慌忙跪倒在在地,恭敬道:「末將杜飛雄奉褚將軍之命特來迎接殿下和王妃一行,還請殿下恕小將來遲之罪。」

  我笑道:「快起來吧,我們也是剛剛到達這裡!」

  杜飛雄這才起身,恭敬地引我們來到船上。

  這艘大船顯然是戰船改造而成,船體雖大,可是多處已經殘破,看來已經很久沒有修整過。

  我們在艙內換上了乾爽的一副,重新來到甲板之上。

  在烏蓬下遙望曲沽河,但見濁浪滔天,水勢兇猛。

  杜飛雄道:「這曲沽河上原來有一座橋樑,可是因為年久失修,昨夜被大水沖垮,我們今日上午方才知道橋樑損毀的消息,褚將軍臨時調撥了這艘船,讓我們來迎接平王的大駕。」

  我皺了皺眉頭,轉向杜飛雄道:「曲沽河的水位不斷上漲,宣城的官員有沒有開始防汛?」

  杜飛雄道:「啟稟殿下,大康向來是軍政民分開,抗洪防澇之事歸當地官府管轄,我們向來不去過問。」他停頓了一下又道:「據末將所知,地方上動員過幾次,客貨四官府資金短缺,效率低下,除了在幾處缺口之處加強了防汛,其它的地方暫時無法顧及。」

  我不無憂慮道:「據我所知,宣城在最近的五年之中已經發生了三次澇災,難道地方官員還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嗎?」

  杜飛雄道:「殿下,若想徹底治理宣城的洪澇之災,必須清除曲沽河河底的淤泥,否則便是加高堤壩也沒有什麼根本性的作用,可是這需要龐大的人力物力,宣城這幾年連續欠收,連今年的課稅都沒有繳上,又哪有錢去興建水利?」

  我心中暗自感歎,大康政治的腐朽並不僅僅表現在上層的身上,多年來決策的失誤才導致了眼前這個衰落的局面。在這種情況下父皇非但不採取改良經濟的內治措施,反而貿然發動對秦國的戰爭,使這個本就千瘡百孔的國家越發雪上加霜。

  大船逆水上行,在宣城的秋火渡停靠,渡口也是殘破無比,稀稀落落地停泊著幾艘渡船,也許是因為連日降雨的緣故,艄公也停下擺渡的活計不知去哪裡避雨去了。

  杜飛雄道:「下游還有一個較大的渡口,不過我擔心宣城的地方官吏驚擾殿下的寧靜,所以才在這裡停靠。」

  我笑著點了點頭,這杜飛雄想的倒是什麼周到。

  渡口前早有車馬等待,杜飛雄道:「殿下請上車,褚將軍早已在軍營等待。」

  我搖了搖頭道:「今日我想先去宣城四處看看,你替我回稟褚將軍,改日我再去軍營拜訪。」

  杜飛雄錯愕道:「殿下,天氣如此惡劣,您還是先到軍營歇息一下,等雨停之後再走。」

  我微笑道:「我主意已定,你不必勸我。」

  杜飛雄只得作罷,讓手下士兵幫著我們將行李車輛從船上搬運下來,又留下一名當地士兵充當嚮導,為我們引路,這才無奈地向我們告別。

  早在我前往大秦之前,歆德皇便將宣地賞賜給我作為封邑,當地在那時便在宣城郊外為我興建了一座平王府,先前來到的雲娜一行已經在那裡落腳。

  那名嚮導帶著我們冒雨向宣城的方向走去,兩個時辰之後,我們已經可以看到宣城的外牆。

  我看了看宣城的方向道:「易安!」

  易安聽到我喚他慌忙來到我的面前:「小主人有什麼事情?」

  「你先帶著士兵前往宣城平王府,我和王妃打算先去城內看看。」

  易安微微一怔,他顯然不放心我和楚兒單獨前往。

  此時暴雨漸漸停歇,天色開始放亮,整個天地被洗滌得異常明澈,空氣中飽含著水汽的清新。

  我和楚兒攜手向宣城走去。宣城的破敗比我想像中更加嚴重,城牆多出破損,女牆之上甚至長出了荒草。守城的士兵一個個無精打采地靠在城牆邊打著盹,身上的盔甲也是破舊無比,國王的行人很少,來往通行自如,並沒有人上前盤問巡查。

  楚兒輕聲道:「這裡果然使異常貧困。」

  門前貼著一張告示,因為連日的大雨上面的墨跡已經模糊,我依稀分辨出上面寫的是關於徵收課稅的事情。

  走入城內眼前又是景象,民房低矮,道路狹窄,路面因為年久失修多出坍塌,泥濘之至。

  經過的路人臉上都是愁雲慘淡,顯然使生活並不如意。

  楚兒有些好奇道:「這裡看來如此貧困,怎地路上沒有見到一個乞丐?」

  我喟然歎道:「乞丐又怎會在這種貧瘠的地方行乞?水往低處流,人往高處走,他們八成都到其他富庶的地區去行乞了。」

  楚兒道:「這宣城的地方官吏身為一方父母官,為什麼不採取措施?」

  這也是我心中的一個疑問。

  我們向路人問明了宣城府衙的位置,緩緩行去。

  衙門也是殘破之至,除了門前的兩座石獅子還能顯出一點雄風,便是連鳴冤的大鼓也補上了數個補丁,鼓身上的紅漆早已剝落,顯得落寞之極。

  門前連一個衙役都沒有,這是在任何官府中都難以見到的情形。

  我和楚兒走入大門,眼前的景象讓我們目瞪口呆,一個衣著破舊的中年書生正在院中喂雞,還有一個衙役模樣的人正在一旁清理著院內的積水。

  看到我和楚兒進來,那書生放下手中的食盆,搓了搓手道:「二位是來告狀還是來找人?」

  我強壓住心頭的怒火,冷冷道:「自然是告狀!」

  那書生笑道:「這三年以來公子是第一個前來告狀的人。」

  楚兒道:「知府大人可在這裡?」

  那書生搖了搖頭道:「趙大人前往曲沽河察看水情去了,今日不會回來,二位有什麼事情便對在下說吧。」

  他向那衙役喊了一聲,兩人洗淨了雙手,向公堂內走去,楚兒低聲向我道:「不會吧,這裡只有他們兩個人在。」

  走入公堂,那書生讓衙內搬來了兩把椅子,微笑道:「二位先請坐,喝杯茶水再說。」

  我看了看他端來的茶水,清澈見底,分明就是白開水,哪裡能夠見到半片茶葉的樣子。

  書生道:「在下便是趙大人的文案,公孫祿,兩位有什麼事情儘管對在下明言。」他看了看我道:「看二位的樣子,應該不是宣城本地人氏。」

  我點了點頭道:「我是從外地來的客商。」

  公孫祿笑道:「很少會有客商到宣城這種地方來,公子這次來恐怕是尋親的吧?」

  我點了點頭道:「在下有一事不明,宣城府衙之內為何只有你們兩人?」

  公訴拉苦笑道:「公子有所不知,宣城此地過於貧瘠,官府已經連續三年未曾發過餉銀,這幫衙役也要生活,總不能餓著肚子在這裡當差,一個個實在受不了這份苦,各自尋找出路去了。」

  門外的母雞發出咯咯的叫聲,那衙役激動道:「下蛋了,下蛋了!」

  楚兒忍不住笑出聲來。

  公孫祿歎了口氣道:「窮固然是件壞事,可也有好的一面,我們整個宣城路不拾遺、夜不閉戶。」

  那衙內插口道:「路不拾遺是因為無物可拾,夜不閉戶是因為家家都沒有財物可偷。」

  我的心情不覺變得沉重了許多。

  公孫祿道:「宣城這幾年災害不斷,課稅卻逐年增加,稍有能為的百姓都逃亡他鄉,剩下的多是老弱婦孺之輩,今年的課稅無論如何也是繳不上了。」

  那衙內道:「公子究竟來告誰的狀?」

  我本來的確是抱著告狀的目的而來,告的就是這宣城的知府。可是聽完公孫祿剛才的這一席話,宣城目前的情況又豈是這知府一人造成的。

  公孫祿淡然笑道:「這位公子恐怕根本不是來告狀的,如果卑職沒有猜錯,公子便是從康都來的平王殿下。」

  我微笑著點了點頭道:「你的眼力倒是不錯。」

  公孫祿和那衙內慌忙跪下道:「小人參見平王千歲、王妃千歲。」

  我呵呵笑道:「公孫祿原來你一早便知悉了我的身份,剛才那番話是故意說給我聽的,是也不是?」

  「平王明鑒!」公孫祿仍然跪在地上。

  我微笑道:「快起來吧,說說你究竟是如何猜出我的身份的。」

  公孫祿這才起身,恭敬道:「平王和王妃衣飾華美氣質高貴,在宣城中本就少見,而且趙大人臨行之前專門交待平王這兩日就會抵達宣城,讓我等多多留意。」

  我心中暗道:「這宣城知府倒是一個正直之人,我從康都一路走來,所到之處,地方官吏無不粉飾太平,儀式隆重,竭盡奉承之能事。唯獨這宣城以原貌示人,他之所以這樣是不是也想藉機讓我瞭解此地的貧瘠,體察百姓的辛苦。」

  我向公訴拉道:「等趙大人回來,你讓他去平王府見我,我先回去安頓一下。」

  公孫祿連連點頭,讓那衙內到後院趕了一輛驢車,想送我回王府。那驢子谷瘦毛稀,一副癩樣,我又怎忍心讓它載我?

  我笑道:「不必了,從這裡到王府並沒有太遠的路程,我們走回去便成,順便看看宣城的情況。」

  公孫祿道:「既然如此,卑職願為平王引路。」

  這公孫祿帶著我穿街越巷,專挑貧困的區域行走,路途所見滿目皆是淒涼的景象,他在一旁向我介紹著宣城最近今年的災害情況,我和楚兒都聽得心酸不已。

  平王府位於宣城東郊的麓雲山下,這裡原來是大康第二任皇帝的避暑行宮,後來便廢棄下來。歆德皇當年將宣地賞賜給我以後,勒令當地官府為我修建王府。

  宣城官府苦於沒有銀錢,便大膽地將這處早已被朝廷遺忘的行宮清理改建了一番。

  公孫祿為人坦誠,對所有的一切並不隱瞞,兼之口齒伶俐,每件事情都陳述得清清楚楚。

  剛到麓雲山腳下,便看到道路兩旁不時有衣著破舊的饑民來往,我微微一怔,卻不知道他們都到這裡來做什麼。

  公孫祿道:「這件事都是平王殿下的恩澤,每日的中午晚間平王府前會施粥,城內的饑民每到這個時候就會來此。」

  我知道這一定是雲娜她們在為我建立良好的口碑,唇角不禁露出一絲微笑。

  楚兒挽住我的臂膀道:「這是不是你的那幾位紅顏知己的主意?」

  楚兒應該早就聽說過我有姬妾之事,不過自從我們成婚之後她還從未問過我,我本想跟她商談此事,每次要開口之時,又生恐她不會接受,這件事一直拖到現在。我有些尷尬地笑了笑道:「應該是吧……」

  楚兒狠狠在我臂膀上扭了一把,低聲道:「馬上就要見到她們,你為何還不對我說明此事?」

  我輕聲道:「我是擔心你會不高興。」

  楚兒咬了咬下唇道:「我們成婚之前,我就聽說過你的風流韻事,不過那時候並不知道你便是萍哥哥,後來我們成親之後,我便留意此事,可是你裝模作樣根本不向我提起,原本以為你在來宣城的路上會對我說,沒想到……」

  我呵呵笑道:「我正想對你說這件事哩。」

  楚兒輕聲啐道:「信你才怪,如果我不是逼著易安將此事說出來,恐怕待會兒真的要目瞪口呆了。」

  我訕訕地笑了一聲,低聲道:「此事我實在是難以開口,我是因為太過緊張你,所以才隱瞞到了現在。」其實以我的身份納上幾個妾侍並沒有什麼過分之處,不過楚兒身為翼王的女兒,又是歆德皇御賜的王妃,我必須要考慮到她的感受。

  楚兒輕聲道:「易安什麼事情都告訴我了,楚兒並非嬌蠻任性之人,你和她們幾個相識於患難之時,我又怎會怪你……」

  我心中一陣狂喜,摟住楚兒的纖腰,恨不能好好的將她親吻一番,想到公孫祿還在前方,只好強自壓下這個念頭。

  楚兒嬌羞道:「不過你不可讓她們欺負我。」

  我哈哈大笑,心中暗道:「恐怕雲娜幾個對楚兒也是這般的想法。」

  談話間已經來到平王府前,卻見門前的空地之上支起了五口大鍋,裡面熬著米粥,幾名武士正在給饑民分發著食物。饑民雖然眾多,可是秩序維持得很好,沒有任何嘈雜和騷亂。

  正在門前負責此事的突藉率先看到了我,驚喜地大聲叫道:「主人回來了!」

  他這一嗓子將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我的身上,一個讓我意想不到的場面出現了。

  所有在場的百姓全都跪倒在我的面前,齊聲道:「平王千歲!多謝您的大恩大德……」

  我和楚兒驚呆在那裡,眼眶頓時濕潤了,一種難以形容的沉重感充斥著我的內心,我就是他們的希望所在。

  我緩緩地揮了揮手道:「全都起來,我向你們保證,從今日起,我會讓宣城一天天地變好,讓你們的生活變得富庶起來!」

  雲娜、思綺諸女聽到消息,慌忙出來相迎,看到我她們一個個都是珠淚漣漣。

  我示意突藉繼續施粥,和楚兒他們走入王府。

  也許是因為楚兒在場的緣故,雲娜諸女都克制著對我的思念之情,對她們來說彼此間要存在一個熟悉和適應的過程。

  我將她們一一向楚兒介紹,楚兒表現得雍容有度,微笑著和她們打著招呼,最可惡的還是燕琳這刁蠻公主,她趁著別人未曾注意之時,狠狠地在我腰後擰了一把,痛得我險些大叫出來。

  楚兒向延萍道:「萍姨,你帶我先去休息一下,奔波了幾天,我有些累了。」我知道她是在給我和雲娜她們故意製造訴說衷情的空間,內心中對她的善解人意暗暗感激。

  楚兒這邊剛剛離去,諸女一窩蜂衝了上來,揪耳朵的揪耳朵,捏鼻子的捏鼻子,下手最重的自然還是燕琳。

  燕琳氣呼呼道:「好你個龍胤空,怪不得留在康都捨不得回來,原來你的這個林楚兒這麼漂亮。」

  我好不容易逃脫了她們的刑罰,躲到雲娜身後,微笑道:「你們哪個不是國色天香,當然……」我指了指燕琳道:「你長得雖說差了一些,也勉強能夠算上一個絕代佳人。」

  「淫賊!」燕琳一副誓不罷休的樣子向我衝了上來,卻被我一把攬住纖腰整個抱了起來,俯身捉住她的檀口,『波』地一聲親了一個響亮的嘴兒。

  燕琳還要罵我,嘴唇又被我堵住。我抵開她晶瑩整齊的貝齒,舌頭伸入她濕潤芬芳的檀口之中,當著諸女的面來了一個纏綿悱惻的熱吻。

  諸女看得臉兒都紅了。

  放開了燕琳,這小妮子剛才的那點怒氣早已被我吻到了九霄雲外。

  我逐一摟住思綺、瑤如每人都香了一個嘴兒,最後才來到雲娜面前,先伸手摸了摸她的小腹,微笑道:「果然大了許多。」

  燕琳摀住雙目道:「你這個淫賊,我實在看不下去了。」

  雲娜溫婉一笑縱體入懷,多日以來的想念盡溶入濃濃一吻之中。

  慧喬和采雪並不在王府之中,問過雲娜才知道,她們兩人一早便在唐昧的護送下給饑民送藥去了。

  雲娜不無憂慮道:「胤空,這宣城的情況比我們預想的還要糟糕,我們來到之後,看到這裡災情嚴重,便動用了部分資金讓焦大哥去臨近的州縣購糧,可是僧多粥少,單憑我們自己的力量畢竟太過薄弱。」

  我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已經考慮過,馬上我就會上書父皇,要求他免去宣城今年的賦稅。」

  雲娜道:「前些日子我和這裡的知府趙大人談過此事,這三年以來他上書無數,可是歆德皇始終不為所動,堅持讓宣城繳納課稅。」

  我淡然笑道:「我相信父皇一定會答應。」

  雲娜有些迷惘地看了看我。

  我笑道:「當初他賞賜給我的十一萬金,知道今日都沒有兌現,我便用那筆賞錢來抵消宣城的課稅。」

  燕琳在一旁道:「我雖然不懂得什麼大道理,可是坐吃山空也不是辦法,便是我們動用所有的財產,也難以解決整個宣城居民的困難。」

  我點了點頭道:「所以要想擺脫困境必須依靠宣城百姓自己。」

  雲娜正要說話,門外又響起一聲霹靂,剛停歇不久的大雨再度落了下來,她不由得面露憂色道:「這兩日曲沽河的水位不停上漲,我從王妃支取了三萬兩銀子讓趙大人去抗洪,不知道形勢會怎麼樣?」

