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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仙神]紫陽 作者:風御九秋 (已完本)


第二百八十一章 殺戮的開始
        
    「狂徒休走。」赤陽子聽得莫問言語氣憤異常。怒吼一聲向莫問急衝而至。

    莫問沒有回頭。他已經有言在先。倘若對方仍然橫加阻攔。他一定不會留情。

    赤陽子等人在後急追。很快趙靈妃就超越眾人掠在了最前。莫問有感。奮力加速。將雙方的距離逐漸拉大。

    飛掠之際。莫問心中逐漸恢復了平靜。但此時的平靜與之前的平靜大不相同。之前他心裡想的是怎樣才能不傷人。而此時想的是怎樣才能將這些人盡數殺掉。黃老夫子是他學文的啟蒙。趙真人和司馬豐愂等人是他學道的啟蒙。受黃老夫子影響。他行事一直比較中庸平和。不願與人爭鬥。受趙真人和司馬豐愂影響。他心中也有果斷的一面。這兩種不同的影響在他身上的具體體現就是儘量不要動手。但是一旦動手必下重手。

    西行不久就進入了崑崙山。崑崙山中多有各種禽獸。一行人聲勢浩大的闖入山中。令得鳥獸受驚。雞飛狗跳。崑崙山地勢複雜。樹木茂密。莫問完全有機會甩掉眾人。但他並沒有那麼做。逃避躲閃是沒用的。

    傍晚時分。莫問途徑一道峽谷天塹。這道天塹東西寬有數里。南北綿延百里。來到此處。莫問拐道向北。自東側懸崖邊一路北上。尋找可以飛躍的狹窄之處。

    北行五十里。莫問遠遠的看到一處狹窄區域。這片狹窄區域有百丈寬窄。臨近這處區域。莫問微微減速。在追兵看來他此舉是為了飛躍峽谷。但莫問本意卻並非如此。既然打定了主意他就不會猶豫。他此時想的是利用這處地勢殺死幾名追兵。

    到得狹窄區域。莫問縱身向西掠去。自空中劃出一道弧線落向對岸。趙靈妃和兩名身法較快的弟子隨之躍起追趕。未曾想莫問落於對岸並沒有繼續逃走。而是自懸崖頂部的岩石上快速借力反衝了回來。

    此時三人身在空中。無法快速變換身形。眼見莫問到來。紛紛採取各種應對之法。趙靈妃見勢不妙急忙撤去靈氣落向谷底。雖然山谷深不見底。紫氣道人卻不虞被摔死。另外兩名道人一個抽出了長劍。想要發出劍氣逼退莫問。另外一個凌空出掌擊向莫問。這一掌傷不得人。唯一的作用就是可以將其反推回對岸。

    莫問自岩石上借力甚猛。回衝速度極快。身在空中黑刀出鞘。搶在那道人出劍之前將其攔腰斬斷。趁著餘勢追上了那出掌的道人。側身斜踹。

    這一腳是用了全力的。一陣骨頭碎裂的聲響過後。那道人口吐鮮血落向東岸。莫問則趁勢掠回了西側崖頂。回頭反望。發現那道人並沒有落到東側崖頂。而是撞上了懸崖外凸的岩石。慘叫著跌落深淵。

    隨後有數名道人趕來。他們自南側看到了這一幕。到得懸崖邊停了下來。震驚的看著站在西岸的莫問。他們沒想到莫問真會下此毒手。

    莫問站在懸崖西側面色如常。他的心情與其臉上的神情一樣。非常的平靜。他動手是經過長時間的斟酌和思考的。他很清楚殺了人的後果是什麼。

    短暫的對視之後。莫問轉身向西側山林衝去。玉清眾人見他逃走。立刻凌空來追。但莫問剛剛進入樹林再度疾衝而回。三人見狀亡魂大冒。紛紛止住身形向東回掠。

    在此之前莫問已經用過這種計策。熟悉岩石的硬度。對借力之後的速度也了然於胸。快速追上了一個身法較慢的道人。再度奮力疾踹。起腳異常果斷。吐氣異常剛猛。半空借力的反彈力道本來就不大。若是不盡全力。反彈之力不足以支撐他掠回對岸。

    這一腳同樣將那道人踢的口吐鮮血。習武之人都知道人的後背比前胸要脆弱。攻擊背部更容易傷及內臟。

    「天樞子。你竟敢殘殺三清同道。玉清宗與你勢不兩立。第一時間更新」那兩個道人扶著吐血不止的同門高聲喊叫。

    莫問聞言挑眉冷笑。欺負人的事情自古至今一直都有。受人欺負的事情也屢見不鮮。但聰明的強者都知道見好就收。只有蠢材才會將弱者逼上絕路。任何人被逼上了絕路都會反抗。他痛下殺手全是對方不知進退所致。

    「你完了。你完了。你非死不可。」另外一個道人年紀較輕。見同門慘死眼前。方寸大亂。

    莫問仍然沒有答話。該說的話之前他已經重複了很多次。但對方並沒有相信。既然已經動了手。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他殺了玉清門人的同時也斷了自己的後路。這和戰場搏殺不同。殺了沒有罪過的道人。不管由誰來評判他都是錯的。也沒有人會在乎他為什麼殺人。

    莫問一直站在懸崖西側沒有離開。這種地勢不容易尋找。他想趁機多殺幾個。他的心態轉變很快。既然已經殺了人。殺一個和殺一百個沒什麼本質的區別。

    片刻過後。赤陽子到來。聽得道人稟報七竅生煙。暴跳如雷。甩過包袱拿出畫符事物和諸多法器。但山崖之上風勢甚急。符紙拿出之後會被吹刮撕裂。而畫符用的硃砂也早已經凍的無法調和蘸筆。第一時間更新赤陽子幾番嘗試之後扔砸了符筆硯台。取山崖上岩石遙擊莫問。

    這些石塊自然砸不到莫問。莫問站立西側崖頂換位閃避。與此同時觀察對方的舉動。道士都會做法。但是大部分的道士做法都有很繁瑣的儀式。並不是拿來就能使用的。此外但凡做法。都要用到符咒。而此時天寒地凍。對方攜帶的筆墨根本就無法使用。

    觀察對方舉動的同時。莫問自心中估算著敵我雙方的實力。他當年求的是上清符咒法術。其他六位准徒雖然也會畫符。卻沒有他知道的這麼全面。上清宗所有的符咒都在其腦海裡。那些不需要繁瑣儀式的法術他一清二楚。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這一點玉清宗的人比不過他。還有就是他有天狼毫在手。晨露硃砂是不凍的。他隨時可以快速做法。他還有破魂黑刀在身。這是所有道人都非常忌憚的。道家雖然有不少起死回生的法門。卻都需要魂魄完整。魂魄一死。這個人就徹底消失了。

    對方一直在謾罵。謾罵的內容只有很少的一部分是針對他殺人搶奪九龍鼎的。大部分針對他與阿九的肌膚之親和他為趙國收復國土一事。將他說成了一個與豬狗禽**合的敗類。一個貪霪好色的霪賊。一個助紂為虐的十惡不赦之徒。

    天下有無數的道人。但道人何道人的精神境界差距很大。第一時間更新這些玉清道人自以為看的很透徹。沒有說他擔當趙國國師是貪圖榮華富。而是罵他此舉是譁眾取寵。沽名釣譽。

    對方的謾罵令莫問心中越發氣怒。他從未想過自己與阿九之事在外人看來會如此醜惡不堪。也沒有想到自己耗時三年曆經辛苦為百姓換取減賦之事會招至同道這麼大的怨恨和嫉妒。

    莫問扼住了關隘。據險而守。玉清宗奈何他不得。赤陽子扔過幾塊巨石之後高聲喊道。「追星趕月。」

    對方先前曾經用過這一招。故此莫問聞聲立刻知道對方要自寬闊區域強渡。果不其然。赤陽子喊罷。玉清宗門人南北散去。自寬闊區域飛掠。所謂追星趕月就是一人先行掠出。另外一人後隨。待得前人飛掠之勢枯竭時。後人趕到助其一臂之力。前者疾衝。後者倒退。

    對方南北雙分。莫問無暇分身阻擋。但他並沒有急於逃走。而是站立原地環顧左右。看似是觀察左右情況。實則是在凝神感知下方的異動。他自對岸玉清道人的眼神之中猜出了趙靈妃正在懸崖西側石壁悄然上行。他等的就是趙靈妃上來。

    左右強渡之後。下方傳來了細微的聲響。細微的聲響被山風遮蓋。非常不易覺察。但細聽之下還是可以感知的到。

    使用追星趕月的玉清眾人到得西岸之後並沒有立刻向他急衝。而是留在原地等待後來者。這一舉動看似合情合理。實則背後隱藏著很大的陰謀。他們是在等待赤陽子的命令。而赤陽子等待的是趙靈妃靠近他。屆時就是四管齊下的發難。

    看透了對方的意圖。莫問快速自心中斟酌。赤陽子這個人雖然靈氣修為不低。脾氣卻很是暴躁。且身法不快。由此人帶隊。對他有利。故此不能殺掉此人。萬一玉清宗派來個精於計謀的領隊。情況就對他大為不利了。

    南北兩面衝在最前的人也勢必是修為高超之人。他也沒有把握在一個回合之下將其擊殺。權衡再三。他決定對付趙靈妃。趙靈妃雖然名字好聽。人也俊美。但此人曾經偷襲過他。此次又想如法炮製。這樣一個女人必須出手懲戒。世間好看的女子數不勝數。但好看不是免責的理由。

    打定主意。莫問氣出湧泉。下探站立之處的岩石厚度。這處凸出的岩石有兩尺多厚。趙靈妃就潛伏在這處岩石下方。

    感覺出岩石的厚度。莫問沒有絲毫的猶豫。果斷抽身後退。與此同時揮刀斜劃。將先前站立之處的岩石豁斷。轉而縱身西掠。至於趙靈妃有沒有被巨石壓死。他並不在意。

    莫問西掠之時沒有再出言警告。之前他已經警告過了。動口不能動手。動手也就沒必要再動口了。

    動手之後他一直沒有開口。掠出十餘里之後。莫問苦笑抬頭仰望蒼穹。「這就是你們想看到的嗎。」


第二百八十二章 趕盡殺絕
        
    莫問並不怨恨玉清眾人,因為玉清眾人有足夠的理由不相信他,倘若他肯將天狼毫留下,玉清眾人會放他走,但是他不能。倘若他不是百毒不侵,也可以請玉清眾人與他慢性毒藥吞服,以此向玉清派證明他辦完事情會回去,可惜他百毒不侵。

    莫問雖然不怪玉清派卻並不影響他沖玉清派下狠手,因為對方選擇了不相信他,也因為他心中存有怨怒之氣,既然上天要逼他出手,那他就如天所願。

    此次前掠,莫問行的並不快,玉清派眾人仍然在後緊追,他殺了玉清派的數位門人,玉清派更加不會放過他。

    第十處禁錮位於崑崙山西南,距離此處有兩日路程,莫問盤算過距離之後開始加速,掠出百餘里之後轉頭回望,只見玉清派眾人再次被他拉成了東西一條直線,而這也正是他想要的。

    飛掠了一炷香的時間,莫問躍過了一處高山的山脊,躍過山脊之後馬上急閃而回,貼上了西側石壁,片刻過後兩名道人凌空翻過了山脊,莫問凌空躍起,自二人身後發動了攻擊,那二人此時正在目視前方尋找他的蹤跡,未曾料到莫問會藏在下方,兩刀過後雙雙斃命。

    待得後方追兵趕到,莫問已然掠出了近百丈,赤陽子見到地上的屍首怒髮衝冠,「追上他,布玉清大陣。」

    莫問聽到赤陽子喊叫再度冷笑,玉清大陣想必是一種極為霸道的陣法,但是再厲害的陣法也得追上他將其圍住才能佈置。

    赤陽子喊過之後,玉清眾人竭力前掠,莫問亦提氣加速,玉清眾人有了前車之鑑,每次遇到山脊都會小心防範,見此情形,莫問心中有了另外的計較。

    又是百十里,這裡山勢較緩,且少有樹木,莫問飛掠之際再度回頭查看情況,此時前方的追兵距他有兩百丈,追兵的隊伍拖長了兩里,此時回頭擊殺前方追兵,前方的那幾個追兵有足夠的時間後撤,而後面的眾人也有足夠的時間趕上來,此時不能動手。

    存了殺對方一個回馬槍的想法,莫問便開始緩慢減速,這片平坦區域往西還有兩百多里,在這片平坦區域對方的心神會有所鬆懈,倘若到了茂密叢林,對方反而會提高警惕,要想回頭動手必須在這兩百里之內。

    估算了距離之後莫問微微皺眉,兩百里的距離不太夠,如果他減速太過明顯,對方就會起疑,倘若減慢少許,在對方追近之前他就會離開這片平坦區域。

    閃念的思考過後,莫問抬頭前望,這片區域少草少樹,只有為數不多的死樹零散的分散在各處。見到這些死樹,莫問心中有了計較,認準了方位,衝著八十里外的一棵死樹衝去。

    莫問原本每掠出數十里就會回頭,這一次直至掠出八十里方才回頭,他之前每一次回頭對方都能看到,這次也不例外,對方清楚的看到他回頭觀察情況,也看到了他觀察完後方的情況回頭前望時陡然減速橫移三丈,躲避一棵沒有了枝葉的死樹。

    人都有自以為是的習慣,莫問的這個舉動在追兵看來就是他回頭觀察情況,忽視了前方障礙而差點撞上死樹,實則不是,莫問是為了順理成章的減速。

    由於對方想的太少,莫問減速時他們並沒有隨之減速,如此一來雙方的距離拉近到了五十丈,莫問再度回頭,希望衝在前方的兩人能夠同時起落,趁對方身在半空無法快速改變身形之機將二人一舉擊殺,奈何這兩人一直是你起我落,且前後有一定的距離,很難一次殺掉二人。

    又等了片刻始終不見機會,莫問調整起落時間,找到了一個自己落地,對方騰空的機會,落地之後快速轉身反衝而回,黑刀再度出鞘。

    那道人見狀亡魂大冒,無法及時後退只能慌忙抽出長劍橫加封擋,黑刀所至,先斷劍,再殺人。

    莫問此時身在半空,第二位的那個道人位於地面,見到同門遇襲,立刻出劍躍起前來救援,莫問身在半空,處於行動不靈之時,見對方到來,左腳橫掃,將那具屍身向對方踢去,趁勢落地,再度西掠。

    「老夫要將你剔骨抽筋。」赤陽子氣的雙目赤紅,他空有一身靈氣修為,卻苦於身法不盡人意。空有一身玉清法術,卻苦於無法起壇作法,眼見所率同門被莫問逐一斬殺,除了生氣只能叫罵。

    莫問自然不會答話,他此時再度回到了統兵東征的狀態,統兵三年,他見多了屍體和鮮血,也見慣了各種計謀,赤陽子的怒罵不但沒有令他畏懼,反而令他想到了對付赤陽子的辦法,赤陽子此人人如其名,雖然修為高深,脾氣卻異常暴躁,不需要刻意去攻擊他,只需將玉清門人一一殺掉,此人就有可能肝火攻心,生生氣死。

    「停下,不要再追了。」赤陽子高聲喊道,他雖然脾氣暴躁卻並不愚蠢,他注意到了莫問先前一連串的舉動,也看透了莫問是故意設計,他驚詫莫問的心機之深,必須重新評估對手,不能再輕敵了。

    玉清派眾人聞言立刻停了下來,莫問連番借力,快速向西而去,數十里後進入山中。

    進山之後,莫問選了一處山峰遙望玉清眾人,玉清派此時還剩下了二十多人,其他人要麼被殺,要麼留下收斂屍首照顧傷者。

    玉清宗是三清座下最高傲的一支,平日裡極少行走江湖,也不屑為了米糧去為人做法事,臨陣經驗不足令他們吃了大虧,大意輕敵使他們受了大辱,此時各個垂頭喪氣,如喪考妣。

    由於距離較遠,赤陽子說的什麼,莫問聽不到,但他並沒有急於離去,這二十多人應該並不都是玉清派自己門派的,一個門派再強大也不可能有這麼多紫氣高手,這其中想必還有一些玉清其他門派的道人,他們三三兩兩的站位也可以佐證這一點。

    換言之,玉清宗的紫氣高手並沒有他先前預計的那麼多,這三十幾人應該就是主力,剩下的那些禁錮裡可能還有一些,也可能沒有,此外他們可能並沒有前往最北面的幾個禁錮勘察,那些禁錮實在太遠了,他在這麼短的時間內也到不了那裡,故此玉清宗的人沒有去那裡蹲守的必要。

    赤陽子等人站在原地一直未動,莫問藏於山中也沒有離去,赤陽子命令門人停下,說明赤陽子知道了他的厲害,開始重新商討對策。被對方高看可不是什麼好事情,對方先前之所以一直吃虧,就是因為低估了他,而今發現了他的厲害,一定會將神智用到極限,他再也不能利用對方的輕敵而大佔便宜了。

    殺機一旦升起就很難平息,莫問留在此處沒有離開是打定主意要將對方趕盡殺絕,既然已經得罪了對方,就必須將對方的高手盡數殺死,不然對方一定會瘋狂報復。

    此時已經是傍晚時分,玉清宗眾人自平坦區域坐了下來,見此情形,莫問移動視線,縱觀平坦區域,在對方休息之處的北方二十里外有幾棵死樹,入夜之後玉清宗眾人有兩個去處,一是自山中尋找避風之處,二是在平坦區域尋柴生火,這麼冷的天氣他們不可能在平坦區域挨凍。

    短暫而清醒的斟酌之後,莫問自山中悄然繞至北山,此處距離那些死樹區域只有不到十里,倘若對方前往那裡,今天晚上就要設法將對方盡數殺掉。

    初更時分,玉清宗眾人果然向北移動,自死樹區域停了下來,砍倒死樹生火禦寒。

    見此情形,莫問更加堅定了今夜大開殺戒的想法,對方沒有回頭就表明他們不肯善罷甘休,對方如此謹慎,日後所出計謀必定很是周全,對方雖然清醒了,卻不能給他們喘息和反應的機會。

    二更時分,月上樹梢,莫問抬頭看天,滿天的星辰讓他想起了古陽子當日的告誡,『天樞星芒泛紅,顯殺伐戾氣,有偏心移位之兆,切記不要遷怒無辜人等』。

    古陽子的話他記得很清楚,甚至連古陽子說這番話時的神情和語氣都記得,但他並沒有因此猶豫,因為他心中很平靜,只有心中平靜才能不受天意影響,或許上天只是想阻止他去尋找阿九,但他一直沒有受天意的影響和左右,他心裡很清楚如果不殺掉這些人,他們就會繼續阻撓,其最終結果就是導致阿九喪命。

    青陽子曾經說過,天下之事沒有偶然和意外,所有事情都有緣由,且不管上天將阿九囚禁是何用意,上天都犯了一個很大的錯誤,那就是不該一心將阿九置於死地。阿九之事或許是上天刻意安排用來磨練他的,而磨練的目的或許是日後委以重任,但他不稀罕這些,一個男人的成功永遠不能建立在犧牲自己女人的基礎上。

    三更時分,莫問掏出了畫符黑盒,接連畫寫兩道星宿白虎大符,手捏指訣,口念真言,兩隻白虎凶獸同時現身。

    白虎現身之後,莫問毫不猶豫的神授白虎衝向玉清眾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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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三章 無敵天狼毫
        
    雖然莫問制止了白虎在現身之初發出虎嘯,但玉清眾人還是敏銳的察覺到了白虎散發出的肅殺之氣,紛紛起身向北張望,這也正是莫問召出白虎之後立刻驅使白虎前往衝殺的原因。79閱.

    兩隻白虎衝出之後莫問緊隨其後,對方也是道人,亦懂得召喚神獸之法,絕不能讓對方祭出神獸阻攔白虎。

    十里之地常人需要步行半個時辰,對於紫氣道人來說不過五個起落,而白虎的速較之紫氣道人還要快上分,十里之地頃刻便至。

    前衝之時,莫問最為擔心的就是對方會撤退,因為對方一旦四散躲避,兩隻白虎就無法盡誅玉清眾人。事實證明他的擔心是多餘的,赤陽屬於寧戰死不後退的那種人,見白虎衝來並沒有命令眾人躲避,而是身先士卒的迎向了其中一隻白虎,「震散它們!」

    莫問止步於戰團丈之外,聽得赤陽言語,立刻神授那隻白虎躲避,與此同時分心二用,命令另外一隻白虎攻擊玉清道人。

    白虎乃是星宿凶獸,為天地靈氣凝聚,不懼刀兵,受莫問驅使立刻咬斷了西側一名道人的右腿,轉而向另外的目標撲去。而赤陽想要阻攔的那一隻也避開了赤陽,揮爪將一坤道的右腿生生拍折。

    由於需要同時控制兩隻白虎,莫問並沒有參與攻擊,而是分神控制白虎逐一攻擊目標,在戰場上使用法術殺人是不折損福祿壽命的,但是離開戰場之後濫用法術取人性命則是大罪,這是上天對道人的約束,也是他只命白虎攻擊目標右腿的原因,大部分能夠御氣凌空的道人都用右腿借力,傷及右腿,他們就無法逃走。

    虎入狼群和虎入羊群是不一樣的,兩隻白虎雖然驍勇威猛,對方二十多命紫氣道人也並非羔羊,他們知道白虎的底細,也知道如何克制白虎,都沒有使用兵器去揮砍,而是使用雙掌逼出靈氣前去攻擊白虎,以此消磨白虎的靈氣。

    實則世間根本就沒人能夠做到分心二用,所謂分心二用不過是在處理完一件事情之後將心神快速轉移前去處理另外一件事情。同時操控兩隻白虎對莫問來說是一個巨大的考驗,需要冷靜快速的判斷。

    做法招出兩隻白虎幾乎耗盡了莫問自身所有的靈氣,這兩隻白虎是他此戰的唯一倚仗,也是他的全部本錢,白虎雖然威猛卻並非不死之身,在操控白虎的時候必須快速進行判斷,倘若擊殺一個目標的同時需要承受人的攻擊,他就會命令白虎停止攻擊快速閃避。既然只有這些本錢,就必須謹慎使用,倘若在對方死絕之前耗光了本錢,將會付出死的代價。

    白虎自身的速很快,此時考驗的就是莫問的反應速,只有他反應過來沖白虎下達了命令,白虎才會行動,倘若他神智出現遲緩,白虎就會遭受攻擊。

    片刻過後已然有數人斃命,右側那隻白虎幾乎完好無損,但赤陽追襲的那一隻卻頻頻中掌,這倒不是他駕馭不了兩隻白虎,而是赤陽靈氣修為高深,近戰時靈氣可以延出數丈,白虎難以閃躲。

    即便赤陽對那隻白虎傷害頗大,莫問卻並沒有選擇他為攻擊目標,擒賊先擒王得看是在什麼時候,想要驅散對方,擒賊先擒王就好用。可是如果想要將對方盡數殺死,擒賊先擒王就會導致樹倒猢猻散,只要赤陽在這裡,玉清眾人就不會跑,所以赤陽不能動。

    眾人雖然都看到了莫問站立在北方丈之外,也知道是他在操控白虎,卻並沒有抽身來攻擊他,這是個聰明的決定,倘若誰敢向北衝,莫問就會立刻將其確定為白虎的攻擊目標,他們之中還沒有哪個人的身法能快過白虎的移動速。

    玉清眾人明白這一點,所以他們一心想要將白虎震散,白虎乃四象之一,尋常紫氣道人根本就無法召喚,非到達紫氣中期以上不可為之。他們追了莫問很久,知道莫問的靈氣修為在紫氣初期到紫氣中期之間,哪怕有天狼毫輔助,召喚兩隻白虎也是他的限,故此,他們心裡非常清楚只要將白虎震散就可抓住莫問。

    「右腿,右腿,右腿……」莫問在驅使白虎時將神智用到了限,沒有多餘的精力命令白虎選擇其他的手腳,只要有機會就會攻擊對方右腿,白虎或抓或咬,或拍或剪,場中鮮血橫飛,慘叫不斷。

    一個人如果將全部的心神用來處理某一件事情,是聽不到聲音的,場中的慘叫和哀嚎並沒有擾亂莫問的心神,他在專心衡量白虎的靈氣耗損情況以及對方剩餘的人數,以此推算能否在兩隻白虎消散之前將對方盡數放倒。

    莫問一方有兩隻星宿凶獸,對方有二十多位紫氣道人,雙方實力皆是強悍,屬於硬碰硬的攻擊和抵消,彷如兩個家財萬貫的財主在豪賭,雖然財力雄厚,每一次的賭注卻很大,每一局的勝負都令雙方歡喜心疼,白虎一擊奏效立刻就會廢掉對方一名紫氣道人,而對方拼了性命發出的凜冽靈氣倘若擊中白虎也會令白虎的氣息陡弱幾分。

    這是一場血肉橫飛氣爆震天的爭鬥,白虎大若**的的利爪能將對方的腿骨拍的粉碎,獠牙巨口能將對手的大腿撕出森森白骨。而紫氣道人雙掌發出的靈氣乃是他們苦修所聚,不惜血本的瘋狂催出,可將體長將近十丈的龐然大物瞬間掀翻。

    莫問一動不動的站在丈之外,他能夠看到對方的道人在一個個的倒下,他也能感受到兩隻白虎身上的靈氣在快速減弱,分心二用之下他甚至無暇細數對方剩餘的人數,此時已經騎虎難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沒有第條可走,也無可退。

    那些受傷倒地的道人也並非全部都在翻滾痛嚎,有些人很是硬氣,封住穴道蹦跳著出掌攻擊白虎,見此情形,莫問有心想要命白虎後撤一段距離以減少遭到攻擊的次數,但戰事到得此時他已經無法分出心神命令白虎做攻擊之外的其他事情。

    赤陽乃玉清派前輩,此人雖然年紀很大卻是童之身,所發靈氣暗藏正氣,對白虎傷害大,東側那隻白虎在其攻擊之下已經出現了消散徵兆。

    到得此時莫問已經顧不得先擒王還是後擒王了,見勢不妙立刻命東側白虎回頭攻擊赤陽,與此同時神授西側白虎前來馳援。

    順序對了,莫問沖兩隻白虎發出命令的先後順序對了,赤陽見白虎回頭攻擊他,心中大喜,並沒有抽身閃避,而是快速出掌攻向白虎的額頭,白虎雖為靈氣凝聚,身上也有要害,倘若這掌擊中白虎的額頭,可以將其瞬時震散。

    就在赤陽靈氣到得東側白虎額頭之際,西側白虎急衝而至,赤陽氣怒之下不願放棄這個大好機會,高喊了一聲,「護我後背」,將自身靈氣提到限,剛猛的靈氣將正面的那隻白虎徹底震散。

    玉清宗倖存之人聽得赤陽喊聲,竭力發出靈氣阻截白虎,白虎雖然速快,卻快不過修行中人的靈氣,被眾人一起發出的靈氣陡然掀飛,但白虎在被掀飛的同時,右側前爪猛然前探,將赤陽右腿生生摟走半截。

    右腿一失,赤陽站立不穩搖搖欲墜,此人著實硬氣,倒地之前以右掌發出靈氣撐地回正,剩餘的玉清門人一擁而至,快速封點他的穴道為其止血。

    「不要管我,毀了凶獸,將那上清狂徒碎屍萬段。」赤陽沖眾人高喊。

    每個人心中都有善惡兩面,莫問亦是如此,但他心中的善與惡不似常人那樣混雜不清,而是涇渭分明,心存善念就會心懷姓,悲天憫人。惡念一生心中就只剩下了殺戮,在眾人停止攻擊白虎為赤陽封點穴道的時候他並沒有停手,而是繼續命令剩下的那隻白虎疾撲上前。

    赤陽看的真切,高喊告警的同時衝著白虎再出掌,莫問操控一隻白虎壓力頓輕,駕馭的遊刃有餘,見到赤陽雙掌到來,立刻神授白虎躬身甩尾,這條粗大虎尾有兩丈長短,粗如成人臂膀,一甩之下將赤陽身前的人六腿盡數掃斷。

    「你這趁人之危的卑鄙小人。」僅存的那個玉清道人抽出長劍向莫問衝來。

    莫問聞言鄙夷冷笑,雙方爭鬥本來就是以命相搏,他不明白玉清派的人憑什麼認為他會在他們為赤陽止血的時候暫停攻擊,如果停止攻擊,他可能付出性命的代價。為了一群想要殺死自己的人而犧牲掉自己的性命,這是什麼道理?

    冷笑的同時,莫問神授白虎回身追趕那年輕的玉清道人,白虎有感,立刻轉身。

    赤陽眼見大勢不妙,雙臂延出靈氣撐地飛起,掠到了白虎脖頸之處,左手抓住了白虎頸後皮毛,右掌猛擊白虎額頭。

    赤陽受傷之後氣息已弱,沒有將白虎擊散,白虎快速追上了那個年輕的玉清道人,自後面將其撲倒,隨即補上一爪踏斷了他的的右腿腿骨,轉而原地翻滾,將赤陽甩了下來。

    赤陽本就身受重傷,再受重壓瞬時暈死了過去。

    戰事到此結束,二十餘名玉清宗道人盡數成了瘸,莫問臨時改變了主意,沒有取他們的性命,也沒有與他們說話,事情到了這一步已經沒有多說的必要了。

    短暫的停留環視之後,莫問在玉清宗眾人的大罵聲中帶著已然暗淡的白虎向西掠去……


第二百八十四章 黴星高照
        
    西行數十里,莫問進入深林。離開了玉清眾人的視線之後他開始發抖,這倒不是擔心玉清宗報復,而是他不敢相信自己竟然以一己之力將玉清宗數十位紫氣高手都變成了瘸子。

    這是一場激烈的戰鬥,是一場快速的戰鬥,此戰過後他將真正的揚名天下,但他卻毫無榮耀感,因為他揚的是惡名,此戰在外人看來並非正義之戰,他殺傷的那些人也不是壞人。

    翻過一道山脊,莫問取出了懷中僅存的那枚補氣丹藥,低頭注視了片刻,張口吞服,這可能是他最後一次服用補氣丹藥了。九龍鼎他已經還給了絕情子,自己很難再煉出這種補氣金丹,阿九而今生死未卜,也不可能再煉丹與他了。

    以酒水送服丹藥,莫問帶著白虎繼續趕路,此處仍然能夠聽到玉清宗眾人的痛嚎,他是痛嚎的始作俑者,這種刺耳的聲音令他心中很是煩躁。

    急行三百里,莫問體內殘存的靈氣徹底耗盡,只能停下來盤坐練氣催化丹藥,白虎守護在旁,半個時辰之後靈氣耗盡自動消失。

    莫問有感,心中再呼僥倖,先前的勝利得來的很是辛苦也很是僥倖,乃如假包換的險勝,他不敢想像倘若白虎被玉清眾人擊散,他會落得怎樣的下場。

    天亮時分,莫問恢復了些許靈氣離開藏身之處默然上路,此番他行的更快更疾,他很清楚玉清宗不會放過他,他此時只希望能夠趕在玉清宗高手找到他之前搜遍所有的禁錮。

    搜尋禁錮之初,他心中還抱有救出阿九的幻想,他自己也知道這只是幻想,故此除了幻想他還有一個願望,那就是能夠找到阿九將食物送進禁錮,但是現在看來這個願望也無法實現了,將赤陽子等人變成了殘廢,這對玉清宗來說是極大的羞辱,玉清宗會不惜代價取他性命,以挽回玉清聲譽,就算他找到了阿九所在的禁錮,也不見得能夠保的住自己的性命,故此他原本就不太高的願望此時再度降低,在臨死前找到阿九。

    與愛人死在一起,對世人來說是一個非常簡單的事情,但是對他來說卻並不容易做到,因為有玉清宗的阻礙,有禁錮屏障的隔絕,要想達到這個目標,必須衝破玉清宗的阻礙,還要打破由仙人布下的禁錮屏障。

    第九處禁錮位於身毒邊境,身毒是佛教的發源地,此時舉國信奉佛教,這裡的社會等級非常明顯,僧人此時在身毒地位最高,王公貴族次之,商人再次,民夫百姓為賤民,這與佛教倡導的人人平等完全背離,對此莫問並沒有太多的感慨,因為佛教這種說一套做一套的做法在道教也存在,為了教派的發展,為了吸引更多的信徒,道教傳授給關門弟子的才是真正的教法,而向百姓大眾所宣講的教法都是修改變通過的,不改不行,不改百姓理解不了,理解不了就會排斥。

    這處禁錮也沒有阿九,見到空著的禁錮,莫問並沒有感覺失望,他已經習慣了。

    不見阿九,莫問立刻調頭回返,到得崑崙山中向北偏移了數百里,又行了數日,來到第八處禁錮之外,這處禁錮是一座湖心孤島,此時天氣寒冷,湖水已經結冰,莫問自冰上靠近孤島,環繞尋找三週,見這裡無人便離開此處繼續東行。

    由於一直獨行荒野,消息極為閉塞,莫問並不知道外面鬧成了什麼樣子,為了安全起見,他並沒有急於出山,而是在崑崙山外圍將靈氣徹底盈滿之後才出山東行。

    先前備下的乾糧已經耗盡,出山之後莫問尋到一處小鎮買了鞋子,轉而尋找食鋪補充乾糧。

    「店家,與我蒸一籠粟餅。」莫問走到食鋪沖閒坐的店主說道。

    店主痛快的答應下來卻站著沒動,莫問見狀微微皺眉,自懷中取出銀錢遞了過去,對方歡喜的接了,「道長別見怪,我也是被道人賴的怕了。」

    「真正的道人不會賴你的飯資。」莫問走到門旁的桌旁坐了下來。

    「那是,那是,道長稍等,粟餅半個時辰就能出籠。」那中年店主說著向裡屋走去。

    說者無心,聽者有意,莫問隱約聞察覺到了什麼,「等等,店家,最近有道人來過?」

    「前幾天有幾位道長路過這裡,可能是有急事在身,抓了半籠包子沒來得及給錢就走了。」中年店主轉身回答。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那店主見莫問沒有再問,轉身走進裡屋喊了婆娘一起調水和面。

    聽了店家言語,莫問起初並沒有再多想,但是細想下來發現此事存有蹊蹺,此處乃是崑崙山東側的小鎮,不應該經常有道人路過,結伴疾行當非無因。

    片刻過後,進來了一個農人,店主洗了手出來招呼,莫問待店主忙完,取了兩枚大錢沖其晃了晃,「與我打觚酒來。」

    店主聞聲打酒來送,莫問趁機問道,「那些道人何時到來,有幾人,往何處去了?」

    「有四五天了,也是中午,三個人從天而降,搶……拿了包子往西去了。」店主接過銅錢出言回答。

    莫問聞言沒有再問,三清各宗對弟子的言行舉止都有嚴格的要求,休說是渡過天劫的紫氣道人,就是尋常的道士也不會搶人東西。

    就在莫問抬手倒酒之際,門外傳來了破風聲。

    破風聲止於門外,一聲沉悶的落地之聲過後,一個中年道人快步走進食鋪向櫃檯走去。

    莫問抬頭打量,只見那道人穿的是一件太清派的藍布道袍,年紀在四十五六歲左右,頭大頸細,頜下有須,身後背有一把長劍。

    「店家,前幾日走的急,未曾付賬,今日補還你。」那中年道人自懷中掏出一塊碎銀放到了櫃上。

    「哎呀,區區幾個包子,道長拿去吃了就是,鄙人原本也沒想收錢。」店主雖然嘴裡推辭,卻伸手抓走了銀兩。

    那道人也不答話,轉身欲行,轉身之後看到了坐在門後的莫問,目光觸及莫問腰間所配黑刀之後神色大變,踉蹌後退。

    莫問早就看到了此人,但他並未先下手為強,因為對方所穿道袍表情他乃太清門人,並不是玉清座下。

    那道人退至櫃檯止住了退勢,收回視線自東側繞行想要出門。

    「道友請留步。」莫問放下酒杯出言說道,就算他與玉清一戰留下了惡名,對方也不至於這麼懼怕他,此人先前的舉動是遇到強敵的反應而並不是遇到惡人的反應,由此可見此人原本就將他看做了敵人。

    莫問話音剛落,那中年道人忽然弓背前衝,意欲奪門而出,莫問抓起酒壺抬手將眼前木桌揮向門口,那道人見木桌飛來,反手將木桌撥回,與此同時閃身欲出。

    莫問黑刀出鞘,將木桌劈為兩半,外延的刀芒恰好將那中年道人逼回了店中。

    「貧道與太清宗沒有積怨,道長為何視我如仇?」莫問側目看向那中年道人,此人被逼回店內之後抽劍在手,快速環視左右尋找突圍之處。

    「無恥之徒,教內敗類,人人得而誅之。」那中年道人說話之時眼神飄忽,明顯並無鬥志,只想逃走。

    「貧道近些時日不在中土,不知因何得罪了太清宗。」莫問說道。

    「你以下作手段殘殺玉清同道數十人,濫殺無辜,德行惡劣,已為道門所不容,三清首院諸位真人合議過後已將你自道門玉籍之中除名,命三清弟子齊出討伐,誰若擒了你,就立下了誅邪大功。」那中年道人高聲說道。

    莫問聞言不怒反笑,這樣的後果在他意料之中,玉清,太清,上清同根同源,殺了玉清宗那麼多人,用罪惡滔天來評價並不為過,此事必然震動朝野,驚動三教,在玉清元氣大傷之時太清和上清出面協助也在情理之中。

    笑過之後,莫問探手入懷,那中年道人見狀駭然大驚,縱身向後窗掠去。

    莫問知道他要破窗而逃卻並未阻攔,此人先前雖然說的義正言辭,其本質卻並不高尚,此人是故意向他透露消息的,其目的自然是希望自己洩露的消息可以換得他抬手饒命。

    那中年道人破窗而出,隨即發出了一聲慘叫,原來這店舖後面並非空地,而是一座宅院的西牆,此人破窗而出徑直撞上了西牆,牆壁乃磚石壘砌,很是堅硬。那道人衝勢甚急,徑直將那西牆撞破,與此同時自身也被撞的頭破血流,此人腦袋甚大,偌大的腦袋卡在了牆內,兩腿抽搐,無力動彈。

    莫問見狀苦笑搖頭,自懷中取出符盒畫了一道火符,抬手輕揮,火符燃燒。

    「貧道乃上清准徒,你們消不得我的道籍。」法術有效,說明道人的身份仍在。

    那道人撞的頭暈目眩,神魂不定,自然無法答話。店主見勢不妙,推著聞聲而出的婆娘躲入了內屋,整個店舖只剩下那個被嚇傻了的農人端著飯碗一動不動。

    莫問看向那個農人,農人翻著白眼與他對視,片刻過後放下飯碗倉皇逃走。

    那農人剛剛跑走,外面就閃進了兩個道人,二人進門之後先是看到了手持符盒的莫問,隨後又看到了卡在窗上的道人,短暫的停頓過後,二人揮舞長劍疾攻莫問。

    莫問側身閃避,苦笑開口,「我若說是他自己撞上去的,你們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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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五章 太清老道
        
    二人自然是不信的,因為他們的進攻依然凌厲。

    兩次躲閃之後莫問摸清了二人的修為,將符盒還歸懷中,出手封點了二人胯骨外側的環跳穴,二人氣穴被封,雙腿麻痺不支倒地。

    紫氣道人之間的比拚與武夫之間的較技不同,兩個實力相仿的武夫可能要鏖戰幾個時辰甚至是一整天才能分出勝負,但紫氣道人不需要,只要修為和身法高過對方,很快就能將對方制服。

    二人倒地之後憤然怒視著莫問,莫問看了二人一眼,轉身沖裡屋喊道,「店家,盡快蒸好粟餅,我要趕路。」

    莫問喊過之後,店主自裡屋忙不迭的答應,「馬上就好,馬上就好。」

    倒地的二人敗的很是窩囊,他們的靈氣修為都不低於莫問,但他們身法落了下風,莫問並沒有給他們比拚靈氣的機會,直接利用詭異的身法將二人挫敗。

    雖然心中窩火,二人卻並沒有出言謾罵,自古至今有無數次比武較技,有無數個勝利者也有無數個落敗者,聰明的勝利者都會給失敗者留下顏面,不會趁機羞辱。聰明的失敗者也不會惱羞成怒大肆謾罵,不然有可能招致對方痛下殺手,技不如人並不丟人,丟人的是落敗之後撒潑失態。

    莫問獲勝之後並沒有表現出盛氣凌人,也沒有做出狂妄姿態居高臨下,而是站在櫃檯外等待粟餅,待得店主將粟餅端出,以乾淨的包裹盛了粟餅背負在肩。

    「玉清宗的九龍鼎確實不是貧道所拿,但玉清宗百般阻攔貧道尋找賤內,故此貧道才會痛下殺手。」莫問探手入懷取出符盒,畫了一道火符甩手焚燃,「貧道道籍仍在,有天狼毫在手,若有必要不惜越級畫寫金符,煩勞二位轉告太清眾人,貧道不願與太清為敵,還請太清道友不要為難貧道。」

    那二人聽得莫問言語客氣,面上怒氣稍減,取而代之的是後怕,他們之所以敢搜找莫問,是因為他們以為莫問被削去道籍之後已經無法畫符,而今發現莫問仍可畫符,有上古神器天狼毫在手,沒人能擋得住他。

    莫問將符盒放回懷中,轉身走到窗邊將那大頭道士拖了出來,這道士先前用力過猛頭部受創頗重,到得此時仍然嘴歪眼斜,神魂不定。

    「三位道友先前可曾去過崑崙山中一處溫暖峽谷?」莫問皺眉看著那癱坐在牆角的大頭道士。

    「是又怎樣?」後來的兩個道士之一出言說道。

    「那處山谷的溪水之中藏有劇毒藍蛇,你們定是喝了那山谷中的溪水,此時已經身中劇毒。」莫問正色說道,那兩個道士的神色尚無異常,這個撞破了頭的道士氣息不穩,毒性有了些許顯現。

    莫問根據二人神情猜到自己所說不差,邁步上前解開了二人穴道,「藍蛇劇毒無藥可解,非蛇尾不可以中和,三位速回那處溫暖山谷,尋到藍蛇,以活蛇蛇尾浸水吞服。」

    二人穴道得解,立刻直身站起,對於莫問言語半信半疑,走過去扶起了那個大頭道士,查看他的傷勢。

    「藍蛇蛇毒很是霸道,尋常人等撐不過一個時辰,哪怕渡過天劫之人也撐不過一個對時。」莫問再度開口,他並沒有與太清宗化敵為友的想法,之所以如此急切的想保住三人性命是因為三人若是死了,他又要背黑鍋了。

    那三個道人聞言還是沒動,他們二人並沒有中毒徵兆,萬一莫問是故意誆騙,三人喝了那蛇尾浸泡過的毒水豈不是自尋死路。

    就在此時,門口傳來了蒼老的聲音,「還不快去,他要害你們,無需用計。」

    聲音傳來,店內之人盡皆看向門口,卻發現門口無人。

    「來者何人?」其中一個道人疑惑的問道。

    「你們的師傅顧誠林要喊貧道一聲師叔,你們帶明清子速去尋找藍蛇,此處由我處置。」門口倒伏的一張桌椅自動翻轉歸正。

    「是後山的前輩來了。」二人聞言面露喜色,答應一聲攙了那大頭道士快步出門,途徑莫問身側時轉頭看了莫問一眼,眼神很是複雜,既有幸災樂禍,又有幾分怨恨,還有一絲感激。

    「福生無量天尊,天樞子稽首。」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沖西北方向稽首行禮,雖然不見對方身形,他卻能感覺到對方的元神,對方雖然不是仙人,卻是將紫氣修行到極致的高手,不然無法使用這種元神出竅的法術。

    「悟真子還禮。」聲音自店內西北方向傳來。

    莫問聞言微微皺眉,悟乃是道家正統輩分,三清各宗都有使用,太清宗有「清靜通玄化,體性悟誠明」輩分,此人是那三個道士的師叔祖一輩,這三人年紀都在四十歲左右,上推兩輩,來者至少也應該是百歲高齡了。

    「玉清宗之事是你所為?」來者拉起一張椅子坐到了桌旁。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悟真子拉椅坐下表明了一種和善的態度,但他不得不防對方忽然翻臉,此人雖然將紫氣修為練到了極致,出竅的元神卻只帶有自身七成修為,真要動手拚命,他不會輸。

    「能否向貧道說說緣由?」對方的聲音很是平和。

    莫問聞言心中一暖,對方沒有聽信玉清宗的一面之詞,這才是公允的態度,心生好感便邁步走向櫃檯提過一隻茶壺走到了空無一人的桌旁為悟真子倒了一杯茶水,雙手敬送,虛空之中有一無形手掌接過了茶杯,道謝之後放於桌上。

    莫問知道元神是無法飲食的,此舉只為表達自己的態度,敬茶過後將前後經過和盤托出,並未隱瞞悟真子,雖然悟真子的修為不高,但此人的氣度令他折服,這才是真正的長者。

    莫問說完之後,悟真子久久未語,莫問見他不到,卻能看到桌上的茶杯在緩緩轉動,不問可知是悟真子在靜心思考。

    良久過後,不見形體的悟真子開口說道,「九龍鼎乃玉清重寶,赤陽子關心之下難免行事急切,你急於尋舊令正,行事同樣急躁了些,而今大錯已經釀成,玉清宗傷殘數十人,不會善罷甘休的。」

    莫問聞言搖頭長嘆,悟真子以令正稱呼阿九令他很是感動,此外悟真子的言語很是公正,令他感受到了長者的寬宏和豁達。

    「你隨後會前往何處?」悟真子問道。

    「北方。」莫問答道。

    「貧道相信你不是殘忍好殺之徒,但三清同氣連枝,此事太清宗也不好置身事外,貧道會將太清門人帶至南方,不與你為難。」悟真子說道。

    「多謝真人。」莫問躬身行禮。

    「你莫要過於歡喜,太清宗不與你為難,還有玉清和上清,玉清宗乃受害一方,急於報仇正名,請出了幾位隱居世外坐等飛昇的高人。上清宗有失察之過,急於清理門戶,據說已經著令與你同門學藝的幾個年輕人尋找擒拿於你,前路難行啊。」悟真子說到此處所坐木椅向後挪了半尺,當是悟真子離座站起。

    「多謝真人,真人厚意天樞子銘記於心。」莫問再度道謝。

    「殺傷了這麼多人,你該如何收場?就算找到了令正,你又如何援救,年輕人太衝動了,唉……」嘆氣聲消失在了門外。

    悟真子走後,莫問掏出銀錢賠付了損壞的桌椅和門窗,帶著乾糧出了食鋪,悟真子的高抬貴手令他感受到了人間還有理解和寬容,心中升起的暴戾之氣有所消減。但悟真子的話也令他很是愁悶,他最不願意見到的就是同門相殘,但是之前擔任趙國護國真人時與夜逍遙和百里狂風等人已經交惡,學藝時積累的幾分舊情薄面幾乎消磨殆盡,再度相見,雙方都不會再顧念舊情了。

    前行之際,莫問自心中斟酌夜逍遙等人會不會出面與他為敵,斟酌之後得出了肯定的答案,夜逍遙和百里狂風等人一定會與他為難,

    原因有三,一是他擔任趙國護國真人率兵北伐之事和殺傷玉清數十人之事在他們看來是錯誤的。

    二是夜逍遙等人與他同門學藝,知道他的底細,也只有這些人才有可能攔住他。在這種情況下,他們會有懲奸除惡,捨我其誰之想。

    三是上次與他們相見的時候,百里狂風等人尚未渡過天劫,在他手下吃過虧,此時他們必然已經渡劫入紫,雙方實力的差距縮小了,他們會有報仇之念。

    由於先前前往身毒浪費了不少時日,此時剩下的時間已經不足二十天了,離開邊陲小鎮之後莫問快速東行,小心的行了兩日,有驚無險,就在他距離第八處禁錮還有五百里時,他感受到了老五的焚符召喚,凝神感知方位,在東南千里之外的臨西城,那是他與老五之前約定好的會合地點,想必老五已經尋遍了南方的禁錮回到臨西城等他。

    感知到老五的召喚,莫問並未急於南下,而是先行趕赴第八處禁錮所在的區域,這處禁錮也在山裡,到得禁錮百里之外他開始凝神感知,確定對方沒有在那裡安插異類方才小心前往,到得禁錮外圍不由得眉頭大皺,禁錮之外有人在蹲守。

    有人蹲守他並不意外,令他意外的是蹲守之人並不是道人,而是數十位光頭僧尼。

    見到蹲守之人不是同道,莫問少了幾分顧忌,徑直現身靠近禁錮,那些僧尼見他出現,高喊著向他掠來,「休要放走了惡道。」「殺了他為無名大師報仇。」「就是他廢了興云大師的修為。」

    聽得僧尼喊叫,莫問心中大驚,這些僧尼所喊的名號乃是他當年在軍中抽身南下幫周貴人殺廢的三個國師候選者,此事他做的非常隱秘,為了穩妥起見當日他甚至佩戴了蒙面黑巾,外人不可能知道是他所為,除非有人故意告知了他們,但知道此事內情的只有三個人……


第二百八十六章 懷璧其罪
        
    當日暗中南下相助周貴人之事知道內情的只有三個人,周貴人,張洞之,除此之外此事他還曾經跟阿九說過,但是這三個人都不可能向外洩露此事。

    可是根據那些僧尼的舉動來看,他們並不是胡亂猜疑,應該還是有人走漏了風聲,石真和老五都不知道此事,不可能是他們洩露的,除了這五個人,還有一個人雖然不知道內情卻有可能猜出內情,那就是柳笙。

    當日他自晉國回到鄴城向柳笙借用殭屍,柳笙無意之中向他說起趙國太子請他南下相助晉國褚家奪取國師之位,那時候他並沒有將南下之事告知柳笙,但柳笙南下之後完全可以通過蛛絲馬跡猜到那三個僧人是被他殺掉的。

    「等等!」莫問沖那些疾掠而至的僧尼抬手喊道。

    那些僧尼雖然義憤填膺,在聽到莫問喊聲之後還是緩了一緩,沒有馬上向他發難,而是趁他站立不動之際將其團團圍住。

    莫問並未將這些僧尼放在眼裡,也不在意這些僧尼做些什麼,而是繼續回憶之前的一些事情,他當日向柳笙借用殭屍之時並沒有隱瞞柳笙之意,本想聽柳笙先說完再向其敘述南下殺死和尚之事,未曾想柳笙當日走得急,他沒來得及向柳笙說明經過。

    柳笙心思縝密,也熟悉他的行事習慣,一旦去了晉國,輕易就能查出那三個僧人是被他所殺。如此一來柳笙心中自然會感覺受到了矇蔽,一定會心中不快。

    細想下來,柳笙可能還不止心中不快,他有可能感到非常的憤怒,因為柳笙當晚曾經告訴過他,自己受太子差遣要南下相助褚家,而他卻並沒有告訴柳笙他已經搶先一步將那三個僧人殺掉了,如此一來柳笙心裡就會生出睚眥,「我以誠待你,凡事皆與你說,你竟然刻意隱瞞於我,害得我白跑一趟晉國,你真的以為我看不出那三個僧人是你殺的嗎?」

    以上所想是莫問按照人之常情來推斷的,不會有大的出入,柳笙感覺受到了矇騙卻並沒有立刻表現出來,只是在那之後跟他再無交往,直至他卸任趙國護國真人之位離開趙國,柳笙一直沒有再露面。

    「休要鼓噪,將那三個僧人之事詳細說來,容我回憶是否為我所為。」莫問沖那些圍在他身邊大肆叫嚷問責的僧尼說道。

    莫問說完,自人群之中走出一中年僧人,開口詳述當日之事。莫問無心聽他廢話,而是趁機再度思考柳笙之事。他要仔細的斟酌權衡,揣度柳笙會不會因為受到欺瞞而故意洩露是他殺害了那些僧人。

    細想過後,他感覺這種可能性很大,任何受到欺瞞的人在發現真相之後都有揭露真相的想法,揭露真相倒不一定是為了報復對方,主要還是為了向他人證明自己不是輕易上當的蠢人,在這種心態的驅使之下,柳笙很有可能將他殺害和尚一事洩露出去。

    想通這些貌似已經水落石出,但莫問並未停止思考,而是繼續向深處想,雖然他當日並不是有意隱瞞柳笙,但還是沒有說出實情,柳笙生氣之下洩露他是真兇也在情理之中,但是,此事有一個很大的疑點,那就是消息洩露的時間。

    如果柳笙當年就洩露了他是殺害和尚的兇手,晉國的和尚早就成群結隊的跑到東北三郡跟他算賬去了,可是晉國的僧尼在當年並沒有去找他,這就表明柳笙當年並沒有洩露事情的真相,而是近期才向外人說起的。

    柳笙為什麼早不說晚不說,偏偏近日才說?

