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男人要冒得起風險
「趕時間?」
熊瑤月的腦子不太好使,我決定把她的注意力牽走。
「月月,第四節課就要開始了,你趕什麼時間?」
熊瑤月鼓著腮幫子做出很窩火的樣子,用力拍了拍自己運動衫下面平坦的肚皮。
「餓了啊!地理老師上課的時候非得講什麼巴西傳統美食,勾的我肚子咕咕叫了啊!」
「可是,就算食堂沒有開門,小賣部不是有食物賣嗎?」
熊瑤月一皺眉,做出「你怎麼這麼笨」的表情。
「聽了那個什麼古巴美食之後,小賣部的乾巴巴的面包誰還吃得下去啊!我本來是要翻牆去小吃街啊!」
誒?到底是巴西美食還是古巴美食啊?熊瑤月你其實只記住了美食這兩個字吧!原來你蹲在這兒繫鞋帶是準備翻牆嗎?這兩米多高的院牆可是許多男生都翻不過去的啊!
「對了對了!」熊瑤月像是突然想起什麼似的一拍手,「你要是不想被我騎的話,兩手握在一起給我當梯子,我踩著你的手去扒牆頭能省點力氣!你選吧——是給我當馬,還是給我當墊腳石?」
到底是梯子還是墊腳石啊?不過意思倒差不多,不像上面弄混了古巴和巴西那麼嚴重,否則當年古巴核彈危機的時候,讓熊瑤月這種記性的人當美國國防部長,巴西可就要躺著也中槍了。
仔細想想,既然我得罪人家在前,讓她踩一下我的手也不算吃虧,權當幫助餓肚子的階級兄弟了。
於是我十指交叉,手心向上,做出心甘情願充當人肉階梯的樣子。熊瑤月滿意地抬高了下巴,得意之情溢於言表。
「算你有見識!」
熊瑤月不客氣地用紅底白邊的運動鞋踩了上來,從短褲裡伸出來的光溜溜的大腿讓我看得有點臉上發燒。
「嘿!」她大喝一聲,藉著我雙手提供的反作用力騰空而起,輕鬆加愉快地扒住了兩米多高的牆頭,然後眉飛色舞地騎坐在上面看了看四外的風景,這才猴子一樣靈活地躍到了學校外面。
隔著院牆我聽見熊瑤月像脫韁的野狗一樣跑遠了,不覺搖頭笑了笑,到學校後操場的洗手池去洗掉了熊瑤月留在我手上的鞋印,這才趕在上課鈴打響之前摸進教室,和小芹同看一本歷史書度過了自己今天的第一節課。
後來我聽說熊瑤月吃完了店家的麻辣香鍋之後才發現自己忘帶了錢包,於是她重新又要了一份慢慢吃,吃了整整一節課的時間,吃到我們午休之後,才打電話通知班長去把她贖回來的。
午休的時候,我看見牛十力和我們班的三個後衛在籃球場上拚命練習,他雖然拍球姿勢很笨拙但態度特別認真。
只是在我宣佈組建籃球隊的隔天,牛十力就自作主張地又找到了兩名替補隊員。
一位是瘦的跟猴一樣,長得像班主任親兒子的皮澤光,一位是沉默寡言、總喜歡盯著別人後背看的穆中鳴。
雖然名字怪長相也對不起觀眾,但是無論如何,這兩位新成員懷著對籃球運動的無比熱愛(或者是讓我喝婦炎潔的美好願望),義無反顧地投入到熱火朝天的訓練裡來,實在是雪中送炭。
皮澤光擅長中路投籃,穆中鳴擅長盯人防守,牛十力向所有人悉心請教,像一塊海綿一樣孜孜不倦地吸收著知識和經驗。
如果是玩網遊的話,他應該「叮」的一聲連升好多級吧?
