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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俠] 六道教主 作者:造化齋主 (完結)


第一百一十九章 降服凶獸

    夢芸的話令眾人心頭一亮,且不說那頭凶獸究竟為何物,光是迦樓羅王和諦聽作為佛門有名的護法神獸,天賦實力都是出類拔萃的,而且這種以假死手段避過危險,然後復活重生的神獸,其成長速度遠超過常規。

    也就是說,若是收養過來,有生之年就可以看見它們成年的模樣,而不會出現前人栽樹後人乘涼,乃至門派消亡了都沒有擁有鎮派之獸的尷尬。

    「想來這就是為什麼都已化為屍骸,還能散發濃厚氣勢的緣由,」淨鳶師太皺眉道,「迦樓羅王和諦聽倒也罷了,同為佛門一脈,可以用氣息進行引導,只要接觸到了,就能降低壓迫感,但那頭凶獸該如何降服。」

    要收服幼年的荒獸,手法無非兩種,一是展現出更加強大的實力,令對方心甘情願的臣服,這對於崇尚弱肉強食的荒獸來說,是百試不爽的手法;二是流露相近的氣息,表明自己是無害的立場,來獲得對方的親近,但這種方法只對幼年期以及未生期的荒獸有效,成年的荒獸擁有自我的價值觀,不容易受引導。

    第一種方法顯然行不通,對方無論挑出哪一個,生前的實力都比在場諸人要高,以力降服是不可能實現的。

    第二種方法倒是勉強可行,雖然並非真正的嬰兒,而是假死復活,可為了不讓自己在復活階段中承受過多的負擔,也即所謂的胎中之謎,它們要麼選擇去除生前的記憶,要麼選擇暫時保存起來,隨著年齡增長而慢慢恢復記憶。

    這跟修士的元神奪舍是相同的道理,無論生前有多麼聰明,一旦轉世為嬰兒,腦子裡都會變成一片漿糊,需要重新塑造世界觀,直到大腦發育完全後,才能找回原來的記憶。

    迦樓羅王與諦聽都是佛門護法,因此溝通起來,對於眾人來說並非難事,可唯有那頭凶獸,實在是令人無從下手。

    岳鼎主動請纓:「那頭凶獸就交給我吧,我有一法門,興許能與它進行溝通,若是不行,大不如放過這處鐘樓,另選他處。」

    淨鳶想了想,也只好如此:「那便拜託岳教主了,諦聽的玉璽,交由貧尼負責。」

    潘曉摸著腦袋道:「迦樓羅王就交給俺吧,它喜歡吃蛇,俺也喜歡,說不定會有共同語言。只是,抓回來後該由什麼裝呢?」

    夢芸立即舉手,興奮道:「我這有個袋子,正好可以用來用裝東西。」

    岳鼎想了想,乾坤一氣袋能遮斷真氣流通,說不定真能包裹住氣息,不讓洩露出去。

    既有決定,三人就不再浪費時間,各自寧心靜氣,將狀態調整到最佳,令靈台進入波瀾不驚之境,而其餘弟子則遠遠退開,她們嘗過一次威勢後,早是驚弓之鳥,不敢靠近。

    淨鳶師太一馬當先,三人中根基以她最為雄厚,而且瑞獸諦聽相比不知名的凶獸,以及悍勇鬥狠的迦樓羅王,無疑是最好溝通的,因此她的負擔最輕,此時便站在最前方,一掌推開銅門,挺身而入。

    岳鼎運起大金剛神力中的無人相,衝入鐘樓之內,只覺無形氣勢壓迫而來,恍如泰山壓頂,令他喘不過氣,明明毫無重量,卻生出來了萬斤難擔的負重感,連周圍的空氣也彷彿變成了粘稠的水銀,充滿了阻力,每前進一步,便要耗去許多氣力,他首次知道,原來邁步也是這般艱難。

    青銅酒樽放在屋子的最裡面,跟純青琉璃心和玉璽呈三角狀分佈,因此他要走的距離最遠,等到潘曉和淨鳶師太都開始釋放氣息進行溝通,他才剛剛接觸到青銅酒樽。

    只走了那麼一小段的距離,岳鼎就已經是大汗淋漓,體力雖然沒有消耗多少,心力上的負擔卻是不亞於跟同級高手一戰,也虧得他的性子向來倔強,遇強則強,剛直不屈,越是壓迫,越是要挺直了身子往前衝。

    在伸手接觸之前,他散去了大金剛神力的無人相,隨即運轉許久不曾用過的邪巫紅世訣,背後頓時浮現凶獰魔神之像。

    他如今的根基,比起連家堡之時已是雲泥之別,甚至就功力而言,不輸給那些天人境一重期強者的平均水準,勉強到了能運用力天王桀紂魁士的武學。

    加上他得了病天王的半部功法篇邪巫紅世訣,此刻以正確的法門配合武學,難度銳減,若使用招式或許還有些勉強,可僅僅是催發氣勢,總算能完全發揮出來,不再是閹割版。

    魔神之像漸漸縮小,凝為人形,最後變成一尊狂傲不可一世的梟雄虛影,梟雄身上散發著霸佔天地的邪氣,如同從上古時代穿越而來的祖巫,吞天噬地。

    這就是紅世雙巫之一的亂世尊者,邪巫紅世訣本就由他跟華顏紅座兩人所創,而亂世尊者為武修,華顏紅座為術修。

    岳鼎得到的既然是半部武道篇,幻化出來的虛影自然就是亂世尊者。

    虛影伸出手抓向青銅酒樽,酒樽立即產生了激烈反應,一股蘊含強烈貪婪慾望的邪氣噴湧而出。

    亂世尊者本就以霸道出名,當然不可能退讓,雙方相互比拚,岳鼎面露難色。

    若是亂世尊者本人在此,自然是輕鬆拿下,但如今的使用者是岳鼎,加上功法不全,瞬間便落入了下風。

    他本想以相同氣息來使雙方有溝通的契機,並沒有對敵的心思,不料相同脾氣的人未必能談到一塊,就如同性相斥的道理。

    若是兩個脾氣溫和的人,坐在一起必然能把酒言歡,可若是兩個脾氣霸道、目中無人的人坐在一起,哪有不打起來的道理。

    岳鼎錯料一著,心覺不妙,恍惚間急中生智,乾脆將青銅酒樽的氣息引入體內,再行較量。

    他的脾氣本來就很剛強,既然不能和談,那就以力服人,絕無屈服退讓的道理,他欺負對方沒有實體,便以自己的肉身作為戰場,如此一來,就佔了地利的優勢,運轉體內四大內功,全力一搏!

    剎那間,岳鼎渾身一顫,體表皮膚龜裂,無數鮮血飛濺而出。

    已經完成收取的潘曉和淨鳶師太看得心驚,卻是苦於無從插手。

    然而,飛濺出去的鮮血並沒有消散掉,而是化作紅色的霧氣,將四周空間染得一片鮮紅。

    邪巫紅世訣,雖然此「紅世」非血染之紅色世界的意思,但亂世尊者的虛影卻在這一刻變得格外清晰,衣著的紋路,雙足的雲靴、手掌的指節……除了一張臉仍是模糊外,全身上下都被清楚的勾勒出來。

    剎那間,岳鼎風回電激般伸出手,穩穩抓住了青銅酒樽。

    鮮血順著手臂流入樽口之中,被吞吃得一乾二淨,然後對方似乎覺得味道不錯,竟是產生了漩渦般的吸力,將岳鼎噴發出來的血霧也全部吸食乾淨,紅色空間迅速消散,虛影的氣勢回落。

    在那之後,非常突兀的,青銅酒樽發出了一個打嗝的聲音,像是滿足似的放棄了抵擋,散發的邪氣也迅速回縮,任由岳鼎將它抓住。

第一百二十章 凶兆

    莫名其妙的降服了荒獸,岳鼎本著結果好一切都好的原則,放棄了細究個中緣由,將青銅酒樽收入懷中,這東西在降服之後,居然連一點氣勢都沒有了,變得很是乖巧,反倒是迦樓羅琉璃心和諦聽玉璽還散發著生人勿近的氣息。

    三件東西被一起放入了乾坤一氣袋之中,紮緊袋口之後,果然如猜測的那般,不再有令人生畏的氣勢透出。

    小財迷夢芸拎著布袋,一蹦一跳的進入鐘樓之中,活像是撿荒者,望著四周的擺設道:「觀曇華師姐,趕緊來搜刮寶物吧!」

    岳鼎拍了她的腦袋一下,道:「現在屋子裡最珍貴的寶物,就是這三具荒獸屍骨,你有本領全部拿走嗎?」

    對於獸類來說,最重要的部位無異是頭骨、爪子、脊椎以及尾巴,若是迦樓羅的話,還得加上一對翅膀,可惜就是這些也難以用一個袋子裝下,最後不得不捨棄了長度最長的脊椎骨。

    觀曇華進入房間,使用望氣風瞳,迅速找到被埋在各個角落的寶物,其中有舍利子兩粒,喪失靈氣的大型乾坤袋一個,破碎的法器五件,失去功效的玉珮一枚。

    乾坤袋失去了所有的靈氣,也就意味著裡面的物品也一起遺失,不過本身價值還在,只要帶出散靈絕地後,尋找到精通煉器的修行者重新煉製一番,又可以重新裝物品。

    這點上,乾坤袋跟其他的法寶不一樣,法寶的功能大多來自上面銘刻的陣法,而在散靈絕地中,就連陣法也會一併被驅散掉,成為無用之物,比如那枚玉珮,它原本可能是承載著強力的法術,但如今也就只是一枚玉珮。

    可乾坤袋的價值多在本身材質上,材質越好,構成的須彌空間越大,至於嵌入的陣法,反而大同小異,有一個特定模版在,只是就算恢復了,跟原來的須彌芥子也並非同一處空間坐標,因此東西是不可能找回來了。

    在眾人搜刮掉屋子裡所有能找到的寶物後,觀曇華又指著鐘樓上方的銅鐘道:「那便是最後一件寶物。」

    眾人盡皆失笑,倒不是看不起這頂銅鐘,光憑那沉重的塊頭,拿來賣材料也是一大筆收入,只是光用看就覺得這東西十分沉重,口徑過五尺、高逾一丈,壓迫力十足,只怕不下千斤。

    岳鼎笑了笑,道:「就由我來吧,幼時聽人講故事,覺得最威風的就是托塔天王,平日手裡托著一座塔,這是何等的威風,如今雖然只是個銅鐘,倒也勉強湊合。」

    他以輕功躍起,半空中踏牆借了一回力,躍上鍾台,卸下銅鐘,單手抓住下方圓形口子的邊緣,然後縱身躍下。

    這鐘樓高逾九丈,加上有個千斤大鐘壓著,人人皆以為岳鼎這回落下,必是如隕石墜地一般沉重,憂心者更擔心他會不會因此而受傷,畢竟算上落地時的衝力,怕是有萬斤之重。

    誰知他往下落了四丈,人尚在半空,先施力將銅鐘扔上去,藉著反衝力加速落地,由於失了銅鐘的壓迫,他就能以輕功大幅度化消下落的速度,安穩落地。

    接著等銅鐘下落時,他又猛力向上一躍,以自身衝力抵消掉銅鐘下落的力道,如此一來,九丈的高度就變成了兩丈,以他的輕功,卻是能悄然無聲的落地。

    潘曉讚歎道:「好手段!」

    觀曇華天真的眨了眨眼,反問道:「好在哪裡?」

    潘曉這下被問住了,他只覺得岳鼎那幾下動作十分厲害,大大減輕了最後落地時的反震力,可真要讓他說出個子丑寅卯出來,就無亞於盲人摸象——技術性的知識,實在不是他的強項。

    淨鳶師太商量道:「接下來岳教主打算如何行動,現在時間才過去了一個時辰不到,是尋找下一處寶地,還是就此收手。」

    從她的語氣來看,是偏向於繼續搜索,畢竟如此輕鬆就能收穫好東西的機會實在是難得,一百年也未必能遇上一次,而且如今撿來的寶物中,除了獸骨和岳鼎手中的洪鐘外,多是一些小物件,無花寺的弟子身上還能再帶許多東西。

    大凡上古遺跡,總會有各種各樣的禁制和陷阱,暗算或者考驗尋寶之人,偏偏這裡是散靈絕地,各種禁製法術都不可能起效,等於赤裸著身體,任人索取,找到寶物就歸你,而要論尋寶的本領,又有誰能強得過望氣風瞳。

    除此以外,換成一般的開放性遺跡,早就被那些大門大派包攬掉了,縱然她們有機會參與其中,又如何競爭得過那些天人境的強者,也虧得是散靈絕地,令種種空間法寶也失去了效果,加上還有時間限制,就算是虛空境強者也不可能做到獨吞。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錯過了這一次,這輩子都未必能再遇上一回。

    既然這裡是佛魔大戰的遺跡,想來隕落的強者和荒獸都不止這些,此處能尋到迦樓羅王和諦聽的後裔血脈,在別處說不定就能找到其他的荒獸血脈,足以大幅度提升門派的實力。

    就在岳鼎要回答的時候,夢芸拉了拉他的袖子。

    「師尊,我們還是離開吧……」

    岳鼎這才想起,這小丫頭突然變得特別的安靜,異於尋常,轉頭看去,就見對方帶著一臉怪異的表情,似是害怕,又似乎沒什麼底氣,便詢問道:「你發現什麼了?」

    夢芸猶豫了幾下,欲言又止,最後開口道:「是剛才,我看見那面牆壁突然龜裂,然後裂痕的形狀,呈現出一個『逃』字。」

    岳鼎順著她所指的方向看去,那面牆壁的表面早已裂成了蜘蛛網,看不出任何字樣。

    夢芸急忙道:「剛剛我看的時候,的的確確是一個『逃』字,後來裂痕再度擴張,才變成現在這樣模糊,所以我才猶豫是不是要告訴你。」

    聞言,岳鼎皺眉,沉默不語,

    無花寺的弟子觀紫鵑忍不住道:「相由心生,會不會是夢師妹你過於擔心,才導致將圖案看成了其他的字,這種事其實算不得預兆,杯弓蛇影不就是說的這回事。」

    夢芸嘟嘴道:「就知道會被你們這樣子誤會,我才猶豫要不要說出來,要知道在看見這個圖案之前,我可是一點也不擔心是否會遇上危險,有師尊在,我根本不害怕!杯弓蛇影也要有相應的心理恐怖才能產生,可我明明沒有恐懼,偏偏聯想到了逃跑,所以才覺得十分詭異。」

    眾人陷入沉默中,淨鳶師太也有些拿不定主意,見岳鼎攤開了眉頭,便問道:「岳教主怎麼看?」

    「我想起了幼時聽人說書的故事,最常聽見的情節之一,就是兩軍對壘之時,主將忽然發現,自家的主旗被風吹到了,或者轅車的車輪壞掉了,這明明是個凶兆,將軍卻認為這只是巧合,就算是天命徵兆,他也能逆天而行,堅持不退軍。結果第二日交戰,將軍就因為敵人的奇策而戰敗了。」

    故事的道理淺顯易懂,淨鳶師太沉思片刻,點頭道:「岳教主提醒得極是,沒有什麼比及時抽身更難的了,一個貪字,差點讓我們所有人都陷入其中,賭徒之所以會輸得傾家蕩產,並非運氣不足,還是不懂得及時收手。

    如今的收穫,足以讓無花寺的整體實力上一台階,若放在以往,貧尼早已心滿意足,向菩薩唸經道謝,可此時此地,卻生出了遠遠不夠的慾望,貪之一字,古往今來,不知有多少英雄豪傑栽在上面。

    眾弟子聽令,收拾好身上的物什,即刻返回,不得留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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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亂相

    四大派的九位天人境強者聯合門下三百餘名弟子,組合成羅漢喚日陣,這道陣法主要以彼此的意識進行溝通,產生共鳴,而非以能量聯繫,因此受散靈絕地的影響較小,只見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金色紋鎖纏向半空中的過去燃燈經。

    他們沒有去爭奪其他的寶物,因為就算這座遺跡中的所有寶物加起來,都比不上這本過去燃燈經。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作為佛門龍首大派的領導者,自然能做出這樣的取捨。

    他們所用的方法同淨鳶等人取得獸卵的方法相同,並非以力降服,而是進行溝通後,慢慢引導。

    經文本身並沒有智慧,也許能誕生一些本能意識,比如被異力侵蝕時進行反抗,可很難有如同人類那般的思維判斷能力,因此,儘管不知名的極道強者用它來度化造寶通天經,可它本身並沒有那樣的意向,也看不到佈局的未來,以及佛魔的氣運之爭。

    倒不如說,就它的本能而言,能不必同強敵比拚本源,反而更為歡喜。

    就算擁有無窮無盡的能量,可誰也不喜歡每天勞累到半死,追求舒適的生活,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願望。

    所以當羅漢喚日陣的能量聯繫上經文意識,希望它能罷手時,它度化對手的行為出現了鬆動。

    下面的僧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趨勢,於是急催佛元,加緊聯繫。

    過去燃燈經的辨識能力比較遲鈍,就像是嬰兒那樣,需要反覆將同一含義的訊息傳遞給它,才能讓它明白要傳達的意思。

    過了一個時辰後,經文終於開始回應眾人的請求,漸漸回縮能量,減輕對造寶通天經的壓制。

    就在眾人以為功成之際,察覺到壓制力量開始減弱的造寶通天經奮力掙扎,想要突破鉗制,長久以來的對峙,令它察覺到了危機,就算意識再怎麼遲鈍,經過了千百年的累積,它業已明白了幾件事。

    第一件,就是眼前的對手十分討厭,哪怕在千百年的消耗後,能量一點也沒有減少。

    第二件,就是長此以往,自己的本源遲早要被對方吞食掉,改變屬性。

    眾僧沒有料準造寶通天經的心理變化,在他們的推測中,對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頭,一旦有機會逃出生天,必然不會放過。

    一飛沖天,穿梭虛空而遁,這才是最正確的反應。

    然而,他們終究不是魔,不知道魔的秉性,也不知道一個智慧意識被囚禁了那麼多年,會發生什麼樣的心理變化,對於自由,會抱持著何等程度的渴望。

    他們沒料到這一點,所以發生了意外。

    在察覺到壓制鬆動之後,造寶通天經並沒有乖乖等著,因為它並不知道過去燃燈經的壓制會不會持續削弱,也許這僅僅只是一個意外,錯過了這一回,就再也等不到機會。

    它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所以要豁盡全力來突破,為此不惜付出沉重的代價!

    混沌而龐大的魔元從造寶通天經上噴湧而出,一尊有著三張臉的腦袋從經文中飛躍而出,腦袋的三張臉有著三種不同的表情,一張臉帶著詭異的笑容,彷彿作惡取樂的小丑;一張臉帶著嚎啕大哭的淚水,愁怨至極,只是顏色黯淡,不知是被誰奪取了本源;最後一張臉則是怒髮衝冠的憤怒,雷霆驚懼,但卻有半張臉被染成了金色,顯然是受長年累月的佛元度化所致。

    一聲驚爆,第三張憤怒的臉爆炸成齏粉,竟是自損本源!

    縱然是散靈絕地,也無法在瞬間驅散掉那麼龐大的能量,爆發出來的魔元,彷彿一條銀河橫貫而入,摧毀了天地秩序,下方的羅漢喚日陣登時破滅。

    過去燃燈經首當其衝,遭到魔元洪流的衝擊,當下被轟出了小千世界,同時空間壁障破碎,被攜裹著灌入不知名的虛空隧道。

    而除了只要用來對付過去燃燈經的魔元洪流之外,剩下的魔元全部衍生為一張張憤怒的修羅鬼面,好似冰雹般爆射向四面八方。

    九大高手見狀,顧不得散靈絕地的效果,紛紛以絕學對抗,一時間光華大作,佛光耀世。

    散靈絕地並非禁靈絕地,靈氣的散失是有一個減弱的過程,只是對於肉身境的武者來說,絕招蘊含的真氣太少,導致這個過程微乎其微,相當於射出去就消失,跟禁靈絕地並無區別。

    可換成天人境的武道強者,真氣強度劇增,那麼他們打出的絕招至少在一丈之內,可以保證威力。

    饒是如此,修羅面具的威能遠超預料,三名實力被壓制得最多的術修威能攔截住,被擊中身體,其中一人赫然是牟尼上師。

    師弟彌陀上師緊張道:「師兄,你可有異狀?」

    他連忙伸手過去,想要幫忙運功療傷,卻見牟尼上師返身一掌,正中他的胸膛,狂暴勁力直摧心脈。

    「師兄……不,你是誰?」

    牟尼上師的溫厚面容已散,化作修羅般的嗜血瘋狂,戟指怒目,盡露狂暴之氣,其餘兩名中招的術修也是同樣的情況,紛紛向著身邊的人出手,招行狠辣,毫不留情。

    餘下的六大高手未想到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空海禪師與般若三藏也跟著彌陀上師一起負傷,剩下三人反應過來,雖不明原因,仍是奮力抵抗。

    丈須彌禪師大聲喝道:「他們入魔了!必是魔經搗鬼!不管如何,先擒下人,帶回門派後再想方法驅除。」

    除了他們以外,下方的弟子們也紛紛中招,他們可沒有天人境的實力,做不到在散靈絕地也能外放真氣,因此魔化的數量還要更多,達到八成以上,霎時哀鴻遍野,傷亡慘重。

    但天空中的掌教祖師卻無暇伸出援手,六大高手赫然發現,三名術法同修在被魔化之後,肉身實力竟然不輸給自己這批武修。

    丈須彌禪師以一掌金剛移山震退牟尼上師,卻感整條手臂發麻,而且對方的真氣鑽入他的經脈之中後,居然有轉化佛元為魔元的效果。

    「諸位小心!他們三人怕是在燃燒生命力與我們對戰,使用了類似天魔解體一類的法門,必要之時,請務必不要留手,否則遺患無窮!」

    其餘五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是無可奈何,低頭看了一眼下方廝殺的弟子們,發現只剩下了入魔的那一批人。

    這可全是門派中最有天賦的人才,如今一朝貪念起,百年基業盡皆付諸東流,個個心中苦澀,悲痛不已……

    弟子當中,本來入魔的人數上就佔了絕大多數,加上激發潛能的效果,不一會就將未入魔的師兄弟殺了個乾淨,然後他們見無法干涉空中的戰鬥,便向外擴散,去尋找其餘未入魔之人。

    不僅如此,造寶通天經爆射出去的修羅面具,可不僅僅覆蓋了這小片區域,整個小千世界都在影響範圍內,只是距離得越遠,數量越少,也越容易避開,但依舊有不少猝不及防的修行者中招,魔化成嗜血修羅。

    霎時間,隨地可撿到寶物的古城遺跡變成了儘是人間慘劇的修羅地獄。

    而此刻,岳鼎一行人尚在返回的途中,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逃

    造寶通天經弄出來的動靜如兵戈擾攘,岳鼎一行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但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除了逃跑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夢芸的凶兆預示應驗了,眾人在慶幸自己沒有深入古城的同時,也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要爭論什麼,若是第一時間選擇逃跑的話,此刻怕是已經見到出口了。

    可惜萬事難回頭,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所以沒人在討論這些話題,一個個悶頭趕路,連夢芸自己也沒有沾沾自喜,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高興。

    趕路中,岳鼎心中忽地生出危機感,連忙轉身向著空中看去,淨鳶師太以及潘曉也是相同反應,只見數道黑影向著眾人這邊飛射過來,定睛看去,卻是一張張修羅鬼面。

    這些修羅鬼面竟是擁有靈性,不是單純的直線飛行其中有三張鬼面半路脫隊,饒了一個彎向下方鑽去。

    由於有建築阻擋,眾人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但隨即就傳來紛亂的動靜,既有憤怒的嘶吼,又有恐懼的驚叫,證明了這些看上去就絕非良善的面具一點也沾不得。

    「不要用手去碰!」

    岳鼎大吼一聲,一手托著銅鐘躍上半空,神力一催,將銅鐘急速推向其中一張修羅鬼面。

    鬼面發出了桀桀的怪叫聲,似是在譏諷對方的不自量力,轉了一個圈後,便要繞過銅鐘,誰知這口碩大的銅鐘居然在直線的貫沖中衍生出變化,也轉了一個圓弧,重新擋住去路。

    它再也來不及改變去路,一頭撞上銅鐘。

    光噹一聲清脆的聲響,彷彿一塊橫木在敲鐘,盪開裊裊餘音。

    修羅鬼面登時被震得粉碎,由於散靈絕地的影響,迅速潰散消失。

    岳鼎接住被反震回來的銅鐘,提醒道:「這些鬼面由於散靈絕地的影響,能量已經在途中被散失了大半,只要別用身體接觸,以真氣貫入兵器中應對,即可消滅。」

    說話間,他抽出了天機棒,一招「歹戳狗臀」,反手將一個企圖偷襲他的修羅鬼面戳得粉碎。

    得到提醒,眾人紛紛做出了反應,抽劍的抽劍,擲暗器的擲暗器。

    淨鳶師太高喝一聲,催動先天真氣,雙掌間迸發出一朵一丈大的青蓮,轟擊而出,正是絕學「青蓮伏魔圈」。

    雖然因為散靈絕地的影響,伏魔青蓮在路途中縮水了一半,可自身的旋勁也將三張修羅鬼面吸了過來,攪為齏粉。

    作為八重通靈期的高手,潘曉擁有化虛為實的本領,雙足一顛,背後浮現出一尊醉酒羅漢像,踉蹌著撞向鬼面,與之一同毀滅。

    最後剩下的兩張修羅鬼面,被蓮花寺的弟子以數把劍斬成碎片。

    也虧得這些鬼面飛了那麼長的路,身上的魔元被散失了大半,要不然她們之中指不定就要有人中招,就如同四大派的弟子一樣,比起本領和素質,四大派的精英人才明顯要勝出一籌,可惜事出突然,在第一照面襲擊時,沒多少人躲過,最終無人倖免。

    夢芸用緊張得幾乎顫抖的語氣道:「我們快點走吧,越快越好,我心中那股莫名的危機感越來越濃重了。」

    這一回,眾人可不敢當做是杯弓蛇影來對待,一個個繃緊了臉色,不計功力消耗,運起輕功趕路。

    這時,忽見數道人影以敏捷的身手,迅速向著這邊衝過來,一個個戾氣沖天,來者不善。

    「是他們!」岳鼎定睛看去,發現是之前被自己強勢逼退的那群人,只是他們一個個面相猙獰,恍如惡鬼,而且本該負傷的軀體,竟然變得生龍活虎,一點也沒有受傷的痕跡。

    淨鳶師太決然道:「他們已經被徹底魔化,失去了心智,想來就是之前那些鬼面的效果——若是如此,情況就遠比我們料想的要糟糕得多,不要留手,速戰速決,一旦僵持太久,就會引來更多魔化之人,到時候陷入群戰中,再想脫身便是難上加難。」

    岳鼎鄭重的點了點頭,若在平常,他也許會用生擒的手段,抓住人後再想辦法解開魔化狀態,可眼下時間緊要,若是對敵人留情,稍有變故,陷入危險的就是自己的同伴,這卻是他無論如何不願看見的結果。

    有了上一回的交手經驗,岳鼎本以為能快速拿下對方,可當他再度與那名手持月牙鏟的髯鬚頭陀交手時,忽感對方的力量增強了一倍不止,不小心吃了個暗虧。

    反觀淨鳶師太與潘曉,因為不清楚敵人的實力,全力以赴,反而輕鬆放倒——這群人固然實力暴增,可依舊相差得遠。

    「小心點,魔化之後,他們的實力遠比以前要強,若是碰上熟悉之人,千萬不可用之前的標準來衡量。」

    岳鼎一邊說出自己的親身教訓,一邊接著運轉八成的大金剛神力,掄起銅鐘就將月牙鏟生生砸飛出去,接著踹出小腿,踢斷髯鬚頭陀的腿骨。

    然而交手的動靜,還是引來了不少魔化者,紛紛向著這邊靠攏。

    眾人不戀戰,繼續逃跑,擺出了最初的箭矢狀陣型,淨鳶師太以寶劍開路,岳鼎和潘曉兩邊護航。

    然而離出口方向越近,遇上的魔化者就越多,後來更是匯聚成一條長長的尾巴。

    最終在距離出口位置不到十里路的地方,終於陷入了一大團的魔化者圍攻中,這些都是其餘逃跑的人引過來的,就堆積在出口附近。

    混戰中,縱然岳鼎、淨鳶、潘曉三人奮力保護,依舊有弟子負傷,血染衣襟,那名觀紫鵑更是小腹中了一劍,血流不止,而且隱有暗色,分明是中毒之狀。

    眼見圍攏而來的魔化者越來越多,原本銜追著的尾巴也即將趕上來,一旦被拖住,將陷入泥沼之中,再也不能脫身。

    岳鼎運起十成功力,使用大須彌相,將銅鐘向著阻擋在出口方向的人牆狠狠砸過去。

    彭彭彭!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被撞斷了筋骨,紛紛被震飛上半空,人牆被生生撕開一個缺口。

    但魔化者數量太多,這個缺口很快就要被堵上,岳鼎運起一葦渡江,縱身來到銅鐘前,一手高舉天機棒,蓄勁全身氣力,對著鍾身奮力一砸。

    匡啷一聲,震天鐘鳴響動,銅鐘像是被重錘砸飛的鐵球,繼續向前衝刺,將人牆徹底砸出一個大缺口。

    不僅如此,那些魔化者似乎對銅鐘的聲音十分敏感,在眾人耳中振聾發聵的聲音,他們聽到後一個個露出痛苦的神色,暫停在原地,渾身顫抖,不敢動彈。

    岳鼎見狀,心中突發奇想,便對眾人道:「你們快走,這裡由我來斷後!」

    「不可以,師尊!」夢芸緊張的哭喊道,「負責斷後的,基本都……」

    「你這丫頭,還有閒情顧及這些,總歸有人要留下來斷後的,否則一個都走不了。」

    潘曉道:「岳兄弟,俺留下來陪你一起。」

    「不行,師太一人無法照顧全面,你們不要跟我爭了,我的輕功最好,這點距離一口氣就能趕到,到時候想要脫身也最為容易,快點走吧,留下來只會成為我的累贅!」

    岳鼎見魔化者們重新恢復行動,又要靠攏過來,於是再度舉棒猛擊鍾身,銅音擴散,果然令它們產生了遲疑,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淨鳶師太見狀,打消了最後一絲猶豫,帶頭道:「大家快速離開,不要拖累岳教主,我們早一步離開,他便能早一步擺脫危險。」

    「我走可以,但師尊你得帶上這些東西。」

    夢芸無奈,可她知曉此刻不是胡鬧的時候,為了大局,只能選擇先行離開,不過在離行前,將含沙射影、霹靂彈以及紫薇軟劍都交給了岳鼎,不管是否能起到作用,總歸要求個安心。

    她滿懷憂心的離開,途中回頭一看,數十名魔化者將師尊一圈又一圈的圍困中,幾乎看不見身影。

    她淒聲大喊道:「師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造化齋主:經編輯通知,本書22日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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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一章 亂相

    四大派的九位天人境強者聯合門下三百餘名弟子,組合成羅漢喚日陣,這道陣法主要以彼此的意識進行溝通,產生共鳴,而非以能量聯繫,因此受散靈絕地的影響較小,只見一道道若隱若現的金色紋鎖纏向半空中的過去燃燈經。

    他們沒有去爭奪其他的寶物,因為就算這座遺跡中的所有寶物加起來,都比不上這本過去燃燈經。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作為佛門龍首大派的領導者,自然能做出這樣的取捨。

    他們所用的方法同淨鳶等人取得獸卵的方法相同,並非以力降服,而是進行溝通後,慢慢引導。

    經文本身並沒有智慧,也許能誕生一些本能意識,比如被異力侵蝕時進行反抗,可很難有如同人類那般的思維判斷能力,因此,儘管不知名的極道強者用它來度化造寶通天經,可它本身並沒有那樣的意向,也看不到佈局的未來,以及佛魔的氣運之爭。

    倒不如說,就它的本能而言,能不必同強敵比拚本源,反而更為歡喜。

    就算擁有無窮無盡的能量,可誰也不喜歡每天勞累到半死,追求舒適的生活,是所有智慧生物的願望。

    所以當羅漢喚日陣的能量聯繫上經文意識,希望它能罷手時,它度化對手的行為出現了鬆動。

    下面的僧人敏銳的察覺到了這一趨勢,於是急催佛元,加緊聯繫。

    過去燃燈經的辨識能力比較遲鈍,就像是嬰兒那樣,需要反覆將同一含義的訊息傳遞給它,才能讓它明白要傳達的意思。

    過了一個時辰後,經文終於開始回應眾人的請求,漸漸回縮能量,減輕對造寶通天經的壓制。

    就在眾人以為功成之際,察覺到壓制力量開始減弱的造寶通天經奮力掙扎,想要突破鉗制,長久以來的對峙,令它察覺到了危機,就算意識再怎麼遲鈍,經過了千百年的累積,它業已明白了幾件事。

    第一件,就是眼前的對手十分討厭,哪怕在千百年的消耗後,能量一點也沒有減少。

    第二件,就是長此以往,自己的本源遲早要被對方吞食掉,改變屬性。

    眾僧沒有料準造寶通天經的心理變化,在他們的推測中,對方吃了這麼多年的苦頭,一旦有機會逃出生天,必然不會放過。

    一飛沖天,穿梭虛空而遁,這才是最正確的反應。

    然而,他們終究不是魔,不知道魔的秉性,也不知道一個智慧意識被囚禁了那麼多年,會發生什麼樣的心理變化,對於自由,會抱持著何等程度的渴望。

    他們沒料到這一點,所以發生了意外。

    在察覺到壓制鬆動之後,造寶通天經並沒有乖乖等著,因為它並不知道過去燃燈經的壓制會不會持續削弱,也許這僅僅只是一個意外,錯過了這一回,就再也等不到機會。

    它不能錯過這個機會,所以要豁盡全力來突破,為此不惜付出沉重的代價!

    混沌而龐大的魔元從造寶通天經上噴湧而出,一尊有著三張臉的腦袋從經文中飛躍而出,腦袋的三張臉有著三種不同的表情,一張臉帶著詭異的笑容,彷彿作惡取樂的小丑;一張臉帶著嚎啕大哭的淚水,愁怨至極,只是顏色黯淡,不知是被誰奪取了本源;最後一張臉則是怒髮衝冠的憤怒,雷霆驚懼,但卻有半張臉被染成了金色,顯然是受長年累月的佛元度化所致。

    一聲驚爆,第三張憤怒的臉爆炸成齏粉,竟是自損本源!