    「莫問,你可認罪?」那中年和尚高聲喝問。

    此人先前說了什麼,莫問壓根兒也沒去聽,但對方的喝問打斷了他思考的連貫性,令他很是不耐,「閉嘴,容我想想,我既然來了,就沒準備再跑。」

    那群僧尼不明所以,但莫問的確沒有逃走的意思,也沒有提氣的徵兆,故此他們仍然沒有急於發難。其實他們不發難的主要原因還是畏懼莫問的實力,知道貿然上前有可能也被莫問變成瘸子。

    柳笙為何以前沒有洩露此事,偏偏在他被三清一干紫氣高手圍追時才說?

    合理的解釋有兩個,第一個是最合理的,跟人的劣根性有關,大部分人都喜歡痛打落水狗,在某人沒有落難時三緘其口甚至是阿諛奉承,但對方一旦落難,立刻跟風圍攻,大肆揭醜污衊,以此向強者搖尾表忠。他大開殺戒之後,三清各派應該是聚集一處商議過如何處置他,柳笙在那時說出了他之前做過的惡事。

    這種推斷貌似合情合理,卻並不適用於所有人,柳笙的俗氣沒有那麼重,如果他真的那麼膚淺,也不可能憋到現在才說出此事,發現真相之後早就開始嚷嚷了。根據他對柳笙性情的瞭解,這第一種最合理的解釋應當排除。

    排除了合理的解釋,就只剩下一個他不願相信的可能,那就是柳笙挑選這個緊要關頭向僧人洩露此事乃是為了集合道佛兩方的力量置他於死地。

    俗人可能會做出你罵我一句,我殺你全家。你搶我老婆,我吐你口水諸如此類前因和後果不對等的事情,但是道士不會,道士心中都有一桿稱,道士做事前因和後果是對應均衡的。僅僅因為對方欺瞞了你,害得你跑白了一趟晉國就要害死跟自己同門學藝的師兄弟,這種事情不可能出現在道士身上,哪怕柳笙出了山門之後心性產生了偏差,其衡量輕重的標準也不會變化這麼大。

    如此一來問題就出現了,柳笙心中那桿秤為什麼出現了傾斜,在此之前二人的關係一直很好,老五在建康遇難時柳笙是前去救援了的,二人之間的交情好比一隻羊,之前的誤會只能算是一隻雞,雞的份量遠遠沒有羊重,除非在雞的稱盤裡出現了另外一個隱形的東西,這個隱形的東西份量很重,重到柳笙不顧同門之誼也要除掉他。

    九龍鼎!

    莫問心中浮現出了那隻三足小鼎的模樣,在赤陽子追詢他的時候,他曾經推算過殺人兇手的來歷,根據絕情子的死亡時間他推算出了兇手是自趙國趕到勼城的,當時他曾經懷疑是與他一起爭奪國師之位的那些落選者趁機陷害,現在看來他當日想錯了,這個聽到風聲趕到勼城殺掉絕情子,搶走九龍鼎的人應該是柳笙,柳笙一直住在太子府,太子主管太尉府,各地的探子以海東青傳回的消息都會傳到主管軍事的太尉府裡,柳笙能在第一時間得到消息。

    柳笙知道他劍鞘裡放的是黑刀,柳笙有毀掉紫氣道人魂魄的能力,柳笙可以幻化成任何人的樣貌,可以輕易靠近絕情子而不受到懷疑,但他不擅長用刀,一刀並未殺死絕情子,而他本身也已經突破紫氣,憑藉追風鬼步,絕情子哪怕有所察覺,也躲不過他的第二刀。

    「莫問,你想好了沒有?快快認罪伏法,休要無故拖延。」莫問長時間的站立令得已經完成合圍之勢的僧尼很是不耐。

    「三位僧人都是何人,與何處寺院主事?」莫問隨口敷衍。雖然已經理順了思緒,他仍然需要旁證來鞏固自己的推斷,眾人下山已經將近七個年頭了,下山之後他雖然與柳笙有過幾次接觸,時間卻並不長,很難通過那幾次接觸為柳笙的性情定位,只能回憶在無量山的一些事情。

    柳笙看似和善平庸,實則屬於陰柔深思的那類人,最為明顯的一次是七人爭奪趙真人的天狼毫,他清楚的記得自己得到天狼毫之後其他六人的神情,阿九面帶微笑,千歲對天狼毫壓根兒就沒興趣,百里狂風替他高興,夜逍遙面露遺憾,劉少卿是皺著眉頭的,柳笙當時面上帶著疑惑。

    其他幾個人的表情他都讀得懂,唯獨柳笙的表情他不明白,他得到了天狼毫,柳笙面露疑惑是什麼意思,疑惑代表著什麼?現在看來柳笙當時應該是沒有弄清楚為什麼別人無法將趙真人的魂魄逼出,偏偏他的符咒一到,趙真人立刻躺屍。

    但是面露疑惑這並不表示柳笙蠢笨,而是表明此人心細,柳笙繞過了顯而易見的真相,在思考潛藏的原因。等到他深思過後明白此事沒有更深的原因只是趙真人偏心之後,他是何種反應就沒人知道了。

    想到此處,莫問冷笑搖頭,古人云: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修道中人倒是不喜金錢,但修行中人也有喜歡的東西,同門學藝,他與阿九煉製的丹藥比其他同門要好上太多,為什麼,因為他們有好的丹鼎而其他人沒有。同門學藝,他名滿天下之時其他人還沒有渡過天劫,為什麼,因為他有天狼毫而其他人沒有。

    在這種情況下,其他人生出嫉妒之心在所難免,這是不受理智約束的情緒。另外阿九的一些舉動也將其他人這種嫉妒情緒加重了,阿九得了玉玲瓏的煉丹神器,所煉補氣丹藥都給了他,從未分贈其他人,哪怕夜逍遙過去索要,阿九都不曾給予,這一舉動所蘊含的親近遠疏意味太明顯了,其他人心裡自然不會舒服。

    冷笑過後,莫問收回思緒環視左右,他先前一直不想殺人,但是一旦殺了人之後心中也就沒有了顧慮,以己推人,柳笙也應該是這種心理,柳笙搶了九龍鼎嫁禍給他已經是做了壞事,既然已經做了壞事,柳笙定然會進一步覬覦天狼毫。在這種心理的驅使之下,柳笙不會像百里狂風等人那樣想要跟他單打獨鬥力求勝的光彩,他會藏在眾人之中,讓別人出頭,他自暗中尋機行事。

    三清各宗皆有領隊之人,柳笙混不進去。只有這些僧尼是臨時聚集,倘若兇手真是柳笙,一定會變幻身形藏在這群僧尼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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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七章 可疑的尼姑
        
    這群僧尼的人數在四十人上下,多為僧人,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位尼姑,穿的大多是大紅袈裟,也有黃布袈裟。

    莫問定神看過三人之後便加快了觀察的速度,柳笙心細如髮,倘若他逐個觀察,柳笙就會懷疑他已經猜到了事情的真相。

    「莫問,你惡貫滿盈,今日休想全身而退。」一個手持黃錫禪杖的高大和尚見莫問環顧四周,以為他在尋找退路。

    莫問聞言暗自冷笑,他故意加快觀察速度為的就是誤導對方,讓對方以為他在尋找缺口,實則他雖然看的快,卻並非走馬觀花,而是有目的的尋找,他看的不是這些人的容貌和身形,而是誰的身上帶了包袱,柳笙若是得了九龍鼎一定會將它放在穩妥之處,哪兒最穩妥?帶在身上最穩妥,哪怕有朝一日事情敗露,可以隨時帶著九龍鼎遠走高飛,故此,誰身上帶了包袱誰的嫌疑就大一些。

    帶了包袱的僧尼共有五人,兩個和尚帶了包袱,還有那三位尼姑也都帶了包袱,九龍鼎的個頭很小,若是放在腰間自然可以看出來,若是放在包袱裡就看不到輪廓了,故此這五人都有很大的嫌疑。

    「你們誰是主事之人?」莫問席地而坐,放下包袱取了乾糧來吃,此時已經是下午申時,自昨夜到現在他一直未曾進食。

    莫問說完之後,包圍他的僧尼左右張望,這些人的目光大致集中在三個人的身上,皆是鬚眉皆白的老僧,由此可見對方確是一群臨時聚集的烏合之眾。

    「阿彌陀佛,在場比丘皆可做主,施主有話但說無妨。」站在西北方向的一位白眉老僧合十開口。

    「你們指責貧道殺廢了三位僧人有何根據?」莫問低頭進食。

    僧尼聞言齊刷看向剛才說話的白眉老僧,莫問循著眾人的視線看向那個老僧,此人個頭不高,有些偏瘦,根據容貌來看此人至少也有八十歲,不過和尚跟道士恰恰相反,道士都顯年輕,和尚都顯老,這是道佛門人對肉身的在乎程度所決定的,故此這白眉老僧的真實年紀應該在古稀之年。

    「若無憑證,老衲等人不會為難施主。」白眉老僧沒有正面回答莫問的問題。

    「拿賊拿贓,若有憑證早些拿出來,若無憑證不要胡言亂語。」莫問說道。

    「敢請施主前往菩提寺一行,到得菩提寺,自然會有憑證展示。」白眉老僧說道。

    莫問聞言笑了笑,倘若此事真是柳笙在暗中使壞,勢必會做的滴水不漏,菩提寺擇菜的小沙彌至少見過他的身形和手裡的布包。

    「不知大師如何稱呼?」莫問吃罷一個粟餅,又取了一個拿在手中。

    「阿彌陀佛,老衲法號弘光。」白眉老僧合十回答。

    「弘光大師,你們此時拿不出憑證,你自忖貧道會隨你們前往菩提寺嗎?」莫問問道。

    「那證人不得遠行,出家人不打誑語,施主隨老衲等人前往建康,菩提寺定有憑證出示。」弘光和尚語氣平和堅定。

    「貧道有一事不明,還請大師解惑。」莫問說道。

    「阿彌陀佛,施主請問。」弘光和尚合十開口。

    「流云寺的無明和尚是怎麼死的?」莫問問道。

    「明知故問,好生無恥。」那手持錫杖的中年僧人高聲罵道。

    「不能做主便不要插言。」莫問挑眉看了那中年僧人一眼。

    弘光和尚猶豫了片刻出言答道,「無明大師是被利刃奪了性命,魂魄亦被滅殺。」

    莫問點了點頭,轉而問道,「與無明和尚一起被利刃砍殺的是誰?」

    「哈哈,做賊三日不打自招,若不是你殺了無明大師,焉知他的小徒弟也與他一同遇害。」那中年僧人聽得莫問言語,自以為抓到了莫問的話柄。

    那中年僧人喊過之後,其他僧尼的神情都變的很是尷尬,他們都看出了莫問是在藉機揭露佛門少數僧侶存在的陋習。

    「這麼說來,無明大師遇害的當晚是跟小徒弟睡在一起的,據貧道所知流云寺有房舍數十間,這師徒二人怎會同居一室赤身相擁?」莫問低頭吃著乾糧。

    「知道的如此詳細,還敢說你不是兇手?!」那中年僧人以為又抓住了莫問的話柄,殊不知他在坐實莫問是兇手的同時也間接的承認了莫問說的都是實情。

    「知道詳情也不見得就是兇手,貧道沒有親口承認殺人。」莫問說道。實則他先前言已經表明了自己是兇手,那三人的確是他下的手,但是他只殺了無明和他徒弟,另外兩個和尚他只是廢了對方的修為,並沒有取他們的性命。

    「死到臨頭還在抵賴,當我佛門無人乎?」那中年僧人好似心智有些愚鈍,到得此時仍然不明就裡。

    莫問沒有搭理此人,而是轉頭看向弘光和尚,「大師,你剛才說佛門弟子不打誑語,此話當真?」

    弘光和尚聞言眉頭微皺,沒有立刻接話,他已經發現莫問心智靈活,唯恐一不小心著了莫問的道兒。

    「不如這樣,大師如實回答貧道一個問題,貧道也如實回答大師一個問題,可否?」莫問咬了一口手裡的粟餅。

    弘光和尚聞言看向站在東北和正南方向的兩個老僧,那二人緩緩點頭,弘光和尚出言說道,「施主請問。」

    「這處禁錮裡有無活物?」莫問抬手指著東北方向的那個山洞。

    弘光和尚聽得莫問言語,再度以眼神徵求另外兩個老僧的意見,兩個老僧再度點頭,弘光出言回答,「這處山洞荒廢已久,屏障內空無一物。」

    莫問點了點頭,再度咬了一口手中粟餅。

    「請問施主,菩提寺興光大師等三人是否是你……」

    莫問不待對方問完,陡然起腳踏向身側一塊青石,猛然借力向東斜衝而出,「正是貧道所為。」

    聲音傳出之時,他已然衝出了包圍圈,向東提氣疾掠。

    眾多僧尼沒想到莫問會在這個時候向外突圍,待得回過神來莫問已經在包圍圈之外了。見到莫問衝了出去,眾人立刻在後奮力狂追。

    莫問衝出之後,站在東北的那個老僧快速追來,莫問聞聲辨位,甩手將吃剩的半塊粟餅向那老僧扔去。

    那老僧追在最前,忽然見莫問扔出了粟餅,唯恐有詐,急忙出掌將其震飛,待得重新提氣,莫問已經將雙方距離拉到了十丈。

    莫問在前方疾掠,眾多僧尼在後面緊追,這些人本來對莫問很是忌憚,在見到莫問逃走之後頓時膽氣大壯,在後面大呼小叫。

    莫問不曾理會他們,只是提氣飛掠,但飛掠之時並沒有用盡全力,而是始終與後面的追兵保持著十丈到二十丈的距離。他這樣做的目的是趁機觀察後方追兵之中有無柳笙,就算柳笙不用追風鬼步,他的飛掠姿勢也應該有幾分追風鬼步的影子,追風鬼步是柳笙最先接觸的身法,如同一個人最先學會的方言,就算刻意偽裝改變,也總會帶有幾分鄉音。

    僧人的輕身法術也是借鑑的道家,比玉清眾人還要慢上幾分,莫問有把握將這些僧尼打跑趕散,但他並沒有這麼做,一來是他不想節外生枝再添仇恨,二來倘若柳笙真的幻化身形藏在追兵之中,殺跑了和尚和尼姑,他也會跑掉。柳笙本人就算渡過了天劫也不是他的對手,必須倚仗這些僧尼打前鋒,而他本人則在鷸蚌相爭的緊要關頭充當漁翁,於暗中牟利。

    東掠之際,莫問不時偏左偏右,以此更好的觀察追兵中後部位的那些人所用的身法,這是一個艱苦而漫長的過程,偏離直線時必須有足夠的理由,只能借助山勢和地勢向左右偏移,柳笙的心思縝密程度不低於他,倘若無故偏離直線向後張望,柳笙就有可能猜到他向後張望的目的和動機。

    莫問選擇的路線是衝著第七處禁錮去的,第七處禁錮應該也有人蹲守,他此時希望於第七處禁錮蹲守的道人越多越好,倘若人數足夠多,他就可以趁機洗去自己頭上的污名,當然前提是柳笙的確偽裝成了僧人,而且也的確將九龍鼎帶在了身上。

    掠行一個時辰,莫問左右偏移了三次,功夫不負有心人,他終於自人群中發現了一個可疑之人,此人是一個四十左右的中年尼姑,中等身材,容貌無奇,頭上戴著一頂比丘帽,身後背著一個不大的麻布包袱。

    令莫問起疑的並不是此人身後的包袱,三個比丘都背著包袱,令他起疑的是此人的舉止,此人移動之際女性姿態明顯,雙臂擺動幅度比僧人要大,身體重心上下移動幅度較小,飛掠時顯得很是輕盈,此外,此人踏地借力時是跨部帶動腿部。所有的這些都是女人的行動姿態,沒有任何與女性不符的地方。

    但是此人異常就異常在所有的舉動都太像女人了,倘若此人是道姑,她的這種行動姿態就是正常的,但是此人是尼姑,世人皆知佛教的修行法門是針對男子創立的,尼姑修行會導致女性特徵逐漸消失,連帶舉止都會偏向男子。

    與另外兩個尼姑相比,這個尼姑的胸部非常扁平,但舉止卻非常的女性化,前者應該是柳笙刻意變化所至,後者才有可能是他的無意流露。

    即便發現異常,莫問仍然不敢確定那尼姑就是柳笙,世人的心智有高低,雖然都是四肢加頭顱,聰明人和平庸者的心智差距卻有天壤之別,柳笙是聰明人,他不可能露出很大的破綻,僅僅憑藉對方舉止呈現女性輕盈就判定那尼姑是柳笙幻化,有妄猜臆斷之嫌。

    「孩他爹,你快看,一群和尚在追一個道士。」

    「都是些有本事的人,高來高去的。」

    「你說他們為啥要追那道士?」

    「我哪兒知道,把柴刀拿上,回家去……」


第二百八十八章 三星會聚
        
    莫問在前方疾掠,僧尼在後緊追,入夜之後,莫問停了下來,轉頭沖眾僧尼高喊,「莫要再追了,若是再敢追來,定不輕饒。」

    僧尼聞言無不心驚,他們已然聽說過玉清宗的事情,知道莫問不是輕與之輩,不過人多膽氣壯,僧尼仗著人多,對莫問的警告置若罔聞,依然在後緊追。

    莫問見對方沒有停止追趕,再度轉身疾行,實則他回頭高喊也並不是為了讓眾人卻步,只是為了讓他們趁機跟上來。這群人都是紫氣高手,其中不乏聰慧者,不能讓他們察覺到自己被人牽著鼻子走。

    四更時分,莫問見眾人拉得遠了,便再度回頭,「爾等猶如跗骨之蛆,著實可恨,當真以為貧道不會再下辣手?」

    眾僧尼聞聲也不答話,只是追。他們此行的目的表面上看是在伸張正義,但內心深處也存有揚名之念,不畏凶頑強大,敢於為受害同門主持公道,此事傳揚出去所有的佛門弟子都會高看他們一眼。雖然存有這種念想,他們仍然不願當那出頭之人,他們都知道誰吆喝的聲音大,莫問就有可能記住誰。一旦讓莫問記住了,離瘸也就不遠了。

    「想死的就跟來。」莫問喊過之後再度東掠。

    此番他行的更快,竭力將雙方的距離拉開,清晨卯時雙方的距離已經拉開將近十里,莫問假意寬衣,眾僧尼趁機掠近。莫問佯裝慌亂,快速規整道袍繼續東行。

    「哈哈,憋死你。」那手持禪杖的中年和尚嗓門甚大。其他僧尼聞言彷彿看到了希望,再度奮力追趕,人有三急,莫問急於解手,勢必撐不了多久。

    莫問東掠之際自心中盤算距離,第七處禁錮名為斂聲谷,位於豫郡東北的深山之中,距離此處還有六百多里,斂聲谷東西北三面皆是城鎮,南面為江流,山谷四周有四座山峰,呈八字形沖對山谷,水聲風聲還有世人發出的各種聲音都會被傳送到斂聲谷內,身在斂聲谷,各種雜音震耳欲聾,日夜不得安寧。

    此時離第七處禁錮已經不遠了,那些僧尼不可能放棄退縮,一定會跟去斂聲谷,此時需要做的就是確定柳笙在不在這群僧尼之中,柳笙如果不在,帶僧尼前往斂聲谷就沒有任何意義。

    用什麼方法確定那中年尼姑是不是柳笙?

    只剩下六百里,中午時分應該就可以趕到禁錮處,可用的時間並不多。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想到了驗證的方法,飛掠之際開始尋找目標,他需要一處位於山脊東面的湖泊或者水潭。

    半個時辰之後,莫問找到了目標,實則他並沒有看到水潭,也沒有聽到水聲,但是他根據前方山脊上密佈的大樹猜到山脊東側有很大的水源,倘若沒有水源支撐,山頂的樹木不會長的這麼密這麼高。

    莫問並沒有落於山脊正中,而是落在了山脊偏西,轉身回頭抽出黑刀逼出靈氣削斷了身後一片大樹,沖追趕在後的的僧尼冷聲喊道,「若是仍然不知進退,這就是你們的下場。」

    對方已經追出了這麼遠,自然不會因為他的恐嚇之言而止步,而莫問也並不是為了讓他們後退,他砍斷身後的那片大樹看似是恐嚇,其實是為了眾多僧尼落腳,大樹倒伏的區域恰好可以居高臨下觀察到山脊東側的情況。

    等待僧尼追來的短暫時間裡,莫問自心中快速斟酌之前數次回頭會不會令可能藏在人群中的柳笙起疑,細想過後感覺柳笙不會起疑,因為柳笙瞭解他,知道他入道之前受儒家影響深重,除非被逼得急了,否則不願跟人動手。他先前數次回頭警告恰恰符合他的行事風格。

    片刻過後僧尼追近,那個背有麻布包裹的中年尼姑也在人群之中,但她所在的位置靠後,很難落在樹木倒伏區域的前排。

    見此情形,莫問眉頭大皺,他苦心積慮的佈局,為的就是確定這個尼姑是不是柳笙,倘若此人不能第一時間掠至,就看不到他落水時的狼狽。

    莫問沉吟之際,僧尼已然掠近,見事情沒有按照自己預計的那樣發展,莫問只能臨時應變,大喊一聲「不知死活」將黑刀歸鞘,縱身躍起翻過了山脊。

    山脊東側果然是一處湖泊,雖然莫問早就猜到這裡是湖泊水潭,卻仍然故意發出了驚呼,「呀。」

    發聲之後,莫問快速提氣減緩落勢,此時已經過了年關,湖中雖然有冰卻並不堅實,道人的凌空疾掠和踏浪而行,靈氣的運轉速度和力度完全不同,他身法的起勢決定了他無法凌波前行,勢必要落進水裡。

    落到冰面時,莫問很是狼狽,兩腳接連踏碎冰面,這是他費盡心機設計的局,他的對手是個心智極高的人,要想騙過這種人必須將事情做的合情合理,順理成章,不能有一絲一毫的造作和刻意。

    落水之前的瞬間,莫問快速扭頭回望,只見他先前削斷大樹的那片區域站了一群幸災樂禍的僧尼,那個身背麻布包裹的尼姑站在最左側,面上也帶有淺淺的笑意。

    莫問落水之後雙臂急振,自水中拔出,改用柔和的凌波踏浪向湖對岸掠去,自水面上凌波前行是他自己揣摩出的輕身方法,這些僧尼做不到這一點,見莫問竟然踏浪東逃,急忙繞行左右前往追截。

    莫問此時只感覺周身冰冷,這股森然冷意並非來自被冰水打濕的道袍,而是來自內心深處,先前的苦肉計達到了他的目的,他清楚的看到那中年尼姑微笑時嘴角內抿,此其一。其二,那尼姑先前位於追兵後部,聽到他落水之前發出的驚呼之後快速的衝到了前列,在她之前有七八位僧人,可以自人群之中快速穿繞,這正是追風鬼步的特點。

    那個中年道姑無疑是柳笙幻化,由此可見他先前猜測無誤,殺害絕情子嫁禍給他的就是柳笙,洩露消息給赤陽子等人的也是柳笙。

    莫問不敢相信昔日同門學藝,朝夕相處,同桌吃飯甚至是同池洗澡的同門會衝自己下毒手,但事實由不得他不信。

    心中難受自然難免,但難受之餘莫問開始斟酌如何處置柳笙,在這一問題上他並未過多的猶豫,柳笙謀害他的動機是為了得到九龍鼎和天狼毫,與他之前隱瞞了晉國僧人之事沒有直接關係,倘若換作平時,他或許會設法給柳笙留條生路,但柳笙在他尋找阿九這一緊要關頭為他設置了巨大的阻礙,以可能困有阿九的禁錮逼著他明知道有人防守也要前去,最終令得他急火攻心沖玉清派下了重手。

    外人不會理會他為什麼動手,外人看到的是他殺死殺殘了玉清宗二三十位紫氣高手,哪怕最終他洗清了嫌疑,玉清宗也不會放過他了。柳笙害他走上了絕路,他自然不會再對柳笙手下留情。

    中午時分,莫問趕到了斂聲谷,到了斂聲谷外圍,他緩了下來,自西南方向的這條岔道可以清楚的看到山谷中心的禁錮之外站著一個道人,此人體形高大,滿面鬍鬚,手拄丈許狼牙棒橫步跨于禁錮之外,正是玉衡子百里狂風。

    他看到了百里狂風,百里狂風也看到了他。

    百里狂風看到他之後微微一愣,轉而提著狼牙棒順著西側岔道向他衝來。

    莫問沒有繼續前衝,這裡並無其他道人,只有百里狂風一人,他有把握順利查看禁錮全身而退,但他不能這麼做,他費盡心機才將後面那群僧尼帶到此處,倘若繼續引誘他們前往下一處禁錮,僧尼或許會跟隨前往,柳笙一定會起疑抽身,倘若那樣,他將會一直背負著殺人越貨的罪名。眼下只剩下了一條可行的道路,那就是向百里狂風說出實情,百里狂風為人正直,值得相信。

    莫問看著百里狂風衝近,五里之地百里狂風三掠便至,能夠凌空飛渡說明百里狂風也已經渡過了天劫。

    百里狂風提著狼牙棒飛掠而至,見莫問站立不動並無出手徵兆,便沒有主動沖莫問動手,落到莫問十步外側目打量著莫問。

    此時追兵也已經趕到,見百里狂風攔住了東側去路,便堵在了西側區域,阻斷了莫問的退路。

    數年不見,百里狂風體形更加壯碩,面上黑鬚密佈,眉眼之中絲毫不見當年的稚氣,取而代之的是不怒而威的霸氣。

    短暫的對視之後,莫問在百里狂風眼中看到了疑惑,而百里狂風則在莫問眼中看到了猶豫。

    「莫問,動手之前,你可有話對我說?」百里狂風沉聲開口。

    「我為胡人征討燕國,為的是換取趙國漢人五年減賦,沒有任何私心,事成之後我便掛印離去,一日未曾多留。我與阿九拜過先人,正了夫妻之名,本以為金玉蕈草可以褪去她身上的異類氣息,未曾想金玉蕈草並無此效,我們踰越了雷池,阿九被綵衣道人帶走囚禁於某處禁錮,禁錮共有五十幾處,阿九隻能撐上三個月,故此我日夜趕路苦苦尋找,路過勼城之時遇到了玉清宗絕情子,他言之我自蠻荒一山洞中拾得的丹鼎乃玉清重寶九龍鼎,要我交還。我急於尋找阿九便將九龍鼎交予他帶回,未曾想此人後來被人殺害,九龍鼎再度遺失,玉清宗想要查找真兇,但我急於趕路無法協輔他們,故此玉清宗認定了我就是那殺人兇手,於各處禁錮設伏為難於我,三月之期所剩無幾,我苦勸無果又急於趕路,便下手殺伐。」莫問如實解釋。

    百里狂風聞言皺眉不語,良久過後抬手指著那群僧人,「他們為何追你?」

    「三年前我離開軍營,南下晉國殺廢了三位僧人。」莫問說道,百里狂風不再是當年的愣頭青了,通過他的神情很難看出他內心所想。

    百里狂風聞言再度皺眉,當年他在晉國爭奪護國真人之位,結果對手在一夜之間被人殺廢了個乾淨,此事他自然記得。

    「莫問,你到底是怎樣一個人?」百里狂風咂舌側目。

    莫問沒有接口。

    「算了,算了,我還是下不了手,你走吧,別再讓我見到你。」百里狂風側身擺手,「夜逍遙和劉少卿也在尋你,他們不會留情的,你好自為之吧。」

    「我還有話跟你說,我已然知道……」

    「果然蛇鼠一窩。」那手持禪杖的中年僧人打斷了莫問的話頭。

    「死禿驢,跟你百里爺爺說話客氣點兒。」百里狂風高聲罵道,莫問殺了玉清宗那麼多人,身為上清准徒他理應清理門戶,但他下不去手,這令他很是憋氣。

    百里狂風此語一出,僧尼皆是面有怒色,好大的膽子,竟然當著和尚罵禿驢。

    「臭牛鼻子,別以為拿根棒槌佛爺就怕了你。」那中年僧人高聲罵道。

    「哎呀,真不怕嗎?」百里狂風邁步上前,那中年僧人見勢不妙,急忙退入了人群,

    「不要魯莽,你聽我與你說……」莫問側身攔住了百里狂風。

    「走你的,別等我改了主意。」百里狂風撥開了莫問。

    就在此時,人群發出了齊聲驚呼,莫問聞聲轉頭,只見那剛才說話的中年僧人已經倒在地上口吐白沫,手腳抽搐。

    「這是咋回事兒?」百里狂風疑惑的看向莫問,這是當年在無量山養成的習慣,百里狂風一有疑問就會向莫問請教。

    「殺死絕情子嫁禍於我的是開陽子,此時他變化了身形混在了僧群之中伺機而動,先前是他趁亂下的毒。」莫問低聲說道。

    「他不是跟你挺投緣的嗎,怎麼會害你?」百里狂風一頭霧水。

    此時那僧人已經蹬腿斷氣了,那些僧尼紛紛抬頭怒視百里狂風,莫問見狀知道柳笙又要栽贓,急忙上前三步,「貧道身上毒藥仍多,若想活命,及早退去。」

    「殺了他為鐘仁師傅報仇。」「狂徒當真是喪心病狂。」「佛門中人豈會畏懼惡人。」

    「胡說什麼,你剛才哪有機會動手,」百里狂風並不知道莫問此舉是為了還他清白,跨步上前拉住了莫問抬手西指,「你不是說柳笙在人群裡嗎?是哪一個?」

    百里狂風話音剛落,手指方位又有一位僧人倒地。

    「阿彌陀佛,是那惡道放毒,大家一起動手將他們二人拿下,不然我等皆無活路。」人群中傳來了一聲蒼老的聲音。

    此語過後,數十位僧尼立刻向二人急撲過來,性命攸關,沒人會猶豫等死。

    「狗娘養的敢陷害老子,柳笙是哪一個?快指給我。」百里狂風急切發問。

    莫問聞言急忙環視尋找,卻發現少了一個尼姑,多了一個和尚,「分不清了,背包袱的一個也不要放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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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八十九章 越陷越深
        
    百里狂風聽得莫問言語,立刻環視尋找背有包袱的僧尼,就在此時眾多僧尼已然急衝而至,戒棍,朴刀,月牙鏟,錫杖一股腦的衝他招呼。

    「柳笙,你給老子滾出來。」百里狂風狼牙棒橫掃,將眾人逼退。

    「金剛掌」,「降魔刀法」,「菩提棍」,「普渡慈航」 ……

    「普你娘啊,滾一邊去。」百里狂風見這些僧尼不知進退頓時火起,狼牙棒倒撩而出擊飛了一名肥胖僧人。狼牙棒前端有著諸多銳刺,那肥胖僧人被其砸飛之後瞬時受傷冒血。

    與百里狂風相比,攻擊莫問的僧尼人數較少,只有那三位白眉老僧,但是這三人年紀都在古稀上下,修為精深,雖是徒手其外延的靈氣卻極為剛猛,三人合力將莫問死死拖住,雖然未曾大喊大叫,出招時卻極為凌厲,顯然是想將他盡快拿下。

    圍攻百里狂風的人數較多,先前已經有兩人中毒喪命,這二人的死在眾人看來都跟百里狂風有關,僧尼為求自保盡皆拿出了看家本領,拚命的沖百里狂風出招,百里狂風被阻在原地寸步難行,他不善防守,頃刻之間就中了一刀一棍。

    「別逼老子殺人,你們這群蠢驢。」百里狂風狼牙棒旋舞,將圍攻之人逼退,但他狼牙棒長有丈許,揮舞之時回勢較慢,有一矮小僧人趁機躺地上前,揮棍砸中了他的左腿。

    「莫問,他們跟瘋狗似的,咋辦呢?」百里狂風見唬不住眾僧,無奈之下衝莫問高喊。

    莫問此時正在憑藉擒風鬼手以一敵三,這三個老僧配合的極為默契,你進我退,攻防有度,將他困在原處無暇畫符,聽得百里狂風急忙出言喊道,「你先退走。」

    「我要是再留在這裡非殺人不可,你也走吧,他們困不住你。」百里狂風大喊一聲,揮舞狼牙棒逼退了逼近的眾僧,轉而倒拖狼牙棒向北山掠去。

    百里狂風一退,那些僧尼立刻急追而上,不過兩丈遠近再度將百里狂風給攔了下來,棍棒其下,拳掌盡出,百里狂風氣的暴跳如雷,怒罵不已。

    莫問需要同時應對三個老僧的攻擊,無暇抽身相助百里狂風,幾個回合之後終於找到機會抽出了黑刀,逼出刀芒逼退了三位老僧,趁機掏出了符盒。

    「若是讓他畫符,我等皆要命喪此處。」百里狂風周圍的人群中有人發出了嘶啞的喊聲。

    「剛才發聲之人就是柳笙,你要小心。」莫問出言提醒百里狂風。

    那三位老僧趁莫問發聲之際再度反衝而回,靈氣疾出,招招不離莫問左手符盒。

    見對方出招急攻,莫問只能揮刀防守,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了右手黑刀可用,左手因為抓握了符盒,無法再度施展擒風鬼手,處處掣肘,招招受制。

    「那兩個僧人是我所殺,此事與你無關,你盡快離開此處,將消息傳出去,切莫拖延滯留,以免遭其暗算。」莫問高聲喊道,他不怕這些僧人是因為有天狼毫為倚仗,未曾想被三個老僧拖住,沒有機會畫符做法。倘若百里狂風繼續留在這裡,柳笙很有可能趁機殺他。

    「你腦子裡到底想的啥,那兩個和尚根本就不是你殺的。」百里狂風高聲回應。

    莫問聞言無奈皺眉,說那兩個僧人是他殺的這群僧尼還有可能相信。若是說有人變化模樣藏在人群中暗中下手,這群僧尼怎麼會信?

    心中焦急,莫問開始設法突圍,要想突圍,當務之急是先將符盒放回懷中騰出左手,但此時這三個老僧對其左手防範甚嚴,他根本就沒有機會探手入懷。

    「滅魂三刀。」莫問右手黑刀快速橫掃,與此同時凝氣高聲。

    那三名老僧聽到莫問喊聲,以為莫問要施展霸道絕技,急忙回防,莫問趁機將符盒還於懷中,騰出左手再施擒風鬼手向南突圍。

    那三名老僧本以為莫問黑刀揮出之後會有兩式後招,未曾想莫問根本就是誤人之計,待得反應過來立刻疾追而上。

    「我片刻就回,你多加小心。」莫問高喊過後急速南掠。

    三名老僧聞言立刻明白莫問是要拉開距離趁機畫符做法,先前說話的弘光和尚情急之下靈氣外延出體,隔空擊向五丈外的莫問。

    莫問有感,顧不得掏拿符盒,倉促轉身發出靈氣迎向弘光發出的那道靈氣,頃刻之間兩股靈氣相撞,莫問靈氣修為平平,遠不如弘光的靈氣精純,所發靈氣陡然反震而回,令他如遭重錘,氣息不暢。

    靈氣比拚雖然高下立分,莫問卻趁著反震之力急退三丈,將雙方距離拉開,快速轉身再掠,與此同時探手入懷取出了符盒。

    「不殺了你們,老子今天就要被你們弄死。」北側山中傳來了百里狂風的高喊。

    莫問聞言心中大驚,倘若百里狂風大開殺戒就中了柳笙的奸計,會落入與他一樣的境地。可是此時他並不能阻止百里狂風殺人,因為有樹木阻隔,他不知道百里狂風處於一種怎樣的危險境地。

    「我半柱香之內定可召出白虎。」莫問疾掠的同時還刀入鞘,騰出手來抓起了天狼毫。

    「縮地成寸!」一名老僧聽得莫問言語,落於地面出聲高喊,四字過後已然到得莫問前方十丈處,轉而自下方高高躍起,前來阻截莫問。

    莫問剛剛寫出個符頭,見此情形顧不得再寫符咒,陡然卸去靈氣快速落地,躲避那老僧的堵截。

    縮地成寸本是道家高深法術,後被佛家學去,根據修為深淺可以達到一步十丈,一步百丈,直至一步千里的玄妙境地,這老僧修為雖然高深,卻也只能勉強跨出十丈兩步,一次施為已然令得他氣息不穩,自空中運轉不靈,沒有攔下莫問。

    就在莫問剛剛落地之際,北側山林之中傳來了百里狂風的怒吼,「混元護體,力出通天。」

    莫問此時身在叢林之中,正在快速畫寫符咒,聽得百里狂風怒吼,知道他已然施出了看家本領,果不其然,百里狂風怒吼過後立刻傳來了連聲慘叫,不問可知百里狂風出於自保開始痛下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慘叫傳來的同時,後方兩名老僧已然追到,那半空中的老僧也已經俯衝而下,莫問無奈之下陡然止住去勢,橫移三丈避開了三個老僧,轉而縱身躍起,趁機再畫。

    星宿白虎符咒莫問已經使用的極為嫻熟,畫寫符咒之時並沒有低頭觀看,而是回頭反望北側山林,只見百里狂風身形暴漲丈許,周身有金光流動,彷如巨人一般站在山坡陽麓,手中狼牙棒左右揮舞,周圍的樹木如遭風捲,紛紛離地橫飛,那些僧尼見狀盡皆凌空來襲,但他們的兵刃絲毫傷不得百里狂風。與百里狂風相比,他們彷如孩童侏儒,不說滿是銳刺的狼牙棒,就是那大若鍋蓋的手掌他們也耐受不住,但凡被百里狂風擊中,無不撲地身亡。

    「不要讓任何人近身。」莫問情急之下提氣高喊,但凡法術卻有缺陷,百里狂風雖然求的是刀槍不入力大無窮的法術,但他並非刀槍不入,也有罩門存在,此時他身上的道袍已經被撐撕,在其腰部纏了一條由黑魚筋編織的牛鼻短褲,短褲前方石門穴所在區域有烏光發出,當是一塊玄鐵鑄造的護心鏡。護心鏡到了腰部,此舉無異於此地無銀三百兩,稍微一想便知道他的罩門在石門穴。

    莫問高聲提醒之際,那三名老僧已然凌空追至,莫問無處可躲,只能強自拔高,趁機畫完星宿符咒,還符盒於懷中,左手掐捏指訣,快速念罷真言,招出白虎猛然下撲。

    那三位老僧見莫問祭出白虎,立刻凌空卸力急速下落,莫問尾隨白虎快速下落,與此同時神授白虎攻襲三人。

    那三名老僧比玉清宗眾人要沉穩許多,落地之後立刻靠背防守,白虎連番衝突,皆被其中二人聯手震退。

    「可需援手?」莫問落地之前高聲問道。

    「螳臂當車,不足為懼。」百里狂風高聲回應。

    莫問聞言心懷大定,黑刀出鞘衝向那三名老僧,協助白虎攻襲。

    那三名老僧知道黑刀的厲害,見莫問刀芒襲來,急忙分散躲避,白虎趁機而上,自後方咬住了其中一人頭顱,連番甩頭將其身首撕裂。

    防守陣勢一破,兩名老僧瞬時落於下風,但他們二人並沒有退去,避過莫問刀芒之後急速反衝而回,置白虎於不顧,將靈氣逼到極致,四掌齊出意欲將莫問一舉震斃。

    莫問見勢不妙並未硬挫其鋒,再度橫移閃開,命白虎繞至二人後方進攻。

    二人一擊落空,快速轉身應對白虎,所發凜冽靈氣頓時削去白虎兩成氣息。

    莫問見狀沒有繼續親身攻敵,而是站在十丈之外凝神操控白虎,由於還可以幻化一隻白虎,故此他操控白虎時並沒有顧惜羽毛,以進攻為主,片刻之後白虎將其中一名老僧再度撲倒,弘光和尚見狀急忙上前援救,所發靈氣擊散了白虎,但在此之前白虎已然揮抓拍碎了那名老僧的頭顱。

    白虎消失之後,莫問略有猶豫,他在斟酌是否再幻化一隻白虎,就在他斟酌權衡之際,弘光和尚做出了一個令他意想不到的的舉動,轉身跑掉了。

    世間的事情並非只有好壞善惡之分,正義和邪惡有時是互相摻雜的,這些僧尼和玉清宗的那些人都不是壞人,可是他還是殺了他們,他的所作所為有情可原卻於理不合,毫無疑問他做的是錯事。

    既然知道錯了,本應該懸崖勒馬停止殺戮,但莫問並沒有這麼做,而是提氣輕身追向弘光和尚,他已經殺了玉清宗的道人和佛門的僧人,早晚會受到責罰,但他不想連累百里狂風,若不將這些僧尼盡數殺掉,他們會將錯誤的消息當成真相洩露出去,屆時百里狂風也沒有活路……


第二百九十章 無常
        
    打定主意,莫問縱身南掠,前往追趕弘光和尚。

    追趕之際,莫問並未對弘光和尚的臨陣逃走感到鄙夷,人怕不怕死跟這個人的修為和精神境界無關,與人類自身趨吉避凶的本能也沒有直接關係,不怕死的人都是身無牽掛的人,只要還有牽掛和在意的東西,所有人都不想死。

    弘光和尚是高僧,若是有足夠的心理準備,他絕不會不顧顏面的逃走,他逃走說明他來此之前並沒有做好赴死的準備,加上心有牽掛,故此才會下意識的逃走。

    且不管弘光和尚有無牽掛,莫問都不會放過他,他此時感覺自己有些失控了,沒有了親情和家庭的牽掛,他行事沒有任何顧忌。

    弘光身法不如莫問,十餘里之後莫問便追上了他,到得近前立刻揮刀急削,弘光有感,躬身躲避,待得莫問招式用老身體左斜之際快速回身雙掌逼出靈氣急攻莫問右肋。

    莫問來不及回刀,便快速轉身以左腿旋踢弘光頭顱,莫問腿長,弘光判斷過後感覺無法趕在莫問踢中他頭部之前將莫問擊出,便仰身後傾,暫避鋒芒。

    莫問趁機回身再度揮刀橫削,弘光仰身急退。莫問見對方重心不穩,立刻急追而上。弘光見勢不好,右手急擺,將袈裟舞起。莫問視線受阻,馬上猜到對方還有後招,顧不得追趕急忙側身橫移,但他晚了半瞬,弘光左掌發出的破空掌力已經擊中了他的左胯。

    好在莫問轉身及時卸去了大部分力道,沒有傷到筋骨。

    莫問中掌之後立時後退,與此同時行氣活血,恢復微微麻木的左腿,弘光和尚一擊得手,也不追趕,再度縱身南逃。

    莫問斟酌過後沒有再前往追趕,而是還刀歸鞘取出懷中符盒畫寫星宿符咒,召出一隻奎木青狼前去追趕。弘光靈氣修為高深,臨陣經驗豐富,若是靠武藝拿下他定然要費上一番周章,他擔心百里狂風的安危,無法與弘光纏鬥,故此才會不惜靈氣速戰速決。

    奎木青狼乃無形之氣幻化,速度迅捷,且其移動之時不帶破風之聲,故此那弘光和尚並不知道它已然追到了身後,待得回頭查看情況之時,光頭恰好送到了青狼的獠牙巨口之中,青狼體形較之尋常猛虎還要大上幾分,利齒咬合,紅白盡出。

    莫問趁機上前,在其魂魄離體之前補上了一刀,轉而帶著青狼快速馳援百里狂風。

    到得穀道近前,莫問發現百里狂風仍然傲立北側山林與那一干僧尼酣鬥,百里狂風施出看家本領之後力大無窮,無人可擋其鋒芒。且其周身有金光護體,掌力和兵器皆不能傷他。這是一場一面倒的戰事,此時已經有看不到希望的和尚臨陣逃脫,最遠的跑到了東方山脊。

    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神授青狼前去保護百里狂風,而其自身則縱身東掠,前去追趕逃兵。

    兩個起落之後,莫問追上了距離較近的一個和尚,自其身後出手,出刀刺殺了他。不在背後傷人的古訓他並沒有遵循,與人性命相搏乃凶險之事,一旦動手絕不能迂腐。

    這個和尚死前發出的慘叫傳到了前方那和尚的耳中,後者聞聲回頭,見莫問追來,瞬時肝膽俱裂,亡命奔逃,莫問在後提氣急追。

    人在逃命時潛力會發揮到極限,五里的距離,莫問一直追出十倍的路程方才追上了那個僧人,那僧人方寸已亂,見莫問追來,發出了一聲既尖且粗的吼聲,回身揮舞月牙鏟攔腰橫掃,莫問後仰貼地,右腳靈氣自湧泉下探入土以為根基,貼地旋轉出刀斷掉了那僧人的左腿,不待其發出慘叫便快速補上一刀,轉而快速縱身回掠。

    若是正面爭鬥,柳笙不見得是百里狂風的對手。若是使用計謀,十個百里狂風也敵不過一個柳笙,哪怕有青狼保護,他仍然擔心百里狂風會遭柳笙算計。

    翻過山脊,莫問不見百里狂風變身之後的高大身形,心中陡然一凜,快速起落飛掠趕到了戰事發生的山林,到得近前心中一塊巨石陡然落地,這片區域死屍遍地,血流浸土,百里狂風手持狼牙棒站在原地,青狼蹲在他的左側三尺之外,柳笙站在他對面十步外,此時已然現出了本來面目。

    青狼見莫問回返,自動回到他的身旁,莫問站於東北,百里狂風站立東南,柳笙站立正西,三人之間的距離皆是十步。

    場中瀰漫著尷尬,敵意,糾結的氣氛。

    柳笙神色很平靜,手中拿提著一個破碎的包袱,徒手站在西側,那包袱想必是青狼利爪抓碎的,百里狂風有無看到裡面存放的事物不得而知。

    百里狂風先前大展神威,以一己之力盡屠數十位僧尼,此時有些殺紅了眼,殺氣很盛,鼻翼不停抖動,但其眼神之中卻有著氣憤和不滿的神情。

    莫問的神色也很平靜,到得此時他的雙手已然沾滿了鮮血,成了世人眼中的儈子手,佛門不會放過他,玉清宗也不會放過他,這麼大的罪過是沒辦法彌補的,只能付出血的代價。所有的這一切都是柳笙一手造成的,但是他並不如何痛恨柳笙,或許是他原本就對阿九之事感覺渺茫,對自己的性命看的輕了。

    半柱香的沉默對峙之後,百里狂風長出了一口粗氣,沖柳笙高聲罵道,「你瘋了是吧,為了那麼個破鼎,竟然沖同門下手?」

    柳笙聞言抬頭看了百里狂風一眼,轉而又看向莫問,莫問面無表情。

    「說話呀,啞巴了?!」百里狂風性子急,見柳笙不說話,氣急再罵。

    「此物太過神異。」柳笙沉默良久,閉目開口。

    「想要直說啊,我不相信你衝他張口他會駁你面子,你陷害他幹啥?你明知道阿九出了事兒,你還添亂,你脖子上頭是夜壺啊?」百里狂風喊道。

    「別說我,當年老五在建康遇難,你出手了嗎?」柳笙皺鼻看向百里狂風。

    「老子是沒出手,莫問明知道我跟夜逍遙在幫燕國,還去幫著趙國跟我們為敵,老子心裡就是不舒服。我們是漢人,要有忠義之心,這傢伙衝進皇宮殺了國師還想殺皇帝,沒找著皇帝把大殿都燒了,幹出了這種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讓我怎麼出手?但是咱們志向不同大不了老死不相往來,怎麼能互相捅刀子?一個鍋裡吃飯的人,你倒下的了狠手。」百里狂風並不為當年之事辯解。