雖然目前屬牛十力的球技最差,但是隊伍裡的人都把牛十力當成是精神領袖,唯他馬首是瞻,這倒是解決了我一直擔心的隊伍凝聚力問題,牛十力的主觀能動性在客觀上給我解決了不少麻煩。
於是我走到旁邊去做順水人情,向隊員們宣佈牛十力是初二(3)班籃球隊的副隊長,如果我不在場上,他就是總指揮,請大家團結一致,在籃球大會上實現歷史性的突破。
隊員們哼哼哈哈地答應,我覺得就算是中國收回了釣魚島也沒有他們能親眼見到我喝婦炎潔高興,倒是牛十力比較嚴肅地接受了這項任命。
「不是為你,是為了雪洗咱們班去年的恥辱,」牛十力提醒我不要誤會,「而且籃球玩起來蠻有意思的。」
很好,不管什麼事情,只要你覺得有意思就是入門了!雖然很想針對牛十力動作上的不足說點苦口之言,但是考慮到他現在更需要鼓勵,而且由我這個他討厭的人來提建議不合適,我就暫且忍住沒說。
瞅了個空子,我找到在後操場籃球架子下面用毛巾擦汗的郭松濤隊長,和他聊起了閒話。
「你最近在忙什麼呢?」濤哥直接把自己的不滿寫在臉上,半開玩笑地說,「你可有些日子沒來給我們當陪練了!」
我尷尬地笑笑,「俗務纏身嘛!而且我一直有感於咱們二十八中偌大的籃球校隊,十八羅漢只有我一個陪練實在是太少,所以我打算從我們班級裡再挖掘一個出來!」
濤哥顯出不太相信,又很感興趣的樣子。
「要是以我的標準,在身體碰撞上能和你達到同一檔次的,你們班裡只有牛十力那傢伙了,可他不是不打籃球嗎?」
我尷尬的笑容變成了得意,「哼哼,由於我對他曉之以情,動之以理,他已經決定從今天開始投身籃球運動,並且會在一個月後的校內籃球大會上上場比賽了!」
濤哥摸了摸微有胡茬的下巴,眼睛裡儘是胸有成竹的笑意。
「你騙誰啊?還曉之以情,動之以理呢?誰不知道你和他打賭喝婦炎潔啊!這麼勁爆的消息二十八中都傳遍了!怎麼樣?用兄弟我贊助你一瓶嗎?」
我滿臉黑線:「不用了,已經有人搶先贊助了。」
濤哥略微想了一下,又說:「牛十力的先天條件特別好,他要是肯下功夫鍛鍊的話,別說是給籃球隊當陪練,就算是以後加入籃球隊也不是沒有可能……不過我也聽說,校內有不少巴望著你倒霉的傢伙,建議打比賽的時候對你嚴防死守,反而故意給牛十力機會讓他得分,好讓你出醜喝婦炎潔呢!」
「有人聽他們的嗎?」我笑道,「真有人這麼幹的話,小心玩砸了啊!我們初二(3)班這次的目標是年級組冠軍,如果對手放鬆對牛十力的防守,我更應該加緊訓練他的得分能力啊!」
濤哥眉頭一皺,「沈少宜和劉壞水的2班可不容易對付,而且你說要訓練牛十力的得分能力——你不怕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最後落得喝婦炎潔的下場嗎?」
一想到婦炎潔那清麗脫俗的白色包裝,以及電視廣告中那唱著「不管是現在,還是在遙遠的未來……」的兩夫妻,我就一陣惡寒,從頭頂冷到腳底。
「說不怕是假的,我希望自己不用喝婦炎潔,同時3班還能贏,但是不提高牛十力的球技的話,3班想拿冠軍是痴人說夢,所以我現在別無選擇了。」
「小葉,你今天話很多啊?」濤哥笑得不太正經,「我聽說你和牛十力關係不好,就算是你提建議他也未必肯聽——你不會是專程來求我幫你訓練他的吧?」
我不好意思地撓撓後腦勺:「哈哈,濤哥被你看出來了啊!那個,也不用特地抽出時間,只要你看見牛十力在附近練球,你就稍稍提點他一下就好了!」
我說著用食指和拇指做了一個「一點點」的手勢。
「那可不行!」濤哥很誇張地晃了晃頭,「這種潛力巨大的種子隊員,只是稍微提點一下怎麼夠呢?我會去問他放學後願不願意晚點回家,他點頭的話,我就專門訓練他一到兩個小時……這可是一個說不定能和你媲美的內線隊員,這種機會到了面前我會輕易放過嗎?」
「那敢情好,」我陪著笑臉,「這樣就算我時間緊不能經常給校隊當陪練,也算是拉來一個替身不是嗎?」