潛龍卷 第七十五章 家園


  我看到瑤如站在一旁自始至終都一言不發,神情顯得頗為黯淡,不由得心中奇怪,牽住她柔荑道;「你怎麼了?見到我好像並不開心?」

  我這麼一問,瑤如竟然掩住面孔啜泣起來。

  思綺慌忙摟住她肩頭輕聲勸慰。

  雲娜幽然歎了口氣道:「田伯父在途中失蹤了。」

  我微微一怔,馬上意識到田循肯定是逃跑了。此人的確奸猾無比,我還他自由,讓他父女團聚絲毫沒有將他感動,他八成是想自己尋找繆氏寶藏。我內心中不由得一陣懊悔,當初我竟然忘記讓雲娜多多留意他的動向,以至於讓他鑽了空子,心中著實對田循惱恨到了極點。慶幸的是他即便是擁有那本賬本,也只是藏寶圖的一半而已,終究無法找出繆氏寶藏的下落。

  雲娜道:「思綺,你帶瑤如先回房去休息,我們一定可以幫你找到田伯父的下來。」她又向燕琳道:「琳妹,你去王妃那邊陪她說說話兒,不要讓她感覺到我們姐妹慢待了她。」

  燕琳一雙妙目瞪得滾圓,她也沒有想到雲娜會將這個棘手的任務交給自己:「雲娜姐姐……我生來就不會說話,要是得罪了人家平王妃,以後我豈不是沒有好日子過?」

  雲娜溫婉笑道:「知道就好,家和萬事興,我們姐妹之中就屬你出身高貴,你和林楚兒一定有許多共同的語言,其他人未必能夠和她談到一塊兒去,這件事想來想去還是你去最為合適。」

  燕琳想了想只好點了點頭道:「既然姐姐讓我去,我便去,不過要是和她吵了起來,你們可不要怪我。」

  看著燕琳諸女對雲娜心悅誠服,我內心也是欣慰無比,摟住雲娜的纖腰讓她坐在我雙膝之上:「我的完顏大將軍果然厲害,就連燕琳這個刁蠻丫頭也被你收拾得服服帖帖,佩服佩服。」

  雲娜輕聲笑道:「這可不是我的功勞,要不是因為她們幾個都深情對你,又豈會甘心如此付出?」

  我不無擔心道:「你為何讓燕琳去,這小妮子嘴巴最不會說話。」

  雲娜神秘一笑:「從剛才林楚兒一進門我便知道她聰穎過人,雍容大度,燕琳的脾氣雖然不好,可是性情爽直。你放心,以林楚兒的心機,輕易便可獲得燕琳的好感。」

  我呵呵笑了起來,有雲娜在我的身邊,的確為我省去了不少麻煩。

  雲娜道:「剛才我看到府衙的公孫先生隨你前來,你不可怠慢了人家,此人雖然官職不高,卻極有才學。」

  我這才想起,剛才只顧著和諸女傾訴別情,將公孫祿晾在了門外。

  我慌忙起身向門外走去,卻見門外的施粥已經停止了,饑民全都聚集在空地之中,聽公孫祿說著什麼。

  公孫祿看到我出來,慌忙停住話語,來到我面前道:「平王殿下,剛剛得到曲沽河方面的消息,臨子坡河段出現險情,我正在說服他們前去相助。」

  我點了點頭道:「情況怎麼樣?」

  公孫祿黯然道:「水位仍然在不斷上漲,恐怕大堤要保不住了。」他低聲補充道:「臨子坡是距離這裡最近的河段,如果一旦決堤,後果將不堪設想,這個宣城都會被洪水淹沒。」

  我重重點了點頭,喚來突藉道:「你去宣城軍營,向褚大壯將軍求援。」

  公孫祿道:「平王大概不知道,陛下有令,軍隊與民政必須分開,各負其責,調用軍隊想要得到朝廷的批准。」

  我仰望陰鬱的天空,大聲道:「宣城是我的封邑,這裡的土地由我治理,無論是兵是民,只要生活在這片土地上,便有義務保衛家園!突藉,馬上去!」

  我大步來到人群的前方,目光逐一地掃過他們佈滿滄桑和憂鬱的面龐,天空中猛然劃過一道閃電,強調出我唇角堅毅的輪廓,我大聲道:「鄉親們,我便是龍胤空,從今日起我和你們一樣都將生活在宣城這片土地上。」

  話語剛落,一聲震徹天地的霹靂聲響起。

  我大聲道:「我知道你們中的大部分人都將希望寄托在我的身上,期望我能夠改變你們的生活,從貧困和窘迫中將你們拯救出來,你們錯了!」

  場面陷入一片沉寂之中。

  我目光灼灼道:「因為真正可以拯救你們的是你們自己,這片土地就是我們的父母,他雖然貧窮,我們卻不可以拋棄他。要想改變這一切,僅憑我龍胤空一人絕對辦不到,需要的是大家,需要的是宣城千千萬萬的兒女,他的命運便是我們的命運,他的未來便是我們的未來。」

  我伸手指向曲沽河的方向:「大堤危在旦夕,宣城需要我們的時候到了,我們這些做兒女的要怎樣去做呢?」我脫下身上的長袍,迎著風雨大步向曲沽河的方向走去。

  人群之中不知是誰已經感動得哭泣起來。

  易安、公孫祿含著熱淚跟在我的身後,一個人走了出來,又一個人,十個人、百個人,人數越來越多,我們的隊伍不斷地發展壯大著。

  每個人的頭顱都高高的揚起,他們雖然瘦弱不堪,可是眼中都充滿了希望。

  一路上雨還在不停地下著,眼中看到的都是水的世界,河水暴漲,路邊的農田已是一片汪洋,溝渠涵洞都已經灌滿了雨水,道路上到處是山上落下的泥石和樹木,路面泥濘不堪,有些泥漿甚至沒到了膝蓋,本來半個時辰的路程足足花去了我們一個多時辰的時間。

  只有來到臨子坡,我才真正感到洪水的威力,臨子坡的大堤之上,已經有近千名百姓在加高維護著大堤。

  因為腰刀對面的山坡上挖取填土,然後再運到大堤之上,用麻袋裝好,壘高堤岸,需要相當的人力。我們馬上便加入到運土的隊伍之中。

  風雨中所有人都忘記了尊卑貴賤,全身心地投入和洪水的抗爭和搏殺之中。

  這邊的險情剛剛派出,另外一邊的河段又出現了缺口,一道迅疾的水流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力,忽然不知從什麼地方衝了出來,洪水發出慘烈的哞叫,混合著沙石泥屑,猛然從缺口噴射出來。

  缺口距離我的位置很近,我迅速反應了過來,大吼一聲:「兄弟們!用身體堵住洪水!」我和手下的十餘名武士手挽手組織起水牆,堵住水流的缺口,水流巨大的衝力險些將我們衝了出去。馬上我們的身後又出現了另外的一排人牆,洪水浸透了我們的衣衫,軀體感到陣陣的涼意,可是我們的內心卻是無比火熱。

  百姓們抬起土包填塞這個缺口,不幸的是,用來裝土的麻袋已經用完了,單憑我們身體組成的人牆應該支撐不了太長的時間。

  身後的人群忽然發出一聲歡呼,我回首望去,卻見遠方一支隊伍正向大堤的方向開進。我的臉上露出開懷的笑容,褚大壯派出的軍隊在關鍵的時候終於到達了。

  五千名士兵馬上就加入了抗洪的戰爭中,他們帶來的數千個麻袋頓時派上了用場。兩個時辰之後,缺口終於被我們成功堵住。

  上蒼彷彿被我們的努力所感動,大雨開始漸漸停歇。

  我疲憊地抹去臉上的水漬,向堤壩上走去,卻見曲沽河水仍然洶湧奔騰,不過河水上漲的趨勢已經減緩下去。

  士兵和百姓在大堤上檢查有無隱患,軍民之間配合得相當默契。

  「平王殿下!」公孫祿的聲音在身後響起,我轉過身來,卻見他陪著一位六十歲左右年紀的老者向我走來。

  那老者來到我面前屈膝跪下道:「宣城知府趙東齊拜見平王千歲千千歲!」

  我慌忙攙起他道:「趙大人快快請起。」我也沒有想到著趙東齊看起來竟是如此衰老,要知道他的履歷上只不過才四十五歲。

  趙東齊來到我身邊站定,看著滔滔水流不禁歎了一口氣道:「今日若不是殿下及時趕到,大堤肯定不保,宣城必然被淹。」

  我笑道:「宣城乃是本王的封邑,本王自當全力造福這一方百姓,第一件事就是要保住他們的家園。」

  趙東齊道:「這曲沽河每年都會氾濫,這兩年雖然不斷加高堤壩,可是上游來的河水摻雜著大量泥沙,讓河床不斷升高,如今河床已經高出地面,成為名副其實的懸河。」

  我點了點頭道:「此次雨季過後,我想方設法清淤。」

  趙東齊慚愧道:「下官身為一方父母官,卻將宣城治理成如此模樣,還望平王治罪。」

  我拍了拍他瘦骨嶙峋的肩膀:「趙大人,我來到這裡便是想看到一個祥和的宣城、富庶的宣城,從今日起,我會盡量提供給你一切的便利,希望年能夠向我證實你管理此地的能力。」

  趙東齊的雙目中流露出無比激動的目光。

  我鼓勵他道:「趙大人儘管放手去做吧!」

  趙東齊將前來抗洪的人員一共分成了三組,每一個時辰進行一次輪換,在我的要求下,他將我編到了其中一組。

  我身先士卒的表現極大地振奮了人心,人們忘記了飢餓與疲勞,充滿勇氣地投入到和洪水的鬥爭之中。

  黎明的時候,天空仍然陰鬱,我從堤壩上下來,徇情漸趨穩定,這段時間洪水並沒有繼續上漲的趨勢。

  負責熬粥的易安向我走了過來,微笑道:「小主人,幾位王妃來看你了。」

  我微微一怔,抬頭向遠處望去,卻見楚兒和燕琳微笑著向我跑來,我迎了上去,握住兩位愛妻的柔荑:「你們怎麼來了?這裡太危險,還是回去安安心心地等我。」

  燕琳道:「你能來,我們為什麼不能來?」她看到我面頰浮腫,眼中佈滿血絲的模樣,眼圈登時便紅了,泣聲道:「你怎麼不懂得愛惜自己,這些事情何必要自己去做?」

  楚兒也是雙目濕潤,她輕聲道:「以身作則才是為王者的本分。」掏出絲帕為我擦去臉上的水漬,心疼道:「千萬不要勉強自己,注意保重身體。」

  燕琳忽然想起一事,抓住我的臂膀道:「慧喬也來了,正在那邊熬藥呢。」

  我心中大喜,和燕琳楚兒向前方的大樹下走去,卻見慧喬正站在一口大鍋旁,指點武士將帶來的草藥放入鍋中。大鍋邊溫度極高,火焰映紅了她嬌艷的俏臉,光潔的額頭上也滲出了細細的汗珠。

  我來到她的身邊,慧喬看到我,美眸中充滿了柔情,她深處柔荑悄悄和我相握,綿綿情意盡在不言中。

  我們雙手摩挲了好久,我才開口道:「這些草藥是用來幹什麼的?」

  慧喬道:「大災之後必有大疫,這口大鍋中烹煮的草藥可以用來預防瘟疫。」她特別說明道:「這是孫先生留給我的藥典上所記載。」

  楚兒拿著一個食盒來到我身邊,柔聲道:「胤空,你一夜未曾進食,我特地烹製了幾樣小菜,你快些吃吧。」

  我答應了一聲,可是想到周圍士兵百姓多數都未進食,自己要是獨享好像不好。

  楚兒似乎知道我的顧慮,她輕聲道:「我們這次讓武士帶來了兩車穀物,正在熬粥,待會就可以分給百姓食用了。」

  我伸手撫了撫她的長髮道:「留著我回去再吃,我還是跟百姓一起吃粥。」楚兒點了點頭,將食盒重新放到一邊。

  燕琳道:「胤空,我也不會做飯,也不會熬藥,向來你累了一夜,我幫你按摩一下肩膀吧。」

  我呵呵笑了起來,在大樹下坐了,燕琳喜滋滋地來到我身後,握起粉拳輕輕地在我肩上捶捏起來,我愜意地閉上雙目,胸中充滿了信心和勇氣

  ,有她們在我身邊,無論環境如何地困難,都是一種幸福的考驗。

  「胤空!」睡夢中楚兒拚命搖晃著我的手臂,我睜開酸澀的雙目,順著楚兒所指的方向望去,卻見東方的天空露出一抹橘紅,這讓人心動的色彩將天水之間緊密地結合在一起,在水天交接的盡頭,依稀可以看到點點的金光在躍動。

  我激動地站起身來,楚兒挽住我的手臂,輕聲道:「天放晴了。」

  我默默凝視著天空,心中仍然不敢相信這個事實。天邊地那抹紅光越來越亮,在紅光的邊緣處,一道七彩的彩虹弓起於天水之間,彩虹彷彿是憑空升出,並未形成一個完整的弓形。她漂浮在遠方,好像是從水中升起,又好像來自於天空之中。

  漂浮的半截彩虹顯得更加鮮艷,既像是雨過天晴的符號,又像是在呼喚著艷陽的來臨。

  隨著那彩虹的顏色越變越淡,水面上彷彿有萬千條金色的長蛇在舞動,金蛇圍繞的衷心,一輪奪目的驕陽終於露出了水面。

  所有人同時歡呼了起來,我望著那輪朝陽,眼眶竟然濕潤了。

  不知是誰第一個喊起:「平王千歲!」此起彼伏的呼喊聲沿著曲沽河的水流迅速地傳蕩,傳遍宣城的每一寸土地。

  曲沽河在肆虐了半個月之後,終於恢復了昔日的平靜,雨季已經過去,宣城百姓的臉上終於出現難得的笑顏,這笑顏和歡樂是我帶給他們的。經過抗洪之後,每個人都相信,我將會帶著他們迅速地走出困境。

  送往康都的奏折終於得到了回復,歆德皇答應了我的請求,我十一萬金的賞賜抵消了宣城百姓兩年課稅。消息傳來之後,整個宣城沉浸在一片歡樂的海洋之中,我的名字在百姓中爭相傳頌著。

  輕易便贏取了民心,卻沒有讓我感到沾沾自喜,我深知,宣城的情況並不能在短期之內徹底改變。

  連年氾濫的河水,已經讓不少良田變成了淤地,宣城的百姓多數都放棄了自己的土地,誰也不想看到自己辛苦耕種的土地,一到雨季便化為泡影。

  要想重新讓百姓恢復信心,回到土地繼續耕作,必須將曲沽河這個隱患徹底消除。

  針對這一問題,我和趙東齊、公孫祿進行了一番深談。

  菜雖然簡單,可是經過楚兒和采雪的精心烹飪,每樣菜式都是色香味俱全,酒也是宣城本地所產的村杜窯。因為今日我宴請的主賓是趙東齊、褚大壯、公孫祿三人,今晚的酒席是我經過一番考慮方才定下的,留給下級官員一個同甘共苦、艱苦樸素的形象至關重要,只有那樣他們才會認為我是真正從百姓的利益出發,是全心全意為大康辦事。

  酒過三巡,我微笑道:「今日本王請三位過來,主要是想和你們商談宣城未來的發展。」

  趙東齊恭敬道:「平王殿下有什麼吩咐儘管明言,下官一定赴湯蹈火在所不辭。」

  我呵呵笑道:「趙大人言重了,我今日之所以在家中擺下酒宴,便是想大家在這種平等的氣氛下暢所欲言,共同為宣城的未來出謀劃策,早日讓宣城拜託目前的困境。」

  褚大壯道:「褚某雖然是一介武夫,可是畢竟在宣地多年,我覺著宣城若想徹底改變困境,首先要處理好幾件大事。」

  我們把目光全都投向褚大壯的身上。

  褚大壯道:「第一便是曲沽河,宣城之所以淪落到現在這步境地首先便和曲沽河有關,近幾年洪災不斷,良田大半都被淹沒,這曲沽河便是罪魁禍首。」

  他飲了一杯酒,咂了咂嘴道:「第二便是居住在陰山內的那些胡族部落,他們經常出山滋擾陰山腳下的百姓,搶劫他們的牲畜,搞得雞犬不寧,民不聊生。」他歎了口氣道:「我身為宣城駐軍的統領,這件事我褚大壯應該責無旁貸。」

  我微笑不語,心中自然也是這麼認為。驅逐胡虜,維護當地治安是褚大壯的職責,胡虜的猖狂滋擾,和他的防護不力肯定大有干係。

  褚大壯道:「這些胡虜居住在陰山之中,行動迅速,行蹤詭秘,我雖然多次派兵圍剿,可是一進入陰山便失去了他們的影蹤,這幾年我耗費了大量的人力物力,只可惜始終沒有根除胡虜之法,卻因此損失了不少士卒。」

  我心中暗道:「這褚大壯還是在對付胡虜的戰略上除了問題。」表面上並沒有即刻指出。

  趙東齊道:「那些胡人部落這兩年很少出山掠奪了。」

  公孫祿歎道:「那時自然,陰山腳下的居民大都逃亡別處,那一帶變得渺無人煙,他們已經無財物可搶。」

  趙東齊道:「所以下官認為當務之急還是治理曲沽河,只有改善宣城的環境,才能讓百姓慢慢地回到耕作之中。」

  褚大壯道:「這個道理每個人都知道,可惜要做起來恐怕是難上加難。曲沽河的問題乃是多年來累積而成,要想將它徹底地治理疏通,恐怕要花上大量的人力和金錢。人力方面集合宣城的百姓加上我手上的士卒也許能有一番可為,可是工具、事物、材料,無一不需要金錢,以宣城目前的財政狀況,恐怕只是天方夜譚。」