    「大錯已經鑄成,後悔也無濟於事,你們動手吧。」柳笙將手中的包袱扔向莫問,包袱本來就是破的,脫手之後九龍鼎滾了出來。

    莫問並沒有接那隻小鼎,任憑它跌於染血地面。

    「他為了找阿九都快急瘋了,你不幫忙就算了,怎麼能添亂加堵?這下好了,玉清宗殘廢了那麼多人,你讓他以後怎麼辦哪。」百里狂風高聲問責,上清准徒除了兩個異類,他的年紀是最大的,在無量山的時候他就一直以大哥自居,這個習慣到現在也沒改掉。

    「你還搞了一群和尚來,你是看熱鬧不怕事兒大呀,你看看,這下連我也拖進去了,這事兒摀不住的,早晚佛門得聽到風聲,都得倒霉。」百里狂風指著一地死屍高聲訓斥。

    「一步錯,百步歪。」柳笙神情茫然麻木。

    百里狂風見狀扭頭看向莫問,莫問知道百里狂風看他的用意,但他並沒有表態,按照常人的思維,倘若奸計被旁人識破,定然會惱羞成怒,柳笙沒有惱羞成怒而是立刻認錯,此事不符情理。

    「咱們下山時曾經說過,不管什麼時候永遠是兄弟,在建康時我們幾個賭氣沒有出手幫忙,後來我要爭奪晉國護國真人,莫問還是偷偷出手幫忙了,看他幹的什麼事兒,再看看你都干的什麼事兒,在無量山的時候老子怎麼沒看出你這麼混呢?」百里狂風調和的意圖顯而易見。

    莫問看出了百里狂風的心意,但他仍然沒有開口,有些錯誤可以彌補,有些錯誤是沒法兒彌補的,他殺了這麼多人,不管是出於什麼原因,都是殺了人,而且殺的還是罪不至死甚至是無罪之人,他不是沒有退路,而是沒有活路了。

    「他悄然出手殺廢了那三個僧人,回到趙國之後對我隻字不曾提起。罷了,不說這些,你們廢了我的修為押我前往菩提寺和玉清宗吧,我會認罪伏法。」柳笙悲笑。

    「要是把你送過去,你還有活路?」百里狂風撇嘴搖頭,「我已經召喚其他人了,用不了多久他們就能趕來,等他們來了之後再好好商議怎麼擦屁股吧。」

    百里狂風說完再度扭頭看向莫問,等待莫問發話,此事最大的受害者是莫問,莫問的態度決定了事態的發展。

    百里狂風的態度令莫問很是感動,上清七位准徒雖然意見不同,卻終究是同門,打斷骨頭連著筋的同門,他們都是父母雙亡之人,也無有兄弟姐妹,同門就是兄弟,哪怕有人做錯了事情,也應該大度寬容。阿九生還的希望不大,沒必要將此事再公之於眾,乾脆自己背負了罪名和誤解,至少能換得同門的清白。

    就在此時,柳笙抬手指向莫問腰間,「可否容我表明心跡?」

    莫問聞言挑眉看了柳笙一眼,沉吟片刻將黑刀解下拋給了柳笙。

    「你這是干什麼?」百里狂風見狀駭然大驚,沖莫問喊道。

    莫問看了百里狂風一眼,沒有答話,柳笙既然想表明心跡就如他所願,如果他真心悔過想要自刎,會有殺氣出現,就可以拔出黑刀。如果他只是做戲,那他就拔不出黑刀。

    「鏘」,柳笙拔出了黑刀。

    莫問和百里狂風皆有準備,見狀同時閃到了柳笙面前出手阻止。

    「算了,我不與你這婦人一般見識。」莫問釋懷笑道。

    「快把刀收起來,萬萬不要亂來……」百里狂風話到此處雙目圓睜低頭下望,與此同時莫問也感覺到小腹一陣劇痛。

    「你們不要怪我,九龍鼎和天狼毫我必須拿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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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一章 玉衡隕落
        
    柳笙話未說完,面上的陰狠神情就變成了驚恐,他已然發現自己延出靈氣揮出的黑刀雖然將百里狂風生生斬斷,卻並沒有砍進莫問腰腹。

    莫問怎麼也沒有想到柳笙的心腸會如此惡毒,愣了一愣方才明白柳笙做了什麼,而此時百里狂風的腰部已經開始向外滲血。

    「好個開陽子!」百里狂風拼盡全力擊出了最後一掌,此時柳笙仍然沒有自驚恐之中回過神來,被百里狂風一掌擊中了右肩。

    幾乎與此同時,莫問也反應了過來,引氣出掌擊向柳笙心口。若非身上穿了天蠶軟甲,柳笙這凝足了靈氣的一刀能將他們二人盡皆腰斬。

    柳笙命不該絕,百里狂風自腰部被其斬斷,靈氣已散,殘存的靈氣也無法下行經由會陰後上行督脈,故此這一掌只是將柳笙擊退,並沒有對柳笙造成致命的傷害。莫問的那一掌原本可以將柳笙一舉震死,但柳笙恰好被百里狂風擊退,令得他這一掌失去了准頭。

    百里狂風擊出一掌之後,身軀震動,上身和下身自傷口處一分為二,鮮血急湧,腸肚盡現。

    莫問見狀顧不得前去追襲柳笙,急忙躬身扶住了百里狂風的上半身,忙不迭的自懷中掏出療傷丹藥,一股腦的塞到了百里狂風嘴裡。

    「你受傷沒有?」百里狂風咳血不止,剛剛塞進口中的丹藥被大口的鮮血噴吐了出來。

    「別慌,有我在。」莫問急忙出言安慰百里狂風,與此同時將那些丹藥抓起再度塞進了百里狂風嘴裡。

    「你,你……」百里狂風抬起左手指向西方。

    莫問聞言這才反應過來,強自定神,神授奎木青狼上前攻襲柳笙,這一次他神授的命令是「殺了他。」

    奎木青狼得到莫問指令,立刻向柳笙衝去。莫問放下百里狂風,將其腰部以下的雙腿拉到了近前,做完這些,他開始不知所措,他雖然精通醫術可以接筋續骨,卻無法將斷裂的身軀復合,百里狂風的臟器,骨骼,皮肉盡受重創,他不知該從何處著手。

    「封住……心……脈。」百里狂風垂死彌留,思緒不但沒有散亂,反而格外清晰。

    莫問聞言並沒有立刻封點百里狂風的心脈,封住心脈是受傷臨死之人為了交代遺言而使用的手法,但心脈一封就徹底無法救治了。若是肢體齊全,可以輸入靈氣暫留生機,但百里狂風任督二脈已經斷裂,氣息不得運行了。

    百里狂風見莫問不肯動手,便自行抬起右手反點自己心脈,但他生機將絕,右手毫無力道,莫問見狀急忙上前封住了他的心脈,隨後扭頭西望,此時奎木青狼正在與柳笙纏鬥,柳笙疲於應付,無法抽身前來攻襲二人。

    百里狂風心脈被封,殘存的生機不再流失,但他生機所剩無幾,聲音幾不可聞,「當年我雖然去了建康卻沒有出手,此事我如鯁在喉,愧對於你……」

    「你有何未了心願,我定會為你達成。」莫問發現百里狂風聲音越來越低,急忙出言打斷了他的話。

    「不要手足相殘。」百里狂風聲如蚊鳴。他雖然將死,卻不糊塗,知道莫問有天狼毫在手,無人是他的對手。

    「除了柳笙,其他同門不管如何待我,我都不會傷他們性命。」莫問哽咽點頭。

    「算了,殺了他也無濟於事,還是給他一條活路吧。」百里狂風已然有呼無吸。

    莫問聞言周身巨震,他沒想到百里狂風會有這樣的交代,當真是人之將死其言也善,鳥之將亡其鳴也哀。

    莫問本不想答應,但見到百里狂風即將駕鶴,恐其難以閉眼,急忙點頭答應。

    百里狂風抬手拍向莫問肩膀,「好兄……」

    他沒有拍上莫問肩膀手臂就無力落下。

    雖然百里狂風沒有將話說完,莫問卻知道他想說什麼,七人是准徒身份,尊卑未定,長幼未排,但眾人私下裡都是拿百里狂風當大哥的,百里狂風經常掛在嘴邊的是「咱們兄弟。」

    百里狂風的死令莫問心中很是悲涼,腦海裡走馬燈一般的閃過之前在山中學藝時的情景,當年的親切溫馨與眼前的斷裂殘屍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他知道百里狂風的性情,也揣測過百里狂風的下場,在他看來百里狂風哪怕出現意外也應該是英勇的戰死沙場,做夢都沒想到他會死在同門的手裡,連魂魄都不得留下。

    莫問茫然站起,扭頭西望,召回了正在攻襲柳笙的青狼。

    「柳笙,你要天狼毫可以殺我,為什麼要殺玉衡子,你可知道他臨死之前還讓我留條生路給你。」莫問手指百里狂風屍身沖柳笙說道。

    「我對你們不起,但天狼毫和九龍鼎我必須得到。」柳笙面皮抽動,神情猙獰。

    「你要這兩件東西做什麼?」莫問悲傷的有些麻木,上清七位准徒,八年不到就去了兩個。

    「你若肯將天狼毫交給我,半年之後我會回來此處自刎謝罪。」柳笙高聲說道。

    「百里狂風不比你我,我有天狼毫和九龍鼎,你有皇家支持,我們搜尋靈物煉製丹藥易如反掌,他天資本就不如你我,又沒有好的丹鼎和他人幫襯,可想而知他進入紫氣是何等的不易。不管你有怎樣的苦衷都不該殺他。天狼毫是阿九生還的唯一希望,我也不會交給你。你若是現在自廢修為,我可以放你全身而退。」莫問邁步向柳笙走去。

    「我想殺的人是你,不是他。你將天狼毫交給我,我放你走。」柳笙緊了緊身上的包袱,那隻九龍鼎已經被其趁亂撿回。

    「你自忖是我的對手?」莫問冷哼邁步。

    「你已經召喚了一主一副兩隻星宿神獸,所餘靈氣不足以再行畫寫星宿符咒,這只奎木狼若是再散,你有何倚仗?」柳笙抬手看著那把黑刀。

    莫問沒有再說話,柳笙是鐵了心的要得到九龍鼎和天狼毫,天狼毫和九龍鼎需要配合使用才得威猛,沒有天狼毫,補氣丹藥毫無用處。沒有補氣丹藥,就沒有足夠的靈氣使用天狼毫。柳笙可能是需要這兩件事物去做一件他自認為很重要的事情,而且在他看來這件事情值得他這麼做,他既然抱有這種想法,說什麼都沒用了,只能手底下見真章。

    莫問走到柳笙五丈外停了下來,平息情緒,提運靈氣。

    柳笙側目冷視,持刀的右手緩緩側伸,但他並沒有往刀身上灌注靈氣,而是將靈氣行於手掌,右手微抖將黑刀齊根震斷。

    莫問見狀鼻翼微抖,柳笙此舉表明想跟他徒手對決,但柳笙的修為跟他差的太遠了,他壓根兒沒將柳笙放在眼裡。

    短暫的對峙之後,莫問神授青狼沖襲柳笙,柳笙見青狼到來,不但沒有躲閃反而閉上了眼睛。

    就在其閉上眼睛的瞬間,自其身後的山林土下躍出了一排鐵甲殭屍,南北排列,足足十二具。

    見此情形,莫問立刻明白柳笙早有預謀,這些殭屍是他事先就藏在此處的,為的就是等他來到時予以偷襲,那群僧尼是他的主力,這些鐵甲殭屍是他的伏兵。

    柳笙浸霪殭屍之道已經有七八個年頭,熟能生巧,術有專攻,此時想必已經駕輕就熟,如臂使指。這十二具鐵甲殭屍與他之前見到的並不一樣,皆無屍氣存在,這表明這十二具殭屍是柳笙的看家法寶,較之尋常殭屍要厲害許多。

    鐵甲殭屍現身之後立時雙臂前伸向前急撲,其中六具撲向了那隻奎木青狼,另外六具則快速向莫問衝來,五丈遠近,一躍便至。

    莫問見狀急忙後撤五丈,與此同時自懷中取出符盒再畫星宿符咒一道,召出一條火蛇攔下了那六具殭屍。

    這些殭屍需要柳笙分神操控,故此火蛇現身之後柳笙仍然閉目站立一動不動。雖然不見其表情,莫問卻知道柳笙此時一定驚詫萬分,柳笙自以為對他的修為瞭如指掌,實則他的靈氣修為此時已經可以一鼓作氣的召喚一主二副三隻星宿神獸。

    柳笙的估算錯誤導致他自認為存在的優勢蕩然無存,但莫問也不敢大意,青狼迎戰六具鐵甲殭屍,火蛇阻攔另外六具,己方優勢並不明顯。

    與柳笙的閉目操控不同,莫問一直是睜著眼睛的,星宿神獸不但聽他的指揮,還有自主神識,而殭屍只是傀儡,點滴分毫的舉動都需要柳笙指揮。

    爭鬥在十丈之中進行,二人皆不敢分神,只是站立原地,以神識控物。

    短暫的交鋒之後,莫問佔據了上風,雖然奎木青狼不如白虎威猛,五行卻是木屬,而殭屍是土屬陰物,在青狼的衝撞撲咬之下,殭屍不時倒跌落地。翼火蛇為火屬,殭屍身上的鐵甲雖然是百煉精鋼,卻耐不住火蛇的火焰焚燒,在火焰的炙烤之下,殭屍陰氣大弱,皮肉焦臭。

    木克土,火克金,兩處戰團莫問皆佔上風。

    柳笙雖然處於劣勢卻並未慌亂,片刻過後便改變了戰略,將靠近莫問的六具殭屍調至青狼附近,一同圍攻青狼,火蛇自動追擊,但是到得近前,其自身的凜冽火性壓制了青狼的木性,令得青狼氣息減弱,在殭屍的圍攻之下靈氣快速消減。

    見此情形,莫問亦改變了戰略,命火蛇凌空攻襲柳笙本體,以圍魏救趙之法逼迫柳笙分兵回援,以此減輕奎木青狼的壓力,也避免火氣壓製木氣。

    柳笙對莫問的靈氣修為估算失誤,忽然多出的這條火蛇令他很是被動,半柱香之後十二具殭屍殘損過半,剩下六具分為兩處抵擋火蛇和青狼,高下已現,勝負已分。

    柳笙落於下風之後,莫問並沒有留情,他雖然答應百里狂風不傷柳笙性命,卻打定主意要斷他一條臂膀為百里狂風報仇,血債必須血償。

    就在鐵甲殭屍即將傷殘殆盡之際,東方天際忽然傳來了一聲高亢的鳥鳴……


第二百九十二章 自相殘殺
        
    莫問曾經聽過夜逍遙所乘金雕發出的叫聲。聽到鳥鳴。立刻明白是夜逍遙到了。

    果不其然。片刻過後。東方天際出現了一隻巨大的金雕。此時柳笙的鐵甲殭屍已經被青狼和火蛇盡數滅殺。青狼靈氣耗盡自動消散。火蛇還剩下五成靈氣。

    殭屍死絕。柳笙立刻睜開了眼睛。眼神一轉提氣喊道。「夜逍遙。速速離開此處。」

    莫問聞言立刻明白柳笙要嫁禍給他。氣怒之下神授火蛇急攻柳笙。與此同時欺身而上。旁協輔助。

    柳笙喊過之後。金雕的速度明顯加快。轉瞬之間就來到了二人上空。夜逍遙縱身躍下雕背。「住手。」

    莫問聽得夜逍遙叫喊。只得神授火蛇退回。倘若不聽勸阻。就有殺人滅口之嫌。

    夜逍遙此時穿了一件紫色道袍。袖口衣襟皆有金線穿襯。他是幾位准徒之中最為英俊者。身穿高功道袍。更顯俊朗飄逸。

    夜逍遙飄落之處原本是在二人之間。但下落過程中他忽然發現了莫問身後不遠處的百里狂風。見到百里狂風的慘象。面色大變。立時運轉靈氣落到了百里狂風近前。連連倒吸涼氣。不敢置信的看著百里狂風。

    愕然過後。夜逍遙反應了過來。探手去試百里狂風的寸關尺。第一時間更新一試之後面色再變。憤然轉頭怒視莫問。

    「夜逍遙。你快離開此處。免遭殃及。」柳笙繞開莫問。來到夜逍遙旁側。

    莫問見狀唯恐柳笙再衝夜逍遙下手。立刻閃至近前以防不測。

    「你竟然沖百里狂風下手。」夜逍遙鬆開百里狂風的寸關尺。直身站起抽出了腰間短劍。

    「百里狂風喪命於柳笙偷襲。他才是兇手。」莫問皺眉說道。出山之後夜逍遙和百里狂風一直走的很近。百里狂風遇難。夜逍遙一定會拚命為他報仇。

    夜逍遙聞言面露疑惑。扭頭看向柳笙。柳笙抬手指向不遠處的那把斷刀。

    雖然沒有辯解。他的舉動所蘊含的意味卻明顯而惡毒。黑刀為莫問所有。黑刀有殺傷魂魄之效。百里狂風魂魄不存自然是莫問所害。只此一舉就陷莫問於百口莫辯。

    莫問雖然氣怒卻並沒有亂了方寸。深深呼吸平息情緒。轉而沖夜逍遙說道。「我將前因後果說與你。你聽完再做決斷。」

    夜逍遙此時氣急顫慄。雙目噴火。聽得莫問言語亦是深深呼吸壓制怒氣。「你說。」

    莫問規整思緒將前事簡略說出。夜逍遙皺眉側耳。神色陰晴不定。柳笙在旁趁機喘息。第一時間更新並沒有插話。

    莫問說完之後。夜逍遙冷聲問道。「百里狂風是不是喪命於黑刀之下。」

    莫問聞言立刻明白夜逍遙不相信他之前的講述。但夜逍遙既然追問。他只能點頭承認。

    「黑刀是不是為你所有。」夜逍遙再問。

    莫問再度點頭。

    「黑刀是你的兵器。他為何要將它扔給柳笙。」夜逍遙又問。

    「黑刀需要感受到殺氣才能出鞘。我意欲以此試探柳笙是否真有羞愧自絕之心。倘若他能拔出黑刀。就表明他想自刎。倘若他拔不出黑刀。則表明他存心欺瞞。」莫問答道。

    夜逍遙得到回答。沒有再問。沉吟片刻轉頭看向柳笙。「據莫問所說。玉清宗的九龍鼎在你身上。可有此事。」

    「確是如此。引起腥風血雨的正是此物。百里狂風不惜性命奪得此物。我等自然要將其送還玉清宗。若不物歸原主。難補玉清損失。難正上清聲譽。」柳笙回答。

    「這些僧尼為何會前來此處。」夜逍遙再問。

    「不得而知。」柳笙搖頭說道。

    夜逍遙聞言點了點頭。轉而扭頭怒視莫問。「你還有何話說。」

    莫問苦笑搖頭沒有開口。更多更快章節請到。他為胡人收復失地。殺廢了玉清宗那麼多人。早已經臭名昭著。沒有人會相信他說的話。

    「殺人償命。你殺了百里狂風。我不會對你手下留情。你不要怪我不顧同門情面。這是你咎由自取。」夜逍遙一字一句。擲地有聲。

    莫問能做的只有苦笑。但苦笑的笑容尚未浮現便被巨大的驚愕取代。夜逍遙話音剛落陡然出手。身形右轉。短劍疾揮。待其旋身站定。柳笙頭顱已經自脖頸之上飛了出去。與此同時脖頸鮮血狂噴尺許。

    夜逍遙斬殺了柳笙之後急移丈許。以足尖將黑刀斷刃踢飛。徑直釘上了柳笙的頭顱。令他步入百里狂風後塵。死後難留魂魄。

    莫問沒想到夜逍遙會沖柳笙動手。亦不知道夜逍遙是根據什麼判定柳笙就是殺害百里狂風的兇手。

    「你竟然相信我。」莫問出言問道。雖然柳笙的死是罪有應得。但是親眼見到柳笙身首異處。他心中還是浮起了莫名的悲傷。短短半天工夫就死了兩位上清准徒。

    「我並不信你。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夜逍遙抬手指向莫問左肋。

    莫問聞聲低頭下望。只見自己腰腹部位的道袍有一道裂口。裂口周圍有著大量血跡。

    上清准徒沒有愚蠢之人。夜逍遙也不愚蠢。他根據這道裂口判斷出了事情的真相。黑刀的血槽比尋常刀劍要深。也只有黑刀才能將人腰斬之後帶出這麼多的鮮血。裂口在莫問腰腹部位。自然不能是他自己所傷。最主要的是百里狂風被斬斷的位置位於腰腹下方。二人身高的差距恰恰對應的上。

    「料理二人後事吧。」短暫的沉默過後莫問嘆氣開口。

    夜逍遙並沒有接莫問話頭。而是冷聲說道。「你殺廢了玉清宗數十位同道。血腥滿手。惡貫滿盈。已為道門所不容。與你兩條路走。一。隨我前往玉清派聽候發落。第一時間更新二。我抓你前往玉清派聽候發落。」

    莫問聞言陡然皺眉。他沒想到夜逍遙會說出這種話。但轉唸過後便明白了夜逍遙為什麼會這麼做。夜逍遙在無量山時與他私交平平。此其一。下山之後夜逍遙曾經前往無名山索要丹藥。但阿九並沒有給他補氣丹藥。此其二。他擔當趙國護國真人與燕國作戰。彼此之間結下了仇恨。此其三。他確實殺傷了玉清宗眾人。站在公義立場。夜逍遙理應抓他受審。此其四。夜逍遙與百里狂風私交甚密。百里狂風的死與他不無關聯。我不殺伯夷伯夷因我而死。夜逍遙遷怒於他也在情理之中。此其五。不管站在私人情義。還是公理道義上。夜逍遙都不會放他離開。

    「我要救阿九。」莫問正色說道。每個人都有自己最在乎的東西。阿九在他眼裡是第一位的。他走到今天這一地步為的就是趕在阿九餓死之前找到她。開弓已無回頭箭。

    夜逍遙似乎早就預料到莫問有此反應。沒有絲毫的意外也沒有再開口。只是緩步走到莫問對面十步外。做好了動手的準備。

    莫問到得這處禁錮時是中午時分。此時夜幕已經降臨。黑暗之中二人沉默對峙。周圍是一干僧尼和兩位上清准徒的屍身。山風吹來。口鼻之間滿是血腥之氣。

    僵持對峙之時。莫問強定心神。斟酌如何應對夜逍遙。他不會沖夜逍遙動手。但他也不會跟隨夜逍遙前去玉清派受審。但是他若想離開。夜逍遙一定會極力阻攔。

    一炷香之後。莫問做出了決定。暗自神授翼火蛇。「將他留在這片區域。」

    「二人的屍身煩勞你收斂安葬。九龍鼎也煩勞你送還玉清宗。我不能任由阿九餓死。」莫問沖夜逍遙說道。話語說完立刻縱身南掠。他不能再在這裡耽擱了。劉少卿很快就會趕到。倘若劉少卿來了。那他就真的是沒有活路了。

    夜逍遙見莫問逃走。並未急於追趕。而是自包袱中取出畫符筆墨。畫寫符咒在百里狂風和柳笙的屍身周圍布下了保護屏障。轉而長嘯召喚自己的坐騎金雕。

    金雕聞聲下落。夜逍遙提氣拔高意欲落上雕背。就在其踏地騰空之際。火蛇陡然有了動作。震動火翼飛到了他的上方。口吐火焰阻攔夜逍遙上掠。

    夜逍遙有恃無恐。繼續上掠。那金雕與他相處日久。早已經有了默契。凌空鼓動雙翼發出疾風將那火焰沖歪。夜逍遙趁機落於雕背。金雕接了夜逍遙。快速振翅攀升。火蛇雖然長有火翼。卻終究不是火禽。與黃衣郎相似。最多只能離地三丈並不能飛高。自然追不上金雕。

    莫問回頭之間發現火蛇沒能攔住夜逍遙。心念一動消去法術將火蛇散去。此時天色已暗。周身滿是火焰的火蛇倘若跟隨他前行。會暴露他的行蹤。

    金雕生有夜眼。可以夜間視物。且其視線寬廣。很快就發現了前方起伏飛掠的莫問。振翅疾飛。片刻之後就飛到了莫問上空。

    到得莫問上空。金雕立刻斂翅俯衝。莫問見狀急忙撤去靈氣急速墜落。這金雕的體形著實巨大。兩隻鷹爪有小磨大小。堅硬銳利。倘若被其抓中勢必身受重傷。

    「我不會心存婦人之仁。你最好即刻停下。」夜逍遙的聲音自上方傳來。

    莫問沒有答話。快速落於林中自林下急行。金雕是飛禽。他的身法到了空中不可能比金雕更靈活。只能自林下行進。

    莫問自林中快速穿行。以此躲避金雕攻擊。他之所以南下是為了趕赴臨西與老五會合。老五完全可以戰勝金雕。他此時最擔心的不是金雕。而是先前連番施法已經將靈氣耗盡。所剩靈氣無法支撐他趕到臨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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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三章 追拿
        
    夜逍遙見莫問沒有停下的意思,也不再多說,坐在金雕背上居高臨下追擊莫問。

    不多時,莫問離開山區進入平坦的田間。到得寬闊處沒有了阻礙,金雕頻頻俯衝攻擊,莫問只能換位躲閃,若是出手攻擊這扁毛畜生,夜逍遙就會趁機出手,倘若夜逍遙出手,馬上就能試探出他體內靈氣幾近枯竭。

    夜逍遙一直未曾親自動手,他知道莫問的厲害,卻並不知道莫問連番做法之下已然是強弩之末,故此不敢逼的太急。他有坐騎代步,莫問沒有,故此他存心拖延時間,莫問跑的時間越長靈氣消耗約嚴重,也就對他越有利。

    莫問並沒有長途奔襲的打算,當務之急是恢復靈氣,只有恢復了靈氣才有可能順利趕到臨西城。

    自山野之中是無法甩掉夜逍遙的,唯一的辦法就是尋找都大的城池,混於人群,隱於市井。

    打定主意,莫問徑直衝著五十里外的那座城池奔去。夜逍遙見他偏離了路線,心中很是疑惑,頻頻驅使金雕俯衝試探,莫問連番閃躲,並不與之正面為敵,與此同時提氣加速,他不能讓夜逍遙發現他靈氣枯竭,不然夜逍遙會在他進入城池之前出手攔截。

    前方城池莫問未曾來過,也不知道城池名字,這處城池佔地有限,方圓只有十幾里,是個中等偏小的城池,由於位於貧瘠內地,故此城牆不高,守兵也不多。

    五十里片刻即到,由於入更不久,城門尚未關閉,莫問自城門急衝而入,進城之後他終於放下心來,快速環視左右,循著光亮往繁華的街道提氣飛奔。

    莫問進入城池之後,夜逍遙乘坐的金雕快速拔高,自高空俯察。

    雖然金雕飛高,莫問卻知道他的行蹤並沒有脫離金雕的視線,金雕是鷹屬,而鷹眼是最尖銳精準的。

    每座城池都有窮人和富人,窮人在此時早已經安歇,而城中富人則趁著夜色外出吃酒尋歡,城東一條長達百丈的南北大街上酒肆林立,窯館燈紅。

    莫問來到街道進入一家酒肆,留下銀兩自櫃上拿過一壇白酒仰頭鯨吞,他體內的補氣丹藥還殘餘不少,有酒水催化,可快速恢復靈氣。

    喝完白酒,莫問快步上樓,自二樓支開窗戶仰頭上望,只見夜逍遙正乘坐金雕向北飛去。

    見此情形,莫問心中大感疑惑,此事不符情理。夜逍遙之前一直不曾與之正面動手,乃是心存顧慮,不知道他的底細。但他進入酒肆之舉無疑暴露了自己需要酒水催化藥力,夜逍遙本該趁虛而入,怎麼會中途抽身。

    心中疑惑,莫問再度舉目遠眺,只見那金雕飛行的方向正是那處禁錮所在的區域,而且飛的甚急,顯然是禁錮區域發生了什麼事情,夜逍遙急於回去處理。

    莫問首先想到的是劉少卿到了,夜逍遙要回去接他,但這種猜測有些說不過去,禁錮區域離這裡不足兩百里,這麼近的距離似乎沒必要回去接他。退一步說就算要回去接他,夜逍遙只需派金雕回去就可以,沒必要自己也回去。如此一來豈不是失去了對他的監視?

    仔細斟酌過後,莫問腦海之中捋出了兩個可能,一是劉少卿到得禁錮時發現了異常情況,所以急切的召夜逍遙回去。還有一種可能是劉少卿恰好就在此處,夜逍遙的離開是為了迷惑他,讓他放鬆警惕,以便於劉少卿暗中出手。

    兩個可能再度進行揣度,莫問排除掉了第二種可能,百里狂風生前是在禁錮區域發出定位符咒的,夜逍遙和劉少卿都應該趕到禁錮區域才對,故此,劉少卿不應該出現在這處城池。即便劉少卿恰恰路過此處,他也沒有機會與夜逍遙制定計策。由此可見,夜逍遙驅雕北迴是因為劉少卿到得禁錮時發現了異常,發出符咒召夜逍遙回去。

    山中禁錮發生了什麼?莫問心中滿是疑惑,本想尾隨其後前往探查,斟酌過後放棄了這個念頭,金雕可以自高空發現草叢中的兔子,他的行蹤自然無法躲過金雕的高空窺察,倘若在此時被二人發現了行蹤,其結果就是被二人圍攻擒拿。

    「道長,您坐哪個位子?」酒肆夥計站在樓口小心翼翼的問道。

    莫問聞言回頭看了他一眼,那小廝見莫問眼神不善,懦懦的退了下去。莫問邁步下樓,快步出了酒肆,轉而施出身法向南飛掠,且不管禁錮處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會徹底拖住劉少卿和夜逍遙,用不了多久他們二人就會回來,必須趕在他們二人回來之前尋到合適的藏身之所。

    莫問本想於此處藏身,但斟酌過後放棄了這個念頭,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這一說法,是就愚蠢的對手而言的,劉少卿和夜逍遙哪一個心智都不輸於他,這種小伎倆會被他們二人輕鬆識破,倘若在練氣時被二人找到,後果不堪設想。

    出城之後,莫問向西南方向掠去,快速進入山林,自山林與田地的接壤處尋到一處低矮山洞,這處山洞很是狹小,只能供一人勉強藏身,進得山洞之後馬上盤膝打坐,凝神練氣。

    親眼見到兩位同門慘死,莫問思緒久久難平,柳笙雖然是罪有應得,卻終究是上清准徒,頭顱被黑刀貫穿的情形令他遍體生寒,百里狂風下山之後一直不曾得勢。去燕國效力鎩羽收場,爭奪晉國護國真人不了了之,好不容易進入紫氣想要做出一番作為,卻死在了同門的偷襲之下,他為百里狂風感到憋屈,憋屈之中的一絲欣慰是百里狂風臨死之前大顯神威,以一己之力盡屠數十位紫氣僧尼,此事若是傳揚出去,世人必定會對其毀譽參半,世人並不知道他是為了自保才會擊殺那些僧尼,故此不會給他很高的評價,但世人在怪他殺伐無度的同時,也會驚其不世之勇。

    上清宗的七位准徒名聲都不算好,但誰也不能否認上清宗七位准徒的強悍實力,尋常紫氣中人在七人眼中猶如老朽垂髫,不堪一擊。不知上清祖師在九天之上看到眾人的所作所為會作何感想,會為眾人德操有缺殺虐深重而皺眉,還是會為眾人將上清法術發揚光大而頜首。

    雖然心境難平,莫問仍然強定心神催化酒氣,用不了多久二人就會回返,必須盡快恢復靈氣。

    果不其然,半個時辰之後金雕再度回返,這一次雕背上站著兩個人,另外一人正是天權子劉少卿,劉少卿所穿亦是大紫道袍,與夜逍遙的紫袍不同的是,他的大紫道袍上刺有九條金龍,衣領直開,袖不合縫,云邊帶霞,乃是道家最高規格的天仙法衣。

    到得城池上空,金雕懸停,夜逍遙和劉少卿自城池上空進行了短暫的停留,片刻過後劉少卿縱身躍下雕背,飄然落於城牆,到得城牆時立刻隱去了身形。

    劉少卿落下之後,夜逍遙驅使金雕振翅南飛,根據二人的舉動不難看出他們是兵分兩路分頭搜索。

    夜逍遙南下之後,莫問並沒有急於上路,因為夜逍遙並不知道他會逃往何處,勢必會驅使金雕做環形搜索,若是貿然往西南方向行進,會被金雕發現。

    劉少卿搜索城池,夜逍遙搜索外圍,二人的搜索至少需要兩個時辰,兩個時辰對他來說足夠了,修行中人哪怕沒有補氣丹藥,自身耗損的靈氣也會緩慢恢復,補氣丹藥的主要作用就是應急,在關鍵時刻快速恢復靈氣。

    慶幸之餘,莫問又開始疑惑禁錮處發生了什麼事情,首先他可以確定阿九不在北方那處禁錮裡,不然百里狂風早就告訴他了,那處禁錮外圍先前曾經發生過血戰,若是有生還者,按照劉少卿的行事風格,毫不猶豫的就會斬草除根,這些小事兒沒必要讓夜逍遙回去。禁錮區域到底發生了什麼重大的變故?

    但凡推算,都需要有一定的線索,而眼下並無線索可供推算,沒有線索的推算就是妄加猜測,沒有必要為之。

    劉少卿進了城池之後城中立刻燃起了大火,今夜有風,城中很快火光衝天,哭喊叫嚷之聲鼎沸衝天。

    見此情形,莫問暗自皺眉,以劉少卿的性情和行事風格,做出這樣的事情他並不意外,在渾水之中抓魚比在平靜的水塘抓魚要容易的多,不過劉少卿此舉並不單純的將水攪渾,而是知道他不喜歡連累別人,想要逼他自己現身。

    道法和道家經文都是正確的,但是並不是每一個學習了道法和經文的人都會遵循道家本旨,行事主要還是受本性驅使,劉少卿此舉就是最好的證明。

    劉少卿此舉無疑狠辣,他若是不現身,整個城池的人可能都會遭受池魚之殃。

    但莫問並無現身之想,誰作孽,誰受罰。劉少卿要作孽,他沒必要為其善後,為人在世,不能沒有憐憫之心,卻也不能濫發善心,不然會將自己逼死。

    事實證明莫問的決定是正確的,城中大火燃燒一段時間之後便被撲滅,並沒有蔓延整個城池,劉少卿也不敢肆意妄為,若是死人太多,遭受責罰的會是他。

    三更時分,莫問體內靈氣重新充盈,開始盤算如何應付夜逍遙和劉少卿,他們之間已經沒有誤會存在,也就沒有和解的可能,要想繼續尋找阿九,必須將二人挫敗。

    打定主意,莫問自藏身之處出來,自林下繞過山脊,快速提氣向西南方向飛掠,靈氣恢復以後,他有把握一鼓作氣趕到臨西城……


第二百九十四章 窮追不捨
        
    動身不久,金雕就自西北方向飛來。

    見到金雕莫問並沒有感覺意外,縱身飛掠時離地數丈,金雕自遠處很容易發現他。

    金雕自西北方向快速飛近,莫問趁金雕飛近之前再度前掠了幾個起落,他沒有把握同時迎戰夜逍遙和劉少卿,必須將二人分開,此時劉少卿還在後方的城池,必須一刻不停的趕路,不能讓劉少卿跟上,也不能讓夜逍遙驅使金雕回去接他。

    眼見金雕飛來,莫問落於林下取出符盒畫寫雷符兩道納於左右衣袖,轉而繼續飛掠。那金雕飛近之後再度俯衝攻擊,莫問照例橫移躲閃,雖然每一次他都能躲開金雕凌厲的利爪,但金雕雙翅鼓動的疾風還是令他面如針刺,火辣生疼。

    夜逍遙見莫問躲開金雕攻勢,趁機逼出靈氣出掌遙襲,莫問剛剛躲開金雕的利爪尚未站穩,眼見夜逍遙靈氣攻到,只能後仰閃避,凜冽的靈氣自前胸鼻端急衝而過,險之又險。

    金雕一擊未果,快速振翅攀升,莫問並沒有急於發出雷符,而是直身再掠,第一次對方有所防範,不能動手。

    莫問早已經對金雕的俯衝習慣和飛行速度了然於胸,此次對夜逍遙的靈氣修為也有了大致的計較,夜逍遙的靈氣修為要低他不少,且其靈氣之中無有純陽之氣,這表明夜逍遙已然不是純陽之身,平日流連花叢,疏於練氣修行。

    金雕攀升之後,雕背上有火光閃現,不問可知是夜逍遙在召喚劉少卿,見此情形,莫問再度提氣急行,不能讓劉少卿與夜逍遙會合,必須保持住目前兩百里的距離。

    金雕調整身形再度俯衝,莫問見狀再度做出了躲閃姿勢,但是金雕俯衝而下之後他卻並沒有躲閃,而是雙臂齊出,近距離的催出了兩道雷符,夜逍遙眼尖,見勢不妙急忙命令金雕攀升,與此同時發出靈氣襲向那兩道符咒。

    夜逍遙雖然做出了正確的應對,卻晚了半分,他發出的靈氣沖走了莫問右手的符咒,莫問左手所發雷符仍然擊中了金雕的脖下胸脯,一聲悶響過後,金雕負痛厲叫,留下一蓬碎羽快速振翅飛高。

    「你竟敢傷我坐騎?」夜逍遙氣怒高喊。

    「我答應過百里狂風,不會殺你們,但是你們若是欺人太甚,我會考慮廢了你們的修為。」莫問冷聲說道,他的時間本就緊迫,為了應付夜逍遙和劉少卿,還被迫南下,這令他大為氣憤。

    「就憑你?若無天狼毫在手,你敢如此猖狂?」夜逍遙報以冷哼。

    「即便無有天狼毫,我的靈氣修為也要高你一籌。阿九是我的妻子,你阻止我救她,就是不義。你既然不義,就休怪我無情,我勸你最好還是早些離去,別逼殺了你的扁毛畜生。」莫問破天荒的與人對罵,他已經決定跟夜逍遙和劉少卿徹底翻臉,百里狂風知道內情之後毫無猶豫的放他走,並不阻攔他去營救阿九,這是何等的義氣。劉少卿和夜逍遙明明知道他急著去救阿九,還要抓他回去,這兩個毫無義氣的貨色,不值得他留情。

    「莫問,吃我一掌。」夜逍遙見莫問言語無禮,自雕背上急衝而下,借高空急落之勢,雙掌齊出,將靈氣催到極限,沖莫問發出了兩道威猛靈氣。

    莫問本可快速閃開,但這一次他並沒有閃躲,而是引龍出海,氣凝雙臂,以霸王舉鼎之勢硬接了夜逍遙的雙掌。

    這一次二人都用盡了全力,四掌相接,氣爆之聲振聾發聵,周圍十步內的樹木被巨大的氣浪盡數震斷,莫問腳下有根,夜逍遙急衝助力,雙方皆無便宜可佔,對掌的結果是莫問腳下青石被震的粉碎,而夜逍遙則被莫問發出的靈氣急衝上天。

    那金雕雖然受創,傷勢卻不嚴重,見夜逍遙被莫問擊回,急忙斜翼飛來接住了他。

    「你攔我,就是要置阿九於死地。」莫問對掌過後快速向西南方向掠去,他先前攻擊金雕,以及這次與夜逍遙比拚靈氣,為的都是讓對方心生忌憚,不敢靠近阻攔,以便於他能夠快速急掠,始終與劉少卿保持兩百里的距離。

    「你違犯上清教規,與異類相交,已然為上清宗所不容,我勸你及早回頭,以免身敗名裂。」夜逍遙驅雕追趕,那金雕先前吃了莫問一記雷符,心有餘悸,再也不敢隨意靠近。

    「自我接掌趙國護國金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經身敗名裂了。」莫問嘴上說話,行動卻不遲緩。

    「我不會手下留情的。」夜逍遙居高臨下,揮出了一道火符。他的這道火符自然擊不中莫問,而他發出火符也並不為攻敵,只是為了給後方的劉少卿指路,雙方目前最少有兩百里的差距,倘若他調頭回去接上劉少卿,又會將莫問追丟。

    「你何曾留過情面?你們明明知道將我送至玉清派,他們會置我於死地,你們仍然要將我擒拿送往,你們好生顧念仁義呀。」莫問憤然冷哼。

    「自古正邪不兩立,你殺伐無道,為虎作倀,旁人攔你不住,只好我們出手。」夜逍遙說話之間暗示金雕前去阻截凌空而起的莫問,金雕得到授意,猶豫了片刻方才飛往,莫問此時已經開始下落,金雕一擊不中,沒敢追襲。

    莫問聞言冷然一笑,沒有接夜逍遙的話頭,先前的正面比拚他已經讓夜逍遙知道了他的真實實力,倘若夜逍遙再不知進退,他不會再顧及同門之誼。

    金雕先前攻擊未果,莫問已經猜到了它的意圖,落地之後再畫火符一道貼於掌心。

    夜逍遙發現了莫問的舉動,在莫問再次躍起之後沒有再命金雕過去攻擊,他很清楚二人此時已經徹底談崩了,莫問如果抓到機會一定會毀掉他的坐騎。

    莫問飛掠之時自心中暗自揣度劉少卿的修為,眾人所用的身法是一樣的,靈氣修為的高低直接決定了速度的快慢,劉少卿的修為應該也不如他,只要保持目前的速度,雙方之間的距離會越拉越遠。

    劉少卿已經渡過了天劫,隱身法術必定爐火純青,他對這種隱身法術很是忌憚,要想破劉少卿的隱身法術,必須心神高度集中,不然無法感覺到劉少卿的氣息。要想對付劉少卿,必須先打跑夜逍遙。

    夜逍遙悠閒的坐在金雕背上,莫問自下方奮力前掠,不明就裡之人見到這一幕,都會認為夜逍遙厲害,莫問弱小,實則並非如此,二人雖然同門學藝,但是最後關頭所求法術不同,夜逍遙當年過於虛榮,求了云游四海的法術,未曾想傳藝仙人教給他的卻是一套馴禽之技。而莫問當年求了上清符咒,上清宗最厲害的法術就是符咒,幾乎包羅萬象,他們六人雖然也會畫符,卻有很多玄妙符咒不曾得到傳授。加之莫問有天狼毫在手,此時的能力已經遠超眾人,他騎在金雕背上始終想不出如何克制莫問。

    立場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就不同,在夜逍遙看來,莫問從出山到現在就沒幹過一件好事兒,給胡人效力,與同門為難,和異類有染,殺三清同道,簡直是無惡不作,故此他此時急切的想要將莫問拿下,送至玉清派,由三清各派出人公審。但他自忖無法以一己之力留住莫問,只能設法將莫問攔下,等到劉少卿來到,一同出手擒拿。

    心存此念,夜逍遙驅使金雕超過莫問,到得前方自雕背上縱身躍下,短劍出鞘,灌注靈氣,遙隔兩丈橫削莫問。

    莫問黑刀已經被柳笙震斷,沒有兵刃可用,見劍氣到來,右手火符急揮而出,與此同時斂氣下落。

    那金雕不是凡物,頗有神智,見莫問拋出了符咒,知道已無威脅,立刻自上空俯衝而下,利爪曲張,直取莫問頭肩。

    先前為了快速下落,莫問已經撤去了靈氣。見金雕撲來,無法移位閃躲,只能引氣下繞,經督脈至雙臂,雙掌發出靈氣攻向金雕。

    由於提氣倉促,雙掌聚氣不足,一擊過後並沒有擊退體形龐大的金雕,金雕先前自他手下吃了虧,此時存了報仇之心,兩隻巨大利爪衝著莫問頭臉直抓而下。

    莫問見利爪到來,倉促之中下意識的挺身後仰移開了頭臉。但他雖然護住了頭臉,卻未護住前胸,金雕右爪大張將其抓在了爪下。

    見此情形,莫問心中大駭,在金雕右爪收攏左爪蹬來之前再度出掌擊向金雕,由於雙方距離很近,這一掌震痛了金雕,莫問趁機自利爪之下脫困,趕在夜逍遙前來揮砍之前落回了地面。

    腳踏實地之時,莫問驚出了一身冷汗,雙肋部位的道袍已經被金雕利爪劃破,若不是身上穿有天蠶軟甲,這一爪就能取他性命。

    夜逍遙見莫問僥倖脫困,並沒有下落追趕,而是重新回到了雕背。

    落地之後,莫問再度畫了兩道火符貼於掌心,轉而再度飛掠,他很清楚夜逍遙阻攔他是為了等待劉少卿,絕不能讓夜逍遙的計策得逞。

    這一次夜逍遙沒有發動攻擊,莫問只要施展身法就會騰空,他有的是下手的機會。

    此時東方天際已然隱約放亮,這片區域莫問之前沒有走過,無法判斷離臨西城的準確距離,大致估算還有一千兩百里到一千五百里,他每一次受阻,劉少卿都會趁機拉近彼此的距離,能否在劉少卿追上之前趕到臨西城直接決定了他的生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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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五章 趕到臨西
        
    莫問雙手夾捏火符急速飛掠,夜逍遙驅使金雕飛於上空。

    金雕對於莫問手中的符紙很是忌憚,不敢隨意俯衝攻擊,莫問趁機又掠出三百多里,三百里後進入了平坦區域,無需翻山越嶺莫問就降低了飛掠高度,如此一來金雕更加不敢隨意俯衝。

    夜逍遙也沒有急於阻攔,他此時正在思考莫問要去哪裡,莫問之前一直在之字形北上,此時走的是回頭路,他想不通莫問為什麼要反其道而行之。

    莫問一直在全力飛掠,只有到達臨西城與老五會合才能克制夜逍遙的金雕,夜逍遙和他座下的金雕以及陰魂不散的劉少卿是他尋找最後幾處禁錮的最大障礙,只有掃清障礙才能順利尋找其他幾處禁錮。

    夜逍遙思考的是莫問的去處,而莫問思考的是剩下的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多月,只剩下了十幾天的時間,還有六處禁錮沒有尋找,剩下的六處禁錮分佈很是零散,就算沒有阻礙時間也不夠了。

    夜逍遙思索無果,再度自雕背上縱身躍下,短劍急揮,攻襲莫問。

    莫問本就心急如焚,見夜逍遙百般阻撓,心中怒氣頓盛,見夜逍遙短劍揮來並未躲閃,而是快速發出了右手火符,轉而拽下了腰間刀鞘灌以靈氣硬接夜逍遙短劍。

    夜逍遙沒想到莫問會以刀鞘來迎,電光火石之間他雖然發現了莫問此舉是想震斷他的短劍,卻也來不及收回短劍,剛剛躲過莫問發出的火符,刀鞘與短劍就正面相撞,噹啷之聲過後,千歲所贈短劍齊根斷裂,刀鞘渾厚,完好無損。

    莫問怒視了夜逍遙一眼,反手將刀鞘甩向俯衝而下的金雕,金雕極為靈活,側翼閃過,斜身撲襲。

    就在此時,夜逍遙快速欺身而至,雙掌齊出攻他前胸。

    莫問知道夜逍遙此舉是想阻止他沖金雕發出火符,故此並沒有與之硬碰,而是快速閃身避開,與此同時沖那金雕發出了左手的火符。

    眼見火球出現,金雕收起羽翼加以躲避,火符自其身側快速衝過,金雕躲過火符時已經落於地面,雙爪快速蹬地借力,展翼飛起。

    夜逍遙再度出掌攻擊莫問,莫問恨其不知進退,猛提靈氣與之硬拚,一擊過後莫問後撤一步穩住了身形,而夜逍遙則趁勢斜衝上天,中途轉身,再度躍上了雕背。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他的靈氣修為雖然高於夜逍遙,二人之間的差距卻並不大,與之比拚靈氣,短時間內無法分出勝負,除非畫寫符咒,召馭神獸。

    不過短暫的猶豫之後,他就打消了這個念頭,雖然此時靈氣充盈,卻需要耗費靈氣凌空飛渡,此外就算跟老五會合,也必須二人配合才能將夜逍遙和金雕制服,將夜逍遙和金雕拿下之後還要對付劉少卿,如果不將劉少卿打敗,他會不知天高地厚的死纏爛打。

    卯時過後,莫問掠上了一條府道,府道左右有不少高大的楊樹和柳樹,這為他提供了很好的掩護,自大道上快速南下。

    前行不久,莫問發現前方有幾間草屋,根據門口寬敞的空地和牆頭挑著的破布猜出那是一處供路人和趕車人歇腳的野店,到得近前果然發現屋內有桌椅板凳。

    令莫問沒想到的是此時雖然是清晨時分,草屋內卻有三名食客,這三名食客都是道人打扮,莫問駐足店外向裡打量的同時,那三個道人也看到了他。

    「師叔,我在建康見過他跟廣譜和尚鬥法,他就是莫問。」一個二十出頭的道人沖身邊二人說道。

    「真是天助我也!」其中一個鼠須老道率先抽出了腰間長劍。

    「沒想到在這裡逮到了這個殺人狂徒,禹明宮揚名立萬的時候到了。」一矮胖道人也抽出了長劍,他身形低矮,抽拿長劍很不麻利。

    莫問此時很是口渴,聽得三人言語並沒有離開,而是快速閃身進了草屋,抓起一壇白酒仰頭牛飲,與此同時抬起右腳將衝來的三人逐一踢飛。

    喝乾白酒,莫問放下酒罈,側目看向那三個剛剛爬起的道人,「龍虎之爭,牛羊當避。」

    三人聞言面如死灰,莫問掏出銀錢付了酒資,閃身出門,繼續飛掠。

    中午時分,莫問趕到了臨西地界,臨西是趙國的一個郡,到得地界之後離城池還有三百多里,到得此處,莫問放下心來,三百里不用一個時辰就能趕到。

    放心的同時,莫問又有了另外的擔心,夜逍遙每隔兩百里就會使用火符燃點草木為劉少卿指路,夜逍遙最後一次放火是點燃了府道上的死樹,但夜逍遙點燃死樹之後一直沒有回頭,沒看到大樹著火之後有幾個挑糞備耕的農人跑過去把火給滅了,他此時擔心的是萬一劉少卿沒跟上來怎麼辦。他調頭南下是為了掃清日後的障礙,若是留下尾巴,又將大費周章。