    縱然是散靈絕地,也無法在瞬間驅散掉那麼龐大的能量,爆發出來的魔元,彷彿一條銀河橫貫而入,摧毀了天地秩序,下方的羅漢喚日陣登時破滅。

    過去燃燈經首當其衝,遭到魔元洪流的衝擊,當下被轟出了小千世界,同時空間壁障破碎,被攜裹著灌入不知名的虛空隧道。

    而除了只要用來對付過去燃燈經的魔元洪流之外,剩下的魔元全部衍生為一張張憤怒的修羅鬼面,好似冰雹般爆射向四面八方。

    九大高手見狀,顧不得散靈絕地的效果,紛紛以絕學對抗,一時間光華大作,佛光耀世。

    散靈絕地並非禁靈絕地,靈氣的散失是有一個減弱的過程,只是對於肉身境的武者來說,絕招蘊含的真氣太少,導致這個過程微乎其微,相當於射出去就消失,跟禁靈絕地並無區別。

    可換成天人境的武道強者,真氣強度劇增,那麼他們打出的絕招至少在一丈之內,可以保證威力。

    饒是如此,修羅面具的威能遠超預料,三名實力被壓制得最多的術修威能攔截住,被擊中身體,其中一人赫然是牟尼上師。

    師弟彌陀上師緊張道:「師兄,你可有異狀?」

    他連忙伸手過去,想要幫忙運功療傷,卻見牟尼上師返身一掌,正中他的胸膛,狂暴勁力直摧心脈。

    「師兄……不,你是誰?」

    牟尼上師的溫厚面容已散,化作修羅般的嗜血瘋狂,戟指怒目,盡露狂暴之氣,其餘兩名中招的術修也是同樣的情況,紛紛向著身邊的人出手,招行狠辣,毫不留情。

    餘下的六大高手未想到會有這樣突如其來的變化,空海禪師與般若三藏也跟著彌陀上師一起負傷,剩下三人反應過來,雖不明原因,仍是奮力抵抗。

    丈須彌禪師大聲喝道:「他們入魔了!必是魔經搗鬼!不管如何,先擒下人,帶回門派後再想方法驅除。」

    除了他們以外,下方的弟子們也紛紛中招,他們可沒有天人境的實力,做不到在散靈絕地也能外放真氣,因此魔化的數量還要更多,達到八成以上,霎時哀鴻遍野,傷亡慘重。

    但天空中的掌教祖師卻無暇伸出援手,六大高手赫然發現,三名術法同修在被魔化之後,肉身實力竟然不輸給自己這批武修。

    丈須彌禪師以一掌金剛移山震退牟尼上師,卻感整條手臂發麻,而且對方的真氣鑽入他的經脈之中後,居然有轉化佛元為魔元的效果。

    「諸位小心!他們三人怕是在燃燒生命力與我們對戰,使用了類似天魔解體一類的法門,必要之時,請務必不要留手,否則遺患無窮!」

    其餘五人也察覺到了這一點,卻是無可奈何,低頭看了一眼下方廝殺的弟子們,發現只剩下了入魔的那一批人。

    這可全是門派中最有天賦的人才,如今一朝貪念起,百年基業盡皆付諸東流,個個心中苦澀,悲痛不已……

    弟子當中,本來入魔的人數上就佔了絕大多數,加上激發潛能的效果,不一會就將未入魔的師兄弟殺了個乾淨,然後他們見無法干涉空中的戰鬥,便向外擴散,去尋找其餘未入魔之人。

    不僅如此,造寶通天經爆射出去的修羅面具,可不僅僅覆蓋了這小片區域,整個小千世界都在影響範圍內,只是距離得越遠,數量越少,也越容易避開,但依舊有不少猝不及防的修行者中招,魔化成嗜血修羅。

    霎時間,隨地可撿到寶物的古城遺跡變成了儘是人間慘劇的修羅地獄。

    而此刻,岳鼎一行人尚在返回的途中,只走了一半的路程。




第一百二十二章 逃

    造寶通天經弄出來的動靜如兵戈擾攘,岳鼎一行人自然也是注意到了,但所謂神仙打架,凡人遭殃,他們除了逃跑外,也做不了其他事。

    夢芸的凶兆預示應驗了,眾人在慶幸自己沒有深入古城的同時,也有些後悔,早知道就不要爭論什麼,若是第一時間選擇逃跑的話,此刻怕是已經見到出口了。

    可惜萬事難回頭,現在說這些也無濟於事,所以沒人在討論這些話題,一個個悶頭趕路,連夢芸自己也沒有沾沾自喜,為自己的先見之明而高興。

    趕路中,岳鼎心中忽地生出危機感,連忙轉身向著空中看去,淨鳶師太以及潘曉也是相同反應,只見數道黑影向著眾人這邊飛射過來,定睛看去,卻是一張張修羅鬼面。

    這些修羅鬼面竟是擁有靈性,不是單純的直線飛行其中有三張鬼面半路脫隊,饒了一個彎向下方鑽去。

    由於有建築阻擋,眾人並不清楚究竟發生了,但隨即就傳來紛亂的動靜,既有憤怒的嘶吼,又有恐懼的驚叫,證明了這些看上去就絕非良善的面具一點也沾不得。

    「不要用手去碰!」

    岳鼎大吼一聲,一手托著銅鐘躍上半空,神力一催,將銅鐘急速推向其中一張修羅鬼面。

    鬼面發出了桀桀的怪叫聲,似是在譏諷對方的不自量力,轉了一個圈後,便要繞過銅鐘,誰知這口碩大的銅鐘居然在直線的貫沖中衍生出變化,也轉了一個圓弧,重新擋住去路。

    它再也來不及改變去路,一頭撞上銅鐘。

    光噹一聲清脆的聲響,彷彿一塊橫木在敲鐘,盪開裊裊餘音。

    修羅鬼面登時被震得粉碎,由於散靈絕地的影響,迅速潰散消失。

    岳鼎接住被反震回來的銅鐘,提醒道:「這些鬼面由於散靈絕地的影響,能量已經在途中被散失了大半,只要別用身體接觸,以真氣貫入兵器中應對,即可消滅。」

    說話間,他抽出了天機棒,一招「歹戳狗臀」,反手將一個企圖偷襲他的修羅鬼面戳得粉碎。

    得到提醒,眾人紛紛做出了反應,抽劍的抽劍,擲暗器的擲暗器。

    淨鳶師太高喝一聲,催動先天真氣,雙掌間迸發出一朵一丈大的青蓮,轟擊而出,正是絕學「青蓮伏魔圈」。

    雖然因為散靈絕地的影響,伏魔青蓮在路途中縮水了一半,可自身的旋勁也將三張修羅鬼面吸了過來,攪為齏粉。

    作為八重通靈期的高手,潘曉擁有化虛為實的本領,雙足一顛,背後浮現出一尊醉酒羅漢像,踉蹌著撞向鬼面,與之一同毀滅。

    最後剩下的兩張修羅鬼面,被蓮花寺的弟子以數把劍斬成碎片。

    也虧得這些鬼面飛了那麼長的路,身上的魔元被散失了大半,要不然她們之中指不定就要有人中招,就如同四大派的弟子一樣,比起本領和素質,四大派的精英人才明顯要勝出一籌,可惜事出突然,在第一照面襲擊時,沒多少人躲過,最終無人倖免。

    夢芸用緊張得幾乎顫抖的語氣道:「我們快點走吧,越快越好,我心中那股莫名的危機感越來越濃重了。」

    這一回,眾人可不敢當做是杯弓蛇影來對待,一個個繃緊了臉色,不計功力消耗,運起輕功趕路。

    這時,忽見數道人影以敏捷的身手,迅速向著這邊衝過來,一個個戾氣沖天,來者不善。

    「是他們!」岳鼎定睛看去,發現是之前被自己強勢逼退的那群人,只是他們一個個面相猙獰,恍如惡鬼,而且本該負傷的軀體,竟然變得生龍活虎,一點也沒有受傷的痕跡。

    淨鳶師太決然道:「他們已經被徹底魔化,失去了心智,想來就是之前那些鬼面的效果——若是如此,情況就遠比我們料想的要糟糕得多,不要留手,速戰速決,一旦僵持太久,就會引來更多魔化之人,到時候陷入群戰中,再想脫身便是難上加難。」

    岳鼎鄭重的點了點頭,若在平常,他也許會用生擒的手段,抓住人後再想辦法解開魔化狀態,可眼下時間緊要,若是對敵人留情,稍有變故,陷入危險的就是自己的同伴,這卻是他無論如何不願看見的結果。

    有了上一回的交手經驗,岳鼎本以為能快速拿下對方,可當他再度與那名手持月牙鏟的髯鬚頭陀交手時,忽感對方的力量增強了一倍不止,不小心吃了個暗虧。

    反觀淨鳶師太與潘曉,因為不清楚敵人的實力,全力以赴,反而輕鬆放倒——這群人固然實力暴增,可依舊相差得遠。

    「小心點,魔化之後,他們的實力遠比以前要強,若是碰上熟悉之人,千萬不可用之前的標準來衡量。」

    岳鼎一邊說出自己的親身教訓,一邊接著運轉八成的大金剛神力,掄起銅鐘就將月牙鏟生生砸飛出去,接著踹出小腿,踢斷髯鬚頭陀的腿骨。

    然而交手的動靜,還是引來了不少魔化者,紛紛向著這邊靠攏。

    眾人不戀戰,繼續逃跑,擺出了最初的箭矢狀陣型,淨鳶師太以寶劍開路,岳鼎和潘曉兩邊護航。

    然而離出口方向越近,遇上的魔化者就越多,後來更是匯聚成一條長長的尾巴。

    最終在距離出口位置不到十里路的地方,終於陷入了一大團的魔化者圍攻中,這些都是其餘逃跑的人引過來的,就堆積在出口附近。

    混戰中,縱然岳鼎、淨鳶、潘曉三人奮力保護,依舊有弟子負傷,血染衣襟,那名觀紫鵑更是小腹中了一劍,血流不止,而且隱有暗色,分明是中毒之狀。

    眼見圍攏而來的魔化者越來越多,原本銜追著的尾巴也即將趕上來,一旦被拖住,將陷入泥沼之中,再也不能脫身。

    岳鼎運起十成功力,使用大須彌相,將銅鐘向著阻擋在出口方向的人牆狠狠砸過去。

    彭彭彭!

    一路上不知有多少人被撞斷了筋骨,紛紛被震飛上半空,人牆被生生撕開一個缺口。

    但魔化者數量太多,這個缺口很快就要被堵上,岳鼎運起一葦渡江,縱身來到銅鐘前,一手高舉天機棒,蓄勁全身氣力,對著鍾身奮力一砸。

    匡啷一聲,震天鐘鳴響動,銅鐘像是被重錘砸飛的鐵球,繼續向前衝刺,將人牆徹底砸出一個大缺口。

    不僅如此,那些魔化者似乎對銅鐘的聲音十分敏感,在眾人耳中振聾發聵的聲音,他們聽到後一個個露出痛苦的神色,暫停在原地,渾身顫抖,不敢動彈。

    岳鼎見狀,心中突發奇想,便對眾人道:「你們快走,這裡由我來斷後!」

    「不可以,師尊!」夢芸緊張的哭喊道,「負責斷後的,基本都……」

    「你這丫頭,還有閒情顧及這些,總歸有人要留下來斷後的,否則一個都走不了。」

    潘曉道:「岳兄弟,俺留下來陪你一起。」

    「不行,師太一人無法照顧全面,你們不要跟我爭了,我的輕功最好,這點距離一口氣就能趕到,到時候想要脫身也最為容易,快點走吧,留下來只會成為我的累贅!」

    岳鼎見魔化者們重新恢復行動,又要靠攏過來,於是再度舉棒猛擊鍾身,銅音擴散,果然令它們產生了遲疑,印證了心中的猜測。

    淨鳶師太見狀,打消了最後一絲猶豫,帶頭道:「大家快速離開,不要拖累岳教主,我們早一步離開,他便能早一步擺脫危險。」

    「我走可以,但師尊你得帶上這些東西。」

    夢芸無奈,可她知曉此刻不是胡鬧的時候,為了大局,只能選擇先行離開,不過在離行前,將含沙射影、霹靂彈以及紫薇軟劍都交給了岳鼎,不管是否能起到作用,總歸要求個安心。

    她滿懷憂心的離開,途中回頭一看,數十名魔化者將師尊一圈又一圈的圍困中,幾乎看不見身影。

    她淒聲大喊道:「師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造化齋主:經編輯通知,本書22日上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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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三章 實戰之王

    岳鼎雙手互持一棒一鐘,不停敲擊鐘聲,震懾群敵。

    說來也奇怪,在這處散靈絕地中,就算這口銅鐘是件法器,也早因為靈氣被散失而失了作用,哪怕裡面還有陣法也不可能運轉才對,然而每當他敲擊銅鐘的時候,魔化者都會面露猶豫之色,似乎有所畏懼。

    只是這種畏懼並非無限,魔化者還保留一絲智慧,當發現鐘聲並沒有帶來實際傷害後,膽子漸漸大起來,終於有一名魔化者嘗試著投出了暗器。

    岳鼎雖將暗器擋下,卻也知曉,震懾的效果已經越來越弱,若是他繼續僵持下去,必將落入溫水煮青蛙的結局,若有一名魔化者壯起膽子來進攻,便會引起同伴的連鎖反應,就像一座攔江大壩,一旦出現了一個破洞,瞬息間就會倒塌。

    於是,他見到周圍的魔化者也被吸引過來,清出足夠的空地,便放棄了一味的音波恐嚇,一手持鐘,一手持棒殺入人群之中。

    大金剛神力催動,霎時如降魔明王降臨,招招見血,氣勁橫掃如狂戟,擊中了便是筋骨粉碎的下場。

    這塊方寸之地很快就成了修羅屠場,魔化者不斷從四方湧出,刀槍如林,拳如雨下。

    岳鼎心知雙拳難敵四手,兼之無法使用護體真氣,便用上了躲避性最強的醉獒棒法,邊打邊逃,被天機棒戳中的皆是斷筋錯骨,被銅鐘砸中的就是癱軟如泥,時不時有被震上半空的傷殘者。

    初時他還能控制力道,只求令對方喪失戰鬥能力,可殺到後來,連自保都顯得困難,便再無保留,式式重擊奪命。

    一口千斤銅鐘,攻防一體,不管對方是用刀槍劍戟、斧鉞鉤叉,皆是當頭砸過去,結果就是魔化者兵刃皆斷,虎口破碎的下場,若論重兵無鋒,以拙破巧,以力屈敵,卻是沒有比這更威猛的兵器。

    岳鼎奮起神威,左右橫掃,所到之處,如巨象踏陣之敵,千軍辟易。

    廝殺中,他的身手越見凌厲,宛如開鋒後的神劍,比之初入古城時,更進步三分,竟是在實戰中不斷的突破自我。

    戰至中途,被強化後的六重無漏期武者皆是一合之敵,同級別的七重期武者,交手不超三合就要重傷斷骨。

    圍困他的六十餘名武者,竟是死傷大半,須知這裡境界最低的也是五重念威期,而且寥寥無幾,數量最多的是無漏期,七重期也有近二十人。

    他正殺得興起,忽然聽見一陣求救的聲音,循跡望去,只見一批人狼狽的向著出口方向竄逃,背後緊追著二十餘名魔化者,緊咬著不妨。

    岳鼎見狀,橫向舉鍾一掃,破開敵群,隨即運起一葦渡江,直蹈敵陣,插入逃跑者和追擊的魔化者之間,以棍擊鐘,暫時震懾住敵人,同時一棍搠出,刺向魔化者中最強的一人。

    對方受音波一滯,動作有所遲緩,可終究是八重期的高手,瞬間刺出一十六劍作為回擊。

    岳鼎心知機不可失,一旦錯過,想要再尋機會擊斃對手,難上加難,便不顧防守,以橫練功夫硬抗。

    最後擋下一十五劍,只肩膀一處受劍濺血,手中天機棒穿透劍雨,戳中對方的頭顱,陰陽螺旋勁一吐,棒身旋轉,直接粉碎頭顱,再起一腳,將無頭屍體遠遠踹飛出去。

    那群逃跑之人見他如此神勇,一招就將最厲害的魔化者擊斃,竟是有些發愣。

    岳鼎轉身瞥見,怒罵道:「快走!你們還愣著做什麼?」

    他們立刻回神,來不及說謝,紛紛屁滾尿流而逃,想來是被這番修羅場般的變化嚇破了膽氣。

    岳鼎為替他們爭取時間,又在原地阻了一陣,隨即就要離開,忽聽遠處慘呼連連,舉目望去,忽見又是一批人馬往這邊逃過來,同樣被魔化者追殺著,就這一瞥的功夫,又倒了兩個。

    他微微一愣,想及此刻拖延的時間,足夠淨鳶一行人趕到出口位置了,若是現在逃跑,就是最好的機會,以一葦渡江的速度,也不怕被這群魔化者追上。

    可這念頭在他腦海中閃過一瞬,就被掐滅,立即做出了決定,迅速向著那批求助的人群跑去。

    這批人跟前一批不同,並沒有同魔化者分離開,而是混雜在一起,邊戰邊退。

    岳鼎殺入其中,以銅鐘開道,見人就砸,不管是魔化者還是正常人都沒有逃過捶擊。

    一名武僧未及反應,就見一面大鐘佔據了整個視界,接著就被撞飛出去。

    他剛要破口大罵,卻感身體竟然沒有一絲疼痛感,平穩落地後,更是發現自己脫離了魔化者的追殺範圍。

    原來是岳鼎在戰鬥中,以剛柔勁力不停轉化,擊中魔化者時使用剛勁,擊中正常人時使用柔勁,前者殺人,後者送人,轉換間不顯絲毫滯礙。

    剛柔勁力的轉化在二重陰陽期的武者便已掌握,可大多只能用來練習,如岳鼎這般在激戰中尚能變換自如,瞬息間就可由極剛轉到極柔的肉身境武者,少之又少,更遑論他是在混戰的人群中,需要先辨認出敵我關係,然後再決定勁力的剛柔,這樣的本領,就是在天人境的武者,也少有能做到的。

    一時間,所有被岳鼎救出來的人們,都將他視若武道宗師,敬佩不已。

    卻不知在此之前,岳鼎也很難做到這一點,無法隨心所欲的變化,然而他天生為大場面而生,此刻陷入強敵之中,鏖戰許久,心中生出無匹戰意,竟是在激戰中將武道技巧掌握通透,達到剛極生柔的效果。

    像這般敵人數量眾多,而且個個皆是強敵,武道境界又與他相差無幾的情況,可謂百年難遇。

    換成一般情況,就算是相同的武道境界,也擋不住他遠超水準的內功和層出不窮的武技,一掌就給拍死,偏生這群魔化者身手得到了進步,智慧卻有所退化,成為了最佳的磨刀石。

    岳鼎就像一塊鍛造中的生鐵,在重錘打擊中不斷淬煉著、進步著、蛻變著,大金剛神力的招式被他運用得越來越純熟,向著大成境界飛速前進……

    混戰的人群中,一名高瘦頭陀肩背腿上各中兩傷,被兩名魔化者攔住,四周同伴早已死盡,身法漸已滯澀,眼見就要命喪敵手。

    一口比人還高的銅鐘呼嘯而至,撞飛糾纏他的敵人,接著一道魁梧的人影疾閃而至,單手接住銅鐘。

    「是你!」

    高瘦頭陀一眼就將岳鼎認了出來,當日他被逼得當眾道歉,顏面盡失,引以為生平大辱,這些天來不知詛咒了多少遍,就算忘了自家老母,也不會忘了這張臉。

    但岳鼎不與他廢話,一把將他抓住,反手扔了出去。

    高瘦頭陀未及反應,便凌空穿越了人群,落到戰鬥範圍之外。

    他望著在人群中浴血廝殺的岳鼎,回想起當日的羞辱,再想到這番救命之恩,心中情緒五味雜陳,難以言喻。

    ——只怕他連救的人是誰都沒看清吧。

    念及此處,他也不知是感謝的好,還是繼續怨恨的好。

    躊躇半晌,被旁人喊醒:「你還愣在這裡做什麼,快點走!我們若是不離開,豈不是害恩公深陷危境。」

    高瘦頭陀被拽著逃跑,離行前往後看了一眼,最終,滿腔思緒化作一聲複雜的道謝聲,也不管岳鼎是否聽得見。



第一百二十五章 禮義廉恥

    岳鼎一人吸引住了四大派精英弟子的注意力,揮棒蹈入陣中,殺透一條血路,再以棒擊鐘,吸引所有魔化者的注意力。

    這次遭遇的壓力遠勝以往,畢竟是大門派的弟子,論實力要勝過散修許多,但他不覺膽怯,反而豪氣頓生,敵人越強,胸中戰意越盛,長嘯一聲,舉鍾殺入。

    他心知必須將這批人拖在這裡,時空隧道的出入口狹小,一次頂多同時通過兩人,到時候人人爭先恐嚇,必定會擠成一團,若那時再讓這數百名魔化者殺到,一個也別想逃走。

    岳鼎壓搾體內每一份力量,棒下血光四濺,銅鐘的表面也變得血跡斑斑,四周屍體越積越多,久戰之下,加上被圍攻,縱然有神行百變的身法配合大金剛神力的橫練功夫,也難免負傷。

    不知不覺中,背後中了兩刀,肩膀上受了一劍,大腿上挨了一槍,傷口已經止血,但流出的鮮血卻將衣服染紅,可他竟是恍如未知,神勇依舊,彷彿一尊沙場戰神,不知疲倦。

    三十二相被他運用得越來越純熟,信手拈來,不再拘泥於招式,漸漸向著大成邁進,本身實力更是在不斷蛻變著。

    混戰之中,岳鼎先知先覺的讓過從背後偷襲來的禪杖,一招馬王飛蹄,踢斷偷襲者的膝蓋,不等對方應對,手肘往後一突,正中面目,勁力催發如泰山壓頂,瞬間將這名七重期的武者擊斃。

    此時此刻,便是同一境界的七重期武者,也少有能在他手上抗過一回合的。

    驀地,大腿上的皮膚炸起雞皮疙瘩,岳鼎心知有人要攻擊下盤,正欲橫身閃避,卻見兩名武修從旁邊襲來,賭住退路,連忙以右手使大須彌相,猛力推出銅鐘,左手使一招蜀犬吠日,疾戳而出。

    銅鐘上附著螺旋力勁,自身快速迴旋,彷彿一方磨盤,那名武僧連忙以大力金剛掌應對,雙掌擊中鍾身,奈何力道上差了兩截,匡噹一聲,雙掌被銅鐘砸開,正中胸口,當場昏死過去。

    右手邊的武僧雙手翻飛如花,虛虛實實,拍出三十多道掌影,然而天機棒隨變而變,不停的晃動,卻總是對準了真實的那雙肉掌,無論雙掌轉到哪裡,棒尖就會跟到哪裡,隨即正中掌心,陰陽螺旋勁勃發,將整條胳膊扭成麻花。

    岳鼎輕描淡寫的在被攻擊的情況下,廢去兩名七重期武者的戰力,整個過程他甚至沒有看過兩邊一眼,只憑直覺就判斷准了位置。

    在被群毆的巨大壓力中,他的第六感變得前所未有的敏銳,幾乎到了預知的地步。

    只是這麼一阻,行動就緩了一拍,岳鼎自知來不及躲避,單足一跺,泥地翻身而起,化作土牆擋下偷襲的暗器。

    他正要游擊而走,忽然感到雙腿一緊,低頭就見一條長鞭居然從地面下穿過,纏住了雙足,正欲催力將使鞭者反向拉過來,就見天空一暗,一張大網當頭蓋了下來。

    他雙臂催發神力,居然無法扯斷,反而越纏越緊,心知必定是天蠶絲一類的特殊材料所製。

    「抓住了!」

    「去死吧!」

    「你逃不掉的!」

    魔化者殘留的智慧令他們發出了喜悅的慶賀聲,一瞬間,共有六人齊齊撲過去,後面還有更多的魔化者聚攏過來,誓要將這名殺得他們心驚膽跳的孤膽英雄碎屍萬段。

    倏地,紫光一閃,劍芒如游蛇而行,矯若驚龍,長鞭和奇異大網盡皆化作碎條。

    六名撲過來的魔化者因岳鼎的神勇而成了驚弓之鳥,哪還敢上前,想要後撤,卻是慢了一步,各個被紫色劍芒透胸而過,帶出六抹血泓。

    後面的魔化者尚未及反應,就聽見飛針破空聲響,未及細想,便是臉面一痛,彷彿被群蜂蜇了一樣,而且更帶有劇烈的毒素,頓時哀鴻遍野。

    岳鼎將紫薇軟劍往腰間一拍,重新纏作腰帶,然後將含沙射影收入懷中,拿出四枚毒霧金針火焰彈,分別砸向四個方向。

    這暗器的名字固然長,威力倒也對得起這個長名,彈丸裡包著無數細如牛毛的梅花針,並且藏有火藥,在打出之後,即可自行炸裂,不但有毒火噴出傷人,那一大把雜在煙霧中的梅花針,更是令人難以躲避。

    於是辟里啪啦連續的轟炸聲中,毒霧、毒針、霹靂彈同時爆發,撂倒一大片。

    岳鼎看著變得空曠了的視野,連忙快速運轉菩提功,周遊全身經脈,以免被毒霧影響。

    戰至如今,傷殘在他手裡的人數,足足超過了一百五十餘名!

    要知道這些人可都不是手無寸鐵的普通人,也不是一般的軍中將士,而是在江湖上舔血的修行者,最差也是五重念威期,這些人聯合在一起,都能成立一個威震一方的幫派了。

    就算鐵人,跟這麼高手交手,也都變成一堆廢渣。

    於是他的呼吸變得急促起來,神識探查丹田處的功力,發現原本相當於一百六十年基礎功力的大金剛神功,業已消耗至不到兩成,畢竟是使用得最頻繁的內功,反而是另外三門功力,還保留在七成左右。

    「估計還能再堅持一會,再放倒二十人的話……」

    岳鼎估算著自己的體能消耗,正要打起精神再度戰鬥時,忽而腦海中閃過一句呼喊。

    ——師尊,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

    他沉默了一會,隨即奔向銅鐘摔落的位置,單手抓起來後,向著出口跑去。

    ……

    聽到潘曉的呼聲,眾人頓時醒悟,一直如看門神般,守在入口的空智因為要殺淨鳶師太,反而離開了位置,此時正是逃跑的大好時機。

    人群一時紛亂,本能的想要逃離危險,爭先恐後的往出口衝去,紛亂中傳來一聲無花寺女弟子被撞擊的痛呼,便聽不知何人大喊道:「讓淨鳶師太和無花寺的弟子先走!」

    這名喊話之人依然走出了爭搶奪路的人流,是一名廢了一條胳膊的魁梧武僧,那條被廢的手臂上面血跡已然凝固成痂。

    「老子出家前幹過殺人越貨的勾當,自認洗不清罪孽,就算入了佛門,也是下十八層地獄的命,可就算如此,跟一群女人爭活路,把救命恩人拋在一邊,自個兒逃跑,這種不要臉的事打死我也幹不出來!」

    他充滿不屑語氣的大笑著,挺身站到無花寺弟子的前面——倘若空智禪師繞過了潘曉,要來殺淨鳶師太,必須得幹掉他才行。

    在他前方三丈遠的位置,潘曉正豁命纏住空智禪師,他雖是天生神力,但與擁有先天真氣加上羅漢金身的空智相比,仍有不少差距,每一次的交手,都震得他全身骨架發痛,臟腑像是被擠壓似的難受。

    他的醉夢羅漢拳本是以逢擊而避、乘隙而入為長,偏偏現在的情況,容不得他半點退讓,一旦漏出空隙,讓空智找到機會脫身,重新堵住入口,便是前功盡棄。

    所以,他只能是硬接每一次的攻擊,哪怕明知會不斷的加重傷勢。

    紛亂向外衝的人群頓時安靜下來,又有一名俗家僧人站出來道:「兄台說得極是,我自認不是什麼好人,卻也比那些滿口慈悲為懷,背地裡卻是男盜女娼的假禿驢要有骨氣得多,與其做這種被人戳脊樑骨的事,寧可被空智禪師一掌拍死,倒也死得光明磊落。」

    他也站到先前那名魁梧大漢的旁邊,接著又有數人走出來,跟他們站在一起,組成一堵人牆,為無花寺的弟子護航。

    「儘是一群傻瓜,都什麼時候了,還講究先人後己,你們就在這裡等死吧!」

    一人用尖利的聲音喊了一句,運起輕功,頭也不回的穿過了出口,迅速逃了出去。

    隨即又有三人緊跟而出,但沒第一人那麼囂張,全部縮著腦袋,生怕被人瞧見長相。

    剩下的二十餘人從中間讓開一條路,由無花寺的弟子扶著因真氣盡耗,重傷難行的淨鳶師太,以及呼吸變得斷斷續續的觀紫鵑先走,等她們都離開後,才匆忙按照次序穿過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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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一十六章 化人(加長)

    “師尊怎麼還沒來?”

    夢芸數次轉頭眺望,卻不見那道熟悉的身影趕來,心急如焚,不願離開,望見纏斗中連挨數掌,遍體血淋的潘曉,焦急的催促:“潘叔叔,你也快走啊!”

    “不要管俺,俺走不了了,你們快走啊!”

    潘曉的意志絲毫未有松動,將空智死死拖在原地,以身作盾,若是出現破綻,便以身體硬接掌力,不讓對方有機會繞過他。

    淨鳶師太見夢芸不願離開,用虛弱的語氣下令道:“將她拖走!”

    無花寺的弟子流著淚,強行把掙扎的夢芸拖了出去。

    空智見人群即將逃出生天,面相更顯瘋狂,背後化出的羅漢虛影也變得猙獰起來,仿佛將要墮落成魔。

    他以身作錘,向前猛突,卻是十八羅漢中力道最沉雄的騎象羅漢,摧山裂海,軒昂不可一世。

    潘曉見狀,運起十成功力,左足移轉直立,右足絞至前面,同時兩掌相合,平至胸前然後蓄全力於掌,身向左旋,兩掌向左右斜上方猛力擊去,正是羅漢醉酒。

    兩尊羅漢如天神搏殺,沖擊剎那間,地陷三寸,勁風如浪。

    潘曉嘔血而退,雙臂疼痛欲裂,經脈受創,難以提起,仿佛不屬於自己。

    他以眼光余角瞥見還有人尚未離開,便強壓傷勢,再提一口氣,在地上撲跌翻滾,展開特有的下盤攻勢,雙腿如一把大剪刀似的剃去。

    空智以腿功應對,連接數下,分外別扭,有些應接不暇,頗為慌亂。

    因為潘曉是倒在地上,以手為支撐點,兩條腿做攻擊,而空智站立著,只能以單腿進攻,另一條腿必須用來支撐,頓陷支絀。

    連挨數下,皆被踢中髕骨,饒是有先天真氣保護,空智也覺膝蓋疼痛欲裂,當下翻身而坐,化為靜坐羅漢,以靜對動。身如老樹盤根,雙手揮舞如枝,一眨眼彼此交手五十多招下,終究被他以力破巧,橫霸的以先天真氣打斷了潘曉的腿骨,接著單手抓住小腿,狠狠甩了出去。

    終於甩開了包袱,空智禪師轉身向著隧道奔去,試圖從後方襲擊逃跑的眾人。

    潘曉雙腿蹬地,強忍著錐心的痛楚,重新攔截:“不准走!”

    空智禪師本以為剛才那一擊就足以甩開這名難纏的對手,打斷了一條腿,不可能再追上,誰知對方竟像是牛皮糖似的,任他錘掌拳劈,就是不肯退開,明明受到的傷勢,就算當場咽氣也不覺得奇怪。

    入魔的心煩躁不已,怒火燒去理智,空智當下運轉全身功力,體表覆蓋上一層金色皮甲,雙掌蛇引龜縮,十八尊羅漢像交相變化,拳勁如汪洋湧動。

    潘曉身在其中,但覺四周巨力奔湧旋轉,前勁未消,後勁又至,越積越厚,有如城倒山傾,壓得他呼吸艱難,眼前影影綽綽,仿佛有十幾個空智禪師奔走,虛影實形,難分難辨。

    他勉強接下數招,就聽空智一聲大喝,掌如雷霆擊下,正中胸口,肋骨盡斷,五髒俱裂。

    他向後蹭了兩步,雙膝一軟,撲通跪倒,嘴角鮮血長流,未及轉念,腰脊間又是兩痛,立時真力盡洩,癱軟在地。

    潘曉只感五髒六腑皆已破損,經脈更是寸斷,全身癱軟如泥,再也提不起半分力氣,視線漸漸變得模糊。

    在幾乎天旋地轉的眩暈中,他看見空智禪師穿過了入口,舉拳往地上砸,卻是要破壞用來連接無量山和虛空隧道的靈毯長橋。

    此刻逃出去的眾人都在這條長毯上奔逃,一旦腳下法寶被損毀,就要從數百丈的高空落下去,摔個粉碎碎骨。

    遠方不停的傳來了驚叫聲、求饒聲、哭泣聲,就像是站在吊橋上遭遇風暴襲擊一樣。

    潘曉悚然一驚,神智忽然變得清醒起來,心中竟是前所未有的平靜,便是千斤巨石,也激不起絲毫漣漪,生平記憶如逆水倒流。

    逃命的眾人為了感激淨鳶師太的付出,自願結成人牆……

    被玄鶴子假扮的僧人污蔑,千夫所指時,岳鼎為他挺身而出……

    在暫住的客棧裡,和無花寺的弟子以及岳鼎師徒洽談盡歡,無視彼此身份……

    從玄鶴子手中將人救下,擔心會招來厭惡,不想被他人察覺身份,想要偷偷離開時,卻被觀曇華揭下了箬笠……

    啟蒙智慧後,被人類追殺,惶惶不知終日,幸而得師傅點化,和弟弟妹妹一起在破廟裡度過的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

    靈台燈火如佛光乍現,照耀三千。

    長久以來,苦苦追求的本心,就在咫尺之間。

    化胡功急速運轉,沖破了最後一層障礙,湧入四肢百骸。

    體內莫名的湧出了力量,潘曉怒吼一聲,發出了這輩子最嘹亮的聲音。

    身如獵豹撲食,猛然沖出,一頭撞進空智的懷裡,在不可思議的驚呼中,抱著空智一同摔出了靈毯,迎面呼嘯的勁風,墜向大地。

    ……

    “對不起,他的傷勢太重,貧僧無能為力……”

    “胡說八道,你是大夫!怎能救不了人?你不是號稱妙手醫僧嗎,救不了人,還算什麼妙手?你是否見我兄弟是妖,就不肯用心去救,需要什麼靈藥盡管開口,不管什麼東西我都給你取來!”

    岳鼎粗暴的拎起醫修者的衣領,怒目相視,周圍人一副想勸又不敢勸的模樣。

    對方苦笑道:“若非這位佛友捨身相救,要從天上摔下來的人便是貧僧了,此等救命之恩,貧僧再怎麼狼心狗肺,也絕不會坐視不理。說實話,他從那麼高的空中摔下來,沒有當場粉身碎骨,已經是占了空智禪師為他墊底,以及落入湖中的幸運,若僅是這樣倒也罷了,或許有一線生機,但在此之前,他的五髒六腑已是被重創,心脈也已斷絕,若非體格強健……”

    岳鼎緩緩松開手上的勁道,頹喪道:“對不住,是我沖動了。”

    無花寺的女弟子聽聞噩耗,本就是熱淚盈眶,此刻連最後一絲希望也都斷絕,再也忍耐不住,淚水如斷線珍珠般落下。

    妙手醫僧不介意道:“貧僧能理解,江湖中人,難免……”

    “岳兄弟……”

    輕弱的聲音,卻比任何時刻都要響亮,岳鼎連忙俯下身來:“潘兄弟你醒了……對不起,兄弟無能,救不了你……”

    旁邊的女弟子頓時痛哭出聲,外圍一行被潘曉所救的修行者,也俱是語帶嗚咽,男人們大多仰面望天,不願讓人看見臉面。

    夢芸一雙小手抓住毛茸茸的大手,緊咬著嘴唇,只是流淚,止不住地滴在潘曉的臉上。

    潘曉顫著舉起手指,拭去夢芸頰上淚痕:“這就是人類的眼淚嗎?你們都還活著,俺很高興,所以,不要哭。”

    夢芸泣聲道:“潘叔叔,你要堅持住,一定不會有事的。”

    “呵呵,人也好,妖也好,該走的時候總歸是要走的,這是一件好事。”

    悲傷中,岳鼎腦海突然一亮,閃過一個念頭,握拳道:“潘兄弟,我現在救不了你,但未來說不定能行,不,一定能行!我現在想辦法將你冰封起來,等到未來有能力救你後,再將你解封怎麼樣?”

    潘曉微微搖頭:“不用了,俺已經找到一直以來想要找的東西了,所以,生或死,都不重要了……能扶俺一下,俺想再看看這個世界。”

    岳鼎伸手扶起潘曉的上半身,這句矯健魁梧的身體,此刻已是沒有半分力氣。

    陽光穿透樹蔭,照在潘曉的身上,一只蝴蝶翩舞而至,落在他的鼻尖,隨著無意識的聳動,又飛了出去。

    一人穿透人群,來到潘曉的身前,卻是那名最先站出來,自願為無花寺做人牆的武僧。

    他躬身向著潘曉低頭,用顫抖的聲音道:“大恩大德,無以為報……只有這樣,才能聊表心意。”

    接著又有一人出來,也學著躬身低頭:“你做的事情,我自認一輩子做不到,所以我很敬佩你。”

    有人帶頭,隨即那些被潘曉救過的人,也一一過來感恩謝禮。

    “我之前曾在背後說過你的壞話,請你寬恕我的罪過,在此立誓,從今往後,絕不對妖族有任何偏見。”

    “救命之恩,若有什麼心願,盡管開口,哪怕做不到,貧僧也會盡全力替你實現。”

    ……

    看著面前一排排向自己躬身低頭的人,回憶起以前的孤獨生涯,潘曉心中生出莫名的心緒。

    他顫聲道:“俺幼時開啟智蒙,懵懂修行,而妖修之法需要以精血為補,俺不願殺人,便一直壓抑著本性。

    但嗜血的欲望不會消失,只會越積越多,終有一日,俺壓不住這股欲望,便偷偷下了山,摸進一家農戶屋裡。

    農戶的大人皆已出去,家中只有一名尚在襁褓的嬰兒,俺心生不忍,偏偏貪嗜精血的欲望已到了不能忍耐的地步,良知與欲望反復較量,就在理智即將淪陷的時候,一名老和尚突然走了出來。

    雖未交手,俺就感受到老和尚本領高強,絕非對手,便是想逃也逃不了,心中萬念俱灰,想著一了百了,不必再受煎熬。

    然而老和尚沒有對俺出手,反而笑著說俺很好,然後以刀割肉,喂食於俺。

    老和尚不在意俺的身份,願意收俺為徒,並傳授佛門修煉之法,化去俺的戾氣,從此免去貪嗜精血之苦。

    師傅收留俺和俺的家人,一起住在破廟裡,他教俺讀書識字,劈柴擔水,從未有歧視,那段日子是俺最開心的……

    可惜好景不長,師傅沒幾年就去世了,自那以後,俺試著下山與人交流,但人們一看見俺,要麼動武追殺,要麼畏懼逃跑,就是不肯坐下來跟俺說話,後來甚至請了修行者來降妖。

    俺從此便死心了,一直待在破廟裡,不再出去,心中想著這樣便是最好,不用被人騷擾,也不會騷擾到別人。

    但,這是錯的呀……咳咳,是俺太軟弱了,俺總是在廟裡自怨自艾,埋怨著為什麼別人不願相信俺,卻不知,若你不主動去接觸別人,別人又如何來相信你……信任本就是雙向的,俺只是一次失敗,便不敢再嘗試……這就是人心的軟弱,不願去相信別人咳咳咳……”

    岳鼎見對方的氣息越來越弱,心中猶豫不決,不知道是否該不顧對方的意願,強行將他冰封。

    潘曉卻仿佛知曉他的意思,緊緊抓住手,阻止道:“請聽俺把話說完……這一趟外出,是俺一生中最幸運的決定,雖然俺一直生活在不被人理解的痛苦中,但自從遇上岳兄弟你們,俺體會到與人交往的快樂,也認識到過往的錯誤。

    身為不想做妖的妖,能在生命的最後,得到那麼多人的理解,終於令俺明白,是否變成人根本不重要……

    原來,相信別人……也是需要勇氣的……

    若有來世,再做朋友吧……

    師傅好像在叫我了……”

    語畢,潘曉身子放松,仰頭遙望,分明看見,雲天之間,淨土之中,老和尚正笑著向他招手,慈眉善目,一如初遇之時。

    岳鼎咬緊了牙關,一拳一拳砸著泥地,夢芸終於也忍不住,放聲痛哭。

    臉色蒼白的淨鳶師太說了聲阿彌陀佛,念偈道:“一笑由來別有因,那知大塊不染塵。從茲收拾娘生足,鐵橛花開不待春。”

    也不知是誰人先念起了極樂往生。

    其余人也很快附和著,隨即便是漫天的綸音禪唱。

    天地間,花草樹木、蟲魚鳥獸一齊共振而鳴,金雨飄零,如佛陀坐化。

    在佛音縹緲中,潘曉的身軀竟而產生了變化。

    察覺到手中觸感有變,夢芸睜眼看去,滿面驚愕,訝異聲中帶有一絲慶喜。

    “大家快看,他……”

    ——師傅,你怎麼在這裡?

    ——走得累了,便坐下來歇一歇,順帶等一下你,你現在覺得怎麼樣?

    ——俺覺得身體好輕,心情好舒暢,感覺好像和天地融為一體了。

    ——哈哈,恭喜你,孩子,你終於找到本心了。好不容易實現了心願,不回頭看看自己變成人的模樣嗎?