  公孫祿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道:「不知道平王殿下能不能說服陛下向宣城調撥一些款項?」

  我搖了搖頭,目前大康國庫空虛,這次歆德皇能夠免除宣城兩年的課稅已經實屬開恩,想讓他撥款給宣城根本沒有任何的可能。

  幾人同時沉默了下去,沒有資金,治理曲沽河只能成為一個空談。

  我放下酒杯道:「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聽說過,當年曲沽河兩岸乃是淘金的熱土?」

  趙東齊接口道:「的確有這樣的事情,不過已經是大康建國之前的事情,而且當年過渡的開採已經讓此地的礦藏大量減少,這些年隨著水流的沖蝕,那些所謂的金礦早已不見蹤影。」

  公孫祿道:「最後一個淘金場也在二十年前就已經關閉,宣城現在已經沒有金砂了。」

  我微笑道:「若是我們能夠再淘出金子會怎麼樣?」

  三人並不明白我的意思,一個個迷惘地看著我。

  褚大壯第一個說道:「要是能掏出金子,我們便擁有了治理河道的資金,自然蝕取之於水用之於水。」

  我雙目轉了一轉,進一步提示道:「如果我們重開淘金場,而且產出大量的金砂,又會怎麼樣?」

  趙東齊道:「若是能夠淘出大量的金砂,恐怕整個大康的淘金商人都會蜂擁到這裡來。」

  公孫祿雙目一亮,他終於懂得了我的意思,目光中露出激動之色。

  我笑道:「公孫先生好像猜到了我的想法。」

  公孫祿恭恭敬敬向我做了一揖道:「卑職妄自猜測一下,宣城要想迅速恢復元氣,必須要有大量的資金注入,平王的意思可能是藉著淘金之事吸引大量的客商來到宣城,帶動宣城一方的經濟。」

  我點了點頭,站起身來,仰望空中的明月道:「要想改變宣城的面貌,單憑我們幾人的力量是遠遠不夠的,依靠朝中撥款,根本不可能,宣城有沒有這麼多資金,唯一的辦法就是依靠外力,可是沒有人會向一個又窮又破的地方投入資金,除非這個地方有巨額的利潤。」

  我微笑著轉向他們道:「我找你們來,便是想聯合上演一齣好戲。」

  這下他們全都明白了我的意思,一個個望向我的目光充滿了欽佩。

  我大聲道:「我已經讓人買下了曲沽河臨子坡附近的三座廢棄金礦,修正之後最快可以在一個月之內開工,有一點我可以保證,短時間內,我可以挖掘出大量的金砂。」我向褚大壯道:「褚將軍,在我開工之後,你要派士兵日夜巡查整條曲沽河的河段,而且重點將曲沽河兩岸廢棄的金礦全部給我重點保護起來。」

  褚大壯愉快地答道:「平王殿下儘管放心,這件事便包在我的身上。」

  我向趙東齊道:「趙大人馬上起草一份告示,在我開工之後,嚴令百姓不得接近曲沽河周圍的金礦,更不許百姓私人淘金,凡有違抗命令者,定斬不饒。」

  「下官一定做好這件事。」

  我又囑托道:「這張告示要貼遍宣城每一個角落,讓每一位百姓都要知道告示的內容。」

  公孫祿道:「可是當淘金商人來到宣稱之後發現宣城並沒有資源豐富的金砂會怎麼樣?」

  我微笑道:「曲沽河兩岸大大小小的廢棄金礦共計有二百三十五座,公孫先生只需要將金礦的具體位置,當年的產量全部整理出來,就算完成了人物,其它的事情,我自有安排。」

  他們離開以後,楚兒和雲娜兩人笑著走了出來,向來剛才我和他們的談話被她們兩個聽到。

  雲娜笑道:「相公好高明的主意。」在我的要求下,她們幾個都開始用相公來稱呼我。

  我笑道:「這主意並沒有什麼高明之處,說起來還多虧了燕琳給我說的一件事情。」

  「什麼事情?」二女同時問道。

  我摟著兩女香肩在涼亭中坐下:「中山國多產美玉,而美玉自山中開採而出的時候,外面都裹著石甲,表面上看去和尋常石塊無異。當地有賭玉之說,由工匠破開玉石外層的部分石甲,以露出外面的丁點玉質來判斷整塊玉石的價值。有商人以廉價購得價值連城的美玉者,更有商人以千金卻換得頑石。」

  楚兒笑道:「我們的平王殿下是不是想用一塊頑石去換取商人的千金呢?」

  我摟住她的纖腰向身邊緊了一緊道:「有何不可呢?」

  楚兒道:「你的主意雖然好,不過別人賭玉之時,還能夠窺得美玉的一斑,這才是驅使他們敢投入重注的真正原因,曲沽河兩岸的廢棄金礦根本產不出大量的金砂,你又拿什麼去吸引這些商人呢?」

  我笑道:「真正的商人都是投機家和冒險家,我會給他們一個充分的心動理由。」我低聲道:「我已經讓唐昧和突藉去晉國購入大量的金砂,我的三座金礦一旦開始生產,金砂的產量就會讓人瞠目結舌。」

  雲娜道:「即便是那些商人被你蒙騙了,可是他們一旦意識到礦中沒有金砂,以後誰還會上你的當?」

  我故意歎了口氣道:「難怪說女人懷孕的時候總是笨一些,我智勇雙全的完顏大將軍也會有想不透的時候。」

  雲娜輕輕在我胸口捶了一拳,螓首靠在我的肩頭,嬌聲道:「你說嘛。」

  我得意地笑道:「我會將這二百三十五座金礦全部轉賣出去,即便是每座金礦只賣到一千金,我的手上便會擁有二十多萬金,這筆資金治理曲沽河已經綽綽有餘。」

  二女同時流露出難以置信的眼神道:「天下間又豈會有這麼多的商人上你的當?」

  我充滿信心道:「你們等著瞧,馬上宣城在天下人的眼中將變成一塊寶地。」

  要想做成這件事情,僅僅靠過人的膽色的想像是不夠的,官府、軍方和我的緊密配合讓整條曲沽河在短短的一月之內變得異常神秘。

  我名下的三座金礦正式開採,金砂源源不斷地被淘出,其實生產出的金砂是我讓唐昧他們從晉國悄然購入,最後的淘金和煉金沒有摻假,都是我專門聘請的工匠所為。

  曲沽河兩岸所有的金礦都被褚大壯的軍隊嚴密看管了起來,趙東齊按照我的意思將告示貼遍了宣城的每一個角落。

  宣城出產黃金的事情通過告示,通過百姓的私下相傳,瞬間傳遍了整個大康,短短的時間內,甚至大康周邊的諸國夜知道了這個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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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七十六章 噩耗


  宣城盛產黃金的事情在短短的一月之間已經傳遍了天下,各地的黃金商人蜂擁至宣地,平素冷清慣了的宣城之中猛然變得熱鬧了起來。

  我事前已經讓趙東齊用官府的名義在宣城內臨時開設了十二間客棧,饒是如此,整個宣城的客棧仍舊是人滿為患。

  我名下的兩家金鋪在宣城重心的位置開張營業,金鋪中所營售的全都是我金礦中所出產的黃金,這是我拋出誘餌的第二部分,高純的黃金讓商人們變得愈發地狂熱起來。

  按照我的吩咐,褚大壯將所有金礦嚴密看守了起來,士兵日夜在曲沽河段進行巡視,外人甚至連堤壩都無法接近。

  趙東齊按照我的吩咐,將所有前來的商人召集起來,把二百多金礦按照等級進行分類,對外進行競價租讓。

  競價當日,我並未去現場,留在王府靜靜等候著消息。

  我的心情遠遠不像我表面表現出的那樣平靜,這次的金礦事件完全是我一手導演出的假象,目的就是吸引各國商人的資金。

  采雪為我泡好了茶水,自從來到宣城之後,她好像在刻意保持和我的距離,開始的時候我還以為是楚兒的緣故,可後來我慢慢發現,即使楚兒不在我身邊,采雪仍然在迴避我。

  我伸手牽住了她的衣袖,采雪略顯驚慌地掙脫開來:「公子……快放開我,不要讓王妃看到。」

  我微笑道:「你和我何時開始變得這麼生分了?」

  采雪輕聲道:「采雪只是一個奴婢,伺候好公子是我最大的心願。」

  我還想說些什麼,門外忽然傳來嘻笑之聲,卻是雲娜和燕琳兩女走了進來,采雪趁機從我的身邊逃開。

  雲娜的小腹已經微見隆起,我笑著迎上前去,攙住她道:「小心一些。」

  燕琳啐道:「你少在這裡虛情假意,昨晚你怎麼不對雲娜姐姐如此關心?要是壓壞了寶寶,小心我一刀喀嚓了你!」她說話向來毫無遮攔,此言一出,雲娜羞得俏臉通紅,輕聲斥道:「你這丫頭就會說。」眉梢中卻流露出無盡的春意。說起來這件事倒怪不得我,昨晚如果不是雲娜主動,我又怎會如此荒唐。我私下問過慧喬,才知道孕婦在孕期之中會有一段時間對房事的要求異常強烈,雲娜大概就處於這個階段。

  我呵呵笑道:「胡說,昨晚明明是雲娜在上面,我又怎會壓到她?」

  雲娜聽到我們越說越不像話,狠狠地盯了我一眼道:「你也陪著這丫頭胡說,小心我再不理你。」

  我小心地扶她坐下:「這會兒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燕琳道:「姐姐說你現在肯定是坐立不安,特地過來陪你說說話兒,順便告訴你兩件喜事。」

  我笑道:「若是說我一點都不緊張,那定然是謊話,希望今天能夠天從人願。」我看了看遠處有些奇怪道:「今日怎麼沒有見到楚兒她們?」

  燕琳笑道:「楚兒妹子一早便去山上的白雲寺祈福,思綺和瑤如……」她故意拉長了聲音。

  「怎麼?」我有些詫異地問道。

  雲娜笑道:「還不是你幹的好事!」

  我驚喜道:「她們兩個也有了?」

  雲娜微笑著點了點頭道:「慧喬剛剛替她兩人診過脈,她們兩個都已經懷上了你的骨肉。」

  我內心之中充滿了喜悅,這是一個好兆頭,這兩個小生命的來臨,是不是預示著我也將帶給宣城新生?

  我正要去探望思綺她們,門外傳來易安激動的聲音:「小主人,唐昧回來了!」

  我慌忙起身向門外迎去,卻見唐昧滿面春風地走過來,從他的表情我已經猜測到,今日競價之事一定進行得異常順利。

  唐昧道:「公子,二百三十五個金礦已經全部租了出去。」

  我迫不及待地問道:「收到了多少銀子?」

  唐昧賣了個關子道:「主人猜一猜!」

  「五十萬金?」這是我預期中最理想的數額。

  唐昧搖了搖頭,聲音都有些顫抖道:「共計賣出了二百六十萬金!」

  「什麼?」我不能置信地睜大了眼睛,二百六十萬金遠遠超出我的預期。

  唐昧笑道:「之所以能夠排出如此高的天價,公子還需感謝你的一位老朋友。」

  我的目光向門外望去,卻見錢四海挪著臃腫的身子笑呵呵向我走了過來,我大步迎了上去:「四海兄,你何時來到宣城的?」

  錢四海笑道:「普天之下誰人不知道宣城發現大量金礦的事情?但凡是商人皆以利益為先,錢某自付和平王殿下有幾番交情,自然要來討個便宜。」

  我大笑著和錢四海相攜走入客廳。

  錢四海乍一看到燕琳,雙目之中露出驚恐之色,他身為大秦子民,自然知道公主早已死去,此刻在這裡又看到燕琳,內心的驚恐實在是難以形容。

  燕琳看到錢四海魂飛魄散的樣子,忍不住格格笑了起來。

  錢四海這下驚恐得更加厲害,不由自主向後退了一步,顫聲道:「你……是人……是……」他回頭看到我一臉的笑容,心中馬上猜出了其中的蹊蹺,擦了擦冷汗,苦笑道:「錢某還以為……」

  燕琳笑道:「你以為什麼,難道你之前見過我嗎?」

  錢四海忙不迭地搖頭道:「沒有,錢某從未見過姑娘。」她的腦筋果然轉的快捷無比,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他比多數人都要清楚。

  我讓燕琳去給錢四海倒茶,招呼錢四海在廳中坐了,有些奇怪地問道:「四海兄難道真的改行做起了黃金生意?」

  錢四海搖了搖頭道:「錢某此次前來,一是為了感謝平王殿下幫助我打通鹽路的大恩,二是為了前往北胡談一樁生意。」

  雲娜微笑道:「錢老伴果然是財源通四海,生意達三江。」

  錢四海嘿嘿笑道:「錢某許久以前便想將生意做到胡地去,不過東胡和秦國局勢緊張,若想通商幾乎沒有可能。北胡和大康之間雖然摩擦不斷,可是總有姻親關係,平王為我打通了大康的通路,錢某如果不加以好好利用,豈不是對不起殿下的一番苦心。」

  我呵呵笑了起來:「四海兄,我只是幫你打通了水路的關節,著陸路卻非我的能力範圍之內。」

  錢四海狡黠笑道:「實不相瞞,錢某這次之所以前往北胡,是受了北胡商人赤魯溫的邀請。早在我剛剛接手田氏鹽場之時,他便主動讓人和我接洽,想和我做交易,可惜當時條件所限,無法成功。現在時機已經成熟,錢某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牟取暴利的機會。」

  我心中暗道:「即便是大康和北胡經商也需要歆德皇的欽准,錢四海所謂的時機難道是已經打通了關節?」

  錢四海道:「管先生為我引見了興王,這次我之所以敢前往北胡便是得到了興王的首肯。」

  我點了點頭,錢四海善於投機鑽營,有了管舒衡的介紹他接近興王應該不難。

  錢四海道:「我這次前往北胡,特地取道宣城,前來見平王一面,當面表達對你的謝意。」

  我笑道:「四海兄既然是前往北胡談生意,又因何去競買金礦呢?」

  錢四海道:「但凡經商者都對利益相當看重,看到如此巨額的利潤自然不乏冒險一試者,平王顯然抓住了眾多商人急於獲利的心理,不過你仍然忽略了一件事情。」

  「哦?」我有些詫異道。

  錢四海道:「錢某兩手空空來到宣城,自然想送給平王一份大禮表示謝意,這次剛巧給了我一個機會。哄抬價格,製造行市本來就是我的強項,錢某只需動動嘴皮,再聯繫一兩個同僚,平王的這次拍賣必然會紅紅火火,獲利非常!」他顯然已經看穿金礦事件背後真正的目的。

  我哈哈大笑:「四海兄果然厲害。」

  「還是平王厲害!」

  我們相視大笑起來。

  錢四海又道:「四海至今仍然有一件事不明,平王在短時間內吸引了這麼多資金,可是有沒有想過,一旦這些商人得不到他們預期的回報,勢必會離開宣城,到時候這裡豈不是要重新冷清下去?」

  我歎了口氣道:「宣城就像一個垂死的病人,現在必須要給他一劑猛藥,刺激起他生命的活力,否則這片土地將越發地沉淪下去。」

  錢四海點了點頭道:「殿下說得是。」他從懷中拿出五張地契遞到我面前道:「這些地契是我今日拍下的金礦,錢某初次登門,沒有攜帶其它禮物,這些金礦就當是我送給平王殿下的禮物吧。」

  我也不跟他客氣,接過遞到雲娜的手中:「幫我收好。」

  雲娜微笑著起身道:「你們兩個恐怕有許多事情要私下聊聊,我還是迴避一下。」

  錢四海恭敬地起身相送。

  我正有何錢四海私下相談的意思,我離開大秦已有數月,正想向錢四海尋味大秦國內的局勢。

  錢四海看到雲娜離開,這才從袖口中掏出一個卷軸,低聲道:「殿下,四海這次從秦都過來的時候,皇后托我給你捎來一幅畫。」

  我微微一怔,酈姬幽怨的美眸頓時浮現在腦海之中。

  我從錢四海手中接過卷軸,緩緩展開,卻見卷軸上畫的是一幅桃花圖,我的雙手忍不住微微顫抖了一下。這她桃花圖在別人看來,定然看不出任何的異常,可是我馬上就分辨出其中的特別之處。

  我仍然記得當初酈姬召我入宮為她畫像時的情形,我們二人在三尺白宣之上盡情纏綿的情景,一切恍若昨日剛剛發生的事情。

  粉紅色的桃花之中,夾雜著數片殷紅色的花瓣,我內心中感到一陣難以描摹的痛楚。就是在這張宣紙之上,我奪取了酈姬的處子之身,那殷紅的花瓣便是她點點的落紅,她讓錢四海帶給我這幅畫,是想告訴我什麼,落款處只題寫了三個字-空餘恨。

  我默默無語地將畫卷重新捲好,放在一旁。

  錢四海低聲道:「皇上最近的身體很差,聽說是得了癆病。」

  我點了點頭,燕元宗的一生的確十分不幸,先是畸戀上了自己的妹妹,後來又無法現在自己的生活,成為晶后控制秦國政權的工具何傀儡,現在又染上了重病。

  我強自從頭腦中排遣掉酈姬的影子,穩定了一下情緒方道:「肅王方面有沒有什麼新的動向?」

  錢四海道:「中山國仍然處於動盪之中,國內民眾要求脫離秦國附庸的呼聲日益增長,朝內已經有很多大臣對目前大秦的局面頗多微詞,已經有人提出讓燕元藉出山執政,太后現在可謂是內憂外患,壓力極大,不過……」

  錢四海頓了頓又道:「太后的實力也不可小視,她現在正試圖說服漢成帝項博濤幫助她平定中山國的動亂,如果事態能夠得到控制,也許她可以平安渡過此次危機。」

  我感歎道:「自從宣隆皇死後,大秦的政局便始終處於動盪之中,如果想重新回到昔日的鼎盛狀況,恐怕已經是不可能了。」

  錢四海默然不語,他身為大秦子民自然不希望國內的局勢動盪下去。

  我拍了拍他的肩頭道:「四海兄既然打了宣城,就多盤桓幾天,我們也好盡情地暢飲一番。」

  錢四海搖了搖頭道:「錢某雖有此意,怎奈還要在月底之前抵達北胡,明日我便要啟程了。」

  「這麼急?」

  錢四海道:「生意場好比戰場,時間便是贏得一切的關鍵,機會是不會總是在那裡等我的。」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這時忽然聽到門外一個聲音大喊道:「平王殿下!」

  我聽得真切,這分明是褚大壯的聲音,難道他也知道金礦全部轉讓出去的消息,特來向我道賀的?