    除了擔心劉少卿沒有跟上,莫問還有另外一個擔心,那就是白天火光不明顯,老五能否及時發現他的行蹤趕到相反的方向與他會合。

    出於城池安全考慮,大的城池周圍都有數十里乃至上百里的農耕區域,這些區域多是平坦的農田,來到這片區域,夜逍遙終於發現這處城池就是莫問長途奔襲的目的地,雖然他不知道莫問為什麼要到這裡來,卻知道莫問一旦進入城池就會發生對他們不利的事情。

    心存此想,夜逍遙再度驅使金雕超過了莫問,縱身躍下雕背落於地面,正面阻擊莫問。

    莫問連施追風鬼步,皆未繞過夜逍遙,除了最後的一門法術,上清准徒所學完全相同,夜逍遙能夠根據他的起勢猜到他的移動方向。

    好不容易趕到了此處,莫問自然不肯被夜逍遙擋住,繞行不行便開始強攻,兩次對掌皆是莫問後撤一步,夜逍遙後退三步的局面。

    皺眉過後,莫問抬手取出了符盒。

    夜逍遙見狀如法炮製的取出了畫符筆墨,他所用的符盒樣式與天狼毫的黑盒相似,當是仿照趙真人的黑盒雕琢而成。

    二人取出畫符事物之後皆沒有立刻畫符,而是抬頭看向對方,想根據對方畫符筆畫判斷出對方所畫為何種符咒,以便於提前做出應對。

    短暫的對峙之後,莫問率先動筆,他畫的並不是什麼霸道符咒,而是普通的一道雷符,他要強行震退對手,突破前衝。

    夜逍遙見莫問畫寫的是雷符,亦畫雷符一道,但他提筆捲紙等動作不如莫問嫻熟,待得符咒畫好,莫問夾有符咒的右掌已經攻了過來,「天雷護佐,蕩妖除魔。」

    「天雷護佐,蕩妖除魔。」夜逍遙後發接迎。雷符若是脫手,其威力止於符咒威力。若是貼於掌心,可以以靈氣催加威力。

    雙掌相接,莫問退後兩步,夜逍遙倒飛五丈,天狼毫的神異顯露無疑。

    見此情形,莫問再度開盒畫符,剛剛夾出符紙,陡然察覺身後氣流有異,他以為是劉少卿來到,顧不得後望便橫移閃躲,未曾想自後方偷襲的並不是劉少卿,而是那隻金雕趁二人比拚之際悄無聲息的俯衝了下來。

    莫問見機得快,躲過了金雕的利爪,但雕爪帶鉤,爪尖彎鉤將莫問後背道袍再度豁開了四道裂口。

    莫問僥倖脫險,氣怒非常,快速畫寫符咒縱身攻擊金雕,夜逍遙此時已經畫好了符咒前來攻擊阻攔,莫問無奈之下只好改攻夜逍遙。

    一聲悶響過後,夜逍遙再度倒飛,莫問趁機前衝,終於繞開了夜逍遙,急奔前方數十里外的城池。

    前掠之際,莫問開始犯愁如何尋找老五,按照二人之前的約定,自起火的相反方向會合,但周圍並沒有生火之物,故此只能按照另外一個尋找的方法,前往城中最大的客棧。

    數十里片刻就到,到得城牆外,莫問縱身躍上了城牆,躍上城牆的瞬間他就發現了老五,確切的說他是看到了兩條腿,那兩條腿出現在城中的鐘樓上,除了老五,怕是沒誰會坐在鐘樓頂端觀察北方的情況。

    此時金雕已經飛近,莫問顧不得多想,自城中快速起落,直奔城池中央的鐘樓,到得鐘樓下方一躍而上。

    老五此時正抓著一包包子在吃,見到莫問忽然出現,既驚又喜,想要開口說話卻因嘴裡剛剛塞了個包子而無法出聲,吞下遭罪,吐掉可惜,短暫的猶豫之後老五探手將嘴裡的包子捏了出來放進了紙包,「老爺,你可算來了。」

    「呀,這是咋搞的?」老五驚詫的看著衣衫襤褸的莫問。

    「可惡的扁毛畜生。」莫問抬手東指,「你找的那些地方有沒有阿九?」

    「沒有,九姑不在南方。」老五探頭東望,「鳥背上那人怎麼有點像三爺?」

    莫問聞言大失所望,心情更壞,冷哼一聲沒有答話。

    此時夜逍遙已經驅使金雕飛到了鐘樓北方,遙隔數十丈冷視莫問。

    「三爺,你為啥衝我家老爺動手?」老五沖夜逍遙喊道。

    「莫問喪心病狂,殘殺同道,助紂為虐,已為天下人所不容。」夜逍遙面無表情,他並不知道老五能夠變身蝙蝠,見莫問千里迢迢趕來此處只為了與老五會合,心中頓時鬆了一口氣,老五在他眼里根本就不值一提。

    「滾你娘的七孫。」老五見夜逍遙言語難聽立刻翻臉,高罵過後將紙包塞給莫問,「老爺,你歇著,我先去弄死他的老鷹……」




第二百九十六章 空中血戰
        
    「你我協力。」莫問放下紙包看向老五。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將孝棒遞與莫問,扯下長袍抖身變為巨蝠。

    夜逍遙見狀面色劇變,他終於明白莫問之所以急切的趕到臨西是為了與老五會合,克制他的金雕。

    「對付他無需神兵利器。」莫問心念閃動,並沒有手持孝棒上陣,而是將孝棒放到了鐘樓北側木台,徒手躍上了蝠背。

    莫問躍上蝠背之後心中殺機一現,老五有感,陡然張開獠牙巨口,沖那金雕發出了刺耳的怪聲,怪聲傳出,滿城牛馬盡皆悲鳴。

    但是令他沒有想那的是那金雕並沒有應聲跌落,反而大張利喙厲叫示威。

    莫問雖然意外卻並未驚訝,老五的嘯聲是巨蝠的一種異能,為的是捕食,對付尋常鳥獸有效,對付珍禽並不見得有用。此外金雕乃是夜逍遙的心愛之物,夜逍遙會想方設法的提升它的修為和能力。

    見嘯聲無用,老五並沒有猶豫,搧動肉翼向那金雕急衝而去,金雕見巨蝠來勢洶洶,立刻攀升躲避,莫問抬手發出靈氣遙攻金雕,夜逍遙斜身衝下,出掌接下了莫問發出的靈氣。

    在二人對掌之時,老五鼓翼上躥,咬住了金雕的嗉部猛力撕扯,金雕吃痛,揚起利爪蹬踏抓撓,老五躲閃不及,被雕爪抓中頭面,急忙反扇肉翼快速後退。

    二人各自掠回坐騎,觀察坐騎傷勢,老五頭上被金雕爪出了數條長達半尺的傷口,金雕的嗉部則被老五生生的撕下了偌大一塊皮肉,雙方同時見紅流血。

    老五受傷之後反身再衝,他兒時與頑童打架就是這樣,不吃虧還好,若是吃虧會猛打猛上,直至佔到便宜。

    夜逍遙見巨蝠衝到,自雕背上急躍而出,前衝之時回臂衝拳,直取老五頭顱。

    莫問自然不會任憑夜逍遙阻截老五,夜逍遙躍出之後他隨之躍出,右臂凝聚靈氣,重拳快攻夜逍遙三陽魁首。

    眼見莫問重拳砸到,夜逍遙閃念斟酌之後感覺無法在中拳之前攻到老五,便揚臂應接莫問右拳,未曾想莫問中途回臂後仰,改用腳踢,夜逍遙猝不及防,前胸連中兩腳,氣息隨之閉塞,金雕見狀馬上飛援,伸出右爪抓住了夜逍遙,快速振翅帶其高飛。

    夜逍遙的靈氣很快恢復運行,探手抓住金雕右腿,身形倒捲回到了雕背。

    夜逍遙剛剛回到雕背,老五已經接住莫問急衝而至,自下方咬住了金雕的尾部羽毛,尾部是金雕防守的死角,金雕束手無策驚叫連連,夜逍遙見狀立刻回身出掌,發出靈氣攻擊老五,莫問弓步上前,催出靈氣加以抵擋,靈氣相撞產生了巨大的反衝力道,老五死不松口,拽下了一嘴的雕尾羽毛。

    夜逍遙座下金雕也是雄性,但凡雄性,都有好鬥之心,被老五撕下了尾部羽毛令金雕大怒,不待夜逍遙指令就斜身而回,繞到了巨蝠後方,意欲以牙還牙,毀去巨蝠短尾。

    巨蝠的體形雖然巨大,但是與金雕相比還是要小上一些,受到震動之後恢復平衡的時間較金雕要長,莫問眼見金雕含恨前來,瞬時猜到了它要攻擊巨蝠尾部,急忙畫寫火符意圖阻截。

    金雕來勢很快,莫問尚未發出火符它已然衝到了老五後方,利喙直啄巨蝠短尾,老五有感,忙不迭的將短尾倒捲腹下,堪堪避過了金雕的報復。

    此時莫問的火符已經畫寫完成脫手而出,眼見火符襲向鳥頭,夜逍遙急衝上前,雙掌齊出,發出靈氣將火符撞了回去,莫問抬臂回催,火符幻化的火球在二人靈氣的衝撞之下爆裂四散,巨蝠尾部和金雕頭部皆受殃及,一股毛髮皮肉的糊味兒瞬時發出。

    巨蝠身上沒有羽毛,至多只是挨燙吃痛,但那金雕渾身都是羽毛,到了冬季身上細羽更多,頭部翎羽瞬時著火,夜逍遙見狀急忙出手救援,金雕劇痛之下收斂羽翼快速俯衝,憑藉氣流滅掉了頭上的火焰。

    此時莫問已經將落於巨蝠尾部的火焰踢了出去,老五有感,快速俯衝前去追擊金雕。

    金雕視線無有死角,第一時間發現巨蝠自身後追來,它並未回身與老五硬撞,也沒有振翅升空,而是急速衝向地面。

    見此情形,莫問執筆畫寫符咒一道攻向金雕,金雕此時快逾閃電,這道符咒並沒有擊中它,而莫問發出這道符咒的真實目的也並不是攻擊金雕,因為這是一道定氣符咒。

    此時是中午時分,上空的激戰招引了大量的鄉人百姓圍觀仰望,眼見金雕急衝而下,圍觀眾人大為驚恐,慌忙抱頭,四處閃躲。

    眼見就要撞上屋脊,金雕方才展開了雙翼,自屋脊上方急劃而過,巨大的氣浪將屋脊上的灰轉成片掀飛。

    在金雕俯衝之初,老五就猜到了它的意圖,但他雖然有信心在落地之前重新飛起,卻忽視了巨蝠的身形是圓鼓的,故此,在金雕平飛而起之後,巨蝠撞上了屋脊將整個房舍壓塌,塵土飛揚,磚石四濺。

    「可有受傷?」莫問抬手揮走了傾斜而下的西牆。

    老五在眾目睽睽之下撞了牆,面上很是有些掛不住,聞言叫罵一聲,快速鼓翼飛起,莫問再度畫寫一道定氣符咒貼於牆壁,轉而提氣拔高,重新躍上了蝠背。

    金雕此時已經穩住身形做好了進攻準備,見巨蝠升起,立刻自高空急衝而下。

    老五此時還沒來得及借風加速,速度很是緩慢,眼見金雕俯衝而至,只能降低高度自街道上飛行閃避,金雕存心置老五於死地,豈能讓他再度升空,見巨蝠飛進了街道,立刻尾隨追擊。

    冬末春初,兩頭兩尾還是很冷,只有中午時分溫度較高,此時街道上滿是擺攤開舖的商販賣家,兩隻飛天巨物自街道上急飛而過,兜起的猛烈氣浪將各種貨物盡皆帶飛。

    金雕俯衝而下,速度較巨蝠要快,片刻過後眼見就要追上巨蝠,此時街道上雜物亂飛,莫問根本無法畫符,正在犯愁如何抵擋金雕攻勢,老五右翼帶起了路旁的一卷麻布,布卷受風之後快速抖開,向金雕罩去。

    見勢不好,夜逍遙倉促的發出靈氣想要震飛布卷,但那麻布很是柔軟,佈滿小孔,並不受力,還是纏上了金雕的頭頸和右翼。

    莫問見狀立刻離開蝠背縱身回掠,攻擊正在為金雕清除束縛的夜逍遙,夜逍遙見莫問攻來,只能放下麻布出掌來迎。莫問並不與之對掌,而是抓過麻布布頭纏上了金雕的左翼。

    金雕雙翅被纏,左右牽扯失去了平衡,跌撞著撞向地面。

    莫問離開蝠背的瞬間老五就鼓翼急停,回頭見金彫落於地面,立刻現出人形赤身抄過一根頂門棍過去掄砸鳥頭,夜逍遙被莫問纏住,無法出手援救,眼見坐騎挨打,心急如焚卻無計可施。

    打過兩棍之後,見金雕無甚傷害,老五再度變身巨蝠,張開獠牙巨口咬向金雕頭顱,金雕驚恐之下拄地後退,老五沒有咬中金雕的腦袋,反而將先前束縛於金雕頸部的麻布咬斷,金雕掙扎脫困,快速振翅想要飛起,但身在街道之中,難以鼓動氣流,幾番嘗試終究無法起飛。

    老五的情況也不妙,巨蝠的兩條後腿無法支撐它龐大的身軀,位於平地站都站不穩,更別說振翼高飛了。

    「變為人形。」莫問震退夜逍遙,回頭沖老五喊道。

    老五雖然不明所以,仍然依言變化,莫問急閃上前將老五抓起扔向高空,老五趁機變化,鼓翼飛起,莫問隨之躍上了蝠背。

    此時夜逍遙也已經震飛了左右兩間店舖,金雕借氣升空。

    金雕升空之時,莫問一直細心的打量它的升空速度,確定劉少卿沒有隱身雕背方才放下心來,劉少卿想必已經趕到了此處,倘若落地時間太久,劉少卿有可能趁機趕來與夜逍遙會合。

    「劉少卿也在附近,小心他暴起傷你。」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言點頭作答,振翼飛高,他知道渡過天劫的道人能跳多高。

    金雕重新升空之後,快速前來攻擊老五,它已經發現巨蝠不管體形還是飛行技能都不如它,存心將巨蝠一舉擊殺。

    莫問此時也很是憂心,在此之前他沒有想到金雕會不懼嘯聲,如此一來事情很不樂觀,好在巨蝠雖然飛行技巧不如金雕,速度卻比金雕要快上少許,這是己方的優勢。

    老五見金雕急飛而至,不待莫問發話就振翼向對方衝去,打架打的就是氣勢,實力如何暫且不論,氣勢萬萬不能輸。

    金雕自西向東,巨蝠自東向西,二者平行對飛,飛行之時盡皆振翼加速,誰也沒有退縮避讓之意,見此情形,莫問開始緊張,按照這樣的速度,若是正面相撞,老五和金雕皆無生理。

    莫問緊張,夜逍遙亦然,禽獸一旦發起狠來,他是控制不住的,哪怕他此時命令金雕躲閃,金雕也不會聽命,如若金雕和巨蝠相撞,勢必玉石俱焚。

    百丈,五十丈,莫問和夜逍遙氣凝雙臂做好了進攻的準備,到得此時已經騎虎難下了,如果雙方坐騎皆不躲閃,其結果就是同歸於盡。如果有哪一方氣餒閃避,蝠背和雕背上的人就會趁機重創對方坐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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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七章 老五逞威
        
    在巨蝠和金雕迎面急飛之時,莫問悄然做好了進攻準備,氣出氣海,凝於右拳,只待金雕躲閃就催氣出拳給予重擊,他太熟悉老五的脾氣了,老五在發怒時是完全不計後果的,他絕不會躲開。

    雖然做好了進攻的準備,莫問卻並沒有將靈氣盡數凝於右拳,而是分出三成沉行右足,以備雙方皆不躲閃時施出千斤墜將老五壓低,保全他的性命。

    這完全是他下意識的想法,他做出這個決定之時並沒有考慮到將老五壓低之後金雕會不會撞上他。

    雙方對頭急飛,數十丈距離轉瞬就到,就在金雕與巨蝠迎頭相撞的瞬間,金雕側翼向右急閃。

    莫問見狀立刻出手,右拳重重的擊中了金雕下腹,這一拳力道著實沉重,金雕發出了淒厲的尖叫,搖擺著向東飛去。

    雖然擊中了金雕,莫問卻暗道可惜,他先前急切之下做出了錯誤的判斷,分走了三成靈氣,正因為少了這三成靈氣,他雖然重創金雕卻沒能將其一擊斃命。

    老五聽到金雕慘叫,明白對方已遭莫問重創,挺身豎翼止住前衝之勢,快速調頭追趕金雕。比狠獲勝,老五很是歡喜,東飛之時嘎嘎尖叫。

    莫問卻是越想越惋惜,異類都有趨吉避凶的本能,在關鍵時刻,哪怕它們存心一搏,其骨子裡趨吉避凶的本能也會令他們不由自主的閃開,他先前忽視了這一點,白白浪費了擊落金雕的大好機會。

    金雕吃痛之下接連發出慘叫悲鳴,直至夜逍遙將一顆療傷丹藥塞到它的嘴裡方才止住悲鳴,勉強穩住身形,展翅向東飛去,莫問先前的一拳令它受了嚴重的內傷,倘若繼續作戰會令傷勢惡化。

    金雕受傷之後飛行速度明顯變慢,老五很快追到了它的身後,夜逍遙見狀露出了緊張神情,他不是傻子,知道莫問追上來是要毀了他的坐騎。

    這只金雕跟隨他已經五六個年頭了,當年降伏金雕的時候金雕稚羽未脫,親手喂養長大,既似兄弟又像兒女,他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金彫喪命。

    心存此念,夜逍遙自腰囊之中取出畫符文房,快速畫寫兩道紫符甩手祭出,「詔南天神羽,現朱雀靈身,引百鳥來朝,應上清調馭,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符咒脫手,見風幻化為兩隻巨大的火羽朱雀,伴飛於金雕後側兩翼。

    老五見狀駭然大驚,飛勢略緩,不敢上前。

    「靈身不是真身,無需怕它。」莫問沖老五說道,似夜逍遙這樣的修為,要想召喚星宿神獸也不是不能,但是沒有天狼毫在手,他若想召喚神獸必須大費周章,根本無法隨意召喚。先前發出的兩道紫符只是請來了朱雀的一息神識,真正的朱雀比夜逍遙召喚的這兩隻要大的多。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顧慮全消,振翼猛追。

    就在此時,自下方飛來了無數的禽鳥,鸝,雀,雁,雉,鴞,鷴,各種禽鳥成群飛至,但凡禽屬盡皆來到,其中甚至有野鵝野鴨。這些禽鳥飛來之後不顧性命的撞向巨蝠,奮力啄撓,意圖阻止它追趕金雕。

    見到各種禽鳥鋪天蓋地的衝來,老五一時之間沒有反應過來,被禽鳥團團圍住,幾乎無法振翼。

    「發出嘯聲。」莫問抬手揮走了一隻撞到近前的布穀鳥,朱雀是真正的百鳥之王,世人所說的鳳凰是根據朱雀演變而成的,夜逍遙借來朱雀靈氣是為了招引百鳥到來,借助鳥類保護鳥王的本能阻攔他繼續追趕。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這才想起自己還有看家本領,張開大嘴發出怪叫嘯聲,嘯聲一出,禽鳥成片跌落,仿若天降鳥雨。

    巨蝠發出叫聲之後有不少禽鳥誤打誤撞的飛到了他的嘴裡,老五懶得吐出,閉嘴吞掉繼續急追。

    老五剛剛驚掉一片,不多時前方又飛起一群,老五再發嘯聲清路開道,莫問畫寫雷符兩道,以靈氣擊出,將那兩隻虛影朱雀盡皆震散。

    夜逍遙有感,扭頭回望,見朱雀被震散,再露緊張神色,但他並沒有出聲求饒,而是急命金雕攀升。

    「攔住它。」莫問沖老五說道,雖然此時是中午時分,但上空氣溫仍然很低,若是金雕飛於高空,老五便無法追趕。

    莫問說話之前,老五已經開始急追,金雕為了甩脫巨蝠,引頸振翅急速攀升,老五雙翼急振窮追不捨。

    金雕和巨蝠幾乎是筆直高飛,莫問與夜逍遙自足底湧泉延出靈氣吸附在巨蝠和金雕的背上,這種近乎平躺的姿勢二人都無法畫寫符咒,行氣運行也受限制,此時的主力變成了金雕和巨蝠,莫問和夜逍遙已然插不上手了。

    為求活命,金雕竭盡全力搧動雙翅,雖是攀升,速度並不慢於平飛。老五一心取金雕性命,發瘋一般的追趕,雙方的距離由十丈逐漸縮短為五丈。

    五丈已經到了莫問靈氣的攻擊範圍,但此時他不敢出手 ,因為一旦催出靈氣攻擊金雕,夜逍遙勢必出掌阻擋,屆時反衝之力都會轉移到巨蝠身上,將會減慢巨蝠的速度。

    金雕和巨蝠急速攀升,沒過多久金雕就穿過了云層,巨蝠隨之跟上,此時距離金雕已經不足三丈,只需片刻就能追上巨蝠,但莫問知道今日很可能功敗垂成,因為他能感受到巨蝠的體溫在快速下降,也能看到巨蝠的雙翼已經出現結冰的徵兆。

    「下去。」莫問沖老五說道,不能為了追殺金雕而讓老五以身涉險。

    老五對莫問的喊聲置若罔聞,竭力搧動肉翼,拚命追趕。

    「聽我的,下去。」莫問抬高了聲調,老五的雙翼已經附上了冰碴開始泛白,繼續向上飛,雙翼有可能酥脆斷裂。

    老五還是不聽,辛苦的打到現在,就差一點兒就能抓到對手了,他不捨得放棄已經到了嘴邊的鴨子。

    「雙翅若是損壞,你會失去雙臂,下去!」莫問高聲喊道,雖然追上對方只在頃刻之間,但老五的肉翼斷裂也只在頃刻之間。

    老五仍然不聽,莫問見喊不住他,只能兵行險著,收回腳底湧泉的吸附之力自蝠背上脫離,以此減輕老五的負重。

    老五忽然減負,速度陡然加快,振翼之間追上了金雕,瞅準機會咬住了對方的尾部。

    到得此時,老五已然筋疲力盡,咬住金雕尾部之後無力搧動肉翼,金雕忽然負重上千斤,也無法承受,撲騰兩下被老五拉著急速墜向地面。

    夜逍遙為了給金雕減負也離開了雕背,二人自高空之上憤然對視,轉而一齊快速俯衝,試圖援救各自坐騎。

    穿過云層,金雕和巨蝠離地面已經不足兩里,令莫問欣慰的是巨蝠此時已經開始振動雙翼,令他擔心的是金雕正在低頭猛啄巨蝠的脖頸和腹部。

    越重的東西下落速度越快,莫問和夜逍遙此時已經追不上金雕和巨蝠,二人皆是暗自捏了一把汗,夜逍遙擔心金雕的安危,而莫問關心的是老五的安全,老五對他可不僅僅是坐騎那麼簡單,他的擔心較之夜逍遙還要重上幾分。

    那金雕為了甩脫老五,又啄又抓,老五吃不住痛,情急之下收斂肉翼左搖右晃,急墜過程中的搖晃導致了不由自主的轉圈,老五死不松口,連帶金雕也開始打轉,一打轉,落的更快。

    眼見金雕和巨蝠就要跌於地面,二人心急如焚,夜逍遙發出了一聲呼嘯,而莫問則高喊「張開雙翼。」

    急速下落的過程中二人發出的聲音都被氣流沖了回來,白白灌了一肚子涼氣,金雕和巨蝠什麼都沒有聽到。

    眼見地面上的景物越來越大,金雕和巨蝠也都慌了神,盡皆張開翅膀緩衝落勢,鼓蕩了幾下之後便落到了田野之間,接連翻滾,塵土飛揚。

    莫問急切之下到得離地百丈時方才反轉靈氣緩衝減速,這麼快的落勢,百丈的緩衝是不夠的,卸去大部分力道之後踉蹌落地。

    夜逍遙隨後落地,由於落的太急,落地之後滾了幾滾方才停了下來。

    二人落地之後快速向金雕和巨蝠所在區域掠去,待得二人衝到近前,巨蝠已經趴到了金雕背上,獠牙大嘴咬住了金雕的脖頸。

    夜逍遙見狀匆忙止步,倒吸了一口涼氣,勝負已分,他輸了。

    莫問沖老五擺了擺手,示意他不要急於下口,沖老五擺手過後,莫問轉頭看向夜逍遙。

    「我不會求你的!」夜逍遙憤然挑眉。

    「我留你金雕,你一月之內不要阻攔我,可否?」莫問沖夜逍遙說道,倘若能夠讓夜逍遙褪去,不殺金雕是最好的選擇。

    夜逍遙沒想到莫問會說出這番話,他就算再無分寸,也知道莫問是故意留顏面給他,聽得莫問言語,夜逍遙並未答話,這一刻他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一直對莫問心存誤解。

    「玉衡子和開陽子終究是我們的同門,不能讓他們暴屍荒野,煩勞你將他們入殮安葬。」莫問說完沖老五招了招手,老五是最瞭解莫問的人,早就知道他會做什麼,聞言並無絲毫的意外,鬆口振翅,再度升空,對他來說殺不殺對方不重要,重要是能打贏。

    夜逍遙聞言想要說什麼,卻欲言又止,莫問急於回去處置劉少卿,便沒有追問,縱身躍上蝠背沖老五低聲說道,「回鐘樓,劉少卿應該在那裡等著咱們……」

第二百九十八章 早已注定
        
    老五聞言振翼西飛,與此同時變出人頭出言問道,「老爺,你怎麼跟四爺也鬧掰了?」

    「道不同,不相為謀。」莫問隨口說道,他與劉少卿交惡的時候老五還在蠻荒孤島上接受龍氣,並不知道二人之間發生的事情。

    「他不是會隱身嗎,你咋知道他在鐘樓?」老五又問,之前與金雕作戰時莫問就曾提醒過他防止劉少卿暴起突襲,那時候他就知道莫問跟劉少卿已經反目了,但他不明白二人為什麼反目。

    「我留下了你的孝棒作為誘餌,劉少卿若是順利趕到,一定會藏身鐘樓,等你我回去拿取孝棒之時自暗中偷襲。」莫問出言解釋。

    「那你怎麼知道他到底在不在鐘樓?」老五心存疑惑。

    「待會兒說與你知道,不要飛的太快,自南側繞行西側,然後回到北側。」莫問說道,他留下孝棒為的就是將劉少卿引到鐘樓,與夜逍遙爭鬥時他曾經發出過兩道定氣符咒,分別位於東北兩面,此時只需要一張定氣符咒就能成陣,但是三張定氣符有可能困不住劉少卿,為了萬無一失,最好自西南兩面各補一張。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變為蝙蝠頭顱緩慢西飛,進城之後繞行鐘樓南方和西方,莫問取出符盒發出了兩道定氣符咒,最後繞到了鐘樓北側,沖老五先前歇腳之處看了一眼。

    「下去吧。」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聲落於街道,變為人形,扯過一面酒肆挑旗圍在了腰間,「老爺,他在裡面嗎?」

    「應該在,你的孝棒被人移動過。」莫問說話之時再度畫寫多張定氣符咒,將鐘樓周圍的百丈區域徹底困住,定氣符咒阻攔了地氣的流通,陣內的家禽牲畜開始焦躁不安。

    「老爺,現在咋辦?」老五一直穿著圍裙跟在莫問身後。

    「尋個藥鋪,為你治傷。」莫問看了看符盒,由於先前頻繁做法,此時符盒裡的紫色符紙即將耗盡。

    「我沒啥大事兒,不用治。」老五搖頭說道,巨蝠身上的傷口在老五變化人形之後小了很多。

    「此時不能動手,等夜逍遙走遠之後再做計較。」莫問解釋道,劉少卿和夜逍遙是一同到來的,此時夜逍遙已經失去了劉少卿的消息,不知道劉少卿在哪兒,倘若此時出手對付劉少卿,夜逍遙出於道義勢必會調頭回來。

    「你不會是想放火燒他吧。」老五滿臉的壞笑。

    「你難得聰明一回。」莫問邁步向不遠處的藥鋪走去,先前的激烈爭鬥將這幾條街的人都給嚇跑了。

    進得藥鋪,莫問自藥屜裡找出止血生肌的藥物,揉碎碾細為老五敷藥。他之前的止血丹藥盡數給了百里狂風,奈何百里狂風受傷太重,無力回天。

    敷藥之後,莫問留下銀錢帶著老五離開藥鋪進入隔壁的衣料店舖,老五找了套書生衣物胡亂穿上,轉而拿來一雙靴子彎腰要為莫問換鞋。

    「我自己來,你也去找一雙穿上。」莫問接過靴子換下了已經透底的舊鞋。

    「老爺,九姑還沒信兒嗎?」老五蹬上鞋子過來幫莫問更換破爛不堪的道袍。

    莫問沮喪搖頭,脫下破碎的道袍換上了包袱裡備用的一件。

    「你的刀呢?」老五問道。

    「斷了。」莫問走到櫃檯內側,挑選了幾件女子的綿衣放進了包袱,剩下幾處禁錮都在中原以北,此時仍然非常寒冷。

    「老爺,接下來你準備咋辦?」老五抓過莫問留在櫃檯上的銀錢掖在懷裡,轉身跟隨莫問出門。

    「還有幾處禁錮我沒有去過,需要前去尋找。」莫問環視左右,向南側街道走去。

    老五在這裡等了莫問十幾天,好不容易逮到了說話的機會,一刻也不閒著,「要是找到了,能救出九姑嗎?」

    莫問沒有答話,自古至今所有違犯教規的異類沒有一個能夠倖存脫困,先前那些禁錮裡的森然白骨令他觸目驚心。

    「老爺,你餓不餓?」老五見莫問情緒低落,急忙岔開了話題。

    老五一問,莫問方才想起自己已經很久沒有進食,「我包袱裡有乾糧。」

    「吃點兒好的吧。」老五心疼的說道,這三個月他見過莫問兩次,莫問一次比一次瘦,此時顴骨凸顯,眼睛凹陷。

    莫問沒有說話,探手拿過老五背著的包袱取了一個粟餅,這些天他幾乎沒有操行過早晚功課,言行舉止也無心講究,按照道家禮儀,道士是不能邊走邊吃東西的。

    二人走出不遠,前方出現了一隊官兵,城中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官府總得出來維持秩序。

    領隊的校尉騎馬在前,見到莫問先是一愣,轉而翻身下馬,快步上前單膝跪地,「原來是護國真人,末將風雲瑤拜見真人。」

    「你認得貧道?」莫問側目打量著這個年輕的校尉。

    「回真人問,末將曾追隨真人北伐三郡,定州荒村一戰僥倖不死,官升冀中校尉,領臨西城防。」年輕的校尉自報家門。

    「起來吧,給你們添麻煩了。」莫問點頭說道,當年定州城東的草甸荒村一戰打的極為慘烈,兩萬趙軍打到最後只剩下數百。

    「若無真人,就沒有末將今日,真人為臨西百姓降魔誅妖,保臨西太平,當受百姓朝禮。」那年輕的校尉很會說話。

    「派人看守鐘樓四周,莫要讓閒人靠近,帶貧道前去文房。」莫問也沒有過于謙遜,沖那年輕的校尉說道。

    後者聞言痛快的答應下來,分兵前去召喚百姓回歸,自領一路帶著莫問前往城中最好的文房雅室,紫竹所造的紙張平日裡很少有人會用到,幸好這裡存有幾張陳年舊貨,莫問檢驗之後確定為紫竹漿曬,便親手裁剪了數十張補入符盒。

    「真人還有什麼吩咐?」那年輕校尉小心的侍奉在旁。

    「哪裡有金銀鋪子,貧道要打件東西。」莫問問道。

    「離此不遠就有一家,末將為真人引路。」那校尉慇勤備至,他如此慇勤並無所圖,只是出於感激和敬佩,莫問雖然掛印離去,卻留下了驚世威名。

    到得金銀鋪子,莫問取出老五當日給的金磚一角,交予老師傅,轉而拿出一張符紙再度遞了過去,「按照這種大小和厚薄,捶打一張金片。」

    後者雖然心中疑惑,卻不敢多問,接過符紙開始起爐。

    「打兩張。」莫問沉吟過後出言補充。

    「老爺,還有厲害的對手嗎?」老五疑惑的問道,他雖然不是道門中人,卻在道觀裡當了一年的廚子,耳濡目染,知道金符乃是最厲害的符咒。

    莫問搖了搖頭,玉清宗之事,晉國僧人之事,這兩件事情一旦傳揚出去,足以令所有想殺他的人膽寒卻步,儘管那些僧人並不是為他所殺,但是無有活口,所有的罪名最終都會落到他的頭上,時至今日他算是徹底的臭名昭著了。

    「老爺,你打金符是為了救九姑?」老五追問。

    莫問側目看了老五一眼,沒有說話。

    「你受的了嗎?」老五面有憂色,金符通常是仙人使用的,以莫問的修為使用金符很是勉強,莫問一次備下兩張令他非常擔心。

    「我只是以防萬一。」莫問隨口安撫。

    老五知道莫問不願多說,也就不再多嘴擾他。

    金符打造很是簡單,一炷香之後熄火完工,莫問將金符收起,付了工錢。

    此時已經是下午申時,隔了這麼久,劉少卿還沒有露面,莫問更加確定劉少卿已經被困在了城中鐘樓。回到鐘樓附近,大批官兵正在環繞看守,莫問站立樓下,斟酌如何處置劉少卿。

    駐足良久,莫問屏退左右,支開老五,平靜開口,「我知道你在陣內,現身吧。」

    莫問說完,塔內並無動靜。

    莫問等了片刻,始終不見劉少卿現身,便轉身離開,他雖然與劉少卿不合,卻不願辣手屠殺,如果放火逼他現身,劉少卿將會顏面盡失,堂堂的大涼國師被人放火燒了出來,日後如何有臉見人。

    回到歇腳之處,莫問辭謝了年輕的校尉,躺在床上閉目假寐,入更時分醒轉,與老五詳談至三更時分,轉而回到鐘樓下方,取出一張符紙畫寫了定氣符咒以靈氣送於陣內,「加蓋你自己的法印就可出陣,你可以百般難為我,我卻總不能真的將你燒死。」

    莫問說完轉身離去,剛走不遠,身後就傳來了破風聲,莫問聞聲辨物,抬起左手接住了急飛而來的孝棒。

    「不要指望我會承你人情。」西北方向傳來了劉少卿的冷哼,「面由心生,號藏氣數,其他幾處都是空的,她應該就在那裡,我不欠你的了,你好自為之。」

    莫問聞言疑惑回頭,夜色之中並不見劉少卿的身影,先前的聲音自陣外傳來,劉少卿想必已經去的遠了。

    劉少卿臨走之前的言語很明顯在提醒他阿九被困之處,但劉少卿的言外之意是他也沒有去過那處禁錮。

    「面由心生,號藏氣數。」莫問自言自語,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的名號,但莫問二字雖然應合天機,卻並無線索,閃念之後他想到了自己的字號,心中陡然一凜,快速掏出了懷中地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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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九十九章 九州絕頂
        
    莫問,姓莫,名問,字寒峰。

    此時的年輕人通常只用名,字用的較少,到了中年以後字用的較多,到了老年還可能有號,但號並非所有人都有,故此劉少卿所說的號指的應該是字號,也就是寒峰。

    莫問展開之前勾勒的地圖快速觀看,剩下的六處禁錮之中有兩處位於山峰之上,但只有一處與寒峰對應,那是一座西北嚴寒之地的雪山,異常偏遠,距離涼國西北邊境還有八百多里,相連的有五座雪山,禁錮設在主峰上,主峰名為木裡,為胡語。

    這處禁錮由來已久,自啟用至今只使用過一次,囚禁的是一隻於秦朝初期犯戒的雌性駝馬。

    由於這處禁錮很少使用,加上它位於偏遠的西北,故此莫問將其列為了最後一個排查,聯想起天門道長讓阿九添衣的細節,莫問感覺阿九極有可能被困在這處名叫木裡的雪山上。

    人內心往往會有很多情緒同時出現,莫問此時心中就是百味陳雜,有欣慰,有緊張,有激動,還有絕望。

    對劉少卿的手下留情換來了劉少卿善意的提醒,這令他很是欣慰,劉少卿雖然有可惡的地方,卻也有值得認可之處,人本來就是這樣,沒有完全的好人,也沒有徹底的壞人,好人會有缺點,壞人也有善面。

    令他緊張的是劉少卿的提醒用的是排除法,劉少卿所在的涼國位於西北,聽到消息之後肯定去過另外幾處禁錮,知道阿九不在那裡,由此推斷阿九在木裡雪山,至於號藏命數一說確實有之,但寒峰應對雪山只是劉少卿個人的猜測,故此,只能說阿九很可能被困在木裡雪山,而不能肯定這一推測。

    不管怎麼說,阿九終於有消息了,哪怕這個消息尚未被證實,卻也有九成可能,前後奔波數月,終於有了阿九的消息,莫問心中的激動無以復加。

    令他絕望的是據清羽集成記載,木裡雪山是華夏第一高峰,地勢險惡,空氣稀薄,氣候多變,極度嚴寒,從來就沒人上去過,哪怕是修行中人也無法攀登,如果阿九真的被困在那裡,別說援救,能否安全前往都是未知之數。

    自鐘樓下方站立良久,莫問離開鐘樓自城中尋到一戶有光亮的大宅,翻牆而入闖入了內堂,這裡是趙國地界,胡人的宅子很容易分辨。

    「木裡是什麼意思?」莫問沖那正在糾纏婢女的胡人問道。

    「你說什麼?」那胡人驚恐的看著手持孝棒的莫問。

    「木裡在你們胡人的言語裡是什麼意思?」莫問再問。

    「白色的迷霧。」那胡人推開婢女驚恐站起,「英雄有話好說,要錢要物儘管開口。」

    莫問問明了情況也不多待,轉身離開,回到了與老五落腳的客棧。

    「老爺,你把他也放了?」老五等了半天不見大火燒起,知道莫問將劉少卿也放走了。

    莫問點了點頭,將孝棒遞還老五。

    「老爺,咱是現在走,還是等天亮?」老五接過孝棒出言問道。

    莫問直視老五,沒有開口。

    「要不現在走吧,找九姑要緊。」老五抓起了莫問的包裹。

    「老五,你多大了?」莫問問道。

    「你咋忘了,我比你小一歲呀,今年二十四了,老爺,你問這個幹啥?」老五不明所以。

    「天亮以後再走,我想喝酒,你隨我去。」莫問轉身走出了房間。

    老五不解的看了莫問一眼,疑惑撓頭,提了包袱拿了孝棒跟著莫問出了房間。

    此時已經臨近四更,客棧的店家和夥計早已經睡去,莫問和老五身上都帶有銀錢,有錢能使鬼推磨,有錢也能使人起早,四更三刻,酒席齊備。

    「老爺,今個兒咋要這麼多菜?」老五疑惑的問道,莫問吃飯一直比較節儉,且多為素食,但今天是八葷八素,酒也是此間最好的,是不是最好的不知道,總之是最貴的,這一切都令老五大為不解。

    「慕青母女還好嗎?」莫問提壺為老五斟酒。

    老五見狀急忙搶過酒壺為莫問先倒,「承老爺惦記,都好,就是過年不見你和九姑回去,一直念叨你們。」

    「你帶回的金錢都如何處置了?」莫問問道。

    「都藏地窖裡了,也沒怎麼花。」老五回答。

    「財不可露白,平日裡花銷不要太過張揚,飯食飽人就行,不要大魚大肉,免生痰火。穿著舒適就好,不要錦羅綢緞,免招人妒。」莫問抬起酒杯。

    「老爺,你就別操心這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兒了,等找到九姑,讓九姑當家。」老五舉杯應聲。

    莫問飲罷杯中酒,再度出言說道,「上清觀地勢偏遠,只要不生是非,想必不會有人過去尋釁。若有市井無賴滋事,萬不可給錢消災,不然無有休止。將他們打跑就行,切記下手不要過重,以免事情鬧大,驚動官府。」

    「老爺,你不帶我一起上路?」老五聽出了莫問的言外之意。

    「北方寒冷,帶上你會拖累我。」莫問搖頭說道。

    「那我找個地兒等你吧,要是有事兒也好有個照應。」老五抬手請酒。

    莫問拿起酒杯再度喝淨,還杯於桌,「不用,你回道觀去。以後除了回鄉祭祖,不要隨意變化蝠身。」

    「老爺,到底出了啥事兒呀?」老五焦急的問道,他雖然沒有讀過書卻並不混沌,莫問的舉動和言語有些交代後事的意味。

    「沒什麼事情,現在已經沒人再敢阻攔我了,只是上清禁錮極難破除,就算找到了阿九,要想破陣救人也需要很長時間,數年內我可能無法再回道觀。」莫問隨口敷衍。

    「找著九姑了你回來告訴我,我去幫忙,我幹不了別的,跑腿兒總行啊。」老五懇求。他與莫問一起長大,兒時幾乎天天見面,此時見面的時間越來越少了。

    「有些地方你去不了的。」莫問苦笑搖頭,木裡雪山是華夏九州最冷的地方,比東北的三九嚴寒還要冷上幾分,老五根本就無法前往。

    「老爺,到底出了啥事兒,你跟我明說成不,別拿我當傻子。」老五察覺到莫問有事瞞著他。

    莫問聞言皺眉沉吟,最終決定不能告訴老五實情,老五若是知道阿九的所在,一定會冒險前往,木裡雪山是華夏第一峰,可想而知山勢有多高,老五去了那裡,怕是連呼吸都不順暢。

    但是不跟老五說實話,老五會一直心存疑惑,會感覺憋悶,莫問斟酌片刻自懷中取出符盒畫寫一道定位符咒交予老五,「這道定位紙符你收起來,五年之內不要驚擾我。」

    老五見莫問給了他定位感應的符咒,頓時放下心來,雖然時間漫長,卻總好過沒有期限。

    老五接過符紙摺疊放好,再度提壺倒酒,「老爺你放心,我知道輕重,不會隨便喊你。」

    「你脾氣太急,凡事要三思而後行。」莫問抬手飲酒,力求說的隨意自然。

    老五連連點頭,滿口答應。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吃菜,轉而出言再道,「你雖是莫家僕役,我卻從未將你當下人看待,你也不可將自己看做下人,遇事要自己權衡應對,,實在拿不定主意可以跟慕青商議,不能總是依賴我為你料理善後。」

    老五剛剛夾了一口葵菜進嘴,聽得莫問言語不由得為之一愣,疑惑抬頭,不安的看向莫問,「老爺,你別嚇我,你到底想幹啥?」

    莫問笑了笑,拿起筷子夾菜,他知道自己救出阿九的可能性微乎其微,已經做好了最壞的打算,此番叮囑老五的這些話的確是在交代後事,若想將後事交代清楚又不令老五起疑,這個尺度實在很難拿捏,說的隨意,就無法交代清楚。說的詳細,老五就會察覺到異常。

    「老爺,要是九姑出了意外,你咋辦?」老五問道。

    「放心好了,我不會尋短見的。」莫問出言笑道。

    由於莫問沒能隱藏住悲哀的心情,這頓飯吃的很是沉重,莫問實在無法克制內心的悲傷,他知道自己此去凶多吉少,他雖然無所畏懼,卻放心不下這個患難兄弟。

    由於開席較晚,一直吃到天亮時分,東方天際放亮的時候,莫問離座站起,探手去拿放在旁邊的包袱。

    「老爺,我就讓我跟你去吧。」老五拉住包袱出言相求。

    「你已經幫了我大忙了。若是你能幫上忙,我不會跟你客套,但我要去的地方你真的去不了,回去老實待著,不要招搖生事。」莫問說道。

    「老爺,你還會回來嗎?」老五拉著包袱不松手。

    「會的,不管出了什麼事情,我都會回道觀見你們。」莫問點頭笑道,哪怕喪命雪山,魂魄亦可飄至道觀再見故人。

    「真的?」老五並不相信莫問的話。

    「真的。」莫問正色點頭。

    老五聞言這才松開了包袱,莫問背上兩個包袱,轉身向門外走去。

    「老爺,孝棒你拿著。」老五將孝棒遞向莫問。

    「我不擅長使用棍棒。」莫問擺了擺手,「此處情況不明,可能暗藏危險,你即刻離開,我送你走。」

    老五見分別在即,忍不住想哭,莫問見狀皺眉呵斥,「快走,我著急上路,不要磨蹭。」

    老五情緒很是低落,聞言點了點頭,收拾妥當,變化巨蝠,振翼南下。

    莫問目送老五離開,緊了緊包袱,提氣輕身急掠西北,目的地,木裡雪山。

    那裡是九州絕頂,天下至寒……


第三百章 找到阿九
        
    臨西城位於趙國西南,要前往木裡雪山需要橫穿趙國和涼國,路程長達五千多里。

    一日狂掠,傍晚時分莫問趕到了鄴城,自鄴城做了短暫的停留,購買了大量食物和酒水,動身之前又買了兩床綿被。

    尚未離開鄴城地界,莫問便發覺身後有人尾隨,他急於趕赴木裡雪山,無心分神旁顧,任憑對方在後跟隨。

    沒過多久莫問就知道是誰在身後,因為夜風帶來了一股女人的氣息,這股氣息他之前曾經聞到過,是玉清派趙靈妃的。

    當日他將懸崖凸石豁斷,並不知道趙靈妃是否送命,趙靈妃沒死他也並不意外。

    知道趙靈妃跟隨在後,莫問中途就沒有停下休息,趙靈妃雖然身法玄妙,卻不足以令他忌憚,他忌憚的是玉清派的前輩高人,若是中途休息趙靈妃就會將他們引過來,只要中途不做停留,趙靈妃就無法召喚援手,只她一人,並不足慮。

    二人的身法本在伯仲之間,莫問負重不輕,趙靈妃可以輕鬆追上他,但趙靈妃一直尾隨在後,並沒有上前阻攔,玉清宗之事已經令她心驚膽寒,晉國僧尼之事她也聽到了風聲,她跟隨莫問只是想確定莫問前往何處。

    莫問自然知道趙靈妃心中打算,但他並未繞路,木裡雪山猿猴難攀,飛鳥不渡,玉清宗的人不可能冒著生命危險到雪山上去追拿他。

    次日清晨,莫問離開趙國進入了涼國,他曾經坐在老五背上和阿九橫穿過涼國,對涼國地勢較為熟悉,選擇了直線前行,他前日手下留情放了劉少卿一馬,而且在饒命的同時保全了劉少卿的顏面,劉少卿自然不會再跟他為難。

    此時涼國和趙國都在邊境上屯有重兵,探馬不時往來,戰事一觸即發。見此情形,莫問能做的只有暗自嘆氣,趙國和涼國一旦開戰,百姓又要承擔兵役和勞役,田賦也會隨之增加,賣兒賣女,人肉相食的情景不久之後又會再現。

    莫問靈氣充盈,一直沒有減慢速度,到得中午時分進入了涼國境內的放牧草場,周圍很是空曠,沒有遮蔽之物,趙靈妃無法隱藏身形,只能現身出來,遠遠的跟著莫問。

    中午到日落,日落到三更,三更再清晨,清晨又中午,第三日的中午,莫問離開涼國境內進入了一望無際的戈壁無人區。

    戈壁不同於沙漠,戈壁的地面大部分是硬的,莫問選擇自戈壁裡行進是因為這條路線是前往木裡雪山的捷徑,若是自兩側圈繞,會多用去兩天時間。

    戈壁將近千里,出了戈壁就是胡人的地界,這裡的胡人以羌人居多,按照現下說法,只要不是炎黃後裔的民族都為胡人。

    羌人以放牧為生,住帳篷燒牛糞,民風淳樸,生性好客,見到莫問之後皆沖其招手高喊,莫問聽不懂他們的言語,不過根據他們的神情和舉動來看,應該是請他過去歇腳。

    莫問心頭雖然籠罩愁云,見到羌人如此熱情,也只能微笑擺手以示感謝。

    第四天清晨,莫問趕到了木裡雪山附近,此處距離木裡雪山有三百多里,已經沒有羌人居住,到得此處,地勢陡然升高,氣溫異常寒冷,呼吸開始急促,先前一掠之下可達四五里,此時一掠只能達到兩里。

    「回去吧。」莫問停了下來,沖身後百丈外的趙靈妃說道。

    趙靈妃定住身形抬頭遠眺西側一望無際的雪山,收回視線又看了莫問一眼,並不答話。

    「我要前往木裡雪山,那裡從來就沒人上去過,哪怕修行中人攀登也是凶多吉少。」莫問再度開口。

    「你的妻子就在哪裡?」趙靈妃皺眉發問。

    「我不確定,但可能性很大,你跟了我這麼久無非想知道我要去哪裡,你已經知道了,回去吧,再跟下去你會喪命的。」莫問好言相勸。

    「那豈不是正和你的心意?」趙靈妃冷哼。

    莫問聞言沒有接話,他與趙靈妃的積怨已深,不可能化解。

    之前一直未曾歇腳,到得此時莫問已然很是疲憊,放下背囊和包袱,坐在一塊巨石之下暫歇。

    趙靈妃環視左右,選了一處較為避風的土坡坐了下來。

    莫問隨身攜帶了大量的食水,趙靈妃並沒有攜帶水囊,眼見趙靈妃嘴唇開裂,莫問解下一隻水囊甩給了她,趙靈妃雖然是他的敵人,卻也是個女人。

    趙靈妃延出靈氣接過了那個水囊,轉而顰眉側目看向莫問。

    「喝吧,我要殺你,無需用毒。」莫問說完之後大口喝水,他已經做了男人該做的事情,對方喝與不喝跟他沒關係。

    「你就算躲到這裡也逃脫不了罪責,你殺了那麼多人,玉清宗和佛門都不會放過你。」趙靈妃說道。

    「我從未想過逃避,你們隨時可以來尋我報仇。不過晉國僧人並非喪命我手,殺他們的人是我的同門玉衡子百里狂風。」莫問說道。

    「你將罪責推到一個死人身上,豈是君子所為?」趙靈妃皺眉看向莫問。

    「我殺了那麼多道人,還會在意殺幾個和尚?那數十位僧尼受惡人挑撥,圍攻百里狂風,百里狂風為求自保方才大開殺戒。」莫問說道,百里狂風已經死了,他無法再為百里狂風做什麼,唯一能做的就是將他的輝煌戰績告之世人,傳於後世。上清准徒百里狂風,獨身迎戰勁敵數十,驍勇不敗。