    ——不了,前面的路還很長,沒有時間回頭看。

    (造化齋主:第一卷到此為止,為討個好彩頭,今日只有這一更,明天開始新的一卷,第二卷內容將主要以六道教的壯大為核心內容)




第二卷 一遇風雲便化龍  第一章 潘氏姐弟(上)

    自古城遺跡大變之後,三州的佛門勢力不僅沒有增強,反而大為削弱,不過倖存下來的修行者及門派,都獲得了大量的好處。

    那些天人境強者遺留下來的法器碎片,拿回去重新煉製一下,哪怕品階下降一級,對於普通的江湖門派而言,都是鎮派之寶,而且據傳也有人得到了前輩高人遺留下來的功法,雖然遠不及《過去燃燈經》這般厲害,卻以足以作為門派絕學。

    只是四大門派都遭到了重創,這點毫無疑問,甚至在未來很長的一段時間裡,都要陷入修生養息的狀態。

    其餘三派倒也罷了,由於事先商量好的人數限制,並沒有將所有弟子帶來,門派裡還留有一些,可摩訶寺卻是幾乎傾巢出動,因為《造寶通天經》的異變,帶進去的精英弟子盡數覆滅,百年來積累的中堅力量就此崩滅,門派裡只剩下未至六重期的低層弟子,以及顧忌散靈絕地而沒有進入探寶的術修。

    摩訶寺當天就宣佈封山,十年內都不再干涉江湖事務,全力培養繼承人。

    它的這一決定,也有躲避武林同道指責的意思,雖說在探寶前就宣稱出入自由,一切全憑自願,生死各安天命,但若非四大派的高手對《過去燃燈經》起了貪念,也絕不會導致有如此多的修行者喪生,而摩訶寺作為舉辦方,責任更是重大。

    面對受害者的家屬,摩訶寺無法用「其實我們的損失才最為慘重」作為理由,推搪責任,所以只能採取了逃避的方法。

    不僅如此,直面鎮道經文的九大高手,兩名入魔的術修者被擒下,未來是否能重新喚回心智,尚未可知,而最後的一人,牟尼上師憑借對得起創派祖師名號的手段,硬是從六大高手的包圍圈中逃了出去,至今不知蹤跡,因此牟尼寺就成了繼摩訶寺之後,第二大受害者。

    因為一時的貪念,而導致如今偷雞不成蝕把米的結局,不知有多少人懊悔不已,為此而衍生心魔。

    只可惜,千金難買早知道。

    《過去燃燈經》受到魔元洪流的衝擊,掉入虛空星域之中,不知去向,連是否還在獄洲世界都不清楚。

    本源受創的《造寶通天經》則帶著整個小千世界一起,打破空間壁壘,向著西方墜落,有大能預測是墜向了創世九大洲之一的西部羅洲,具體方位如何,無人知曉。

    這般浩大動靜,自然也引起了各方勢力的關注,尤其是當《造寶通天經》拖著小千世界一起劃過蒼穹時,引起了冥冥中的幾縷變數。

    苗州,蠱巫宗。

    正在閉關中的返古老祖忽感一陣心血來潮,袖子一抖,甩出幾條大頭蠱蟲,拿起刻滿爻象的龜甲奮力一砸,大頭蠱蟲當場四分五裂。

    他看了一下蠱蟲的屍體,以及剩餘完整頭骨的數量和蟲頭所朝的方向,以天蠱易數來運算天機。

    「天數有變,上古天閻魔城將提前開啟,而且寶相之星隕落,鼎足三角缺一,剩餘兩角無力再維持天下太平,西方凶星將現,會打亂所有天象,如此一來,武道聖地相互間約定的協議自然作廢,獄洲勢力將要迎來新一輪的洗牌……」

    返古老祖腦中靈光閃現,忽然嘴角露出一抹笑意,隨即福至心靈,從微笑變成大笑。

    「天下大亂,必有妖孽。亂世出豪傑,武道聖地無法再維持既定的勢力劃分,對於蠱巫宗而言,未必不是一件好事,創聖計劃……聖人出,天下平。若無亂世,何來平復,亂世的劫數,正好能成為推動創聖計劃的契機。」

    ……

    「這裡就是潘兄弟的家鄉了。」

    岳鼎師徒與無花寺等人分離後,沒有趕回隱高鎮,而是帶著潘曉的屍骨,前往他曾經提過的家鄉地址,此刻師徒兩人正站在一間修繕得還算亮堂的寺廟前。

    岳鼎拉起門環敲了數下,不見有人反應,忽而想起一種可能,於是大聲道:「我們是潘曉在無遮大會上結識的朋友,受命前來,尋找他的妹妹潘美以及弟弟潘曉,絕無加害之意。」

    他喊出兩位家人的名字,就是為了證明潘曉的確是他們的朋友,否則也不可能將家屬的情況說出。

    果然,沒過多久,寺廟的大門就打開了。

    一名身高比岳鼎矮上半頭,但仍顯高挑的熊貓人謹慎的看著岳鼎師徒,臉部的線條對比潘曉要柔和得多,因此可以確定是妹妹潘美。

    「咱兄長為什麼沒有一同前來?」她臉上帶著明顯的質疑。

    岳鼎歎了一口氣,隨即從乾坤袋中拿出了一具冰棺,裡面冰封的正是潘曉的屍體。

    「我很抱歉,因為發生了一些意外,你的兄長不幸罹難……也許你很難相信,但冰棺裡的人類確實就是你的兄長。」

    潘美低頭看著潘曉的屍體,用不起波瀾的語氣道:「咱相信,畢竟胎記的位置一樣,還有幾處部位也明顯帶有兄長原來的特徵,何況你們若是有意要誆騙咱,沒必要特地找一個難以令人相信的人類來作為代替。」

    她將大門徹底敞開:「進來吧,咱也想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

    岳鼎點頭,和夢芸一起進入了寺廟中,本以為要找個破爛蒲團坐下談話,意外發現裡面的擺設還不錯,這寺廟外表看著挺陳舊的,屋內倒是乾乾淨淨,各種傢俱應有盡有,不輸給一般的有錢農戶。

    潘美一點也不像他哥哥那麼粗枝大葉,居然還泡了兩杯茶水,也不知用了什麼茶葉氣味,分外醇香,這手藝比得上一般的茶道大師了。

    岳鼎將與潘曉相遇後,發生的事情完整的闡述了一番。

    潘曉聽完全部的經歷後,躬身道:「謝謝你將兄長的屍體送回來。」

    「不客氣,這是身為朋友應該做的。」

    夢芸忍不住道:「你難道一點也不難過嗎?對不起,我並不是有意要讓你為難,如果是我誤會了,希望你別見怪,可是你似乎對你兄長的死訊,並不覺得悲傷。」

    這樣的提問,簡直就像是在懷疑對方冷血一樣,倘若潘美是故意忍住不失態,更是無異於揭人傷疤。

    但也難怪小丫頭會忍不住,實在是潘美表現得太過冷靜了,從一開始到現在,她都是用不冷不熱的語氣回應著,面部表情也從未改變過。

    岳鼎連忙喝道:「住口,你的提問太失禮了!」

    「無妨,要說不難過,那肯定是假的。但咱知道兄長的志向,他一輩子都嚮往著可以變成人,哪怕用生命來交換,也在所不惜。朝聞道,夕死可矣,兄長能在生命的最後,找到自己的本心,實現一直以來追求的大道,想來是笑著離開的。既是如此,身為家屬,最能明白他的親人,就不該難過,反而該為他感到高興才對,兄長在天之靈,想來也是希望咱能為他慶祝才對。」

    「話是這麼說沒有錯……」

    夢芸一臉難以接受的表情,顯然是情感和理智上產生了衝突,一方面覺得潘美的表現過於無情,一方面又覺得她說的話正是潘曉所想的,沒有任何可指責的地方。

    岳鼎倒是沒那麼多糾結,逕直提出了此番前來的第二目的:「還有一事,不知你們姐弟是否願意加入我六道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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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潘氏姐弟(下)

    「好的,什麼時候出發?」

    潘美毫不猶豫的就答應了。

    岳鼎也有些預料未及,沒想到對方會如此痛快,倒令他準備的一堆說辭成了無用功。

    似乎是看出了他的疑惑,潘美解釋道:「並沒什麼可奇怪的,咱願意加入的原因有三。

    一者,你願意同家兄做朋友,可見並不是對妖族身份有所芥蒂的人,而所謂近朱者赤,想來你的朋友即便對妖族不友好,也不會有什麼惡感。從僅有師徒兩人參加無遮大會來看,六道教的門人不多,那麼就更容易接受妖的加入,何況寧為雞首,不為牛後,六道教正處創立階段,當掌門的親傳弟子無疑比後入門的弟子要好得多。

    二者,家兄既然辭世,此處安全性大大減少,咱與小弟難以自保,若是碰上一些喜歡降妖伏魔的偏執狂,將有倒懸之急,與其等待未知的危險上門,倒不如找個靠山,畢竟聽你的語氣,似乎同家兄關係親密,想來能接著親人的身份,得到不少照顧。

    三者,咱本來便是主張要多與外界交流,不能故步自封,家兄也是因聽取咱的建議才出門的。被鎖在這一廟之地,永遠只能坐井觀天,若要想知道這天地有多大,就該走出去,咱對外界的事物非常好奇,也希望能增長見識,你的邀請無疑就是一個好機會。」

    潘美將理由整理得清清楚楚,而且一點也不避諱,直言就是要借兄長的人情來得到額外照顧。

    岳鼎難掩驚訝之色,倒不是沒見過聰明人,只是有了潘曉作為對比,頓覺雙方指不定是同父異母或者同母異父的半血緣親戚。

    一者精明,一者憨厚,兩者的差距大到讓人懷疑,該不會父母都將智慧留給妹妹了吧。

    夢芸張大了嘴巴,差點就將這個疑問當面說出來。

    好在岳鼎的神經比較粗,在略微的感歎後,便不再放心上,笑道:「那便歡迎你入教,我與潘曉以兄弟相稱,從今往後,你便是我的師妹。」

    這回輪到潘美驚訝了,但她臉上很難看出表情的變化,只有從眼神的變化中才能稍稍判斷出一些。

    「咱以為頂多是當個徒弟的,你居然敢收妖族當師妹,如此咱豈非也成了創派元老,你就不怕外人詬話嗎?」

    收徒弟和收師妹不同,前者能彰顯出岳鼎度化妖魔的佛家手段,以及有教無類的氣度,別人知道了,也要讚一聲「岳教主有無上降魔神通,令人敬佩」。

    可若收的是師妹,就有點自甘墮落,同流合污的味道,倘若傳揚出去,那些天生對妖族有歧視的人,肯定不願再加入六道教,畢竟誰也不喜歡自己頭上有個妖族師叔,運氣不好還有可能成為師傅。

    這本是個令人避諱的大難題,岳鼎卻不怎麼放在心上,他正要回答,可惜被夢芸搶先。

    「我師尊可不在意他人的眼光,便是佛祖有意見,也是一腳踹開的下場,強者是不需要在意弱者的非議,須知當你選擇附庸大眾的時候,就注定只是一名庸人,特立獨行未必能帶給你好處,但至少能讓你成為最顯眼的那一個。」

    岳鼎差點失笑,這丫頭學得倒挺快,以前對她的說教,居然全給轉嫁別人身上。

    「如我徒弟說的那般,不必在意他人的非議,我們要走的是屬於自己的路,而不是他人安排好的路。六道教的教名並非指佛家的天人六道,而是指道、佛、儒、妖、魔、巫六道,若是此刻我因你的身份而遲疑,豈非自打嘴巴。」

    「咱的實力並不夠成為一派元老,如你所見,尚不到念威期,只怕難以服眾。」

    「六道教尚未在江湖上掛名,門下僅有三名弟子,沒什麼服眾不服眾的,入教之後,自然能迅速提升修為,要知道在三個月之前,我也不過是四重化勁期的武者,眼下的武道境界並不算什麼,一切仍要看你自己的修行。」

    潘美沉默了一會,隨即難得的咧嘴笑道:「咱對你以及你的六道教感興趣了,居然要建立一個正道三教與妖魔共處的門派,簡直聞所未聞!敢冒天下之大不韙,咱要親眼見證一回,究竟你的六道教是開創未來的傳奇,還是黃粱一夢的笑話。」

    「傳奇還是笑話,並不是能用言語來證明的,我會用實際行動來令它成為現實,同時也邀請你,成為未來傳奇的一分子。」

    「與有榮焉。」

    夢芸見對方居然跟自家師尊對上了眼,頗有點相見恨晚的味道,有些吃味的問:「師尊,潘……師叔的遺骨尚未下葬,我們就談這些不大好吧。」

    潘美看了丫頭一眼,道:「不要以人類的思維來揣測妖族,執夷族對喪事一類並沒有那麼多顧忌,何況就算是人類,不同的地方也有著不同的習俗。

    比如北方大草原的魔狼一族,他們的習俗,若是誰家有人死了,死者的親人就召集起大家,一起吃掉死者的屍體。因為他們認為,一個人死去之後,不被誰吃掉的話,是一件很寂寞悲哀的事情,若是被蟲子或禿鷲吃掉,就成了禽獸一部分,與其如此,倒不如被自己的親戚朋友吃掉,如此就能以另一種形式,繼續與喜歡的人一起活下去。」

    夢芸的臉色很難看,顯然對這種事情抱著強烈的抗拒感。

    岳鼎也是凝重道:「從概念上能夠理解,但是就自我的道德觀而言,難以接受。」

    「是啊,道德觀是受地方風俗以及文化多種因素影響而成的,魔狼一族擁有吸收被吞食者的特長的能力,他們若吃掉跑得快的腳,自己的腳就會跑得更快,吃掉了強壯的手臂,自己的力量就會變得更強,正因如此,才形成吞食掉親屬屍體的風俗。」

    夢芸問道:「那你們執夷族的葬禮風俗呢?」

    潘美不動聲色道:「跟人類差不多吧,只是不講究厚葬,另外要宴請四方,做一桌美食,大吃大喝一頓。話雖如此,時至今日,族中習俗也變得很淡薄,並非一定要去遵守,如咱家的情況,便是想邀請四方也做不到。」

    一個人影忽躥而入,猴頭猴腦的在不停張望:「美食……哪裡有美食?老姐俺聽見你說美食了對不對?」

    入屋者同樣是熊貓人,想來就是老三潘焰,相比他的哥哥姐姐,他的個頭偏矮,肩寬背闊,臉圓嘴大,蒜頭鼻子,一雙環眼賊亮賊亮。

    潘美見了弟弟後,竟是忽起一腳,勁風呼嘯,就像是要一腳將沙袋踢爆的氣勢,正中潘焰的肚子,將他大力踢飛出去,逕直將大門撞碎。

    「吃吃吃,就知道吃!」

    被踢飛的潘焰在半空中身子一卷,整個人滾成一團,當真跟皮球似的,砸中庭院的槐樹後居然反彈回來,在地面上滾了幾圈後才停下來。

    夢芸看得目瞪口呆,哪有一句話不說,直接踢腿踹人的,還用了那麼大的勁,就算一塊巨石也要給踢爆了,不知道的人,說不定會誤認為是仇家相見。

    「你們執夷族相互間打招呼就是用這種方式的?」

    潘美不以為意道:「這是潘家獨有的親近方法,跟執夷族無關。嘖,這廝最近越來越皮糙肉厚,看來以後得穿鐵靴才行。」

    岳鼎注意到一點,問道:「你方才動用的內功氣息,似乎並非佛門內功。」

    「嗯,又不是所有妖都想要變成而人,倒不如說,像家兄那麼執著的,即便在妖族之中,也是少數。」

    (造化齋主:新春賀歲,蛇年的兄弟別忘了穿紅內褲,這樣才能氣運旺盛,大吉大利)



第三章 天賜之運

    岳鼎本以為潘家姐弟應該跟潘曉一樣,全部修煉了化胡經才對,然而方才潘美運勁踢腿的時候,卻是佛氣中混雜著妖氣。

    若按照潘曉的說法,化胡經是能夠將妖族的妖氣盡數轉化成佛門真氣,倘若潘美也是修煉的化胡經,那麼便不可能存在妖氣——顯然她是修煉了其他的佛門功法。

    「雖說多數的妖都是希望能盡快變化成人,但這樣念頭源自成人之後,可以加速修煉,最終目的仍是為了修行,如家兄那般,單純為了成為人而變人的,在妖族中也是鳳毛麟角。比如俺那沒用的弟弟,最大的追求就是想泡在美酒裡洗澡睡覺,一覺睡醒,就看到滿禪房裡掛滿狗肉。」

    「酒池肉林!把這般放蕩的目標作為修煉的追求,真的沒問題嗎?」夢芸膛目結舌,「那你的心願呢?」

    「咱?」潘美露出思索的表情,「這個問題咱也很想知道啊……」

    潘焰插話道:「老姐你以前不是說過,要成為特級廚師,然後收集傳說中的廚具,打倒黑暗料理界嗎?」

    潘美瞪了他一眼:「那是故意敷衍你的,咱還沒無聊到要將天下第一廚師作為畢生追求的目標……對了,非要說的話,咱修行的目的就是為了找到此生的追求。」

    岳鼎斟酌道:「並不是為了實現什麼而修煉,而是為了找到想要實現的東西而修煉。這種想法還是首次聽聞……倘若沒有人生目標的話,為什麼不把壯大六道教,乃至成為武道聖地作為修行奮鬥的目標呢?你自己也說過,倘若實現了,這就是一個前所未有的傳奇,這世上還有什麼比親手創造傳奇,更像追求的追求呢?」

    潘美二度笑起來:「咱會考慮的。」

    然後她站起身,順路又給潘焰踹了一腳,這一回幅度並不大,但是破壞力卻比上一次有過之而無不及,空氣甚至都拉出了一條白練,想來就是一根懸樑柱也要給踢斷了。

    然而潘焰只是痛叫了一聲,揉了揉小腿,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這等抗打擊的能力,都快趕得上修煉了大金剛神力的岳鼎了。

    「過來,給大哥下葬。」

    「喔……誒!老姐你剛才說什麼來著?」

    「你沒長耳朵嗎?那眼睛總該長著吧,沒看見那邊的冰棺嗎?」潘美歎了一口氣,「大哥已經修成正果,圓寂往生了,按照以前他曾說過的心願,葬在老和尚的旁邊吧。」

    潘焰如冷水澆頭,耳聞驚天霹靂,慌慌張張跑過去,鑒別出這具人類屍體果然就是大哥,頓時嚎啕大哭,泣涕如雨。

    他的表現倒是令夢芸鬆了一口氣,修正了對執夷族的看法,看來能以近乎冷血的態度對待親人的死亡,並非是執夷全族的風習,僅僅是潘美個人比較奇特而已。

    在岳鼎的幫助下,眾人合力完成了下葬,在守了一夜後,潘氏姐弟便收拾好行囊,準備前往隱高鎮。

    妖族在各類祭祀喪喜上沒人類那麼多繁文縟節,至少對於底層的妖族是這樣,哪怕親人死了,也多為挖個坑埋起來就了事,如潘氏姐弟這樣買棺木,下葬以及立墓碑的,可謂少之又少,他們有這樣的習慣,也多虧了那名老和尚的教導。

    一般妖族的修為越高,行為上就越是跟人類相近,他們也會盡可能去模仿人類的禮儀習慣,雖然妖族也有上古流傳下來的一套禮儀準則,但多在緊要的祭祀或舉族同慶的節日等重大事件上,平日裡很少用得著,不像人類那般面面俱全。

    離行前,潘美一把火將寺廟燒掉了,稱這是為了讓沒有幹勁的自己斷絕後路。

    熊熊大火的映照中,嚎啕大哭、悲泣漣漣的弟弟和一臉冷漠、無動於衷的姐姐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為了回程時避免麻煩,遮掩潘氏姐弟的身份就很有必要,但如潘曉那樣遮遮掩掩的打扮顯然不合適,包裹住全身,遮住臉面,簡直就像是在提醒別人,自己是個可疑的人,不要輕易相信。

    岳鼎就從識海空間中兌換了一本《幻形術》,這是一種八品術法,只對體型不大的物體起效,而且只影響視覺,物品本質上並沒有發生任何改變。

    然後,他再一次體會到「自己術法天賦極差」這一現實,明明武道境界要高得多,對真氣的運用也遠強於弟子,甚至還學習了玄功要訣這等能加速修煉的秘籍,結果居然不如夢芸學得更快,令他這名做師傅的面上無光。

    這門幻術也就用來糊弄普通人,本領高明點的修行者,都能通過一些細節發現不對勁的地方,甚至根基高深者,可以直接看透真身。

    但這樣就足夠了,本來需要防備的就是容易被嚇到的凡人,修行者對妖族的接受能力遠比凡人強得多,頂多是在發現時微微表現出一絲戒備,不會大驚小怪到四處嚷嚷,即便真有吃驚者,也會為了面子,不讓自己顯得過於幼稚,而竭力保持平靜。

    由於不將錢當錢,岳鼎四人用了一天半的時間,趕到了最近的一家修真坊市,然後以大挪移法陣傳送到離隱高鎮最近的修真坊市。

    路途中,岳鼎稍稍測試了一下潘氏姐弟的本領。

    潘美本身是四重化勁巔峰,也是卡在念威期的瓶頸上,有一身不俗的內功,佛門真氣和妖族真氣各自參半。

    潘曉是三重入微期,但他的內力卻強得不可思議,更為怪異的是,其中佛門真氣和妖族真氣都只佔一小部分,反而是無屬性的精純真氣,在九成以上。

    詢問箇中原因,潘美只回了一句。

    「因為他的運氣很好。」

    仔細詢問後,岳鼎師徒才瞭解到,這位比大哥潘曉更顯得悶頭悶腦的潘焰運氣好到了什麼樣的程度。

    平均每天都能找到一個蘊含靈氣的果實,每個月都能無意中搜到一棵百年人參,每年都能不小心發現一株千年靈芝,潘氏兄妹都因此而受益。

    而且就在這一天半的路程中,他們就見識到了這種逆天的運氣。

    就在偶爾的一次解手中,潘焰抓到了一條絕不該出現在河水中的黑鱘魚。

    黑鱘的魚卵每顆都有半顆綠豆般大小,通體黑色晶瑩,俗稱「黑金子」,這些魚卵本身就是一些大酒樓的珍貴調味品,而對於修行者來說,則是價值更高的大補之品。

    這等千金難買的好東西,就被他莫名其妙的給抓到了。

    如同這般道理,潘曉他們的家鄉雖然不是窮山惡水,但也並非什麼風水寶地,至少以前從未聽說過有人在周圍的山林裡發現了天材地寶,偏偏潘焰就是能在隨意間找到,絲毫不費力氣,簡直像是數百年來這片山林的積蓄,都趕著要讓他撿到似的噴發出來。

    這位憊懶的吃貨自然是全部吞入腹中,不知不覺中就在體內堆積了大量的藥力,偏生他又不喜歡修煉內功門檻時的那種枯燥感,很少打坐運功,沒有去轉化藥力,導致越積越多,最後便成了這一身渾厚的無屬性真氣。

    岳鼎粗略估算了一下,這身真氣怕是比得上一對無極先丹的效果了。

    考慮到潘氏姐弟不懂煉丹之術,僅僅是用最原始的方法進行服食,因此倒有大半的藥力白白浪費掉,沒有被吸收。

    為此,小財迷夢芸扼腕歎息,琢磨著以後若入了門派,定要帶著潘焰到各處山林去巡邏,利用這等天賜的福運,好好搜刮一番,要物盡其所用,決不能浪費人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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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久候的刺殺

    「今晚暫時在這裡歇息,明天就能到隱高鎮了。」

    岳鼎見天色已晚,便找了一家客棧下腳,順帶囑咐小兒上一桌十人份的菜餚——其中有大半要入潘焰這吃貨的腹中。

    這一路上,心情最愉快的大概就是潘焰了,初時因為離開故土,還頗為戀戀不捨,滿面鄉愁。

    等到中午找了家酒樓打尖時,岳鼎說了一句,想吃什麼儘管點,不必客氣。

    潘焰立馬將鄉愁混著酒水吞進肚子裡,順帶將酒樓裡的菜餚盡數點了個遍,大快朵頤。

    接下來,便是他前半生中最為幸福的日子,由於岳鼎不在乎那點錢,他便走到哪吃到哪,簡直是人生極樂,幾乎將酒池肉林的心願實現了一半。

    「雖然不如老姐做得美味,但有著獨特的地方特色,很有新鮮感,不錯不錯。」

    在一頓風捲雲殘之後,潘焰滿意的拍著漲起來的肚皮,做出了自認為中肯的評價,但隨即就被潘美擰著耳朵拉回了房間。

    岳鼎在客棧定了兩間雙人房,一間歸潘氏姐弟,一間歸他和夢芸,畢竟是江湖兒女,沒那麼多顧忌。

    話雖如此,沐浴的時候仍是要避嫌的,岳鼎此刻正獨自躺在寬敞的浴桶中,很快整個房間都變得霧氣迷濛。

    毫無徵兆的,就在他感受著暖洋洋的熱水,舒爽的呵出聲時,一點隱藏在霧氣中的寒芒疾射而來。

    這名刺客選擇了一個絕妙的時機,一來人在入浴時赤身裸體,行動難免有所顧慮,加上有浴桶桎梏,無法隨意閃躲;二來人在身體浸入水中時,正好是神經由緊繃到放鬆的過渡,最容易忽略外在變化。

    岳鼎未料到會被人刺殺,自然也落入了算計,對方的潛行技術十分高明,連對殺氣最敏感的菩提功都沒有反應,等到察覺時,劍尖距離距離只剩咫尺,根本來不及閃躲。

    在這生死一瞬,他浸入水中的雙掌陡然發力,浴桶豁然爆裂,裡面的熱水盡數從缺口處濺射出去,宛如衝破大壩的洪水,而且一分為二,一者向著劍鋒,一者向著刺客本體。

    這水原本熱氣騰騰,衝出浴桶時就成了冰涼的冷水,等到纏上劍鋒時,盡數化作冰塊。

    卻是岳鼎使用了玄天指的法門,凝水成冰,以此來凍住劍鋒,遲滯敵人的刺殺。

    與此同時,另外一部分水流則化成了冰錐、冰刀、冰針等凶器,盡數襲向刺客。

    這兩方面的行動,缺了哪一邊都是死路一條。

    若只攻向本體,那麼以刺客的劍速,完全能在自己中招前,先一步刺殺掉岳鼎再後退。

    若只冰封劍刃,那麼只能延緩速度,而無法阻止這一劍的力道。

    可當兩者結合在一起之後,刺客便陷入了兩難之境,撤招就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個大好的機會,而且也變相提醒了岳鼎,有了警覺之後,將來再難有這樣的好機會;可不撤招,他自己也要遭到冰器的襲擊,有生命危險。

    思緒百轉間,刺客做出了決定。

    不撤招,繼續刺殺,但是將全部凝聚在劍鋒上的真氣撤回三成,化作護體真氣。

    洶湧而來的冰器撞在護體真氣上,令他的身體受到了衝擊,寒氣也趁隙入侵了少許,但他的劍路卻未有一絲變化,依然筆直如脫弦之弩。

    他的劍就像是破冰船一樣斬開冰層,刺向岳鼎的眼珠,如此一來,就可避免橫練功夫的麻煩,武者哪怕將硬氣功練進了腑臟,全身渾如鋼鐵,可這一雙眼睛永遠是柔弱的要害部位。

    劍鋒撞上了以陰陽雙功凝聚而成的護體真氣,被抵消了劍尖上吞吐的劍芒,但劍鋒隨即就爆發出強烈的穿透勁力,強行刺透了護體真氣。

    岳鼎冷眼覷著越來越靠近,幾乎要覆蓋半邊視界的劍刃,面無懼色。

    眼見他要被一劍貫腦,就在劍尖抵達眼眸之際,他將眼睛一閉,被消去大半力道的劍鋒就此懸停在半空中,難以寸入。

    「什!」

    刺客膛目看去,發現岳鼎居然用眼瞼夾住了他的劍刃!

    未等他二度催力,一道冰寒指氣從下往上衝來,叮噹一聲正中劍身,被倒彈而回。

    目標的實力遠超評估!

    心知大好機會已被錯過,刺客當機立斷,砸下一顆煙霧彈,毫無遲疑的抽身而退,砸破窗欞而逃。

    岳鼎的反應同樣迅速,渾身一振,各處毛孔發勁,將身上的水珠盡數彈開,恢復乾燥,接著張手扯過一件袍子披在身上,運起一葦渡江穿了出去。

    兩人在黑暗中你追我趕,刺客的輕功本不及岳鼎高明,然而身為拿錢買命的職業者,他所擅長的便是「一擊不中,遁走千里」,這逃跑潛藏的手段著實厲害,穿梭在房簷屋瓴之間,毫無遲緩,並能不停尋找可以遮掩視線的障礙物。

    一葦渡江於直線追趕上,自是肉身境無敵,可對於騰挪閃避卻非所長,岳鼎乾脆換上了神行百變,反而追蹤起來更順暢一些,可惜最後仍是跟丟了。

    他歎了一口氣,但並不覺得懊惱,縱身返回房間,就看見了正在焦急等候的三人。

    「師尊,發生了什麼?」

    「沒事,是薨牙盟的刺客,以前惹下的小麻煩,沒想到現在找上門來了,但不必太擔心,回到懸命峰後,就算他們暗殺手段再高明也無可奈何。」

    「薨牙盟……」夢芸念叨了兩遍,雙目一亮,「我聽過這個暗殺組織的名聲,據說他們有個規矩,一旦暗殺失敗,暗殺對象就可以自動花錢贖命,而且從此以後,再也不會接下來相同目標的任務。」

    岳鼎無所謂道:「沒必要,區區一個薨牙盟,還不值得我向他們屈服,若有能耐的話,儘管派刺客來,權當是一種磨煉了,正好能督促我加速修煉。」

    他並不是故作姿態,是真的不放在眼裡,除非薨牙盟將他視作大敵,派出天人境強者來刺殺,那麼他除了躲在懸命峰,還真沒其他辦法。

    但這種可能性極小,因為跟他結仇的並不是薨牙盟,而是莽州巖家,他們頂多是薨牙盟的客人,有時候也會派弟子加入薨牙盟作為入世修行,除此以外,跟薨牙盟毫無關係。

    岳鼎對於薨牙盟來說,不過是無數暗殺對像中毫不起眼的一個,沒有特殊對待的必要,因此會按照正常規矩進行。

    薨牙盟刺殺目標前,會先衡量目標的實力水準,然後派出自認為足以完成任務的人員,一般都是高出一個境界,畢竟他們做的是暗殺,而非明鬥,哪怕平級也佔有很大的勝算,高出一級的話,成功刺殺的幾率在八成以上。

    倘若僱主肯出大價錢,那麼倒是可以進行調整,比如連家堡的那一次暗殺,刺客的水準明顯超出了刺殺目標的難度。

    可就算如此,他們的人員還沒充沛到對一名連先天期都不到的肉身境武者,還能派出天人境強者進行暗殺的程度,這對於天人境強者而言,也是不屑於去幹的活。

    剛剛刺殺岳鼎的刺客,也不過是七重築基期的高手,想來就算薨牙盟再怎麼消息靈通,也不可能打聽到他在摩訶寺時突破了境界的情報。

    就算對方這一趟回去將情報上傳,修改刺殺他的難度,可這一來一回又是許多時間,對於每日實力都在飛速提升的岳鼎來講,這段時間差就是他的依仗。

    岳鼎要留給薨牙盟一個印象,無論他們怎麼提高難度,都會發現他的實力總是要比估算的更高一些。



第五章 莽州巖家

    莽州巖家,家主的書房,只有真正能對巖家事務說上話的人才有資格進入這個房間。

    巖磐是個面色黝黑的中年人,同輩中排行老三,一雙手上滿是老繭,要知道到了他這層境界的先天武者,早就返璞歸真,讓跟沙石一樣粗糙的手恢復成嬰兒般的細膩,然而他的手依舊粗糙得好似大旱三年後開裂的田地。

    他開口道:「根據傳訊鏡發過來的消息,薨牙盟已經找到了凶獸的位置,並確認了他現在的身份。」

    一旁的巖礁潑冷水道:「但是刺殺失敗了不是嗎?」

    他跟巖磐都是下一屆家主有力的競爭者,自然要在每件事上挑刺,這麼做不僅是為了刁難對方,更重要的是給支持者們表現出一個態度。

    巖磐面色不改:「本來請薨牙盟出手,就並非真得交由他們誅殺兇手,僅僅是要利用薨牙盟的情報網,為我們找出殺人兇手的位置,現在已經完成了預定中的目的,接下來就是由我們親自派人來完成復仇。」

    岳鼎當初留下的迷惑手段還是起了不少的效果,至少巖家發現自己再也不能調查到他的行蹤,不得已僱請了薨牙盟的刺客出手,利用他們幾乎遍佈半個獄洲的情報網。

    饒是如此,也費了近兩個月才找到蹤跡,這還是岳鼎沒有改名換姓,隱藏身份,反而高調的在隱高鎮宣揚名聲的結果。

    巖礁冷笑道:「他們可是在獄洲的西南方,而我們莽州則是在東南方,正好處在兩個極端,我們派人橫跨獄洲,就是為了刺殺一個再也不可能有機會傷害巖家利益的人?」

    巖磐斬釘截鐵道:「他的確不可能有機會傷害到巖家的利益,但是殺了他,卻能為巖家獲得利益,若我們對一個刺殺了巖家天才的兇手採取綏靖政策,任憑他逍遙法外,豈非令那些想要投靠巖家的人才心寒,其他的方家、洪家等也會以此為由來嘲笑我們軟弱無能,唯有展現出強硬的態度,以雷霆手段教訓那些侵犯了我們巖家利益的人,才會豎立起威嚴,令他人不敢小覷我巖家。」

    巖礁陰陽怪氣道:「你以為我們會被人嘲笑是誰造成的?何況什麼叫巖家的天才?大家都是成年人,又不是沒見過世態炎涼,『死掉的天才不是天才,只有活著的人才有資格稱為天才』,這個道理,你不會不懂吧?說到底你兒子會身死人手,還不是技不如人導致的下場,白白浪費了家族這些年來花在他身上的心血,光是給他服用的天材地寶,算起來怕是不下三百萬兩,如今全部付諸東流,說一句活該不為過吧?」

    辱及愛子,巖磐強忍住怒火,饒是他向來脾氣溫厚,也變得陰沉起來:「死的不是你兒子,你自然可以在這裡說風涼話,四弟你捫心自問,倘若死的是你的孩子,你還能秉持現在這樣絕不復仇的態度嗎?」

    「當然,若復仇對家族弊大於利,我自然要以大局為重,捨小家,為大家嘛!怎麼能不知輕重,任由感情用事。」巖礁面不紅耳不赤的說著連自己也不相信的話,忽而覺得自己說得太過了,可能會引起其他人的反感,就補了一句,「不管怎麼說,為一個注定不可能給家族帶來任何利益的死人復仇,若是輕輕鬆鬆能辦到也就算了,用以震懾宵小之輩,也算一件好事,可若反過來,還要家族付出大量的人力物力,只為出一口氣,這種只顧一己私情的計劃我是堅決反對的。」

    巖磐不再與他糾纏,轉頭詢問另外一名最具話語權,卻一直沉默著當旁觀者的人物:「大哥你怎麼看?」

    「四弟說的不錯,一切當以大局為重,我們各自的私人行動,決不能以損害家族的利益為代價,」巖砦出口的話聽上去像是贊同巖礁,可中途話鋒突然一轉,「不過我們也要體會一下老三的心情,痛失愛子,還是死在一個不知哪個旮旯角落裡冒出來的鄉巴佬手中,無論如何肯定會心有不甘,對巖家來說,也相當於失去了一顆未來之星,這種舉動無疑是扇我們巖家的臉面,若是一點反應也沒有,卻也難免讓人小瞧我巖家。」

    巖礁心道難不成你想兩面討好,做個牆頭草不成?