  褚大壯的臉上卻並沒有任何的欣喜之色,神情顯得哀傷之至,急匆匆來到我的面前,淒聲道:「平王殿下……安王他……他在北胡病逝了……」

  「什麼?」我幾乎不能相信自己的耳朵。

  褚大壯重複道:「安王病逝了!」

  我眼前一黑,險些暈了過去,所有的皇子之中我和安王龍胤翔的感情最好,當年也只有他從不像其他皇子皇孫那般歧視我。

  我記得清清楚楚胤翔的年紀只比我大兩歲,而且他的身體素來強健,我重返康都的時候還收到他的信箋,告訴我他身體強壯,在北胡生活如意,又怎會突然暴病而亡?

  褚大壯和錢四海看到我痛不欲生的樣子,慌忙將我扶到椅子上坐了,低聲拳道:「殿下還請節哀。」

  我黯然道:「褚將軍何時收到我皇兄的死訊?」

  褚大壯道:「我剛剛收到安王的死訊便趕了過來,我想陛下不久之後就會收到這個消息。」

  我歎了口氣道:「皇兄今年才不過二十二歲,怎會突然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

  褚大壯又安慰了我幾句,這才離開。

  錢四海乍一聽說安王的死訊,馬上打消了即刻離開宣城的念頭,安王的突然死亡並不是小事,如果北胡沒有合理的解釋,恐怕大康也不會善罷甘休,兩國之間平靜已久的局面,頓時變得緊張起來。

  月色朦朧,我獨自坐在花園之中,默默回憶著過去和胤翔相處的點點滴滴,對於所謂的這幫兄弟,我本沒有太多的感情,而胤翔卻偏偏是一個例外。從我小的時候,他便經常維護我關照我,對我這樣一個母親早喪的皇子來說,這份親情更顯彌足珍貴。

  當初他前往別戶和親,而我前往大康為質,我們都是被歆德皇利用的棋子,可是沒想到我歷經磨難之後,終於回到故土,而他卻命喪異鄉,康都一別竟成千古。

  感歎胤翔命運的同時,我才感到自己能夠擁有今日的生活是何其的幸運。不知怎麼,我內心中總有一個揮之不去的想法,胤翔決不會是病逝,他的身體素來強健,暴病而亡的理由實在太過牽強。

  一雙柔荑輕輕搭在我的肩頭,我轉身望去,卻是楚兒不知何時來到了我的身後。

  楚兒柔聲道:「你還在記掛著皇兄的事?」

  我點了點頭,拉著楚兒在我身邊坐下:「我所有的兄弟之中,胤翔是待我最後的一個,只有他才把我當成自己的兄弟……」我喉頭一陣哽咽,竟然說不出話來。

  楚兒抱住我的身軀給我安慰,她輕聲道:「安王哥哥若是知道你如此記掛他,九泉之下也一定會感到安慰。」

  我黯然道:「記得我給胤翔的信中,還將我要來宣城的事情告訴他,約他閒暇的時候來宣城相聚,可是沒想到……今生今世都再也沒有見面的機會了。」

  楚兒道:「安王哥哥當初為了平定大康的危機而遠赴北胡和親,他為大康做出的貢獻,永遠會留在百姓心中。」

  我緩緩搖了搖頭道:「人死之後,一切聲名皆如浮雲,便是留下再好的口碑又如何?」

  楚兒默然不語。

  我輕聲歎道:「不知道父皇的心中還記不記得他的這個孩兒。」

  事實證明我的顧慮是多餘的,歆德皇不但記得胤翔這個孩兒,他更將我記得清清楚楚,所以選擇前往北胡弔喪的人選的時候,他第一個便挑中了我。

  原因很簡單,距離北胡最近的皇子便是我,而我又和胤翔有著相同的經歷,這件事交給我最合適不過,他還有另外一個重要的理由,我曾經親手促成康秦之間達成和平,擁有出色的口才和外交能力。胤翔死後,大康和北胡之間的關係頓時變得無比微妙,他希望我能讓雙方的關係繼續穩定發展下去。

  每個人都知道這次前往北胡弔喪充滿了未知的危機和凶險。

  燕琳第一個否決道:「不能去,你剛剛才從秦國回來,怎麼又讓你去北胡弔喪,你父皇有三十多個兒子為什麼偏偏要選中你呢?」

  我笑道:「你是不是怕我去北胡之後,被北胡可汗強自扣留下來做女婿?」

  燕琳眼圈兒都紅了:「胡人生性野蠻,做事不講情理,他們這麼做也不是沒有可能。」

  雲娜冰藍色的美眸流露出無盡的憂慮:「北胡可汗拓跋壽繕為人喜怒無常,不易相處,更何況安王這次的死因未明,相公若是前去,肯定是凶險異常。」

  我呵呵笑道:「父皇已經降旨,讓我前往北胡弔喪,我若是不去,便是有違皇命,再者說,死去的是我的皇兄,我若是不去,也於理不合。」

  思綺泣聲道:「你既然明明知道前往北胡會有凶險,又為何一定要去呢。你父皇若是降罪,大不了不做這平王了,我們安安穩穩地做百姓,也一樣快活自在。」

  瑤如柔聲道:「再有幾個月你便要做爹爹了,難道你真的忍心在這個時候拋下我們前往北胡嗎?」

  我看到她們一個個柔腸寸斷的樣子,也是於心不忍,可是這次派我前往北胡弔孝說不定就是歆德皇故意對我的考驗,如果我不去北胡,他極有可能抓住借口將我治罪,更何況還有我那一幫善於落井下石的皇兄。

  慧喬默默坐在一旁,始終沒有說話。

  我望向她的美目,希望聽聽她對我此次入胡的看法。

  慧喬幽然歎了口氣道:「你決定的事情,沒有任何人可以改變,我便是說不讓你去,你依然會去,你又何必在乎我的想法呢?」

  我點了點頭,深情地凝望諸位嬌妻道:「慧喬說的不錯,這次我一定要去。」

  思綺和燕琳已經忍不住哭出聲來。

  我起身來到客廳的中心,負手道:「這兩日,我每晚都會夢到皇兄的樣子,我聽到他在我耳旁不斷地哭訴,如果我不親往北胡去他的靈前看看,恐怕我今生都不會心安。」我並沒有對她們說出事情,事實上我從未在夢中見到胤翔托夢給我,之所以告訴她們這些,是想讓她們打消勸我留下的念頭,皇命難違,這次的北胡之行如箭在弦上不得不發。

  一直沒有表露意見的楚兒忽然道:「我和你一起去北胡!」

  我虎軀一震,轉過身去。楚兒一雙秋水般明澈的雙目靜靜看著我,她輕聲道:「我隨你前去有充分的理由,第一我是平王妃,跟隨你前去弔唁合乎兩國禮儀;第二,有我在你身邊自然不用擔心北胡的什麼公主看中了你,將你強留下做她的駙馬。」

  燕琳大聲道:「我也要去。」

  楚兒輕聲道:「琳姐姐,這次前去並非玩耍,胤空若是帶著諸多女眷,在北胡的眼中是不是顯得不夠鄭重?」

  燕琳咬了咬下唇眼淚就快要掉下來了,可是一時間又想不出任何反駁的理由。

  楚兒道:「再說,我們幾人之中就屬姐姐的武功最好,遇事最為果斷,雲娜姐姐、瑤如和思綺都懷有身孕,一切都要靠你來照顧,我們前往北胡之後,王府的事情就要依靠姐姐來決斷,你身上的擔子很重。」

  燕琳含淚點了點頭。

  我心中嘖嘖稱奇,楚兒果然非同凡響,向來驕橫的燕琳在她面前只有聽從的份兒,我這個王妃果然沒有選錯。

  雲娜悄悄向我使了一個眼色,顯然對楚兒的表現也是十分的欣賞,她笑道:「有楚兒妹子在你身邊照顧,我也就放心了。」

  燕琳抹乾眼淚道:「既然楚兒妹子讓我留下,我只好留下。不過……你可千萬要看好了這個花心的傢伙,省得從北胡再勾搭幾個妖媚的胡女回來。」她說話向來不經大腦,這句話一說出口,雲娜俏臉羞得通紅,嬌聲斥道:「你這個死丫頭,好像是在罵我來著!」

  燕琳吐了吐舌頭,笑道:「我當真不是存心,忘了雲娜姐姐也是嬌媚的胡女來著!」

  眾人都被燕琳的話逗得齊聲大笑,暫時忘記了我即將遠行的哀愁。

  宣城剛剛才見到起色,我卻要在這個時候離開,內心中諸多事情都無法放下,我將自己對宣城未來的計劃和想法私下向雲娜講明,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宣城的一切都要靠她來主持。

  雲娜道:「你這次一定要速軀速回,宣城這次的金礦風波鬧得整個大康沸沸揚揚,你父皇不可能沒有任何耳聞。」

  我淡然笑道:「他這次讓我前往北胡弔孝,不能排除也有這方面的原因。」

  雲娜感歎道:「木秀於林風必摧之,在任何地方都無法避免這樣的事情。我擔心的卻不是你父皇有對付你的心思,而是怕有些人趁著你前往北胡弔孝的時機趁機製造動亂。」

  我深有同感地點了點頭,當初我前往大秦為質的時候,便有人請殺手在黃河之上對我進行阻擊,意圖製造康秦之間的混亂,這次也難保有些人不會故伎重施。

  雲娜道:「這次你前往北胡的路線一定要考慮周詳,千萬要避免可能出現的危險。」

  我摟住她的嬌軀道:「我決定從陰山抄捷徑進入北胡。」

  「什麼?」雲娜驚呼道:「你明明知道那陰山之中有若干野蠻部落,為何友還要選擇這條道路?」

  我低聲道:「這條道路位置隱蔽,多數都在山林中穿行,現在正是夏季,那些野蠻部落多數都在陰山北部牧馬,距離這條道路還有很遠,應該不會碰上。最重要的是,我想在皇兄入土之前趕到北胡,只有走這條路,如果向西折返繞行,一來會耽擱形成,二來那條路線為眾人所知,也許會遇到意外的危險。」

  雲娜柔聲道:「你既然打定了主意,我也不說什麼,你只要記得我們都在日夜等候著你就行了。」

  我心中一陣感動,大手探入她的衣襟,輕輕撫摸在她隆起的小腹之上,雲娜嬌柔道:「你不可留在這裡胡鬧了,燕琳和慧喬兩個還在房中等著你呢。」

  我呵呵笑道:「該不是你想起的主意吧?」

  雲娜嬌笑著抱住我道:「今晚卻不是我想出的主意,是你的那個乖楚兒的安排,你有沒有發現,楚兒的見識遠在諸位姐妹之上呢?」

  我挑起她的下巴道:「我卻感覺完顏將軍更加厲害哩。」

  雲娜俏臉一紅,她自然又想到了別的地方,輕輕在我面頰上親了一記道:「快去吧,不要讓琳兒和慧喬在房內苦等。」我這才依依不捨地離開了她的房間,向自己的臥房走去。

  燕琳和慧喬果然都在房中等我,看到我回來,兩人都是淒楚地撲了過來。我摟住二女的香肩,沒人送上一個熱吻,纏綿來到床邊。

  兩人侍奉我除去衣衫,共同鑽入羅帳之中。

  因為知道我將要離別的緣故,慧喬也一改昔日矜持,和燕琳一起褪去羅裳,嬌柔偎依在我的懷中。

  我輕聲囑托慧喬道:「我前往北胡的這段日子,雲娜她們三個的身體就交給你照顧。」

  慧喬道:「相公放心,慧喬一定會將她們幾個照顧的妥妥當當。」

  燕琳卻輕聲啜泣起來,我以為是因為我要遠行而傷心,低聲勸慰道:「琳兒,你不必傷心,我最多一個月即刻返回。」

  燕琳猛然摟住我的脖頸道:「我知道……自己好沒用……什麼事情都……做不好……」我深情道:「琳兒,在我心目中你們都是一樣重要,你永遠都是我摯愛的琳兒!」

  燕琳氧氣梨花帶雨的俏臉,美目中蕩漾出攝魂蕩魄的光芒,鼻翼輕輕,櫻唇輕啟,誘人到了極點,嬌軀上淡淡的脂粉芳香絲絲縷縷地飛進我的鼻孔,撥弄著我內心的激情。

  我用力將她壓在身下,燕琳發出一聲婉轉低柔的呻吟,羅帳之中,春意融融。瑤床顫抖之中,慧喬誘人的呼喊也終於響起,共同交織成一首纏綿雋永的夜曲……

潛龍卷 第七十七章 陰山


  翌日清晨我辭別眾位嬌妻,從宣城一路往北,大約一百里便抵達了陰山腳下。除了楚兒、唐昧、突藉外我只帶了二十名武士隨行,本來我想邀錢四海一同前往,可是錢四海大概是考慮到安王剛剛死去,一切形勢未明,不敢輕易涉足險地,寫了一封書信託我帶給東胡商人赤魯溫。

  隨行武士之中有一個名叫王正的是褚大壯專門從軍中推薦給我,他曾經多次前往北胡刺探過軍情,對經陰山前往北胡的道路相當熟悉。

  陰山腳下水草肥美,滿眼卻看不到一個牧人,偶爾有一兩隻野羊出沒其間。

  王正道:「這裡原有不少牧民,可是後來因為不堪忍受陰山胡虜部落的滋擾,全都離開了這裡。」

  我皺了皺眉頭道:「褚將軍沒有在這附近駐守軍隊?」

  王正道:「軍隊是有的。」他指了指正西的方向:「往西事物裡便有一個騎兵營,他們負責這一帶的警戒。不過,陰山胡虜神出鬼沒,每次突襲都是迅速異常,而且他們的戰馬神駿,往往等到我軍趕到的時候,這些胡虜早已撤離。最可笑的一次,胡虜假意製造混亂將騎兵營調出,大部隊突襲了我們的騎兵營所在地,將整個營地付之一炬。」

  我喟然歎道:「我軍的裝備實在太差。」

  王正道:「這幫牧民看到軍隊無法給他們保護,誰還敢在這裡放牧,一個個都向西遷移,所以則裡地肥水美,卻無人放牧。」

  楚兒道:「安居方可樂業,宣城如果想恢復繁榮,首先要治理好這裡的治安,讓百姓能有一個安穩的環境。」

  我點了點頭道:「等我們從北胡返回之後,首要面對的就是這件事。」

  自從雍王贈送給我那匹瑞雪驄之後,我便將黑獅子送給樂焦鎮期,這匹馬雖然不如黑獅子那般神駿,可是好在性情溫順,容易駕馭。

  楚兒換上了一身淡黃色騎馬裝,越顯體態嬌美,袖口和裙邊飾以蕾絲花邊,影子颯爽之中流露出女性特有的嬌媚。

  我二人並騎行進在隊伍的最後,一邊說著話兒,不時發出歡快的笑聲。

  從青沙口進入陰山,感覺到天氣頓時變得涼爽了許多,山路兩旁怪石嶙峋,綠樹蔭蔭,黃昏的陽光無法透入大樹連接而成的蔭蓋,山內的夜色比外面更早降臨。

  王正為了避開和當地的胡族相逢,所選的是一條狹窄的山路,山勢陡峭,馬匹行進不易,按照常理,當地的胡虜應該不會挑選這裡牧馬放羊。

  天色已經完全黑了下來,我們在林中找了一片平整的土地宿營,唐昧指揮手下支起帳篷,又在帳前燃起一堆熊熊篝火,幾名武士拿起弓箭向林中走去,山林之中野獸眾多,他們是想打些野味用來下酒。