    趙靈妃聞言再度皺眉沒有說話,抬手拿起莫問扔來的水囊,想了想又放了下去。

    莫問再度喝了一口帶有冰碴的清水,「殺死絕情子拿走九龍鼎的人是上清開陽子,此人已經伏法喪命,玉清宗的九龍鼎我委託天璣子帶給了你們。我殺廢了你們玉清派那麼多人,你們要想報仇可以前往木裡雪山找我。不過我不建議你們上山,我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活著上去。」

    「我有一事不明,一直想問你。」趙靈妃直視莫問。

    「何事?」莫問問道。

    「為了一個異類自毀前程自絕後路,你後悔嗎?」趙靈妃問道。

    莫問聞言很感驚詫,他沒想到趙靈妃會問出這麼一個問題,「為何有此一問?」

    趙靈妃聞言並未開口,而是直視莫問等他回答。她追了莫問三天,在這三天之中她的想法無形之中發生了巨大的改變,她注意到莫問身後背了綿被和綿衣,也看到莫問背負了大量的乾糧,她知道這些東西莫問是要送給被困的妻子的,一個為了尋救妻子急切之下做了錯事的男子應該得到諒解,一個冒著生命危險前往雪山為妻子送衣送食的男子不可能是壞人。

    莫問搖了搖頭。

    「你有把握救她脫困?」趙靈妃又問。

    莫問再度搖頭。

    「如果能夠救出她,不要再回中原了。」趙靈妃說道。

    莫問聞言疑惑的看向趙靈妃,他並不知道趙靈妃的態度為什麼忽然之間出現了這麼大的改變。

    「你不要誤會,我只是敬佩你的勇氣。」趙靈妃面色一紅,提著水囊轉身掠走。

    趙靈妃走後,莫問閉上了眼睛,在登山之前他需要休息。

    小憩了一個時辰,莫問起身背上包袱和行裝向西掠去,下午未時,來到了木裡雪山的山腳,木裡雪山有五座山峰,南北排列,主峰位於正中,並非拔地而起,而是緩慢拔高,主峰綿延百里,自山腰往上就被白色雲霧遮蔽,站在山下根本無法見到峰頂的情況,不過大致估算這座雪山離地應該有三千多丈。

    莫問心中急切,短暫的仰望之後開始登山,起初攀爬速度頗快,但是到得山腰就慢了下來,越往上走空氣越稀薄。呼吸困難,提氣更加困難,呼吸不暢導致了心慌氣短。

    反應如此劇烈是莫問之前未曾預料到的,他曾經多次坐在老五背上飛過云層,那時候呼吸也並沒有這麼困難。沉吟良久他方才想出了所以然,這裡的地勢比平原地區要高很多,平原地區的云層甚至達不到他目前所在的高度。

    呼吸不暢導致了很多不良後果,思維變慢,周身乏力,到得此時不要說兩里,一躍之下甚至不過十丈,而且每一次落地都需要大口喘息才能提氣回力。

    自山腳到山腰,莫問只用了一炷香的時間,但是自山腰往上移動就慢了很多,山勢越來越險惡,積雪越來越厚,氣溫越來越低。

    一直到傍晚時分,莫問仍然沒有爬到山頂,他自平原地區到來,無法適應稀薄的空氣,到得後來頭痛欲裂,運轉靈氣也不得緩解,好在他精通歧黃之術,劃破雙手中指,用滴血之法活血解壓。

    雪峰上部寒冷異常,冷到不使用靈氣催動氣血,中指的血液在低落之前就會被凍住的地步。

    天色逐漸暗淡,西方出現濃重云層,那是暴風雪即將到來的前兆,莫問靈氣自勞宮湧泉向外延出吸附光滑雪壁,手腳並用向上急攀。

    臨近山頂,莫問看到了一處無雪區域,那片區域距離山頂只有數丈,呈圓形,有百步見方。

    看到禁錮的同時,他也看到了蜷縮在山壁下的阿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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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雪峰禁錮
        
    看到阿九,莫問長出了一口氣,阿九還是人形就表明阿九還活著,那三顆辟榖丹並沒有被搜走。

    見到阿九的瞬間,莫問心中的擔憂,忐忑,悲苦一掃而空,取而代之的是滿心的欣慰,不管情況何等惡劣,只要人在,就有希望。

    這處山峰雖然高聳,頂部卻並不尖銳,而是呈圓拱形狀。阿九所在的區域位於南側偏東,禁錮內沒有積雪也無泥土,山體岩石裸露在外,光滑的岩石表明這處禁錮並不是一處溫暖的所在,禁錮內沒有積雪不是因為禁錮擋住了風雪,而是禁錮位於風口,降下的積雪都被疾風吹走,無法存留。

    驚喜過後莫問努力平息心情,正襟整冠走向禁錮,禁錮長有百步,但寬不過五丈,阿九蜷縮在禁錮西南靠山的角落。

    莫問探手前伸,緩慢上前,在距離阿九不足三尺的地方感受到了禁錮的邊緣,入手的瞬間他就皺起了眉頭,這處禁錮入手十分堅硬且暗藏反彈之力,這就表明這處禁錮並不是陣法,而是一處靈氣屏障,而且佈置這處靈氣屏障的人修為至少也在金仙以上。

    感受到靈氣屏障,莫問情緒再度低落,這是他之前想像的各種結果中最壞的一種,如果是陣法,可以設法找到陣眼加以破除。如果是金仙佈置的靈氣屏障,他可以憑藉天狼毫書寫金符將屏障強行震碎,可是這處靈氣屏障出自金仙以上的上仙之手,金符不可能將屏障震碎。

    「阿九。」莫問擠出笑容輕聲呼喚,辟榖丹雖然能夠延長人的生命,卻無法補充人體所需,三個月下來阿九異常消瘦,好在性命無礙,他能夠清楚的看到阿九呼吸遇冷之後的細微霜氣。

    莫問喊過之後,阿九沒有任何反應。

    莫問見狀心中又冷幾分,他猜的沒錯,先前他如此靠近阿九,阿九都沒有反應,他就已經猜到這處禁錮有可能隔絕聲音。

    聲音不得傳入屏障,莫問有些慌了,自包袱中拿出粟餅拋向禁錮,粟餅並沒有進入禁錮,而是被禁錮的反震之力震飛,跌入雪谷。

    此時暴風雪已經逼近,莫問收起包袱和行囊靠上了山體。

    風和雪同時到來,大雪鋪天蓋地,眼前一片白茫。暴風凜冽無比,幾乎無法站立。

    直到此時,屏障內的阿九方才察覺到暴風雪的來到,匆忙之間扭頭向西看了一眼,轉而伸出左手抓住身後的岩石,以此穩定身形。

    這裡是天下最冷的地方,阿九的左手此時已經嚴重凍傷,莫問見之心如刀絞。阿九剛才向西看了一眼,卻並沒有看到他,這表明阿九看不到屏障外的東西,不然她也不會在暴風雪到來之前毫無察覺。

    莫問有生以來從未遇到過如此猛烈的暴風,風雪來到的瞬間就將他頭上的道髻吹散,見勢不好,莫問急忙發出靈氣護住周身,與此同時自腳底湧泉穴延出靈氣吸附山石抵禦狂風暴雪,他必須設法將阿九知道他來了,而眼前的暴風雪就是一個難得機會。

    片刻之後,莫問離開身後石壁,橫身擋在了屏障外,他沒有別的辦法告訴阿九他就在屏障之外,只能擋住寒風。

    離開石壁之後莫問徹底暴露於暴風之下,雙足延出的靈氣幾乎無法吸附地面穩定身形,眼見要被暴風捲走,莫問急忙延出靈氣抵住屏障,以此穩定身形。

    雖然只是為了穩定身形而不是為了擊破屏障,但發出的靈氣還是被禁錮的靈氣屏障抵消,要想在屏障外站住,必須不停的發出靈氣,不然無法在暴風雪之中保持身形直立。

    雖然靈氣在快速消耗,莫問卻並未貼回石壁,他知道阿九看不到屏障外的事物,只希望阿九能通過風勢的忽然減緩察覺到他的到來。

    但莫問最終失望了,他雖然離阿九隻有不足三尺,奈何風勢太急,凜冽的寒風自他身體左右侵入了屏障,他的七尺之軀根本不足以阻擋凜冽的風勢。

    古語有云,風者,聲之驛。說的是風聲能幫助聲音傳遞,也說明風能到達的地方聲音也能到達,但這處由大羅金仙或者是上清祖師親手布下的靈氣屏障卻違反了這一規律,風可以進入屏障,他發出的聲音卻無法傳入。

    眼見阿九一直不曾抬頭,莫問只能緩慢的貼回石壁,片刻過後再度移步而出。為了能夠讓阿九感受到細微的風勢變化,他移動的速度較快,左腳踏出之後,右腳隨之踏出。

    奏效了,阿九感覺到風勢似乎有所減緩,轉頭西望。

    但莫問並沒能繼續傳遞信息,他踏腳太急了,左腳踏地之後靈氣尚未牢固吸附地面,右腳就挪了出來。在能夠吹散髮髻的狂風之中,站立不穩是致命的錯誤,就在阿九轉頭西望的同時,他被暴風捲飛了出去。

    這一刻莫問享受到了天仙才能做到的騰云駕霧,迅疾的狂風將他吹上了高空,幸好在此之前他一直以靈氣包裹自身,被吹飛之後沒有喪失神智,但風勢太急,他幾番施出千斤墜的身法試圖落地,都被狂風抵消,眼前全是暴風捲起的雪花,無法觀察到周圍和下方的情況。

    半柱香之後,風勢終於減緩,莫問強行落地,由於被狂風震的神智發昏,竟然不偏不倚的落入了一處羊圈。

    有羌人聽到羊圈異動,提了鐵叉出來查看情況,見到剛剛站立起身茫然四顧的莫問,先是一愣,轉而衝他高喊了一句什麼,莫問聽不懂對方言語,沖其擺了擺手縱身挑出羊圈。

    胡人各族的民風也不一樣,羌人民風淳樸,在他們眼中似乎沒有壞人,那羌人見莫問神情茫然,走過來拉他進帳,莫問先前在空中雖然沒有上下打滾,卻被暴風吹的左右亂轉,此時頭重腳輕,被那羌人拉進了帳篷。

    帳篷當有兩間房舍大小,裡面瀰漫著羊羶氣,帳篷正中有一火坑,裡面燒的是牛糞,火坑上吊著一個銅壺,裡面應該是羊奶,帳中有一個婦人和三個孩子。

    進入帳篷,莫問卸下包袱和行囊躺倒在了帳簾左側的空地上,時至此刻他仍然感覺頭暈目眩,先前被暴風捲飛只是次要原因,主要原因還是高山呼吸不暢,四肢無力,頭痛欲裂,修行中人終究不是神仙,人力有窮時。

    那婦人見莫問躺倒,不待男人吩咐就舀了一碗羊奶呈送待客,莫問本就頭痛噁心,帳中的羊羶氣已然令他很是難受,聞得羊奶氣味,只差分毫就要吐了出來。

    強行提氣壓制噁心,莫問沖那婦人擺了擺手,轉而行了個江湖中人的拱手禮。

    「你臉色很難看,是從下面來的吧?」令莫問沒想到的是這個婦人竟然會講中土言語。

    「是的,多謝你們。」莫問探手入懷檢查天狼毫,確定天狼毫還在,順手拿出剩下的黃金遞給那個抱來鋪蓋的羌人。

    那羌人很是淳樸,淳樸的人不會跟人見外,也不會跟人客氣,歡喜的接過黃金,為莫問在帳簾外鋪床。

    「喝點兒吧,喝了羊奶,喘氣能夠順暢一點兒。」那婦人再敬。

    莫問此時氣息不穩,聞不得羶氣,再度擺手謝絕了對方的好意。

    那羌人漢子提起莫問的包袱和行囊,將被縟放下,與此同時跟那婦人快速的說著什麼。

    「他說你力氣真大,能背這麼多東西。」那婦人見莫問面露疑惑,急忙出言解釋,「買羊的漢人空手來這裡都非常吃力。」

    「這裡距離木裡雪山有多遠?」喘息過後,莫問氣息逐漸穩定,抓過包袱,取了一隻酒囊,仰頭喝了幾口,峰頂的氣溫低到何種程度他無法準確估算,但這是他有生以來首次發現白酒之中混有冰碴。

    「可不近。」那婦人轉頭沖自家男人說了一句土語,漢子手指西北快速回應了幾句。

    「騎馬要走兩天。那裡很少有人去的,你去那裡做什麼?」婦人不解的問道。

    莫問擺了擺手,將酒囊遞給了那個垂涎欲滴的漢子,那羌人漢子急忙接過,但他並沒有立刻喝酒,而是走到帳篷北側拿了一把尖刀出來,三個孩子年紀在五六歲到十歲出頭之間,見狀高興的跟在那漢子後面跑出了帳篷。

    「不要殺羊,我歇會兒就走。」莫問盤挽著髮髻沖那婦人說道。

    「天已經黑了,外面又下雪,你出去會被凍死的。」婦人搖頭說道。

    「我有急事要辦,不能久留。」莫問逐漸穩住靈氣,呼吸開始恢復正常,頭痛有所緩解。

    「那也得雪停了之後再走,這裡很遠都沒有人了。」婦人連連搖頭。

    莫問沉吟片刻點了點頭,「我要休息,不需要吃晚飯,請你們不要打擾我。」

    那婦人答應一聲轉身走向帳簾,就在此時羊圈方向傳來了一聲羊臨死前的叫聲,那婦人聽到聲音,放下帳簾沒有出去。

    莫問躺臥下來,抬手封點了自己耳後的翳風穴,令自己暫時失聽,他需要絕對的安靜來審視現狀。

    唯一的好消息就是阿九還活著,剩下的全是壞消息,木裡雪山上的禁錮是大羅金仙或上清祖師親手佈置的靈氣屏障,食水送不進去,聲音傳不進去,阿九看不到外面的情況。

    當務之急需要做的事情有兩件,一是要讓阿九知道他來了,二是要設法將食水送進去。

    他先前曾經見過阿九,阿九的情況雖然堪憂,十日之內應該不會有生命危險,他有十天的時間想辦法,如果十天之內仍然無法將食物送入禁錮,兩人之中就有一人要死,但死的人絕不會是阿九……

第三百零二章 靈氣屏障
        
    這處禁錮雖然出自上仙之手,卻並非不能破除,陰陽二氣化生天地萬物,但天下萬物卻並無陰陽完全均衡者,陰陽總居其一,陰陽之多寡分出了相對的乾坤,男女,尊卑,上下,只要陰陽不完全均衡就有缺陷存在,有缺陷存在就可以被打破修改。

    窺天法門雖不能說多如牛毛,卻也為數不少,易經,八卦,九宮,四柱,麻衣,奇門,六壬,紫薇等皆為窺天數術,但所有這些窺天法門都並非原祖,窺天原祖只有兩個,皆來自上古,一是伏羲所見龍馬河圖,衍生八卦周易類。二是大禹所得神龜洛書,衍生九宮紫薇類。河圖和洛書才是原祖,其他所有窺天法門皆為子孫。

    河圖和洛書有相同之處又有不同之處,但兩者都共同遵循的就是陰陽五行,陰陽博大,大則顯空,無跡可尋。五行具體,具體就容易被瞭解和掌握。

    這處雪山禁錮為靈氣屏障,牢不可破,以一己之力根本無法震碎屏障,哪怕借助天狼毫畫寫金符也無法破除。散功自爆更是不成,能否震碎屏障暫且放到一旁,就算震碎了屏障也會將阿九一同震死,此法萬不可取。

    這處禁錮的缺陷就在於木裡雪山是由五座山峰組成的,五座山峰可以成五行大陣。五行大陣一成,會令周圍地氣產生巨大變化,以地氣沖抵靈氣屏障,禁錮當可破之。

    發現破除禁錮的方法並不困難,難的是如何施為。

    他是莫家少爺,小時候沒有挨過餓,但他曾經見過老五挨餓,早年吳母為了防止老五偷食,會以石臼壓住缸蓋,老五明知缸內存有麵餅也拿不到,因為他太過幼小,搬不動缸蓋上的石臼。

    他此時的情形與老五當年的情形很類似,明知道只要組成五行大陣就可以破除禁錮也很難施為,因為要佈置五行大陣必須移動除了主峰之外的另外四處山峰。

    九州華夏的山川河流都有固定位置,就像何處應該於何時降多少雨量一樣,都是由上天決定的,擅自移動山峰的位置會造成一連串的未知後果,罪過比隨意請雨要大的多,倘若以金符移山動岳就步入了趙真人後塵,與趙真人當年所行之事幾乎如出一轍,結果就是折光壽數,死不抵罪。

    要移動四座雪山,兩張金符應該夠了,他有七成把握以山佈陣衝開上仙的靈氣屏障,但這個辦法是個不折不扣的下策,他不怕死,也不惜犧牲自己換取阿九活命,但是他不能不考慮後果。

    倘若盲幹,上屆仙人勢必動怒,倘若將阿九再困別處,他豈不是白死了?

    此外,就算上仙不再將阿九另困別處,阿九脫困之後也勢必痛不欲生。丈夫為了救自己的性命不惜移動山嶽,以犧牲性命換她脫困,如此驚天動地之事足以令任何女子刻骨銘心,在他死後,阿九一定會為其守節。

    但是,這些並不是他想看到的,真正的男人不能只作自己想做的事情,還要考慮到對方的感受,在為對方做什麼事情之前,要細想對方是否希望自己那麼做。如果是對方想要的,那就去做。如果對方不希望自己那麼做,就不要強加於人。

    自己帶著重情男子的光環撒手人寰,留愛人在世上承受痛苦,此事不但不偉大還很自私。真正愛一個人不是為她去死,而是跟她在一起面對風雨享受陽光,只要有一絲一毫的希望,就不能走絕路。

    心念至此,莫問長長嘆氣,他雖然帶兵出征殺人無數,也曾殺傷玉清同道,但他並不好殺,早年受到的儒家教導在其內心深處牢牢紮根,行事一直遵循儒家的中正仁和,雖然執著卻並不偏激,能和平處理絕不衝動魯莽。

    他有時候也會羨慕那些莽夫,遇事不計後果,先打上一架再說,但他無法做出那種愚蠢的事情,他一直希望將事情向好的方向努力,倘若與人交惡也會儘量化解,儘管化解仇恨比砍下對方的腦袋要困難的多。

    就在此時,莫問聽到有輕微的腳步聲向自己靠近,睜眼之後發現是年紀最小的那個男孩端了一碗羊肉來送,那男孩見莫問睜開了眼,將飯碗雙手遞向他。

    莫問笑著沖那男孩擺了擺手,後者有些怕生,端著羊肉轉身回去,其父中途接過飯碗再度來送,莫問擺手道謝,閉上了眼睛。

    選擇了要走的路,莫問開始思考對策,如果十日之內想不出對策,就只能犧牲自己換阿九脫困。

    首先要讓阿九知道他尋了過來,此事是當務之急。自禁錮內無法看到外部情況,也聽不到聲音,無法正面告知阿九他的到來,只能設法予以暗示。

    如何暗示?那處靈氣屏障出自上仙之手,堅固異常,由於修為差距太過懸殊,就算他以靈氣去衝撞屏障,氣息也不會有所異動,內部根本無法察覺。

    召喚神獸衝撞屏障也沒用處,神獸的實力頂多與天仙相仿,在世人眼中,它們是威猛的神獸,但是在大羅金仙甚至是上清祖師眼裡,它們不過是擋車的螳螂,撼樹的蚍蜉。

    除此之外還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在在寒風來臨之時擋住寒風,只要能夠讓阿九感受到寒風忽然減弱,她就有可能猜到他尋了過來。但是這個辦法很難實施,根據禁錮的形狀不難看出靈氣屏障是圓形的,在山體之中也有靈氣屏障存在,靈氣屏障覆蓋了主峰山頂的大部分區域,剩下的區域根本無法豎立石牆。就算能夠豎立石牆,這道石牆還必須是能夠移動的,不然阿九無法察覺到風力的忽然減弱。

    在主峰絕頂之上呼吸都十分困難,更別說在颶風之中搬移石牆了,石牆擋風的同時也承受風力,他在狂風之中穩住自己的身形都很困難,再拿上一面石牆,怕是立刻就會被大風捲走。

    此路不通。

    苦思無果,莫問轉變了思路,開始思考如何才能將食物送入禁錮,只要將食物送進禁錮,阿九自然知道他來了。

    雖然粟餅無法送進去,風雪卻能進入禁錮,風雪能夠進入禁錮就有一線生機,有雪就有水,水無需去想,只需將食物送進去就可以。

    粟餅與風雪有什麼區別?粟餅經受過凡間煙火!莫問是修行中人,對於天地萬物瞭解深刻,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點,雪山頂部的禁錮極有可能是隔絕人間煙火的。

    正因為第一時間就想到了這一點,故此莫問並不認為事情會這麼簡單,千百年來,犯戒被困的雌性異類成千上萬,失去愛人的上清道人也成千上萬,這成千上萬的男道不可能只有他自己是重情的,那些道人也有可能尋找愛人,冷血的雌性異類即便得不到食物,在幾年之中也不會被餓死,她們的愛人也有足夠的時間找到她們,那些道人也知道煙火一說,必然也會嘗試送入生的穀粟,但那些異類最終還是餓死了。由此可見,未受人間煙火的穀粟也不見得能送進禁錮。

    就在莫問皺眉沉思之際,男主人再度端碗過來,這一次裡面是一碗白酒,莫問衝開穴道,拱手道謝,仍然沒接那碗白酒。

    男主人疑惑的走開,莫問重新閉目深思,靈氣屏障是由上仙靈氣構成,金仙以上的仙人體內沒有絲毫的濁氣,其靈氣也極為純淨,但凡沾有凡塵濁氣的食物都會被屏障阻隔,而世間的所有食物都或多或少的帶有濁氣,能夠送進屏障的得是沒有絲毫濁氣的食物。

    與禽獸有關的肉食奶蛋率先被排除,五穀雜糧也帶濁氣,水果乾果也是不成,靈物藥材雖然能夠補身卻仍然帶有濁氣,思前想後,世間所有的食物都被排除。

    苦思無果,莫問很是沮喪,此時羌人和自己的妻兒已經躺臥休息,莫問雖然睏乏不堪卻睡意全無,要想尋找不帶凡間濁氣的食物,除非前往仙山靈地跟滯留凡間的仙人討要,那些仙人洞府可能會有靈根仙種,但倉促之下自何處尋找仙人?就算找到了仙人,其洞府之中也不見得就有仙家食物。

    輾轉至下半夜,莫問心情越發煩躁,翻身坐起想要外出透氣,就在其拍打手掌沾附的泥土時忽然想到一種食物是不帶濁氣的,地乳,一種位於地下深處的靈物,為潔淨地氣滋潤化生,呈白色乳汁狀,未見天日,不帶濁氣,歷來被修行道人視為最有利於修行的食物。

    想到地乳,莫問立刻起身收拾行裝,不怕難找,就怕沒有。

    羌人漢子聽到聲響,推醒了自己的老婆,那婦人本就是和衣而眠,坐起之後出言問道「你要去哪兒?」

    「你們二人知不知道這附近何處有妖物出沒?」莫問問道。

    「妖物?」那婦人面帶疑惑。

    「就是害人的妖精怪物。」莫問解釋。

    那婦人聞言轉頭與自己的男人說了一句,隨後二人開始用胡語快速交談,片刻過後那婦人手指東北,「五百里外的塔吉克可能有怪物,我們放牧從來不敢去那裡,你要做什麼?」

    「福生無量天尊,稽首,告辭。」莫問背上行囊出言告辭、

    在尋找地乳之前必須設法讓阿九知道他的到來,不然心灰意冷之下阿九有可能失去求生之心。尋常的聲音傳不進那處禁錮,但是風聲可以,風聲既然可以傳入,雷聲想必也能傳入,要召請雷神總要有個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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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三章 天雷傳信
        
    「等雪停了再走。」那婦人起身相留。

    「我有要事在身,不能耽擱,不知大姐家裡可有穀粟糧米?」莫問問道,雖然感覺尋常穀粟送不進禁錮,卻不能放棄嘗試,如果穀米能送進去,也就無需費力尋找地乳了。

    「此處只產元麥,你要是需要干糧,可帶些羊肉,要是吃齋,我幫你烤些麵餅帶上。」婦人熱情的說道。

    「多謝善人,我不要熟食,元麥與我一些就好。」莫問說道。

    那婦人聞言很是疑惑,轉頭沖那漢子說了幾句,那漢子也豪爽,轉身走到帳篷東北角落提了滿滿一布袋元麥送給莫問。

    莫問只要了兩升,塞進包袱沖二人道了謝,出了帳篷往東北方向掠去。

    此時仍在下雪,但大風已經停了,莫問冒雪飛掠,他不懂胡語,不知道塔吉克是什麼地方,只知道大致方位,天亮時分大雪停止,他察覺到了異類氣息,根據氣息尋到地頭,發現這道微弱的異類氣息竟然出現在草原之中的一處湖泊裡。

    站立湖邊,莫問大為沮喪,他尋找異類是為了轟攆到禁錮周圍召請雷神劈殺,讓雷聲傳入禁錮提醒阿九他的到來,但水屬異類在冬天活力大減,休說趕到雪山之巔,倘若出水怕是連百里都行不到就會被凍僵。

    起初他以為這湖裡的異類是條巨蟒,後來凝神感知發現那異類似乎生有腿腳,生有腿腳卻不是蛟龍,莫問自腦海之中將這種形狀的異類逐一過濾,片刻過後終於明白藏在湖裡的是一條蛇醫,蛇醫又名石龍子,是一種蜴類。成精的石龍子極為少見,此物為水屬異類,與龍為近親,有了道行的石龍子可以凝聚水氣小範圍降雨。

    自湖邊駐足片刻,莫問轉身離去,這東西沒有用處,石龍子一旦出水很快就會凍硬,總不能將它背上山頂。

    尋找阿九的三個月裡,莫問幾乎跑遍了華夏各處,路上不時可以察覺到異類,但真正要尋找異類時卻一個也找不到了,自雪地裡掠了一整天毫無所獲,一直到傍晚時分方才察覺到微弱的妖氣,循氣而至,發現是一頭藏在土洞裡的草熊。

    草熊在冬日是蟄伏的,活動能力也弱,再者此物很是笨拙,跑到雪山怕是要好幾日,若是打暈了背負,此物又太重,背不動。

    無奈之下莫問只好抽身南下,一口氣掠出了千餘里,終於在涼國邊境的小鎮察覺到了黃鼠狼的氣息,此物當有七八百年的道行,隱於小鎮西北方向的一戶貧苦人家。

    此時是四更時分,莫問來到農宅抬手拍門。

    在莫問拍門之前,院內已經亮燈,因為他家的女兒忽然之間開始大吵大鬧。

    開門的是一位老年男子,開門之後見門外站著一個道人,不由得愣住了。

    「貧道云游至此,見貴宅妖氣衝天,特來降伏黃毛鼠妖。」心中焦急,莫問連唱誦道號都省了。

    那老年男子彷彿見到了救命稻草,他家女兒被妖物寐住已經一年有餘,鬧的家中雞犬不寧,聽得莫問言語急忙側身將救星讓進家門。

    莫問側身進門,在其自外門走向正屋之際,那附於人身的黃鼠狼元神奪門而出,莫問有感,並沒有阻攔,而是快步進入房中。

    三間房屋很是破舊,灶台漆黑,燈光如豆,一個身穿布衣的年輕女子倒在西屋與中屋的門檻上口吐白沫,一老婦正在旁邊試圖攙扶。

    莫問邁步上前抓過那女子右手,一股靈氣催入,那女子立刻甦醒,茫然四顧之後開始索要果腹之物。這戶人家很是清貧,窮到沒有隔夜之糧的地步,莫問解開包袱,將粟餅留下大半。

    並非所有貧苦人家都懂規矩,這個被黃鼠狼寐上的女子搶過一個粟餅大口咬嚼,甚至不曾向他道謝。

    「你們何時開罪了此物?」莫問沖那對老夫婦問道。

    「不知道啊。」老年夫婦低頭懦懦。

    莫問沒有多問,轉身向外走去,黃鼠狼這種畜生寐於人身通常是為了滿足口腹之慾和尋仇報復,這戶人家一貧如洗,黃鼠狼不可能是為了吃的。

    「那妖精要是再回來,我們怎麼辦吶?」老漢跟了出來。

    「它不會再回來了,日後再遇到這種東西,不打則避,打必打死。」莫問縱身西掠,他先前刻意沒有阻攔那黃鼠狼的元神,就是為了讓它回到本體。

    那黃鼠狼藏身之處乃是一處廢棄老屋的閣樓,到得老屋莫問也不猶豫,將那黃鼠狼一掌震暈,貼上一道定神符咒提了就走。

    此處是涼國邊境,距離木裡雪山有八百里,中午時分莫問回到了山腳下,爬到山腰時莫問再度開始頭痛,但這一次已經不似上次那麼難以忍受。

    雪後的山峰更難攀爬,好在大風已經停止,傍晚時分莫問再度來到了禁錮旁側。

    令莫問沒想到的是阿九此時竟然站在石壁前手握石塊畫寫著什麼。東繞三尺,莫問看到了石壁上的字跡,字跡有五列,每列字數不等,「留書莫問夫君尊上:九本卑賤異類,得君垂愛不棄,引祠登堂,愧居正室……」

    阿九隻寫了這些,雖然字少,卻字字深入山體,見此情形,莫問心中大悲,此乃阿九自忖命不久矣,開始留寫遺書於他。

    世間最為悲苦的事情不是遠隔天涯不得相聚,而是我就在你身邊,你卻不知道我在。一道上仙禁錮令二人咫尺天涯。

    雖然內心悲痛,莫問卻並未落淚,世間有歡樂就有悲苦,既然承受了歡樂就該坦然面對悲苦。雖然阿九羸弱的背影令他心痛不已,但阿九的舉動卻令他內心甚慰,阿九留下遺書給他,說明阿九猜到了他正在尋找她,也相信他會尋到這處冰天絕頂,這是阿九對他的瞭解,這是夫妻之間的信任。

    悲痛和感動之餘,莫問更多的還是擔心,阿九開始刻畫遺書,表明她體內的辟榖丹已經耗盡,在寒冷的雪山上,沒有食物阿九最多只能撐上三天。

    在此之前他估算的時間是按照阿九現出原形來估算的,倘若阿九現出原形,其皮毛可以抵禦一部分寒氣,她可以撐的更久一些。但阿九並沒有那麼做。他瞭解阿九,能夠猜到阿九心中在想什麼,阿九不現出原形是不想讓他看見她的異類之身,實則阿九內心深處還是自慚形穢的,她希望愛人看到的永遠是自己美麗的一面。

    理智的克制令莫問沒有失去分寸,他沒有再去看阿九在石壁上寫了什麼,而是快速拿出包袱將元麥撒向屏障,結果不出他所料,元麥被盡數震出。

    由於之前早有心理準備,莫問並沒有沮喪耽擱,而是環顧四周,尋找放置黃鼠狼的地方,天雷只有一道,在發出巨響的同時,最好能順帶分流一部分風勢。

    環視良久,莫問並沒有尋到合適的位置,山峰雖然很寬,卻是呈環形的,不管天雷降在哪裡,都不能緩解禁錮內的風勢。

    無奈之下莫問只能退而求其次,將那黃鼠狼扔到了靠近屏障的西側區域,倘若天雷降下,會在屏障外劈出一道缺口,可以作為壘砌擋風石壁的踏腳之處。

    扔出黃鼠狼之後,莫問自下方尋雪淨手,轉而掏出符盒畫寫請神符一道納於掌中,再行繞至阿九身後凝神觀看阿九畫寫遺書。請雷神攻擊異類有很多禁忌,其中最重要的有兩條,一是對方作惡多端,二是必須自己無法降服對方,符合這兩條的異類對他來說幾乎沒有,他請天雷劈殺黃鼠狼無異於以百萬雄兵攻一頑童,屬於審時不清,有踰越天規之嫌,只能使用一次,再請必遭責罰。

    唯一的一次機會必須用在關鍵時刻,要儘可能的讓阿九知道是他在請神做法。

    此時女子寫給男子的書信,多有讚美之言,阿九所寫亦是如此,莫問屏氣凝神,等待機會。

    阿九所刻字跡還能深入石壁,這說明她的修為還在,這讓莫問心中寬慰了少許,有靈氣支撐,阿九有可能多撐上一天,但前提必須是知道他來了,倘若求生之念消失,休說三四天,就是一天怕是也撐不到了。

    「寬仁厚德,靈性悟……」

    眼見阿九畫到此處,莫問猜到了阿九接下來要刻畫的是「莫不齊備」,立刻捏訣唸誦真言,「受籙上清,代天行事,符令諭示,如天法旨,雷部神將速來聽命,太上大道君急急如律令。」

    真言念罷,符咒脫手,片刻之後上空雷云凝聚,「雷部萬熊,應召來到,真人有何差遣?」

    見到來者是萬熊,莫問心中大喜,雷部諸神有很多,萬熊算是其中比較通融的一個。

    「神將辛苦,此處有妖邪作祟,貧道無力降伏,故請神將降雷滅殺。」莫問說話之際看向阿九,「寬仁厚德,靈性悟能……」

    「你說的妖邪就是它?」萬熊驚詫的看著那隻半死不活的黃鼠狼。

    「正是。」莫問汗顏低頭。

    「真人召萬某來此,怕不是為了擊殺這無能鼠輩吧?!」萬熊問道。

    「請神將出手。」莫問急切請求,阿九現在已經開始刻寫「莫」字了。

    「那我得打准一些,若是誤擊了貴派祖師靈氣屏障,罪責可是不輕呀。」萬熊亮出了法器。

    「今日恩德,絕不敢忘。」莫問急忙道謝領情。

    那萬熊等的就是莫問這句話,不管凡人還是仙人都難脫人性,莫問得天庭嘉獎元神不傷之事天庭各部無不知曉,對於此等大有潛力的道人,神將也有示好之心。

    就在阿九「莫」字剛剛寫完之際,天雷降下,將那倒霉的黃毛鼠輩劈了個屍骨無存,雷霆之威下延五尺,在山壁上留下了一道避風所在。

    「此處不比旁處,我得趕緊走,哈哈。」萬雄收回法器,大笑消失。

    莫問稽首對天作揖打拱,眼睛看的卻是屏障內部,雷響的瞬間,阿九周身巨震,天雷之聲無疑傳入了禁錮。

    愕然過後,阿九微微抬頭,看向剛剛寫完的「莫」字,神色瞬時大變,扔掉手中石頭快步走到禁錮邊緣,手扶屏障,喜極而泣。

    莫問癱坐在地長出了一口粗氣,阿九知道他來了……

第三百零四章 太乙山奇遇
        
    莫問癱坐在地。大口喘氣。奔波數千里方才找到一隻體形較小的黃毛鼠輩。凝神等待。仔細揣摩。在阿九寫到「莫」字時響雷。尺度。分寸。時機。無不需要仔細拿捏。歷盡艱難方才將消息傳入了禁錮。

    欣喜之餘莫問也暗自後怕。幸虧阿九心思聰慧。明白了雷聲的含義。不然他費盡心機發出的雷聲就毫無用處。

    阿九起初是喜極而泣。片刻過後情緒失控熱淚滂沱。她的大哭並不是看到了生機的歡喜。而是想到莫問尋到此處是何等的艱難。在與莫問完婚之前她曾經翻看過清羽集成。知道禁錮有五十多處。莫問在三個月內找遍了分散於華夏各地的五十多處禁錮。這幾乎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不問可知莫問在她被困之初就開始了尋找。她能想像到莫問這三個月裡是何等辛苦。心中滿是心疼和感動。

    莫問坐在地上大口喘氣。並沒有走到屏障外與阿九說話。因為他知道阿九聽不到也看不到。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他此時心中滿是憐愛和悲痛。想要走到屏障外與阿九對頭痛哭。但他強行用理智克制住了。短暫的喘息之後將綿衣被縟留於雷擊縫隙。背了包袱轉身向南掠去。沒有不捨。沒有猶豫。走的非常果斷。哪怕阿九此時正在禁錮內傷心痛哭。

    決定一個男人是優秀還是失敗有很多原因。居首位的不是聰明與否。也不是品德好壞。而是此人是否具有強大的自制力。一個管不住自己或者不想管住自己的男人注定是個禍害。不但禍害自己。還會害了身邊的人。人有獸性的一面。多吃食物。搶佔配偶。欺軟怕硬。這些都是人內心深處殘留的獸性。倘若沒有強大的自制力進行約束。一味的跟著感覺走。其結果就是退化為自私的動物。

    受了委屈宣洩情緒也是本性之一。莫問咬牙克制的就是這種本性。他也想留下。但他知道不能留下。一分一毫都不能耽擱。甚至連哭的時間都沒有。倘若在陣外與阿九兒女情長痛哭傾訴。會浪費掉尋找地乳的時間。最終結果就是害死阿九。

    一個起落之後莫問就自悲痛的情緒中掙脫了出來。迅速恢復理智。斟酌前往何處尋找地乳。

    地乳這種東西雖然稀有。卻並不是非常寶貴。天仙以上不會吃這種食物。地仙也是仙人。但他們只能食用氣息和香火。無法進食實體。真正視地乳為寶貝的通常是紫氣或者紫氣以下的修行中人。

    莫問首先想到了拓跋什翼犍。石真。劉少卿。周貴人。他們都是有權勢的人。去找他們或許可以通過朝廷查找到地乳的線索。但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排除了。原因有二。一是時間不夠。三四天的時間根本不足以到處亂跑。二是各地道觀並不一定都在朝廷司徒府備錄。

    雪山上呼吸不暢。頭腦思考問題很是遲緩。莫問下山之後尋到一處避風場所拿出酒囊。飲酒的同時快速思考前往何處尋找地乳。

    先前在搜尋禁錮之時。他跑遍了大部分中原地區。對山勢河流多有瞭解。哪座山林有道觀。哪處山峰有洞府。他基本上了然於胸。他首先將無法在三日內往返的區域剔除。如此一來就只剩下了北方的這片區域。

    盲目前往各處道觀自是不成。一來時間不夠。二來他名聲太壞。成了人人得而誅之的惡人。倘若貿然前往道觀會引起誤會。遭受攻擊和阻攔。

    愁悶之中莫問並沒有失去分寸。而是強迫自己穩定心神。世人普遍犯的一個毛病就是沒有想好就胡亂開始。由此導致耗時費力卻一事無成。真要做一件事情。動手之前必須有充足的準備。有周密的計劃。沒有計劃就是蠻幹。別人蠻幹大不了浪費時間和錢財。他若蠻幹。阿九就會死。

    莫問收起酒囊換上了一雙鞋子。第一時間更新盤膝打坐平心靜氣。一個時辰之後直身站起。向南掠去。

    在這一個時辰之內他已經想好了去處。地乳還有一個名字。叫龍髓。一般出現在龍脈上。華夏龍脈發自崑崙。崑崙山一定會有地乳。但是崑崙山地廣人稀。找到地乳的可能性很小。

    除了主龍脈。還有很多由主龍脈衍生的支脈。在支脈上也會產有地乳。他先前曾經四處搜尋。知道何處有龍脈的支脈。但大部分的支脈都是荒山。並無道觀存在。這些沒有道觀的支脈也不能去。時間緊迫。沒時間挖掘。只能尋找那些已經被道人發現並守護的地乳。

    龍脈上有多處道觀。符合這一條件的地方只有一個。太乙山。

    太乙山是倒數十五處禁錮的所在。他先前曾經潛入其中。太乙山陽麓有一座很大的道觀。山陰處還有幾處小的洞府。那裡想必有地乳存在。而且地乳被道人發現並佔據的可能性也最大。更多更快章節請到。

    確定了目的地。莫問連夜南下。先前趙靈妃跟到了木裡雪山。趙靈妃回去之後應該會向玉清派如實講述他的行蹤。眼下玉清派的人要麼放棄了追捕。要麼正在組織人馬一同前往木裡雪山。總之不會在中原胡亂搜尋。他可以放心大膽的前往太乙山。

    三天時間只夠往返太乙山。倘若太乙山的地乳沒有被道人發現並開鑿。他就沒有時間再前往其他地方尋找了。故此能否自太乙山中獲得地乳。直接決定了阿九的生死。

    飛掠之時莫問再度自腦海裡仔細回憶太乙山的走勢。確定太乙山為龍脈分支。隨後開始斟酌地乳的所在。按照常理。地乳通常產自龍頭龍頸部位。太乙山一共有五處道觀洞府。陽麓的道觀最大。但道觀位於山腳偏西。不在龍頭部位。產有地乳的可能性很小。山陰後的四處道觀洞府都不大。位於頭龍頭頸所在的百里之內。都有可能出產地乳。第一時間更新

    次日清晨橫穿涼國。一路南下。中午時分來到了太乙山外圍。

    莫問自太乙山西側停了下來。他在斟酌去到洞府之後如何行事。求是求不到的。地乳對於修行中人大有裨益。人家不會無緣無故的贈予。思前想後。只能動搶。

    到得此時他已經顧不得那麼多了。打定主意之後自山中尋了一處隱秘之處打坐調息。未時過後自林下前往後山。

    前行四十里。到得第一處道觀。說是道觀。實則只是依山搭建的三間草屋。一個年幼的道童正蹲在屋旁的雞舍邊看著雞舍內蹲窩的母雞。

    由於房門緊閉。莫問便沒有急於動手。片刻之後那母雞產蛋離窩。道童撿了雞蛋歡喜的跑進了草屋。

    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自藏身之處現身出來。邁步走到草舍前稽首開口。「福生無量天尊。」

    「咳咳。無量天尊。門外是哪一派的道長。」屋內傳出的蒼老聲音夾雜著劇烈的咳嗽。

    莫問尚未答話。那小道童已經拉開了房門。仰頭打量他。「你找誰。」

    那道童不過**歲的年紀。身上的道袍很是破舊。能夠看出裁剪縮小的痕跡。當是他的師傅將自己的衣服改小了給他穿的。

    「貧道天樞子。路過此地。冒昧拜訪。」莫問出言回答。其實到了此時他已經知道此處沒有地乳。因為那房中老道生病了。若有地乳食用。哪怕是普通人也不會有病痛出現。

    「貧道馬不平。身乏體虛不得起身。咳……無法出門相迎。還望……咳咳。」

    莫問不待對方說完便邁步進屋。這處草屋雖然依山而建。卻並沒有內洞。房中的擺設很是簡陋。東側的木床上一個虛弱的老道正在掙紮起身。

    三清座下道人不下十萬餘。只有極少數道人學有法術。更多更快章節請到。這個老道明顯不屬於此類。

    「馬道長。無需起身。」莫問邁步走向木床。

    「你要幹嘛。」那小道童跑過來張開雙臂擋在了莫問面前。

    「為你師傅診脈瞧病。」莫問笑道。

    那小道童聞言回頭看向躺在床上的老道。老道沖其擺了擺手。「還不給真人倒水去。」

    小道童聽得師傅言語。這才跑向灶間提水。

    莫問也不多話。邁步走到床前抬手抓過老道的左手。中食二指搭於寸關尺。根據老道脈搏診出了他的病因。這處房舍位於太乙山的陰面。冬日裡寒風直衝房屋。這老道沒有靈氣修為。感染了風寒。加上其年老體衰中氣不足。寒氣侵入了肺經。心肺相通。此時已經有衝心徵兆。

    這等疾病無需再診右脈莫問就可確診。確診之後並未松手。而是延出靈氣侵入那道人經絡。取手太陰肺臟行少陰心經。他雖然已經與阿九同房。蒙天厚賜此時仍然是純陽之身。純陽靈氣正是那陰寒之氣的剋星。靈氣所至。那老道立刻感覺周身舒泰。連咳兩口濃痰之後面色轉為紅潤。

    「無量天尊。真人慈悲救治。老道拜謝大恩。」莫問鬆手之後。老道已經可以翻身下地。

    「舉手之勞。無需多禮。」莫問擺了擺手。古語有云學無先後。達者為師。道家也遵循此理。道行高深的道人很受禮遇。

    那道童見老道忽然之間起身下地。歡喜的跑了過來拉著老道的手衝他道謝。「多謝真人。」

    見他小小年紀就如此懂事。莫問很是喜歡。抬手摸了摸他的頭。轉而自懷中取出一些碎銀塞到了他的手裡。「些許身外之物。與你們買些糧米。」

    那老道和道童自然不受。莫問三送方才送下。轉而拱手告辭。他是來搶東西的。第一時間更新不是來當大夫的。

    「不知真人前來太乙山所為何事。」老道喊住了莫問。

    莫問聞聲轉身。「實不相瞞。貧道友人急需龍髓地乳。貧道無處尋覓。想來此處撞撞機緣。不知道長可知道哪處寶觀生有地乳。」

    「貧道自此處避世已有五十多年。從未聽說過太乙山有地乳出現。」老道出言說道。

    莫問聞言黯然皺眉。這老道神情不似說謊。難道太乙山真的沒有地乳。

    「多謝道長。貧道告辭。」莫問稽首道別。這老道沒什麼修為。想必其他的道人也看他不起。就算其他道觀有地乳存在。他可能也不知道。

    「真人請留步。不知真人求那地乳有何用處。」老道快步跟了上來。

    「貧道友人無法食用尋常食物。只有地乳可以果腹活命。」莫問想了想如實回答。

    老道聞言緩緩點頭。莫問轉身出門。

    「真人。這個給你。」那小道童跟了出來。將一物塞到他的手裡。

    「你叫什麼名字。」莫問蹲下身。將那雞蛋遞還給了小道童。

    「我叫無名。」小道童雖然年幼。眼神之中卻有靈悟慧芒。

    莫問點了點頭。無名出自道德經三十二章。道本無名。亦無常形。

    「好好照顧你師傅。」莫問直身站起。

    「真人。慢些走。」那老道自房中出來再度挽留。

    莫問聞言轉頭看向那老道。後者走到近前出言說道。「真人所需地乳此處當真沒有。不過據貧道所知。這山中有一物比那地乳還要神異三分。」

    「何物。」莫問側目問道。

    「此物名為仙人淚。乃太乙陰石感應天地陽精所化。十年方得一滴。凡人若是食之。一年無需進食。百年不生病患。」老道出言說道。

    「此物何處可尋。」莫問急切追問。

    「東方八十里外的絕壁上有一山洞。仙人淚就出自那裡。」老道說到此處面露難色。「那處洞府為瓊瑤道姑所有。此人法術高強。性情古怪。真人若是前去。怕是很難全身而退。」

    「多謝道長提醒。此事貧道定不外傳。」莫問沖老道稽首道謝。轉身向東急掠。

    那老道所說仙人淚他之前從未聽說過。當是太乙山特有之物。若是此物真能辟榖一年。那就比地乳要合用的多。只是此物十年才有一滴。不知那瓊瑤道姑會不會留存。

    心中焦急。行的就快。八十里片刻就到。那老道所說的洞府位於太乙山陰麓最高處。離地近百丈。到得近前莫問提氣拔高。縱身躍上山洞外的石台。

    峭壁上的山洞只有一間房舍大小。內寬外窄。站在洞外可以看到山洞內有一女子正坐在梳妝桌前。對著銅鏡描眉畫眼。

    那女子聽到異動轉頭看向洞外。莫問得以看清了她的模樣。此人年紀當在四十到五十之間。膀大腰粗。面如燒餅。獅口牛鼻。龜眼豬耳。好生嚇人。

    難看的女子並不少見。但如此難看的女子卻真的不多。莫問見狀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涼氣。瓊瑤本指美玉。眼前這坤道可無半點美意。當真是奇醜無比。

    見到莫問。那女子瞬時目瞪口呆。口落涎水。彷彿惡狼見到血肉。又似酒鬼聞到酒香。

    「福……」

    「大膽霪賊。竟敢擅闖本姑娘閨房。今日定不放你走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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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五章 仙人淚
        
    那道姑話語說完,隨手扔掉炭筆,怒氣衝衝的向洞口走來。

    「瓊瑤道長切莫誤會,貧道絕非品行不端之人。」莫問連連擺手,休說此人長的驚世駭俗,就是美若仙女他也不會動心。

    那醜陋道姑也不答話,走到近前探手抓向莫問衣領,莫問沒想到她會粗魯動手,一時之間沒來得及閃躲,被其抓住衣領拖進山洞。

    「貧道乃是男子,豈能進入道長私室?」莫問手足無措,若是換做旁人,他定會動手反抗,但這女子乃是仙人淚的主人,若是傷了她,仙人淚更加難以得到。

    「來都來了,還裝什麼君子?」瓊瑤道姑大步向前,她身材高大,很是肥胖,莫問在其面前顯得既矮又瘦。

    「道長請聽貧道解釋,貧道此來……」

    「男子漢大丈夫要敢作敢當,羞羞答答成什麼樣子?」瓊瑤道姑回頭嗔怪的看了莫問一眼。

    莫問見到她的表情瞬時打了個激靈,渾身汗毛直豎,急忙抬手撥開了抓著他脖領衣襟的肥壯手臂,快速退向洞外。

    「哎呀,敢摸本姑娘的玉臂?!」瓊瑤道姑見狀皺眉齜牙,說話之際施出身法欺身來追。

    令莫問沒想到的是這個道姑雖然肥胖,身法卻是極快,加之他是後退,速度較緩,瓊瑤道姑一沖之下竟然抓到了他的左臂。

    找到他的左臂之後,瓊瑤道姑右手五指微鬆,順其手臂快速下移。

    莫問有感,知道對方要取他手腕脈門,他對敵經驗豐富,並未冒險回抽手臂,而是將左臂快速前送,令對方無法抓握其左手脈門。

    要想將左手移到對方右臂不便用力之處,就必須身體前傾,如此一來猶如貼身進懷。

    「好生急色。」瓊瑤道姑右臂高抬,再度露出了嗔怪的表情。

    這嗔怪的神情若是由美女流露,會有酥心軟骨的嫵媚風情,莫問此時也感覺心酥骨軟,但他並非為瓊瑤的姿色傾倒,而是被其噁心的神情和濃重的口氣熏嗆所致。

    莫問屏住呼吸,左手繼續前送,與此同時快速轉身掙脫了瓊瑤道姑的抓握。

    莫問快,瓊瑤也不慢,他剛剛轉身,便被瓊瑤道姑自身後攔腰抱住,「我勸你還是乖乖認罪,不要妄圖逃走,今天就是神仙降臨,本姑娘也要重重責罰於你。」

    莫問被瓊瑤攔腰抱住,立刻感覺吸氣不暢,由於無法移動雙臂,便起腳踩踏其腳尖,瓊瑤雖然未曾下望,卻根據莫問起腳舉動猜到了他的意圖,雙腳同時後挪,避開了莫問的踩踏,與此同時抬起左手擋住了莫問快速後撞的後腦。