濤哥突然正色道:「小葉,不過事先說好,要是牛十力因為我的培訓在打賭中贏了你,你喝婦炎潔的時候可別怪我!我可不會為了兄弟情義幫你喝掉半瓶的!」
我嬉皮笑臉連連稱是,由於又辦成了一件事,我邁著歡樂的步子跑回了初二(3)班的教室。
有點疲乏的我趴在桌子上小睡了一會,居然還做了一個夢。
在夢裡我拿到了初二(3)班獲得年級組冠軍的獎狀,並且坐上了班長家的餐桌,餐桌上的土豆燉牛肉、菠蘿咕咾肉,東坡肉全都香氣撲鼻,引得人直流口水。
只是在我的右手邊,一般人放啤酒或者飲料的地方,放著一瓶打開了蓋子的婦炎潔。
【224】 毛的問題
有大喇叭和小靈通這兩個八卦達人,我和牛十力用婦炎潔打賭的事情很快就傳到班長耳朵裡去了。
「葉麟,聽說你和牛十力比賽誰的得分多,輸的那個人要喝整整一瓶婦炎潔?」
下午大課間休息的時候,班長帶著不可置信的表情過來問我。
「哼哼,不是我和牛十力兩個人比,」我糾正道,「是我和其他隊員的總得分比啊!」
其實那兩聲哼笑是勉強裝出來的,牛十力一夥人越努力訓練,我就越笑不出來。
「一個人同四個人較勁嗎?」班長黑亮的眼睛眨了又眨,「你就這麼有信心?萬一輸了你怎麼辦?」
「哇哈哈哈,我怎麼可能輸呢?」
在初二(3)班的教室裡,表情不自然地強充好漢,並且語無倫次的人,難道就是我嗎?
「凡人再怎麼努力也無法戰勝天才的!況且我的NB程度已經不是『天才』這兩個字可以形容的了!我……我根本就是神啊!那些凡人必將在妄圖超越神的道路上碰上嘆息的牆壁,最終領悟到自己的愚蠢和弱小,痛哭流涕地領受天譴的婦炎潔啊!」
我這番王霸之氣十足的豪言壯語,用抑揚頓挫的語調從胸膛裡迸發出來,簡直可以讓猛獸變色,頑石點頭,班長在我的浩蕩天威面前嚇得花容失色,渾身顫抖,連忙跪下來磕頭賠罪道:「葉麟大人,我作為一個凡人竟敢質疑您的能力,實在是膽大妄為,請千萬要原諒我!」
想必你們也猜出來了,以上那個自然段完全出自我的幻想,事實上班長僅僅是對我半眯起眼睛,鄙夷地道:
「你吃錯藥了吧?」
誒?你這是什麼態度呀?就算不跪下來請求饒恕,至少也該說一點鼓勵我的話嘛!我可是為了初二(3)班的榮譽要跨過流滿婦炎潔的洶湧大河啊!
聽見我自稱神靈,而其他隊員都是凡人之後,牛十力倒是氣哼哼地帶著其他隊員去操場上練球了,他們一邊在走廊裡走一邊討論著一定要讓我倒霉才好。
「葉麟,你……你長了一根白頭髮……」
班長不知為何岔開了話題,看她的表情,竟然像是突然身體不適似的。
長了一根白頭髮又能怎樣啊?本來我就是油性髮質,頭皮屑又多,平時也不用心打理,偶爾有一根頭髮營養不良變白了也不奇怪,就算是因為最近壓在我身上的事情太多,被急白的又能怎麼樣?像我這樣的真的猛士,泰山壓頂不彎腰,哪怕是上了斷頭台都得給劊子手講個笑話,就算整個世界的凡人都聯合起來對付我這個神,也別想叫我愁眉苦臉的啊!
班長卻似乎並不在意我的這根頭髮是怎麼變白的,她只是覺得這根白髮在我的一頭黑髮中間鶴立雞群,讓她渾身都不自在。
「你把這根白頭髮拔掉吧。」
班長用商量的口吻說。
「誒?你說拔掉我就拔掉,被別人知道了我多沒面子啊!」
「一根頭髮而已,你拔掉了又能怎麼樣嘛!」
班長的語氣急促起來,一張俏臉略微泛紅。
我一開始並不理解班長為什麼對一根頭髮如此執著,不過說實話,我挺喜歡看她著急的樣子的,於是我又閒扯道:
「你難道不知道《三國演義》裡面夏侯敦拔矢啖睛的故事嗎?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可輕棄也!就算只是頭上的一根毛,也不能說拔就拔啊!」
「你這是狡辯!」班長叫道,「你又不是古代人,你平時不理髮嗎?你理完發後會把剪下來的頭髮都吃回肚子裡去嗎?」
班長說話的時候兩眼仍然瞄著我前額的那根白頭髮不放,好像那是戳進她肉裡的尖刺似的。
我突然恍然大悟。
是班長的強迫症犯了啊!