  唐昧道:「我去樹林前方的山岡看看,有沒有外敵的蹤跡。」

  我點了點頭道:「我和楚兒跟你一起去,順便瀏覽一下陰山的夜景。」

  我們正要起身,卻聽到山林深處隱約傳來救命之聲,我和唐昧對視了一眼,同時向呼救的方向跑去。

  向前奔行樂二百餘步,一塊巨岩突兀在前方,那聲音業變得越發清晰,分明是一個女子的聲音。我和唐昧攀上巨岩向下望去,卻見對面一個火紅色的影子躺在那裡。

  「救命……」她淒楚地叫道。

  從巨岩到她所處的位置大約有十丈左右的高度,唐昧屈身便要攀下,我拉住唐昧的手臂,低聲阻止道:「這山野之中怎會有一個孤身女子,還是小心為妙。」

  唐昧低聲道:「公子,如果我們不施以援手,若是來了什麼野獸,她豈不是異常危險?」

  那女子叫得越發淒慘,我向四周環視,確信沒有其他人在場,歎了口氣道:「你去吧!」

  這時楚兒帶著兩名武士趕了過來,她也頗感好奇,輕聲道:「怎會有一個孤身女子這個時候孩子山野之中?」

  我低聲道:「先救上來再說。」心中暗道:「若是有什麼怪異之處,便一刀結果了她。」

  唐昧解下腰帶縛上了那女子,沿著巨岩,攀緣上來,快到巖頂之時,我握住他的手臂協助他爬了上來。

  唐昧小心地放下身後的那名女子,我這才留意到那女子身穿紅色胡裝,頭頂戴著白色獸皮小帽,面目嬌美,一雙藍色美目蕩漾著盈盈淚光,懷中還抱著一隻羔羊。

  我心中暗道:「沒想到這胡女卻是一個美女。」楚兒重重在我臂上擰了一把,我痛得皺了皺眉頭,知道她是多心我看上這名胡女,當即展顏一笑。

  唐昧拭去額頭汗水,向那胡女道:「姑娘,你沒有事情吧?」

  那胡女點了點頭道:「多謝壯士救命之恩。」她嘗試著想站起身來,卻痛苦的啊了一聲,重新坐倒在地上。

  「你怎麼樣?」唐昧關切道。

  「我大概是腳扭傷了。」

  我和楚兒對望了一眼,同時露出一個笑容,我故意道:「唐昧,你背這位姑娘到營地去。」

  「什麼?」

  我和楚兒他們已經先行向營地走去,我低聲向楚兒道:「回頭你多留意這名胡女的舉動,看看她有沒有什麼其它目的。」

  唐昧剛才是救人心切,並沒有太多顧忌,現在讓他背著那名胡女,他反倒有些不好意思,一張面孔漲的通紅,來到營地之中,在火堆旁將那名胡女放下。

  楚兒拿著一瓶藥酒走了過去:「這位姐姐,不知道你傷到了哪裡,我幫你用藥酒搓一搓。」

  那胡女拉起褲管,露出一截雪白的小腿,卻見她的足處果然是一片淤青,她輕聲道:「普蔓不敢勞煩這位小姐,我還是自己來吧。」

  楚兒笑道:「不用客氣,還是我來幫你。」她倒出藥酒為那名叫普蔓的胡女揉搓傷處,普蔓秀眉微顰,顯得異常痛苦,看來她的傷勢並不是撞出來的。

  我將唐昧招到一旁,低聲道:「你去四周查看一下,有沒有其他人跟著過來。」

  唐昧點頭去了。

  楚兒為普蔓擦好藥酒,這才留意到她懷中的那只羔羊,輕聲道:「姐姐怎麼在這個時候一個人出現在在深山之中?」

  普蔓幽然歎了一口氣道:「我家住在前方的穿雲谷,今日牧羊之時,發現雪絨爾不見了,便一路趕了過來,在那巨岩下發現了它,我本來想救它上來,怎知道一時不慎失足跌了下去。如果不是遇到你們幾個,我還不知道要出什麼危險呢!」她的理由倒也算得上合情合理。

  我笑著插口道:「救你的是唐昧,我們並沒有幫上什麼。」

  此時唐昧剛巧回來,聽到我說他的名字,有些詫異地問道:「公子說我什麼?」

  我笑道:「剛巧和普蔓姑娘談到你這位救命恩人。」

  唐昧笑道:「區區小事,何足掛齒?」他隨即低聲向我道:「周圍並沒有什麼異常。」我這才放下心來。

  吃完晚飯之後,讓士兵又為普蔓單獨支了一個帳篷,這才和楚兒返帳去歇息。

  掀起帳門,從縫隙中向外望去,卻見唐昧仍舊坐在篝火旁,他主動要求今晚當值。

  普蔓仍舊沒有回帳休息,一瘸一拐地來到唐昧身邊坐下,似乎向唐昧說著些什麼。

  楚兒湊了過來,貼在我臉上向外望去,禁不住嗤的笑出聲來。

  我詫異道:「笑什麼?」

  楚兒附在我耳邊道:「你是不是對人家普蔓動了心思?」

  我苦笑道:「天地良心,我怎會如此濫情?再說有我的乖楚兒在身邊,我便是有這個賊心也沒有這個賊膽。」

  楚兒輕聲笑道:「我知道你也不會,不過你有沒有留意到,唐昧今日有些奇怪哩。」

  我點了點頭道:「我擔心的就是這件事,唐昧從來沒有對別的女子臉紅過,今日他對這個普蔓好像有特別的好感。」

  楚兒道:「你這就不對了,難道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你終日坐擁花叢,卻忍心看著唐大哥孤苦伶仃?」

  我低聲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不知怎麼我還是覺著這個普蔓有些奇怪。」

  楚兒道:「也許她真的是一個牧羊女呢,再說你幹此也讓唐昧察看過周圍,並沒有其他人在。」

  我點了點頭,反手擁住楚兒,堂子氈毯之上,微笑道:「先不去管她,我們是不是享受一下陰山的野趣?」

  楚兒輕聲啐道:「你這個荒淫無道的傢伙,何時何地總想著這些事情!」俏臉已然紅了起來,燈下顯得越發嬌艷。

  我吻住她櫻唇,輕聲道:「趁著我們前往北胡之機,我自然要勤快一些,不然平王妃的獨自何時能夠向完顏將軍一樣大起來呢?」

  楚兒大羞道:「我才不要肚子大呢……」

  我笑道:「你不想?為何看著雲娜她們的時候,雙目之中都是傾慕之色呢……」

  楚兒櫻唇堵住了我的大嘴,軟糯的香舌已經吐入了我的嘴唇。

  我探出手去,悄然熄滅了燈火,無盡的春色悄然在帳篷之中蔓延開來……

  清晨我從睡夢中醒來,卻發現楚兒早已不在帳內,我穿好衣服走出帳外,正看到唐昧和突藉在樹下餵馬。

  我樂呵呵走了過去。

  兩人向我笑道:「公子昨晚睡得可好?」

  我點了點頭道:「那位普蔓姑娘呢?」

  突藉道:「剛才她和王妃摘了一些野果,去溪邊清洗了。」

  我有些奇怪道:「她腳上的傷好了嗎?」

  唐昧道:「比起昨晚好多了,已經不影響走路。」

  我狡黠笑道:「你好像挺關心她哩!」

  唐昧臉色一紅,低聲道:「我只是仗義相救,並沒有其它的意思。」

  我將王正喊了過來,問道:「普蔓說的穿雲谷在哪裡?」

  王正道:「穿雲谷就在前方不遠的地方,我們前往北胡肯定要經過那裡。」

  唐昧道:「我們是不是帶她一起上路,順便將她送回家去,她一個女孩子在這荒山野嶺之中,恐怕會不安全。」

  我笑道:「你看著辦吧。」

  楚兒和普蔓從溪邊走來,兩人手中的竹籃內盛放著剛剛採摘的野果,我微笑著迎了過去,從楚兒籃中拿起一枚野果,大口吃了起來。普蔓來到唐昧身邊,挑了一個最大的野果遞了過去。

  看到唐昧的神情,我已經明白他顯然已經對普蔓動情,我攬住楚兒纖腰向遠處走去,楚兒輕聲道:「她問了好多唐昧的事情。」

  我笑道:「沒想到這次的北胡之行倒促成了唐昧的一樁姻緣。」

  楚兒道:「你已經不懷疑她了?」

  我搖了搖頭道:「便是懷疑她又怎麼樣,現在又找不到什麼證據,若是將她丟下,唐昧的心中肯定會不舒服,這次權且冒險一試,說不定可以成就唐昧的一樁美事。」

  楚兒笑著點了點頭,挽住我的手臂不由得又緊了一緊,我又拿了一枚果子,入口卻是酸澀無比,哇的一聲吐了出來,苦著臉道:「這野果野太酸了。」

  楚兒也嘗了一口道:「我怎麼不覺得?」

  我呵呵笑道:「你該不是有了吧?」

  楚兒輕聲啐道:「哪裡有這麼快,我月事方才剛剛過去……」

  收拾後營地之後,我們向著穿雲谷的方向一路行去,山路崎嶇,越往前行越是現擇,到後來,我們下馬後牽馬而行。普蔓在最前方引路,她的腳似乎已經完全恢復,抱著那只叫雪絨兒的羔羊,愉悅地唱起了民歌,歌聲悠揚悅耳,聽得我們一個個幽然神往。

  王正解釋道:「普蔓唱得是這一帶胡人最常見的曲兒。」

  身後突藉道:「非但是這一帶,便是在東胡也常常聽到這個曲兒,普蔓姑娘唱得真的很好啊。」

  我心中忽然想到,這普蔓的歌聲不會是向其他人報訊吧,若是用這種方式將敵人引來,的確是不露痕跡。

  楚兒似乎猜到我內心所想,輕聲道:「我們小心一點便是。」

  普蔓的歌聲忽然中斷,她俏臉微紅向楚兒道:「楚兒妹子,我……要到林中去一下……」

  看到她欲說還羞的樣子,我馬上明白八成是她想去方便,當著我們這麼多男人自然不好說出口。

  我悄悄向楚兒遞了一個眼色,楚兒馬上明白了我的意思,溫婉笑道:「我陪姐姐一起去。」

  兩人走入林中,我轉身向王正道:「你先去前方看看。」

  王正領命先行,去察看前方狀況,這裡距離穿雲谷已經不遠,我不想出現任何意外的狀況。

  唐昧知道我此舉是因為對普蔓仍有懷疑,他懷中抱著普蔓的那只羔羊。

  我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沒想到唐昧這鐵錚錚的漢子也有柔情的一面。

  有楚兒監督,那普蔓自然不可能有逃跑的機會。我寧願相信自己多疑,這普蔓如果真的是唐昧心中那善良的女孩,對唐昧來說倒不失為一件好事。

  楚兒向我笑了笑,大概是告訴我普蔓沒有撒謊。

  我鬆了一口氣,示意大家繼續向前行進。

  臨近穿雲谷,山路越發狹窄,兩旁樹木參天,將陽光遮得嚴嚴實實,普蔓也不再唱歌,耳邊只聽到馬蹄的聲音,更加顯得寂靜。

  忽然數只山鳥自林中震翅飛出,數匹駿馬同時發出一陣嘶鳴,我姓鍾警示頓生,『噌』的一聲抽出長刀,我們停下腳步,沒多久一切重新平靜下去,看來是一場虛驚。

  普蔓指向前方道:「還有一里多路便到穿雲谷了。」她嬌笑著在前方引路,腳下忽然一緊,正好踏在山籐結成的圈套之中,籐條立刻收緊,將她的整個嬌軀倒吊起來。

  事發倉促之間,我們所有人都沒有反應過來。

  「小心!」堂麼想要施以援救之時,已經太晚,普蔓的嬌軀已經被牽拉至樹頂的高處。

  唐昧怒喝一聲,左足輕輕點在馬背之上,身軀騰躍而起,手中長刀向縛住普蔓的籐條砍去,與此同時,樹林之中三支羽箭向他的身軀射來。

  唐昧在空中好不停歇,身軀螺旋飛轉,長刀將羽箭一一拍落,瞬間已經來到普蔓身邊,刀光過處,籐條立斷,普蔓的嬌軀向下急墜,唐昧伸手攬住她的纖腰,帶著她自空中緩緩落下。

  突藉的十名武士同時發動,向羽箭出沒的方向衝去。

  我大聲道:「回來,先衝出這段線路再說。」攜住楚兒的柔荑向谷口處衝去,低聲向王正道:「用弩箭瞄準普蔓,她有任何的異動便一箭射死她。」王正微微一怔,隨即點了點頭。

  穿越這片密林,眼前情形讓我不由得一驚,卻見前方一對穿著怪異的人馬向著我們圍了過來,聲勢洶洶,他們的手中都拿著各種各樣的兵刃,口中呼號不斷。

  我粗略地估計了一下,對方至少有五百人之多,而且一個個體形彪悍,強壯無比。

  那些胡人戰士在距離我們十丈左右的地方停了下來,一個個目露凶光,充滿煞氣。

  我早就知道這些陰山的胡虜個個都是彪悍異常的勇猛鬥士,我方雖然都是以一當十的高手,可是面對人數眾多的敵人也不能不小心對付。

  隊伍正中一名身材高大的胡人男子高聲喝道:「將財物和女人留下,我放你們離開。」

  我冷笑道:「那得要看你有沒有這個本事。」

  那胡人哈哈一聲狂笑,催動胯下坐騎,蹄聲轟響,他舉起長矛一馬當先,領著殺氣騰騰的手下向我們攻來。

  唐昧俯身從馬腹下摘下長矛,揚手狹隘馬臀山重重抽打了一鞭,率先向那名胡人迎去,那胡人戰鬥經驗頗為豐富,挺腰一矛扎向唐昧坐騎的面門,實行傷人先傷馬的戰術。

  唐昧焉能讓他的意圖得逞,矛尖反挑而出,挑中對方的矛頭,與此同時有數人攻了上來,我平時雖然用刀,可是在這種群起而攻之的局面下,使用長矛攻擊會更加有效,揮、挑、劈、刺的威力更大。

  楚兒和我並肩而戰,她的槍法雖然力度比我稍遜,可是輪到招式的精巧刁鑽,遠在我之上。我們周圍的胡人在慘呼聲中不少都墜落下馬,我們並不想大開殺戒,只想讓這幫胡人知難而退,殺戮只會激起他們的凶性,讓整個場面變得無法收拾。

  在我們可以的留手之下,很多人都受了不輕不重的傷。

  楚兒的坐騎被突然射來的冷箭射中頸部,馬兒發出一聲哀鳴,搖晃著向地上倒去,我及時攬住她的纖腰,將她抱到我的馬上。

  身後一名偷襲者趁機向我一矛刺來,楚兒長槍橫掃,擊中他的腰腹,那名偷襲者慘呼一聲從馬背上摔了下去,將兩名同伴撞到在地。

  我和楚兒左右揮動長槍,配合默契,讓周圍的敵人無法真正形成合圍之勢。

  前方又有數騎向我們衝來,我回首向楚兒道:「你怕不怕?」

  楚兒美目中儘是溫柔,搖了搖頭道:「在你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我內心中豪情頓生,大吼一聲:「衝啊!」

  和對方兩騎擦身而過的時候,我和楚兒同時出槍,將近前的兩名敵人連人帶著武器掃落到馬下,我手下的武士也奮起神威,轉眼之間也不知道擊倒了多少敵人。

  最激烈的交戰還應當是唐昧和那名胡人。

  那胡人矛法精深,無論速度、角度和時間的拿捏,都顯示出是一個身經百戰的高手。

  唐昧應付他的同時,還要對付身邊不斷騷擾的其他胡人,長矛掃落身邊的一名對手,已經來不及回防,那名胡人男子全力刺出的一矛已經到達他的胸前。

  唐昧怒吼一聲,棄掉長矛,左手長刀護在胸前。

  「鐺」的一聲金戈相交的巨響,對方的矛尖正刺中刀身之上,那胡人顯然沒有想到唐昧竟然能在這樣的劣境下格擋住他必中的一矛,目光之中流露出欣賞之色。

  身後一聲女子的驚叫傳來,我勒住馬韁回身看去,卻是普蔓不知道何時陷入了那幫胡人的包圍之中,嬌軀坐倒在地上,滿面儘是惶恐之色。

  唐昧和我同時注意到了身後的情形,揮刀格住對方的一擊,調轉馬頭向普蔓衝去。我和他距離較遠,看到他單騎深入敵陣之中暗叫不妙。

  此時我們多數人已經即將要衝出對方的包圍圈,在這種情況下再度進入敵陣顯然不是明智之舉。

  我大吼道:「唐昧回來!」

  唐昧此時對我的話已經是充耳不聞,長矛翻飛,衝出一條血路向普蔓衝去。

  那名胡人男子緊緊尾隨在他的身後。

  我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做了一個手勢,突藉和其他武士跟隨我重新向唐昧的位置衝去。