    在瓊瑤鬆開左手的瞬間,莫問也猜到了她的意圖,快速旋轉避開,以防對方吐出靈氣將他真暈。

    「哈哈,還想跑啊。」瓊瑤道姑見莫問閃身避開,大笑抬手掄向莫問,瓊瑤的手掌很是巨大,如同熊掌一般,一掄之下將周圍氣息一併帶動,莫問轉身之際定身不住,隨著氣息被動旋轉。

    「哈哈哈,我讓你跑。」瓊瑤道姑趁機快速出掌,將莫問擊的彷如冰地陀螺急轉難停。

    尋常人轉上十餘圈就會頭暈目眩,難以站立,但莫問並未受到影響,他所學的追風鬼步就是自轉圈開始的。他並沒有急於靈氣下行生根定身,而是趁機思量如何行事。

    這個肥胖道姑雖然醜陋,其靈氣修為卻著實不低,與玉清派赤陽子應該在伯仲之間,要想將其制服,只能畫寫符咒。若是畫寫符咒召喚神獸,會引起地氣的波動,陽麓的道觀規模不小,其中定有高手,若是聞訊而來,事情就會變的很是棘手。此外,若是將其這道姑擊傷,她定然不會交出仙人淚。今日之事只能智取,不能硬來。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心中有了計較,轉動之時開始步履踉蹌,他要先行示弱迷惑對手,然後見機行事。

    瓊瑤道姑似乎擔心他會跑掉,也可能是玩心甚重,抽打陀螺一般的頻頻出掌,莫問隨著掌風帶動的氣流快速轉動,絲毫不敢減緩速度,點穴之法並非司馬豐愂獨創,他擔心瓊瑤道姑也會點穴之法,示弱是無奈之舉,若是被其封點了穴道可就弄假成真了。

    片刻過後,瓊瑤道姑玩的累了,雙手掐腰站在洞口打量莫問,彷如獲勝的將軍審視俘虜。

    莫問本可馬上停下,但他並沒有那麼做,而是繼續轉動,與此同時進一步觀察洞內情形,這處山洞堆放了大量的胭脂水粉和熏香木料,充斥了濃重的香氣,石壁四周並無坑洞,反倒是頂部的石壁上有著一處半尺大小的青色凹陷,如同一隻人眼,想必是出產仙人淚的所在。但此時那青色石眼下方並無汁液,不知是未曾產出,還是已經產出被那肥胖道姑給食用了。

    觀察完情況,莫問刻意踉蹌蹣跚的止住了身形,倒在了山洞西北角落。

    瓊瑤道姑踱著方步走到近前,低頭看向莫問,「你是如何知道本姑娘幽居在這深山之中的?」

    莫問探手撫額,身形微微晃動,「貧道只想尋一洞府靜心修行,偶然闖入,並非有心。」

    「有緣千里來相會,真是天意呀。」瓊瑤道姑衝天稽首,轉而低頭問道,「你我有緣,我就不怪你擅闖之罪,你可願意跟我結為夫妻?」

    莫問哪會想到這醜陋的道姑會說出這種沒頭沒腦的話,聞言不由得愣住了。

    「我雖然年紀大了些,卻是黃花處子,未開璞玉,算你有造化。」瓊瑤道姑做出掩面含羞之態。

    莫問聞言愕然咧嘴,一個四五十歲的肥胖醜女掩面含羞,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怎麼?你不樂意?!」瓊瑤道姑見莫問一直沒有反應,氣急之下露出了兇殘嘴臉。

    「道長修為高深,貧道自愧不如,今日敗在你的手下,貧道無話可說,但貧道此來只是為了尋找良處靜心修行,並非為了求親。」莫問出言說道,

    「你年紀尚輕,有此修為已然不易,你不要著急,你以後就隨我住在這裡,你我男女同修,陰陽契合,不愁修為不進。」瓊瑤道姑威逼利誘。

    莫問等的確實是瓊瑤道姑的利誘,但瓊瑤道姑自以為是的利誘在他看來如同恐嚇,他希望瓊瑤道姑說出仙人淚之事。

    「容我想想。」莫問抬頭沖瓊瑤道姑說道。

    瓊瑤道姑見莫問語風鬆動,頓時面露喜色,扭著粗腰拖著肥臀去為莫問倒茶。

    通過瓊瑤道姑先前的言行舉止,他已經看出此人雖然年紀很大卻相對單純,想必是一直獨居山中,很少外出。要欺騙這樣一個女子對他來說易如反掌,倘若他以留下為誘餌,瓊瑤道姑一定會說出仙人淚之事。但他不會向瓊瑤道姑允諾留下,人生在世,無人能夠做到不騙人,但騙人要有底線,不能喪失良心,似瓊瑤這種心思單純的人,他不忍心騙她。

    瓊瑤道姑端茶來送,莫問擺手未接,直身站起衝她說道,「道長一番好意,貧道心領,但貧道急於尋找清淨之地參悟陰陽,演練道法,此處並不合用。道長修為高深,生性淳樸,自然隨性,來日定能尋到神仙眷侶,貧道告辭了。」

    那醜陋道姑聽得莫問言語既失望又感動,遇到她的人從未說過她有什麼優點,沒想到莫問竟然說出了她三條優點,這種「慧眼識寶」的英俊男子,她怎麼捨得放走。

    莫問根據瓊瑤道姑臉上的神情猜到他絞盡腦汁想出的三條優點已經奏效,但他心中並無絲毫得意,相反的,他很是內疚,不該欺騙這種毫無心機的人。

    「你修為已經很高了,慢慢修煉,不用著急的。」瓊瑤道姑柔聲挽留,不管什麼人心中都有真情存在,只要遇到心儀的人,真情就會顯露。

    「凡人修行,只爭朝夕。需盡快提升修為,怎能蹉跎歲月。這處洞府位於峭壁之上,上不見天日,下不接地氣,非修行良處,我走了,道長多保重。」莫問低頭沖瓊瑤道姑說道。

    莫問低頭乃是因為他感覺欺騙瓊瑤道姑有失光明,但是在瓊瑤道姑看來,莫問低頭是心有眷戀。

    「我這裡有靈物,可以助你提升修為。」瓊瑤道姑轉身走向那堆既可取暖又可熏香的木料堆低頭搬移。

    莫問側目觀望,心中不無愧意,女子若是心軟動情,什麼事情都做的出來。利用女子動情加以欺騙,有愧良知。

    「你若肯留下,這滴仙人淚就給你。」瓊瑤手裡拿著一根兩寸長短的黒木,可以看出這根黒木一端有加塞痕跡。

    莫問聞言扭頭看向洞口,瓊瑤道姑不明所以,亦轉頭看向洞口。莫問趁機快速出手封點了對方三處穴道,自僵立的瓊瑤道姑手中拿過那支木筒小心拔開木塞,一股異香撲鼻而來,細看之下發現木筒裡有一滴青白色的汁液,大小介乎黃豆與雀卵之間。

    瓊瑤道姑此時已經知道自己上當受騙,苦於無法移動,只能破口大罵。

    「我亦是走投無路,被逼無奈。」莫問將那木筒塞好,小心的放於懷中。

    「你騙我的仙人淚,你不得好死。」瓊瑤道姑面目猙獰。

    莫問嘆氣過後轉身向外走去。到得洞口處,瓊瑤道姑的痛罵變成了痛哭,哭的撕心裂肺。

    莫問心中愧疚非常,忽然想到一事,轉身走了回來,「你可會煉丹?」

    瓊瑤道姑沒想到莫問會回來,聞言不由得愣住了,「你說什麼?」

    「你可會煉丹?」莫問再問。

    「你還想搶我的丹藥?」瓊瑤道姑怒目橫眉。

    莫問沒有接話,轉身斜下包袱,自包袱中取出阿九的丹鼎放到了桌上,「我將它送與你,權作補償。」

    道人大部分都會煉丹,瓊瑤道姑也不例外,她通過紋路和顏色確定這只丹鼎不是俗物,立刻閉嘴不再謾罵,仙人淚十年就能有一滴,這只煉丹鼎器比仙人淚要貴重的多。

    留下丹鼎之後莫問轉身向外走去,到得洞外轉身回望那隻丹鼎,這只丹鼎是阿九的,不過阿九以後都用不上了。

    瓊瑤道姑見莫問回頭,急忙高喊,「你連番回頭,可是對我有情?」

    莫問聞言再也不敢多待,縱身躍下峭壁,提氣回掠……

第三百零六章 半師
        
    「你別走啊,哎哎哎,喂,你回來呀。」洞內傳來瓊瑤道姑的叫喊。

    莫問用丹鼎交換了她的仙人淚,已然心安理得,聽得瓊瑤的叫喊,不但沒有回頭,反而行的更快。

    仙人淚自身帶有奇香,瓊瑤道姑將它放在香木之中為的就是掩蓋它的香氣,得了仙人淚,莫問心中巨石總算落了地,抬手摸了摸懷中木筒,縱身向北掠去。

    片刻過後,莫問停了下來,轉身向西掠去,來到先前那姓馬的老道和道童所住的草屋,此時老道正在水盆邊梳洗。

    「真人去了那峭壁山洞?」馬老道驚詫的問道。

    莫問點了點頭,轉而環顧房中,發現那道童正在西側灶間燒火。

    「真人已經得了仙人淚?」馬老道問道,莫問身上異香撲鼻,其香非花非木,非麝非石,清淨靈竅,沁人心脾。

    莫問再度點頭,看了那孩童一眼,又看向馬老道,馬老道會意,跟隨莫問走出了草廬。

    「馬道長,這孩童是何來歷?」莫問低聲問道。

    「他是貧道八年前自山下撿到的棄兒,真人有此一問,可是要提攜於他?」馬老道激動之下微微發抖,他知道莫問身懷絕技,若是能得他授藝,那個娃娃來日定能出人頭地。

    「道長若是不怪貧道唐突,貧道願留下修行法門與他。」莫問出言商議,這男童天賦異稟,氣靈神動,最為難得的是本性中正,不畏強勢,知恩圖報。

    馬老道聽得莫問言語,抖的越發厲害,稽首說道,「那感情好,他已然懂事,再跟著貧道只能耽誤了他,貧道這就喊他出來,拜真人為師。」

    「不需如此,貧道有要事在身,不能親自教導於他,願將所學精要謄寫下來,由他自行修煉,還要煩勞道長教導他做人道理,可否?」莫問問道,他本無收徒之心,卻不忍心讓這天賦極佳的道童錯過修行良機。

    「好好好。」馬老道連聲答應,引了莫問再度回房,抬手召了那道童過來,「這位真人要收你為徒,快給師父磕頭。」

    「師父,你不要我了嗎?」那道童看了莫問一眼,轉身抱住了馬老道的右腿。

    莫問見那道童說的可憐,急忙出言解釋,「我不會帶你走,只是留下法術與你,由令師教導你學習領悟,天下大亂之日不遠,男兒總要有一番作為才是。」

    「快給師父磕頭,你不一直想要學武嗎,這位真人的本事可比前山的那些道長厲害多了。」馬老道唯恐莫問改變主意,拉著那道童給莫問磕頭。

    「無需如此,貧道並不看重名分。」莫問擺手說道。

    那道童很是執拗,就是不跪,莫問也不怪他,自桌前坐下探手入懷取出符盒,拿出符紙三張,分書練氣之法,追風鬼步,擒風鬼手。沉吟片刻再取符紙四張,記錄了七成符咒之法,快速寫完摺疊交予馬老道,「此乃練氣,武學,符咒三技,當由易入難,七年之內傳授與他,傳一技則燒一紙,萬不可外流。」

    馬老道接過符紙再度讓那道童磕頭拜師,那道童見莫問無心帶他走,便跪倒磕頭。

    拜師本來有著極為繁瑣的儀式,事出從權,一切從簡,三跪之後莫問就拉起了那個道童,拜師有著明確的規定,三跪九叩為正師,三跪為半師。

    「這如何使得?」馬老道感動莫名,他先前一直以為莫問要帶走自己的弟子,未曾想莫問雖然傳藝卻不佔名分。

    「有何使不得?」莫問笑著將符盒放於懷中。

    「你叫什麼名字?」那道童膽怯的走過來拉了拉他的衣擺。

    「混賬,跟師父說話豈能如此失禮?」老道在旁出言訓斥,雖是訓斥卻毫無責怪之意。

    莫問抬手摸了摸道童的頭頂,「學了武藝和法術要造福於民,行善除惡,萬不可恃強凌弱。」

    「好。」道童連連點頭卻並不喊他師父。

    莫問不但不怪他,反而對這個孩子念舊重情感到欣慰,轉身看向馬老道,馬老道會意,知道莫問有話與無名說,便藉故出門。

    莫問低頭沖那道童笑了笑,轉而延出靈氣將其震暈,抱之床榻,反運靈氣將腹中尚未化淨的補氣丹藥反逼而出,以淨水洗罷與無名服下,轉而抓過無名左手脈門,靈氣外延,為他拓經開絡,強行周天。

    半個時辰之後莫問收回靈氣轉身,看了暈睡在床的無名一眼,背上包袱轉身出屋。

    馬老道正在門外忐忑等待,莫問沖其交代了幾句,將身上所剩黃金留下,告辭離開。

    他之所以要傳授技藝給這道童有公私兩方面的原因,於私,這個道童對他脾氣,且天賦極高,當可將上清秘法發揚光大。於公,先前他在尋找阿九的時候曾經遍游各地,發現妖孽明顯增多,正所謂國之將亡必有妖孽,妖孽鬼魅增多乃天下大亂的徵兆,困住阿九的那處屏障為上清祖師所布,絕無破開的可能,他已經決定在那禁錮之外永久陪伴,他不會離開阿九又心憂天下,故此尋人傳藝,亂世之中要有行善救苦之人。

    他為無名留下修行法門,出手為其打通經絡,乃至於將腹中補氣丹藥逼出與他,無異於成鳥育雛,其目的是為了讓無名贏在起點,天下之事就是如此,哪怕天資聰慧,悟性高絕也需長輩提攜,若無人提攜,良木亦難成材。

    得到仙人淚較為順利,時間很是充裕,但莫問中途並沒有耽擱,而是竭力回掠,他早一刻回去,阿九就早一刻擺脫飢餓。

    傍晚動身,次日午後趕回了雪山。離主峰百里之時莫問停了下來,他看到了主峰南麓有大量道人,人數約有百餘眾,觀其衣著皆為玉清座下。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此事也在他的意料之中,玉清宗死傷那麼多人,顏面盡失,怎麼可能善罷甘休。

    只要人數在兩個以上,就會有領頭之人,這是人間慣例,這百餘玉清教眾也有領軍之人,其他人都在盤膝打坐抵禦寒冷,只有此人背手站在人群之外舉目東望。

    此人年紀當有**十歲,身形消瘦,鬚髮皆白,身穿青布道袍,手捧白絲拂塵,山風吹來,衣襟搖擺,鬢髮微動,好一派離塵脫俗,好一副仙風道骨。

    此人無疑已經看到了他,二人遙隔百里遠眺對視,片刻過後,莫問先行有了動作,縱身向對方掠去,對方既然已經尋到了這裡,總要正面面對,不給對方一個交代,他們是不會走的。

    距對方五十里時,那一干玉清教眾盡皆站起,二十里時對方亮出了兵器,那老道微微轉頭,想必是沖身後眾人說了什麼,眾人盡皆收起了兵器。

    到得百丈外,莫問落地,步行上前。

    一干玉清教眾見他到來,無不面露怒意。

    「福生無量天尊,天樞子有禮。」莫問止步於五丈外,先行稽首。

    「福生無量天尊,赤龍子還禮。」白髮老道稽首還禮,聲音平靜。

    莫問聽得對方言語立刻明白此人是誰,赤龍子是玉清派掌教,俗名太史正功,已是修行圓滿只待雙甲飛昇的人物。

    「敝派前些時日收到了上清宗天璣子轉交的九龍鼎,也已經知曉此事前因後果,赤陽子不辨是非,不分緩急,一味追逼未曾通融,此事玉清派大有過錯。」赤龍子出言說道。

    「貧道執著私情,殺傷玉清同道數十,罪孽深重難辭其咎,請太史掌教降罪。」莫問出言說道,對方先行敘說自己的過失固然有反省之意,但與此同時也有各自領罪的意思。

    「年輕人行差踏錯總是難免,三清同氣連枝,貧道本不該為難於你,但貧道愧居玉清主事,玉清宗出了這麼大的變故,貧道總要與萬千教眾一個交代。」赤龍子說的很是和緩。

    莫問聞言心中一凜,對方果然不肯放過他。

    且不管赤龍子修為如何,他都不能束手待斃,他若被殺,阿九就會餓死。哪怕玉清派不殺他,只是廢了他的修為,他也無法承受,沒有了修為他就無法在山頂存活,更何況仙人淚只能保阿九一年不死,在一年的時間裡他還要再行設法為阿九尋找食物。

    心隨意動,體內靈氣立刻開始運行,莫問以意行氣,提氣備戰。

    就在此時,他忽然感到有一股霸道厚重的靈氣破體而入,壓制自身靈氣開始逆行,轉瞬之間提起的靈氣就被壓回了氣海。

    莫問驚愕之下抬頭前望,只見赤龍子抓握著拂塵的左手食指微微前伸。對方只用一指就壓制住了他的靈氣。

    莫問瞬時感到周身冰涼,赤龍子雖然滯留凡間,但其靈氣修為至少在天仙級別,他根本沒有還手之力。

    就在莫問萬念俱灰之際,忽然發現赤龍子撤去了靈氣。

    「貧道昨日曾經去過山頂,見到了被禁的令正,越發感覺此事錯在玉清,不該在你苦尋令正之時與你為難。但天道承負,真人所行之事雖然有情可原卻大失仁和,貧道苦思良久終究難以斷處,既無上策可行,就只能取下策了斷。」赤龍子說道。

    「請太史掌教明示。」莫問說道。

    「三清門人受道於天,所承技藝大同小異,今日便由玉清宗派出三位與真人年紀相仿的後輩,與真人切磋岐黃,武藝,法術三種技藝,真人勝一局可保性命,勝兩局可留修為,若是真人三局全勝,當盡免前罪,不知真人意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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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七章 默契
        
    聽得赤龍子言語,莫問很是意外,赤龍子這個處置方法看似嚴苛殘忍,實則擺明了要放他一條生路,即便不使用天狼毫,他也有把握三局全勝。

    「福生無量天尊,掌教師兄容稟,貧道以為此事有欠斟酌,天樞子身擁上古神器天狼毫,可越級做法,我玉清後輩如何能勝的了他?」人群之中一鷹鼻老道插嘴說道。

    「切磋之時自是不能借助外力。」赤龍子並未回頭,其言下之意是莫問不能使用天狼毫。

    「此人身兼上清諸藝於一身,我玉清後輩豈有遍習諸藝者?」鷹鼻老道再道。

    「三局切磋,玉清出陣三人。」赤龍子說道。

    「掌教師兄……」

    赤龍子抬手打斷了鷹鼻老道的話頭,「諸技同修較專修一技要難的多,我方以三人三技對莫真人一人三技已然有欺人之嫌,此事無需再議。」

    赤龍子說完抬頭看向莫問,等他做出決定。

    「切磋之前可否容貧道將食物送與賤內?」莫問出言問道

    「臨陣比試,自當心無旁騖。」赤龍子緩緩點頭。

    莫問抬手行禮,繞過眾人,提氣上山。

    登山之時,莫問自心中斟酌該如何應對這三場比試,赤龍子做出這樣的決定並非下策,而是真正的上策,赤龍子明知道他能夠獲勝還讓門下後輩出戰,其目的是要通過與他的比鬥,讓玉清眾人進行正確的自我審視,玉清宗是三清之中最為高傲的一支,門下弟子一直看不起招收異類弟子的上清宗,若是三人盡敗於上清弟子之手,他們會羞愧無顏,不再夜郎自大,會放下三清之首的虛妄念頭專心修行。

    除了年逾百歲明窺天道的赤龍子,換做他人怕是想不出這種圓滿的處置方法,俗人受辱之後往往召集狐朋狗友前去圍毆對方,此舉無異於告知旁人『我不如對方,只能尋找幫手』,最終只會落得個以多欺少的無賴名聲。正確的做法是知恥而後勇,努力強大自身,憑藉一己之力洗辱翻身,哪怕不敵落敗亦不失光明磊落。

    他有信心三局全勝,此時斟酌的是是否三局全勝,若是三局全勝赤龍子面上會不會掛不住,按照常理來推斷,赤龍子能做出這樣的決定表明其內心很是豁達,應該可以承受三局全輸的結果,但他不敢冒險,倘若赤龍子改變了主意,他無法承受後果,最好的結果就是勝兩局,給玉清派留下一絲顏面。

    想好了對策,莫問開始將心思轉移到另外一件事情上,那就是如何將這滴仙人淚送入禁錮。

    仙人淚乃天地靈物,較地乳更加神異,定然可以送入禁錮,仙人淚有異香,只要進入禁錮,阿九可以立刻發覺,他此時想的不是能不能送進去,而是怎樣送進去,能夠進入禁錮的東西少之又少,這滴仙人淚一定要物盡其用。

    到得山腰上部,莫問再度感覺頭痛氣喘,無奈之下只好暫停休息,靜氣回力。

    喘息之時,莫問自懷中掏出了木筒,拔開木塞發現仙人淚並未結冰,小心的捏住木筒上部將木筒置於寒風之中,片刻過後收回再看,仙人淚已經凍硬。

    見此情形,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仙人淚先前之所以沒有結冰是因為在他懷裡受到了體溫的溫暖,而並非不能結冰,能夠結冰就好,只要結冰就有辦法傳遞信息。

    短暫的喘息之後,莫問再度上路,即便逐漸適應了此處的嚴寒和憋悶,攀爬主峰也並非閒庭信步,足足兩個時辰,直至太陽偏西他方才來到了禁錮之外。

    此時阿九仍然蜷縮在禁錮的南側靠北角落,在其身體旁側放置了一塊尺許大小的石塊,石塊的一面已經被削平,刻有十字,「生相隨,死勿悲,無悔,無悔。」

    看到字跡,莫問立刻明了其意,生相隨表明了阿九的心跡,死勿悲是阿九對他說的,無悔則是阿九內心的感嘆。

    尋常女人若是動情,會為了對方而犧牲自己,這種看似偉大的舉動實際上對男子傷害很大,除非真正走投無路,否則絕不能走這條路,他最為擔心的就是阿九也會這樣做,但石上的寥寥數語表明了阿九心跡,阿九沒有因為心疼他而攆他走,她沒有放棄生的希望,知道他在禁錮外設法營救並安心的等待他的援救,這是一種夫妻才有的默契。

    但通過石頭上的字跡也能看出阿九並不認為他的營救能夠奏效,已經做好了赴死的準備。阿九也是道人,知道這處禁錮出自祖師之手,無法被擊破,食物也送不進去。

    山頂有風,哪怕晴朗天氣,山頂也有風,看罷石塊上的字跡,莫問躲進天雷劈出的避風處,卸下包袱翻找銳器,尋過之後發現身上沒有匕首銳器,便自阿九包袱裡找出了她畫符的硯台,阿九被削去了玉籍,以後無法畫符,硯台沒什麼用了。

    硯台質地較軟,莫問手持硯台皺眉沉吟,這滴仙人淚比尋常水滴要大的多,幾乎有雀卵大小,可以利用刻模的方法將其凍成一個字,但這個字筆畫不能太多,倘若太過繁瑣,仙人淚凝固之後就很不結實,筆畫越少越好。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以指甲自硯台背面刻出了一個簡單的字,修理加深之後取出懷中仙人淚傾倒其中。

    仙人淚流出之後立刻被低溫凝固,耐心等待了片刻,莫問將其倒扣而出,走到禁錮邊緣,蹲身擋住微風,小心的拿捏力道,將仙人淚緊貼地面推向無形屏障。

    這道禁錮的靈氣屏障雖然堅固卻薄如宣紙,仙人淚順利的穿過屏障進入了禁錮。

    仙人淚進入禁錮之後,阿九抬起頭茫然四顧。

    莫問見狀大為焦急,禁錮內的地面很是平滑,山中微風隨時會將仙人淚吹入雪谷,一旦吹入雪谷,白色的仙人淚就無法再尋了。

    好在阿九很快找到了香氣的來源,伸手拿起了那滴凍成字形的仙人淚。

    拿起仙人淚的瞬間阿九就開始大哭,莫問利用仙人淚冷凍了一個「土」字,她立刻就明白了莫問讓她敲碎山石積累泥土,而這背後更深的含義就是莫問無法救她脫困,要設法送進靈物的種子在禁錮內生養植物,為她提供食物。

    她能想像到莫問向她傳遞消息是何等的困難,也能想像到莫問在三天之內為她尋到能夠穿透屏障的食物是多麼的不易,除了心疼莫問,阿九心中更多的還是幸福,她的丈夫是一個勇敢堅定的男子,她享受到了世間女子享受不到的關愛。

    阿九痛哭之時察覺到冰字有融化跡象,急忙低頭吞食,仙人淚入腹之後她再度開始大哭,她能感受到仙人淚的神異,雷聲響起之後莫問並沒有送入這種奇異的靈物,那就表明那時候莫問並沒有得到這種靈物,自雷聲響起到仙人淚送到只用了三天,這三天莫問去了哪裡,他是怎樣得到這種靈物的,她都不知道,但她知道這種神異的靈物不管在誰看來都是寶貝,得來絕非易事。

    莫問一直等到阿九吞服了仙人淚方才徹底放下心來,仙人淚確實神異非常,肉眼可見阿九被凍傷的雙手在快速癒合,臉上重新有了血色。

    阿九忍住哭泣,拿過身旁石塊敲擊石壁,轉而捏起石屑示向西側,她看不到莫問,但她知道莫問就在屏障之外,她要告訴莫問,她明白了莫問要讓她做什麼。

    向屏障外展示石屑之後,阿九拿起石塊自地面上快速的刻畫道,「不要以身涉險。」

    莫問習慣性的點了點頭,但點頭過後忽然想起阿九雖然在看著他,實際上卻看不到他。但阿九的回應還是令他心頭一暖,阿九如此急切的刻畫字跡,表明阿九知道他馬上就要離開此處前去尋找靈物種子,二人當真心存默契。

    「我會盡快回來。」莫問自言自語,言罷轉身離開,仙人淚一年之後就會失效,到時候就沒地方再行獲得了,要在這一年之中儘可能多的尋找地乳和靈物的種子,何時禁錮裡的食物能夠自給自足,何時才能真正的鬆一口氣。

    雖然沒能一勞永逸,莫問心中壓力還是減輕不少,與三個月相比,一年的時間算是很長的了,就算找不到靈物仙草的種子,也應該能找到地乳的泉眼,屆時大不了不停往返,至少也能保證阿九不被餓死。

    想到此處,莫問心頭陡然灰暗,他想到萬一自己出現了意外或者是老死了,就沒有人為阿九遞送食物了,真正治本的方法還是要讓禁錮內有靈物生長。

    改造禁錮之事之前從未有人嘗試過,莫問雖然犯愁自何處尋找靈物種子,卻並不擔心綵衣道人會阻止他對禁錮進行改造,這倒並不是綵衣道人慈悲,而是他堅信綵衣道人不敢那麼做,阿九是他的牽掛,只要阿九還活著,他心中就有希望,就會忍辱負重,尊天重道。倘若綵衣道人將阿九置於死地,就是擺明了逼他發瘋,屆時他一定會無法自制的進行瘋狂的報復,綵衣道人承擔不起伏屍千里,血流成河的嚴重後果。

    三更時分,莫問回到山下,與玉清宗的恩怨今日就要有個了斷……


第三百零八章 獸醫
        
    玉清眾人見莫問到來,再度露出了敵視厭惡神情,他們不曾來過這麼冷的地方,等候一天已然很是煎熬,莫問前往峰頂往返又耽擱了三四個時辰。

    「福生無量天尊,有勞諸位久候,請太史掌教示下。」莫問回到先前站立之處沖赤龍子稽首說道。

    赤龍子微微點頭,轉而回頭沖眾人說道,「年過而立者居右。」

    此語一出,人群之中走出了數十人居於右側,剩下的年輕一輩當在六十人左右。

    莫問見狀微微皺眉,在此之前他曾經猜測過玉清派渡過天劫的人數,沒想到會有這麼多。渡過天劫乃道門中人夢寐以求之事,尋常道人哪怕勤修不輟想要渡過天劫也多在不惑以後,玉清宗有這麼多後輩才俊,不得不承認他們的修行法門和弟子天賦確有過人之處。

    「何人願與上清宗天樞真人切磋歧黃之術?」赤龍子問道。

    「弟子請纓。」身後眾人異口同聲,爭先請戰。

    「杏林宮祝青雲。」赤龍子點名。

    「弟子在。」人群中傳來應答之聲。

    莫問循聲望去,發現一清修孱弱的年輕道人正自人群之中向外挪移,赤龍子在點名之時並沒有回頭,這表明他早就想好了由此人出戰。

    祝青雲自人群之中走出,來到赤龍子身側彎腰行禮,躬身候命。

    莫問趁機打量此人,祝青雲年紀當在二十七八,身材偏矮,相貌無奇,體形消瘦,腦袋很大,身後背著一個尺許大小的紫木藥箱。

    古語有云,相由心生,相者,並非單指人的樣貌,還包含了氣度和神采,此人雖然相貌無奇,但氣息沉穩,面上神情很是平靜,這是岐黃高手才有的平和。

    修習岐黃醫術的道人有四個層次,最低的層次是剛剛出師,這時候他們的面上會有忐忑流露,是信心不足的表現。

    第二個層次是遊歷了一段時間,治癒了很多病人,這時候他們的神情舉止會是極度的自信。

    第三個層次是在治療頑疾時失過手,他們自內心深處開始認識到歧黃之術的玄妙和深奧,重新回歸謹慎,這時候面上的表情就是祝青雲此時的表情,不驕不躁,不卑不狂。

    歧黃之術的最高層次就是岐黃聖手,想要達到這個層次,需要閱歷足夠,見多識廣,對陰陽五行了然於胸。到得最高層次的聖手已經沒有固定的神情了,他們表現出的往往是自己的真實性請,聖手本人脾氣暴躁,他們就會表現出暴躁。聖手本人性情怪異,他們就會喜怒無常。

    見到祝青雲之後,莫問開始打起十二分精神,他身兼數藝,兼學必難專精,祝青雲出自玉清派杏林宮,杏林指的是研習岐黃和醫術的所在,此人背負藥箱隨隊遠行,肩負的是為眾人治傷療疾的任務,當是玉清醫術的翹楚,定是勁敵。

    「各自問答,以分高下。」赤陽子向右側走了幾步,以避暗授嫌疑。

    赤陽子說完,莫問沒有立刻開口,他在等待對方先出題。

    與莫問不同,祝青雲沒有絲毫的猶豫,「問,江北花甲農婦,濕邪冷氣侵骨附節,氣虛體熱,脾胃虛寒,行動不便,舉步維艱,夜疼痛,日酸麻,乃至骨節變形,肘,肩,頸,髖,膝皆受蔓延,當如何治癒?」

    莫問聞言心中立升怒氣,自古以來諸多絕症之中就有風濕入骨一類,究其發病根源,乃是常年田間勞作,疲憊之時受地壟溝渠之中的濕邪之氣侵染所致,祝青雲所說的是病入膏肓的晚期症狀,關節腫脹表明骨髓損壞,若是四十上下的男子,或許還可以用藥物壯大患者自身陽氣,以自身陽氣驅逐寒邪之氣,但對方用了個六十歲的農婦,女子本來陽氣就弱,還在溫度較低的北方,這是個死結。

    心中動怒,莫問立刻給予回應,「問,待字無鹽,肝生惡瘤,蔓延脾臟,如何治癒?」

    莫問的問題雖然較祝青雲要簡單,實則比祝青雲的問題要刁鑽很多,刁鑽之處不是將土脾木肝這兩個滋生五行活氣的臟器失去了作用,而是留下了一線生機給對方,此絕症有法可醫,但非常困難。

    祝青雲不知是計,立刻答道,「借三品以上輔弼威武之精氣,倚胎氣活命,以千年蜈蚣金殼熬汁淺服,百日去毒,屆時引下死胎,此女得……不行,不行,算我沒說,不能這般施為。」

    祝青雲說到後來急忙改口,他已經發現莫問給他設了個丟人的死局,讓一個未嫁女子去勾搭三品以上官員,此事有違貞潔婦道。再者誰家的大官大將會喜歡一個非常醜陋的少女。最要命的是還要犧牲腹中胎兒,這哪是道人幹的事情。

    祝青雲改口較晚,身後眾人聽得他的言語無不咧嘴黑面,暗道丟人。

    「你問,我束手無策。我問,你無計可施。算平。」祝青雲不善與人交往,有些木訥,情急之下暴露了自己的真實意圖,玉清宗斷腿的那些人有很多都是他醫治的,他雖然沒見過莫問卻對莫問有著深入骨髓的畏懼,壓根也沒指望贏,只希望平了就算上上大吉。

    「無有平手一說,」赤龍子不滿的看了祝青雲一眼,轉而沖人群之中說道,「趙靈妃,葉然之,你們二人前去胡人居所得活羊兩隻帶回。」

    赤龍子說完,趙靈妃和另外一個坤道出聲答應,快速向東南方向掠去。

    莫問和祝青雲聽得赤龍子言語盡皆錯愕發愣,赤龍子讓門人弟子帶活羊回來自然不是為了吃的,無疑是要讓二人出手醫治,二人學的都是治療人身疾病的方法,怎麼能當獸醫。

    趙靈妃二人走後,莫問快速自心中斟酌活羊帶回之後赤龍子會出什麼樣的題目,首先可以排除掉針對內臟的診治,玉清派沒有異類,祝青雲不可能對異類的內臟經絡有所瞭解。除此之外就只剩下了三種可能,一是打斷腿骨,讓二人快速救治。這種可能性最低,堂堂玉清掌教,不可能做出這種血腥之事。還有就是解毒,這種可能性也不大。最大的一種可能就是利用此處的低溫將山羊凍住,讓二人將凍僵的山羊救活。

    「福生無量天尊,貧道敢請暫離片刻,兩位真人帶羊回返之前,貧道一定回到此處。」莫問沖赤龍子說道。

    赤龍子聞言緩緩點頭,轉而沖祝青雲說道,「你也可以先行準備。」

    「不知題目,如何準備?」祝青雲懦懦的說道。

    莫問看了一眼可憐的祝青雲,轉而向北掠去,祝青雲讓他想起了多年前的自己,整個一書呆子,雖然能夠靜心鑽研,卻不知廣思變通。

    莫問只用了不到半個時辰就尋到了三味中藥,將藥物留在隱蔽處,自下風處回到原地,此時祝青雲仍然忐忑的留在原地,不問可知赤龍子並未給他任何的提醒。

    身法快有時候並不是好事,趙靈妃和葉然之身法快,所以她們被派出去找羊,羌人好客,給了她們二人兩隻肥壯的山羊,扛的二人好不勞累。

    「送於山頂,半個時辰之後帶回。」赤龍子手指一處較矮的側峰沖二人說道。

    祝青雲聞言這才明白赤龍子用意,急忙告退離去,前去尋找回逆還陽的藥草。

    莫問也隨之離開,片刻過後帶回了自己尋到的藥物,他先前離開只是惑敵之計,讓祝青雲誤以為他分析錯誤,這次需要重新尋找,以此麻痺祝青雲,令祝青雲感覺時間充裕。

    赤龍子看了莫問一眼,神色有些黯淡,且不管比試結果如何,單就聰慧而言,祝青雲就落了下風。

    祝青雲在半個時辰之後準時回返,觀其神情,當是已經找到了合用的藥物。

    趙靈妃和葉然之隨後自山頂回返,山羊雖然耐寒,卻也是相對而言,東北三郡的冬天就經常凍死山羊,休說雪山峰頂的嚴寒,此時兩隻山羊已經被凍的很是僵硬。

    山羊帶回,莫問和祝青雲立刻將目光投向那兩隻山羊,不管是禽獸還是人,被凍死都有一個共同的特點,那就是神態特別安詳,換言之,表情越安詳,救活的可能性越小。

    「救其還陽。」赤龍子沖二人說道。

    看罷山羊,二人轉頭對視,莫問指了指那兩隻山羊,示意祝青雲先挑。祝青雲邁步上前,選了一隻頭上長有黃毛的山羊,頭上長有黃毛的山羊往往比較聰明,在遇寒時會想方設法多活片刻。

    莫問走向另外一隻,到得近前取出之前尋到的藥物,扒開羊嘴以靈氣喂送入腹。

    二人相隔不遠,莫問可以看到祝青雲所用藥物跟他完全一樣,分別是附子,炙甘草和蛇蛻,前兩者為反逆回陽的藥物,附子為君,炙甘草為臣,最後的蛇蛻亦是臣藥,為安神定心所用。

    使用前兩位藥物的時候二人都沒有猶豫,這種回陽藥物無需拿捏,最後一味蛇蛻二人在使用時出現了差別,莫問去掉蛇蛻尾部將剩餘部位喂送。祝青雲斷去了蛇蛻頭部將剩餘部位喂送。

    喂下藥物,同時以靈氣反衝山羊七竅,兩隻山羊同時發出了叫聲。

    雖是同時甦醒,卻也分出了高下,莫問留下了帶有少許毒性的蛇頭,蛇蛻在安神的同時令山羊產生了劇痛,山羊甦醒之後如遭蛇咬,一躍而起,撒腿就跑,而祝青雲救治的山羊此時仍在掙紮著起身。

    「玉清宗祝青雲歧黃之術輸於上清宗莫真人。」赤龍子說話的同時環視身後眾人,目光所及,眾人盡皆低頭。

    祝青雲紅著面皮訕訕而回,被其救活的那隻山羊跟在他的身後咩叫不停,似有道謝之意,祝青雲大窘,擺手轟攆,「去,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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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九章 比武
        
    那山羊受到驅趕仍未離開,祝青雲無奈,延出靈氣隔空出指,山羊吃痛之下叫著跑開,如此一來本來緊張尷尬的氣氛得到了緩解,人群之中多有竊笑者。

    赤龍子聞聲回頭,橫眉環視眾人,「眼見同門落敗,不以為恥反而發笑,發笑之人禁足三年。」

    眾人聞言立刻噤若寒蟬,赤龍子平日裡一直很是和善,似今日這種發怒重罰的情形從未出現過。

    「無需多言,回山之後立刻前往後山思過。」赤龍子沖右側想要開口為晚輩求情的平輩道人抬了抬手。

    赤龍子說完,回頭看向莫問,「真人歧黃之術很是玄妙,玉清後輩皆是不如。」

    「太史掌教言重了,祝真人心性仁慈,不下重手,不施猛藥,故此山羊恢復行動稍晚了一些,似貧道那般用藥,有傷魂動魄之虞。」莫問稽首說道。

    「真人無需過謙,岐黃之道亦為天道,拿不住剛柔並濟,分不清輕重緩急就是不明天道,進退無度,祝青雲禁足十年,靜心修藝。」赤龍子沉聲說道。

    此語一出,玉清眾人再度大驚,這麼重的責罰表明赤龍子動了真怒。

    「遵掌教法旨。」祝青雲顫聲領受。

    莫問能做的只是再度稽首,禁足十年實在太重了,祝青雲完全是無妄之災,但同情之下他也並未後悔贏了祝青雲,不能手下留情,不然就有亡命廢功之厄。

    「真人若是勞累,可暫歇片刻。」赤龍子沖莫問說道。

    「多謝太史掌教,貧道並不勞累。」莫問說道,只需再勝一場他就能徹底安心,不打完,他無心休息。

    「何人與莫真人切磋武藝?」赤龍子說話之時並不回頭。

    「弟子請纓。」玉清後輩齊聲開口。

    「玄真堂李飛霜,楊寒霜。」赤龍子點名。

    莫問聞言心中微感驚訝,赤龍子怎麼會派兩人出戰。

    赤龍子所點的兩個玉清後輩皆為坤道,二人領命出列,來到赤龍子左側稽首行禮,躬身候命。

    「莫真人請擇一而戰。」赤龍子看向莫問。

    莫問這才明白赤龍子此舉是為了公平起見,轉而抬頭打量二人,這二人都是坤道,年紀都在二十四五,身形也多有婀娜,但長相有著天壤之別,名為李飛霜的道姑很是俊美,名為楊寒霜的道姑則異常醜陋,二人眉宇之間皆有傲氣流露,傲氣來自實力,由此可見二人皆非等閒。

    看罷樣貌,莫問移動視線去看二人眼睛,此時與女子對視乃是無禮之舉,但他此舉乃是為了確定二人誰是處子之身,身為處子,眼睛會清如淨水,若非處子,眼睛就會渾濁。

    二坤道見莫問無禮直視,面上皆有怒意,莫問快速看罷再度陷入猶豫,這兩人全是處子,處子之身修道,靈氣純淨綿長,威力較尋常婦人要強上三分。

    選好看的,還是選難看的。

    莫問對醜陋之人有著三分忌憚,因為醜陋之人為世人所不喜,受到的誘惑較少,極少分神,能夠更加刻苦的修行。而貌美之人通常為情所困,難得專心。

    沉吟片刻,莫問選了醜陋的楊寒霜,原因是醜陋之人內心總會有些許自卑,自卑會導致信心不足。此外醜陋之人往往不為師尊所喜,在臨陣迎敵時會有急切的立功之心,只要急躁就會出現破綻。

    「福生無量天尊,請楊真人賜教。」莫問說話之時看的是人群之中的趙靈妃,他並不指望趙靈妃會給他什麼提示,但趙靈妃曾經跟他動過手,他知道趙靈妃的修為,試圖通過趙靈妃的神情判斷出自己選擇的是強者還是較弱者。

    並非每一次的細心觀察都能起到效果,趙靈妃聽得他的言語之後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想必是對赤龍子沒點她出戰而暗自失落。

    「福生無量天尊,莫真人請。」楊寒霜回應的很是乾脆。

    「點到為止。」赤龍子再度讓開,李飛霜轉身走回,楊寒霜邁步上前。

    「不知莫真人用何兵器?」楊寒霜抬手扯去禦寒披風。

    「貧道徒手。」莫問卸下肩頭包袱。

    「貧道慣用長劍,莫真人徒手相對,貧道怕是拿捏不住,無法做到點到為止。」楊寒霜抽劍在手。

    「若有死傷,乃上天對貧道的責罰,楊真人請。」莫問雙手下垂,擒風鬼手沒有起勢,有起勢就有破綻,沒有起勢反而無跡可尋。

    楊寒霜聞言轉頭看向赤龍子,赤龍子白眉微垂,並不做任何指示。

    「呀!」楊寒霜脆喊一聲,揮劍前衝。

    莫問並未急於移動,而是根據楊寒霜移動速度判斷其身法的快慢,令他沒有想到的是楊寒霜的身法與趙靈妃在伯仲之間,前衝之勢異常快速。

    楊寒霜轉瞬之間就衝到了莫問近前,前衝之時她已然調整好了出招的方位和角度,到得近前長劍高舉,看似想要自左上向右下斜劈,結果中途變招,改為自左下向右上斜撩。

    莫問見狀心中一凜,今日算是遇到了真正的勁敵,楊寒霜出招極快,且劍尖上有靈氣吞吐,靈氣時隱時現。

    皺眉過後,莫問快速旋身躲避,楊寒霜並未動身來追,而是嬌叱一聲雙手持劍原地旋身,舞出了環形劍氣。

    莫問選擇了旋身而不是橫移,其用意就是閃開之後加以攻擊,故此離楊寒霜很近,感受到劍氣之後想要後退躲避已然有所不及,情急之下再施鐵板橋急速後仰,堪堪躲過了楊寒霜的環形劍氣。

    就在莫問曲足想要後撤之際,楊寒霜強行定住身形,右腳急踏而下,徑直踏中了他的前胸,將其踏倒在地。

    「好!」玉清人群之中傳來了轟然叫好。

    赤龍子微微抬起右手,示意眾人不要喧嘩。

    莫問被踏倒之後氣息隨之一滯,強忍前胸痛楚連番急滾,躲開了楊寒霜斜劃而下的一劍,隨即以烏龍絞柱之勢快速站起,右掌凝聚靈氣,自右側直取楊寒霜持劍右臂。

    先前的一個回合他已經摸清了楊寒霜的心性,楊寒霜在旋轉發出劍氣時本不能快速停下,她是拼著自身受傷而強行定住身形出腳攻他的,此舉表明了她有強烈的求勝**,不惜自身受傷也要將他拿下,完全是不要命的打法。

    此時他開始後悔先前沒有選擇李飛霜,但此時後悔有些晚了,已經挑了個刺蝟在手裡,對方的劍法很是玄妙,純陰之身靈氣收放自如,他的擒風鬼手佔不到便宜,要是長久鏖戰,一個閃失就有可能身受重傷,必須做出果斷的決定。

    楊寒霜見莫問右掌攻來,以為他想傷其持劍右臂,再度發聲助力,右手長劍挽出一朵劍花之後平直刺向莫問右掌。

    但是她想錯了,莫問這一掌並非為了擊傷她的右臂,而是引她出劍。面對急刺而來的長劍,莫問任憑長劍貫穿自己的右掌,忍痛前移穿過劍刃握住了長劍護手,與此同時左手急出,快速的封住了楊寒霜右臂曲池,搶下了她的長劍,隨即出手取背後大椎,腰部脊中,左臂尺澤。

    接連被封住了四處穴道,楊寒霜上身已然無法移動,但她不願認輸,急速閃身以左膝頂撞莫問下腹,莫問本有心留她顏面,不讓她摔倒,見她不知進退便不再留情,抬起右腿擋下了她的左膝,隨後起腳將其踹倒在地。

    趙靈妃倒地之後,莫問右手前伸猛然上抬,自長劍之中抽出了右掌,轉而封點右臂三穴止住鮮血,活動右手五指。

    比武只持續了三個回合就宣告結束,玉清眾人無不瞠目驚詫,他們驚詫的不單是比拚持續時間之短,而是他們沒想到莫問會用這種方式取勝。

    莫問雖然付出了右掌受傷的代價卻沒有感到絲毫的不妥,相反的他非常慶幸自己在最短的時間內做出了正確的決定,身法不佔優勢,招式不佔優勢,靈氣亦不佔優勢,對方又抱著不惜自身受傷也要將他拿下的念頭,這種比試打到最後絕對是一場血戰,雙方會越打越狠,他慶幸自己狠在了對方之前,如果楊寒霜發狠拚命,他就不是右掌受傷這麼簡單了。

    赤陽子也沒有想到莫問會選擇這樣一種打法,但驚訝過後他就理解了莫問的做法,這種看似狠辣的打法實則是用最小的代價換取了勝利。

    莫問確定右掌並無大礙,拿起長劍,走到楊寒霜近前,出手解開了她的穴道,反劍相送。

    楊寒霜怒目看向莫問,探手接過長劍將自己右掌貫穿,轉而抽出右掌握拳喊道,「再打過。」

    「放肆,」赤龍子沉聲說道,「已然輸了技藝,還要連氣度也輸掉?」

    楊寒霜聞聲羞愧低頭,終究是女孩心性,落敗之後羞愧委屈,哭著跑回了人群。

    「祝青雲,為莫真人敷藥。」赤龍子說道。

    「多謝太史掌教,貧道並無大礙。」莫問稽首道謝。

    赤龍子聞言沒有答話,緩步走向莫問,到得近前直視莫問,莫問拘禮,不與赤龍子對視,但他並未低頭。

    「果敢堅毅,隱忍持衡,應變靈通,進退有度,似你這般良才定可將上清宗發揚光大,為何道君祖師要將你拖在這極寒的雪山上?」赤龍子疑惑搖頭。

    莫問聞言深感慚愧,並未答話,赤龍子這番話並不是對他說的,而是看不透天機的自言自語。

    「啟稟掌教,弟子願與他比試符咒法術。」人群之中有弟子走出來請纓。

    赤龍子聞聲轉身移步而回,到得那弟子面前沉聲說道,「修習道法貴在修心,他已然受傷,你怎能再行邀戰?」

    那玉清弟子既愧且怕,急忙低頭聽訓。

    「當日若是你們能有半點仁和通融,事情亦不會落得今天這種境地,與人寬仁就是與己寬仁,罷了,回山吧……」


第三百一十章 三件難事
        
    玉清眾人聽得赤龍子言語盡皆慚愧低頭,,按照道家的行事之風,在得知莫問急於尋找妻子之後應該通融放行,不近人情一味緊逼,最終迫使莫問大開殺戒,莫問固然有罪,玉清宗亦非無有過錯。

    「福生無量天尊,莫真人有傷在身,符咒比試暫且延後,他日玉清宗會差人前來。」赤龍子沖莫問說道。

    「如太史掌教所言。」莫問稽首回禮,右手的傷勢比他事先預想的要重,拿捏符筆定然大受影響。

    赤龍子微微點頭,轉而帶領玉清眾人向南離去。

    玉清眾人離去之後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此事總算做了了結,赤龍子能夠位列玉清諸派首席當真是實至名歸,其法術修為固然高超,胸襟氣度亦是超然,如此處置不但消弭了仇怨,還為玉清宗後輩門人敲響了警鐘,從今往後玉清門人定會靜心參道,勤修法術,赤陽子等人亦算傷得其所。