處處要求公平合理,讓萬事萬物都處在自己應有的位置上,從「龍與地下城」的角度來說是「守序善良陣營」,從醫學的角度來說,就是強迫症啊!
我記得班長在走路和騎自行車的時候鞋帶的系法都不同呢!舒哲還跟我提過,從不亂花錢的班長有一次在商店裡看見了一排拼圖玩具,因為未開封的拼圖都是亂掉的,搞得班長心神不寧,只好掏光荷包全買回家連夜拼好了啊!拼好的拼圖現在還收藏在家裡的某個安全的地方,不讓任何人碰,因為一旦弄亂了她就又得從頭開始拼啊!
強迫症的主要表現之一就是苛求身邊的事物保持完整、保持平衡、保持左右對稱。一定是因為我這根半路殺出來的白頭髮破壞了整體的平衡,所以班長看了以後渾身都不得勁兒啊!
如果我有兩根白頭髮就不要緊了吧?如果我有兩根左右對稱的白頭髮,就算在別人眼裡我看上去像是一隻長了白鬚子的蛐蛐,班長也一定會因為我左右對稱而感到滿意了吧!你這到底是哪門子的扭曲審美啊!
而且憑什麼我要遷就你的審美觀啊?就算是「女為悅己者容」,也應該是你去穿超短裙露絕對領域給我看,關我這個純爺們什麼事啊!
於是我抬起左手來看了看表,提示她我除了白頭髮以外還有好多不對稱的地方,比如我右手就沒有再戴一個表。
「哼哼,總之這根毛在我腦袋頂上長著,拔不拔都是我的自由,你沒權利過問!」
「你……為什麼這麼小氣!」
「喂,班長你管的略寬啊?這是我的毛又不是你的毛,如果是你的毛你可以隨便拔啊!」
班長恨恨地望了我一眼,「一毛都不拔,還說自己是神呢!」
誒?一毛不拔跟神有什麼關係啊!也沒聽過耶穌特別喜歡拔毛給十二門徒吧?難道猶大是因為沒得到耶穌的毛才背叛耶穌的嗎!按你這麼說,孫悟空是因為取經路上拔了很多毫毛才變成鬥戰勝佛的囉?
「反正我不拔,你沒聽過成語『不能自拔』嗎?」
「不能自拔不是成語,」糾正我之後班長又目光炯炯地說:「如果你不願意自己拔,那我可以幫你……」
恰好在這個時候,小芹和大喇叭從教室外面回來了,意識到身後有人看著,班長的手剛剛伸出來,還沒來得及跟我的頭部有所接觸,便又訕訕地縮了回去。
後來我聽熊瑤月跟人大聲抱怨道:班長在當天的排球練習中表現很差,許多不該出現的失誤都出現了,簡直是魂不守舍地不知在想什麼。
有多事的女生立即瞎猜道:「是戀愛了吧!不知道該怎麼向心上人表白所以心亂了吧!」
這個話題引起了三八們的興趣,三五個女生湊在一起悉悉索索地小聲討論起來,倒是熊瑤月不耐煩地站在一邊,把手裡的排球往空中拋。
「喂,你們要是討論出了結果,搞明白了班長的心上人是誰,就告訴我一聲啊!我替她送情書也行,對方要是不同意我揍到他同意也行,總之趕快給我恢復正常狀態啊!」
之後難得有一節音樂課沒被佔用,大家嘰嘰喳喳地跑去音樂教室的時候,五音不全的我趴在課桌上睡大覺,心想等一會是坐起來經營網店好,還是到操場上去練一會籃球好。
看似已經睡著,其實醒著的我,用眼角的餘光看見一個頭髮又黑又長的女孩在躡手躡腳地悄悄接近,好似是網遊裡的刺客正在準備對我背刺。
尼瑪這不是班長嗎!你這形象跟光明正大的女警可有點差距啊!音樂課都開始了,你不去領著大家唱歌,跑回教室來不說,動作還跟做賊一樣,你到底是想對趴在桌子上的我做什麼啊!
心裡好奇的我繼續裝睡,班長一步步地接近我之後,小心地看看四外無人,終於伸出手來,想要神不知鬼不覺地拔掉我額前的那根白髮。
果然是衝著我的白頭髮來的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