    他連忙逼問道:「大哥既然這麼說了,那我便保留意見,一切聽從大哥的決定。」

    這番話,卻是直接將巖砦推到了檯面上,若是他表示贊成,那麼一旦引來負面的結果,他也要承擔責任,若是他表示反對,勢必要與巖磐產生矛盾,可謂一石二鳥之計,無論如何都是不討好。

    然而,巖砦只是微微一笑,似是對被算計毫無察覺,開口道:「於公理上,我應該反對老三,於私情上,我又很想支持老三快意恩仇。既然如此,不妨折中一下,家族對此事不反對也不支持,一切復仇行動由老三獨自承擔,視作個人行為,與家族無關,不過在一些便利的地方,盡可能的給予幫助,大家看這樣如何?」

    巖礁心知沒能算計到大哥,不過這麼一來,就相當於將巖磐推到火架上烤,成功了是家族賺面子,失敗了則彰顯出他的無能,而且不管結果如何,他們的公共利益都不會有任何損失。

    既是如此,自然要表示贊同。

    剩下一些站牆頭的中立人員,見到兩位大佬發話,大勢所趨,便紛紛表明支持的態度。

    巖磐見狀,知道再也不能達到期望中的結果,好在他對這種結果也是早有預料,並不發怒,借坡下驢道:「既是如此,我希望家族多派幾名好手過去,即便不用參與仇殺,也要將兇手的情報全部調查清楚才是,切不可再犯輕敵的錯誤。何況,既然要做,就要做一批大的,僅僅殺一人怎麼夠,只有將他滿門上下屠盡,才能起到震懾宵小的效果,讓人不敢再與我巖家作對。」

    ……

    岳鼎一行人終於返回了隱高鎮,不過越是靠近,越是覺得人數變得密集起來,到了鎮上後,更是覺得恍如節日般熱鬧,雖然跟當初三公大會時接踵摩肩的境況相比還有些差距,但已經超出一般的集市。

    而且師徒兩人還發現,才出去了半個月,鎮上就多了兩家小客棧和不少臨時張羅的飯攤,不僅如此,一路上還瞧見許多匠人在熱火朝天的幹活,要將隱高鎮的建築範圍向外擴張出去,從房子的規模來看,至少也是酒樓或客棧的類型。

    全鎮充滿了朝氣蓬勃的氣息,彷彿初生的朝陽,一掃往日的寧靜安詳,身在人群中,彷彿也受到感染,整個人變得活躍起來。

    最為惹眼的情景,在於到處可以看到習武之人在切磋比劃著,並展開激烈的討論,為爭論第幾招的正確姿勢而大噴口水。

    潘氏姐弟好奇的四處張望著,潘美稱讚道:「真是人煙鼎沸之地,明明同樣是一個鎮,人流量至少是咱家鄉的五倍,而且隨處可見人們在討論武學,有著濃厚的尚武精神,難怪你要將山門建立在這裡,人氣旺盛是一個門派興盛的基本因素之一。」

    岳鼎不好開口解釋誤會,他心中稍稍想到了一種可能,便沒有急著趕回懸命峰,反而找了一家路邊的臨時飯攤,坐下休息,打聽其他客人的閒聊,印證心中猜測。

    (造化齋主:感謝胖到墮天全天候的支持,自《俠道行》以來便一直如此,俺這人死要面子,所以做不到每個章節後面加一段感謝詞,總覺得這麼做之後,感謝就變得很掉價,又像是在向人索要打賞一樣,但不說並不代表本人就無動於衷,一直默默記在心中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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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弈天館弟子

    「大哥啊,早上的八仙劍法,我還有幾處口訣沒記住,湘子提籃、國舅橫笛、仙姑醉臥、采和合板、果老揮鞭、鍾離獻寶,這下面兩式是什麼?」

    「是洞賓背劍、拐李拄杖。嘿,這可是最基礎的口訣,你居然都沒記住,那八十一招劍路豈不是更記不清。」

    「那個,我只記了前面的三十招劍路……唉,早上山師傅才演示了兩遍,如何能全部記住,這教功夫的耐心上,還是丘師傅更好一些,上一回的無影幻腿,他可是足足演示六遍。」

    「嘿,人家免費傳授你武功,你還矯情了。真以為傳授武技講得次數越多就越好,你這是純粹外行的想法,依我看,非要比較的話,還是山師傅的水準更好一些,你別看他授武的時間短,就認為他不用心,事實上他授武的時候,將每一步的條理整理得清清楚楚,這一步該做什麼,下一步該做什麼,你只要順著他思路去學習,就能將一切都融會貫通,這是水到渠成的事,很多人當場就能全部記住了。

    丘師傅熱情歸熱情,但他授武完全是想到哪就講到哪,條理性上也欠缺一些,聽他的課,你得把他的話全部記住,回去後慢慢思索,自行整理好思路,才能將整套武技學會……唉,不說這些,得了好處還說壞話,會被人罵死的,上次就有一群人為哪位師傅講得更好而爭吵起來,最後演變成全武行。

    來來來,我將劍路演給你看,你自己看清楚了,用心記住。」

    這兩人邊吃邊聊,後來年長點的哪一位,乾脆拿起筷子作劍,演練起劍法,從常人的陽光來看,倒是頗為可見。

    可是旁邊的人卻是沒有誰發笑,一個個都是一副見怪不怪的表情,還有幾個特意湊過來,聚精會神的觀看,甚至不止這兩人如此,旁邊還能找到許多用手指在比劃的人。

    等到一套劍路全部演完,年長者尚未來得及喝口水,一名書生打扮的圍觀者,站出來指出其中不當的地方。

    「你這劍法其他的地方都沒問題,就是最後的四式弄混了。拐李拄杖這第八路劍招中後三式,應該是先提膝亮劍,而後虛步指穿,然後再接並步按指,十招演完,這裡不該歇氣,而是要立即接上第八十一招八仙過海才對。尤其這最後一招,乃是八仙劍法中的精髓所在,是最終殺招,可以隨意接在前面八路劍法任意一路的末尾。」

    年長者沒有生氣,而是照著指點演練了一遍,果然變得順暢很多,連聲說謝。

    旁邊有人發出疑問:「這書生是誰?我之前看到他在指點人練習抽髓掌,也是看了一遍就發現了破綻。對了,你們有沒有覺得,比起輕巧飄靈的八仙劍法,招式狠辣的抽髓掌更厲害一些,這才是江湖人該學的武功。」

    「這書生我認識,是高家的親戚,叫李行舟,是個大才子,他母親是高家人。高家莊不是號稱年輕一代出了一文一武兩大天才嗎?這武的就是高起,雖然前些日子被六道教的弟子擊敗,但人家的本領的確也夠得上天才的稱號,這文的就是這位李行舟了,天生神童,五歲識千字,七歲做詩,十四歲就考取了功名。

    另外說一句,無論是八仙劍法,還是抽髓掌,都比不上前些日教的輕功回風步,行走江湖,逃命才是第一,武技不管怎麼都能找到能用的,可輕功就沒那麼好找了,珍貴程度僅次於內功心法。」

    「……我抽髓掌直接將人打死了,哪還用得著逃命,說輕功更好的人都是膽小鬼。」

    「啊呸!武技有掌法、腿法、劍法、刀法……各種各樣都能用來殺人,可逃命的功夫只有輕功一種,物以稀為貴你懂不懂?」

    「來來來,不服我們來過兩招,看看是你的回風步厲害,還是我的抽髓掌更勝一籌。」

    兩人一言不合,當場開打。

    周圍的人也不驚慌,立馬騰出空間來給他們較計,由於六道教每三日傳授一門武學,隨著武學傳授的種類變多,這種情況就經常會發生。

    每個人都有自己喜好的武學,跟人談武的時候難免要爭論幾下,若是彼此都是脾氣執拗的傢伙,誰都說服不誰,那身為江湖人,就只能以手上工夫來說服對方。

    岳鼎不動聲色,將周圍的討論聲音盡數收入耳中,心下大慰,他本來還擔心著,自己拋下六道教的事務,去參加無遮大會,兩位兄弟能不能妥善的完成授武,現在看來,倒是自己多慮了。

    潘美道:「公開授武,很有意思的想法,越是深入瞭解,越是覺得你們的教派與眾不同。咱現在覺得,創立一個傳奇的可能性也許並非最初料想那麼渺茫。」

    夢芸美滋滋道:「當然,我師尊天生就是能幹出一番大事業的英雄豪傑,怎麼能用常人的標準來揣度。」

    潘焰稀里嘩啦吞下一碗香菇蓋澆龍鬚面,對著老闆道:「再來一碗!」

    岳鼎正要對夢芸說教,忽聽人群中傳來刺耳的聲音。

    「什麼八仙劍法,給我們拾鞋都不夠,這麼爛的武功,居然也有人來學,果然都是一群土包子,沒見識就是沒見識,一門沒人要的爛劍法也當做寶貝。」

    街口轉角處一陣混亂糾紛,呼喝中夾雜著叫罵,隨著數記兵器碰撞的聲響,三條人影騰空而起,重重落地,包圍的圈子霎時疏散開,也讓岳鼎得以看清站在裡面的人。

    只見幾名穿著緊身華服的少年人,一臉倨傲的站在中央,昂首看著周圍怒視他們的人群。

    「比劍法就老老實實比劍法,別以為仗著人多就可以不講理,你們若是照規矩來,我就撤掉內功,不用根基欺負人,堂堂正正的和你們切磋劍技,可若是想人多欺負人少,哼,可不是我囂張,你們就是一起上,也未必是我們幾人的對手。」

    聽到這種得理不饒人的話,圍觀者紛紛開罵,問候對方的十八代祖宗,只是見識過對方的身手,心知他們的威脅並非信口開河,是真有這樣的實力,因此一個個君子動口不動手。

    華服少年們的脾氣可沒那麼好,面對各種咒罵和髒話,臉色很快就陰沉下來,看起來一副隨時都有可能動手的樣子。

    便在一觸即發之際,書生李行舟跨步而出,用懇切的語氣道:「諸位是弈天館的高徒,何必和我們鄉下小民過不去呢?宣揚出去,也落得一個恃強凌弱的名頭,對弈天館來說絕非是劍好事,不管輸贏都是壞事,又何必激怒民憤呢?」

    帶頭的少年劍眉一揚:「秀才眼光不差啊,居然能認出我們的身份。」

    李行舟謙虛的拱手:「行遊天下時僥倖見過一回,除了你們的服飾外,還有方纔的弈棋劍法,無不指明了弈天館的背景。」

    旁邊的岳鼎聽到這話,打消了離開的念頭。

    他本來並不想插手這種街頭糾紛的小兒戲,雖然對方的言語間有點辱及六道教,但這種不痛不癢的罵聲根本不被他放在眼裡,何況八仙劍法的確算不上什麼高明的劍法,畢竟公開授武的武技,要麼是九品,要麼是八品下等,在行家眼裡的確是屬於三流水準。

    對方只是脾氣倔了一些,語氣強硬了一點,年輕人嘛,難免會熱血沖腦,做一些犯傻氣的事情。

    每天來聽授武的有數千人,他們這點動靜連個水花都濺不起來,到第二天大家就忘光了——當然,如果對方敢上門挑釁的話,那又是另外一碼事了。

    可現在聽到弈天館三個字,令他產生了興趣。




第七章 死不認錯

    齊瓊跟六道教並沒有什麼恩怨,他可是堂堂弈天館的內門弟子,而且早已被內定為長輩的親傳弟子,只等突破到八重期就正式拜入門下,又怎麼可能無聊到跟一個尚未在江湖上開山門的教派結仇,雙方的交際圈都沒有絲毫重疊的地方。

    他這一趟外出只是為了完成門派的任務,獲取貢獻點數,好在門派裡兌換更上乘的武學功法。

    只是途經隱高鎮附近時,聽到了有個江湖門派在公開授武,這種免費給人送銀子的事情他還是頭一次聽聞,頓時產生了興趣,便帶著眾師兄弟前來觀游一下。

    這就跟聽到了某個地方有著獨特的美食小吃一樣,東西未必就珍貴到哪裡去,可就是圖個新鮮。

    他並不認為這裡傳授的武學能有多麼高明,但可以打發時間,這就夠了,反正任務已經完成,不用急著回轉山門。

    於是他便帶著一眾師兄弟,前呼後擁的來到了隱高鎮。

    弈天館以弈字為道,講究的便是分析推理的能力,將弈棋的道理融於武學之中,其中每一名內門弟子都必須修煉的《弈心經》,其奧義就在於讓修煉者在對敵時跳脫於棋盤之外,成為「旁觀者清」,然後仔細觀察到對手的每一步棋路,並預先推測出下一手,從而先一步封死對方的後著,始終料敵機先。

    因此每一名親傳弟子都極擅長看出武學招式的破綻,各種劍法只要看過一遍,就找到其中的破解之法,每日的必修課之一,就是兩名弟子互相拆招破招。

    當他們看了一遍八仙劍法後,立馬就找出了其中的破綻,甚至以此為賭局,相互比鬥看誰找出的破綻更多,完全當做了日常的修行。

    然而,這種做法觸犯了江湖規矩。

    別人在教徒弟的時候,就算教得不好,有錯誤,旁觀者也不能當面指出來,最多私下交流。

    在公共場合議論對方武功中的破綻,相當於踢館子,砸人飯碗,這是習武之人的大忌。

    江湖上常見的橋段,當看某人不順眼,有心尋仇時,最好的方法就是故意大聲說對方的武功不行,從中挑刺,對方面對這種挑釁,除非真心認慫,否則無論如何都要做上一場。

    可惜這群奕天館的內門弟子,從小培養就是作為門派高層的預備人才,根本沒機會接觸到這種底層的江湖規矩,也沒人教他們,所以在他們討論得最有勁的時候,渾然不知自己已經得罪了別人。

    這番評頭論足的言語入了旁邊來聽授武的江湖人耳中,要多刺耳有多刺耳,要多歪膩有多歪膩,尤其是在看見齊瓊一群人身上昂貴的衣著後,更是生出無限的嫌惡。

    就像是一群富家子弟,來到窮人流浪漢聚集的地方,一邊數著手裡的銀票,一邊譏誚著說這裡居住的環境有多麼爛,跟狗窩似的。

    這種赤裸裸的蔑視,他們如何能不覺得窩火,江湖人講的就是一口血氣,當下就有不少人忍不住怒火,發起了挑戰。

    而在齊瓊看來,這群江湖人更是跟瘋狗似的不講道理,自己一行人又沒當面辱人父母,六道教也不是你們的門派,我們只不過是說了幾句大實話,還好心的幫忙指出了其中的不足之處,你們不懂感謝也就罷了,居然還恩將仇報,果然是一群野人,怪不得只能在江湖低層廝混。

    他們根本不覺得自己的做法有什麼不對,在奕天館中,一門武功就是要大大方方拿出來給人品鑒,疑義相與析,這才是正確的做法。

    雙方的價值觀大相逕庭,如雞對鴨講,最後演變成一言不合,大打出手。

    齊瓊一方人少,偏偏各個武藝不弱,奕天館這等大門派的內門弟子,至少也得有念威期的境界,而且傳授的弈棋劍法也是七品武學,不是八仙劍法這種八品末等武技能媲美。

    奈何對這群「高官子弟」心生不忿的江湖人多得是,他們如何看不出彼此的差距,但就是按捺不住胸口的怒氣,打的就是車輪戰的主意,一個個上來,沒完沒了的挑戰切磋,一點點消磨體力。

    齊瓊很快察覺到對面的想法,想要抽身離開,圍攏起來的江湖人哪允許,雙方僵持不下,就成了現在的局面。

    李行舟試著化解雙方的矛盾:「奕天館的弈棋劍法的確高明,縱橫十九路,共三百六十一式變化,有九大殺招——但你們能大方到像六道教一樣將這門劍法公開傳授嗎?」

    齊瓊等人盡皆愕然,七品武技乃是肉身境的絕學,重中之重,若是敢私下傳授外人,受到的懲罰絕非踢出門派那麼簡單,哪怕是武道聖地,也絕不會大方到將七品武技施捨出去,除非他們能保證拜入門下的弟子個個是天人境強者。

    旁觀的人群也紛紛應和:「對啊,你們不是老在炫耀自家的弈棋劍法高明嗎,那就學習人家六道教,將劍法路數公開啊,一招招拆給我們看,我們看清了,有了比較,自然會承認你們的劍法厲害。」

    「是啊,人家六道教小門小派,也懂得恩澤江湖同行,你們奕天館是弈州霸主,卻小氣到連公開授武都沒有,一個從不幹活的懶漢指責人家一直勞動的人偷懶,你們還要不要臉哪?」

    他們心知對方根本沒有公開劍法的膽量,便拚命喊著擠兌的話。

    至於得罪奕天館,那又怎麼樣?先不說這裡是巫州,並非奕天館能插手的勢力範圍,就算對方心眼小到什麼事都要報復,他們這群底層的江湖人,往旮旯角落裡一鑽,還怕被人重金追殺不成?

    李行舟見到起效,侃侃而談道:「你們認為八仙劍法比不上弈棋劍法,但那又能說明什麼,難道奕天館中就沒有粗淺的武技?六道教肯將八仙劍法公開,就證明這並非是他們門派傳承中的上等武學,你就算能贏過八仙劍法,也不代表六道教本身的武學差勁,你們就此詆毀六道教的授武行為,不覺得過於魯莽了嗎?」

    他將話題從八仙劍法引到六道教上,倒不是故意要遺禍江東,而是給對方一個台階下,要承認八仙劍法比弈棋劍法高明,這種話關乎門派臉面,齊瓊不可能腆著臉說出,但若順著李行舟的話,那就變成了他們以個人身份對六道教出言不遜,因此只要當眾道個歉,說自己沒有看不起六道教的意思,雙方矛盾便能就此揭過,相安無事。

    李行舟的想法不錯,可惜,用錯了對象。

    齊瓊等人心高氣傲不說,他們壓根不認為自己有什麼地方做錯了,怎麼可能向自己瞧不起的底層江湖人低頭道歉,何況身為頂流門派的弟子,他們還真的就看不起六道教這種名不見經傳的野門派。

    因為被眾人圍觀辱罵的憤怒,早就連帶六道教也一併恨上了。

    當下他便冷笑道:「儘是些鬼話連篇,任你巧舌如簧,改變不了八仙劍法是個爛劍法,六道教是個鄉下門派的事實。論詭辯我辯不過你,但講再多的歪理,贏不了我手中的劍,也是無用!你要為六道教強出頭,行啊,只消用他們的劍法打贏我就行了。」

    他手中寶劍的劍鋒一抖,寒光凜凜,迎面照射過來。

    李行舟未想對方竟是如此倔強,到了這般田地都不肯退讓半步,可謂秀才遇到兵,有理說不清。

    旁觀者見這群「富家子弟」如此蠻橫,絲毫沒有認錯的意向,高高平復下去的情緒再度激發起來,眼見局勢就要爆發,演變成一場亂戰,岳鼎踏步而出,帶著故作不屑的表情。

    「弈棋劍法很厲害嗎?我看也不過爾爾,一門九品的三流劍法而已,哪裡比得上靈氣飄逸的八仙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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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尋釁

    江湖上並沒有一個專門評價功法品階的組織機構,就算有類似江湖百曉生的存在,幫會門派也不可能將自家絕學的秘籍送過去讓其品鑒。

    武技的高低不能單純以勝負定論,當然也跟招式的多少無關。

    岳鼎能用一套太祖長拳打贏使用打狗棒法的夢芸,難道這就能證明太祖長拳勝過打狗棒法?

    不是人人都如岳鼎那般有一個分封各類武學級別的識海空間,一門武學功法屬於哪一種品階,江湖上沒有統一的評價標準,因此全憑自由心證。

    同一門武學,在不同人眼裡,可能屬於不同的品階,不過一般都在上下兩個品階浮動,不會相差太大。

    武學功法的品階定位大致上有兩種俗定的標準,一是本身的名氣,二是前輩高人的評價。

    比如一門內功心法,除了修煉者以外,外人根本不知道究竟有什麼樣的功效,不像劍法掌法還能旁觀評鑒,因此只能依照修煉者本身的成就來定位。

    另外若是宗師級的強者,說出來的話也極有份量,比如天人境的強者足以給九、八、七品的武學進行定位。

    因此,八仙劍法究竟是個什麼樣的水準,外人並不清楚,只能是依照理所當然的想法,認為公開的武學不會太過高明——事實上也的確如此。

    可如果岳鼎非要哄抬價值,吹捧這門劍法,那麼在江湖上沒有形成統一認知之前,外人還真不好理直氣壯的進行反駁。

    看起來不高明?

    那是你眼光不行!

    招式變化很少?

    這叫大巧若拙!

    總之,要抬槓並不是一件多麼困難的事情。

    岳鼎已經確認對方並非有意針對六道教,也跟被滅門的慕容山莊毫無關係,但既然對方出言不遜,辱及六道教,他這做掌教的不出來維護一下,未免有失職的嫌疑。

    此刻包圍的人群,多為外地來聽取授武的江湖人,加上他平日少有外出走動,就算隱高鎮裡認識他的人也不多,只有在當初三公大會上見過一面,因此一時竟是沒人將他的身份認出來。

    岳鼎轉頭對李行舟道:「這位兄台的話很是在理,只有一句話我不苟同,弈棋劍法也就是名氣大,未必就比八仙劍法高明,他們將弈棋劍法練了多少年,我們才練多少時辰,也就是仗著我們新學不久,招式生疏,故意以老欺嫩。再者,他們的武道境界也遠勝過眾人,贏了也什麼奇怪的,哪裡能顯出劍法的高低。」

    這番話立馬引起了共鳴,誰願意承認自己學的武技粗淺,當下引來贊同之聲。

    「就是就是,你們也就仗著根基欺負人,我要是天人境的強者,用得著使什麼劍法,隨便亂戳也能打敗你們的『下棋』劍法,有什麼好得瑟!」

    「說的也是,怪不得剛才同樣的劍擊,被逼退的人會是我,根本是他們仗著根基強,力氣大來欺負人,你們奕天館的弟子就是喜歡勝之不武,還要不要臉吶?」

    齊瓊等人在心中大呼冤枉,天地良心,他們真的沒有仗著根基來欺負人,正如岳鼎說的那樣,這群江湖人新學八仙劍法,招式連接上都生疏得很,他們輕輕鬆鬆就能看出破綻,哪用得著利用根基的優勢,一招一式,都是嚴格按照劍招的破解之法,沒有占任何速度或者力量上的便宜。

    李行舟未曾料會突然出來這麼一個強勢之人,出言蔑視弈棋劍法,當面打奕天館的臉,頓時將和平解決的希望完全掐滅了。

    他心中雖然埋怨岳鼎的意氣用事,但也知曉這是齊瓊等人過於蠻橫的原因,本身並沒有做錯什麼,只能是回之以苦笑。

    被辱及師門,齊瓊的臉色陰沉得快要滴出墨水:「我們奕天館的劍法品階如何,是否高明,自有江湖公道評論,不是隨便出來一隻小貓小狗就能詆毀得了的。你既然誹謗我們以根基壓人,現在正好,我觀你也是同為築基期武者,這樣就不存在誰欺負誰的情況了,嘴巴說得再漂亮,都比不上實際交手一回,這回你若是輸了,應該不會再找其他的理由吧?」

    岳鼎哈哈笑道:「我既然敢站出來,自然是有這樣的打算,你我都不要動用內力,公平交手一回,八仙劍法與『淫妓』劍法誰高誰低,一目瞭然。」

    聽到淫妓劍法的蔑稱,齊瓊的臉色再黑了一分,陰森道:「好,但是就這麼交手未免過於無趣,不如來下個賭注,倘若我贏了,你就得跑到六道教的山門前,大聲喊『八仙劍法是八豬劍法,粗爛至極,跟弈棋劍法相比就是坨屎』怎麼樣?」

    岳鼎滿口子答應:「沒問題,不過要是我贏了,你也得照做,我也不要你跑回奕天館,以免無人佐證,只要當著大家面,大聲喊『弈棋劍法是淫妓劍法,粗爛至極,跟八仙劍法相比就是坨屎』,並承諾再也不踏入隱高鎮半步,以免惹大家看了厭惡,這樣就可以了。」

    齊瓊咬牙切齒道:「放心吧,以後你就是求我來,我也不會來!」

    岳鼎笑了笑,渾然不放心上,隨後轉身道:「諸位同道,誰能借我一把劍?」

    「少俠用我的!我的是用百煉鋼所鑄,吹毛斷髮,無往不利。」

    「我的劍借給你,此劍以百年寒潭鐵打造,觸水凝冰,自有一股陰寒氣息。」

    旁觀者中大凡有著稱手兵器的,無不熱情的要主動出借。

    岳鼎看了一圈後,忽然眼睛一亮,對李行舟道:「兄台可否借你的佩劍一用?」

    李行舟微微一愣,猶豫道:「我的劍是書生劍,不僅材質一般,而且尚未開鋒。」

    「沒關係,就是要沒開鋒的才好。人家可是堂堂奕天館的高徒,金枝玉葉,嬌貴得很,萬一不小心被我傷到了,哭哭啼啼的去向長輩告狀,要大人來向我尋仇,那可如何是好。」

    旁觀者頓時一片哄笑聲,他們不爽齊瓊等人一副大派弟子倨傲的嘴臉很久了,這回譏諷到心坎上,哪有不附和的道理。

    人群中的夢芸也在偷笑,她本來還驚訝於師尊怎麼變得如此伶牙俐齒,盡用些陰酸刻薄的言辭,大違平日不屑小謀的作風,後來靈光一閃,才發覺師尊說話的語氣,跟丘師叔非常的像,分明是在故意模仿。

    果然,齊瓊氣得鼻子都歪了:「省起口舌工夫吧,現在你嘲笑得越厲害,我保證你等會兒輸得越慘!」

    旁邊的師弟提醒道:「齊師兄,他這是攻心之計,不要上當。」

    「我知道,他以為激怒我,就能讓我失去理智,好趁機下手,可惜我們奕天館的內功心法,最不怕的就是這種攻心之計。」

    齊瓊暗自運轉了弈心經,平復了心緒,再度看向岳鼎時,便只剩下興奮而無憤怒。

    「這便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你可切莫亂發脾氣,否則事後又有失敗借口。」

    岳鼎舉起書生佩劍,抖了一朵劍花,隨即便是一招「瀟湘子提籃迎客」,請攻之招。

    齊瓊哪會客氣,出劍就是一招小飛掛,並暗自估算了對方三種可能的應對方式,早早做了預算準備,勢必保證要在二十招內擊敗對方,好生羞辱一番。



第九章 無招勝有招

    岳鼎很少用劍,但這並不意味著他不懂用劍,事實上就實戰來說,山子巽的全真劍法還不如他,就算在平日切磋時,也不曾輸過一次。

    雖然還未到一法通,萬法通的極道之境,可他的劍法本就不算弱,而且八仙劍法對於如今的他而言,實在是一目瞭然,不存在秘密可言,沒有盲人摸象的陌生感。

    在今天之前,他沒有練過八仙劍法,不過在兌換武功時,腦海中就已經印入了劍路的變化和詳解,方才又看人演繹了一遍,加上學習了能加速領悟的玄功要訣,可以說,如果八仙劍法是佛門武學,他現在已經達到圓滿之境了。

    面對齊瓊凶狠的小飛掛劍式,岳鼎信手拈來劍式,一招「曹國舅虛步戳笛」,閃過劍刃,隨即挽出三個劍花,飄飄刺來,招數富麗華美,看不出半分殺氣,反而透著一股富貴堂皇之氣,真正顯示出國舅的風采。

    齊瓊心頭冷笑一聲,他早看出此招華麗在外,殺機暗藏,立即回以一招「虎口奪食」,劍勢撲閃中鋒芒畢露。

    在圍棋中,虎是用來使棋盤上已方的棋子連絡,也是為了防止對方的棋子切斷已方連絡的手段,既可連絡、防斷,又可以用來活棋,由於虎狀的棋子彈性豐富,適用於作眼,所以在活棋中經常用來化險為夷。

    他心中算計著,自己使出這一招後,對方的回應要麼是第二十五式的何仙姑醉臥抱劍,要麼是第五十六式的張果老揮鞭格劍。

    奕天館的《弈心經》神妙之處便在於此,哪怕不當做內功催動,也可以加速大腦的思考速度,令人才思敏捷,在瞬息間分析出對手的各種應對方式,所有修煉者的計算能力,都能達到心算天才的程度。

    據說臻至圓滿之境,甚至能根據對手眼皮的一個跳動,判斷出接下來的出招動作。

    這是一種運勁法門,而非內功運使,因此在外人看來,他並沒有使用內力,可實際上早就在作弊了,並沒有老老實實的僅以劍招應對。

    果然,這一回被齊瓊料中了,岳鼎的應招正是張果老揮鞭格劍,他流暢的接上「連壓劍式」。

    在圍棋中,壓就是是將對方棋子壓在低位的著法,為的就是張勢、出頭,把自己棋走得厚實、強大,是一種趁著對方退縮之際,立即進逼,擴大優勢的棋路。

    雙方你來我往,岳鼎的劍法忽而溫潤,忽而暴烈,忽而肅殺,忽而幽曠,將八仙劍法行雲流水,瀟灑飄逸的風格演繹得淋漓盡致。

    但齊瓊的劍招倏變舒緩,以慢打快,表裡相符,無論岳鼎的劍法如何變化,總被他輕描淡寫的一一破解。

    在行家人的眼裡,岳鼎固然將八仙劍法的精髓都發揮出來,每一路劍式都栩栩如生,能幻化出八仙虛影,可依舊落入了齊瓊的圈套之中,落敗就是遲早之事。

    那四名奕天館的弟子見狀,個個眉開眼笑,知曉齊瓊已是穩操勝算,將那一點因岳鼎信心十足的態度而生出來的擔心壓下去。

    弈棋劍法的厲害之處就在於掌握節奏,一旦將對方拉入自己的節奏中,配合弈心經的計算能力,就能提前預知對方下面至少五招的變化。

    對於弈棋劍法來說,最困難的時期在於交手的初始階段,因為對手的變化很多,難以一一料中,而一旦漸入佳境,那麼眾多的變化就會一一刪選剔除,結果變數會越來越少,直到最後只剩下一條路。

    到這時,基本上便是將勝利納入囊中。

    這就像下棋一樣,你已經知道對手接下來會怎麼下,就能提前設好陷阱,等對手入彀,如此一來,除非對手的功力猛增,展現出壓倒性的力量或速度,否則絕無勝算。

    一切都變成了預設好的劇本,對戰的兩人則是按照套路表演的戲子,而最後結局就是齊瓊勝出。

    就連那四名奕天館的弟子,可根據推演之術,看出了後續的變化,心中揣測著,還有兩招,齊師兄便將勝出。

    按照推演,接下來齊師兄將出劍招「三劫連環」,而岳鼎以第五十四式「漢鍾離提膝獻寶」應對,跳出劍圈攻擊。

    然後齊師兄再接「有眼殺無眼」,而岳鼎以第六十三式「呂洞賓左右撥劍」回應,這般應對看似暫緩危機,結果卻是被逼入絕路,面對齊師兄最終殺招「天元一擊」,無論用任何劍式,都只有敗亡一種下場。

    果不其然,齊瓊祭出「三劫連環」,三朵劍圈一環扣一環,無隙可鑽,岳鼎為避免受傷,只能退讓,以「漢鍾離提膝獻寶」避開。

    這時齊瓊劍法忽轉濃麗,朵朵劍花漫天揮舞,看得眾人神馳目眩,正是「有眼殺無眼」,棋術中又名「有眼殺瞎」。

    四名弟子深吸一口氣,鼓足了勁,就等著齊瓊使出最後一招「天元一擊」時,大聲叫好。

    就在這時,岳鼎跳出了劇本,不幹了。

    他沒有回以呂洞賓左右撥劍,而是把劍向著齊瓊一扔,同時人往後退。

    齊瓊沒料到會是這番變化,奈何招式已老,來不及變化,只能是打消了天元一擊的運勁。

    「八仙劍法中可沒有這招落荒逃跑,還是說你要認輸?」

    扔出的佩劍被對方的劍花彈回來。岳鼎順手接住,劍鋒一抖,道:「剛剛只是試劍罷了,你看過了八仙劍法,我卻沒見過弈棋劍法,這顯然不公平,如今摸清了劍路,你我站在同一起跑線上,接下來才是真正的較量,你注意了!」

    這理由堂堂正正,齊瓊無話可說,只當是對方的假托之詞,但他贏過一回,信心大增,何況真要比較起來,拖延時間對他有利,弈棋劍法是越熟悉對手越能發揮威力。

    「好,那就開始第二輪,希望這回你別在落荒而逃。」

    岳鼎哈哈一笑,馬步向前,使出第四十二式「張果老揮鞭劈劍」。

    齊瓊正要以「打劫活」應對,卻見岳鼎劍至中路,突然變成了第三十三式的「藍采和提膝下截」,慌忙改成「拆二單關」,堪堪擋住。

    岳鼎佔了主動,立即展開劍路,招招環扣,常常招式使到一半就變招,令齊瓊防不勝防。

    明明是一招「呂洞賓左右撥劍」,他撥了左邊,卻不撥右邊,直接化成了第六十六式「呂洞賓右步挺劍」。

    若只是如此倒也罷了,頂多是齊瓊再多算幾步,然而岳鼎還常常用一些不規矩的劍招。

    同樣是劍指並用,若是指先劍後,那便是第三十六式虛步前指,若是指後劍先,那便是第七十九式虛步指穿,偏偏他劍指同時刺出,讓人不知道該如何判斷。

    兩人交劍成風雨之象,越發迅疾飄忽,劍招越變越快。

    可這一回狀況卻跟上一回剛好倒過來,掌握主動權的是岳鼎,陷入倉促應對的反而是齊瓊,再也不復原來行雲流水之狀。

    弈棋劍法能算對手劍路沒有錯,可現在的情況是,明明齊瓊準備的是圍棋的棋盤,岳鼎下的卻是象棋的棋路,不僅如此,他連黑白子都扔了,直接以象棋的棋子替代,一字落下去,將棋盤上的黑白子都撞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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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他以後只能仰望我

    世上劍法有招就有破綻,但岳鼎一招出後,深知破綻何處,馬上有後招補上,就相當於沒有破綻。

    他之前的戰鬥與其說是熟悉齊瓊的弈棋劍法,倒不如說是為了熟悉八仙劍法,從而跳脫出規則之外,從有招變為無招。

    岳鼎並沒有學過獨孤九劍,但不妨礙他領悟相同的道理,可以說,之前他是練習中的他,劍法再精妙,也是照本宣科,而現在的他才是實戰中的他,不管什麼樣的劍法,能打到對手的就是好劍法。

    一連串似是而非、雜亂無章的八仙劍法,打得齊瓊左支右絀,狼狽不堪,最終被崩潰了架勢,空門大開。

    岳鼎趁勢施展最強的一招「八仙過海」,霎時劍勢若黃河奔騰,觸山決堤,不可遏止,八仙齊出,劈、砍、崩、截、刺、挑、斬、切八種攻擊方式,從不同的方向發起進攻。

    齊瓊勉強擋下兩劍,中了六劍,身上的華服出現了六個破洞,卻是岳鼎手下留情,只破衣服,不傷身體。

    「你……用的不是八仙劍法!」

    「我用的確確實實是八仙劍法,你覺得不像,是因為我沒學到家,畢竟只看了一遍,尚且是個半吊子,但半吊子的半仙劍法也能擊敗你的弈棋劍法,不正證明了它的高明之處嗎?」

    岳鼎死豬不怕開水燙,反正哪怕對方要與他當堂對質,他也完全可以指出,之前所用的每一劍招是出自八仙劍法中的哪一式,端得是堂堂正正,無懈可擊。

    齊瓊也想到了這一點,頓覺無可指責,不甘心的緊抿著嘴唇。

    他想到之前的賭約,眼神不停閃爍著,若要當眾說出那些自辱的話,對於自尊心極強的他來說,比殺了他還難受。

    與其如此,還不如不顧一切的動手,放開所有顧忌,大打一場,哪怕死了也值得。

    何況身為名門大派的弟子,就算是同一境界,他也自信比野路子的散修強得多。

    岳鼎看出對方的心思,哈哈一笑,懶得放心上,齊瓊不動手倒也罷了,一旦動手……在古城遺跡中,似他這種級別的武者,殺了不知多少個。

    單純比拚劍招,岳鼎需要耗費二十多招才能分出勝負,若是動真格的,保證一掌就能將人拍死。

    他也不去理內心正在激烈鬥爭的齊瓊,轉過身,甩手一扔,恰當好處的將佩劍扔回了李行舟的劍鞘中。

    「抱歉,將你的劍弄得坑坑窪窪。」

    這柄書生佩劍自然是比不上人家大派弟子的佩劍,在交鋒中被斬出了許多豁口,若要再過上二十招,指不定就給斬斷了。

    李行舟笑道:「劍身雖損,但它的價值卻比以前更高了,放我身上,它永遠是件裝飾品,但到了兄台手裡……小心!」

    一聲驚呼提醒,卻是不及劍光迅速。

    原來是奕天館弟子中的一人,見齊瓊落敗而忿忿不平,暗中催動御劍術,要偷襲岳鼎,給他一個教訓。

    「術修?劍修?可笑!」

    一聲可笑,岳鼎的身手比劍光更快,拳意陡漲,使出大金剛神力中最剛猛的一合相,背現金剛怒目之相,雙掌合十劈出,正中飛劍的劍身。

    就聽鏗鏘一聲,偷襲的飛劍當場崩斷,御劍者心神受創,身體一晃,仰面噴出一口鮮血,面如白紙。

    周圍的人群這才反應過來,紛紛大罵對方卑鄙無恥,輸不起還要偷襲,結果輸戰又輸人。

    這麼一鬧,反而將糾結於是否該翻臉不認賬的齊瓊從心理鬥爭中驚醒過來,他陰沉著一張臉,站起身來,甩手給了那名心神受創的師弟重重一巴掌。

    未料到還有這樣精彩的變化,紛雜的叫罵聲倏地安靜下來。

    便聽齊瓊恨恨道:「我們奕天館的弟子,拿得起,放得下,輸了便是輸了,大不了下次再找回場子,怎麼能行這等小人行徑?我在外面丟了奕天館的顏面,回去自會向刑罰長老請罪,你也不能例外。」

    那弟子似是被齊瓊的語氣嚇到了,支吾著點了點頭。

    接著,齊瓊轉身來到人群中,壓下複雜的心緒,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大聲喊道:「弈棋劍法是淫妓劍法,粗爛至極,跟八仙劍法相比就是坨屎。」

    他說話時全身顫抖著,臉頰漲得通紅,可見心中的恥辱之深。

    然而,當他喊完這些話後,整個人反而迅速平靜下來,臉上的紅暈也迅速褪去,散發的氣息陡然內斂。

    他的身上,似乎發生了某種微妙的變化。

    旁邊的奕天館弟子看得目瞪口呆,他們同時想到了一種可能——齊瓊破開八重通靈期的瓶頸了!

    若是七重築基期的目標是鍛煉腑臟,那麼八重通靈期就是修煉大腦,難不成因為方纔的言語過於羞恥,導致氣血沖腦,反而衝破了關竅?