    莫問對赤龍子很是敬佩,這份敬佩無關乎修為,赤龍子的修為雖然高玄卻也並非高不可攀,他自忖多年之後也能達到赤龍子的境地,他敬佩的是赤龍子的胸襟,不管怎麼說他終究是殺傷了玉清宗數十人,赤龍子本可輕易將其拿下卻大度寬恕,這份胸襟他感覺自己很難達到,至少年少之時很難達到。

    玉清眾人逐漸遠去,直至不見人影,莫問低頭檢視自己右手傷勢,傷口位於食指和中指的掌骨之間,長達寸許,皮肉外翻,筋骨顯露,需要及時處置。

    此時他身上已經沒有療傷丹藥,傷口太大需要縫合,短暫的沉吟之後莫問向東掠去,此處距離涼國邊境有八百多里,但往東三百里就有羌人散居,當前往那裡處置傷口。

    大半個時辰之後莫問見到了羌人的皮帳,他並未立刻停下來,而是繼續往東掠了一程,尋到了那個會說漢話的婦人帳篷。

    由於時辰尚早主人還未起床,莫問自帳外發聲,羌人夫婦識得他的聲音,急忙起身出帳將其迎了進去。

    羌人也要縫補衣物,自然有針線笸籮,莫問以酒水洗淨傷口,取了針線將傷口縫合,羌人夫婦愕立旁側既驚又奇,這種縫合傷口的事情他們之前從未見過。

    處理包紮了傷口,莫問並未急於離去,而是在羌人的帳篷中躺臥休息,數千里的長途奔襲加上先前的緊張比試令他身心俱疲。

    只睡了一個時辰莫問就疼醒了過來,那婦人見莫問醒轉為他端來了熱水,她知道莫問喝不慣羊奶。

    莫問道謝過後喝水解渴,轉而閉上了眼睛,這一次他毫無睡意,閉眼只是為了不受打擾安靜的思考接下來的事情。

    仙人淚送進禁錮換取了一年的時間,在這一年裡他需要做三件事情,一是尋找地乳,只要找到足夠的地乳,阿九在他有生之年就不會餓死。二是尋找可以耐受寒冷的仙草和靈物的種子,只有禁錮內有靈物生長,阿九才能一直活下去。第三件事就是設法擋住山頂的寒風,若不將寒風擋住,山頂就無法種植靈物。至於雨水他並不發愁,前些時日發現的那條蛇醫恰好能夠派上用場。

    這三件事情任何一件實施起來都很是困難,相對簡單的是尋找地乳,循著龍脈尋找想必不會太困難。

    尋找仙草和靈物的種子困難大一些,這次所需要的仙草靈物與煉丹的靈物完全不同,非天地奇寶不可送入禁錮,而這些仙草和靈物皆有滯留人間的仙人或利害異類看守,想從他們手中獲得種子無異於虎口拔牙。

    紫氣道人按照自身修為以及功德大小,在壽數終了之前分別證地仙,天仙,金仙,大羅金仙四等品位,證地仙位者只有魂魄存世,多受封一方土地山神,神通有限,雖得元神不死卻不能隨意離開所轄屬地。只有天仙以上者才能保留肉身,行動自由,與天地同壽。

    絕大多數的修行中人在修至天仙品級時都會馬上飛昇,原因是只有證了天庭位次才能獲得相應的神通,不然便無法施展仙家法術。也有極少數道人在達到飛昇品級時並不飛昇,而是選擇留在凡間,如此一來就不受天庭職事所限,可得逍遙自在,付出的代價是無法獲得相應仙位的附屬仙法。對於這類不受天庭調派的閒散仙人,天庭稱之為散仙。

    散仙多年滯留凡間,在親友老死殆盡之後多會感覺苦悶,苦悶之下難免云游四海解悶散心,遇到天地異寶就會帶回自己的洞府生養,亦或許乾脆自靈物旁邊開鑿山洞住下來,要想拿到靈物的種子就要從這些散仙手裡獲取,其困難程度不言而喻。

    除了這些散仙,還有一些靈物是被異類佔有的,能夠佔據天地異寶的異類絕不會是碌碌之輩,有很多都是上古時期存活至今的神獸,與散仙相比,想從它們嘴裡搶東西難度更高。

    三件事情之中最困難的一件就是如何擋住山頂的寒風,禁錮所在的山峰頂部為筍形,沒有可以堆積土石的著力之處,要想擋住寒風只有一個辦法,那就是將主峰北側的那座次峰搬移到西方風口,以此阻擋和分流寒風。有天狼毫在手,他有信心移動整座山峰,但不經天庭許可擅自移山動岳是逆天之舉,會遭到天庭嚴厲責罰。

    越是細想莫問心中越涼,這幾件事情的難度太大,此時他開始感覺到自己能力的弱小,這些事情每一件都有可能令他喪命,他不怕死,他擔心的是萬一自己死了,阿九怎麼辦。

    悲觀之心一出現,莫問越發感覺心頭灰暗,就算九死一生做完了這些事情,阿九還是會被困在禁錮裡,永遠也不可能見到他。阿九此時的情形比坐牢更慘,坐牢只是行動失去了自由,還能聽到外部的聲響,還可以看到外面的事物,但阿九在禁錮裡看不到外面的景物,那是一個完全封閉的死牢,在那樣一個與世隔絕的狹小空間裡,阿九每時每刻都需要承受幽閉帶來的無形壓抑。

    想到阿九所承受的巨大壓力,莫問情緒更加低落,忽然之間產生了回去移動山嶽佈置五行大陣衝開屏障的念頭,哪怕是祖師所布屏障也逃不過天地五行,他相信自己一定能衝破屏障。

    閃唸過後,莫問陡然醒覺,不能那麼幹,阿九承受那麼大的壓力都沒有放棄希望,不能因為前路的凶險和日後的未知而生出死在一起的衝動念頭。

    醒覺之後莫問恍然大悟,此時是月初,初七是他的生辰,每個月初七往後的幾天他的情緒都會產生輕微的波動或低落,生辰之時是元神最易產生波動之時,換言之他先前的想法是上天影響的結果,心中對於未來的茫然是上天無形誘導所致,並非其自身想法。

    「你可以決定我的生死,但你改變不了我的決定。」莫問睜眼開口。

    「你說什麼?」正在烹飪早飯的婦人疑惑回頭。

    「煩勞善人再與我熱水一碗。」莫問說道,失血之後他一直感覺口渴。

    喝罷熱水,莫問再度閉上了眼睛,他此時思考的是接下來前往何處,片刻過後心中已然有了計較,但要前往那片區域需要老五相助。

    中午時分,莫問告辭動身,到得涼國境內自行配藥一副煎熬服飲,耗時兩日橫穿涼國趙國,第三日中午回到了道觀所在的晉國西北。

    道觀還是老樣子,護院的老頭認得莫問,見莫問回返,立刻高喊「莫老爺回來啦。」

    話音剛落,老五就自後院蹦了出來,將莫問攔腰抱起,喜不自勝,語無倫次,「哎呀,老爺,你回來就好啊,我這心一直揪著呢,你沒事兒就好,哎呀,太好啦。」

    「成何體統,還不放我下來。」莫問拍了拍老五的肩膀。

    「老爺,你怎麼這麼快回來了?我還以為以後見不著你了呢。」老五將莫問放了下來上下打量,「老爺,你手咋了?」

    「老爺,夫人呢?」慕青牽著吳吉兒自後院跑了出來,吳吉兒手裡還抓著筷子。

    老五聞聲扭頭瞪眼,慕青急忙改口,「老爺,先吃飯吧,飯菜剛上桌。」

    「重新做,做好的。」老五沖圍過來的下人吩咐道,轉而看著莫問的右手,「老爺,需要什麼藥,我去抓。」

    「沒什麼大礙。」莫問習慣了安靜,眼前的喧鬧令他有些不適,不過這些許不適與見到親人的歡喜相比,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老五知道莫問是岐黃高手,聽得他的言語也就不再堅持抓藥,拉著莫問走向後院。

    落座之後,三人對面說話,吳吉兒還是個孩子,惦記著桌上的飯菜,嚷餓。

    「好地方一點兒不像我,」老五無奈的看了吳吉兒一眼,轉而沖慕青擺了擺手,慕青會意,帶著孩子先去吃飯。

    莫問不待老五發問,主動將之前發生的事情簡略告知。

    「那老道姑沒提我咬死她灰鶴的事兒吧?那個雪山在什麼位置?九姑現在咋樣?」老五接連發問。

    莫問理順調理,逐一解答。

    「對了,老爺,你不是說蠻荒死人坑裡有棵什麼草嗎,那個行嗎?」老五問道。

    「那株乾坤藤雖是靈物卻不夠神異,送不進去。」莫問搖頭說道。

    「哪兒能找到更好的東西?」老五急切的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沉吟過後抬頭看向老五,「你最長能在空中停留多久?」

    「蝙蝠扇翅跟人邁步差不多,一點兒都不累,三兩天我肯定能撐住,老爺,你問這個幹嘛?」老五不解的問道。

    「尋到地乳之後,你我前往仙山蓬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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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 狠毒
        
    「蓬萊是什麼地方?」老五疑惑的問道。

    「海外有諸多仙山靈島,蓬萊是較為有名的一處。」莫問出言解釋。

    「老爺,你知道蓬萊在哪兒嗎?」老五又問。

    莫問緩緩搖頭,仙山靈島的記錄多見於秦漢雜記,道家典籍對此並無明確記載,究其根源當是天庭並不鼓勵仙人滯留凡間,也就不會顯聖世人對散仙的事蹟著書立傳。

    「那你怎麼知道蓬萊仙山上有靈物?」老五抬手撓頭。

    「我並不知道海外仙山的情況,但世間多有傳言,想必不是空穴來風,事出無奈,即便是空穴來風也只能前去尋上一尋。」莫問搖頭。

    「咱是不是該在中原找找?」老五建議。

    「我先前曾經遍尋北方各處禁錮,南方的禁錮也尋了一些,沿途從未發現散仙隱居的洞府,仙人多不喜被俗人打擾,住在中原難免有樵夫農人和好事求道之人擾人清靜,若我是他們,一定會尋海外孤島隱居,來去自如又不會被人打擾。」莫問隨口解釋。

    「也對,中原人多,有啥好東西也都被人挖走了,海外的那些小島一般人去不了,好東西能多些。」老五點頭贊同。

    二人說話之間,有下人前來,告之老五飯菜已經準備妥當,問何時開席。

    「老爺回來了凡事就由老爺做主,開不開席得問老爺。」老五瞪眼。

    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轉而沖那醜陋的婢女擺了擺手,「我們即刻就去。」

    「老爺,要是找到了仙人,咱跟他們要種子,他們能給嗎?」老五見莫問輕咳,知道莫問又要怪他拘禮,急忙岔開了話題。

    莫問起身向外走去,「這也正是我捨近陸求遠海的原因,中原之地多有俗人打擾,散仙若是留有靈物會嚴加看守,海外那些仙山靈島常人去不得,其防範想必不會太嚴。」

    「老爺,你的意思是咱倆去偷?」老五愕然瞠目,莫問雖然沒有明說,但言下之意已經很明顯了,他沒準備去討要靈物,而是打定主意要竊取。

    「借。」莫問有些尷尬。

    「老爺,咱能帶些東西去換嗎?」老五轉身跟上了莫問,無主之物還好說,若是自仙人手裡偷東西,萬一被抓到可就糟糕了。

    「咱們有什麼東西是人家看的上眼的?」莫問苦笑搖頭。

    「好好說說,他們興許能給咱。」老五快走幾步先行開門。

    「仙人不會毫無緣由的給別人東西。」莫問邁步出門,在待人接物上道家和佛家是完全不同的兩種態度,排除那些心性不正的佛門敗類,大部分的僧尼在遇到他人請求時都會竭力予以滿足,這是因為他們受到了佛祖如來割肉飼鷹之事的影響。

    但道門中人可不是這種態度,道人和仙人在幫助他人一事上持有非常謹慎的態度,這種做法是對大道自然的敬畏,也是不想助長世人的劣根性,如果求助之人認為你應該幫他,就絕不能出手相助,世間所有一切都是交換而來的,別人沒有幫助你的義務,不曾付出就別想得到。

    二人說話之間來到正廳,暫停交談落座進食,老五見莫問右手受傷,要過來親手侍奉,莫問沖其擺了擺手,以左手使用筷子,道人左手需要捏訣,其靈活程度不比右手低。

    「老爺,咱啥時候動身?」老五等莫問放下了筷子出言問道。

    「明日清早,可好?」莫問商議道,老五現在是有家室的人,不能說走就走。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點頭過後陪莫問回到上房,老五與慕青住的是廂房,正房一直給莫問和阿九留著。

    莫問洗澡歇息,老五等人準備乾糧,為莫問漿洗添置衣物,準備出行。

    次日清晨,二人準備妥當,離開道觀步行下山。

    「老爺,現在去哪兒?」老五問道。

    「尋找地乳之前先去一趟無量山。」莫問說道,當日阿九被綵衣道人帶走,他急切的前往無量山求助,得到古陽子和青陽子全力支持之後曾經答應過對方,不管結果如何都會回去請二人喝酒,君子不可食言。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待得離開送別之人的視線變身巨蝠載莫問北上,此時氣溫已經回升,可以展翼飛翔。

    坐於蝠背,莫問開始斟酌眼前之事,此次前往無量山除了答謝二位長輩,他還想聽聽二人對東海之行的看法,多向老人請教可以少走彎路。

    中途二人落地採買了禮物,老五飛行迅速,趕到無量山不過正午時分。

    到得山門處,恰好遇到一位年輕道人沿階下山。

    「清風。」莫問沖那年輕道人喊道,當日正是這個小道童教他簡單禮儀和如何穿戴的,時隔七年,當日的小道童已經長成了英俊的道人。

    清風聽得莫問聲音,抬頭看了他一眼,面色隨即大變,轉身向山上跑去。

    老五抬手摸頭低頭看腳,確定不是自己變化不徹底而嚇跑了他,這才出言問道,「老爺,他咋啦?」

    「想必是尚未接到玉清宗已經與我和解的消息。」莫問邁步上山,前段時日他殺傷了大量玉清門人,此事三教皆知,但他與玉清派和解不過三兩天的時間,無量山可能還沒得到消息。

    「那也不至於怕成這樣兒吧?」莫問抬頭看著手足並用倉皇逃走的清風。

    二人正暗自納悶,清風開始驚恐大喊,「莫問來啦,快來人。」

    莫問聞言陡然一凜,心中升起了濃重的不詳,提氣前掠,抓住了正在高喊的清風。

    「我跟你拼了。」清風高喊著想要拔劍。

    莫問抬起左手將其右手摁住,「清風,出了什麼事情?」

    清風也不答話,掙紮著想要拔劍,就在此時,上方傳來了說話聲,「清風,此事與他無關。」

    莫問聞聲抬頭,只見劉少卿正一臉悲傷的站在子峰山頂。

    「出了什麼事?」莫問舍了清風,提氣躍至劉少卿對面。

    「玄陽,古陽,青陽三位前輩昨夜盡皆遇刺身亡,兇手行兇之時化作了你的樣子。」劉少卿挑眉看了莫問一眼。

    莫問聞言倒吸一口涼氣,「屍身現在何處?」

    「大殿,無量山眾人正在做法超度。」劉少卿轉身向北走去,「我曾留有定位符咒在道觀,今日四更時分得到感召,來到之後方才知道三位道長盡皆遇刺,玄陽子掌教駕鶴於後山山洞,古陽和青陽兩位道長死在了各自房中。」

    「可曾招魂?」莫問與劉少卿並行。

    「魂魄亦遭滅殺。」劉少卿眉頭大皺。

    莫問聞言沒有接口,劉少卿與無量山這幾位道長的私教也不錯,他出征之前來的那次青陽子曾經說過劉少卿送來了不少香火,劉少卿得到傳信立刻趕來也在情理之中。他此時不明白的是誰會變化他的樣子加害三位老人,腦海裡浮現出的第一個人就是柳笙,但柳笙已經死了,身首異處是他親眼所見。

    二人行的很快,片刻過後來到青陽子生前所在的房間,房內已無屍首,十幾個道人正在房中先前放置床鋪之處低頭圍觀,見莫問和劉少卿到來,急忙左右閃開。

    床榻已被搬離了原位,床下地面有幾個潦草的帶血字跡,「非天樞所為。」

    「我也是剛剛發現床下有字,想必是青陽道長受傷之後匆忙留下的。」劉少卿說道。

    莫問沒有接話,青陽子對他當真是關愛有加,在最後時刻仍然設法洗清了他的嫌疑,但此時不是悲傷的時候,當務之急是找出兇手,但他實在想不出兇手為什麼要對這三位與世無爭的老人動手。

    「別想了,一定是柳笙所為。」劉少卿憤然冷哼。

    「柳笙已被夜逍遙砍下了頭顱,焉能復活作惡?」莫問側目看向劉少卿。

    「當日我前往那處禁錮見到了玉衡子的屍首,也看到了柳笙的頭顱,但柳笙的屍身不見了。」劉少卿說道。

    莫問聞言駭然大驚,他一直想不明白當日夜逍遙為何舍了他回返禁錮,原來是柳笙的屍身失去了蹤影。

    「就算柳笙死而復生,他有何理由沖玄陽子等人下手?」莫問眉頭緊鎖,凡事都有理由,柳笙恨他在情理之中,但變化成他的樣子殺害無量山三位前輩完全多此一舉,在此之前他的名聲已經很壞了,柳笙有什麼必要做這種毫無意義的事情。

    「柳笙一直跟你走的很近,你應該比我更瞭解他,問我幹什麼?」劉少卿冷視莫問。

    「能夠變化形體的不止柳笙一人,我並不認為是柳笙死而復生加害了玄陽子等三位前輩。」莫問搖頭說道。

    「即便兇手不是柳笙,也必定與你有仇,不然他不會變化成你的樣子行兇,無量山三位前輩遇害,你脫不得干係。」劉少卿高聲數落。

    「我不與你爭辯,先前是何人見到了兇手的模樣?」莫問問道。

    「照顧青陽前輩起居的小道童,事發之時不到三更,道童端水來送,被兇手踢中前胸暈死院中,撐到同門到來告知是你行兇便傷重不治。」劉少卿指著遺落在門外的銅盆出言說道。

    「帶我前去。」莫問說道。

    「我已經查過了,出腳方位與擒風鬼手很是相似,取的是前胸中庭,力道拿捏很準,令其暫時不死卻不得活命。」劉少卿猜到了莫問想要驗屍。

    莫問聞言眉頭再皺,如果劉少卿的判斷是對的,柳笙真的死而復生殺害了三位無量山前輩,他這麼做的原因是什麼,玄陽子等人待柳笙也不薄,柳笙不會無緣無故的殺死他們,做出這種狠毒的事情通常有兩個原因,一是為了報仇,二是以此達到什麼目的。

    心中閃過報仇二字,莫問忽然想起一事,當日三清各宗合議之後做出了剝奪了他道籍的決定,他在無量山受籙,理應由無量山焚香剝奪他的道籍,但青陽子等人可能暗中庇護了他,並沒有焚香稟天剝奪他的道籍,故此他仍然能夠畫符做法,也正因為他能夠做法,所以才令柳笙功敗垂成,身首異處,若是柳笙死而復活,他有足夠的理由恨無量山三位前輩。

    事情到此已然縷出頭緒,他唯一不確定的是柳笙真的能夠死而復生?

    就在莫問皺眉思考之際,雙耳忽然出現了細微的鳴響,莫問有感,扭頭看向劉少卿,劉少卿此時亦轉頭看他,二人對視一眼暗道糟糕,有人起陣將無量山困住了……


第三百一十二章 祭酒
        
    「老爺,好像不大對頭啊,我怎麼感覺憋得慌。」老五自門外快步而入,其獸身本能也察覺到了地氣的變化。

    莫問沒有答話,轉身邁步出門,出門之後發現東山已經燃起了大火。

    「現在明白了吧,柳笙殺害玄陽子等三位前輩是為了引你過來,天狼毫他勢在必得。」劉少卿隨後而出,冷哼說道。

    「柳笙與趙國太子交好,他出手行兇是為了引你過來,佈陣取你性命以平息即將發生的趙涼戰事。」莫問說道,到得此時他已經相信柳笙還活著,因為對方是以定氣符咒起陣的。

    「你騙得了別人騙不了自己,無量山三位長輩皆是因你而死。」劉少卿面露鄙夷

    「柳笙並不知道我來到了無量山,不然他不會起陣,他應該知道這樣一處陣法根本困不住我。」莫問轉身向西走去。

    劉少卿聞言眉頭大皺,雖然莫問言辭尖銳,卻不得不承認他說的確有道理,莫問有天狼毫在手,定氣陣法根本就困不住他。柳笙殺人為的是引他過來,在他領兵東征之前將他除去。

    莫問西行之時探手入懷,取出符盒拿取紫符一張,略作猶豫之後換成了金符,以金符畫寫雷符,定氣陣法在佈置之初會與施法者自身靈氣有些許關聯,他要以此重傷柳笙。

    金符畫畢,莫問凌空躍起,以靈氣催動金符遙擊上空,就在符紙脫手的瞬間,周圍氣息陡然通暢,雷符落空,於高空發出了震天巨響。

    定氣陣法忽然消失,表明是佈陣之人察覺到危險自行撤去了陣法,莫問身居高空左右環視,並未發現柳笙的身影,這周圍全是山林,柳笙若是有心躲藏,根本無處可尋。

    此時道觀的道人已經攜帶滅火之物前往東山滅火,莫問並未跟隨前往,而是穿過大殿向後山行去,此時超度法事已經結束,三位道長的屍身已經開始下葬,按照道門規矩,枉死之人是不能停屍三日的。

    莫問並非無量山道人,無權操辦喪葬事宜,只能駐足遠處,看著那兩具棺木和玄陽子包裹著黃稠的本體屍身下葬入土。

    「老爺,咱能做點啥?」老五抬手擦淚。

    「尋罈好酒回來。」莫問長長嘆氣,他心中的悲傷較老五更甚,但他不願表現出來。

    老五答應一聲轉身下山,莫問席地坐下探手扶額,事情一樁接著一樁,他有些應接不暇,這次前往無量山本來是與幾位前輩敘舊的,結果出了這樣的變故,玄陽子等人對他都有恩情,按理說他應該立刻尋找柳笙為三人報仇,但柳笙已經知道他的到來,短時間內勢必會潛伏起來,前往太子府定然尋他不著。

    莫問呆坐之時,劉少卿自下方來到,到得他的面前停了一停,貌似有話要說,但最終還是沒有開口,轉身向正在填土的墓地走去。

    莫問知道劉少卿想說什麼,劉少卿想問他打算怎樣給玄陽子等人報仇,也可能是想問他願不願意幫助涼國對付趙國,劉少卿最後並沒有說出這番話是因為二人之間雖然不再仇視對方,對彼此的成見都已經很深了,不可能摒棄前嫌一同謀事。

    劉少卿到得墳前,拿過一張鐵鍬幫忙填土,面上有著掩飾不住的悲傷,莫問見之再度嘆氣,人性是複雜和矛盾的,劉少卿心胸狹窄,對他一直心存嫉妒,但這並不表示劉少卿對人不真誠,很多時候矛盾和衝突往往只是因為各自的立場和志向不同。

    入門之前的故人除了老五和林若塵,其他人都死了,青陽子等人可以說是莫問認識的最久的幾個人了,青陽子等人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原本已經要承受阿九之事帶來的巨大壓力和痛苦,此時還要面對失去故人的打擊,當真是雪上加霜,心中有說不出的苦澀。

    阿九之事刻不容緩,而柳笙此時很可能已經藏了起來。按照正確的處置方法,應當將尋找地乳和靈物種子擺在前面,將為三位無量山前輩報仇之事暫且押後,但青陽子等人對他施有大恩,將為他們報仇置於私情之後有違君子之道。

    猶豫良久,莫問決定將報仇之事押後,死者已矣,活者居先。

    「你說的對,柳笙殺害三位道長乃是為了引我前來,此事與你無關,你做你的事情去吧,我會為三位道長報仇。」劉少卿回到莫問旁側衝他說道,言罷,提氣輕身向西離去,他雖然有隱身之術,此處終究是趙國境地,他不能在此處久留。

    劉少卿看似大度的言語實則包含了強烈的諷刺意味,莫問自然聽得出來,但此時確實不是報仇良機,要想找到柳笙只有一個辦法或許能夠奏效,那就是將趙國太子擒住,以此逼迫柳笙現身,但此法能否奏效在兩可之間,且不管奏效與否,趙國朝廷都會遷怒無量山,無量山此時已經群龍無首了,再受到朝廷的責罰就有斷香滅派的危險,道觀裡的老幼當往何處去。

    掩埋了三位道長的屍體,無量山眾人默然自後山回返,莫問見到眾人心中很是慚愧,但無量山眾人並沒有怪罪他,途經他身側都會沖其稽首行禮。

    這一刻莫問生出了加入無量山之念,青陽子等人生前一直想讓他加入無量山,以壯大無量山聲威,加入無量山也算是對幾位前輩的一種祭慰。

    但沉吟過後,莫問打消了這個念頭,他接下來要前往外海尋找靈物,為了能讓阿九活下去,他會在不傷人的前提下不擇手段的獲取靈物,到時候失主肯定會到處追他。還有就是移動山嶽一事,那是勢必要受到責罰的,綜合權衡,此時落單無量山不但不能為無量山壯大聲威,還會給無量山的臉上抹黑。

    半個時辰之後,老五回返,帶回了兩壇白酒和一干祭奠用物。

    莫問待老五回返,邁步向後山墓地走去,老五帶著東西默然隨後,他的心情也很是複雜,當初莫問進山學道,他無處可去,是青陽子讓他留在飯堂棲身,青陽子對他有大恩。他此時已經知道殺害青陽子等人的是柳笙,而柳笙當年曾經南下建康幫助過他和莫問,這種複雜的變化令他很是糾結。

    後山墓地分為東西兩處,西側埋的是異類道人,東方埋的是七竅道人,按照尊卑次序莫問與老五先行祭拜了玄陽子,玄陽子對他有傳道解惑恩德,他所用的龜息法就是玄陽子傳授,若是無有龜息法,他無法在木裡雪山山頂久留,但玄陽子對他最大的恩德並不是傳道,而是解惑,是玄陽子淳淳善誘的開解和提醒令他明白了自身有陰暗心理並不是過錯,只要壓制住不良念頭不去做錯事就還是個好人。

    老五知道莫問輩分特殊,焚燒祭品之後代替他為玄陽子磕了頭。

    二人隨後來到了東陵,莫問雖然心中悲痛卻並未落淚,只是將那兩壇白酒分灑於古陽子和青陽子墳前,他曾經答應過二人不管能否尋到阿九都會回來請二人喝酒。

    灑酒過後,莫問單膝跪地,沖青陽子行了孝子半禮。

    老五沒有莫問的定力和城府,自青陽子墳前痛哭流涕,青陽子當年的慈悲收留,他一直不曾忘記。

    「不要哭了,走吧。」莫問拉起了跪地痛哭的老五。

    「老爺,柳笙是不是瘋了,他怎麼能幹出這種事兒?」老五哭問。

    「他異於常人。」莫問搖頭說道,開陽星是北斗七星中最為神秘詭異的一顆,北斗七星之中只有開陽星有輔星,這顆輔星會對主星產生怎樣的影響無人知曉,目前來看輔星對主星的影響還不僅僅侷限於性情,柳笙的死而復生以及擅長控屍之術可能都跟這顆神秘的輔星有關。

    「老爺,咱是先給三位道長報仇還是接著幹咱自己的事兒?」老五擤了一把鼻涕。

    「此事暫且放上一放,先行尋找地乳和靈物。」莫問轉身向南走去。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

    老五來此之前為飯堂的舊識準備了禮物,一直沒來得及送過去,回到山腰就去了飯堂,莫問再度來到青陽子生前居住的房舍。

    此時房中道人已經散盡,只有兩個道童在清理遺物打掃房間,在青陽子為數不多的遺物之中有一雙鞋子比另外幾雙要小一些,莫問認得這雙鞋子,這是上次來的時候自己換下的,青陽子將其洗刷縫補想要等他這次到來還給他。

    拿起那雙鞋子,莫問內心大悲,他下山之後遇到困難或者難以決斷的事情總會回無量山向青陽子請教,這個道法並不高深的老道給了他很大的幫助,是在父親死後唯一能夠開導他的人,青陽子一死,以後不管遇到什麼問題都只能自己應對和決定了。

    良久過後,莫問止住悲傷移步房中書架,青陽子性情灑脫,說笑隨意,他房中的書架除了擺放經文還有很多雜類,莫問翻找片刻,取了一本百草經,這是一本圖譜古籍,由無量山前輩著於秦時,記錄了的大量神異草木,前往海外諸島會用得到,不然就算見到了靈物仙草也不認得。

    哭可以宣洩情緒,緩解壓力,而莫問恰恰不願哭,故此心中極為憋悶,腦海之中諸念皆生。

    老五很快回返,莫問謝絕了無量山的白事齋飯,帶了老五邁步下山。

    「老爺,咱上哪兒找地乳?」下山之後老五問道。

    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去代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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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三章 滴血尋龍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答應一聲變身巨蝠振翼升空,莫問提氣拔高躍上了蝠背,他選擇前往代國有著兩重考慮,一是代國境內有五爪金龍,五爪金龍滋生的地乳帶有龍氣,有益阿九修為。二來宵玉蘭和黃衣郎在代國,它們可以挖洞拿取地乳。

    此時天氣已然轉暖,老五振翼向北,傍晚時分來到了先前放下拓跋什岐的那座城池,隨後繼續向北,二更時分來到代國都城,云中城。

    與趙國和晉國相比代國很是貧窮,都城只有晉國的一處郡府大小,來到此處之時天色已經徹底黑了下來,莫問並未驚動拓跋什岐和拓跋什翼犍,而是循著黃衣郎和宵玉蘭的異類氣息來到了它們居住的宅院,這是一座剛剛修建的宅院,屋瓦牆磚全是新的,房舍數十間,佔地幾十畝,門匾「天樞別院」

    老五斂翼下落,黃衣郎和宵玉蘭有感,分別自各自所居的東西院迎到前院。

    「見過真人。」二人躬身沖莫問行禮。

    「二位在此處住的可還習慣?」莫問抬手回禮。

    「睡金床,喝美酒,此間樂,不思蜀。」黃衣郎笑借劉禪言語。

    「再看把你眼珠子摳出來。」老五快速套上外袍。

    宵玉蘭聞言急忙將視線移到莫問身上,「多謝真人惦記,代國朝廷讓我倆在這裡看金庫,供應豐足,待我們很是優厚。」

    「前些時日聽得真人消息,我們二人焦急非常,苦於道行低微,不知真人所在何處,故此無法尋而助之。」黃衣郎抬手指著自己所居的東院請莫問前往。

    「玉清之事已經做了了斷。」莫問說道,宵玉蘭和黃衣郎都是妖物,它們根本就不是玉清道人的對手。

    「如何了斷?」黃衣郎疑惑發問。

    「比試三場,貧道勝了兩場。」莫問隨口說道。

    莫問說的很是簡略,黃衣郎沒聽明白,但它沒有再問,進院之後馬上招呼下人為莫問和老五上茶備飯。

    四人來到正廳分主次坐定,等茶之時無人說話,宵玉蘭和黃衣郎發現莫問和老五心情不佳,卻不知道二人為什麼情緒低落。

    「真人此來所為何事?」黃衣郎小心翼翼的打破了沉默。

    「尋找龍脈拿取地乳,此事免不得煩勞二位。」莫問說道。

    「真人言重了,為真人效力是我們的榮耀,只要真人尋到龍脈所在,掘洞取之不是難事。」黃衣郎說道。

    「是啊,是啊,只要真人開口,哪怕刀山火海我們也絕不皺眉。」宵玉蘭在旁附和,妖精也分強弱,黃衣郎的道行比它高,在山中並不受欺負。它的道行淺薄,在山裡是個受氣的主兒,在這裡衣食無憂,有喝不完的酒水,不啻神仙日子,兒所有這些全是莫問所賜。

    「老爺,你知道代國的龍脈在哪兒嗎?」老五在旁問道。

    莫問搖頭說道,「來時的路上並未看到疑似的山水龍脈,想必在北方或東方。」

    眾人說話之間有下人送來了茶水,分呈茶水之後,老五示意丫鬟將茶壺給他。

    「代國雖然人少,地域卻廣,真人如何尋找龍脈?」黃衣郎問道。

    莫問也正在思量此事,聞言略作沉吟,沉吟之後出言說道,「代國境內的龍脈為潛龍,金龍蟄伏的山川之上並無龍氣顯現,要想尋找龍脈不能依靠堪輿之法,只能起壇做法,滴血尋龍。」

    「老爺,滴我的血。」老五將喝空的茶壺還給丫鬟,擺手示意她退下。

    莫問沒有急於答話,待丫鬟走後方才說道,「咱們的血毫無用處,只有拓跋什翼犍的血有用,他是代國君主,龍氣已經影響到他。」

    「得滴多少?」老五又問。

    「一滴足矣。」莫問說道。

    若是換做旁人,想要皇帝鮮血難如登天,但四人都有信心拿到拓跋什翼犍的鮮血,原因很簡單,莫問給了代國不可計數的黃金,黃衣郎和宵玉蘭所住的天樞別院實則是一處巨大的金庫,自不咸山搬來的黃金全在這下面。

    晚飯過後,莫問命老五尋找準備法案等作法事物,他本人與黃衣郎一起前往皇宮,請見代國皇帝拓跋什翼犍。拓跋什翼犍聽報莫問到來,忙不迭的倒履相迎,他是一國之君,消息靈通,莫問這幾個月來的所作所為他都有耳聞,莫問以一人敵一宗,威震四海。

    短暫的寒暄之後莫問說明來意,拓跋什翼犍並不追根究底,爽朗答應,馬上抽出了隨身匕首,代國是遊牧民族,民風彪悍,皇帝亦隨身佩戴刀。

    「不忙,不知皇上對天下大勢如何看待?」莫問抬手制止拓跋什翼犍劃破手掌。

    拓跋什翼犍聞言垂下了匕首,邁步走到莫問旁邊坐下,「真人到來之前我剛剛接到消息,涼國十萬大軍已經於今日午後開拔,雖然涼軍人數不多,但掛帥的是真人的同門劉真人,趙國怕是無有能夠抵擋之人。依我看天下大亂之期不遠,正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通過涼軍的行動不難發現劉少卿回到涼國之後立刻下令大軍開拔,柳笙先前的舉動徹底激怒了劉少卿,若非他上午恰好也在無量山,劉少卿現在已經被燒死了。

    「真人有何諭下?」拓跋什翼犍問道。

    「亂世逐鹿還是韜光養晦得見過金龍龍脈才能決定。」莫問說道,紫霄道姑並未詳說金龍出世的時間,代國這次是否參與戰爭得看金龍是否即將出世。

    「一切皆由真人決斷。」拓跋什翼犍給予了莫問極高禮遇。

    「貧道不會幹預貴國朝政。」莫問擺手說道。

    拓跋什翼犍聞言連連點頭,見莫問不再說話,拿起匕首割破手掌滴血半杯遞與莫問,莫問抬手接過,告辭出宮。

    回到天樞別院,法案和各種作法事物已經準備妥當,道觀的廚子雖然不會作法,卻經常看道士做法,自然知道作法都需要準備什麼。

    尋常道士作法需要準備法案,法案又叫法台,是放置做法器物的桌子,素油香燭,誦經木魚,醒神玉磬,手持小磬,請神三清鈴,告天玉笏,畫符硃砂,黃色符紙,受籙法印,法壇驚木,起陽白磷,令旗法尺,法箋法劍,這些都是尋常道士作法必備之物。

    莫問作法較之尋常道士要簡單很多,這些事物並未盡皆使用,只用了請神三清鈴和起陽白磷,所謂起陽白磷就是道人做法時拋向香燭引起長長火焰之物,其目的是令周圍陽氣暴漲。而三清鈴的作用是召集陰氣附著血液凝變形體。實則這種法事莫問無需起壇也可完成,但以血液作法為陰術,需以白磷起陽,中和陰氣,不然飛蛾無法見光。

    畫符燒灰浸於血液,左手搖鈴右手拋磷,禹步走完,血液凝變為一隻兩寸大小的紅色龍眼飛蛾,成形之後煽動翅膀離開法案,向東北方向飛去。

    莫問自銅盆淨手,老五看向黃衣郎,黃衣郎知道老五為什麼看他,脫下衣衫顯出原形,載三人跟隨龍眼飛蛾向東北方向快速移動。

    飛蛾雖小,飛的卻快,黃衣郎竭盡全力堪堪能夠追上,兩個時辰之後東方放亮,飛蛾仍然沒有停下,快速穿過平地草原飛進了綿延群山。

    一直到得中午時分飛蛾方才停了下來,落在群山之中一處山巔,落地之後化為一灘血跡滲透入土。

    莫問居高臨下俯視這條山脈,整個山脈是西北到東南的走向,綿延數百里,四人目前所在的位置當是龍頭部位,再往東兩百里就是燕國境地。

    所謂龍脈並非是山勢與龍完全一樣,即便是成形的龍脈也只是有著大概的龍形,這處龍脈尚未成形,故此龍的形狀並不明顯。

    根據大致輪廓,莫問指出了挖掘的位置,黃衣郎和宵玉蘭開始破土。

    「老爺,有危險嗎?」老五見莫問神色凝重,在旁問道。

    「這條金龍有所殘缺。」莫問搖頭說道,但凡龍脈皆不是天成,而是在後期逐漸形成,代國境內的這條龍脈長達數百里,主脈之外有五處分支,其中一處是河流沖積堆砌而成的十里土嶺,這是其中一條龍爪,如果河流一直沖積,在三年內這處土嶺就可以達到十二里,與其他四處山脈均衡對應令龍脈成形。但此時這條龍爪右側河流已經向南改道,如此一來金龍成形的日期就會延後很久,而且就算是成形,右側這條龍爪也有缺陷。

    「後果是什麼?」老五好奇多過關心。

    「拓跋氏要想入主中原至少還要等上二十年,就算他們入主中原,也坐不穩江山。」莫問緩緩搖頭,那條河流之中有幾條蛇蟒氣息,與當年他自陣前斬殺的紅蛇很是相似。

    「那條河好像被人挖過。」老五手指西南。

    「當是燕國薩滿巫師所為,不怕真懂,不怕不懂,就怕似懂非懂。」莫問皺眉搖頭,薩滿巫師想必是發現了這處龍脈,右側這條土嶺龍爪原本是摁在原地的,他們設法令河流改道,試圖將撐地的龍爪變成前伸形狀,以此令龍氣東移,但此舉違背了乾坤定數,不但沒有起到預期效果,還將龍脈改造致殘。

    老五可不似莫問這般憂國憂民,聽的無趣,打過哈欠尋處打盹兒。

    莫問駐足龍脈頭部暗自皺眉,龍脈不似旁物,可以破壞卻無法修復,這條殘龍就算出世也無法令天下一統,隨後的數十年中原華夏還是會戰事不斷,民不聊生……
第三百一十四章 碎骨取髓
        
    駐足良久,莫問轉身走下了山脊,休說他無法修復龍脈,就算能夠修復他也不能出手,燕國薩滿巫師擅改龍脈看似是一己私念,實則很有可能是天意使然,天意難測,大道自然,世間是太平還是戰亂,百姓是幸福還是疾苦,冥冥之中皆有定數,有時候自以為是的出手干預並不一定是好事,

    黃衣郎和宵玉蘭之前曾經合作過,配合的很是默契,由於此次無需挖出似不咸山中那種寬闊的通道,速度較之前快了許多,到得午時已然斜下十幾丈,

    下午未時,二人灰頭土臉的鑽了出來,

    「真人,挖到了堅石,挖不動了,」黃衣郎變化人形沖莫問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待宵玉蘭鑽出,轉身走進了地道,地道斜行向下,裡面溫熱憋悶,到得地道底部莫問發現了白色的石層,以靈氣試探,發現石層厚達丈許,內部中空,

    「這是龍脈脊骨,厚達丈許,」莫問沖跟隨在後的三人說道,龍脈之中都藏有一條真龍,真龍通常蟄伏在龍頭部位,先有真龍,真龍散發龍氣,龍氣滋生龍脈,這條中空的的石層其作用就是貫連龍脈,類似於人的脊樑,

    「老爺,能不能打開,」老五問道,

    「擊碎石骨並不困難,」莫問搖頭說道,

    「會傷及龍脈,」黃衣郎猜測道,

    「擊出一處缺口對龍脈損傷不會很大,但取走地乳一定會對龍氣有所影響,地乳的缺失他日可能會給代國帶來不良影響,」莫問說道,

    莫問說完,三人沒有再接口,站立一旁,等待莫問拿主意,

    短暫的沉吟過後,莫問探手拿出了符盒,再尋找其他地乳會浪費很多時間,只能從這裡獲取,他日代國真的有難,他會出山相助,

    「老爺,別著急,我有個主意,」老五拉住了莫問,

    莫問聞言扭頭看向老五,

    「咱們從它飣眼進去成不成,」老五手指西北方向,

    老五說完,黃衣郎和宵玉蘭忍俊不止,竊笑連連,

    「你們懂什麼,這樣就不用打碎龍骨了,」老五回視二人,

    莫問無奈的看了老五一眼,抬手將他撥開,這是一條龍脈,並非真龍,哪有五穀出所,

    掏出符盒之後莫問率先畫寫定氣符咒數道,穩住周圍氣息,轉而畫雷符擊穿了石壁,龍骨一破,微弱的龍氣立刻溢出,莫問顧不得多想,拿過事先準備好的小壇縱身進入龍脊內部,

    龍脊內部呈峽谷形狀,上寬下窄,寬處有兩里左右,窄處不過數尺,深達數十丈,峽谷底部有一條潺潺溪流,其中流淌著白色液體,地乳又名龍髓,這白色液體當是地乳無疑,

    莫問快速躍下峽谷,盛取地乳一罐,隨即提氣拔高躬身而出,

    「老爺,這就是地乳,」老五接過莫問手裡的小壇,此物無色無味,彷如米湯,又似人乳,

    莫問點了點頭,轉而沖黃衣郎和宵玉蘭說道,「將缺口封住,防止龍氣外洩為人察覺,」

    黃衣郎和宵玉蘭答應一聲開始破壞地道,莫問將那小壇加塞,抬手示意老五出去,

    「老爺,這些夠九姑吃多少日子,」老五抱著小壇回頭張望,

    莫問知道老五是想留下通道以後再取,便出言解釋,「這條金龍尚未出世,取走龍髓對其龍氣有損,我先前以定氣符咒困住龍氣一是為了防止龍氣外洩,為別有用心之人察覺,二是麻痺金龍,令其不知自身龍髓缺失,此事可一不可二,倘若金龍受驚之下提前破土出世,將會天下大亂,」

    老五聞言連連點頭,抱著小壇跟隨莫問外出,

    傍晚時分,四人將地道封填,回返云中城,

    「多謝二位,貧道前往皇宮與皇上說話,話畢會直接離去,就不回來與二位道別了,」莫問沖黃衣郎和宵玉蘭說道,

    「真人要往何處去,」黃衣郎擺手謙遜,出言發問,

    「此處事了當往海外一行,二位在此處休養生息,切莫懈怠了修行,」莫問說道,

    「不知何日才能再見真人,」宵玉蘭抬頭撅嘴,實則它並沒有撅嘴,只是嘴長,

    「總有見面之日,二位多保重,」莫問說道,雖然取走的只是一小壇龍髓,但這是金龍龍髓,龍髓的缺失來日有可能導致代國遇到未知的困難,屆時他免不得出山來助,

    辭別了黃宵二人,莫問和老五回到皇宮,

    令二人沒想到的是皇宮大殿除了拓跋什翼犍,拓跋什岐等本家王爺及一干文武皆在殿內,莫問進殿之後滿朝文武盡皆跪倒,拓跋什翼犍離開龍座邁步來迎,

    「福生無量天尊,山野之人擔不起如此大禮,諸位快快起身,」莫問沖眾人說道,拓跋什翼犍此舉是什麼用意他自然看得懂,因為這是商周傳下的拜相禮儀,

    「請真人暫留仙駕,引領代國澤被蒼生,造福萬民,」拓跋什翼犍到得近前深揖於地,

    「請皇上散朝,貧道有話與你說,」莫問正色說道,

    拓跋什翼犍見莫問神色凝重,急忙下旨退朝,

    這一干文武之中不乏老弱,自早上便被急召入宮,站了一整天,多有跪下之後難以起身者,聽得拓跋什翼犍旨意,壯扶老,武攙文,相攜退下,

    文武退下之後大殿內只剩下了拓跋什翼犍和拓跋什岐等幾位親王,莫問沖眾人招了招手,眾人見狀大感親切,快步圍上,環繞四周等莫問說話,

    「皇上和諸位禮遇貧道,貧道心中知曉,但貧道有要事在身,不能滯留此處,此時雖然天下將亂,卻並非代國成事機遇,二十年內代國當固邊自保,富民養兵,二十年只是最短時限,並非到得二十年後就能起兵逐鹿,屆時還要因時而定,擇機而動,」莫問說道,

    莫問說完,眾人重重點頭,

    「代國龍脈位於東北邊境,東北邊境當重兵戍邊,切莫失地,」莫問又道,

    莫問所說皆為天機,眾人得聞天機,再度點頭,

    莫問說完,自懷中取出符盒,畫寫定位符咒一道,摺疊之後交予拓跋什翼犍,「貧道無暇輔助皇上成事,留此感應符咒一道,他日代國入主中原時若遇到危難,可焚燒符咒召喚貧道,貧道會前來為代國化解,此符只能使用一次,貧道亦只能來一回,」

    拓跋什翼犍聞言大是感動,雙手接過,藏納懷中,

    這種定位符咒莫問一共分送了兩張,一張送給了東征時的副手和友人蒲雄,還有一張就是今日送給了拓跋什翼犍,

    莫問交代畢了就要告辭,拓跋什翼犍扯衣相留,懇請吃過晚飯再走,莫問略作猶豫,點頭答應,

    「貴國司空府可有造辦司,」莫問問道,

    拓跋什翼犍聞言轉頭看向拓跋什岐,拓跋什岐拱手問道,「真人要打造兵器,」

    莫問搖了搖頭,「貧道不想再用利器,請為我準備半尺大小平整硯石十方,我要刻字為模,」

    拓跋什岐聞言大感疑惑,但他並未多問,答應下來,轉身出門前去督辦,

    莫問此時仍然沒有自無量山的悲痛中走出,晚宴吃的很是沉默,眾人見莫問不苟言笑,便改攻老五,千勸百敬,老五何曾享受過親王的慇勤,既興奮又忐忑,八年前跟隨莫問北上尋找林若塵的時候他可沒想到自己能有今天,

    晚飯過後,十方硯石已經準備妥當,莫問小心收起,這次有了這麼多的地乳,他可以給阿九寫一封長信,

    拓跋什岐很是好學,請教莫問硯石刻模之法,莫問出言解釋,拓跋什岐恍然大悟,此時天下尚無刻板留字的方法,莫問此法不但可以倒字,還可以覆紙其上,千篇一律的快速印留文字,

    「敢問真人,若推行教化,當取何書,」拓跋什岐送別之前衝莫問問道,

    「若要百姓遵禮守法當取孔孟,若百姓逆來順受則取佛經,若要醒民則非道書不可,」莫問隨口說道,

    「此印模之法乃真人所留,當用以印留道家經典,」拓跋什岐說道,

    莫問點了點頭,沖老五抬了抬手,老五會意,變身巨蝠振翼升空,莫問沖眾人道別,提氣躍上蝠背,於夜色之中西去,

    阿九所在的木裡雪山位於西北邊陲,華夏西部地勢較東部要高出很多,落差當有數千丈,老五西飛之時一直在緩慢拔高,越拔高氣溫越低,到得涼國邊境之後再也耐受不住低溫,在莫問的要求之下斂翼落地,莫問攜帶包裹獨自前往木裡雪山,老五也想前往木裡雪山,被莫問嚴詞拒絕,以老五的修為到得山腰就不得正常呼吸,更別說前往極寒山頂,

    到得禁錮外,莫問看到阿九正在以石塊敲擊石壁,掉落下的石末以披風包裹隨身攜帶,這裡風勢太猛,若不如此,石末會被吹走,

    仙人淚著實神異,阿九此時已經恢復如初,除此之外令莫問感到欣慰的是阿九的靈氣修為仍在,有靈氣助力,石壁已經被敲出了一處凹面,假以時日想必可以自石壁上開出山洞,倘若能夠尋到自無光之處生長的靈物,就無需冒險畫寫金符移動山峰,

    看到了希望,莫問心情大好,窩進天雷劈出的避風處取出了硯板,

    前往海外之前,他要跟阿九好好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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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五章 出海
        