  唐昧已經衝到普蔓的身邊,長矛擊倒她身邊的兩名胡人,俯身單手攬住普蔓的纖腰,將她提起。

  就在同時那名胡人男子已經衝到他的身後,長矛全力向唐昧的後心刺去。

  我心中一沉,手足頓時變得冰冷,怎奈我和唐昧的距離太遠,根本來不及去救。

  「不要!」普蔓哭喊道。

  那名胡人男子微微一怔,此處的矛頭已經碰到了唐昧的衣襟,想要收矛已經來不及了,矛頭『噗』的一聲刺入了唐昧的身體。

  唐昧用力咬住下唇,將普蔓抱入懷中,反手一刀劈斷了對方手上的長矛,鮮血如湧泉般從他的傷口流出。

  他的身體晃了晃,一頭從馬背上栽落了下去。

  普蔓隨著他跌下馬來,哭喊著抱住他的身軀:「唐昧!你不要嚇我……是我害了你……」

  那名胡人男子呆呆地站在那裡,周圍所有的胡人也忘記了攻擊。

  我衝到唐昧身前,翻身從馬上躍了下拉,一把推開普蔓,怒吼道:「滾開!」心中早已明白,著普蔓和周圍的胡人顯然是一夥的。

  我褪去唐昧的上衣,突藉抱住唐昧的身體,手下武士圍護在我們周圍,楚兒用長槍對準了普蔓,生怕她逃走,普蔓此時除了哭泣其它的都不去理會了。

  矛頭刺中了唐昧的左肩,看來普蔓的最後一聲哭喊,讓那名胡人改變了殺害他的主意,矛頭只要再偏右一分,必然會刺破唐昧的心臟,可是矛頭入肉很深,我不敢輕易拔出,生怕湧出的鮮血會無法止住。

  那胡人低聲道:「不如讓我試試?」

  我回身望向他,此時方才看清他的面孔,此人面孔輪廓分明,五官粗獷,腮邊佈滿虯鬚。

  我又看了看臉色蒼白的唐昧,在這種情況下,我已經別無選擇,只好冒險一試。

  我冷冷道:「若是唐昧有任何三長兩短,我發誓會用你們所有人的鮮血來償還!」

  他無畏地和我對視著:「我們叉塔族從來都沒有怕過威脅!」

  普蔓哭泣道:「哥哥,救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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潛龍卷 第七十八章 部落


  人群中又走出一名粗壯的漢子,他大聲道:「雅克,他們用普蔓威脅我們,不是好人,為什麼要救他。」

  那名叫雅克的胡人男子冷冷盯了那漢子一眼道:「蒙裡多,這裡是你說了算還是我說了算?」

  蒙裡多忿忿不平地瞪了雅克一眼,目光關切地望向普蔓。

  我冷笑道:「不想她死的話,你最好老老實實地退回去。」

  雅克從腰間的皮囊中拿出一瓶傷藥,他向我道:「我需要你配合我。」

  我點了點頭,雙手握住斷矛的殘端。

  雅克低聲道:「拔出來!」

  我迅速將斷矛拔了出來,雅克將瓶口對準唐昧的傷口倒下,淡藍色的粘稠液體準確流淌在鮮血直冒的傷口之上,將整個傷口覆蓋起來,汩汩的血流頓時停止。

  唐昧的嘴唇動了動,從短暫的昏迷中甦醒過來。

  「唐昧!」普蔓哭著撲了過來,楚兒移開了長槍,她並沒有阻止普蔓的意思。

  唐昧失去血色的臉孔,露出一絲笑容:「你沒事……太好了……」

  普蔓哭得如同淚人一般,她此時的表現決不是偽裝出來的。我暗自感歎,早知如此又何必設計害我們。

  雅克又找出白紗為唐昧將傷口包紮好,沒想到這些胡人深意療傷之術。

  經過這場波折,我們雙方都打消了繼續爭鬥下去的念頭,我讓突藉和王正用樹枝搭了一個擔架,想要將唐昧抬走,不意那普蔓攔住我們的去路道:「不許走!」

  我淡然笑道:「普蔓姑娘還想做什麼,難道非要拼上一個你死我活,你才甘心?」

  普蔓珠淚盈盈道:「唐昧傷勢太重,你們之中又沒人懂得醫治,如果你堅持上路,恐怕他會凶多吉少。」

  雅克道:「我妹妹並沒有騙你們,不如你們跟隨我到穿雲谷暫且歇息兩日,等到他傷勢穩定再作打算?」

  楚兒牽了牽我的衣襟,輕聲道:「我看這普蔓是對唐昧動了真情,剛才她傷到了唐昧已經深感愧疚,況且唐昧傷得不輕,如果我們堅持上路對他的確沒有好處。」

  我何嘗不知道堅持上路的確有些冒險,可是這些胡人雖然救治了唐昧,難保他們不會再改變念頭對我們不利,再說如果跟隨他們回到駐地,極有可能是羊入虎口。

  普蔓大聲道:「我知道,你們是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我的,可是我不能眼睜睜看著你們帶走唐昧!」她來到我的面起,揚起曲線柔美的玉頸道:「如果你不放心,我可以留在你們手中作為人質!」

  蒙裡多怒吼道:「普蔓!這個漢人有什麼值得你這麼為他?」

  普蔓美目之中淚光盈盈,她深情地凝視著唐昧道:「從他不顧性命地返回來救我,那一刻我便喜歡上了她。今生今世我心中便只有他的影子。」胡女果然和我們漢人女子不同,愛恨都是如此強烈,單單是她當著眾人的面說出對唐昧的愛意,已經是眾多女子所不及。

  我心中暗歎,剛才對普蔓的那些反感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蒙裡多再也無法抑制住心中的妒意,狂吼一聲抽出腰間匕首向唐昧衝了上去,看來他對普蔓永情頗深,看到心上人愛上了別人,他已經無法忍受。

  普蔓張開雙臂攔在蒙裡多的身前,怒斥道:「你幹什麼?」

  蒙裡多因為憤怒到了極點,魁梧的身軀不住發抖,他嘶聲吼道:「讓開,我要殺了這漢人!」

  普蔓用力咬了咬下唇,猛然揮動右掌,結結實實在蒙裡多的臉上打了一個耳光,大聲道:「若想殺他,你先殺我!」

  蒙裡多被打得蒙在那裡,雙目之中佈滿血絲,神情可怖之極,他嘴唇顫抖道:「你居然為了一個漢人打我……」

  雅克生恐蒙裡多激動之下會傷到普蔓,揮了揮手,從隊伍中衝出四名壯漢將蒙裡多制住押了下去。那蒙裡多並沒有反抗,目光中充滿了悲涼之色,顯然被普蔓的這個耳光打得傷心到了極點。

  經過一番深思熟慮,我終於決定,先帶著唐昧前往穿雲谷暫時休息,等到傷情穩定再說。

  普蔓果然信守承諾,始終留在我們的隊伍之中。她剛才維護唐昧的表現已經將我們感動,我們並沒有將她當成人質看待,而且給她親自照顧唐昧的機會。

  通過王正的口中知道,叉塔族人平時並不在這一帶遊牧,他們活動大多在陰山西北的地方,卻不知又怎麼會突然出現在這裡。

  唐昧的傷情漸漸趨於穩定,普蔓的心情也放鬆了許多。她告訴我們,陰山一帶的遊牧民族眾多,彼此之間一直都相安無事,春夏兩季的時候各部落往往在陰山西北遊牧,可是沒想到北胡最近忽然開始加強陰山西北部的駐軍,短短半年之內,兵力已經增加了十萬之多,將他們驅趕到了這裡。

  我微微一怔,這些部落雖然不屬於北胡管轄,可是究其祖上,還是和北胡有著聯繫,北胡一直以來都允許他們在陰山放牧,怎會突然改變了主意?再者說,對付區區幾個部落又何須動用北胡十萬之眾?我忽然想到陰山西北和正西方的天嶺相接,難道北胡是想集結兵力對付東胡,還是想對南方的大康圖謀不軌?如此重要的軍情大康方面竟然毫無察覺,我來到宣城之後也從未聽到褚大壯提及過這件事,看來褚大壯處理軍務的能力的確差強人意,否則也不會被這幾個小小的部落常年滋擾。

  楚兒有些奇怪地問道:「普蔓,既然你們也屬於胡人,為何沒有歸入北胡?」

  普蔓輕聲歎道:「楚兒妹子有所不知,這陰山之中有叉塔族、吉克拉族、諾蘭族、穆歧族四部,我們這四個部落的祖先當年都是北胡勃而金族共同稱雄草原的霸主,可後來都被勃而金族擊敗,草原也被他們統一。我們僥倖活命的先人便逃到了陰山之中。這些年來,他們從未放棄過對我們的欺壓和征討,我們的族人也不斷地減少……」說道這裡,普蔓顯得神情黯然,顯然在為自己的族人而傷心。

  我暗暗道:「你只知道感傷自己族人的命運,可是搶掠我們漢人的時候,有沒有任何的同情心?」

  前方凸現出一個狹窄的山口,山口兩旁聳立著兩塊巨石,如同兩個巨大的武士保護著裡面的山谷,想來這便是他們口中的穿雲谷。王正悄然對我道:「這裡東邊三里左右的山路,便是通往北胡的必經之路,不知道這些叉塔族人什麼時候遷徙到這裡的。」

  今日山谷,卻見兩旁的山崖之上修建著無數暗哨,多數是直接鑿空巖壁建成,外有林木覆蓋,隱蔽性極好,若是有外敵入侵只要經過這裡必然損失慘重。

  我暗自心驚,從這裡的防禦建造來看,這個名叫雅克的胡人男子並不像表面上看起來那般粗獷,他對軍事應該有深入的研究。

  谷內傳來陣陣的歡呼聲,一群叉塔族兒童歡天喜地地衝了過來,他們習慣用這種方式迎接凱旋的勇士。

  兩名叉塔族勇士驅散了那幫孩童。

  雅克將我們一行引導了穿雲谷東側的幾間木屋前,這裡是他們專門用來招待貴賓之處。我看得出他對我們並沒有惡意,進入谷口之後,便主動卸下了刀劍,陪同我們來到這裡,我也清楚他之所以能夠發生這種轉變,主要是為了他妹子的緣故。

  我們安頓好唐昧,普蔓留在木屋內照顧他,突藉和王正等人仍舊不敢放鬆警惕,守護在木屋周圍。

  雅克來到我身邊道:「我可以和你單獨談談嗎?」

  看到他誠摯的目光,我終於點了點頭,繼續僵持下去對我們也沒有任何的好處,我必須盡快找出化解眼前危機的辦法。

  我和雅克來到木屋不遠的大樹旁,雅克確信四下無人,方才道:「我之所以做出讓步,並不是因為我怕你!」

  我淡然笑道:「如果我們今日不是出手留情的話,恐怕你帶去的人大半都會死在戰鬥中。」

  雅克久久凝視著我,忽然發出一聲大笑,他重重地點了點頭道:「你和那個唐昧一樣都是好漢子!」

  我微笑道:「你將我喊到這裡來,恐怕不僅僅是向我說一句恭維話這麼簡單。」

  雅克歎了口氣,他凝望著木屋的方向道:「我只有普蔓這一個妹子,她從來沒有像對待唐昧這樣對待過別的男人,我想她已經愛上他了。」

  我不無譏諷道:「只可惜你妹妹的心上人卻差一點死在你這個當哥哥的矛下,若是他死了,恐怕普蔓今生今世都不會原諒你。」

  雅克臉上浮現出一絲愧疚之色,他低聲道:「我想和商量一下,能不能讓唐昧暫時留在這裡,等到他養好傷之後,我再送他離去。」

  我皺了皺眉頭,以唐昧現在的傷勢,再跟隨我前往北胡已經不可能,最穩妥的方法就是讓他留在這裡養傷,可是這雅克是敵是友還很難說,我又怎能放心將唐昧交到他的手中。

  雅克似乎看出了我的顧慮,他大聲道:「你放心我絕不會做出讓我妹妹傷心的事情。」

  我點了點頭道:「這件事我要徵求一下唐昧的意見。」

  這時忽然聽到普蔓的哭聲,回頭看去,卻見普蔓摀住面孔從木屋中跑了出來,我和雅克慌忙停住談話衝了過去。

  回到木屋,唐昧剛剛醒來,突藉正在給他餵藥,唐昧看到我,掙扎著坐起來,我慌忙摁住他的肩頭,低聲道:「你躺下休息。」

  唐昧慚愧道;「都是唐昧誤信妖女,連累公子身涉險境……」他激動之下劇烈咳嗽了起來,竟然噴出一口鮮血,看來雅克的那一矛刺得不輕,估計傷及到了唐昧的肺腑。

  我握住他右手的經脈,將一股柔和的內力渡了過去,協助他的情緒盡快穩定下來。

  我歎了口氣道:「唐昧,其實普蔓並不是有心害你,如果不是她,你恐怕早就死在了雅克的矛下。」

  唐昧默然不語,目光中卻流露出憤懣之色。

  我為他掖好被角:「一個對你全無感情的女子絕不會主動要求成為我們的人質。你的武功雖然在我之上,可是感情方面我看得比你清醒得多,其實你何嘗不是對她動了真情,不然又豈會不顧個人安危,重返敵陣去救她?」

  唐昧的目光漸漸軟化下來。

  我起身在房間內踱了兩步道:「我認為你不應該怪她,在她加害我們的時候,她還沒有意識到自己對你的感情。也許就在你回身救她的那一刻,她才發現已經愛上了你。一個人在不清楚自己感情的時候,所做出的傻事,有什麼不可以原諒的呢?」

  「可是……」唐昧還想說什麼,卻突然感到無話可說。

  我笑道:「不要忘了,你是一個男子漢,難道還要和一個女子計較不成?我只問你一句話,你究竟對普蔓有沒有感情?」

  唐昧突然垂下頭去,許久方道:「我不清楚……只知道若是她有什麼危險,我會拼著自己的性命去救她。」

  我笑了起來,事情已經再清楚不過,為了普蔓唐昧可以犧牲自己的生命,這份感情之深,甚至超出了我的想像。人生真是神奇,感情來的時候,沒有任何的徵兆,卻又如此的迅速。

  唐昧低聲道:「我剛才罵得她好凶……我擔心她……不會再原諒我……」

  我聽到了啜泣聲,普蔓不知何時出現在房門之外,剛才我和唐昧的對話清清楚楚落在了她的耳中。「唐昧……」普蔓哭著撲倒唐昧的床邊,不顧我和他人在場,緊緊抱住了唐昧的身軀,唐昧此時反而像一個羞澀的小姑娘,蒼白的臉孔居然有些發紅。

  我向突藉使了一個眼色悄悄退出了房間。

  雅克仍然站在門外:「怎麼樣了?」他關切地問道。

  我神秘地向他眨了眨眼睛:「估計你過不太久就會升級成為大舅子了!」

  夜幕降臨,穿雲谷內燃起篝火,叉塔族人特地擺下篝火盛宴來招待我們這次不打不相識的客人。

  我和楚兒圍坐在篝火旁,享受著叉塔族人特色的烤肉和果酒,雅克和他的妻子冬采蘇陪著我們,他不停地向我勸酒。我和他雖然已經消除了芥蒂,可是想到明天還要遠行,我飲酒時刻意做了保留。

  突藉和那些武士已經被熱情的叉塔族少女邀請著跳起舞來。

  幾名熱情的叉塔族少女熱情地向我揮舞著手臂,顯然是想邀請我加入她們歡樂的舞蹈之中。

  楚兒笑道:「早知道途中會有怎樣的艷遇,我就不該陪著你來,這一路不知要破壞你的多少好事。」

  我哈哈笑道:「有你在我身邊,我又豈會對別人動心思?」抓住楚兒的柔荑向舞蹈的人群走去,學著他們的樣子跳起舞來,歡聲笑語在夜空中不停迴盪。

  遠處忽然傳來一聲尖叫,我們同時一驚,聲音分明是來自於唐昧所處的木屋。我和雅克對望了一眼,幾乎同時向木屋衝去。

  來到門前便發現,負責留守的王正胸口被倒劈中,已然倒在血泊之中,滿身酒氣的蒙裡多正拉住普蔓的手臂試圖拉開她,闖入木屋,手中仍然握著一柄仍然在滴血的彎刀。

  蒙裡多更不不去留意我們的到來,抓住普蔓怒吼道:「我哪裡不如那個漢人,從小到大我每件事都為你著想,你的心目中究竟有沒有我的位置?」

  雅克怒吼道:「蒙裡多,你好大的膽子!」

  蒙裡多冷冷望著雅克,他的大手仍然抓住普蔓的手臂不放,蒙裡多大聲道:「雅克,我和你自幼一起長大,你曾經親口答應要將普蔓許配給我,今日卻為何要讓她和這個漢人在一起?」