    齊瓊不理旁人的複雜心思,他的面色平靜如水,沒有憤怒,也沒有羞恥,來到岳鼎面前,開口道:「不是弈棋劍法輸給了八仙劍法,而是我輸給了你。」

    他總算是看穿了關鍵的一點,哪怕岳鼎使用的是八神劍法,或者八鬼劍法,輸的人依舊是他。

    岳鼎反問:「這重要嗎?」

    「不重要,所以我履行承諾了。不知道是否有幸能知道尊駕的姓名,日後若有所成,必當上門拜謝。」

    他的語氣平淡如水,誰也聽不出他的拜謝,究竟是真的拜謝,還是假的拜謝。

    岳鼎哈哈一笑,袖子一蕩,激起地上的灰塵,迷亂了眾人的眼睛,等到恢復時,已經不見了人影,只是遠遠聽到了傳來的聲音。

    「某家岳鼎,隨時歡迎你來拜訪。」

    一旁有人迷惑道:「岳鼎……岳鼎……這名字咋那麼耳熟呢?」

    李行舟搖頭苦笑道:「他就是六道教的掌門。」

    周圍頓時響起一片恍然大悟的哦聲,紛紛稱讚不愧是六道教的執掌者,無論氣度還是本領,都是一等一的厲害。

    齊瓊將這名字反覆念了幾遍,隨後對那四個愣在原地的跟班道:「愣在這裡做什麼,還嫌不夠丟人嗎?走!」

    接著就帶著人匆匆離開了隱高鎮,伴隨著一陣幸災樂禍的噓聲。

    岳鼎很快來到了一線坡山腳,追上了提前離開的三人。

    夢芸見面就建議道:「師尊,你怎麼能就這麼輕易放過他們呢,那姓齊的傢伙,雙眉相連,印堂狹窄,一看就知道不是什麼有氣量的人,屬於一旦有朝一日得志,必定睚眥必報的小人。」

    潘美在脖子上比了個動作,淡淡道:「要不要斬草除根,以你的輕功,截殺那群小屁孩應該不是什麼難事。」

    看她表情不似作偽,是真有這樣的想法,而且還不怎麼當回事。

    岳鼎隨意的一擺手:「只有庸人才不招人妒,未來討厭我的人必然有許多,難道我都要一一殺掉不成?放心吧,這是他人生中最後一次與我交手,未來的他只能仰望我,連報復的念頭都不敢生出。」

    夢芸眨了眨大眼睛:「聽起來好像很有道理,心情突然舒暢很多……咦,明明都是放敵人一條生路,為什麼我爹說的時候,總覺得有股子婦人之仁的酸腐味道,師尊你說的時候就顯得格外的霸氣?」

    岳鼎笑著摸了摸她的腦袋:「別拍馬屁,該到家了。」




第十一章 一飛沖天時(上)

    離家半月,自從兄弟三人相識以來,這是離別得最長的一段時間,以前還從未有過半個月都未曾見過面的先例。

    不過都是大人了,倒也不會因此就過於激動,何況男子漢大丈夫,即便歡喜也是壓在心中,豈能做小女兒姿態。

    岳鼎與兩位兄弟一如往常般寒暄了幾句,眼神交流,一切盡在不言中,隨即介紹了潘氏姐弟,以及潘美將成為六道教第四位元老的決定。

    至於弟弟潘焰,雖然岳鼎不介意再多一個元老,但潘美主張說不能讓妖修一脈後繼無人,連個弟子都沒有未免太掉面子了,何況以她弟弟的智商,也做不了別人的長輩,真要成為元老,只會讓外人將六道教看輕了,以為都是這般天真的憨貨。

    妖族本來就沒什麼嚴格的輩分觀念,潘美就將潘焰收為自己的弟子了。

    對於妖族加入門派,丘離和山子巽沒有異議,當初提出六道教概念的時候,他們就有了心理準備,何況兩人都是不拘小節的人。

    至於其他兩名弟子,黃元吉性格淳厚,頗有道家包容萬物的胸懷,也是全然不在意,反而頗有研究一番的好奇心,對看起來似乎比較好誘騙的潘焰施以善意的笑容,心中盤算著什麼時候進行一次「體檢」,看看妖族和人類有什麼區別。

    步蒼穹性格乖僻,一門心思都投在練武上,對於其他事渾然不關心,是人是妖於他無差別,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隨後,岳鼎先讓因旅途勞頓而覺得疲憊的夢芸去休息,接著查看了黃元吉和步蒼穹的境況,嘉勉幾句,盡到掌教的責任,最後才喚兩位兄弟一起,到房間裡商討關於六道教的未來大事。

    首先是清點這一趟的外出收穫,因為古城遺跡中的救人之行,以及神勇表現,他的聲望已經破開了九百大關。

    寶物上的收穫有各類普通的天材地寶無數,以及少許珍稀礦石金屬,一朵劍芝,三顆陰魂珠,一塊寒冰玄鐵,破損的法器嗜血萬魂幡和不知名魔刀,三粒天人境強者的舍利以及一枚龍力舍利,一堆荒獸屍骨,一枚失去法力而淪為普通上品玉石的玉珮,一口佛門銅鐘,一口中型乾坤袋和一口失去法力的大型乾坤袋。

    至於紫薇軟劍和軟蝟甲等是以煉製符兌換來的,不計入內。

    最後是功德點數,這才是增長得最恐怖的大頭。

    因醫經和授武而形成日常增長速度差不多是每三日三百點,當初岳鼎最後一次兌換一葦渡江時,功德點數還剩下九百點,後來又過去了六日,因此共有一千五百點。

    然後在古城遺跡中,他擊斃了逾一百五十名魔化者,其中哪怕魔化者身前沒有一點罪業,光是超度魔心,令他們免去修羅鬼面折磨之苦,每人是三十五點功德。

    其中也有不少人犯下過纍纍罪行,畢竟行走江湖,沒有不與人結仇結怨的,手上少不得會有幾條人命,更有一些人因感到罪孽深重,想要借遁入空門來洗去罪一身業,逃避仇人追殺。

    再加上岳鼎救了許多人,即便神識空間對一種行為只計算一次功德,可若行為中還能帶來救命之恩,對功德點數是會有附加效果。

    諸般方方面面加在一塊,竟有七千七百之巨!

    此外還有零碎碎等累加,比如方才教訓了齊瓊,維護了六道教的尊嚴,甚至簡介促使他破開關竅也有功德,這一趟外出,竟是積累了足足九千五百點功德,近萬之數!

    如此多的功德點數,已經不是向前邁出一大步那麼簡單,而是加速向前奔馳。

    岳鼎召來兩位兄弟,正是為了該如何利用這些功德點數而進行探討,好鋼用在刀刃上,他一人獨自思考,難免有所紕漏,一人計短,三人計長。

    尤其第一要務,便是要為六道教目前的人員建立一個完整的武學體系,這是經教大業,百年之計,馬虎不得。

    先由岳鼎描繪出一個盤算了許久的武學體系雛形,接著由兩名兄弟提出建議,希望能增加哪一方面的武學,然後由岳鼎進入識海空間中尋找能符合要求的功法,再對兩名兄弟說明相關內容後,進行刪選。

    三兄弟共同合作,拾遺補缺,一點點將武學體系完善起來,用了一晚上,總算是大致完成。

    武學分為三種檔次,即為八品、七品下等和七品上等。

    其中道門體系如下:

    內功心法為全真心法——九陰真經——小無相功;

    輕功為金雁功、蛇行狸翻之術——神行百變;

    武技為全真劍法、摧心掌——白蟒鞭法、移魂大法、九陰神爪、大伏魔拳、太平要術——天山折梅手。

    這是效率最高的一門體系,因為蛇行狸翻之術、摧心掌、移魂大法、白蟒鞭法、九陰神爪、大伏魔拳全是出自九陰真經,只這一本經文,基本就填缺了中段武學的空白。

    金系最有名的兩大經文「九陰九陽,博大精深」,其中博大兩字指的就是九陰真經,尤其以易筋鍛骨篇最為珍貴,有接近和氏璧改造經脈體質的效果,反而是裡面的內功,九陰神功倒是中等之姿,需要常年累月的積累才能顯示出威能。

    天山折梅手:逍遙派絕學,雖然只有三路掌法,三路擒拿法,但包含了逍遙派武學的精義,掌法和擒拿手之中,含蘊有劍法、刀法、鞭法、槍法、抓法、斧法等等諸般兵刃的絕招,變法繁複。

    天山折梅手作為逍遙派武學,天山折梅手也繼承了一貫的高門檻條件,必須內力深厚者才可練習,尋常武者誤練此功,會經脈氣息大亂,嚴重甚至癱瘓。而且將來修行者內功越高,見識越多,威力也越大,天下任何招數武功,都能自行化在六路折梅手中。

    太平要術:東漢末年黃巾起義,傳說中的巨鹿郡起義首領張角入山採藥,遇南華老仙,授之《太平要術》,遂開始散施符水唸咒治病,還能呼風喚雨,自稱太平道人、大賢良師,創太平道,又名黃老道。

    這是一門術法經文,而且裡面記載的內容多為偏向輔助型的術法,聊勝於無,畢竟六道教是武修門派,還是岳鼎在意山子巽優曇一現的術法天賦,特意準備的試水之作。

    其中九陰真經九百點,天山折梅手七百點,太平要術四百點,共計兩千點。

    魔門體系如下:

    內功心法為魔化心法——吸星大法——修羅陰煞功;

    輕功為幻魔身法;

    武技為如意幻魔手,修羅滅世刀——陰刀術——天物刃。

    修羅陰煞功:傳自西域的一門奇功,以其具陰毒之力而被視為邪派武功。其掌力陰寒之極,滲入對手體內,寒氣頓上心頭,遍體生涼,血液欲凝,若練到第九重時,用來傷人,便像將人打入九重地獄一樣,永世不得超生。

    這是梁大筆下的第一魔功,陰毒無比但一般人只能練到五重,練到第七重時,走火入魔的跡像已經顯露,只要練到第八重,本身的定力鎮壓不住,就必然走火入魔,功虧一簣,除非獲得最上乘的正宗內功心法,才可以免此災難。

    無論吸星大法,還是修羅陰煞功,都必須配合玄功要訣,才能除去缺陷,這點上倒是一脈相傳。

    吸星大法雖能吸人真氣,但吸收過來的真氣斑駁紛雜,而且質量往往也不高,根基強盛的好處難以展現,因此就需要有上乘的魔門心法將這些真氣轉化掉,提純煉精。

    而修羅陰煞功有了吸星大法作為後援,也不再需要一步步打坐練功,積累真氣,只需專心轉化即可,等於一座烘爐有了充足的柴禾,便不需要考慮去上山劈柴,只消全力燒火。

    (造化齋主:據說新版中九陰白骨爪、摧心掌等成為了九陰真經的作者黃裳的仇家的武學,本文尊重舊版,那啥黃老邪愛上梅超風的新版咱才不會承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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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一飛沖天時(中)

    幻魔身法:邪王石之軒融合花間派和補天道兩個極端武學加上佛門武功而創造出的騰挪身法,變幻無常,形如鬼魅,詭異難測。

    在肉身境階段,魔門武學中幾乎找不到比幻魔身法更高明的輕功,而作為輕功,幻魔身法專長並非長途奔襲,而是小範圍內的騰挪閃避,是一門與實戰緊緊關聯的身法,威能猶在神行百變之上。

    當然,門檻也高出許多,根基不夠深厚者根本沒資格使用。

    陰刀術:山越一族流傳的著名刀術,能切割空氣化作無形兵刃,可以擴大兵器的傷害範圍,號為真空奧義。

    天物刃:黑水一脈蕭千絕所創絕學,號為「黑水滔滔,蕩盡天下」,僅憑一雙赤手,便能變出諸般兵器,其核心為「天下萬物皆為我刃」,運之於拳掌,血肉成刀,無堅不摧,運之於紙頁草莖,便如鋼刀鐵棍。

    魔門體系武學最少,因為目前來說,僅僅只需考慮丘離一人的需求即可,畢竟他的弟子步蒼穹學的是小無相功,各方武學只要通曉運勁法門,盡可拈來。

    無論陰刀術還是天物刃,其本質都是對「勁」的變化掌握,以無形氣勁傷人,雖然殺傷力不如著名的六脈神劍,但是就技巧變化而言,有過之而無不及,若是再配合幻魔身法,更是防不勝防。

    修羅陰煞功因本身有著缺陷,因此號為第一魔功也只六百五十點功德,幻魔身法同為六百五十點,陰刀術為三百點,天物刃為六百點,總計兩千兩百點。

    佛門體系如下:

    內功心法為菩提心法、大圓滿心髓、慈悲廣度佛母神功——九陽真經;

    輕功為游牆功——一葦渡江;

    武技為神掌八打、破納功、如意縮骨功——獅吼功、擒龍功——醉夢羅漢拳、逍遙拆、大金剛神力。

    內功上看似跨度極大,然則九陽神功門檻不高,不似逍遙派絕學那般「高瞻遠矚」,只消將菩提心法練有小成便能修煉,而且真要論起來,大金剛神力也可作為過渡內功修煉。

    游牆功出自九陽真經,略過不提。

    擒龍功:一門隔空攝物的運勁法門,也可用以隔空攻敵,修習者內功越高,距離越遠,勁力剛猛霸道,大開大合,如同人龍相搏。

    逍遙拆:大明尊教高手「善母」莎芳自《婆布**》中脫胎演化的武功,一共有二十八式,招法變化無窮,宛如無數眩人眼目的光影,射出的隔空氣勁高度凝聚,難以化消。

    這門武學適合女子,卻是專門為夢芸準備。

    其實佛門武學中比較有名的當屬橫練功夫,如金鐘罩、鐵檔功、金剛不壞神功等,然而無論九陽神功還是大金剛神力,都具備類似的防禦反彈效果,暫時卻不缺少。

    其中九陽神功八百點功德,擒龍功二百五十點功德,逍遙拆七百五十點功德,總計一千八百點功德。

    巫門武學體系如下:

    內功心法為伏養氣功、雲體風身——神照經、玄功要訣;

    輕功為鳥渡術;

    武技為玄天指——歡陰指、打狗棒法、醉獒棒法、獨孤九劍。

    伏養氣功:吐谷渾王子伏騫的自創武學,專講潛藏生息之法,氣息悠長,最擅久戰。

    雲體風身:一門由生入死,再由死入生的煉體術,修煉時斷絕除大腦以外的所有神經,需要修煉者自行找回其他的神經意識,一一納入掌控,修煉成功後可感知身體每一處肌膚的微妙觸覺,並能操控身體上每一塊肌肉、每一根骨頭乃至每一條神經,隨意改變形貌、身材乃至經脈,非大毅力者難以實現。

    這門煉體術是專門為潘氏兄妹準備的,他們雖是人形妖族,但終究跟人類有著微妙的差別,學習人類武學時總有難以適應的地方,而掌握了這門技巧後,能隨意改變形體,便不再存在這裡差別。

    尤其是在內功上,人類的經脈跟妖族的經脈可是不同的,化胡經能修煉,不代表其他內功也可以隨便修煉,畢竟從化胡經的作用來看,這是專門為人形妖族設立的功法。

    即便有玄功要訣幫忙,可以修改運行路線,但難免會有差錯,因此雲體風身就成了一道保險。

    神照經:擁有起死回生之效,修煉出來的真氣最具療傷之效,而且精純至極,只是精神奧妙,苦澀難練,非有大悟性者難以修行。

    幻陰指:混元霹靂手成昆的獨門絕學,傷者會感受到一股陰寒內力附著體內,遊走四肢百骸,痛苦難忍,由於這道陰寒內力是在不斷移動的,因此各類藥物難以根治,非純陽內功不可消解。

    這裡原本岳鼎屬意的是彈指神通,用以彌補六道教在暗器投擲上的不足,但考慮有玄天指作為基礎,修煉幻陰指將事半功倍,便改了主意。

    何況他還有一種想法,那便是修習屬性上幾乎對立的一陽指,然後將兩種指法合二為一,也許能創出更上一層樓的武學。

    獨孤九劍:劍魔獨孤求敗所創,以無招勝有招,劍分九式,講究料敵先機,趁虛而入,後發先至,重劍意而不重劍招。

    其中伏養氣功為二百五十點,雲體風身四百點,神照經五百點,幻陰指五百點,獨孤九劍六百五十點,總計兩千三百點。

    四大脈加在一起,耗去了八千三百點功德,總算是建立了一個較為完善的武學體系。

    岳鼎沒有為潘氏姐弟配備妖族功法,不是不想,而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妖門功法最低的也是五品。

    這也是情理之中的事,天下妖族何其之多,雖然都稱作妖,但是蟲魚鳥獸,乃至花草樹木都是妖,他們的身體構造截然不同,豈能一概而論?

    因此在臻至天人境四重法相期,化作人形之前,不存在合適的功法。

    也虧得熊貓跟人一樣擁有雙手雙足,器官的數量相同,也懂得直立而行,才能修煉人類所創的武學,否則連巫門武學也只能望洋興歎,如蛇等爬行動物,便是想練也沒法練。

    真要論起來,如猿猴一類的靈長目生物在身體結構上最是接近,所以幾乎能通修人類的武學,在非幻想種的妖族中,他們的數量往往是最多的。

    巫門的武學是百搭型,即便是修煉出來的內功也可以轉化成道佛儒妖魔中的任何一種,反之則行不通。

    因此潘氏姐弟暫時便要修煉巫門的內功,等將來有了妖族功法,再轉換回去,就這點上來講,他倆要比那些一路靠著天生本能來苦修的妖族好得多,底子也打得紮實,否則光憑吞吐日月之精華,不知道要猴年馬月才能蛻變成人。

    岳鼎見還剩下一千兩百點功德,一咬牙就兌換了奇觀系中的九天瀑布,剩下的最後兩百點用來兌換丹藥和武器。

    三粒陰魂珠被煉製成了天元聚魂丹,準備賜予三名弟子,等他們修煉內功時再服下,轉化掉一甲子的基礎內功。

    那枚失去效果的玉珮則用來煉製成和氏璧,給三名徒弟以及潘氏姐弟進行伐骨洗髓,以他們當前的根基,五人合用比較安全,就算效果差了一些,也可以用九陰真經的易筋鍛骨篇補上。

    雖然岳鼎還想將舍利子煉製成邪帝舍利,奈何原本近萬的功德點數,如今只剩下了可憐巴巴的兩位數,不得不放棄了這個想法,轉而拿出了一部分玄鐵,煉製了一柄倚天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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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一飛沖天時(下)


    六道教的武學體系中,以內功為重,上乘內功中最差也是在原著中號稱江湖第一內功的神照經,而考慮到一線坡和懸命峰的環境,上乘輕功也是必備的,所以每一脈都屬於自己的輕功。

    武技反而沒那麼強烈的獨立性,相互之間可以借鑒,如白蟒鞭法等,縱然沒有道門內力,無法發揮出十成威力,達不到極境,可掌握了它的使用技巧,達到八成的威力並不是難題。

    越是技巧型的武技,對內力屬性的要求越低,即便異種真氣也能發揮出原有的威力,反而如一陽指這種以真氣傷人的武技,若是沒有佛門內功配合,發揮出五成便是極限,勉強運用,甚至還有走火入魔的危險。

    其實這種武功和內功屬性不搭的問題,是相當奢侈的煩惱,江湖上的門派,至少有一半都是求多不求精的,唯恐自家的武學少了,哪還會去煩惱萬一內功屬性不搭配怎麼辦?

    便連摩訶寺這等巫州第一佛門,在底層功法中也充斥著大量來自魔門巫門的武技,倘若他們堅持要使用佛門武學,那麼自家藏經閣的武學至少要少掉大半。

    至於若不能使用同種屬性的內功,就永遠無法達到對應武學的極境,這種煩惱就更加奢侈了。

    除去岳鼎領悟了佛門漏盡通不談,山子巽和丘離的天賦都是人中翹楚,而且還修習了玄功要訣這種減輕修煉難度的秘籍,可至今為止,山子巽只領悟了全真心法的極境,而丘離也只有領悟了修羅滅世刀的極境,除此以外,再無建樹。

    須知這兩門都是八品武學,難度跟七品武學差了一大截,更不要提在七品中也屬上乘的獨孤九劍等高深武學。

    要將一門功法修煉到功德圓滿,悟性、機緣、相性缺一不可,否則哪怕換了虛空強者來,也未必能領悟八品武學的極境。

    所以煩惱這一點完全是杞人憂天,對於九成九的武者來說,能夠正常的使用武學就已經很滿足了。

    此外,岳鼎立下了一條規矩,凡是六道教的正式弟子,都必須修煉玄功要訣、鳥渡術以及九陰真經的易筋鍛骨篇,這三門都是有百利而無一害的。

    修習了鳥渡術,就算從空中掉下來也不會有事,對於將山門立在懸命峰的六道教而言,是必備的輕功。

    玄功要訣能降低修行高深武學的門檻,以及加快修煉速度,修煉到高深處,能讓一個沒有劍法天賦的人也能做到看一遍劍法就能領悟的程度。

    易筋鍛骨篇更不用說,改善體質,讓人能以平庸之姿獲得相當於他人天生異稟的天賦,至於修煉後多出來的那點道家真氣,反而無足輕重,覺得麻煩直接廢掉好了。

    岳鼎將腦中的經文內容一一輸入玉簡之中,這些都是回來時從修真坊市上買來的,否則要用手謄寫全部的經文,累也累死了。

    丘離隨手翻了一下,將屬於魔門武學的幾片玉簡抽走:「或許咱們該考慮建個藏經閣了。」

    山子巽反對道:「雖然整個門派的武學發展路線齊整了,但考慮到我們的修煉都是呈一條直線的,分叉少,數量並不多,弄個書架就能全部放下,若是建起藏經閣,空蕩蕩的反而惹人笑話。」

    丘離沒口子道:「這還不容易,多弄些八九品的武學來湊數唄,就像上次那樣,才花了兩百多點的功德,就兌換了二十四本,權衡起來,省下一本七品高階武學,就能兌換五十本低階武學。像那些規模大點的門派,號稱藏武千萬,說到底也都是靠低階武學來充數的,那些親傳弟子不會去學的武功至少佔了八成,山型結構放在哪裡都是適用的。」

    一般門派的發展,武學的高度是由創派元老的境界決定的,當元老被瓶頸卡住的時候,自然而然會向下囤積武技,使得底座更加厚實,等到突破後,才會在新的境界上創立武學,如此一來便形成了山型結構。

    除非創派元老從未被瓶頸卡住,修路途上一路順暢,才會形成均勻的梯子型結構。

    六道教現在的結構要更加奇葩,是頭大腳小的陀螺型結構,造成這點的原因,除了三兄弟修為日益精進,少有滯礙,一路順暢外,更重要的在於岳鼎擁有能出產高等武學的神秘空間,不必擔心自己突破境界後無經可學。

    「暫時決定下來的武學便是這些了,至於該如何教導弟子,你們自己拿主意,」岳鼎審視了一會是否有遺漏的地方,忽而想到一點,轉向詢問丘離,「對了,你對於步蒼穹怎麼看?」

    「步小子?天賦不錯,可惜除了輕功以外沒什麼特別突出的地方,練武十分刻苦,以他的意志力,突破念威期當不是什麼難事,就是不怎麼喜歡與別人交流,性格冷了一點,除了練武以外,就沒什麼其他愛好了。」丘離隨口說道。

    岳鼎搖頭道:「我問的不是這些,而是關於他的品行?」

    「這個麼……說不上性惡,但也別指望他助人為樂,雖然還不能說是以自我為中心的孤傲程度,但肯定是不會在意外人的評論,喜歡我行我素,估計除了親近自己的人,都不將別人當人看待,」末了,丘離又補上一句,「跟以前的我很像。」

    「既然知道,那開導的任務就交給你了,趁著少年時容易受外界影響,不求讓他一心向善,但至少要走在正途上。現在的他十分危險,一直走在懸崖邊上,少有不慎就有可能墜落深淵,不能等將來犯下了錯誤再想著如何挽回,應該及時消滅在萌芽之中。」

    丘離苦著臉道:「誒,道德教育什麼的,不是我的專長啊,還是大哥你來代勞吧。雖然沒有聽他直言,但我隱約感覺得到,他對大哥似乎很是敬佩,你說的話他一定會聽進去的。」

    「師者,傳道授業解惑者也。你身為人師,就該盡到責任,授人以魚,不如授人以漁,武功修為等都是旁枝末節,道心品性才是大本大宗,切不可捨本逐末。想當初,本來我可是預備收他為徒的,結果被你給搶先一步,那麼一切就該交由你來完成,昨日因,今日果。」

    岳鼎心中想著,我這邊還有個更加頑劣的丫頭需要教導,哪有功夫去管別人的徒弟。

    「你也別多想,說教不是你的強項,溝通總該是你的專長吧,無法以師長的身份進行指引,那就將他當做平等的朋友進行交流,不是所有的師傅都要板著臉,在徒弟面前維持高大宏偉的形象,每個人都有著自己的為師之道,你走自己的路就可以了。」

    一旁山子巽攤手歎氣道:「我估計也沒什麼形象可維持的,還不如破罐破摔的好。」

    「你說什麼!」丘離輕鬆就中了激將法,「看著吧,我一定會在徒弟心中樹立起偉大光明正義的形象,不就是教導黃毛小子嗎?憑我的人格魅力,那還不是輕鬆拿下!」

    岳鼎懶得理兩人的爭吵,拿起一堆巫門武學去找潘氏姐弟,關於雲體風身的好處和危險,必須詳細解釋清楚才行,是否修習要由他們自己下決定,儘管以近日來的接觸,他認為至少潘美一定會選擇修煉。

第十四章 雲體風身的修煉


    「沒問題,咱接受。」

    潘美不假思索的回答道。

    岳鼎已經習慣潘美果敢的決斷能力,這點上和經常猶豫不決,容易受他人言行影響的潘曉截然不同,她非常的有主見,面對任何問題,思考時間都不會超過三息,能迅速的給出回答,而且事後也絕不會有反悔。

    儘管岳鼎提醒過,修煉雲體風身將有一定的生命危險,一旦無法在有限的時間中,掌握如何控制斷去連接的神經系統的技巧,那麼身體將極可能因為長時間的「屍體狀態」而導致腐壞掉。

    可潘美依舊迅速做出了答覆,就像決定的只是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岳鼎知曉這一點,故而沒有詢問緣由,而是關心的問:「你有把握嗎?」

    「不曾試驗過的法訣,自然談不上把握,但世間許多事,都不可能等到你有把握了再進行,何況修行一途,本就是披荊斬棘的前進,若因為有生命危險便知難而退,咱當初就該躲在寺廟裡一輩子,又何必向外踏出這一步——踏出去了,就不能再想著退縮,當初燒掉寺廟,便是為了破釜沉舟,斷絕後路,既然咱已經沒有了後路,合該奮力向前。」

    潘美的精明回答,很難跟她熊貓人的身份聯繫起來。

    岳鼎雖知道不能片面的用一些形容詞去定義作為集合體的種族,仍覺得彆扭,大抵上他的印象仍停留在記憶中喜歡賣萌的國寶上面,如潘曉那樣憨厚而又正直,笨拙中透著靈巧的形象才是最規範的模版。

    潘美的言行,簡直就是為了推翻他心中的論定而存在。

    「我希望你能明白一點,我從不想強迫你做什麼,修行一途應該激流勇進沒有錯,但並非只有修煉雲體風身這麼一條路,就算不修煉,頂多是饒一些遠路,算不得退縮。」岳鼎諄諄教導著,善意相勸。

    「多謝師兄關係,但咱並不想拖人後腿,既然接下了六道教元老的位置,就該當其位,盡其職,咱本來就比其他師兄弟落後一截,更該奮起直追才對,這是咱自尊心的問題。

    何況,咱也並非真的沒有任何把握,這個把握,便是岳師兄你了。咱相信師兄的為人,你肯將雲體風身推薦給咱,證明在你看來,儘管有著生命危險,這仍是一件利大於弊的好事,咱相信你的判斷。」

    岳鼎沉默片刻,隨即展顏而笑:「那我便盡量努力,對得起你的這份信任,至於潘焰他……」

    「他當然也要參加。」潘美毫不猶豫的替自家弟弟做出了關乎生命安全的決定。

    正在啃著豬蹄的潘焰停止了嘴上的動作,吞吐道:「可是,這樣豈非有好幾天都不能吃東西,俺可忍耐……」

    「正好可以用來減你的大肚腩不是嗎?還是說,咱沒用的弟弟,要眼睜睜看著自家姐姐獨冒生命危險,也不願同舟共濟,萬一發生了意外,也會快快樂樂的獨自苟活下去?」

    「呃……總覺得哪裡不對?」潘焰皺眉思考了一陣,「萬一老姐你通過了修煉,俺沒通過怎麼辦?」

    「咱會帶著你的份一起活下去的。」潘美見弟弟還要反抗,便補了一句,「現在兩個方案,一是跟咱一起修行雲體風身,二是將來的伙食減半,自己挑吧。」

    潘焰拍著胸脯,沒口子答應道:「姐弟同心,其利斷金,修行一途,合該勇猛精進,豈能畏懼退縮?」

    「先說好,可不是咱逼你的,一切全憑自願哦。」

    「當然,誰不讓俺參加,俺跟他急!」

    岳鼎看完這對姐弟的交流,頓時明白了潘氏家庭中的階級地位,想來潘曉在世的時候,也是對這位殺伐決斷的妹妹言聽計從。

    潘焰的性格同潘曉也略有不同,他並不迷糊,也是頗為機靈,只是心思全放在怎麼偷吃美食上面,平日不怎麼愛動腦筋,屬於有天賦但是喜歡偷懶的類型,而且跟哥哥耳根子軟不一樣,他的世界中,除了自己認識的人以外,就只剩下食物,從不在乎外人的看法,一切議論視作耳邊風,哪怕用餐時別人在說妖族的壞話,也能好胃口的狼吞虎嚥,不會被影響到心情。

    岳鼎講述了一些關於修煉雲體風身的關鍵要點,最後道:「當開始修煉以後,你們除了大腦能進行思考意外,其餘的身體部位將停止所有的活動,陷入假死狀態。作為修行者,你們可以十天半個月不吃東西,但是假死的時間過長,照樣會發生腐臭的變化,因此要盡快通過考驗。

    考慮到若放入低溫環境下,可能會使身體僵硬,變得更難控制神經和肌肉,只能否決掉這一方案。

    未築基的武修者身軀,在常溫下超過五天後,就會發生腐爛,你們一定要抓緊時間,尤其這種修煉,外人縱然想幫忙也無從下手,一切只能靠自己。」

    面對種種叮囑,潘美只是淡淡道:「開始吧。」

    岳鼎按照秘籍上的法門,凝聚真氣於指尖,隨即一指點向潘美的印堂穴。

    潘美提前將真氣都聚斂在丹田處,並放棄了身體上所有經脈的反抗,任由指氣竄入她的奇經八脈,並斷絕掉活性。

    剎那間,五感盡失,天地間一片灰暗,她再也看不見東西,也感知不到任何物體,連自己的身體是否存在都不知道,無邊黑暗中,只剩下了一點思考的意識。

    從現在開始,她就要先熟悉自己的情況,然後從大腦的神經開始,向下蔓延,將身體上的每一個部分都重新納入控制當中。

    岳鼎依樣畫葫蘆,對潘焰也來了一次,然後將兩具再也沒有反應的身體搬到了床上。

    雲體風身最艱難的便是第一步,踏出了這一步,接下來的使用技巧反而非常簡單,只要能夠控制身體的每一塊肌肉,就能在被利刃割傷的時候,迅速使傷口彌合起來,剔除壞死的神經,瞬間治癒。

    「接下來,就該修煉九陽神功了……可惜夢芸的佛母神功尚未圓滿,倘若現在便開始修煉,一身陰屬性的真氣很有可能就會被九陽神功的至陽真氣化消掉。」

    岳鼎頗有些煩惱,要說佛母神功的功力和九陽神功自然是沒法比,就像是一個雪人和一潭溫泉一樣,放在一起雪人分分鐘就會被融化掉。

    但若要夢芸將已然小成的佛母神功就此廢棄掉,卻也有些可惜,何況本人也絕對非常的不情願。

    雖說在他修煉的時候,大圓滿心髓的陽性真氣沒有融化掉佛母神功的陰性真氣,但那是因為兩者是平級的武學,不存在一邊吞噬誰,而九陽神功比兩者高出了一大截,何況還有著纍纍前科,比如玄冥神掌的至寒真氣,甚至連九陰神功也曾被化消掉,實在是放心不下。

    如此一來,便只有讓夢芸將佛母神功修煉到圓滿,達到陰極生陽之後,再修煉九陽神功較為妥當。

    岳鼎反而沒那麼多煩惱,他的佛母神功和大圓滿心髓化為般若梵印,陰陽同流,可隨意轉換屬性。

    他的打算,便是將菩提功和剩下的一些無屬性真氣都轉化掉,反正菩提功的兩大效果,療傷和驅毒,九陽神功同樣具備,而且猶有勝之,留著亦是毫無必要,還不如作為九陽神功的奠基,幫忙節省修煉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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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談心(上)


    「唉,開導徒弟啊,這可真是件苦差事!我哪懂怎麼開導別人,別人來開導我還差不多。」丘離煩惱的坐在懸命峰的崖邊,一面吹著晚風一面飲酒,「該死,中了三弟的激將法,悔之晚矣!可現在退縮的話,總覺得又會被嘲笑,果然只能硬著頭皮上了嗎?」

    他沒有煩惱太久,很快徒弟步蒼穹就按照他晚飯前的指示過來了。

    看著自己這位臉龐削瘦,氣如頑石,目光如鐵的弟子,丘離一時想不到該怎麼開口,便指了一下自己旁邊的位置:「坐下。」

    步蒼穹很聽話,依言照辦。

    丘離見狀便覺頭疼,他這名弟子聽話是聽話,幾乎他的所有指示都會乖乖照做,從來沒有任何質疑,也不會放水偷懶,百分百會完成任務,可這種一味服從的態度,未免太難交流了。

    想要談心的話,不管怎麼說都得撬開嘴巴才行,要不然若僅他一人在大放闕詞,那就不是開導,而是說教,以他對步蒼穹的瞭解,能聽進去一成就算好了。

    果然還是得從憶苦思甜下手嗎?

    丘離思忖著,若按照開導的套路來,是得先讓對方回憶過去,打開心防,然後用共鳴的言語觸動心弦,最後才能動之以情,曉之以理,描述一個美好的未來,才能變得積極樂觀向上。

    他將一個酒葫蘆扔過去:「陪我飲酒。」

    要撬開一個人嘴巴,沒有什麼比醉酒後更容易的,所謂酒後吐真言嘛。

    步蒼穹打開塞子,濃郁的葡萄酒香氣撲鼻而來,不習慣喝酒的他微微皺了皺眉頭,小酌了一口,結果被高濃度的酒精嗆到了。

    丘離哈哈笑起來:「男子漢大丈夫,豈能不懂喝酒,現在開始學,長大以後才不會被熱瞧不起,來來來,我喝一口你喝一口,少喝點也沒關係,但是別用內力去醒酒,這樣就沒意思了。」

    弟子聽話就是有這樣的好處,哪怕有意見,都會埋在心底裡,不說出來,就算覺得命令很為難,也是逆來順受,照做不誤。

    若說起來,比較最初入門的三位徒弟,黃元吉跟山子巽間的關係,如同兩名工匠好手,總能以平常心相互交流,探討煉丹術上的疑難問題。在武功的指點上,黃元吉是徒弟,不敢逾越,山子巽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就像是學堂裡那位老實忠厚一心學習的書獃子。

    可一旦涉及到煉丹知識,他就執拗得如不會轉腦筋的笨牛,大凡自己認為正確的,就會據理以爭,不會因為山子巽師傅的身份就退讓半分。

    好在山子巽對師徒輩分看得極淡,就算被當面頂撞,也不會放在心上,而且他在知識上的態度放得很端正,對的就改進,錯的就改正,一點也不會端架子,這方面他跟黃元吉是同一類人,都是純粹的學者。

    岳鼎和夢芸的關係正如丫頭自己說的那樣,比起師徒更像父女,偶爾要拌嘴,要抗議,要反對,但更多的是要撒嬌,何況對於叛逆期的少女來說,外人的話反而比親人的話更容易入耳,同樣一句話,由夢玄機口中說出來,她也許覺得不大愛聽就要違背,可換成岳鼎來說,她頂多抱怨幾句,依舊會乖乖去做。

    比起來,反而是丘離跟步蒼穹的關係更像師徒,而且是最傳統的師徒關係,一個教,一個學,徒弟認真聽取師傅說的每一句話,用心完成佈置的每一項課時,不反駁不質疑。

    正因徒弟的態度如此端正,丘離才不敢如往常般大大咧咧,滿嘴胡話,努力的在弟子面前保持著師傅的威嚴,每次說話前都會斟酌幾下,以免出錯,誤人子弟。

    如此一來,交流的次數就更少了。

    丘離張了張嘴,忽然發現沒什麼話題可歎,竟是找不到切入點,鬼使神差的問道:「知道我找你來是要談什麼嗎?」

    步蒼穹愣了一下,正欲搖頭,卻止住動作,似是把這個詢問當做了一種考驗,思考片刻後,仍是搖頭:「弟子不知。」

    「你大師傅讓我來找你談心,希望能讓你變得樂觀一些,至少不能整天陰沉著一張臉……怎麼樣,是不是覺得他多管閒事?」

    「不會,這是長輩對弟子的關心,弟子歡喜還……」

    丘離不給面子的嗤笑道:「得了吧,別在我面前裝樣,當我以為不知道你在想什麼?我在你這般年紀的時候,最討厭的就是長輩倚老賣老,對我的言行指指點點,我喜歡做什麼,不需要別人來干涉。掌門傳你道門的內功心法,而不是魔門功法,這裡面的原因,你難道就沒思忖過?」

    步蒼穹緊閉著嘴巴,不發表評論,但這種態度也可視為默認,顯然他也有過這樣的想法,認為岳鼎是杞人憂天。

    「呵呵,不必太拘謹,掌門又不是小心眼的人,就算說他壞話,他知道了也是付諸一笑,倒不如說,你若能用言語令他動怒,那才算了不起。今天的談話,入得你我耳中,不可再入第三者的耳,反正就算傳出去了,我也不認賬,所以你想說什麼就說什麼,有什麼鬱結的話別悶在心裡,儘管說出來,師傅我可是個守口如瓶的人。」

    步蒼穹對這句自我評價表示懷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丘離心知火候還不到,就開口敘述:「既然你不肯說,那就聽聽我的故事吧。我如你這般大……不,比你更小兩歲的時候,是個比你更乖僻,更難與人交流的人,基本上沒什麼朋友,是一匹孤狼,見人就咬。」

    步蒼穹面露訝異,他沒想到自家師傅如此樂觀,整天笑呵呵的人,居然也有這樣的過去。

    「那時我父親拋家棄子而走,母親積勞成疾去世,我被婆婆收養,平日也沒人管教,性子自然野得很,加上那時候的想法偏陰暗,認為這個世界都是黑暗的、冷血的,人心都充滿著爾虞我詐,彼此笑臉問候的面具下,都充滿著各種算計,沒有一人值得相信。

    主動去相信別人那是只有傻瓜才會做的事,認為世界本質是美好的傢伙,必然是天真幼稚的,不能認清現實的笨蛋。

    社會是殘酷的,利益是彼此聯繫的唯一紐帶,不能相信別人,能依靠的只有自己,否則就會被殘酷的現實所吞噬。」

    丘離瞥了一眼,發現步蒼穹果然一臉「難道世界不是這樣子的嗎」的表情,心中也頗覺有趣。

    現在回過頭想想那時候自己的認知,當真是無比幼稚,連偏激都算不上,完全就是一個孩童對陌生世界的幻想認知,將自己臆想的內心世界,強行套在現實世界上,並暗示著這就是真相,世人皆醉我獨清。

    「啊!好難為情啊,怎麼辦?趕緊跳過這一段吧……咳咳,反正就是這麼一回事,我不與人交流,也沒有朋友,經常做一些自己認為很帥氣的事情,這樣便積累了惡名,街坊鄰居口中,我就成了典型的反面例子,被定義為未來絕不會有出息,不許自家孩子與我交往。

    對此,我也沒覺得什麼不好,反正也不屑於同那些幼稚的乖孩子一起玩鬧,可越是沒人管教,越是被排斥,我的乖僻就越變本加厲。

    然後忽然有一天,大哥跑到我家裡,說要帶我去上學。他被學堂的先生委任了『學長』的職務,要幫忙管理整個學堂的學生,我這個長年的綴學王就成了目標之一。

    當時的我最討厭的就是這種乖乖聽從長輩命令的老實小孩,打心眼裡瞧不起,當然不願合作,『你是笨蛋嗎』『做你的乖崽子去吧』『你是什麼東西,不要來管我』惡語相向,打定主意,絕對要刁難這種討人厭的傢伙。」

    步蒼穹不知不覺中被勾起了興趣:「那接下來呢?」

    丘離沉默了一會,道:「然後我大哥就揍了我一頓,把我拖去了學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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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九陽神功(求推薦)


    「喝酒誤事……」

    丘離揉著隱隱發疼的太陽穴起床,一想起昨天晚上,他什麼真心話都沒從徒弟嘴裡挖出來,反而自己傾述了許多過往,頓感苦惱無比。

    倒不是因為讓徒弟知道了童年的故事而覺得害羞——這點恥度還不足以讓他的羞恥心發作——純粹是第一種喝酒談心的方法沒能行通了,下次就必須重新想一個出來,無法故技重施,為動腦子想新辦法而覺得頭疼。

    他洗臉漱口後剛走出院子,迎面就撞見了岳鼎,慌忙道:「大哥,對……」

    「哦,二弟幹得不錯嘛,本來只是想讓你試試看的,沒想到你行動如此之快,效果也很顯著,今天早上步蒼穹便找我談話了,賭咒發誓將來絕不走上邪路,看得出來,儘管他的語氣還很生硬,但至少敞開了一點心防,不再像以前那般戒備。」

    岳鼎開心拍了拍丘離的肩膀,嘉獎了幾句,他是真沒想到二弟能在這麼短的時間中達成目的,本來還以為至少要十天八個月才能見效。

    「哈哈哈,那不是當然的嘛,大哥你交託的使命,哪一項我不是完成得妥妥的,步蒼穹雖然是個喜歡鑽牛角尖的少年人,但如何比得我曠世絕逸的才智,只消稍稍動一下腦筋,拿下他還不是輕鬆加簡單。」

    丘離毫不客氣的將功勞收入囊中,雖然他也是滿腹疑惑,不明白究竟是哪裡起作用了,但還沒傻到去問步蒼穹,究竟是昨天晚上哪一句話令你產生共鳴。

    結果好,一切都好。

    其他的,誰會在意呢?

    岳鼎就沒有去詢問二弟運用了什麼法子,此刻六道教上下都在忙活著該如何練功,練什麼功,於他來說,當務之急便是修煉九陽神功,其餘都是其次,如擒龍功等,只要內力上去了,輕鬆便可上手。

    另外,他還得幫夢芸化消天王聚魂丹的藥力,盡快將佛母神功提升到大成,然後再以自身的大圓滿心髓幫忙臻至圓滿極境。

    這便是雙修功法的好處了,不需要特意去悟通關竅,靠著兩門內功相輔相成,就能衝破瓶頸,而且考慮到岳鼎的大圓滿心髓已經是陰陽同流的極境,預計達到圓滿的速度還要更快一些。

    等夢芸的佛母神功到了圓滿,就能進一步修煉九陽神功,雖說最初岳鼎還有些擔心,男屬陽,女屬陰,讓夢芸修煉純陽的九陽神功是否會有不妥,可聯想到原著中峨眉派的女弟子們修煉的都是峨眉九陽功,連殘缺的九陽功都沒有副作用,全套的九陽神功更沒有遜色的道理。

    他為了徹底放心,還特意查了不少資料,最後確認,女子修煉玄門正道的純陽內功,頂多是提前斷天葵,並沒有其他後遺症。

    這一點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武修者到了七重築基期,男的降白虎,女的斬赤龍,本是常理。

    修士到了這一境界,想繁衍後代、開枝散葉,要麼努力修煉,晉陞到先天期,達到收放自如的地步,要麼散功,倒退境界。

    這可不比童子功一類要求不能破身的武學,就算有玄功要訣的幫忙也沒辦法,因此若是家中獨苗,負有傳宗接代之重務的修行者,往往會在築基期之前努力留下子嗣,以免到了築基期以後,發現難以晉級先天期,遙遙無期,而陷入進退不能的困境。

    作為武修一途上的必經之路,這可不是什麼缺陷,而是身體自發的一種需求。

    人要從後天返先天,就得積累渾厚的精氣,從而鑿開那層先天壁壘,而無論男人的吐白虎,還是女人的洩赤龍,都會伴隨著大量精氣的喪失,那麼斷絕這一行為就成了一種急需的本能。

    岳鼎用了一天一夜的功夫,將體內的菩提功和無屬真氣盡數轉化成九陽功,藉著玄功要訣的輔助,已是練成了九陽真經的初境。

    但他並不覺得驚喜,因為經文中便清清楚楚記敘著,九陽神功的第一步最是容易邁出,若修煉者本身具備深厚的內功底子,以及老道的經驗,便能瞬息而至,這時便能顯示出些許威力來。

    這一點正好符合了大道至簡的深意,如太極拳法等,精通雖難,入門卻是簡單。

    九陽神功的小成則要靠量的積蓄,若純憑天賦修煉,快則五年六年,慢則十年二十年,自然能水到渠成,並不存在瓶頸。

    這一步即便是少林、峨眉、武當三派殘缺的九陽功都能達到,也難怪武當九陽功雖然只有不足九陽真經十分一的內容,居然也足夠成為武當、峨嵋創派的奠基,其中的奧妙便在於此。

    可接下來要達到大成,才是真正的分水嶺,九陽神功前期易練,見效也快,越往後越是困難,練到最後大關,必須熬過全身燥熱**之苦,或得名師指點,打通全身上下幾百個穴道,數十關竅,才能真正練成神功,否則只是積存九陽內力,內力不會無窮無盡的循環自生,達不到生生不息的境界。

    到了這一步,才真正顯示出全本的九陽真經跟殘缺九陽功的差距——武學宗師張三豐在武當九陽功的基礎上,更上一層樓,創出道家心法純陽無極功,又是另外一碼事。

    不過付出的越大,得到的才會越多。

    練成九陽神功後,內力自生速度奇快,無窮無盡,普通拳腳也能使出絕大威力,防禦上更是無可匹敵,自動護體功能反彈外力攻擊,近乎金剛不壞之軀,輕功身法勝過世上所有輕功精妙高手,而且更是療傷聖典,百毒不侵,專門克破所有寒性和陰性內力。

    刀槍不入,水火不侵,毒氣不生,物化不之,金剛不壞之軀也隨之而來,基本上就是內功的集大成者。

    岳鼎琢磨著,若將來他修煉的時候,也可以學原著中張無忌的方法,反正他手頭上也有說不得和尚的乾坤一氣袋,到時候往裡面一鑽,綁緊袋口,一邊鼓蕩九陽真氣,一邊命他人在外面拳打腳踢,理論上當可將張無忌修煉成功的過程複製過來。

    畢竟這個過程中,並不存在著「恰好擊中某個穴道」「正好在關鍵的瞬間中招」的偶然性,那麼可行性就在七成以上。

    需知有了這一步,就能從小成跨到大成,剩下足足半數的修煉時間,否則要自己慢慢運功去打通關竅,少不得要花上八年十年。

    「咦,也許這個方法可以推而廣之,」岳鼎天馬行空似的思維發生了作用,突來奇想,「需要用真氣打通關竅的又並非只有九陽神功一種,小無相功貌似最後也有這麼一步,而這種布袋練功法又並非獨獨針對九陽真氣的屬性,主要的因素,是由於布袋內真氣充沛,等於是數十位高手各出真力,同時按摩擠逼袋中人週身數百處穴道,令內內外外的真氣激盪,才能衝破身上數十處玄關……」

    他越想越覺得有可能,真恨不得立馬試驗一遍,可惜六道教上下並無一人的內功達到了這樣的境界,只能是按捺住雀躍的心情。

    這方法若是成功了,說不定還真能成為六道教的秘藏修煉術。

    需知一張乾坤一氣袋的煉製符也不過二十五點功德,材料上沒有要求,只要一個布袋就行了——畢竟它的珍貴處就在材料上,若有了材料,根本無需煉製——以此來交換一門神功的大成,堪稱最划算的買賣。

    而且,將來若是研製出了乾坤一氣袋的替換材料,說不定可以實現量產化。



第十八章 弟子授武


    在近兩千名江湖人的翹首等待中,三日授武之期如約而至。

    隨著六道教公開授武的消息越傳越廣,有越來越多的人趕來聽課,於是山坡上的位置也從最初的一千人,擴張到現在的一千八百人,大抵上都能滿座,偶爾出現空缺,也不會超過兩百人。

    習武之人都習慣晚睡早起,一個個天還沒亮,就洗漱完畢,用過早飯後去攀登一線坡的台階。

    至於一線坡另外一條陡峭到近乎直角的上山路,在摔死三名不自量力的江湖人後,已經沒人敢去挑戰了,畢竟真有這般本領的人,基本上也不需要來聽粗淺的授武內容,每回頂多有五六人能做到,再多也不會超出雙手手指之數。

    不過今天是例外,竟而有將近三十人以輕功成功攀登了這條上山路,他們急於趕來的原因,就在於今天授武的內容,是久違的內功心法《內八卦功》。

    由於下一回的授武內容都是提前預告,大家都知道了消息,因此兩天前的售票,不到一個時辰,一千八百張票便全部告罄,直到眾人上山前,仍有不少人在求票。

    握有售票大權的鎮長在這幾天裡好生風光了一陣,到處有人托關係,講人情,希望能從中挖到一票,樂得他整日笑呵呵的,不停感慨,自己找了那三個傢伙來繼承懸命峰,真是英明無比的決定。

    這種一票難求的情況,隱隱有催生黃牛黨的跡象……

    雖說六道教允許私下裡交流,黑市上還能找到整理好的武籍,可從別人口中間接聽到的內容,終究不如直接聽到的更值得信賴,尤其是內功心法,萬一漏掉一句,練得走火入魔怎麼辦?

    最重要的是,從別人那裡聽到的內容,往往沒有疑難雜點的講解,估計是私心作祟,每個人在轉述的時候總是會省略掉關於心得體會,經驗之談的內容。

    因此,儘管平日的上山票三兩銀子一張,今天的更是提價到五兩,人們依舊趨之如騖。

    對於江湖人來說,這點銀錢完全出得起,他們哪個不是大手大腳花錢的,為了學習一門武技,哪怕再窮,咬咬牙也能省出來。

    離正式授武開始尚有半個時辰,廣場上的蒲團便已坐滿了人,身為江湖人,也別指望能有什麼紀律性,一個個胡天海地的聊開了。

    「你說,今天來授課的會是哪位師傅?」

    「內八卦功,一聽就知道是道門內功,應該是山師傅,我聽說他是道家一脈的修行者。」

    「這可不一定,據說六道教的岳掌門前些日子已經回山了,記得上一回的內功心法便是由他來講解的,這一回很有可能也是他。」

    千餘人出聲議論,頓時紛雜如市集,忽聽山峰上傳來了悠揚而深遠的鐘聲。

    咚——咚——咚——

    餘韻裊裊,不絕如縷。

    這鐘聲彷彿能滲透入人心之中,驅走各種雜念和焦躁不安的情緒,還靈台一片寧靜。

    所有人都安靜下來,側耳傾聽鐘聲的迴盪,隱約中感受到經脈中的氣血在劇烈震盪著,身體發出了如虎豹雷音般的鳴聲。

    洗髓伐骨。

    不少人腦海中浮現出了這個想法,心頭震驚的同時,更加珍惜這樣的機會,努力寧心靜氣,同時也告誡身邊的人,趕緊安靜下來,不要錯過這個大好機會。

    儘管江湖人喜歡我行我素,不受約束,可當關係到自身利益的時候,每個人的反應都是相同的。

    於是擠滿了一千八百人的平台,霎時安靜得針落可聞,只剩下一片呼吸聲。

    過了沒多久,忽而響起了流水的聲音。

    人們最初以為是下雨了,然而當有人抬頭望去的時候,便發現了吃驚的一幕。

    「是瀑布!山峰上有瀑布衝下來了!」

    驚呼聲中,一條閃爍著彩虹光芒,彷彿從九天之上垂掛而下的瀑布,宛如天龍降世,白練般沿著山壁直墜而下,在山腳下積成一方水潭。

    「靈氣,空氣中的靈氣變濃了!」

    有心人敏銳的注意到了這點,隨著每次的呼吸吐納,身體也變得越來越活躍,頓時將這一現象跟瀑布的出現聯繫起來,知曉靈氣的源頭來自何方。

    雖然很多人奇怪這瀑布的水源究竟來自何方,懸命峰上不可能擁有這麼大出水量的源頭,但他們終究不是一無所知的普通人,知道有些神通廣大的天人境強者可以做到這一點,只是奇怪於明明從沒聽說六道教擁有天人境強者,不清楚這道瀑布究竟出自何人之手。

    如此大的手筆,不是初入天人境的修行者可以達到,至少也是中階。

    可若有這麼厲害的強者坐鎮,六道教哪會像現在這般籍籍無名,早就廣發英雄帖,邀請四方豪傑來參加開山大典了。

    在他們看不透的猜忌中,六道教蒙上了一層神秘的面紗。

    就在此時,一道人影以大雁飛翔般的身姿從懸命峰上一跳而下,緩緩落向平台。

    來到這裡的江湖人,早就知道六道教有一門極厲害的空中滑翔輕功,此番雖仍有驚歎,卻少了許多大呼小叫。

    只是,當他們看清山崖上下來的人之後,又響起了低聲的議論。

    因為從懸命峰上下來並不是六道教三位元老的任何一人,而是弟子黃元吉。

    「今日所授之課,名為內八卦功,其要訣在於,起動舉動未能由己,要悉心體認,隨人所動,隨曲就伸,不丟不頂。勿自伸縮。彼有力,我亦有力,我力在先。彼無力,我亦無力,我意仍在先。要刻刻留心……」

    如果放在往常,也許眾人會心生不滿,認為六道教在敷衍了事,然而有了洪鐘洗髓伐骨之音,以及九天瀑布的奇觀震懾在前,他們還沒從中回過神來,一時間也沒人有心情發出牢騷。

    更重要的是,當黃元吉開始講述功法內容的時候,他身上散發出來的真氣,在頭頂形成了八卦的圖案,得益於九天瀑布的靈氣散發,這個圖案顯得格外碩大。

    能以真氣幻化出虛影,正是五重念威期的象徵!

    黃元吉加入六道教才多久?算算也才一個半月的時間,居然就邁過了武修在肉身境中,所要面對的第一道大難關,進入了江湖高手的行列。

    眾人在震驚於他的進步速度的同時,又敏銳的察覺到,黃元吉發出的聲音格外洪亮,底氣十足,分明是有了一身深厚的內功。

    年齡小並不重要,江湖人看重的就是實力,實力夠強,別人自然會尊重你。

    隨著黃元吉所述功法內容的漸漸深入,沒有再關心他的身份地位,所有人都專注在他所講的東西上。

    若論實戰本領,黃元吉打不過同輩的步蒼穹和夢芸,然而單以練氣而言,他遠遠的甩開了兩人,有著豐富的理論知識。

    他本就最喜歡琢磨這些靜功,沒事就想著分析探討,溯本追源,因此講起來頭頭是道,深入淺出,遠比「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的丘離更加在行,何況內八卦功又是道家功法,純以理論來說,便是山子巽也不及他看得透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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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集體晉陞(上)


    有了黃元吉開路先鋒,接下來的授武,即便交由弟子完成,也不再遭人非議,萬事開頭難,可既然開了先例,接下來便是水到渠成之事。

    雖然交由弟子完成的功德點數,只有一半,比不得兩位兄弟,但岳鼎仍希望能借此機會,培養弟子的膽量心性,畢竟要面對兩千人的注視而不露怯,這種大場面的經驗便是一種最佳的磨煉。

    何況在上一回大量兌換武學功法之後,如今六道教也不是很缺功德點數,所有人都可以安心的進行修煉,而有了上乘武學開道,個個日進千里。

    不到五天的時間,山子巽和丘離便先後突破了六重無漏,他們本就受過和氏璧擴充經脈之效,對體內的氣血控制要遠比常人更加容易,突破六重期就像捅破一層薄紗那麼簡單。

    山子巽沒有修煉九陰神功,他的全真心法已經大成,便越過了這一層,直接修煉小無相功,這門逍遙派的絕學,饒是以他的天賦,也修煉得極為苦澀,直到有了玄功要訣的輔助,才得以邁過門檻,只是進度緩慢。

    當然這種緩慢只是相對而言,有了懸命峰這處風水寶地,加上和氏璧與玄功要訣的效果,他的進步速度只怕是逍遙派的祖師爺見了也要開口稱讚,只是相比以前修煉全真心法時速度,卻未免相形見絀。

    後來岳鼎用兩百點功德,兌換了邪帝舍利的煉製符,將從古城遺跡中收穫來的一粒舍利子煉化掉,提供給他吸收元精,才終於讓修煉的速度龍精虎猛的提升上去。

    邪帝舍利:魔門的特殊奇物,為邪極宗一脈相傳的黃色晶體,是初代邪帝謝泊挖掘古齊國境內的陵墓所得,謝泊經多年鑽研,終創出一種把元精注入晶球的方法,但卻未領悟提取元精的法門,後來歷代邪帝臨死前,將畢生元精灌注其中。

    邪帝舍利的煉製效果跟素材相關,舍利子本身的質量越高,煉成邪帝舍利後,裡面蘊藏的元精也越多。也就說,如果隨意用一枚普通僧人火化後的舍利子作為素材,那麼煉製出來的邪帝舍利,裡面蘊藏的元精便少得可憐,修煉全真心法都未必足夠。

    但岳鼎手上的舍利子,除去那枚蘊含龍力,明顯彰顯出不凡的舍利子不說,其餘的數枚舍利子都是來自天人境強者的遺物,因此煉化出來的邪帝舍利,幫山子巽將小無相功修煉到大成都綽綽有餘。

    山子巽雖然沒有修煉九陰神功,但九陰真經上的一些真氣運用法門卻盡數學了過去,尤其是裡面的武學總綱,更是受益匪淺,因此他的進步速度還在丘離之上,突破無漏期沒多久,就向著閉鎖竅穴的巔峰期前進。

    丘離將吸星大法吸收來的真氣盡數轉化掉,一口氣突破了修羅陰煞功的前五重,只是到了這裡,速度便慢了下來,也容不得他躁進,本來這門內功就容易衍生走火入魔之狀,要是再加上一味的躁進,欲速則不達,更容易陷入危險,這點上魔門武學就比不得道家的玄門正宗,是先天的劣勢。

    但五重的修羅陰煞功業已顯示出不凡,出掌後便帶有陰寒的氣息,能令周圍的氣溫下降,內功不足者,哪怕抵禦住了內力的衝擊,之後要生出重病。

    這門魔功尤其在配合同樣陰毒的幻陰指時,威能倍增,除非對手的內功如九陽神功一般,是擁有驅毒效果的純陽功法,否則稍稍接觸,便生出萬蟲噬骨的痛楚,陰毒附體,難以根除。

    幻陰指在同屬性魔功為根底的情況下,丘離輕易便掌握上手,如順水行舟,毫無滯礙,此外陰刀術也因為性屬陰柔,容易窺破奧義。

    最難修行的是天物刃和幻魔身法,前者乃是以自身為兵器,空手釋放刀劍銳氣,練至高深處,十八般兵器都可以信手拈來,如金剛圈、銅錘、狼牙棒一類的奇門兵器也能模仿,只是這需要修行者對於各類兵器有著豐富的使用經驗才行,一旦功成,起步就是「手中無兵,心中有兵」的境界。

    後者純粹是功力的問題,否則變化出來的虛影難以達到以假亂真的地步,必須擁有深厚根基為底子,丘離自己估計除非將修羅陰煞功練到第七重才能有所小成,目前只能學點皮毛。

    第一種天物刃的困難倒是有了解決方法,岳鼎將那朵交易來的劍芝交給了黃元吉,命他煉製成丹藥。

    這朵劍芝服下去之後,能讓人體中催生出兵刃之氣,如果是用劍好手,立刻就能催發劍氣,如此一來,大大降低了天物刃的門檻。

    此外,潘氏姐弟也從假死狀態甦醒過來,成功練成了雲體風身,這門武學對身體的改造猶在瑜伽術之上,不但能自由改變身高體型,而且每一處毛孔對外界氣流的感應也變得極其敏銳,一草一木的動靜都能收入意識中,從而輕鬆掌握各類動作複雜的武技。

    潘焰底子深厚,便直接跳過了伏養氣功,修煉神照經。

    按理說神照經苦澀難練,非有大悟性者難以成功,可這小子天生福運,哪怕不服用丹藥,也能隔三差五的找到天材地寶,往往稀里糊塗就闖過了難關瓶頸,加上性子單純,練功之時心無雜念,容易進入物我兩忘之境,進步速度令人難以望其項背。

    比如雲體風身的修煉,稍稍失誤便是萬劫不復的下場,偏生他連自己怎麼成功的都說不上來,只說睡了一覺,迷迷糊糊做了場大夢,醒來便已大功告成。

    雲體風身可自由掌控身上每一寸肌肉的變化,施發力勁當然不在話下,因此他輕鬆晉陞到了四重化勁期,武學則開始修煉醉獒棒法和醉夢羅漢拳,岳鼎將天機棒也一併送給了他。

    倒是潘美為了修成雲體風身,吃了許多苦頭,在斷絕五感的黑暗意識中,歷經風險,飽受挫折,遭遇了一次源自絕望的心魔,數次在生死邊緣徘徊,辛辛苦苦才渡過難關。

    但也因此,她的意志因經受磨礪而變得更為堅強,醒來後就突破了五重念威期。

    原本以她的根基,配合玄功要訣,勉強也可修行神照經,但她卻堅持要從伏養氣功開始修煉,岳鼎便特意為她煉製出了一枚邪帝舍利,供她吸收元精,因此進度也是頗快。

    除了內功外,潘美居然在獨孤九劍上展現出了非凡的天賦,她似乎天生擅長這種尋敵破綻的武技,對敵時無需觀察思考,只憑直覺就能找出對手攻擊中最強的一點,進而以無招勝有招。

    獨孤九劍是追求「技」之極致的劍法,所以儘管是七品上層武學,卻對根基沒什麼要求,只需悟性即可修煉,哪怕修煉者沒有內功也不妨礙。

    雖說巫門內功難以將其他五道的武學發揮到極境,可學一門傍身總歸沒錯,岳鼎沒有藏私,將六道教的綱領武學盡數展示給潘美。

    掌門客氣坦蕩,潘美卻還是要守著規矩,大凡武學只看一眼簡介即可,最後唯獨對白蟒鞭法頗為中意,為此特意打造了一條鞭子,可惜質量不佳,乾脆從岳鼎那裡將紫薇軟劍索要過來,反正紫薇軟劍能剛能柔,當做鞭子來使也不無不可。




第二十章 集體晉陞(下)


    半個月的時間裡,黃元吉、步蒼穹、夢芸將天王聚魂丹的藥力化消掉,得了一甲子的功力,紛紛突破了五重念威期。

    黃元吉穩紮穩打,沒有去修煉小無相功,而是修煉九陰神功,他也沒有將修煉出來全真內功轉化掉,蓋因這門內功屬陽,九陰神功卻屬陰,轉化起來頗為不易。

    本來想就這麼放著也沒關係,道家內功中正平和,不會出現走火入魔之狀,但山子巽在知曉後,結合岳鼎修煉大圓滿心髓和佛母神功的經驗,閉關思索十餘日,參詳九陰真經和九陽真經上記載的武學奧義精妙,總結出了適用於這兩門功法的陰陽合流之術。

    利用這一運功法門,讓大成的全真內功和小成的九陰神功在體內循環成一個太極,彼此互補,就能相互遞進。

    黃元吉在嘗試之後,便發覺體內的全真內功隱隱有突破圓滿的跡象,而九陰神功更是進步如飛,同樣的練功時間,增長的速度足足是往常的數倍。

    在黃元吉看來,這種陰陽合流的法門最大的好處,在於能令他對丹火的控制力大幅上升,病天王留下來的混元鼎,需要以真氣催動,而丹火的屬性也跟作為燃料的真氣屬性相關。

    以前的他只能催發陽火,現在終於能使用陰火,而且同出道家一脈,可以隨意的轉換,同時陰陽合流之後,對氣勁變化的敏感度大幅度上升,令他控制火候的本能遠勝以往,丹藥煉製的成功率也節節上漲。

    現在僅煉丹術而言,黃元吉已經超過了師傅,青出於藍,所以最近山子巽都開始研究機關術和奇門遁甲。

    可惜他對武學沒什麼興趣,也未曾在拳掌刀劍等方面展現出天賦,以實戰本領而言,怕是連潘焰都勝不過。

    岳鼎也不強迫,六道教的弟子沒必要個個都是武林高手,打遍天下無敵手,只要有一技傍身即可,既然黃元吉喜歡煉丹,便讓他鑽研下去,將來成為一代煉丹大師也不錯,於是只要求他至少掌握如玄天指、幻陰指這類純以內力催發的武學,能夠在必要的時候保護自己。

    不過黃元吉對武技沒興趣,對術法卻是極有興致,那本《太平要術》一直帶在身邊,日日勤練不輟。

    受到弟子的影響,本來對術法沒太大興趣的山子巽也試著上手,結果發現了自己在術法一途上的驚人天賦。

    雖說以前有過元靈歸息術的例子,終究是個例,不具備代表性,他現在嘗試使用《太平要術》上記載的術法,結果完全不需要練習,只消明白運行的法門,上手就能成功施展出來,無一失敗。

    黃元吉的術法天賦在眾人中算得上出類拔萃了,尤其是對比了岳鼎、潘氏姐弟近乎頑石般毫無靈氣的才能後,他一看就悟,一悟就通,順帶還能舉一反三的本領更顯出眾,然而跟心發由己的山子巽一比,依然差了一大截。

    步蒼穹之前苦於修煉的是道家內功,加上小無相功過於精妙高深,而他的根基過淺,無法將魔門武學的意境發揮出來,只能找全真劍法、玄天指等下手,丘離想要指點他都沒有辦法。

    如今服下一顆天王聚魂丹,平添一甲子的基礎功力,哪怕轉化成小無相功的真氣後,也相當於武者苦修五年的功力,如此一來便小有成就,能夠將小無相功隨意模仿的特性發揮出來。

    直到這一刻,他才算有資格繼承丘離的衣缽。

    夢芸在岳鼎的幫忙下,也終於將佛母神功練至圓滿,雖然缺乏大圓滿心髓功,只化作純陰般若印記,沒能結成陰陽般若梵印,可也達到陰極生陽的條件,開始修煉九陽神功,進度也是不滿。

    從近況來看,並沒有發生任何不適的反應,岳鼎謹慎的以真氣探查了數次,都沒有發現異狀,便徹底放下心來,至於是否如猜測的那般,已經斬赤龍斷了天葵,卻是不好詢問,只能悶在肚子裡。

    自她的佛母神功大成已後,便有資格修煉真氣外放的絕學逍遙拆,只是這門絕學對真氣的消耗極大,一出手便是拆氣亂飛,能在瞬息間將一層鋼板刺成馬蜂窩,可若是小家子氣的省著用,卻又不能發揮出真實的威力,因此目前夢芸僅能完整的演練掉二十八式的前九式,再往後,真氣便難以為繼。

    這段日子以來,可謂是六道教迄今為止實力提升最快的一次,為了幫助眾人渡過難關,岳鼎還特意準備了專門用以化解走火入魔的碧靈丹和冷玉膏,囑咐弟子每日修行前服下一顆,以免進步過快而導致發生意外。

    算起來,眾人中唯一沒有突破境界的便是他自己了,然則他也沒有停下腳步,七重築基期已然到了巔峰,臟腑也鍛煉得硬如鋼鐵,各種吸收、分解、排毒等功能變得無比強大,現在就是蒸熟一頭大象,他也能全部吃下。

    只是對於第八重通靈期,卻仍是一頭霧水,不知該從何下手,他只知道這一重境界跟人的大腦相關,可該怎麼修煉,如何去突破,便是兩眼一抹黑,頗為後悔當初沒有向淨鳶師太請教經驗。

    作為肉身境的第二道大難關,通靈期的危險之處就在於修煉的部位十分致命,一個不小心,人的大腦就會受損,輕則精神分裂,重則當場死亡。

    這一重境界不像前面,哪怕不知道如何下手,也可以嘗試各種方法進行突破,對於大腦的修煉,必須慎之又慎,輕易不能嘗試。

    因為境界上的無從入手,岳鼎便將精力全耗在武學上,他的武學天賦本就卓越,加上古城遺跡的惡戰後,頗有一番經驗心得,正好趁此機會消化掉,融入自身。

    大金剛神力的外家功夫修煉到了最後一步,一旦邁出去,配合已然大成的內功,內外相濟,龍虎相合,瞬息就能臻至功德圓滿,衍生出一尊屬於自己的本相法身。

    大金剛神力的基礎是三十二相,往前進便是萬相合一,因此一合相是最強的一招。

    一合相之上,則是無人相,從有入無,這一招是少有的身法之招,不求功而求退。

    無人相之後,可以根據修煉者的本心,衍生出不同的本相法身,這便是身空而意存之境。

    目前已知前人衍生出了六大相:

    下決地紀,上決浮雲,吞吐星漢,菠晚眾生的唯我獨尊相;

    出之如泉,不知其所來,收之如雨,不知其所止的極樂童子相;

    鯢桓之審為淵,止水之審為淵,流水之審為淵,淵有九名,太沖莫勝的九淵九審之相;

    不震不正,死中覓活的萬法空寂相;

    珠輝玉潤,衣帶飄搖,猶如山間流風,洗盡萬古長空,現出一輪朗月的明月流風之相;

    古拙沉雄,樸實無華的大愚大拙之相。

    這門武學著實高深,與佛法密切相契,幾乎升到了道的境界,岳鼎縱然有佛門漏盡通的輔助,依舊未能透析清楚。

    反而如逍遙拆,雖然由於過於靈動而不合他的性子,可終究止步於技的領域,在深厚的內功底子下,二十八式已然掌握通透,而且被他刪掉十六式,只剩下相對來說更加穩重的十二式。

    擒龍功這門只講究內功的武學,更是輕鬆練至了圓滿極境,衍生出來的變化,便是從掌心發力,變成了類似力場的效果,能夠以自身為中心,散發吸力將東西都吸攝過來,不再拘泥於手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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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年關(上)


    半個月來,岳鼎又相繼兌換了真武七截陣和雙手互搏術。

    真武七截陣:武當派的鎮派陣法,乃是張三豐從真武神像座前的龜蛇二山,獲得靈感而創出的陣法。若二人合力,則攻守妝備,威力大增,若三人同使,比二人同使的威力又強一倍,四人相當於八位高手,五人相當於十六位,六人相當於三十二位,七人相當於六十四位當世一流高手同時出手。

    雙手互搏術:周伯通被黃藥師困在桃花島十五年,百無聊賴中創出此術。習者當心分二用,一神守內,一神遊外,雙手使不同武功招數。

    前者用去三百點,後者用去兩百點,共計五百點。

    選擇真武七截陣,而不是其他如天罡北斗陣、羅漢伏魔陣等陣法,就在於這套陣法需求人數的不確定性,從兩人到七人都可隨意組合,不像世上大多數的陣法,必須人數齊整,少掉一人就會導致陣眼出現的破綻。

    以六道教如今的大貓小貓七八隻,人數上限為七人的真武七截陣也夠用了。

    雙手互搏術雖然功德點數不高,本身也不具備任何武學屬性,但對於實戰能力的幫助卻是極其顯著的,又是一門真實價值大於兌換價格的功法。

    可惜這門技巧並非人人都能學習,六道教上下,僅有丘離跟潘焰兩人成功習得。

    其餘人等,黃元吉老於世故,步蒼穹性情極端,夢芸機靈古怪,潘美擅辨人心,山子巽長於心計,皆不能修習,若是以前的岳鼎當有資格修煉,可自重生以來,他身任掌門一職,要為大局謀劃,諸般思緒一一計較,卻是不如以前那般無憂無慮,行事無所顧忌。

    另外岳鼎又托人找了三隻鶴蛋,用四百五十點功德從異獸區兌換了三張煉製符,孵化出了三隻博浪沙火鶴。

    一隻遍體黝黑,岳鼎取名為「永夜」,一隻遍體雪白,山子巽取名為「極光」,一隻遍體彩色,丘離取名為「壹條」。

    這只靈鶴將作為未來門派中人外出乘坐的坐騎,眼下雖然年幼,但成長速度卻是極快,幾乎每天都能見到有所變化,不過要等到能給人當坐騎,至少得一年時間才行。

    岳鼎考慮著該去建築區兌換一個靈獸園,因為放養在這個建築裡的靈獸,不僅身體會進入最優發育的狀態,無病無患,成長的速度也會加快到原來的三倍。

    不過在山子巽的強烈建議下,他不得不將靈藥園的兌換順序提前,最後六道教開始向外收購珍稀的藥材,並挑選其中一些罕見的種類,在自家靈田里栽種培養,而有了靈藥園之後,不用煩惱種植環境的苛刻,也不必日日去澆水施肥,靈藥園本身會根據藥草的屬性進行調整,成長的速度最高能提升到十倍,最低也有五倍,畢竟植物對「揠苗助長」的容忍度是遠遠高過動物的。

    岳鼎本以為外出一趟,賺取了近萬的功德點數,足夠支撐門派的發展,如今一點算,依舊是處在入不敷出的窘迫狀態,目前功法類預定的就有一陽指、降龍十八掌、彈指神通、凌波微步等。

    他還曾突發奇想,既然玄功要訣可以讓一門童子功改進為就算破身也能修煉,那麼是否可以讓葵花寶典、辟邪劍法改進為不用揮刀自宮,也能修成神功。

    山子巽也幫忙參詳過,最後判斷,要是自身功體屬陰,或許真能行得通。

    另外還有兩件損壞的魔器與荒獸屍骨,可以作為素材煉製成法寶,倒是那塊寒冰玄鐵,不需要神秘空間的煉製符,去修真坊市也可花錢托人打造成劍,反正重劍無鋒,不追求鋒利,那麼手藝粗糙些也沒什麼要求,雖然削去了一小部分打造成倚天劍,剩下的那坨鑄成玄鐵重劍仍是綽綽有餘,現在九天瀑布也有了,未必不能依樣畫葫蘆,練成玄鐵劍法。

    這麼一合計,岳鼎琢磨著,除非再來一萬點功德,否則門派依然要處在飢渴的狀態,真是不當家不知道當家的難處,柴米油鹽醬醋茶,樣樣皆是家中事。

    「大哥,都到年關了,就別煩惱這些麻煩事了。」

    丘離進屋,發現岳鼎還在執筆勾勒著門派的未來規劃,忍不住勸道。

    岳鼎抬頭,帶著恍惚的表情反問:「這麼快就要過年了?」

    「可不,再過兩日便是春節,連授武都已經宣佈停課,再開得等到初八。」

    「不知不覺中又年長了一歲……」

    岳鼎遙想起往日快要到春節時,根本不用他去記日子,光是周圍日益喜慶起來的氣氛,就足以讓他知道一切,然而現在,身處異鄉他地,高居在懸命峰上,如同與世隔絕,不知歲月流逝,隱高鎮怕是早已熱鬧起來,這裡卻是冷清依舊,絲毫不受影響,也從不曾有人提起過。

    他回轉山門後,便不曾下去過,因此全然不知節日將近,回憶起往日家家戶戶大放鞭炮,爹娘為他準備新衣裳,準備豐盛的年夜飯,這一天裡可以與同伴盡情遊玩,不必擔心大人的責罵……

    可這一切,再也回不來了。

    「人生無根蒂,飄如陌上塵。分散遂風轉,此已非常身。」岳鼎懷著無限感慨的歎了一句,隨即擺手道,「讓黃元吉、步蒼穹、夢芸三人下山去吧,我們沒有家人,他們卻有家人,春節還是閤家團圓的好。隨便去山下多採辦些蔬菜葷食上來,年關後怕是沒人會賣東西……」

    「那鞭炮、春聯什麼的要不要買?」

    岳鼎想了想,起身道:「叫上三弟和潘氏姐弟吧,我們一起上街,水果紅紙燈籠什麼的也不能少,正因為日子清苦,才更要喜慶,裝再多的可憐,日子也不會因此就變得好過,就算只有寥寥數人,也該弄得熱熱鬧鬧,新年就該有新年的氣氛。」

    丘離沒心沒肺道:「你這麼一說我注意到一件事,咱六道教的元老要麼是雙親去世,要麼是兄長罹難,而且個個背井離鄉,弟子一代也不見得就有多幸福,我的徒弟不用說了,天生孤兒,整天一副苦大仇深的臉,而且聽說黃元吉是被收養的,也非親生,夢芸的母親因難產而早夭,莫非六道教注定是一群苦逼之人的集中地?」

    「……過去淒苦,才會有動力追求未來,用雙手創出更美好的生活,如此也更有成就感,修行本就是逆天改命之事,若生來便是錦衣玉食,地位崇高,那還要改命做什麼,安樂享受便是了。」

    岳鼎也不知該作何評價,只好隨意糊弄過去,隨後在練武場找到了夢芸等人。

    夢芸這丫頭似乎是受到了潘曉一事的刺激,最近修煉起來格外用功,常常廢寢忘食,大違以往有機會就偷懶,沒人督促就四處搗亂的調皮勁,身為人師,岳鼎雖覺得欣慰,卻隱隱又有些遺憾,複雜的心情難以言表,想來當父親看見自家閨女一天一天長大出落時的心情,也與此相近。

    儘管總是教育要聽話,不要調皮,可真的有一天不調皮了,變得一本正經,乖乖老實,又難免生出失落。

    (造化齋主:修改了異獸區的設定,覺得以前的有些不嚴謹,從早期就開始跟本書的讀者請見諒,可以回頭看看修改後的設定,在十二章左右)