  雅克強壓憤怒道:「蒙裡多,你不要繼續鬧下去了,普蔓心中根本沒有你,感情的事情是無法勉強的!」

  「你撒謊!普蔓是我的,誰都不能將她奪走!」蒙裡多將那柄帶血的彎刀抵在普蔓的胸口:「便是死我也要和她死在一起!」他狀若瘋虎,神志早已錯亂。

  我隨行的武士扶起王正,驚呼道:「王正死了!」

  我內心中也是一驚,探了探王正頸部的動脈,觸手處肌膚冰冷,早已失去脈搏的跳動,王正竟然被蒙裡多殺了。

  我憤怒到了極點,可是蒙裡多將普蔓治在手中,而且這裡是叉塔族的地方,我最好還是讓雅克來處理這件事情。

  雅克怒道:「蒙裡多,你幹的好事!趕快放開普蔓!」

  蒙裡多冷笑一聲,刀鋒反而向普蔓的肌膚中又壓了一分,一縷鮮血沿著普蔓雪白的脖頸流了出來。

  雅克關心妹妹的安危,緊握雙拳,卻不敢上前。

  普蔓冷冷道:「蒙裡多,你這禽獸,我從來都沒有喜歡過你,你越是這樣,我心裡便越瞧不起你。」

  我暗叫不妙,這蒙裡多情緒極不穩定,普蔓還要刺激他,搞不好他真的會和普蔓同歸於盡。

  蒙裡多果然激動了起來,嘴唇不住顫抖道:「我殺了你……」

  「除了……欺負女人……你還有什麼本事?」唐昧虛弱的聲音在門前響起,不知道是什麼支持著他走下床來,他的右手握著長刀,目光卻冷冷盯著蒙裡多。

  我已經感到他身上瀰散出的強烈的殺氣。

  蒙裡多看到唐昧,仇恨全都湧上心頭,大吼道:「我要殺了你這混帳!」

  唐昧平靜道:「我知道你恨我,我……給你一個機會,像真正的男人一樣……堂堂正正地跟我打一場……」

  蒙裡多重重點了點頭,猛然推開了普蔓,大踏步向唐昧走去。

  雅克看到蒙裡多放開了妹妹,大聲道:「將他給我拿下!」

  唐昧淡然笑道:「我說過……我會給他一個機會……」

  蒙裡多發出一聲怒吼,彎刀已經雷霆萬鈞地向唐昧砍去,唐昧卻沒有做出任何反擊的動作,也許他已經無法做出反應。

  就在刀鋒即將劈中唐昧的時候,唐昧的身軀忽然向地面上倒去,他和彎刀的距離頓時拉遠,與此同時,他手中的長刀以一個不可思議的角度,反挑而上,先行刺入了蒙裡多的小腹。唐昧重傷之後顯然無法使出全力,否則這一刀定然可以將蒙裡多刺死。

  蒙裡多慘叫一聲,身軀踉踉蹌蹌地向後退去,瞅準機會雅克猛然衝了上去,一拳擊中蒙裡多的頸部,將他打得昏了過去,他手下的叉塔族勇士擁了上去,將蒙裡多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

  普目哭著抱起唐昧,唐昧胸口又滲出鮮血,剛才的交鋒讓他的傷口再度迸裂。

  雅克道:「你放心,我會救活他。」

  王正的意外死亡,讓我失去了一個引路的嚮導,前往北胡的進程將會變得艱難許多,雅克雖然表示要嚴懲蒙裡多,可是我並不相信他真的會這麼做,要知道蒙裡多是他自小結拜的安答,於情於理雅克都不會殺他。

  果然不出我所料,當晚便傳來蒙裡多逃走的消息,我知道這定然是雅克私下放了他,心中卻只能嚥下這口氣,現在追究這件事並沒有任何的必要。

  我將唐昧暫時留在穿雲谷中,次日清晨和楚兒帶著我們手下的武士離開了穿雲谷,繼續向北胡的方向行進。

  鞏固走出谷口,便聽到身後有人在叫我,轉過身去,卻見雅克騎著一匹黑色駿馬向我們的隊伍追趕而來。

  我勒住馬韁,微笑道:「雅克壯士還有什麼吩咐嗎?」

  雅克來到我面前,我留意到他身上還背著行囊,一副要出遠門的樣子,雅克道:「我聽唐昧說,昨晚死去的是你們的嚮導?」

  我點了點頭。

  雅克歉然道:「這件事是因我而起,我難辭其咎,不如這樣,我親自將你們送往北胡,以表達我心中的歉意。」

  我淡然笑道:「兄台又何須如此客氣,王正雖然死了,可是我們還有路線圖可供參詳。」

  雅克誠摯道:「陰山道路複雜,如果沒有一個熟知地形的人帶路,你們恐怕很難順利抵達北胡。況且這陰山之中並不僅僅只有我們叉塔族生活,我帶你們過去,可以避免很多不必要的麻煩。」

  他說的的確有幾分道理,我猶豫了一下,終於點了點頭道:「既然如此,便麻煩雅克壯士了。」

  雅克呵呵笑了起來,露出雪白整齊的牙齒:「你們以後便叫我雅克便行,不要顯得如此生分。」

  通過雅克的口中知道,他這次來不僅僅是自己的主意,普蔓也要求他為我們帶路,以補償蒙裡多殺害王正的過失。

  我暗自道:「八成普蔓掖看出是雅克故意放走了蒙裡多,這次讓他給我們當嚮導引路,多少有些賠罪的意思。」

  雅克對陰山道路的熟悉遠在王正之上,有了他的幫助,兩日之後我們便走出了陰山的山麓,來到了格舒特草原之上。

  春夏之交,天高雲淡草原上草茂馬肥,綠草茸茸,大地上好像鋪上了一層浩瀚無邊的絨毯,微風吹過綠色的波浪在陽光下起伏。醉人的綠色中點綴著金色的蒲公英、藍色的馬蓮、粉紅色的百合、雪色的素珠,陣陣清香隨著輕柔的微風送入肺腑,讓我的胸臆不禁為之舒暢起來。

  雅克道:「北胡的都城烏庫蘇距離這裡還有兩天的路程,這一路之上全都是茫茫的草原。」

  我遙望一望無際的草原,情不自禁歎道:「如果沒有你引路,在這草原之上,實在難以辨明方向。」

  雅克笑道:「在草原上行走,眼中看到的情景幾乎是一模一樣,沒有在這裡生活過的人,很容易迷路。」自從踏入這片先人曾經馳騁縱橫過的體的,他的目光變得灼熱而深情。

  雅克道:「我還從未問過,你們前往烏庫蘇城究竟是為了什麼事情?」

  來到這裡已經再沒有隱瞞下去的必要,我歎了口氣道:「實不相瞞,我乃是大康平王龍胤空,此次前來是為了奔喪。」

  雅克微微一怔,半晌方道:「你便是統治宣城的平王?」他打量了我一眼又道:「我初見你之時便覺得你和尋常人不同,看來我果然沒有看錯。」

  我們二人同時放緩了馬速,緩緩前行。

  雅克道:「聽說你來到宣地之後,將你裡搞得有聲有色,我等正準備前往突襲。」他這句話說的頗為直接。

  我微笑道:「你們再敢前去滋擾百姓恐怕會損失慘重。」

  雅克也笑了起來,他大聲道:「原來我未必會相信,可是你若是宣城的平王,這件事我要重新考慮了。」

  兩日之後我們終於抵達了北胡的首府烏庫蘇城,這裡的風俗人情與東胡全然不同,無論男女老少多數都以駿馬代步,難怪被稱為馬背上的國家。

  烏庫蘇城的外牆並沒有我想像中的巍峨高大,城門處的衛兵也很少對過往客商進行盤查,找不到別的國家首府常見的那種守衛森嚴的氣氛。

  我找到守城將領,拿出文書,將自己的身份和來意通報給對方。

  那守城將領還算客氣,知道我是大康特使之後,馬上熱情地引我們前往城東驛站休息,由他去向上稟報。

  過了沒有太長時間,武士便在門前通報說:「平王殿下,北胡國太子拓跋醇照前來求見。」

  我剛剛沐浴完畢,再楚兒的服侍下換上了一副,大聲道:「你請太子前往小廳稍待,我馬上就過去。」

  楚兒幫我繫好腰帶,整理好衣服,微笑道:「這北胡並不是像人們傳言的那樣不開化,禮儀方面倒也周到。」

  我帶上紫金冠,若有所思道:「這正是北胡的可怕之處,一個真正的強國往往都是由其文明程度所決定。」

  拓跋醇照比我想像中更加成熟,他雖然僅僅年長我五歲,可是草原的風霜早已在他的臉上留下了滄桑的痕跡,蜷曲的鬍鬚充滿著強烈的陽剛之氣,一雙虎目深邃之極。他是北胡可汗拓跋壽繕的六子,北胡不同於中原列國,並沒有嫡長制之說,選拔太子都是有能者居之,這也是他們的國家不斷發展的重要原因。

  拓跋醇照微笑著站起身來,以北胡特有的禮節向我致意道:「拓跋醇照特來歡迎我們最尊貴的客人。」

  我學著他的樣子用同樣的禮節回應道:「大康龍胤空見過太子。」

  我們微笑著攜手坐下。

  拓跋醇照道:「父汗知道你這兩日要來,特地囑咐城門的守將多多留意,一旦平王來到,馬上就稟報給我們知道。」

  我客氣道:「多謝大汗的厚愛。」

  我們寒暄了兩句,馬上進入了正題。

  拓跋醇照黯然道:「安王的遺體明日下葬,平王剛好趕得及參加他的葬禮。」

  我低聲道:「太子殿下,胤空臨來之前,父皇曾經囑托過,有意將我皇兄的遺體運回故土安葬,不知……」

  拓跋醇照搖了搖頭道:「平王,我也知道落葉歸根的道理,可是公主和安王向來情深意篤,又怎麼捨得讓安蓉離開?不如這樣,等到公主百年之後,我再讓人將他們夫婦的靈柩送返大康如何?」

  他的理由頗為充分,讓我一時間想不出拒絕的理由。

  我歎了口氣道:「胤空想見見皇兄……」

  拓跋醇照點了點頭道:「我已經讓人備好了車馬,平王隨時都可以啟程。」

  靈堂設在城西的駙馬府,來到這裡我才知道,北胡的駙馬和公主並不是住在一處,駙馬府和公主府雖然位於同一大街,卻不是一個院落之中。駙馬若是想過府去和公主相會,必須有公主的蒙召,換句話說,這些年來,我的這位皇兄一直孤身在駙馬府中過著幾近軟禁的幽居生活。想起胤翔悲慘淒涼的命運,我的內心中不禁湧現出無盡的淒涼。

潛龍卷 第七十九章 姦情


  駙馬府門前冷落,雖然堆滿了挽幛和孝簾,可是真正前來祭殿的人並不多。我和楚兒身穿黑色孝服,心情凝重地走入黑色的大門。

  整個府邸並不算大,只不過是一座三進三出的宅院,現在到處都擺滿了挽幛,越發顯得擁擠,一名年輕薩滿帶著一群弟子正在靈堂外咿咿呀呀地做著法事。

  胤翔的靈柩便停放在駙馬府的大廳之中,他雖然和北胡公主拓跋玉兒成婚多年,可是一直沒有留下子嗣。

  所以靈堂之中,只有公主一人守靈,場面顯得越發淒慘。

  我雙目微紅地在他的靈柩前跪下,哽咽道:「皇兄,我來看你了……」鄭重拜了三拜,喉頭哽咽,已經是泣不成聲,楚兒挽著我的臂膀將我攙扶起來。

  我藉著擦去眼淚的時機,悄悄觀察著一旁守靈的拓跋玉兒,一身重孝絲絲毫沒有掩飾住她的天生麗質,螓首低垂,眉目如畫,的確是一位美女。

  我和楚兒向她走了過去,恭敬行禮道:「嫂子還請節哀順變,多多保重身體。」

  拓跋玉兒眼圈兒一紅,落下淚來,楚兒慌忙來到她身邊輕聲勸慰。

  我歎了口氣,轉身望向胤翔的靈柩。

  拓跋醇照來到我的身邊,低聲道:「駙馬那日出門行獵,回來之後便突然高燒不止,父汗將宮中的全部御醫全部派來為他診治,只可惜回天無力……」言語之中不勝唏噓。

  我感歎道:「有些事情的確是非人力可為之。」

  拓跋醇照道:「今晚我在府中設宴,特地為平王伉儷接風洗塵。」

  我淡然笑道:「太子的盛情在下心領了,不過我想留在這裡好好地為我的皇兄守靈。」

  拓跋醇照目露欽服之色:「你們兄弟之間的情義的確讓人感動。」

  楚兒終於勸說那拓跋玉兒回去歇息,她起身之時,我忽然留意到,她的裙角竟然露出一抹鮮紅,內心中猛然一震,表面上仍舊裝出平靜異常的模樣。

  拓跋醇照還有政事要處理,他向我告辭後離開了駙馬府,我送他出了大門,回身正看到楚兒從後院回來。

  楚兒似乎有話想對我說,牽著我的手來到僻靜之處,低聲道:「胤空,我總覺得有些怪異。」

  我看了看四周,確信無人,方才低聲道:「我也這麼覺得,拓跋玉兒的孝服內竟然穿著紅色的鞋子。」

  楚兒秀眉微顰道:「我到沒有留意到這件事,不過她的身上有一股濃郁的香氣,分明是從波斯一帶進口的百花露,試問一個丈夫新喪的女人又怎會如此注意打扮?」

  我點了點頭,看來此事大有蹊蹺,胤翔死亡的背後究竟藏有怎樣的秘密?

  黃昏時分,我和楚兒專程拜會了拓跋玉兒,這是我來到北胡之後和她的第一次面談。

  「公主,胤空此來是有一事相求。」

  拓跋玉兒道:「有什麼事,你儘管說,胤翔雖然離世,我始終都是你們的嫂子,只要我能夠做到,一定會鼎力相助。」她的言談舉止恰當得體,的確不愧為一國的公主。

  我恭敬道:「胤空想見皇兄最後一面!」

  拓跋玉兒妙目中閃過一絲驚慌之色,她隨即馬上又平靜了下來,輕聲歎道:「胤翔早已入殮,你又何苦去打擾他的寧靜?」

  我恭敬道:「胤空並非是想刻意打擾皇兄的寧靜,不過有一件事胤空必須要做到。」

  我從頸上取下一枚碧綠色的玉製龍佩,展示於拓跋玉兒的面前:「我們大康皇室有一個規矩,但凡每位皇子出生之時,就會為他帶上一枚龍佩。這枚龍佩以藍田美玉精雕而成,得天地之精華,從玉質的紋理脈絡之中便可以反應出我們身體的健康變化。胤空來此之前,父皇便專門囑托過,若是不能親扶靈柩返回大康,便將此玉帶回。」

  拓跋玉兒冷笑道:「我和他夫妻多年,卻從未聽說過有此龍佩。」

  我淡然笑道:「想來皇兄並未向你提起過,著龍佩乃是我家族的特有標誌,終生都不會離開我們的身體。」

  拓跋玉兒半信半疑道:「會有這麼神奇?」

  我點了點頭道:「開國之時,曾經有一位皇子被部下毒殺,先帝便是從玉珮改變的顏色之中看出端倪,追查出了真正的兇手。」

  我悄然留意拓跋玉兒的表情變化,卻見她的目光中閃過一絲慌張。

  我幾乎可以斷定,這個北胡公主肯定有問題,保不準胤翔的死便和她有脫不開的關係。

  微風吹過,靈堂之內的燈火明滅不定,拓跋玉兒的面孔藏在陰影之中,讓人很難看清她此時的表情。

  楚兒忽然軟綿綿地靠在我的身上,秀眉微顰,顯得十分痛苦。

  我關切道:「楚兒,你怎麼了?」

  楚兒溫婉笑道:「想來是跪得太久,有些疲倦的緣故……」

  拓跋玉兒輕聲道:「後院已經收拾好了一間客房,你可以帶她到那裡休息。」

  楚兒柔聲道:「我自己去就行,你還是留在這裡為皇兄守靈。」她起身向門外走去,剛剛走出兩步,楚兒嬌軀微晃,竟然向地上倒去。我及時衝了過去,將她的嬌軀抱在懷中,大聲呼喊道:「楚兒!楚兒!」

  拓跋玉兒看到眼前的情形也是吃了一驚:「要不要我讓人去請大夫?」

  我搖了搖頭道:「她只是疲勞過度,我帶她回去休息一下就會恢復過來。」我看了看胤翔的靈柩道:「不過今晚守靈之事,恐怕要勞煩公主了……」

  拓跋玉兒點了點頭道:「你去吧,我身為胤翔的妻子為他守靈本來便是我的本分。」

  抱著楚兒的嬌軀來到後院的客房,掩上房門,我的唇角不禁露出一絲笑容,裝出昏迷的楚兒也露出一絲淺笑,我在她櫻唇上吻了一口,輕聲道:「你居然有做戲的天分。」

  楚兒輕聲道:「剛剛摔下去的時候,真害怕你接不住我。」

  我抱著她原地轉了一個圈,將她放在床上,迅速脫去罩在外面的孝衣。

  楚兒也脫掉孝衣,將長髮盤起,我們將房門插上,從門縫中向外望去,卻見有兩名武士尾隨在我們的身後前來,著拓跋玉兒果然心中有鬼,竟然派出手下監視我們。

  楚兒道:「她會不會中計?」

  我目光中怒火閃現,壓低聲音道:「只要我皇兄是她親手所害,她一定會!」

  我和楚兒對望了一眼,熄滅了室內燭火,同時發出一聲慘呼。那兩名武士猶豫了一下,迅速向門前衝來。兩人剛剛衝入房門,便被埋伏在暗處的我們迅雷不及掩耳地擊倒在地。

  我將兩人身上的孝服撕成長條,將他們牢牢捆在一起,又用布團將他們的嘴巴堵上。

  確信並無他人聽到動靜,我將房門掩上,推開格窗,和楚兒從窗口跳了出去。

  我們悄然回到靈堂附近,卻見靈堂大門已經緊閉上,著拓跋玉兒果然有鬼。

  我用刀尖挑開窗紙,向內望去,卻見靈柩之前,一男一女緊緊擁抱在一起,從我的角度剛好可以看清那女人的面孔,分明是北胡公主拓跋玉兒,那男人大部分身軀都隱在黑暗之中,看不清他的面孔。