第二十二章 年關(下)


    黃元吉回了豁然道觀,去找不二真人和以前的師兄弟敘舊,步蒼穹去了孤兒院,順帶要拜訪於他有大恩的鎮長,夢芸自然是要回家,她若是再在懸命峰上多待一天,估計夢玄機就要親自上門來討人了。

    岳鼎五人也好生感受了一番新春佳節的氣氛,尤其是那撲鼻而來的爆竹煙火氣息,和時不時響起來的鞭炮聲,最是令人感受到新年將至這一事實,如此一比較,山下和山上彷彿成了兩個世界。

    岳鼎深居簡出,加上參加無遮大會半個月,因此認識的人不多,反而是丘離和山子巽,經常作為授武的師傅出席,兩張臉早已被人記住,一上街就認了出來。

    好在外鄉人大多已經離開,剩下的都是隱高鎮的居民,六道教作為本地的門派,有的是接觸的機會,倒也沒人心急火燎的跑上來請教武學上的問題。

    不僅如此,他們的態度異常熱情,相比兩個月前的矜持點頭,如今差不多都視作自己人了。

    「誒,丘師傅你想要儘管拿去便是,區區一條魚值得了幾個錢。」

    「五斤夾心肉?五斤哪夠,再添五斤,這五斤不要錢,免費附送。」

    「哎喲,岳掌門您就別客氣了,您看得上俺的水果,這是俺的福氣,您是大貴人,給您送東西,相當於給自己積善德,好歹讓俺佔點便宜吧。」

    ……

    一趟下來,錢沒花多少,五人手上的東西拎了一大堆,全是鄉親們送的,考慮這是大家的心意,盛情難卻,加上又不是什麼貴重物,只好收下。

    自六道教公開授武以來,越來越多的江湖人來到隱高鎮,而衣食住行,全是白花花的銀子,江湖人講的就是重情義,輕錢財,一個個出手闊氣的很。

    窮文富武,想要練武,總得打熬身子吧,整天青菜豆腐遲早得吃成豆芽菜,能有力氣練武嗎?習武之人,每日三餐,大塊的魚肉少不了。

    有了肉,總不能沒有酒水作伴吧,大家天南地北有緣聚在一起,喝完酒結交一下也是應該的。

    得益於此,隱高鎮百姓的收入激增,一個月頂得上過去半年,於是今年春節的年貨置辦得頗為豐盛,家家喜笑顏開。

    飲水不忘挖井人,老百姓又不是白眼狼,自然曉得應當感謝誰。

    一行人將大包小包拎回山上,潘氏姐弟走的是台階,而岳鼎三人則直接從峭壁處登上去。

    兩個月前需要集中精力,小心應對才能保證安全的陡峭崖壁,如今哪怕雙手提著東西,邊說邊笑也能安然上山,攀登間如履平地。

    丘離提議道:「雖然潘師妹手藝堪比御廚,但今晚還是咱兄弟仨一起下火鍋好了。」

    潘美自從展示了一回手藝後,便眾望所歸成了六道教的掌廚人,大家也明瞭潘焰這大肚羅漢的胃口是怎麼被養刁的。

    岳鼎想了一下,最近兄弟三人確實少有獨處的機會,算起來已經很久沒有聯絡感情了,便贊同了提議,山子巽自然沒有異議。

    於是到了晚上,三人弄了一個平地大鍋,以雞肉做湯底,滾出濃湯香氣。

    丘離一見水沸騰,便急匆匆的將大量準備好的菜餚倒入裡面,濺起湯花無數。

    山子巽皺眉道:「你怎麼又是亂弄一氣,這火鍋煮菜應該按照煮熟的時間先長後短來,怎麼能一口氣全部倒進去呢?這生芋片和豆腐像是能同時煮熟的嗎?這樣子混淆起來,很容易將一些本就易熟的東西煮爛掉。」

    丘離翻了翻白眼:「我的娘咧,山少爺,吃了火鍋而已,用得著這麼講究嗎?這火鍋講的就是一個隨意,吃得開心就好。」

    「你這麼一弄,本來能吃得開心的東西,也變得不開心了。」

    趁著兩人爭吵,岳鼎伸筷下鍋:「這羊肉只需涮一下即可,不必煮得太爛,現在正好下肚。」

    丘離連忙出筷子去夾:「誒,大哥怎麼能搶小弟放下的東西呢?」

    山子巽也同時出筷阻擋:「吃的東西還是煮熟點比較安全,有道是心急吃不了熱豆腐。」

    三雙筷子相互夾住的瞬間,丘離和山子巽只覺一股大力湧來,好在兩人早有準備,各自以內功抵擋。

    誰知岳鼎這一筷子伸出去時看似輕描淡寫,但一遇阻力,能在剎時之間連催一十三道後勁,一道強似一道,重重迭迭,連綿不絕,兩人各受七道勁力,難以抵擋大金剛神力的兇猛,只覺虎口一痛,兩雙筷子盡皆被彈開。

    「嗯~這羊肉味道剛好。」岳鼎沾了一下醬料,吞入腹中,嘖嘖有聲,「你們也嘗嘗,這西南山林地區的羊肉和咱們家鄉的羊肉確實不同,肉質雖欠缺細膩,但是更有嚼勁。」

    丘離跟山子巽對視一眼,眼神交匯,各自明瞭對方的意思,此刻兩人若不聯手,根本無望對抗大哥,因此暫時放下仇怨,蜀吳聯手齊抗魏才是上策。

    丘離以箸作刀,橫掃而出,尚未正式接觸,隱隱有破空聲響,正是陰刀術中的「破空山」,以無形氣刃切割真空。

    另一邊山子巽以箸作掌,走勢剛猛穩重,不偏不倚,斷絕了岳鼎的筷子任何可能退避的方位。

    兩人一者主攻,欲砍斷岳鼎的筷子,一者主攔,令他逃無可逃,只能乖乖挨上這一道無形氣刃。

    剎那間,就見岳鼎兩根筷子的頂端射出六道拆氣,灌入湯水之中,濺起連續六重浪頭,分射兩邊,而在半空中浪頭受寒氣凍結,凝化作冰塊,一面擋下了無形氣刃。一面震開山子巽的阻攔。

    這六重浪頭被粉碎後的冰渣,眼見要落入湯水中,攪亂水溫,卻見湯麵忽然揚起一股熱氣,將冰渣盡數融化掉。

    這電光火石間的變化,岳鼎先後用了逍遙拆、玄天指、九陽神功三種武學,並把握到了微妙的力度,既完美破解了兩人的夾攻,又沒有讓湯水撒出去,不多一分,也不少上一分。

    「誒,兩位弟弟竟是如此謙讓,有古人孔融讓梨之風采,既是如此,為兄豈能拒絕你倆好意,只好腆顏收下了。」

    他筷子一夾,向上一撈,帶起大大的一塊,竟是將所有放進去的羊肉都夾了上來,不留下半點渣沫,很多羊肉明顯沒有被夾住,依然像是受到磁力吸引的鐵塊一樣粘在上面,這正是擒龍功的吸攝之效。

    失敗的兩人再度目光對視,這一回,分明有著同盟破碎的決絕,彼此不再友善。

    山子巽沉聲試探道:「不就是吃個火鍋,至於嗎?我想用不著如此認真吧,何不彼此退讓一步,展現兄友弟恭的美好品德呢?」

    岳鼎將夾起來的羊肉全部吞下,笑道:「有道是民以食為天,爭食即為爭天道之大勢,爭民心之所向,食場如戰場,豈可退讓半步?吾等華夏子民,乃是美食之民族,欺我壓我,猶可饒恕,唯獨不讓我吃好,便是滿天神佛也救不了你!」

    丘離先是仰面哈哈大笑,隨即擠眉弄眼道:「大哥說得對,這就是一場戰爭!若是在這裡退縮,心中就會種下失敗的陰影,將來更可能會成長為心魔,日日夜夜受其困擾,從此以後,武道一途上再難寸進!」







[ 本帖最後由 8216 於 2015-12-3 20:3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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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火鍋之戰


    丘離思忖著,與大哥爭奪食物顯然沒有勝算,哪怕他與三弟聯手,估計也頂多是五五開的局面,如此算來,他頂多是搶到兩成五。

    可若換個想法,改成聯合大哥擊敗排擠三弟的話,那麼他至少能搶到四成的食物,能夠和大哥四六開,吃虧的人只有三弟一人。

    雖然很殘酷,但這不正是戰爭嗎?

    他一抬頭,發現山子巽恰好對上了視線,神光爍爍,分明也是打著相同的主意,彷彿心有靈犀一般,兩人不約而同的出手了。

    丘離的筷子招行奇詭,陰風陣陣,其中夾雜著氣刃破空聲,山子巽以九陰神爪應對,招行狠辣。

    兩人雖是盡量提純真氣,將力量控制在小範圍的限定區域中,但碰撞間仍有不少洩露出去,不過大凡到了岳鼎筷子所在的區域,就會被盡數化消掉,如春雨潤物細無聲。

    相比上一回在客棧交手時,追求技巧的變化,這一回再度交手,技巧之外又多了一份根基的比拚,每當筷子碰撞時,都會發出兩件巨錘交擊的滾雷聲響。

    丘離很快被壓在下風,陰刀術最厲害的地方在於無形氣刃,技巧乃是它的短處,一旦被限定為小範圍內的較量,便難以全力發揮出氣刃的威力。

    山子巽的情況恰好相反,他的九陰神爪最擅長的就是小範圍內的變化,正是以己之長攻敵之短,儘管在每一次碰撞時,丘離的陰寒功力都會趁隙侵入,但兩人現在所用的兵器乃是脆弱的筷子,而不是神兵利劍,必須分出真氣來保護筷子不會在巨力的交鋒下折斷掉,因此真正能用來攻敵的修羅陰煞功並不多,他完全能以自身的功力化消掉。

    交手二十回合,眼見丘離就要落敗,他的手掌忽然一抖,將兩根筷子分拆開,用尾指跟無名指一起夾住,原來位置的筷子繼續使用陰刀術,末端的筷子則使用玄天指。

    這下卻是用上了雙手互搏術的手段,反正玄天指的指法變化較少,用比較遲鈍的尾指和無名指來運使勉強可行。

    如此一來,他以兩種風格截然不同的武技對戰九陰神爪,雖然單個拆開後,威力不如原來,但是兩者配合起來則更勝一籌,殺得山子巽節節敗退,不停避讓,筷子隱隱有夭折之險。

    兩人誰佔上風誰佔下風從交鋒的位置就能一目瞭然,一開始是從火鍋的中間位置,在山子巽的九陰神爪佔得上風後,就慢慢向著丘離的方向壓過去,等到陰刀術和玄天指建功時,又反向壓了回去。

    眼看自己的手越來越往回縮,就要被擠出火鍋蒸汽領空的邊界時,兩根筷子猛然迴旋,變化出無數劍招,猶似狂風驟雨般攻將過去,招招直指要害位置,正是獨孤九劍中的破劍式。

    無論丘離使用什麼招式,筷子依舊是筷子,哪怕用了陰刀術,筷子不會變成刀,用了玄天指,筷子也不會真的變成手指,它依舊是木質的短棒,因此就存在著先天的著力點,這個位置稍稍一催力,就會斷裂,而山子巽使出的劍招,每一招都指著這一點。

    「早防著你這招,給我退出去吧!」

    丘離將兩根筷子一併,催動真氣,運使幻陰指,筷子上直接凝出了霜凍寒氣,無形中加強了堅固程度,而且若是山子巽的筷子來攻,立刻就會被凍結成冰坨,那時候動作必受妨礙,便是他最佳的反擊時機。

    然而,山子巽沒有攻上去,他的破劍式只擺了個樣子,中途便撤銷,劍影紛紛消失,露出真身遙空一劃。

    卡嚓一聲,丘離看著手裡的筷子被無形刃氣斬成為兩截,臉色劇變。

    「破空山!陰刀術!失算,我竟然忘了你的小無相功可以任意催使武技!」

    「上一回贏的人是我,這一回贏的人還是我,下一回贏的人依舊是我,這就是命啊,認了吧。」

    山子巽「悲天憫人」狀的感慨一番,然後朝鍋裡伸下筷子,夾起一顆鵪鶉蛋。

    丘離沮喪的搖頭歎氣,看來是一副爹死娘改嫁的悲涼,借口要去換雙筷子,可在轉身剎那,面上頓時露出奸計得逞的笑容。

    三弟啊三弟,饒你奸猾似鬼,還不是中了我這招以退為進,假癡不癲之計。現在我示敵以弱,暫時讓你囂張一會,卻能借此機會,謀求一個與大哥合作的契機,到時候東吳與魏國聯合,滅你一個蜀國還不是輕輕鬆鬆。

    哈哈哈哈……

    丘離強忍著笑意,面無表情的去換了一雙新筷子

    這時便聽見後來傳來了獻媚的聲音。

    「大哥久為門派操勞,當多多愛惜身體,肉桂最是大補,請多吃一些。」

    他急忙轉過頭,就看見山子巽將食物夾起,輕輕放入岳鼎碗中,兄弟恭謙的一幕。

    糟、糟糕啦!

    居然還有這一招,借花獻佛,樹上開花!

    丘離深知以大哥的脾氣,你對他的客氣,他便要十倍奉還,這回受到三弟主動示好,接下來就絕不可能再生出針對的念頭,這下真是賠了夫人又折兵。

    震驚之中,他看到山子巽嘴角出現一抹譏笑,雖是轉瞬即逝,可分明是在嘲笑他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

    「大哥,孫悟空縱然神通廣大,可終究翻不出如來佛祖的掌心,這時候再講什麼鬥法,豈不是自取其辱?」

    「怎麼突然想到這些?」

    「沒什麼,突發奇想罷了,」山子巽接著對丘離露出了燦爛的笑容,「二哥快坐,方才折了你的筷子,小弟在此給你賠禮,可千萬大人有大量,原諒則個。」

    若以為他說出這種示弱的話是要妥協講和,不計前嫌,那可也太天真了,須知這傢伙平日可從不會叫人二哥,一旦開口準沒好事。

    丘離腦海中想起了黃鼠狼給雞拜年這句話。

    果不其然,山子巽一邊帶著奚落的笑容,一邊夾起了一堆生菜、香菜、白菜、菠菜等放進他的碗裡,嘴裡還念叨著:「葷素均衡,才能茁壯成長,多吃蔬菜有益身體健康。」

    丘離咬牙切齒,一副仇深似海的模樣,彷彿要一頭撲過去用牙齒咬人。

    山子巽強壓著奸笑,委屈道:「大哥你看,二哥似乎不願意原諒我,明明勝負都已塵埃落定,難道就不能一笑泯恩仇嗎?」

    弦外之意,便是輸家要有輸家的覺悟,既然輸了,就該老老實實接受懲罰。

    「靖康恥,猶未雪,臣子恨,何時滅?駕長車,踏破賀蘭山缺。壯志饑餐胡虜肉,笑談渴飲匈奴血……」

    丘離懷著如同報國無門的滿腔悲憤,念著近來從地攤上淘來的外籍詩詞,帶著恨恨不平的表情,將一堆花花綠綠的蔬菜狼吞虎嚥吃下去,牙齒用力的咀嚼著,就像吃的不是蔬菜,而是某個人的血肉一樣。

    山子巽自然不會就此收斂,拐彎抹角的奚落、嘲笑、諷刺,一個不少,盡情享受著勝利者的待遇。

    丘離下定決心,這春節也不休息了,一定要加倍努力修煉,迎頭趕超才行。

    可惜,他這想法也沒能實現,因為大年初三,便有無花寺的弟子派人送來了請帖,淨鳶師太成功晉級天人境,要開一場法界聖凡水陸普度大齋勝會,開三千流水宴,邀請四方好友共享喜悅。

第二十四章 是誰的吉兆


    高家莊北面的杏樹林中,高懸踏著杳冥的月光倒影,在約定的時刻,到約定的地點,去見一個約定的人。

    那是一個黝黑臉龐的寸發男子,留著長年被風吹雨打的痕跡,身著一層刀槍不入的銀鯊皮甲,雙臂粗壯如常人的大腿,孔武有力。

    「龐幫主久候了,失禮之處,還望見諒。」

    「你身為高家莊的三莊主,在自家地盤上,為何還要如此鬼祟,就不能光明正大邀人進屋麼?還是說,你認為邀請某家入屋,會有損你高家的清譽?」

    高懸乾笑了兩聲:「龐幫主怨氣不小啊,但你可得體諒一下,兩位兄長看得緊,拼了命也想維護那群鳩佔鵲巢的兔崽子,唯恐我扒了他們的兔皮,也只有現在這個時辰,我才能逃脫他們的監視。」

    「哦,既然大莊主和二莊主都一意要維護那批人,為什麼三莊主不跟他們一條心呢?要知道某家鯨鯊幫與他們結怨,是有著解不開的血海深仇在,可他們貌似沒有對莊主做過什麼吧,為何要如此積極針對呢?」

    「嘿嘿,龐幫主的是江湖之爭,勝敗乃兵家常識,今日輸了,明日贏回來也便是了,沒人會說三道四,但我的卻是面子之爭,人活世上,不就是爭一口氣嗎?人老了,這張臉就更丟不起了。」

    龐碩裝模作樣道:「莊主啊,看在昔日的情誼上,聽某家一句,退一步海闊天空啊,冤家宜解不宜結,何必非要給自己樹敵呢?」

    高懸嗤笑道:「別再用那激將法,我對他們的恨意不比你的小,儘管放心便是,我有預感,若是能剷除六道教,除我心頭大患,長久以來停駐的修為也許能百尺竿頭更進一步,打破瓶頸,否則讓這一口氣堵著,這輩子都難以安頓。」

    龐碩雖然依舊懷著提防,但面色稍霽:「聽起來莊主似乎比我更恨他們入骨三分,難道只因為當初那一掌之敗嗎?」

    「討厭一個人需要理由嗎?江湖人因為口角之爭而打出性命的事情難道還少了?我厭惡他們的長相,厭惡他們的言辭,厭惡他們的一舉一動,天生就看他們不順眼,就像上輩子是死敵一樣恨著他們,這個理由難道還不足夠嗎?」

    「夠了!莊主有這樣的覺悟,那某家徹底放下心來,只問何時動手。」

    「就在三日之內。岳小賊受無花寺的邀請,必然要帶門人赴約,到那時,門內空虛正是下手的大好機會。」

    「萬一他們舉派前往呢?滅三才劍陣的威能雖未曾嘗試過,某家卻也未狂妄到親自去嘗試。」

    「不可能,因為有公開授武在,他們必定要留下一人坐鎮,這一舉措成就了他們的名聲,但也成為他們的軟肋。留下那人必然會接收滅三才劍陣的控制印記,方便管理門派的安慰,所以只要創造出一個逼得對方不得不應戰的機會,由幫主當眾斬殺對方,就能順理成章的接收印記,到時候懸命峰就是幫主的囊中之物。」

    龐碩沉吟片刻,眼神閃爍不定,似乎仍在猶豫。

    高懸見狀,立馬再添一把火:「六道教等人的修為固然不高,可也不知獲得了什麼樣奇遇,武功秘籍甚多,其中更有一門能提前轉換出先天真氣的功法,不僅如此,從那三名弟子突飛猛進的根基來看,怕是靈丹妙藥也不在少數。

    幫主若是佔據了懸命峰,這些功法秘籍、靈丹妙藥可盡數收入囊中,哪怕轉移原來的幫會總舵,重立懸命峰為基地,不也妙哉!難道這處洞天福地還比不得以前的陋屋嗎?相信我,只要你上過懸命峰一次,親身感受過上面的靈氣,保證不會再懷念以前的狗窩。

    若是再猶豫,讓時間就這麼拖下去,憑借地利,讓六道教那群賊人修為日益精進,到將來便是想報仇怕也有心無力。」

    「……你確定佔了懸命峰以後,病天王不會找某家的麻煩?」

    「放心吧,病天王與他們毫無瓜葛,其中原因雖不能細說,但這點我敢保證,只要你奪得了滅三才劍陣的控制權,便是鎮長他們再不滿,也只能承認既成事實。」

    「好!當斷不斷,反受其亂,今日某家便搏上一把,爭一個千秋基業!」龐碩對高懸抱拳道,「此事若能功成,全賴莊主謀劃,此情此恩,決不敢忘!」

    「幫主客氣了,皆是同道中人,幫你即是幫自己,算不得恩情。謹記,耐心等待,三日內我必派人聯絡幫主,到時候必定安排好一切,只等快刀一閃,人頭落地。」

    接下裡兩人商論細節之處,相互約好章程,然後豎掌賭咒發誓,決不背叛盟約,否則天誅地滅,不得好死。

    各自分開後,龐碩隱入黑暗之中,確認對方已經返回山莊,面露冷笑:「老狐狸,真把我當做愣頭青了,想誑我派人去截殺岳鼎等人,門都沒有!只消佔了懸命峰,掌握了滅三才劍陣,便是他們回過神來又能奈我何,到時候我再將真相偷偷散出去,只怕他們會先找你來拚命哩。」

    另一邊,高懸看著頭頂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照在臉上,穿不透陰鬱之色。

    「龐老匹夫,真以為我不知道你的打算,不過沒關係,借刀殺人不過第一計,須知螳螂捕蟬,黃雀在後,懸命峰是我們高家的,隱高鎮也是我們高家的,你們這群外人想都別想!

    哼,鯨鯊家小業小,往山上一躲,不懼報復,可高家莊卻是跑不了廟,看來得找刺客半路上截殺這批傢伙,以除後患才行。岳鼎現在便是七重境,再往上一步,將成氣候,到時候再難處置,必須請九重先天期的高手……

    嗯,這一步棋險之又險,成功倒也罷了,人既然已死,沒人會再置評是非。可一旦失敗,怕是大哥和二哥都饒不過我,切不可犯下輕敵大意之錯,一不做二不休,乾脆請天人境的強者出手,當可保證萬無一失!」

    高懸臉上晦明變化不定,最終化作狠色,下定了決心。

    ……

    「老爺,為什麼我們不直接殺上隱高鎮,紅世雙巫的勢力既已不再,這片地區再無高手可阻止我們的復仇行動。」

    巖磐看著這位從小跟在自己身邊,服侍了四十餘年的管家石佰,道:「懸命峰有劍陣守護,縱然是天人境的強者,也奈何不得,何況若我們直接殺上去,那畢竟曾是病天王的山門,若等他們從神洲回轉而來,面子上過不去,會為巖家惹來禍端……何況這一回,他們將離開山門,前往無花寺,我們正好於半路截殺,正是天賜良機!」

    旁邊一名負劍的年輕人笑道:「我們剛來巫州,什麼都沒做,就遇上引蛇出洞的機會,可見連老天爺都在幫助我們,這次行動必定能得手。能死在先天高手的手裡,對他們而言怕也是一種大漲名氣的好事。」

    「不可大意,蒼鷹搏兔,猶盡全力,此番我等不僅要算計他們,還要下毒,用人質威脅,以眾擊寡,無所不用其極!當日他們如何對付我孩兒,今日我便如數奉還!」

    巖磐見這位天賦僅次於巖破天的侄兒自信滿滿,渾然不將對手放在心上,便開口警告。

    忽見巖岱眼睛一亮,驚喜道:「下雪了!這可是個好兆頭……」

    ……

    懸命峰上,岳鼎看著倏然飄落的鵝毛大雪,感慨道:「瑞雪兆豐年,這是吉兆啊!」

    旁邊的山子巽問道:「大哥,我們真的要去無花寺嗎?」

    「當然,我們若不出去,豈不是要讓很多人失望,那群人好不容易探知到了我們的消息,就等著引蛇出洞呢,可不能讓他們等急了。」

    岳鼎雙手一搓,將手裡關於莽州巖家的情報盡數裂為碎片,扔入風雪之中,潔白的紙片和雪花攪成一團,變得更加紛亂。

    大雪,下得更急了。

    (造化齋主:明天上架……應該沒記錯,請大家務必助在下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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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明知山有虎(上)


    門人晉級天人境,對於奕天館這等虎踞一州的大門派,頂多是同門之內相互慶賀幾聲,邀請親朋好友來吃一頓喜宴也就罷了,跟普通的慶功宴並無區別。

    但對於無花寺這樣的小門派,乃至勢微的佛門修行界來說,卻是一件值得大大慶祝的喜事,越是貧賤,越是懂得珍稀,知道一粥一飯來之不易,一絲一縷物力維艱,富貴之後,反而只剩下朱門酒肉臭。

    尤其是對於無花寺來說,這意味著它的江湖地位往上躥了一級,有天人境強者坐鎮和沒有天人境強者的門派判若鴻溝,即便在一州的地盤上,它也擁有話語權,儘管很微弱,可終究是進入了這個圈子。

    所以,無花寺開大齋勝會,邀請四方武林同道參加賀禮,並無不對,雖說佛門有清規戒律,講得是戒奢求儉,可無花寺首先是修行門派,然後才是佛門教宗,又非真的尼姑庵,該從江湖規矩的時候還是得從善如流。

    此番來到懸命峰擔任信使任務的,是曾一同進入過古城遺跡的同伴之一,名為觀海棠的女弟子,剛上山的時候還是急沖沖的模樣,彷彿迫不及待要見面似的,可跟岳鼎說了沒幾句話,就閃爍著眼神,通紅著臉蛋,不敢正面對視。

    岳鼎擔心她身體有恙,便囑咐夢芸帶她先下去休息,可兩個丫頭一碰面,又恢復了活潑好動的性格,嘰嘰喳喳說個不停,一點也不像是身體不舒服的樣子。

    他正疑惑,轉身就看見二弟豎起了大拇指,滿臉「不愧是大哥」的敬佩表情,令他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無花寺的弟子並不多,畢竟只收女徒弟,而且雖非要求一定要出家,可必須得有向佛之心,規矩又較一般的門派更為嚴格,因此相比同級數的門派,門人屬於較少的那一類,無法像摩訶寺一樣盡皆派遣行客僧廣發邀請函。

    此番特意遣人給六道教送信,卻是看在了彼此的情誼上,否則只有摩訶寺這種級別的門派才能享受這樣的待遇。

    次日,沒有親戚竄門等贅事,岳鼎也想著早點到無花寺,多向淨鳶師太請教關於修行上的問題,便帶上了丘離和潘美,一同赴約出行。

    他雖沒有獲知任何情報,但自從上次被薨牙盟的刺客偷襲過一次後,就萬分篤定,接下來巖家將會發動真正的襲殺,只等待著一個令他外出離開懸命峰的契機,只要巖家有所準備,必然不會放過這次機會。

    因此,這趟他便沒有帶上任何弟子,哪怕夢芸撒嬌也沒用。

    六道教需要人坐鎮,讓丘離待在家中掌控大事,岳鼎實在是放心不下,所以鎮守山門的任務就只能交給山子巽。

    潘美作為潘曉的親人,卻是有必要跟淨鳶師太等人見上一面,而且她的獨孤九劍已有小成,遇上強敵並不會拖後腿。

    這門追求技巧極致的劍法,最擅長的便是以弱搏強,對敵時能彌補彼此在根基上的差距,只要對手的內功不是壓倒性的優勢,便有敗中取勝的可能。

    「岳教主,為什麼我必須分開,不能一起走呢?」

    觀海棠略帶急促的詢問著,語氣中透著不安,彷彿被父母告知,未來的日子必須學會獨立的孩子一樣。

    岳鼎沒有隱瞞,如實相告:「因為接下來我們可能會遇上歹人的偷襲,這路上必定有一場惡戰,我不能連累你。」|

    「我不怕連累!」觀海棠立即回應道,隨即醒悟過來自己的反應過於激烈,通紅著臉像是熟透的蘋果,「我們……不是朋友嗎?」

    「是的,正因為是朋友,所以才不想連累你,我知道你不怕受傷,但是你有沒有考慮過無花寺的反應呢?」岳鼎心知對方要說什麼,便用門派來堵上,「倘若你因我們而被捲入惡鬥,作為使者的你萬一受傷,如今江湖地位正上漲的無花寺勢必不能袖手旁觀,也要被捲入我們的恩怨之中。」

    觀海棠咬著嘴唇道:「淨鳶師叔不會在意的,我相信,師叔若在此,也會做出相同的決定。」

    「我知道,但無花寺並非淨鳶師太一人的門派,還有其他的長老,她們會不會認為,是我們的原因,才將無花寺捲入這場本來並不相關的恩怨中呢?甚至再進一步,懷疑是否我們有意為之,故意利用你來將無花寺拖入水中?若是因此而令雙方的關係生出了間隙,這並非你我以及淨鳶師太希望看見的。」

    觀海棠沉默片刻,抬頭正色道:「岳教主,如果我並非是帶信使者的身份,僅僅是作為朋友來拜訪,你是否會接受我的幫助呢?」

    「當然,我會主動向你尋求幫助,朋友之間不應該只有客氣。」

    聞言,觀海棠露出了極其甜美的笑容:「那這一回我只有忍耐了……請你們一定要平安到達,我會日日向菩薩為你們祈禱的。」

    她帶上行李,向著和岳鼎不同的另外一條路走去,走了一半又轉過頭來揮揮手。

    丘離等對方身影消失後,才苦著臉,唉聲歎氣道:「完了完了,這下埋伏筆了,我好像看見天上的凶星正在閃耀。」

    潘美附和道:「七殺、貪狼、破軍,正好三大凶星,一人一顆,符合逼宮之相。」

    岳鼎揮手道:「老虎口中奪脆骨,巨龍頜下取明珠,就看是誰逼誰的宮了。」

    「這話我喜歡聽。」

    丘離立即變哀為笑,他本來就不是真的唉聲歎氣,轉變起來也極為方便。

    (造化齋主:大家不要抱怨,俺也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問編輯,編輯只說已經開通VIP,可偏偏後台沒反應,先放個兩千字上來吧,如果今天不行的話,晚上會再補上一章)




第二十六章 明知山有虎(下)


    三人輕裝上陣,雙手空空,兩袖清風。岳鼎本來就不需要任何兵器,潘美的武器纏在腰上,丘離腰間倒是掛著那柄木刀洞爺湖,但是裝扮的意義大過實際,他的修羅陰煞功突破到了第六重,天物刃業已小成,可以空手釋放刀氣,普通利器還不如這雙肉掌使用更方便。

    雖知有敵人在前方等待著他們,但並沒有因此而表現得疑神疑鬼,一個個坦然的很,因為他們知曉對方就算要動手,也絕不可能在離隱高鎮過近的地方,病天王膏肓劍客的招牌還是很有用。

    不過也不需要等很久,他們趕到最近的修真坊市,也就一天左右的時間,敵人若不抓住這時段下手,等他們一經大挪移法陣轉移後,前往無花寺的路線變多,再想行埋伏襲殺之事就沒那麼多把握了。

    行了半天路程,因大雪封路,眾人雖不覺疲憊,卻要考慮給馬匹休息,便找了一家官道旁的茶館歇息,順帶點了一些下酒小菜。

    三人就著一張桌子坐下,在這滿是積雪的日子裡,加上春節剛過,路上行人罕見,整間茶館就他們一批客人。

    岳鼎不動聲色的從袖子裡漏出兩粒藥丸,接著拿茶壺的動作,遮掩著彈給丘離和潘美,然後給自己倒了一杯茶水,又甩手潑掉,嘴裡抱怨道:「大冷天,怎麼能喝涼茶,這都快結凍了,幸好隨身帶了一壺酒。」

    他拿出腰間懸掛的酒袋,用內力煮沸後,給三人都斟上。

    丘離飲完熱酒,呼出一口熱氣,用一種隨意的語氣道:「大哥,倘若你要殺某個人,會怎麼做?」

    「那要看彼此的實力差距,倘若對方比我弱,自然是正面殺過去,堂堂正正的戰敗他,倘若對方比我強,那便要算計一下,少不得要用些陰謀詭計。」

    「咦,大哥不先分一下好人和壞人嗎?」

    「哈哈,都要殺人了,哪還管是好人還是壞人。何況好人這詞意太廣泛,讓人拿捏不準,打個比方,有個人想要救人,結果卻殺了對方,你說這人是好人還是壞人?」

    「他想要救人,出發點是善意的,自然是好人。」

    「如果你是判案的官老爺,是否會判他有罪?」

    「殺人償命,天經地義,自然得判他有罪。」

    岳鼎雙手一攤:「看吧,好人還是得殺。其實我殺人不會細分好壞,只分正義還是邪惡,站在我這邊是正義,站在我對面的當然就是邪惡!你非得將自己代入對方的位置,想著對方這麼做是情非得以,身不由己,那就是自尋煩惱。非要去糾結,對方曾經救過一條小狗,可見良心未泯,所以要大發慈悲饒他一命,那便是扯淡,該殺的殺,該放的放,做了就不要後悔。」

    丘離露出受教的表情,又謙虛的問:「這是敵我雙方的立場分別,那如果是被牽涉進來的無辜之人呢?比如對方用路人作為人質,要挾你放下武器,乖乖就範,該如何是好?」

    岳鼎反問:「換成是你,你會乖乖就範嗎?」

    「那當然不會,又不是傻子,對那些不小心被牽涉進來的人,我只能說句對不起,天有不測風雲,人有旦夕禍福,誰沒倒霉的時候,頂多我宰了敵人為他們報仇就是了。」

    岳鼎再看向潘美,這位執夷族淡淡道:「不惜用無辜者的生命來威脅咱,從中可以看出兩點。一是此人行事狠辣,殘暴不仁;二是此人恨我入骨,不擇手段。

    從短期利益來看,這等仇人非除不可,千萬不可心慈手軟,否則遺禍無窮;從長期利益來看,這一回若是妥協了,哪怕咱好運逃過了一次,可對方既知這等手段對咱有效,下一回必然故技重施,會連累到更多的無辜者。因此,於公於私,咱都得狠下心來,以除後患,捨小家,為大家,大不了給這些無辜者建個忠烈祠。」

    丘離好奇的問:「那你的做法豈不是和我一樣?」

    「略有不同,若對方實力差,自然是直接動手拿下,不怕犧牲;若是點子硬,那咱轉身就逃,對方手裡拖著人質,行動必然不便,追之不及,等咱逃出生天後,立刻在江湖上宣傳他的惡行,搞臭他的名聲,將他打上邪魔歪道的烙印,成為武林公敵,到那時,號召英雄豪傑一起除魔衛道,還不是想揉就揉,想搓就搓。」

    茶館廚房間的巖岱已是冷汗淋漓,看著那批被綁起來瑟瑟發抖的店家夫婦,頓時覺得逮住的是一塊燙手山芋,心中後悔不已。

    這群人哪是可欺之以方的君子啊,分明是跟自己一樣無所不用的小人,若真要將這幾個人質推出去,吃虧的還指不定會是誰呢。

    一旁照看的管家石佰連忙道:「不要慌,冷靜點,想來他們是察覺我們的埋伏了,但他們越是解釋,越證明他們看重這批人質,並沒有表面上說的那麼簡單。」

    客廳裡,丘離不耐煩的喊道:「店家快點上菜,大爺我身子金貴著,餓壞了是你能擔待得起的嗎?」

    潘美看向岳鼎,詢問道:「掌教遇上這種情況,又該如何應對呢?」

    岳鼎笑了笑:「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他拿人質威脅我,我也可拿人質威脅他,一個人活在世上,總有看重的親戚朋友,抓過來相互威脅,看誰更能捨得。」

    丘離驚咦道:「大哥,你這話可有損偉大光明正義的形象啊。大俠要能忍辱負重,為了大義,隨時做好背黑鍋的心理準備,要有犧牲精神,哪怕是個素不相識的路人,也得有為了救人而捨生取義的覺悟。」

    「停停停,你說的那是迂腐君子的作風,不是大俠。什麼是大俠?敢為人不敢為之事,這就是大俠。別人不敢管,我們覺得對就得管,遇上打不贏的對手,陰謀詭計什麼的也別在意,該用的用,必要時候可以叫上親朋好友一起群毆他,還有萬一做了錯事,為了維護正面形象,給宵小壓迫,免不了就得遺禍江東,讓人背黑鍋,反正佔了道德制高點,你就是正面人物,放個屁都是香的,行大事者不拘小節。」

    丘離豎起大拇指:「大哥,你的大俠論我太喜歡了!若是按照道德君子的要求,這不能做,那不能做,嘴裡非得淡出個鳥來,人生在世,果然就得快意恩仇,千萬不能想做又不敢做,偷偷摸摸畏畏縮縮藏頭露臉的,這樣也敢來埋伏人,不如回鄉下種田去吧!」

    他越說越大聲,到最後起身飛起一腳,當場踹飛桌子。

    「好了,前戲演完,廢話也都說完了,比誰更烏龜的比賽老子主動認輸,趕緊出來吧,該演正戲了!」

    話音一落,剎那間躍出了十多條身影,個個是六重無漏期的高手,隨即步出七重期的巖岱和八重期的石佰。

    黑著一張臉的巖磐最後才登場:「小畜生,還我兒子命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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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偏向虎山行(上)


    十四名六重無漏期的打手,一名七重御劍術修再加通靈期、先天期各自一名,這就是巖磐一系能動用的最大武力,倘若巖破天尚未死亡,或許還得再添一名通靈期,至於六重期以下的武者,考慮到從東北莽州傳送到西南巫州的費用,便沒有帶來。/

    一般印象中,肉身境的三大難關是念威期、通靈期和先天期,但對於尋常武者來說,七重築基期才是最難熬的。

    要突破這一重境界,常見的共有三種方法:擁有洗髓伐骨效果的功法,擁有類似效果的丹藥,以及花上數十年時間,一一疏通奇經八脈。

    因此,對於那些被看重的家族子弟和親傳弟子來說,過這一重境界非常容易,可對於沒什麼背景又沒有奇遇的修行者來說,便只剩下用時間來慢慢打熬身體。

    巖家雖然富有,可還沒有奢侈對下人都隨意賞賜洗髓伐骨丹的程度。

    饒是如此,以這樣的陣容用來對付區區築基、無漏、念威的三人,從場面上看絕對是壓倒性的優勢。

    巖岱就曾建議,由自己一人帶隊,保證覆滅六道教,不需要巖磐出手,也認為這樣興師動眾的舉動未免太看得起這幫殺人兇手了,要知道當初只巖破天一人,就逼得岳鼎三人使盡渾身解數,設下陷阱、毒藥等手段才險勝。

    如今才過去三個月不到的時間,就算他們個個是天才,實力提升飛快,又能高到哪裡去?

    就算巖磐要手刃仇人,只消再加上他和管家兩人,消滅一個鄉下小派還不是手到擒來,完全沒必要帶上十多名手下,這般如臨大敵的模樣,實在是過分小心了。

    只是巖磐堅持,並稱世上總有一些能在短短時日內迅速崛起的天才人物,對付他們若抱著游刃有餘的態度,只會發生揚湯止沸的悲劇,唯有以絕對的優勢碾壓,才能將這群沒有成長起來的天才扼殺掉。

    巖岱自然沒有將這種話放心上,因為他也是別人口中的天才人物,只是走的是術修路子,加上一直以來被巖破天壓在頭上——說起來他內心還是隱隱有些感謝岳鼎等人——可縱然是他,也絕無信心與一名先天期武者交手。

    出於這樣的心理,他便沒有再拿被綁架的店家夫婦和店小二出來做人質。

    「你方纔的長篇大論很精彩,有這等見識的人物,難怪我兒會折在你手上——只是你看到現在的局面是否覺得很諷刺呢?」

    巖磐用一種大局在握的語氣說著,一點也沒有看見殺子仇人的激昂憤怒,但這般冷靜的態度,反而更能塑造出一種迫人屈服的氣勢,無形中就讓人生出不可匹敵的感覺。

    被眾人包圍中,岳鼎面色如常,潘美面無表情,丘離用尾指扣了扣鼻孔,大咧咧道:「老頭,別擺姿勢了,我們敢下龍宮取寶,自然有七十二變神通在,你該不會以為剛才我們三人的對話是在唱折子戲給你們聽?」

    巖磐老持穩重,神色自若,並沒有受這麼一嚇就變得驚慌,反而是巖岱和那十四名高手臉色劇變,一句「拖延時間」差點脫口而出。

    丘離將桌子上的茶壺一扔,得意的笑道:「在茶水裡下毒的手段也太次了,聽說過無色無味隨風飄的毒藥嗎?你做初一,我做十五,算算時間,也該到發作的時候了。」

    這群人連忙細察身體,原本不動倒也罷了,此刻一運真氣,頓覺一陣頭暈眼花,雙腿酸軟無力,體內的真氣也跟著軟塌塌的難以運轉。

    尚存戰力的,就只剩下巖岱、石佰、巖磐三人,蓋因經過洗髓伐骨的築基期強者天生對毒藥有著強大的抵抗能力。

    倘若巖磐這回帶來的人馬都是築基期高手,岳鼎絕對不敢這般堂而皇之的出門,但就是這一層境界的差距,成了他最大的依仗,無漏期和築基期,是截然不同的境況。

    「此毒藥名為腐心蝕骨大羅滅絕散,一旦中招,初時不見絲毫症狀,直到運轉內功或激烈運動後,藥力會迅速隨著真氣和血液流轉全身經脈,腐蝕掉五臟六腑,越是想以內功抵抗,內功化消得越快。」

    丘離滿口胡謅著,他所用的根本不是毒藥,而是「神仙倒」,嚴格算起來當屬**一類,並不存在化消內力的效果,若有深厚內功進行抵擋的話,一炷香功夫足以化解掉,哪怕內功不足,運功抵擋終究能加快恢復的速度,可到他嘴裡一說,運功反而成了自尋死路的下場。

    並非無人懷疑他的說辭,可是神仙倒確有麻痺真氣的效果,若不運功,真氣處在靜止狀態,不會受影響,一運功,真氣活動起來,立受藥力麻痺,不再受控制,當下嚇得那十四名無漏期高手不敢動彈,唯恐畢生心血付諸東流。

    這一變化,頓時讓原本以眾擊寡的局面成了三對三的公平較技。

    岳鼎身形一動,搶先出手,對著最強的巖磐擊出毫無花俏,堂皇正中的一掌,氣流在掌心區域激烈震盪著,分明是比拚內力的一掌。

    巖磐眼神一凜,生出一絲怒意,他可是堂堂先天期的高手,不說修煉內功的年歲比對方活的時間還長,單憑先天真氣便是肉身境時力道最強悍的真氣,哪怕要分出一部分內力來鎮壓毒藥的藥性,也沒有退讓認輸的道理,對方要比較內力,在他看來根本是以卵擊石的自殺行為。

    但不管是昏招而是有所圖謀,他都要認真應對,就算不能一掌斃敵,也要一招立威!

    剎那間,雙掌交擊,狂飆刮起旋風,以兩人為中心向外激濺,聲勢驚人至極點,將茶館裡的座椅盡數蕩出了房屋,另外交手的四人為避免殃及池魚,連忙躍出了茶館,唯有那十四名高手,受制「毒藥」,不敢動彈,被砸得滿頭是包。

    交手的雙方各自退開,強猛的反震力道震得岳鼎連退五步,每一步都踏碎一塊石板,卻是藉著後退的腳步將力道轉移到腳下,巖磐也退了三步,臉上潮紅一現,隨即隱去。

    然而光看兩人的表情,不知道的人絕對會以為輸掉的人是巖磐,連其餘同黨等都露出了詫異的神色,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先天真氣最是強橫沒有錯,然而九陽真氣也差不到哪裡去,與基礎真氣的兌換,前者是二十兌一,後者是十八兌一,這點差距很難在單掌的較量中看出來。

    巖磐臉上陰晴變化不定,最終目光射出濃濃殺意:「我的判斷果然無錯,如你這等天之驕子,決不能有絲毫放任自由的空暇,必須扼殺在萌芽之中,否則哪怕只是一點點的時間,都能換來飛速的成長,假以時日,必成大患!」

    若說原本他對岳鼎的敵意僅僅基於殺子的仇恨,現在就多了一重深深的忌憚,源自面對一個注定將超過自己的晚輩的恐懼。

    幸運的是,現在他還有機會,親手扼殺掉這一恐懼!

    巖磐運轉陰陽黑水功,緩步踏前,手與足動,大袖飄出,拳上隱隱有滾雷聲響,顯然是一股無儔剛勁。

    常人容易被這一拳展現出來的氣勢所吸引,難以察覺到袖底之中卻是暗藏著另外一股陰柔的勁力。

    這便是曾經讓岳鼎兄弟三人吃夠苦頭,想盡辦法也無從抵擋的巖家絕學「正逆滔天掌」,而巖磐更是將這門絕學修煉到了功德圓滿,不僅能將原本交纏在一起的正逆拳勁分拆開,化為一明一暗兩種勁力,更能暗藏第三股虛無勁力。

    這招「逆返神袖」正是他在正逆滔天掌的基礎上創出來的絕技,以明面上的剛勁吸引注意力,實際上衣袖裡的柔勁才是真正的殺招,由於衣袖成為了拳勁的掩飾,使敵人無法看到拳勢來路,容易攻個措手不及。

    不僅如此,衣袖之上也蓄有極凌厲的招數和勁力,要是敵人全神貫注的拆解他拳上和袖底所藏的剛柔勁力,他便轉賓為主,逕以袖力傷人。

    真可謂明修棧道,暗度陳倉,叫人防不勝防。

    若換成還是連家堡的岳鼎,必然中招,哪怕看破其中玄機,也無從拆解,然而現在他又豈是吳下阿蒙。

    他見對方兩隻寬大的衣袖鼓風而前,便如是兩道順風的船帆,威勢非同小可,更有船下暗流洶湧,隨波而來,殺機重重,不以為懼,反露驚喜。

    「沒想到還能與武功交手,來得正好!」

    只見他身體一抖,擒龍功由體而發,巖磐袖子裡暗藏的柔勁為了隱匿行跡,本就縹緲無根,此刻受到大力吸引,當下被扯了出去。

    同時催動大金剛神力,運使大須彌相,雙掌擊出,正面硬接無儔剛勁!

    接觸剎那,兩人皆是身形一晃,氣血震盪,般若梵印催化的護體真氣和陰陽黑水功催化的護體真氣相互摩擦,彷彿兩具戰車對撞,真氣壁的表面盪開一圈圈漣漪。

    巖磐不動聲色,雙袖如鐮刀斬出,無聲無息,要斷去岳鼎的十指。

    這時就見岳鼎十指猛然變化成爪,十道拆氣從指尖爆射而出,貫入衣袖之中,只聽得嗤嗤聲響,兩股力道相互激盪,突然間茶館內似有數十隻灰蝶上下翻飛。


第二十八章 偏向虎山行(下)


    巖磐的袖子在真氣凝聚下,宛如鋼刀般堅硬,可又如何擋得住高度凝聚的拆氣,登時被撕得粉碎,灰色的布條漫天飛舞,如同蝴蝶一般,結果逼迫他露出了一雙光膀子,模樣甚是狼狽。

    然而他心中的震驚,比模樣更加狼狽,明明在情報中,三個月前的岳鼎,面對他八重境的兒子幾乎沒有還手之力,集合許多人的力量,付出了慘重傷亡才僥倖勝出。

    可是現在的岳鼎,不需要任何人的幫助,獨自對決先天婁手,亦可不落下風,無論是與先天真氣相抗也不落下風的上乘內功,還是正面接下正逆滔天掌的剛猛掌法,以及最後十指爆射指氣的絕學,任意一個都是上等的絕學,便是巖家這等大家族知道了也要生出窺伺之心。

    「不可能!就算你有奇遇,得到了前輩高人傳授的絕學,也絕無可能在三個月內將這些武學修煉純熟,內功更是要千錘百煉方能修煉紮實,世上沒有這般不合邏輯的事情!」

    巖磐又哪裡想得到,岳鼎既領悟了佛門神通,又有玄功要訣,加上自身超絕的天賦,修煉佛門武學一個月,抵得上常人苦修十年,內功上有和氏璧拓展經脈,還有各種增功丹藥當飯菜一樣吃下,修煉的又是玄門正宗的內功心法,突飛猛進之餘毫無走火入魔之險,這等待遇,便是武道聖地的親傳弟子也未必能享受得到。

    化想不到,便覺得這不合常理,必定午著蹊蹺,思付著對方或許有隱婁,或者付出了某種代價才有今日的成就一比起認為或許用期望更加合適。

    「小畜生,你若有種」便繼續與我正面對決。」

    巖磐先說以激將法,接著掌心向內凹陷,吸納氣流,形成不停切裂的氣團」掌勁如驚濤駭浪般狂嘯,同時體表浮現九曲陰氣鎖的護體神功,大步向前邁出。

    只一瞬之間,岳鼎便覺氣息窒滯,對方掌力如怒潮狂湧,勢不可當」雙掌如同一堵無形的高牆,向自己身前疾衝,而四周的氣流也化為枷鎖,將他渾身鎖住,行動受阻。

    他看過巖家的情報,知曉他們家族的武學體系最大的缺陷,便是在輕功一項,他現在若是以神行百變應對,使用逍遙拆進行邊跑邊打的戰術,能活活拖死對方。

    然而」岳鼎又豈是怯戰之輩,當初他本領遠不如巖破天,依舊敢正面衝突,更遑論現在身兼各大絕學,這般若還要退縮,又豈能有如今的成就,當下放聲豪邁大笑。

    「老賊不必用激將法,岳某今日便是要以堂堂正正之法,教你敗得心服口服!」

    他胸中生出萬丈豪情,雙足一頓,逆使擒龍功產生莫大斥力,生生破掉對方遙控氣流的鎖敵之術,接著雙掌一收,正運擒龍功,同樣吸攝氣流於掌心,與對方的正逆滔天掌如出一轍,邁步向前」如龍行虎步,氣勢上絲毫不遜半分。

    雙方每一次揮掌交擊,都會引起狂風呼嘯」吹得各自披頭散髮,襯托得格外張狂。

    蓋因彼此掌心都凝聚著氣團」交掌之前,兩個氣團會先衝撞,然後擠壓爆發。

    若以技巧而言,岳鼎的擒龍功遠不如正逆滔天掌,他以擒龍功攝取來的氣流,僅僅是一團高度凝縮的空氣,本身是靜止的,但巖磐的正逆滔天掌攝取來的氣流,卻是形成了無數片氣刃,在不停的螺旋切割。

    上一會岳鼎以神掌八打同巖破天激戰,就是被這氣刃切割得遍體鱗傷,手指都差點被割斷掉。

    然而此刻對決,巖磐的氣團固然遠高明於岳鼎的氣團,但兩者在衝擊的強度上卻是相等,一旦碰撞,彼此皆是潰散,並沒有佔得任何便宜。

    就像是一富人和一窮人,雙方都只有一條命,嗚呼後兩腿一蹬,誰也不比誰更幸福。

    兩人皆是只攻不守,中間偶有錯漏,便會形成忽擊的情況,巖磐縱然有九曲陰氣鎖護體,岳鼎亦有不輸分毫的大金剛神力,雙方皆是只傷些皮毛,未入腑臟。

    巖磐越婁越是心驚,武道境界不等於實戰能力,這道理他自然是明白的,而武道境界高的一方在戰鬥中肯定會佔有優勢,這也是公認的,然而他現在就是拿不下岳鼎,而且還在一點一點的將勝利拱手相讓。

    肉身境對身體的修煉,七重築基期就是盡頭了,八重通靈期是對大腦的修煉,可以提高六感的敏銳程度,大大提高身體的反應能力,而九重先天期是對內功的修煉,除了可以轉化出先天真氣外,還能在丹田處凝聚出氣海,從而可以無休止的積攢真氣,而不會有任何臻至極限,難以提升的困境。

    因此,就肉身的強度而言,九重先天期與七重築基期的差距,遠不如七重築基期與六重無漏期來得更大,到了第七重,想提升肉身的力量,就得憑借對應的武學功法。

    這點上,大金剛神力有著得天獨厚的優勢,它既是心法,也是煉體術,從而幫助岳鼎拉近了和巖磐數十年修煉的差距,另外還有神仙倒如附骨之疽的鉗制,因此在身體對抗上他並沒有遜色半分。

    法侶財地,功法排在第一,原因就是體現在此,懵懵懂懂的修煉數十年,還不如人家依法循規修煉一個月。

    交手初時,巖磐還能憑橡通靈期更勝一籌的敏銳五感,佔得優勢,往往他抓住破綻擊中岳鼎三掌,才被還以一掌。

    可隨著戰鬥進行,兩人從屋內打到屋外,再從屋外打到屋內,將房柱、牆壁都撞了個粉碎,差點將這件酒館拆掉,而岳鼎的反應也越來越快,從三換一變成二換一,再變成一換一。

    身處戰鬥中的巖磐更能清楚的感受到他身上發生的變化,幾乎每一息都在進步著,出手更加凌厲,反應更加靈敏,武者直覺到了一葉落而知秋的境界。

    明明傷勢在增加,體力在急劇消耗,可岳鼎的掌勁卻是越來越沉雄,氣勢也越來越強盛。

    這種在戰鬥中急劇成長的速度,令巖磐全身都顫抖著,感受到了一股喘不過氣的壓迫力,長久以來鍛煉出來的直覺正在提醒他,勝利的「勢」正在往對方身上積蓄著,只等到達某個臨界點,最後轟然爆發,如崩塔之勢,再難挽回。

    他雖知道這一點,卻是無計可施,因為岳鼎所用的是正攻之法,毫無取巧之處,直來直去的掌勁,你想接得接,不想接也得接,招來招往,全是十成功力,便是想鬆口氣都不行。

    巖家並非只有正逆滔天掌一門武學,然而其他的武功未必及得正逆滔天掌,尤其對於浸淫此道數十載的巖磐而言,使用任何武學都不如使用這種掌法。

    偶爾爆發的先天真氣被九陽真氣擋住,以氣流封鎖敵人行動的法門被擒龍功破掉,九曲陰氣鎖的對立面也有著不輸給它的大金剛神力。

    廖戰許久,巖磐忽感精神一晃,漏掉明明可以擋下的一掌,卻身體生出了疲憊之態,在長時間的全力搏戰中,體力的消耗倒是其次,高度集中的注意力,給精神帶來的壓力才是空前的巨大。

    他身為巖家元老,近十幾年來養尊處優,已經很少與同級別的強者展開過生死搏鬥,縱然身體被保養得很好,依舊保持在巔峰狀態,可這意志難免生出了憊懶姿態,如何比得上岳鼎,久戰之下就出現了破綻。

    巖磐並非不知道自己的情況,但他原先的想法,是在二十招拿下對手,速戰速決,哪料到岳鼎會是如此難纏,戰了百招都不顯支絀,而且越戰越強,反倒是自己開始往下坡滑落。

    生死之際,巖磐決心放手一搏,全身竅穴盡數擴張,陰陽黑水功如漲潮般從各個竅穴噴湧而出,用來封鎖行動的氣流力量迅速增強,像打了雞血似的,死死拖住岳鼎,不讓他有能力逃跑,接著原本纏在體表的九曲陰氣鎖彷彿擁有了靈性,帶著洞金穿石之力,如蟒蛇撲食般飛躥而出。

    這門橫練功夫,居然也可用來攻敵!

    岳鼎的瞳孔倏地一縮,腳下踉蹌,像是被什麼東西絆了一下,身形晃動如醉酒,上半身無規則扭動,運使如意縮骨功,胸腔向內凹陷,

    堪堪避開了兩條躥射而出的真氣鎖鏈。

    這九曲陰氣鎖真氣高度凝練,強度不下於兩桿神槍,光是擦過身體,就將岳鼎的護體真氣像裁紙一樣撕裂開,這等威力,真要給扎中身體,縱然有大金剛神力守護,也要被扎出兩個大窟窿。

    危險並未結束,攻擊落空的兩條鎖鏈在身後一個轉彎,反向刺回岳鼎的背心。

    這時就見岳鼎呈現一個奇怪的姿勢,單腿獨立,一腿蹬出,身體倒轉如直角,臉面朝天,雙手抱枕放在腦勺,這模樣就跟一個人要睡覺似的,動作渾然天成,不見絲毫嬌柔做作之態。

    正是醉夢羅漢拳中的羅漢翻身入眠。

    在轉身中,他的雙肘擊中九曲陰氣鎖的鏈身,陰陽螺旋勁飛貫而出,將鎖鏈崩斷,自然而然倒蹬而出的一腳,將偷襲的兩條鎖鏈蛇頭踢飛出去。

    化解掉險境的剎那,岳鼎身體一抖,上半身直鋌而起,單腿運勁飛蹦而出,彷彿一個在酣睡中的人被突然驚醒後,迅速起床的反應。

    他先是拉開距離,接著身形一斂,雙拳攏入袖中,轉身猛然搗出,正是最強的功招一合相。

    巖磐大驚失色,想要閃躲,卻覺雙腿難以移動,低頭一看,雙足竟是被凍在了雪地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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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九章 今非昔比


    巖磐的必殺之招失手,正合了盛極必衰之意,氣勢迅速回落。從谷峰墜入谷底。便是在正常情況下,他也未必能接下這至剛至強的一招,更遑論現在精氣神都處在頹喪的狀態。

    他自然而然的生出了逃跑閃躲之意,然而岳鼎卻在不知不覺中,以玄天指封住了他的雙足,因兩人此刻在雪地裡戰鬥,雙足本就冰涼,因此巖磐竟是沒有察覺異樣,此刻被冰塊一阻,動作便慢了半拍。

    「一合相」出自佛經,指代世界萬物之合,是以尚未使出,便己聚集渾身之力,有著無畏無懼、無堅不摧的大威力。但也因威力太大,易發難收,故而若修為不到,一招不能傷敵,難免為敵所乘。

    岳鼎深知這一招的優缺點,使用前就將敵人逼入不得不硬接的狀態,如今藉著死裡脫生之勢,如被壓縮到極點後迅速撐開的彈簧一樣,拳勁如銀河倒灌而下,端地氣勢如虹。

    巖磐勉強提起真氣,以正逆滔天掌中最擅防守的滔天水幕相接。

    雙方拳掌交接,就聽岳鼎一聲大喝,勁力猝發,巖磐身子一震,出手略緩,立時被崩潰了架勢,雙掌被強行砸開,露出了空門。

    岳鼎欺身而入,雙拳連珠炮發,前後三拳,拳拳著肉,失去了九曲間氣鎖的護體真氣如何擋得住這等撼山神力,瞬間碎裂如琉璃破瓦。

    巖磐慘。主一聲,身子拋出數丈,連轉兩轉,重重跌坐在地,鼻口之間血如泉湧,想要起身卻感全身爛如泥漿,無從使力,癱軟在雪地上,只剩下越來越弱的喘氣聲連狠話都放不出來。

    岳鼎收拳回氣,不再看上一眼,轉身離去。

    「你的武功和連家堡的那個白癡自大狂如出一轍呢,內功也好,掌法也好,還有這令人討厭的鎖形護體真氣。」

    丘離以幻魔身法晃開石佰的氣機鎖定覷中一個破綻,劈出一道破空刀氣,可惜九曲陰氣鎖自動護體,兵刃難傷,區區破空氣刃,只能濺起一朵浪花,便回歸平靜。

    破天少爺乃是巖家長輩們看重的後進天才,折在你們這等鄉野小

    民手裡,你可知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過錯,會給自己的親戚朋友惹來多大的麻煩!」

    石佰一張老臉沉若深淵口中說著攻心之話,掌上功夫不停,正逆滔天掌氣勢浩大,一經展開,如千重浪頭拍過去,一浪高過一浪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令人無喘氣餘地。

    「你這人忒狂躁了,看來也是心虛的很,要不然也不會說出這等迷惑三歲孩童的話,我也不說什麼江湖規矩只要我們兄弟三人還活著,你們就不敢事行極端。」

    丘離哈哈大笑,他跟巖破天交過手,吃夠了這套掌法的苦頭,自是知曉其中厲害,尤其是攻擊之前先以氣流封鎖對手行動的手段,最是忌憚。

    他雖然未能發揮出幻魔身法的全部威力,可剔除迷惑敵人的幻影效果單純以步法而言卻是足夠上手,於是身形不停在騰挪閃避絕不在一個地方停留半息,不讓老管家有機會能抓住他。

    「先不說你們巖家家大業大,更害怕我們不擇手段的襲殺,單說我這人的交際圈,除了兩名兄弟看重以外,其餘的親戚鄰居從小欺我壓我,你要是能殺光他們,我獎勵你一朵小紅花。」

    所謂光腳不怕穿鞋,如果面對是一個獨行俠,丘離或許還真得擔心對方找鄉親下手,畢竟就算他不在意故人的死活,可大哥仍是有所牽掛。

    但巖家既然是個大家族,親戚朋友遠比他們多得多,行事就更加有所顧忌,要擔心被殺害親人的不是丘離他們,而是對方才對。

    雙方各有把柄在對方手裡,因此不對家人親戚下手,反而是遵守得最好的一條江湖規矩,否則兩邊都是肆無忌憚,那便只有一拍兩散,永無寧日。

    纏鬥間,石佰猛然單足一跺,揚起雪花無數,身形飛揚而出,竟使出了踏雪無痕的輕功,縱然比不得幻魔身法,卻也不遜色於神行百變。

    他雙掌也不再使正逆滔天掌,轉而換成了一種飄如飛絮的掌法,看似輕柔無力,卻是綿裡藏針。

    正逆滔天掌能催發莫大勁力,但使用者本身也會遭到強大力道反襲,因此必須扎馬於原地才能保持下盤平衡,不可隨意騰挪閃避,即便移動也是緩緩前行。

    丘婁未料對方會忽然改變穩紮穩打的風格,化作輕靈取巧的手段,一時應接不暇,招架得手忙腳亂。

    「哼,你以為巖家的武學只有正逆滔天掌嗎?」

    石佰趁火打劫,以柔水綿掌卷中木刀,其中蘊藏的厚勁一摧,丘離頓感一股雄力湧來,難以把持住,木刀脫手而出慌亂中右胸被拍中一掌,他可沒有護體真氣保護,當下被打斷一肋骨,倒飛而出。

    奇襲得手,石佰正欲趁勝追擊,忽覺左臂有一股陰毒之力湧入筋脈,他以為是那什麼大羅滅絕散的毒性發作,不敢輕忽,連忙運功抵擋。

    這自然跟毒藥無關,而是丘離的修羅陰煞功護體反震,一部分真氣隨著方纔的中招而侵入對方體內。

    可惜修羅陰煞功終究沒有矢成,威力不足,石佰運功一衝,便輕易化消掉,一時不明所以,有些發愣,但他經驗老道,很快反應過來是怎麼一回事。

    「整日打雁,今個兒卻被雁啄瞎了眼,老夫居然上了你小子的當!」

    趁著這段時間,丘離化消掉了掌勁,並以真氣接上了斷骨,見對方明白過來,頓時一陣擠眉弄眼,嘲笑不已。

    石佰本就沉鬱的臉色更加難看:「這等微末伎倆,可一不可二,下一回你就沒這麼好運了!」

    「得,你耍詐就是兵法正道,我耍詐就是微末伎倆,這臉皮可真夠厚的。現在熱身也夠了,接下來我要全力以赴,你可千萬要小心,不能放水啊。」

    丘離也不去栓回木刀洞爺湖,將修羅陰煞功提升到頂點,這門內功本就性屬陰寒,此時配合雪地環境,更添幾分威力,而雪花受到真氣影響,也變得更為厚大。

    「我真是太高興了,你也是八重境的武者,想當日面對你家少爺,我幾無還手之力,如今事過變遷,正好一試身手,看看究竟進步了多少。」

    丘離是真的感到高興,誰都不喜歡自己被人痛扁的過往,哪怕知曉這是無可奈何之事,可惜巖破天已死,縱然他想復仇也無敵可尋,幸好現在碰上了一個實力跟巖破天相近的石佰,可讓他得償所願。

    石佰哼了一聲,自是沒有當真,也以為這是攻心之計,他雙足一趟,想趁著丘離沒有兵器,行雲流水般攻了過去。

    丘離身形略晃,雙手一搓,憑空生出無形氣刃,縱然徒手,也跟擁有神兵利器別無二致。

    這正是天物刃,要旨在於「天下萬物皆為我刃」運之於拳掌,血肉成刀,無堅不摧:運之於紙頁草莖,便如鋼刀鐵棍,他服下劍芝之後,已能運使自如。

    只見他雙掌忽刀忽劍,忽槍忽戟,一瞬間孌了七八種兵器招式,如狂風暴雨般傾瀉而出。

    石佰哪裡抵擋得住,柔水綿掌本就不如正逆滔天掌,何況綿柔掌力最怕鋒利的兵刃之氣,瞬間被這輪攻勢打得支離破碎,幸好有九曲陰氣鎖在,擋住了數道氣刃,未被傷及肉身。

    他深知動功上有所不及,連忙換回了正逆滔天掌,穩立原地,以無儔掌勁應對,先求穩,再求變。雙手或推、或拍、或擒拿,向前連綿轟出數十道的連綿勁氣,御向鋪地連天般攻來的無形刃氣,盡數消解或瀰散,無一遺漏。

    丘離身影縹緲如歸,殺招連連,盡情傾瀉著攻勢,他見對手掌力如巨浪,難以用刀劍等鋒利兵器劈開,便凝聚刃氣,換刀為錘,狠狠砸開勁浪。

    這種以強破強的應對,果然見效。

    只是石佰的根基優勝於他,初時倒是被潰散的勁力震得氣血翻騰,受傷少許,可他的勁力同樣也擊在石佰身上,形成互換傷勢的局面。

    若以常理而言,石佰正直壯年,根基更為深厚,又有護體真氣在,絕對屬於笑到最後的一人。

    然則丘離的內功不是玄門正宗,而是陰毒狠辣的修羅陰煞功,若在平日,以石佰大成的陰陽黑水功完全可以輕鬆化解掉,可現在處於激戰之中,根本無暇分心,只能暫時壓制住毒性。

    結果這毒性越積越厚,積少成多,如滾雪球一般。

    丘離只是積傷,石佰卻是積毒,而且身處雪地之中,想要借助地利來排毒都做不到,他醒悟若是再持續下去,無需對方動手,自己先被毒性放倒,若不求變,必死無疑。

    當下大喝一聲,運起十成功力,雙掌擊向地面,驚起積雪無數,紛飛如白色蝴蝶,身形往後飛退,同時運功逼毒。

    丘婁感到迎面撲過來的雪牆之中蘊含雄渾勁力,他若是強行突破,行動必然受阻,這段空暇就可能讓石佰將毒逼出。

    當此時,就見他平地旋身而起,借力而飛,從上方繞過雪牆,接著如雄鷹撲食般,居高臨下一指點出,如隱者從仙山飄然而下。

    他的指尖噴射出一道細微的刃氣,彷彿箭矢一般但這是惑敵用的假象。

    這一招是幻陰指!




第三十章 九劍破飛劍


    只這須臾時間,石佰就將尚末大成的修羅陰煞真氣逼到了六道口,

    只等最後一鼓作氣逼出體外,他心知這是關鍵時刻,容不得撤力,否則前功盡棄,當下分出三成真氣,甩手一掌拍出,拼著挨上這一指也要將毒逼出。

    在他看來,這一指也該屬於徒手釋放無形氣刃的武功,畢竟丘離曾以手指射出過箭矢形的銳氣。

    然而當指掌相撞的瞬間,一道比即將逼出的真氣更加陰毒的指力竄入經脈,好似泥鰍般肆意穿稜。

    他醒悟不對勁,已然遲了。

    兩股陰毒真氣遙相呼應,尤其幻陰指的指力四處遊走,便是想用內力逼出也無從下手,石佰只覺心脈一涼,再也壓制不住毒性,原本快要被逼出去的陰毒真氣也掙脫了束縛,如脫囚毒龍,深入骨髓,像是一條毒蟲在瘋狂啃食。

    石佰週身痛苦難忍,無法運氣,九曲陰氣鎖頓時潰散,連護體真氣也再難維持。

    機不可失,丘離縱聲長嘯,變指為刀,招若風吹落花,月照流水,出乎性情,任乎自然。

    石佰勉勵擋下數招,然則外有強敵猛攻,內有劇毒索命,冉外包夾,真氣一岔,動作上緩了一步,霎時被刀氣切過喉嚨。

    他在原地站立數息,倏地,鮮血從細縫處噴射而出,將潔白的雪地染成一片鮮紅,隨即仰面倒了下去,紛飛的大雪,很快將屍體蓋住。

    丘離落地後,揉了揉全身上下淤青的肌肉:「這種面形攻擊的掌法當真討厭,沒有護體真氣的話,光是散亂的餘勁就夠吃一壺的了。」

    潘美與巖岱的戰鬥最是不同,因為巖岱是術修,而且是術修中的劍修,他的修為乃是七重陽神期,驅使一柄飛劍,圍繞著潘美發動不停歇的衝擊。

    雖然兵器是一柄劍,但沒有執劍之手,而且是遙空而擊,因此潘美所用的並非是獨孤九劍的破劍式,而是破箭式。

    這一式專破天下暗器,任憑敵人千箭萬弩射將過來,或是數十人以各種各樣暗器同時攢射,只須使出這一招,便能將千百件暗器同時擊落。

    因此潘美將把神速移動的飛劍當成暗器來襲,招招劈中劍身,以勁力彈開飛劍,所出皆是攻招,沒有任何格擋防守的動作。

    可惜飛劍上有真氣附著,保護劍身,巖岱又以神魂之力,不停補充著真氣,否則以紫薇軟劍鋒利,只消用力一斬,當可削斷兵器。

    用來鍛造飛劍的材質,大抵都是選取容易疏導真氣的金屬,鍛造時則以增強真氣效果的條件為主,對於飛劍本身的堅固度反而沒什麼要求,畢竟在對敵的時候,劍身上有真氣保護著,破不開這層真氣護壁,就傷不到飛劍本體,攻擊的時候也是一樣,真正用來斬殺敵人的是上面的真氣,而非飛劍。

    大多數適合鍛造神兵利器的材料,都不適合鍛造成飛劍,所謂魚與熊掌不可兼得也。

    飛劍僅僅是個載體,它需要真氣作為能源,同時也改造真氣的屬性,變得更為堅固,更為鋒利。

    在旁人眼中,潘美和巖岱兩人都佇立在原地,一動不動。

    潘美一隻手負於背後,另一隻持劍的手則看不清動作,尤其是手腕以上,彷彿憑空消失一樣,只有一道紫色劍光繚繞她全身,生生不息,一劍殘影未消失,已經有另一道補上。

    而在紫色劍光的外圈,又有一道紅色的劍光,圍繞著潘美展開連續不斷的刺殺,兩道劍光不停的交鋒,迸發的金屬碰撞聲連成了一篇音律。

    這般情況對潘美頗為不利,破箭式這路劍招須得每刺皆中,只稍疏漏了一刺,敵人的暗器便射中了自己,因此極耗心神,始終得全神貫注,不可有一絲鬆懈。

    她若是緩上一拍,必然落得身首異處的下場,而巖岱若是緩上一拍,卻有著長遠的距離足夠反應,哪怕潘美使用暗器或者劍氣偷襲,也可以催使防禦法寶來抵擋。

    天人境以前,術修對武修的優勢便在此處,前者可以犯錯,後者卻容不得閃失,首先就大佔便宜。

    只是婁修依賴外物,對自身的磨煉卻是遠不如武修,如現在的局面,巖岱的武道境界比潘美高上兩重,可就反應速度而言,居然並不佔優勢。

    其中固然有獨孤九劍的神妙,可飛劍不受人體體型的桎梏,可以隨意飛行,從任意角度發起攻擊,這點上足以拉平劍法的優勢。

    雙方便這般僵持下去,既沒有岳鼎對巖磐的驚心動魄,也沒有丘離對石佰的陰謀算計,只剩下意志力的較量。

    雖是大雪紛飛,潘美身旁的兩道劍圈,卻令她沒有沾上一朵雪花,盡數被擋在劍圈外面,可見劍速之快。

    反而巖岱的衣服上積滿了白雪,頭頂上更是厚厚的一層,他以神魂遙控飛劍,神與氣跳出了體外,體內的精氣也便壓制到了最低端,身體溫度低得可怕,咋一看還以為是一具凍僵的身體。

    久戰之下,潘美的頭頂升起了一股白煙,顯然是體內的功力急劇消耗的症狀。

    巖岱見狀心喜,以為對方到了極限狀態,很快就要不支,一旦因真氣不接而出現剎那的遲緩,便是他取勝的機會,以往他在對敵武修時,這種狀況遇上了不知多少次,經驗十足。

    然而,他等待了許久,潘美依舊舞劍如雨,絲毫不見遲緩,注意力也是保持在巔峰狀態,不見回落的跡象。

    化不知道,潘美修煉的伏養氣功最善久戰,不但氣力綿長,而且回氣極快,尤其是她吸收了邪帝舍利的元精,配合以前的內功底子,伏養氣功已然小成,進步神速,離大成也不過一步之遙。

    獨孤九劍重技不重力,本來消耗真氣就尖,潘美抱神守一,內斂如丹,所需要的僅僅是維持自己高速回轉手腕動作,這般下來,哪怕戰上一個時辰也綽綽有餘。

    要是就這麼一直僵持下去,獲勝的人應該是潘美,因為岳鼎和丘離兩人皆已戰勝對手,他們一旦返還,即便不出手,也足以嚇得巖岱分心,他唯一取勝的機會,就是潘美一不小心分神,疏忽大意,導致出現了破綻。

    但就潘美平日能盯著一朵花思考大半天的表現來看,發生這種意外的可能性很小。而且,巖岱也沒能堅持到岳鼎和丘離兩人戰鬥結束,因為神仙倒的藥性發作了。

    他忘記了一點,雖然同樣是七重期,但他是術修而非武修,是陽神期而非築基期,對神仙倒的抵抗力比不上築基期武者。

    作為巖家看好的年輕天才,他自小服食各種天材地寶,積累了一身渾厚的內功,加上身為術修,戰鬥中不需要活動身體,事實上他也就是一直站在那裡,因此神仙倒藥性發作的速度極為緩慢。

    但,終究是發作了。

    霎時,真氣不繼,飛劍晃動了一下,搖搖擺擺如肩膀負傷的飛鳥。

    這破綻對於修煉獨孤九劍的人來說,無異於敝開了胸膛,任由剩殺。

    潘美清嘯一聲,第一次開始挪動腳步,由極靜轉為極動,瞬間刺出一十三劍,全部擊中一點,這點恰恰是飛劍表面的真氣壁上最強的一點。

    正是獨孤九劍的破氣式!

    全力以赴的劍光刺破最強點,頓時飛劍上的真氣潰散如霧,露出了包裹在裡面的本體,這時就見紫薇軟劍一抖,彷彿鞭子一樣捲住劍身,再向下一拉。

    鏗鏘一聲,飛劍當場斷裂。

    精神與法器相連的巖岱頓時受創,神魂回歸肉體意識,感受著身體的冰涼,以及體內真氣的不受控制,連催動防禦法寶也做不到,於是急切的大呼:「救我!」

    他沒有寄希望於巖磐和石佰,兩人既然出現,肯定是被敵人纏住了,但是另外還有酒館裡的十四名高手,就算不能運用真氣,十成本領不能發揮五成,可拖延一下時間總歸能做到。

    然而,沒有一人出來,那十四名無漏期武者就像是消失一樣,從始至終都沒有出現過。

    「不,不要過來!放過我,我會給你很多的好處,我可以告訴你巖家的武學!」巖岱看著提劍緩緩靠近的潘美,嚇得面無人色,下體甚至都躥出了一股熱烘烘的騷味」「你不能殺我,否則巖家不會放過你的!」

    這時,一人聲音傳來:「怪不得巖家的第一天才會是巖破天,而不是你,就你這樣的表現,誰又能看重你呢?也許是偏見,但看來躲在一邊觀看戰鬥的術修,的確容易培養出懦夫的性格。」

    來者從茶館裡踏步而出,卻是本應該留在懸命峰的山子巽。

    結束了戰鬥的丘離匆匆趕來,急忙喊道:「嘿,你小子該不會將裡面的人全殺掉了?」

    「全部斷了手腳筋,就等你這吸血鬼去給他們開苞。」

    「開你個大頭鬼,本大爺對男人的花苞沒興趣,不過你小子下手真夠狠的,這下都不知道誰才是反派了。」丘離看了一眼磕頭求饒的巖岱,也露出不屑的表情」「這群蠢貨,也不想想我和大哥在茶館裡面的時候,根本沒有釋放神仙倒的機會,肯定是第四者所為嘛,連這點都想不到,難怪會全軍覆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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