  只聽到拓跋玉兒顫聲道:「都敕憲,這種日子我再也無法忍受下去了,你帶我走,不要讓我繼續守著這具冰冷的屍首。」

  那男子溫柔道:「玉兒,你既然可以捱這麼久,為什麼不可以多捱幾天?等龍胤翔的屍體下葬,我便帶著你遠遠離開這裡,到一個沒有人能夠找到我們的地方去。」

  拓跋玉兒泣聲道:「我……實在撐不下去了,那龍胤空機警異常,我感到……他已經開始懷疑我了,今日多次要求開棺……」

  那男子冷笑道:「他只不過是康國一個普通皇子,能夠掀起什麼風浪?你只要不去理會他,過了這兩日他就要滾回去,有什麼可擔心的?」

  拓跋玉兒道:「這次不同……大康的皇子身上都有一塊龍佩,那龍佩可以看出他們身體的變化,若是龍胤空堅持討回那塊龍佩,父汗……極有可能會答應他的要求……況且,這棺材仍然沒有封上……」

  那男子迷惑道:「龍佩真的有這麼神奇,我怎麼之前從來沒有聽你說過。」

  拓跋玉兒低聲道:「我和他之間只是有名無實,我又怎會知道他的秘密?」

  我暗暗心驚,沒想到我苦命的皇兄和親這麼多年竟然只是一個掛名駙馬,心中的憤怒幾乎無法遏制,身軀一陣陣顫抖起來。

  楚兒看出我的憤怒,柔荑輕輕握住我的大手,幫助我平復內心的情緒。

  那那子道:「此事好辦,我們將那塊龍佩取出丟掉便是。」

  拓跋玉兒顫聲道:「這樣最好……省得他從中尋出什麼蛛絲馬跡,向我父汗討還公道……」

  從她的話中來看,拓跋壽繕應該並不知道她害死胤翔的事情。我透過窗格看去,卻見那男子緩步走向靈柩前,燭光剛好映出他的面孔,我看得真真切切,他竟然是一直在靈堂外做著法事的年輕薩滿。

  他來到靈柩前,運力推開棺蓋,拓跋玉兒似乎心存恐懼,扭過身去緊緊閉上了雙目。

  那男子屈身在棺中摸索了一陣,有些奇怪地說道:「他頸上並沒有什麼龍佩啊!」

  拓跋玉兒道:「你……在找找他身體的其它地方!」

  我再也按不住心頭的怒火,衝到門前一腳踹開房門,怒吼道:「好一對姦夫淫婦,今日我便要拿你們到可汗面前,將這件事弄個清清楚楚!」

  兩人都是一驚,看到我突然出現在靈堂之中,都嚇得面孔毫無血色。

  那男子反應神速,低吼一聲從腰間抽出彎刀向我衝了過來。我豈會讓他得逞,身軀微微一側,右手準確地捏住了他握刀的手腕,一個就勢的牽拉,將他地身體向後帶了過去。他再也控制不住腳步,一個狗吃屎的姿勢撲倒在地上,我恨他害死了胤翔,下手毫不容情,不等他從地上爬起,右腳狠狠地踏在他持刀的手腕上,只聽到一聲清脆的骨骼斷裂聲,他的腕骨被我硬生生踏斷。

  此人倒也十分硬朗,忍住劇痛竟然一聲不吭。

  拓跋玉兒哭喊著衝了上來,想要從我手中救出那男子,楚兒擰住她手臂,將她的身體扭轉過來,一腳踏在她的膝彎,拓跋玉兒頓時跪倒在地上。

  拓跋玉兒憤恨不已地望著我到:「根本沒有什麼龍佩,整件事都是你捏造出來的。龍胤空你這混蛋,居然用這種卑鄙手段騙我!」

  我呵呵冷笑道:「對付你這種賤人,根本不用講什麼手段。」

  拓跋玉兒道:「識相的最好放開我,不然的話,我定然讓我父汗將你這混帳碎屍萬段。」到了這個時候她還給我耍公主的威風。

  我不無嘲諷道:「你跟薩滿偷情之事恐怕的父汗不會知道吧?這件事如果傳出去,不知道他要殺的是我還是你?」

  拓跋玉兒忍不住打了一個冷顫:「你……」

  我反轉刀柄,在那薩滿的後腦上重重一擊,將他打得昏了過去。

  「都敕憲!」拓跋玉兒眼中已經是珠淚漣漣,看到她對這薩滿如此情深義重,再想到我白白枉死的皇兄,內心中的憤怒更加不可遏制。如果不是顧忌她北胡公主的身份,我定然要一刀將她刺死。

  我用白綾將她捆住,又來到駙馬府外,讓一直守候在外面的突藉前往太子府通知拓跋醇照過來。這件事非同小可,若是處理不當,我恐怕會身陷囫圇。

  我心情沉重地來到胤翔的靈柩旁,藉著微弱的燈光,依稀可以看到他的模樣,胤翔雙目睜得很大,顯然是死不瞑目。

  也許是北胡幹燥的氣候,或者是因為棺內放置了防腐的藥物,胤翔的屍身並沒有腐爛,甚至沒有任何的異味。

  他的壽衣已經被都敕憲在搜索龍佩時解開,我用力咬了咬下唇,撩開他的衣襟,卻見胤翔的心口之上有一道深深的刀痕。胤翔果然是被這對姦夫淫婦害死,我緩緩為胤翔合上了眼簾,內心中的悲憤難以形容。

  我卻不得不強迫自己冷靜下來,身在異邦,任何的閃失都會將自己陷入不利的局面,從剛才他們的對話中,可以判斷出外人並不清楚胤翔死去的真相,胤翔在北胡卑微的地位可想而知,沒有人會重視他這個從大康前來和親的駙馬。

  我慢慢走向拓跋玉兒,俯身冷冷盯住她的眼眸:「時你殺了我的皇兄?」

  拓跋玉兒在我的逼視下,垂下頭去低聲道:「我……沒有殺他……」

  我冷笑道:「他胸口的傷痕又是誰人所為?」我霍然轉過身去,抽出彎刀抵在都敕憲的後心之上:「既然不是你,那便是這個混帳,我便用他來祭奠我皇兄的亡靈。」

  拓跋玉兒尖叫道:「不要!你……皇兄是……我殺的……跟他沒有任何關係!」

  拓跋醇照鐵青著面孔站在門外,拓跋玉兒剛才的那句話他聽得清清楚楚。

  我收起彎刀站起身來,向拓跋醇照道:「太子來得剛好,有些事情,我想你應該給我一個交待!」

  拓跋醇照臉上的表情無比僵硬,他跟著我來到靈柩之前,俯身看了看,臉色變得越發難看。

  拓跋醇照低聲道:「我們到外面去談。」

  月色如霜將我們的身影投射在空曠的院落中,我和拓跋醇照相對而立,彼此都想從對方的眼神中探詢出對方的心思。

  我率先開口道:「這件事你知不知道?」我所指的自然事拓跋玉兒謀害胤翔的事情。

  拓跋醇照搖了搖頭道:「此事我和父汗全然不知。」

  我冷笑道:「我皇兄好端端的突然死去,難道你們沒有起任何的疑心,甚至連例行的驗屍都沒有做過?」

  拓跋醇照歎了一口氣道:「我的確沒有想到其中會如此複雜。」我低聲道:「你打算如何處置?」

  拓跋醇照的目光中忽然露出一絲陰冷的殺機,我早就對此做好了充足的準備,冷笑道:「你是不是想殺掉我,以維護你皇室的清譽?」

  拓跋醇照被我說中了心事,臉上露出不置可否的笑容。

  我淡然道:「我的兩名手下已經拿著我的密函快馬趕往大康,如果不出意外,五天之後他們便可抵達大康境內,我若安然返回大康,這封密函就會永遠的消失,如果我除了任何事情,胤翔的真正死因便會大白於天下,到時候大康和北胡之間的異常戰爭絕對無法避免。」

  「你在威脅我?」拓跋醇照的雙目中流露出逼人的殺氣。

  我毫不畏懼地和他對視著:「聽說近期北胡將兵力集結於陰山以西,好像要對東胡大動干戈,若是此時大康和北胡之間發生戰事,東胡應該很樂意出兵相助!」

  拓跋醇照唇角的肌肉抽搐了一下,他內心最為薄弱的一環被我準確擊中,他的表情漸漸緩和了下來,低聲道:「平王好像很樂意為我隱瞞這個秘密。」

  「那要看太子會給我一個怎樣的交待!」我穩紮穩打,從防守開始一步步轉為反攻。

  拓跋醇照道:「你想要怎樣的交待?」

  我知道他的陣線已經開始鬆動,提出要求的時機終於到了。我平靜道:「一,我要將皇兄的靈柩護送回國。」

  拓跋醇照皺了皺眉頭道:「我只能答應你將他的骨灰送回大康。」他之所以這麼說,是想要保住胤翔被殺的秘密。

  我點了點頭道:「好!我答應。」這件事我早就想過,既然帶胤翔回國,就要將其中的破綻完全隱藏,我又道:「第二,我要你將真正的兇手治罪,給我死去的皇兄一個交待。」

  拓跋醇照倒吸了一口冷氣,那拓跋玉兒是他一母同胞的妹子,讓他殺掉拓跋玉兒顯然十分為難,他壓低聲音道:「你在為難我……」

  我冷笑道:「太子恐怕誤會了,我又怎會忍心讓你親手殺掉你的同胞妹子?」

  拓跋醇照迷惑地看著我:「你的意思是……」

  「我要你殺掉都敕憲那個混帳,一來為我死去的皇兄討還公道,二來也可以保住你北胡皇室的清譽,這對你我來說應該都沒有什麼損失。」

  拓跋醇照點了點頭道:「我可以答應你。」

  我轉身望向靈堂道:「我皇兄前來和親,沒想到最終要落到如此下場,無論從哪裡來說你皇妹都是罪魁禍首,我若是就此放過了她,恐怕終生都不會心安。」

  拓跋醇照道:「你剛才不是已經答應……」

  我打斷他的話道:「難道我皇兄的命就如此的低賤?」

  拓跋醇照默然不語。

  我終於說出了最後一個條件:「陰山西麓有一片名為綠海原的草場,當年乃是大康所有,後來我皇兄與令妹成親之時,被作為禮物送給貴國,現在我皇兄已經不在人世,我想這塊土地理應由大康收回。」

  拓跋醇照神情複雜之至,我所說的綠海原乃是位於宣城西北,陰山以西,僅僅有一小部分和宣地相連,長寬各有一百餘里的一片土地。那裡地肥水美,乃是一個天然的牧場,當年便是北胡可汗拓跋壽繕藉著和親之機,強行要了過去,我抓住機會當然要討還這片土地。

  拓跋醇照考慮許久,才歎了一口氣道:「這件事我要和父皇商量一下,明日便會給你答覆。」

  他轉身大步向靈堂走去,我跟隨在他身後,看看他究竟要做何事。

  拓跋醇照來到都敕憲的面前,一把將他抓了起來,那都敕憲已經從昏迷中醒了過來,乍一看到拓跋醇照,臉上露出無比驚恐的表情:「太……子……」

  拓跋玉兒拚命叫道:「六阿哥,平時你最疼我,我求你放過他吧,這件事真的不干他的事,都是我一個人幹的……要殺你便殺我!」

  拓跋醇照怒視都敕憲,猛然抽出腰刀,刀尖閃電般插入都敕憲頸側,都敕憲根本沒有做出任何的反應,身軀無聲地抽搐著倒了下去。

  我也暗暗心驚,沒想到著拓跋醇照出手竟然是如此狠毒。

  拓跋玉兒悲呼了一聲,整個人昏倒了過去。

  拓跋醇照冷冷望向我道:「我已經做完了一件事情,希望你也能夠信守自己的承諾。」

  我攜住臉色蒼白的楚兒,平靜道:「太子放心,明日我會準時前來參加皇兄的葬禮,希望你能夠將所有的痕跡全部抹去。」

  回到驛站,楚兒仍舊沉浸在剛才目睹的血腥一幕之中。她雖然武功高強,可是從未見過如此血腥殘忍的場面,芳心陷入深深的震驚中。

  我將她抱入懷中,輕聲安慰道:「不用怕,我會守在你的身邊。」

  楚兒緊緊抱住我的身軀,顫聲道:「他會不會對付你?」

  我搖了搖頭,充滿信心道:「拓跋醇照並不是一個尋常人物,他懂得權衡利弊得失,殺掉我對他並沒有任何的好處,反而會招來大康這個敵人。」

  楚兒道:「殺害你皇兄的……不是那個公主嗎?難道你就這麼放過她?」

  我冷笑道:「世上最殘忍的事情並不是死亡,而是生死離別,眼看著自己的心上人死在面前,卻無能為力,對拓跋玉兒已經是最殘忍的報復方式,我相信她今生今世都將活在痛苦之中。」

  楚兒的嬌軀仍然在微微發抖:「胤空……有時候我覺得自己還是不瞭解你。」

  我吻了吻她嬌艷的香唇,微笑道:「那我們還是坦誠相見,深入地瞭解一番。」右手已經摸索進入了楚兒充滿彈性的豐胸。

  楚兒嬌羞道:「形勢如此危險,你居然還想做這種事情。」

  我呵呵笑道:「難道你不覺得在這種危險的形勢下,做這種事越發有種刺激感嗎?」楚兒輕聲啐了一聲,雙臂卻主動勾住了我的脖子。

  我的熱吻和大手雙管齊下,撫摸得楚兒嬌軀款擺,渾身輕顫,呼吸變得越來越急促,顯然已經開始動情。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陣陣呻吟,聲音嬌啼婉轉,聽到自己這一聲聲嬌媚入骨的喘息聲,楚兒也不由得嬌羞無限,俏臉緋紅。

  我以最激烈的方式進入了她的嬌軀,盡情享用著楚兒曲線玲瓏,柔若無骨的雪白肉體,楚兒在我的身下忘情蠕動著一絲不掛的赤裸玉體,也許是所處環境的危險感帶給了她新奇的刺激,她表現出從未有過的狂熱,在我身下抵死逢迎,婉轉承歡,無論我做出怎樣的舉動,她都千柔百順地含羞相就。

  有些時候,忘記恐懼最好的辦法就是男歡女愛,楚兒從我的身上獲得了充分的安慰。平心而論,我對事情的進展也不是全無恐懼,身處北胡腹地,事情的最終結局還要看別人的決定,楚兒的身軀讓我將承受的巨大壓力和恐懼感減輕了許多。

  我們緊緊擁抱在一起,楚兒嬌噓喘喘道:「有你在我……身邊,我什麼都不怕。」

  我低聲笑道:「我只要在你身體裡,便充滿了無窮的勇氣。」

  楚兒俏臉一紅,輕輕在我肩頭上咬了一口,卻招來了我狂風暴雨般的報復,夜色彷彿都要燃燒起來……

  翌日清晨,北胡皇室按照皇室成員的標準,為胤翔安排了葬禮。先用十八人將棺木抬出駙馬府,走在最前方的事十六位引幡人,高舉萬民旗傘;接著是一支二百多人的鹵薄儀仗隊,他們舉著各種兵器、幡旗和各式各樣的紙紮活綢緞製作的「人馬」,我身穿孝服走在棺木的前方,在棺木後面是全副武裝的護靈隊;然後是前來參加葬禮的北胡大臣皇親的隊伍,車轎連綿不斷。在送葬隊列中,還夾有做法事的薩滿,他們手執法器,跳著怪異的舞蹈。

  北胡公主拓跋玉兒並沒有出現在送葬的隊伍中,按照他們的說法,公主是傷心過度,臥床不起。我卻知道她的傷心卻是為了死去的都敕憲,和我苦命的皇兄沒有任何的關係。

  因為和拓跋醇照預先已經達成了默契,胤翔的屍首並不實行土葬,做完所有儀式之後,在墓地就地火化。

  我一臉悲憤地拿起火把,將棺木周圍的柴木點燃,上面澆有大量的桐油,遇火既燃。看著消失於大火之中的棺木,我內心中默默地呼喊道:「皇兄,你好好去吧,胤空已經代你懲罰了那個賤人!」

  整個葬禮儀式進行得十分短暫,焚化遺體之後,那些前來參見的王公貴族便迅速地退場,我在專人的幫助下,收斂好胤翔的骨灰,小心地放入骨灰罈中。

  拓跋醇照來到我的身邊。

  我將手中的骨灰罈交到突藉的手中,和拓跋醇照來到僻靜之處。

  拓跋醇照道:「我已經將那件事稟報父皇,他答應將綠海原還給你們。」

  我的臉上露出了一絲欣慰的笑容。

  拓跋醇照道:「不過綠海原上有我們的三座大型牧場,若想全部遷移恐怕需要一些時日,你能不能在兩月以後再接手?」

  我點了點頭道:「這件事好說。」

  拓跋醇照道:「平王打算什麼時候離開烏庫蘇?」

  「我還要整理一些亡兄的遺物,估計要三天之後。」

  拓跋醇照微笑道:「如此甚好,我正想和平王找個機會好好聊一聊,明日我在烈風樓請你,你千萬不要拒絕啊!」

  我笑著點了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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