    地乳有滿滿一壇,可以凝結大量字跡,莫問略作沉吟刻下了一行字模,「我能看到你。」

    山頂寒冷,地乳很快凝結成字,莫問待阿九停下略作喘息之時將那冰凍的「我」字推向禁錮,地乳穿過屏障,滑到了阿九腳邊。

    阿九有感,低頭看到了那個由地乳冰凍而成的字跡,欣喜非常,快速蹲身捏了起來。

    莫問見狀再度送入了第二個字跡,這一次他選擇的是屏障西北角落,阿九蹲挪幾步到得近前,又收起了那個「能」字。

    眼見與阿九已經達成了默契,莫問快速將剩餘幾個字逐一送入,阿九逐一拾撿,看完短句之後抬手擦淚,轉而拿起石塊自身旁青石地面刻畫道,「我知道你會來的。」

    「先前所服為仙人淚,可保一年不飢。」莫問再度傳入一句。

    阿九逐一撿閱,看過之後沖屏障外點了點頭。

    「字由地乳凝結,可食,備用。」莫問傳入了第三句,由於無法表達語氣停頓,他只能以凍字送入禁錮的間隔長短來表達停頓。

    「你有何打算?」阿九刻畫。

    「非畫寫金符移動山嶽不得破陣。」莫問沉吟片刻又傳一句,得讓阿九知道他能夠破陣,以此減輕阿九心中的壓力。

    「萬萬不可,趙真人前車之鑑。」阿九連連擺手之後刻畫道。

    「然,我定會設法救你,你我總有相聚之日,當各自保重,萬不可灰心絕望。」硯板刻完一面,莫問換了背面。

    阿九點頭之後畫寫道,「我會鑿洞安身,安心等候。」

    這寥寥數語若換做平常片刻就能說完,但莫問需要刻模倒印,需小心傾倒地乳,還要等待地乳凝聚之後逐一推送,五句話用去了一整晚。

    「仙人淚不可再得,地乳不得長久,我當外出尋找靈根種苗,半年之中不得相陪。」莫問雖然力求簡略,卻仍然刻了很多字跡。

    「往何處去?」阿九面有憂色。

    「未定,只為後備,非急用也,當謹慎求得。」唯恐阿九擔心,莫問並沒有向阿九說實話。

    「若遇險遭難,必不獨生。」阿九刻道。

    莫問見字微微皺眉,他先前只是考慮到了他死之後阿九的生計,卻忽略了阿九的感受,在禁錮之中存活需要承受不盡的寂寞和無聲的壓力,他是阿九支撐下去的希望和動力,他若是死了,阿九不可能在禁錮內苦悶孤獨的活下去。

    「然。」莫問尋到用過的硯板,重複了一個然字。

    送入禁錮之後再度刻畫「我會力求快速,若壽終之時仍不得救你脫困,當畫寫金符,再見聚首。」

    「神魂予授,生死相隨。」阿九畫道。

    「亦然,開陽入魔,殺玉衡與無量山三老,涼出兵於趙,晉屯重兵於南,天下大亂之日不遠。」莫問見硯板即將用完,開始向阿九傳遞外部消息,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以大大減輕阿九與世隔絕的孤獨和封閉。

    阿九看罷字跡,大為驚詫,再度擦去先前字跡重新畫寫,「何以處之?」

    「靜觀其變。老五等候多時,我這就離去,你當勞逸有度。」莫問刻寫。

    「多加小心。」阿九刻畫。

    「去了。」莫問刻印完最後兩個字,將剩餘的地乳和硯板放於被縟一處,看了阿九一眼,連夜下山。

    回到老五歇腳之處,老五正在翹首等候。

    「老爺,九姑還好嗎?」老五接過莫問肩上的包袱。

    「好。」莫問點頭說道,世間的事情都是相對而言的,阿九被困禁錮怎麼能好,但是與之前的音訊全無和無以為食相比,阿九現在的情況算是很好了。

    「咱什麼時候上路?」老五進入客棧,叫嚷著店家起身熱灶。

    「明日就走。」莫問說道。

    片刻過後麵湯端上,莫問吃罷晚飯回房打坐,四更時分躺臥休息。

    窮鄉僻壤,房舍簡陋,至少能夠擋風安身,躺臥床榻,莫問想的是阿九何時才能開出棲身的山洞。

    「老爺,海裡的小島多不多?」老五並無睡意。

    「想必不會很多。」莫問說道,老五此問無疑是擔心到了海裡沒有落腳歇息的地方,但他從未出過海,只知道大海比九州華夏要大很多,卻不知道究竟有多大,也不知道島嶼都在哪裡。

    「要是一直見不到小島,咱從哪兒吃飯睡覺?」老五問道。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他雖然可以凌波踏浪卻無法背人,凌波踏浪用的是軟力,與凌空飛渡完全不同。

    「不知道大爺最近都在忙啥。」老五停了片刻出言說道。

    莫問豈能不知道老五是何用意,待老五說完搖頭說道,「此事不能拖上千歲。」

    「為啥不能,大爺在碧水潭也沒啥事兒,閒著也是閒著,一起出海長長見識,真遇到啥事兒也能有個照應。」老五翻了個身,遙對莫問床榻。

    「千歲在江河之中鮮有對手,到得海中可就難說了,海中多有海怪龍蛇,體形比千歲大的比比皆是,可不能讓千歲以身涉險。」莫問出言解釋。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打消了拉上千歲的念頭,停了片刻忽然大叫一聲,「老爺,我有辦法了。」

    莫問聞聲皺眉,老五翻身坐起,「咱們可以帶艘小船,幾百斤我能馱動。」

    「此法可行。」莫問沉吟過後點頭贊同。

    老五還要說話,被莫問制止了,「到得海邊尋到漁村再行打聽,我對海外之事知之甚少,問我無異於問道於盲。」

    次日清晨,二人離開邊境,橫穿涼國,涼國境內不時可見長長的運糧隊伍,挑夫驢馬負載著大量的糧草向東方前線運送,常言道三軍未動糧草先行,打仗打的是國力,是糧草,戰事一起,打仗的人多了,種糧的人少了,此消彼長之下無需多久糧食就會緊張,百姓就會失去食物,一旦打仗,最終的受害者還是百姓。

    上午巳時,二人到得涼國邊境,自上空可以看到涼國的大軍是浩浩蕩盪開向趙國平城的,在平城之南還有重州晉陽,劉少卿沒有兵分兩路,而是單取平城,由此可見他是抱著必勝之心直接殺向鄴城的,平城若破,往東就是冀郡,冀郡是石真妹妹的封地,也是趙國國都鄴城所在的重郡。

    沒過多久老五到得鄴城地界,莫問授意老五改道,往南前往西陽縣,大戰在即,他曾經擔任趙國國師,晉軍若是北上,有可能傷及莫氏祖墳,必須再加一道防護。

    晉國主事的是褚家,王家和周家都掌有兵權,涼國發兵攻趙乃是千載難逢的復土戰機,晉**隊亦在江邊大量屯聚,伐木造舟,伺機而動。

    九州即將發生大規模的戰亂,這本是建功立業的大好時機,但莫問無心插手,立功的機會留與他人吧。

    下午申時,二人到得東海海邊,這裡是趙國管轄區域,由於遠離戰場,這裡的百姓生活一如平常,二人尋到一處海濱小鎮,做出海前的最後準備。

    乾糧和清水很快準備妥當,小船也買了一隻,柳木打造,三百多斤,這點重量對於老五毫無壓力。

    此時尚無大的舟船,故此漁民出海只在近海,哪怕只在近海捕魚也是件非常危險的事情,大街上不時可見肩膀帶有黑色補丁的寡婦,寡婦多說明這裡男人出海遇難的多,不過寡婦多也說明此處衣食無憂,此時寡婦想要改嫁有兩個前提,一是守節三年,二是夫家家族無力供養孤兒寡婦,只要同族本家能夠養得起孤寡,寡婦是不能改嫁的。

    莫問本來有心自此處打聽一下關於海中的事物,但漁民出不得遠海,問了也是白問,二人去的是遠海,近海的情況對他們毫無用處。

    老五飛了大半天,有些勞累,早早吃過晚飯躺臥休息,莫問提氣縱身來到海邊,海邊的沙灘上有很多蚌殼,海蚌和河蚌的蚌殼有很大差別,莫問手捏蚌殼遠眺大海,心中暗暗犯愁,他和老五自小到大都生活在內地,對於大海知之甚少,單憑一些野史記載和道聽途說就盲目出海,實在很是唐突。

    大海與陸地截然不同,遠處的海水泛藍,想必深不見底,兩個毫無經驗的人離開陸地前往大海,當真有飛蛾撲火的意味。

    自海邊駐足良久,莫問幾乎想要改變主意,但最終他還是堅定了出海的念頭,一年的時間並不充裕,地乳可沒有仙人淚那麼神異的效果,撐不了多長時間。

    莫問習慣於三思後行,在行動之前都會計劃安排,也正因為他有這種行事習慣,所以不管做什麼事情都很有底氣,毫不凌亂。但此時他心中卻沒有這種安定的感覺,他感到心虛,沒有把握,不知道自己和老五將會遇到什麼事情,也不確定海中島嶼之上是否真有散仙隱居。

    待得海水打濕了鞋子,莫問方才回到小鎮客棧躺臥休息。

    次日清晨,老五早早起身,補充了火捻和調料等物,各種穀米也帶上了一些。

    到得海邊石崖,老五拽下了套袍變身巨蝠,先行飛起,莫問將小舟倒扣在老五背上,隨後攜帶一干雜物躍上了蝠背。

    「走吧。」莫問深深呼吸之後沖老五說道。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伸展肉翼飛向大海……

第三百一十六章 倖存之人
        
    莫問和老五頭一次出海,緊張必不可免,飛於海上,除了一望無際幽藍的海水,什麼也看不到。

    半個時辰之後,下方仍然不見島嶼,莫問改變了策略,示意老五改道北飛,此舉有兩個用意,一是為了穩妥,如果尋不到落腳的島嶼可以快速飛回陸地。

    二是出於人性考慮,道人避世是不希望被外人打擾,世人大多是九分動一分靜,靜心思考問題的時間少,依靠本能做事的時間多。得道高人是九分靜一分動,大部分時間都在參天悟道,但他們都逃脫不了人群居的本能,偶爾也會入世遊覽一番,故此他們住的地方不應該離岸邊很遠。

    細想之下此事也並非絕對,修行中人修為的高低直接決定了他們所住島嶼離塵世是遠還是近,修為越高心越靜,行動越自在,住的地方離塵世就越遠。換言之,離岸邊較近的島嶼修行中人應該相對較多,越往遠海移動,修行中人越少,其修為也越高。

    改道不久,莫問發現前方出現了一座島嶼,老五也發現了那座很大的島嶼,不待莫問吩咐就加速向島嶼飛去。

    片刻過後,老五飛近島嶼,莫問恐生意外,命老五先行環島一週,這處海島出水部分有一百多里,島上長有大量樹木,這些樹木與陸地上的樹木沒有很大的差別。

    「老爺,落不落腳?」老五變出人頭。

    莫問聞言沒有立刻答話,老五之所以這樣問是因為島上毒蛇成堆,樹上岩石上四處可見盤繞懸掛的毒蛇,雖然個頭不大,數量卻多,紅黃黑藍各色皆有,觸目驚心。

    「此處的蛇鼠無甚道行。」莫問說道,如果此處有很大的毒蟲他一定會下去一探究竟,但這裡的蛇鼠都是些不成器的東西,但凡陸地都有地氣,地氣不但影響人還能影響動植物,這裡地氣不成,不可能有靈物生長。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變回蝠頭繼續北飛,海上的空氣較陸地要濕潤溫暖,他可以長久飛行。

    自上午巳時到下午申時,二人自海中發現了五處島嶼,但這些島嶼都很小,草木稀疏,島上沒有淡水,只有海鳥棲息,並無人類蹤跡。

    雖然一無所獲,莫問卻並未焦急,相反的,心中反而逐漸安定了下來,海中島嶼的數量比他想像中的要多,不乏歇腳之處。

    二更時分,二人再度發現了島嶼,這處島嶼方圓有二十多里,算是二人發現的幾處島嶼之中比較大的,島上有著茂密的樹林。

    「今晚自此處休息。」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聞聲飛至海島南側沙灘,莫問卸下小船雜物,老五變化人形,二人自沙灘和樹林交界處生火歇息。

    「我去四處看看。」莫問沖老五打過招呼,提氣向樹林掠去,這處島嶼南北長二十餘里,東西寬五六里,為山脊形狀,先前見到的那些島嶼也都是山脊形狀,由此可見海底也是有山的,島嶼就是露出水面的山尖。

    尋找靈物有四個參照,一是島上有強大的異類,異類憑藉本能行事,選擇的棲身之處往往都是靈地。二是島上的地勢藏風聚氣,這種地勢容易滋生靈物。三是島上有玉石,多玉多金的地方其下方通常生有靈根。四是島上有修行中人居住。

    這四點佔其一才有可能有很好的靈物出現,也只有佔其一才有尋找的必要,這處海島四條皆不佔,莫問雖然搜尋卻並不報任何希望。

    快速搜過島嶼,莫問自西側回返落腳處,臨近老五生火的地方,只見一衣衫襤褸的亂發男子正在沙灘上嗚叫著向老五所在的火堆跑去。

    此人年紀很大,當在六十左右,頭髮雜亂,鬍鬚蓬鬆,身上的破衣難以遮體,見到此人,莫問第一時間想到了沿海鄉村的那些寡婦,此人應該是出海遇到海難被困海島的漁民。

    老五聽得聲音抬頭北望,見到那長發遮臉的老年男子嚇了一跳,探手抓過身旁的孝棒翻身站起, 「什麼妖怪,敢來觸五爺霉頭。」

    那老年男子見老五拿起了木棒,撲通跪倒,沖其連連磕頭,口中嗚嗚出聲,不成語調。

    莫問回氣落地,抬手撥開了老五的孝棒。

    「老爺,他是人?」老五問道,跟隨莫問時間久了,他見過太多長的像人卻不是人的異類。

    「想必是落難至此的漁民。」莫問點頭說道。

    那老年男子聽得莫問言語,大哭出聲,連連磕頭,想要說話發出的卻是形同野獸的嚎叫。

    「可憐哪,還是個啞巴。」老五放下了手中的木棒。

    「失語多為失聽造成,此人能聽到聲音,當不是天生聾啞,想必是落難在此時日太久,無人說話忘記了言語。」莫問搖頭說道。

    那老年男子聽得莫問言語哭的更加大聲,老五見他可憐,走到篝火旁拿了個餅子給他,那老年男子雙手接過,艱難的說出了一聲混沌的「多謝」。

    莫問看了那老年男子一眼,轉身走向火堆,老五扶起老者,來到火堆旁。

    那老者到得火堆旁伸手拿起一根燃燒著的木柴,看著火苗淚流滿面。

    莫問見狀微微嘆氣,嘆氣既是可憐老者多年不見煙火,又因為心疼要浪費一天的時間,既然發現了此人就不能袖手旁觀,總要讓老五將他送回去才是。

    人有優點就有缺點,莫問的家世以及經歷的事情決定了他心中有很重的等級觀念,老五自小就生活在底層,沒有莫問的架子,想方設法與那老者交談。

    莫問本想操行晚課卻被老五留住,此人雖然忘記了言語卻未曾忘記文字,以樹枝在沙地上寫字回答老五的問題,而老五並不認字兒。

    莫問未曾猜錯,此人姓王,為此間大姓,幼年家境較好,讀過幾年書,後家境敗落,與人出海謀生,遭遇大風船隻傾覆,他被衝到這處海島,獨居多年。

    此人雖然牙齒幾乎掉光,額上佈滿皺紋,卻不到五十歲。只因獨居此處,茹毛飲血而過早衰老。

    「老五,你若不勞累,可送他回岸。」莫問對此人在荒島上的生活並無興趣。

    老五聞言點了點頭,轉而沖那一臉疑惑的老者說道,「我能變成大蝙蝠,一會兒你趴在我背上,我送你回家。」

    那老者聞言面露驚詫,茫然的看著老五。

    「事不宜遲,早去早回。」莫問說完,抬手擊向漁民後腦,意欲擊暈他,讓老五馱負。

    變故陡然出現,莫問右掌與那漁民頭顱接觸的瞬間,陡然被反震而回。

    莫問皺眉後退,老五看了個真切,抓過旁邊的孝棒衝著那疑惑回頭的老者就是一棍,孝棒到得那老者頭頂同樣被反震而回,力道之大令老五連退數步方才站穩。

    「老爺,它是什麼怪物?」老五閃到莫問近前,警惕的看著那衣衫襤褸的老者。

    莫問沒有答話,先前的那股反震力道極為霸道,他的右掌直到此時仍然很是酸麻,幸虧先前未曾使用靈氣,不然靈氣被反衝回來定會傷及氣海。

    那老者見莫問和老五忽然翻臉,既緊張又疑惑,懦懦的放下了老五給他的那個餅子。

    「你身上帶有何種奇異事物?」莫問沖那老者問道,此人眼中無有神彩,當沒有任何的靈氣修為,其身上也沒有絲毫的妖氣,茫然緊張的神情也說明了此人並非世外高人無聊之下消遣二人。

    那老者聞言撐地站起,低頭檢視自身,他身上的衣物幾乎破損殆盡,手腳之上並無遮蓋,上身也是赤身,為數不多的衣物和樹皮等物混雜纏繞在腰胯之間。

    老者看罷自身,垂手解下腰間籐條,褪盡衣物,示意自己身無長物。

    老五邁步上前拿過那堆破爛衣物遞向莫問,莫問沒接,抬手延出靈氣碰觸老者,靈氣所至又被反衝而回,由此可見此人不受外力所傷並非佩戴了什麼事物,而是自身異於常人。

    人在看到一線生機又無物可以交換的時候只能磕頭求救,那老者見莫問和老五神色有異,唯恐二人袖手不管,再度跪下磕頭不已。

    「無需驚慌,我先前抬手擊你乃是為了將你擊暈,以免你高空驚慌跌落入海,但你體內傳出了反震之力,護你不為外力所傷,此為何故?」莫問問道。

    那老者聞言茫然搖頭,莫問邁步上前探手撫上其右手寸關尺,把脈過後發現此人脈相與常人無異。

    「你好生回憶,先前有何離奇遭遇,只要想清緣由,我們即刻送你回去。」莫問出言說道,他可以讓老五載一個可憐的漁民回鄉,卻不敢讓老五送一個來歷不明的人回中土。

    老者聽得莫問言語,開始不由自主的發抖,周身汗如雨下,莫問的言下之意是他如果想不出自己為什麼能夠不受外力傷害,就不送他回去。

    莫問見他神情,料想他跟宵玉蘭的情況有些類似,都是在無意之中吞服了什麼奇異的靈物而不自知,便出言提醒,「你可曾吃過奇異之物?」

    老者聞言連連搖頭。

    「船隻傾覆時,船上有幾人?」莫問換了一個角度猜測。

    老者抬起了右手,混沌說道,「五個。」

    「在遭遇海難之前,你們幹過什麼不同尋常的事情?」莫問再問,他雖然不熟悉大海,卻生長在江邊,知道人落水之後很難生還,在海中生還可能性更小,此人遭遇海難而不死,當非無因。

    得莫問提醒,那老者恍然大悟,情急之下說出了完整的言語,「他們都吃過島上那條鯉魚,唯獨我沒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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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七章 魚龍
        
    「海裡怎麼會有鯉魚?」老五不解的問道。

    「那條鯉魚可是周身黑鱗?鬍鬚很長?」莫問出言問道。

    老者聞言連連點頭,老五疑惑的看向莫問,「老爺,你咋知道的?」

    「魚嘴裡還生有尖利牙齒?」莫問又問。

    老者再度愕然點頭。

    「老爺,到底咋回事兒,你咋知道的這麼清楚?」老五憋急追問。

    「青龍若犯錯會被貶為黑鯉,黑鱗,長鬚,利齒,蛇尾。」莫問解釋。

    那老者情急之下恢復了言語,雖然說話仍然含糊磕巴,卻能夠勉強表述,當年一行人出海捕魚,中途羅盤落水丟失,眾人在海中迷失了方向,漂浮了半月之後到得一處陌生海島,老者自島中一處很小的臭水潭中發現一尾模樣怪異的鯉魚,老者主放,其他人主吃,由於眾人糧食耗盡飢餓難耐,那尾鯉魚最終未能保住性命,被漁民烹而食之。風雨停下之後一行人離島返鄉,中途遭遇颶風,船隻傾覆,其他人盡皆喪生大海,只有此人被海浪衝到了這處海島。

    「你喝過水潭裡的水?」莫問問道。

    「是我發現的水潭,只喝過一口,又臭又苦,就沒有再喝。」那老者說完,轉身面對大海跪倒,「我沒有作孽,龍王爺爺不收我。」

    「你們當年發現鯉魚的海島位於何處?」莫問問道,此人能夠在海浪之中保住性命,或許是天意使然,也可能是龍族作祟,但這些與他不受外力所傷沒有關係。此人不受外力所傷,很可能因為他喝過那龍潭裡的水。

    「我們之前沒有去過,那處島嶼很小,是葫蘆形狀,水潭在島中央。」老者回身說道。

    「沉船當日是何風向?」莫問再問。

    老者聞言閉目回憶,右手微微晃動,片刻過後睜開眼睛伸手東指,「是東風。」

    「老五,送他回去。」莫問點頭過後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收拾妥當變身巨蝠,莫問取了一件長袍與那老者遮體,將那戰戰兢兢的老者移上了蝠背。

    「輕點兒揪。」老五被那老者抓的疼痛,變出人頭高聲呵斥。

    本來已經心驚肉跳的老者直接被他嚇暈了過去,老五喊過一聲『省事兒了』以後爪將其抓起,振翼升空。

    「取直線,到得岸邊立刻調頭。」莫問沖老五吩咐道,老五在飛行時可以一直飛直線,這是由巨蝠的異類本能驅使的,只要不拐彎,老五就不會找不到他。

    老五答應一聲,快速振翼西飛。

    這個老者所說的消息有一定價值,龍這種生物並非單一存在,跟人一樣,它們也有等級和族群,地位最高的當屬五爪金龍,但五爪金龍的出現往往是應天地氣數而生,在相對應的朝代滅亡之後,它們就會回歸天庭,換言之五爪金龍並不屬於凡間。

    常年滯留凡間的是四海龍王,它們群龍之首,是道行高深的青龍,修為與天仙相當,可得永生不死,在其統領之下有龍,虯,蟠,蛟各種龍屬,龍族也有分明的等級和各種禁忌,倘若有龍蛟犯錯,就會受到龍王的追究和責罰,那老者先前遇到的那條黑鯉就是一條受罰的青龍,青龍所在的那處海島以及島上的黑水都有前往一探的必要。

    雖然時近三更,莫問仍然盤膝唸經,在條件允許的情況下,他不曾懈怠早晚功課,阿九被囚禁並沒有令他滋生出對上天的怨恨,他和阿九的確有錯在前,受罰在後沒什麼好抱怨記恨的。

    晚課行至半途,莫問聽到前方傳來沙沙的聲響,睜眼望去,一隻海碗大小的螃蟹跑到附近的沙灘上覓食,海裡的螃蟹跟河裡的螃蟹大同小異,只是個頭要大一些,螯鉗上沒有河蟹的兩簇黑色絨毛。

    晚課過後,莫問躺臥休息,首次自外海島嶼過夜,除了海浪沒有任何其他聲音,這令他很不適應。

    次日上午,莫問趁等待老五之時再度檢視自己所在的這處海島,一無所獲。

    辰時,老五回返。吃過乾糧倒頭就睡,下午申時睡醒,收拾妥當載莫問東飛。

    前行不久,二人再度發現了一座小島,島上沒有植物,只有海鳥和一種奇怪的動物,此物有些像狗,又有幾分像黃鼠狼,沒有四肢,體形與魚類有些相似,老五一時興起,俯衝發出怪聲,震暈一片。

    就在老五發出怪聲的同時,莫問陡然察覺到海底有一道強大的異類氣息正在快速上浮,此物是他之前所未見,不知其為何物,但對方的氣息有著濃重的敵意,顯然是被老五發出的怪聲給激怒了。

    「趕緊飛高。」莫問高聲沖老五說道。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肉翼急扇,借氣飛昇。

    就在此時,一條旗杆粗細的長長腕足自海面之下陡然伸出,試圖凌空捲繞老五,但老五此時已經飛高,那條腕足一擊不中,倒捲而回。

    「老爺,那是個什麼怪物?」老五心有餘悸,那條腕足出水數丈,若不是莫問提前告警,他就會被其捲個正著。

    「不曾見過。」莫問搖頭說道,他生長在豫郡,而豫郡是內陸,即便遊歷也沒有到達海邊。

    「咱回去瞧瞧。」老五變化蝠頭斜翼而回,衝著水浪翻滾之處再度發出挑釁怪聲,那怪物察覺到怪聲,氣怒非常,再度伸出腕足,這一次伸出了三條,老五急飛而上,張嘴咬住了那條最長的腕足,奮力振翼,試圖將那怪物拉出海面,但那怪物十分沉重,老五拖之不出,利齒咬合將其腕足咬斷,得意飛走。

    「不要玩耍,盡快尋到落腳島嶼,東方天際黑云凝聚,乃落雨徵兆。」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點了點頭,加速東飛。

    在陸地上莫問可以感知到百里之內的異類存在,但是在海裡這種感知能力大大減弱,海裡的怪物大多藏身海底,海水陽氣很重,充盈的陽氣遮蔽了異類的氣息,除非異類距離二人很近,否則很難事先察覺。

    「老爺,前面已經在下雨了,怎麼辦?」老五問道。

    莫問聞聲站起,遠眺前方,前方百里之外一片水氣瀰漫,海中巨浪翻騰,不問可知前方正在颳風下雨。

    「衝過去?」老五躍躍欲試。

    「不行,飛高吧,自云上東飛。」莫問沉吟片刻出言說道,此時感覺到的微風撲面,到得近前就是狂風肆虐,不能冒險自雨中飛行。

    老五聽得莫問言語立刻開始飛昇,不管是飛禽還是蝙蝠都有一個斜上攀升的過程,五十里後老五飛到了云層上方。

    飛到云層上方雖然避過了大雨,卻躲不過大風,老五自疾風之中勉力振翼,艱難的穩定身形。他的肉翼雖然很大卻只是一層皮膜,在大風的席捲之下起伏抖動,彷如風中紙鳶,搖擺不定。

    一炷香之後,風勢減緩,下方水氣減弱,老五重新回到云層下方,自海面上空飛行。

    「東北方向。」莫問自上方看到了東北方向的海面上出現了一處黑點。

    老五聞聲改道,飛向那處黑點,到得近前莫問發現下方的確是一處小島,這處小島南寬北窄,中間區域內縮,彷如葫蘆形狀,正是那老者和同伴二十年前發現黑鯉的地方。

    到得海島上空,老五照例環島一週,這處小島方圓不過五里,島上並無植物,只有成片的黑色岩石,四條可能出現靈物的參照此處皆不具備。

    「下去吧。」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斂翼落於南側平坦區域,莫問一個起落來到島嶼正中,尋找一番方才找到了一處疑似水潭,之所以說疑似是因為這裡是一個土坑,坑底只有先前下雨積留的少量積水,島嶼正中區域只有這一處可疑地點,但這裡並無水潭,亦無靈物。

    「老爺,是這兒嗎?」老五跟了過來低頭打量那個土坑。

    莫問垂手延出靈氣揮走了坑底積水,打量片刻出言說道,「是這兒,不過咱們來晚了。」

    老五聞言面露疑惑,莫問出言解釋,「青龍因過被禁之處通常會殘留有龍氣和龍涎,先前那漁人所喝的就是龍涎,在青龍被禁之處極易滋生龍涎草,這處土坑中間區域的石壁四周有黑線,那是龍涎染黑的泥土原本所在的高度,但此時泥土下移了三寸。」

    「好東西被人挖走了?」老五恍然大悟。

    「對,挖走的時間應該不會超過三年。」莫問點頭說道,龍涎草是青龍涎水混合龍氣而生出的靈物,有補氣奇效,想必可以送入禁錮,但此處的龍涎草被人挖走了。

    老五見莫問眉頭大皺,出言安慰道,「老爺,你別著急,這興許是個好事兒,你想哈,這裡離岸邊那麼遠,一般人肯定來不了,就算他們來了,也不認識好東西,我覺得應該是這周圍的小島上有道士住著,咱們到處找找。」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飛了半天你也累了,先歇會兒吧。」

    島上沒有植物,無法生火,二人吃了點幹糧坐在木船上稍事歇息,不久之前剛剛下了雨,沒有可供躺臥的乾燥地方。

    下半夜,再度開始下雨,二人無處避雨,只能將小船倒扣在兩處凸起的岩石上藏身其下,躲避大雨。

    大雨一直持續了整晚,天亮之後仍然沒有停下的徵兆,一直持續到中午時分方才逐漸停下,二人自藏身之處走出。

    「老爺,你快看。」老五手指南方沖莫問高喊。

    在老五叫嚷之前,莫問已然看到南方兩百里外的那座仙云籠罩,靈鶴環飛的偌大海島……


第三百一十八章 偷上仙島
        
    莫問站立礁石遠眺南方那座海島,那座海島與二人站立的這處海島大小相仿,上有彩云罩頂,下生仙氣裙繞,山中樹木旺盛,綠意蔥蔥,白色仙鶴飛於島外,一派海外仙山之相。

    老五在莫問駐足遠眺之時匆忙的收拾好雜物,「老爺,走吧。」

    莫問回頭看了老五一眼,微微抬手,示意他稍安勿躁。

    「老爺,現在是睡晌的時候,不用等到晚上。」老五以為莫問在等晚上下手。

    「昨夜我們就是自那個方向過來的,為何沒有發現那處海島?若是海市蜃樓,豈不自投羅網?」莫問搖頭說道,海中有海市蜃樓一事世間多有蜚傳,他懷疑南方的那處海島乃是蜃氣幻化的虛像。

    老五聞言歪頭一想,也感覺事情有異,便不再催著莫問動身。

    莫問遠眺那座海島,越看越感覺那處海島不像海市蜃樓,海市蜃樓都是虛像,但那處海島很是真實,景物並不飄忽,仙鶴的飛舞也並不是死板單一的起落,而是毫無規律的隨意起飛。

    「老爺,海市蜃樓是不是海裡淹死鬼住的地方?」老五坐到了倒扣著的小舟底部。

    「誰和你說的?」莫問隨口問道。

    「閹雞的胡麻子。」老五說道。

    「胡言亂語,海市蜃樓乃海中蜃龍吐氣所化,旨在引誘舟船海鳥前去,若是不明真相貿然前往,就會被其趁機吞食。」莫問出言解釋,雖然細看那處島嶼不似虛像,他仍然沒有急於前往,虛像越像真的,表明藏身海底的那條蜃龍道行越高。當然,前提是那處島嶼真是海市蜃樓。

    「老爺,蜃龍是什麼東西?」老五拿出一個餅子遞向莫問,伸手之後發現餅子被雨水浸濕了一半,抬手將餅子咬在自己嘴裡,自包袱裡又拿出一個完整的遞向莫問。

    「你吃吧,我不餓。」莫問擺了擺手,轉而出言說道,「我也沒見過蜃龍,據傳此物是雄雉和雌龍交合衍生,七分像龍,三分似雉。」

    「雉?」老五面露疑惑。

    「跟雞相似的一種禽鳥。」莫問說道。

    「哈哈哈哈,雞跟龍能那啥嗎?」老五大笑。

    莫問沒接老五話頭,後退幾步坐到老五旁邊,接過老五遞過來的水囊,緩慢喝水的同時遠眺南方那座島嶼。

    「老爺,要不飛近點兒看看?」半個時辰之後,老五不耐煩了。

    「再等等。」莫問搖頭說道,是不是海市蜃樓有個很簡單的判斷方法,那就是海市蜃樓不會出現在晚上,倘若太陽下山之時島嶼未曾消失,那就表明那座島嶼是真實存在的。

    老五等的無聊,尋到一處平坦礁石躺下睡覺,雨後的礁石受到太陽的炙烤,散發著很重的濕氣,這種濕氣對人的關節傷害很大,莫問將老五踢了起來,讓他自船上休息。

    論語有言,三思而後行,道人對思與行的態度與儒家相同,凡事都會認真想過之後再動手,思考是一件很累人的事情,但凡事都有陰陽和好壞兩面,深思的缺點是累人,好處是不容易吃虧。莫問一直耐心觀察,老五睡了兩個時辰,醒來之後發現莫問仍然在皺眉打量南側的那座島嶼。

    「老爺,咱得等到啥時候?」老五活動著筋骨走到莫問身旁。

    「快了。」莫問轉頭西望,此時已過申時,太陽很快就會落山。

    「老爺,我有句話不知道該不該說。」老五歪頭看向莫問。

    莫問沒有答話,他熟悉老五,知道老五隨後就會說出想說的話,無需廢話承啟。

    「老爺,你幫趙國打了三年仗,減了百姓五年租子,天庭獎了你個元神不傷。這會兒趙國和涼國又要打仗了,看那架勢晉國也會摻和,咱能不能幫其中一家打贏,減個十年租子,說不定天庭又會給你獎勵,到時候趁機讓他們把九姑放出來多好。」老五說道,

    老五開口之初莫問就猜到了他想說什麼,聞言仍未答話,只是苦笑搖頭,他曾經要求將功補過,被上仙拒絕了。

    老五見莫問不說話,直視著他逼他說,莫問無奈,只好出言解釋,「世上並非只有我一個道人,其他道人也能呼風喚雨,統兵平亂,眼下確實是個機會,但這個機會不屬於我,我們要做的就是尋找靈物,在禁錮內生養植物,儘可能多的為阿九爭取時間。」

    「他們能跟你比嗎?」老五撇嘴。

    「我出道七年未嘗敗績並非我自身強過他們,而是我一直有補氣丹藥可以服食,有天狼毫畫符助力,而今阿九被困,九龍鼎也物歸原主,失去了丹藥的補充就算有天狼毫在手,我也不可能似先前那般毫無顧忌的施展霸道法術了。」莫問平靜解釋。

    「老爺,你看,鳥毛。」莫問話音剛落,老五就手指海面出聲高喊。

    莫問循著老五所指抬頭前往,發現海面飄來了一根白色的羽毛。延出靈氣將那根羽毛抓到手裡,細看之下發現是一根白鶴的翅羽。

    「老爺,是仙鶴的毛。」老五說道,他先前曾經咬死過一隻灰鶴,認得鶴類的羽毛。

    莫問點了點頭,這根鶴羽的出現說明南方的那處小島是真實存在的,並非海市蜃樓,如此神異靈秀的海島,上面必然有修行中人居住,能夠找到靈物的可能性很大。

    「老爺,走吧,島上的人現在應該在吃晚飯。」老五快速的收拾著包袱。

    「好。」莫問點頭說道,老五說的不對,真正有道行的道人都是兩餐一宿,此時根本就不是吃飯的時間,不過此時是操行晚課的時間,如果島上有人,想必在打坐唸經,正是潛入的大好時機。

    莫問話音剛落,忽然發現南方的那座島嶼憑空消失了。

    「別脫了,島嶼不見了。」莫問疑惑的看著南方。

    老五此時正在脫袍子,聽得莫問言語將扯了一半的袍子又套了回去,舉目遠眺之後大呼「好險。」

    「消失的這麼快,不是海市蜃樓。」莫問自言自語,先前南方的那座島嶼消失的很是突然,如果是蜃氣凝變,不會是這種情況,在蜃龍下潛之後,海面上殘存的蜃氣會緩慢消散,景物會逐漸變淡直至消失。消失的如此突然表明那座海島並不是海市蜃樓,而是真實存在的,之所以陡然消失,乃是因為島上的修行中人用自身靈氣佈置了靈氣屏障,亦可能是利用陣法將島嶼隱藏了起來。

    「老爺,島上有仙人?」老五也猜到有人將島嶼隱藏了起來。

    「是不是仙人現在還不得而知。」莫問搖頭說道,除了散仙,紫氣高手和有道行的異類也有辦法將所住島嶼隱藏起來。

    「咱趁機過去看看吧。」老五建議,老爺和僕人的最大區別就是僕人普遍好動。

    「不可行掩耳盜鈴之事,我們看不見島嶼,島上的人不一定也看不見咱們。」莫問搖頭。

    「老爺,咱們這個島在那個島的北面,那個島上的人要是住在北面,早就看見咱了。」老五爭辯。

    「言之有理。」莫問點頭說道。

    「走吧。」老五又開始脫袍子。

    「等一下。」莫問取出符盒,畫隱陽符一道焚燒成灰,以酒水調和遞給老五,「隱去陽氣,免被察覺。」

    老五抬手接過陶杯一飲而盡,抖身變為巨蝠振翼升空。

    莫問提氣躍上蝠背,沖老五說道,「貼著海面緩慢靠近。」

    老五點頭回應,緊貼海面向南飛去。

    雖然此時海島消失了蹤影,二人卻記住了海島所在的大致方位,片刻過後,老五飛出了將近百里。

    「慢一點。」莫問低聲說道。

    老五聞聲減速,緩慢飛行,莫問凝神感知,並未發現島上有著有道行的異類氣息,這可能是被島上的屏障或陣法遮蔽了,也可能島上壓根兒就沒有有道行的異類。

    估算著接近屏障,莫問抬手延出靈氣,感知可能存在的靈氣屏障,以免老五撞上屏障遭受反震。

    莫問發出的靈氣一直沒有遇到阻礙,就在其懷疑是不是偏離了方位之時,忽然發現靈氣碰到了硬物,與此同時眼前豁然開朗,一面石壁陡然出現在了二人眼前。

    事發突然,老五急忙收斂肉翼,以雙翼上端的利爪抓住石壁攀附其上,莫問提氣躍上石壁,落足崖邊,老五隨後爬上,變身套袍。

    「此處無有屏障和陣法,隱去島嶼的只是障眼法。」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爺你看。」老五伸手指著東南方向的樹林,那裡棲息著一群白色仙鶴,仙鶴只是一種稱謂,並不是說它們是仙界靈禽,這群仙鶴的的體形也不大,夜幕降臨之後蹲立樹梢一動不動。

    「它們晚上應該不叫吧。」莫問低聲說道,有生以來頭一次偷東西,心虛無比。

    「老爺,現在怎麼辦?」老五問道。

    「你說呢?」莫問反問,人若是心虛,會方寸大亂,莫問此時就有魂不守舍的感覺。

    「先看看有沒有人。」老五說道。

    莫問聞言點了點頭,跟隨老五自林下向南走去,行走之時也無心去看島上的樹木花草,滿腦子都是被人發現之後的尷尬。

    「老爺,沒事兒的,打不過咱可以跑。」老五見莫問額頭見汗,出言安慰。

    「我不是擔心是否打的過。」莫問說道。

    「你能打的過?」老五回頭。

    「就算遇到散仙全身而退總是可以。只是做賊有辱名聲。」莫問搖頭說道,散仙最高不過天仙修為,還無有仙法,召請神獸當保不敗。

    「早說啊,打得過就不用偷了,直接搶。」老五如釋重負,長出了一口粗氣,轉身大步向前。

    「等等等等,強盜比蟊賊好不到哪兒去,還是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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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九章 鵲巢鳩佔
        
    「老爺,你今天是咋的了?」老五回頭打量著額頭帶汗的莫問。

    「人家的東西,不管是偷還是搶都是不對的。」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

    「咱也沒東西跟人家換,偷不行,搶又不對,你說咋辦?」老五皺眉咧嘴。

    「走吧,先看看島上有沒有咱們需要的東西。」莫問邁步上前,走在前面。

    這處島嶼呈斜坡形狀,北面地勢較高,南面相對較矮,島上的樹木多為松樹,還有其他一些矮小灌木,走出沒多遠,莫問發現了羊腸小徑,有山路就表明島上有人。

    由於有樹木遮擋,二人雖然站立高處卻看不到南面低矮處的景物,沿著山路緩慢而下,莫問越走越慢,心中越來越虛,他曾經多次與人爭鬥比拚,卻從無一次是為了霸佔別人的東西,今日若是做了賊,將是永遠洗脫不去的污點,不但落人口舌,還有辱道家聲譽,連莫家臉面也丟了。但是為了阿九,又不能不做,心中矛盾便舉棋不定,心神不寧。

    就在此時,不遠處傳來了一聲犬吠,莫問本就心虛,聽得犬吠瞬時驚出了一身冷汗。

    「咋還養了條狗?」老五亦是大驚

    那狗是放養的,犬吠自遠而近,二人越發慌張,隱陽符可以防止氣息外露,卻逃不過狗的耳朵和鼻子。

    「聽動靜這狗小不了,」老五率先反應了過來,側身擋在莫問面前,聳肩卸下包袱,「老爺,你看我的。」

    老五說話之間自包袱裡拿出了一塊餅子,等那一庹長短的偌大黑狗跑到近前時抬手將餅子扔了過去,「吃吧,吃吧。」

    那條黑狗對老五扔出的餅子毫無興趣,徑直向二人衝來,老五見狀瞬時慌了神,回頭沖莫問喊道,「老爺,咋辦?」

    莫問聞聲探手抓住老五脖領縱身拔高,未曾想老五所穿的袍子是套袍,一抓之下只抓走了袍子,把老五留在了原地。

    「哎呀。」老五慘叫著被黑狗撲倒在地。

    莫問見勢不妙,急忙反運靈氣落於地面,抬手將那黑狗移飛。

    「狗日的,我的棍呢?」老五慌亂之下被黑狗撲倒,感覺丟了顏面,爬起之後環視左右尋找孝棒。

    莫問抬手將袍子扔給了他,轉而發出靈氣隔空將那黑狗拒在三丈之外,防止其再度撲咬。

    老五接過袍子快速套上,自小路右側樹下撿過了孝棒,看了一眼被咬傷的右臂,衝著那高聲吠叫的黑狗氣沖沖的走了過去。

    「莫要胡來,殊不知打狗欺主之理?」莫問急忙阻止。

    「它這麼叫喚,會驚動島上的人哪。」老五回頭說道。

    「若敢傷它,定會取你性命。」南側傳來了女子的聲音。

    莫問急忙收回靈氣,那黑狗舍了二人,沿著山路跑下去迎接主人。

    二人對視苦笑之後,那黑狗已然回返,帶來了一個中年女子,令莫問沒想到的是此人竟然是個光頭灰衣的尼姑。

    「剛才是誰要傷貧尼黑犬?」那尼姑身材中等,國字臉龐,娥眉反衝,面相不善。

    老五聞聲下意識的將木棒藏於身後,但很快就反應過來此舉是將嫌疑推給了莫問,便亮出孝棒高聲答道,「是我。」

    那尼姑側目看向老五,眉宇之間殺氣一閃,莫問有感,邁步擋在了老五身前,「福生無量天尊。」

    那尼姑將視線轉移到莫問身上,見莫問器宇不凡,殺氣有所收斂,「阿彌陀佛,不知二位深夜登島所為何事?」

    「途經此處,只為歇腳。」被人發現之後莫問反而安定了下來。

    「這島嶼乃貧尼清修所在,二位皆是男身,同居一島很是不妥,你們早些離去吧。」中年尼姑擺手逐客。

    「師太此言差異,這島嶼乃無主之處,師太焉能說為你所有?」莫問正色說道,他最怕的是遇到同道拉不下面皮,遇到尼姑他就沒那麼大的顧忌了。

    那尼姑沒想到莫問敢這樣跟她說話,不由得怒上眉梢,「你們到底走……」

    莫問不待其說完,欺身而上,出手封點了對方三處氣穴。

    「哈哈,老爺,好樣的。」老五將那黑狗一棍撂倒。

    莫問趁其不備封住了對方幾處穴道,與此同時也通過對方穴位傳來的鼓沖之力判斷出了這個尼姑的修為在他之上,為了確保萬無一失,又快速補點了那尼姑十餘處穴道,方才放下心來,抽身後退。

    「爾等意欲何為?」那中年尼姑色厲內荏。

    「這島上還有誰?」老五手持孝棒走到尼姑面前出言審問。

    中年尼姑惡狠狠的看了老五一眼,冷哼一聲,沒有答話。

    「哎呀,還敢瞅我?」老五拿起孝棒衝著那尼姑腦袋磕去。

    莫問閃身而上,撥開了老五的孝棒。

    「你們到底想幹什麼?」中年尼姑見莫問一直直視著她,心中越發緊張,一不留神受制於人,成了俎上魚肉,下場如何只在對方一念之間。

    莫問沒有立刻答話,士可殺不可辱,雖然教派有別,卻也不能因為對方是尼姑而審訊逼迫,況且男子與女子動手,本來就是勝之不武。

    「老爺,你讓開,我來問。」老五又擠上前來。

    「你叫什麼名字?」老五高聲喝問。

    「出家人沒有名字。」尼姑不敢不答,與莫問的相貌堂堂不同,老五一看就不像好人。

    「你今年多大歲數了?」老五又問。

    「你想作甚?」中年尼姑面露絕望驚恐。

    「想啥呢,你這麼老,我不想作甚。」老五撇嘴說道。

    莫問在旁實在看不慣老五的胡言亂語,伸手拉著他向南走去,「我們登島只為落腳歇息,她惡言驅逐,毫無慈悲之心,小懲大誡也就是了,不能欺人太甚。」

    莫問這話雖然是沖老五說的,實則是說給那尼姑聽的。

    老五自然知道莫問這話的用意,回頭沖那尼姑說道,「你在這兒好好反省反省,哪有你這麼狠毒的出家人,打了你的狗就得抵命。」

    莫問自己說的那番話已經令他感覺有些厚顏,老五這話一出,他感覺更加羞愧,拉著老五快步南行,分明是來拿人家東西的,竟然說的如此理直氣壯,最後還成了人家的不是,讓人家反省。

    南行不久,莫問發現了一處建在避風向陽處的石屋,由於海島濕氣較重,石屋外的牆壁上長滿了青苔,觀其樣式當是前秦時期的產物,石屋外有幾分薄田,田間生長著一些常見的穀物,由於未施土肥,穀物長的很是低矮。

    石屋有三間,入口在西間,進門是灶間,中間為臥室,東屋是經堂,香案上擺著一個灰色的骨灰罈,骨灰罈的存在表明這裡先前還住了一個人。

    「可以借鍋做飯,除此之外不要動房內其他東西。」莫問沖老五說道。

    老五答應一聲,開始自灶下生火,莫問回到屋外,檢視牆根生長的幾株植物,他在無量山修行時曾經遍認草藥,世間大部分的植物都能入藥,故此他識得九成以上的草木,這幾株植物他也認識,只是祛除風寒的尋常草藥,不是什麼仙品。

    房屋周圍有三條小路,一條通往後山,也就是二人先前過來的那條路。另外兩條一條向南通向海邊,還有一條通往西山,莫問先行來到海邊,發現海邊豎立著一尊與人等高的石像,石像的眉目已經難以辨認,觀其輪廓當不是佛門人物,石像豎立的位置比較特殊,佔了馬蹄形海灣的坎位,坎為水,由此可見這石像是島上障眼法的陣眼,海水上漲觸及石像,島上的障眼法就會起效。

    西側的那條山路通往島上的一處水眼,水眼位於一處石壁下方,清水自石壁外聚集成潭,水潭也不大,只有三尺見方,清澈見底,莫問嘗過一口,發現泉水清澈甘甜。

    一個地方的地氣如何自水質上有最明顯的體現,清澈甘甜的泉水只會出現在地氣較好的區域,這裡地氣很好,滋生靈物的可能性很大,但靈物生長在何處?

    好在這處島嶼方圓只有五六里,尋找想必不會太困難。

    按照常理推斷,那尼姑如果知道島上的靈物生長在何處,應該會經常過去查看,只要去的頻繁,總會留下蹤跡,三條路,有兩條已經檢查過,只有二人沿之而下的那條路他沒有去過道路的盡頭。

    心念至此,莫問走回老路。

    那中年尼姑仍然站在原地,那條黑狗已經甦醒,趴伏在她的身邊,見莫問到來,呲牙沖其示威。

    莫問繞開那尼姑和黑狗,沿著小徑上行。

    「你登島究竟有何意圖?」身後傳來了尼姑的聲音。

    「你何時來到這處島嶼的?」莫問止步轉身。

    「四十年前。」尼姑並不想激怒莫問。

    「敢問師太,那時你多大年紀?」莫問問道。

    尼姑猶豫片刻方才出言回答。「七歲。」

    「令師何時圓寂?」莫問又問。

    「已有三十年。」尼姑說道,「你究竟有何意圖,直說來意。」

    「尋一樣東西。」莫問說道,先前的幾句交談他已經胸有成竹。

    「何物?」尼姑追問。

    「這島上的那株何首烏是否已齊七竅?」莫問反問。

    「你如何知道這些?」尼姑驚呼。

    「島上並無舟船,亦無可載人的飛禽,以你的修為還做到來去自如,令師圓寂三十多年,你身邊的這條母犬當是其圓寂之前帶上島嶼的,若無靈物補益,它活不了這麼久,皮毛更不會如此黑亮,既能延年益壽,又可黑髮去皺的靈物只有生長了千年以上的何首烏……」

第三百二十章 萬年何首烏
        
    那中年尼姑聞言大驚失色,莫問所言不差,這處海島上確實生有一株神異的何首烏,乃本島靈根所在,但此事並無外人知曉,莫問僅僅通過一些旁枝末節和看似無意的幾句交談就判斷出了島上有成形何首烏,其心思之縝密當真恐怖。

    莫問通過那尼姑的神情知道自己猜對了,但他並無自得和歡喜,反而對這尼姑生出了憐憫之心,此人臉上的驚詫表明她久居孤島,無甚心機,故此才會對他的推斷感到驚訝,實則這種淺顯的推斷放於市井根本算不得什麼。

    「那株何首烏是否齊了七竅?」莫問轉身走向尼姑。

    中年尼姑雖被封點了穴道,脖頸以上還可活動,聽得莫問言語,歪頭側目並不答話。

    「若是那物齊了七竅,貧道只取其幾粒種子,若是未齊七竅,對貧道毫無用處。」莫問說道,所謂齊了七竅就是可以變化為人,何首烏在藥草之中歸於中上品,自身算不上非常神異,若想齊全七竅變化為人,至少也要存活數千年才行。

    「花言巧語,若是告知了你它的所在,你定會抓它。」那尼姑撇嘴冷哼。

    莫問聞言心中大喜,轉身向北走去,這尼姑果然無有心機,無意之間暴露了島上的這株何首烏已經可以變化人形。

    「你給我站住,你若敢傷它,我定會取你性命。」尼姑高聲喊道。

    莫問不但沒有站住,反而走的更快,這尼姑這般激動,表明何首烏就在前方不遠處。

    那尼姑無法動彈,情急之下只是出言恐嚇,但她雖然恐嚇卻並不罵人。

    小路的盡頭止於接近山頂的一塊巨石,莫問縱身跳上巨石,發現在巨石西側有一處十步見方的平地,這裡避風溫暖,受日充足,沙土各半,正是何首烏生長的良好場所。但此時這片區域卻空無一物,只在地上留有一處臉盆粗細的偌大深坑。

    坑邊翻出的沙土還帶有濕氣,空地上並無雜草生長,這是何首烏藤蔓遮擋了陽光所致,由此可見那株何首烏原本就生長在這裡,此時不在是察覺到危險變化人形逃走了。

    何首烏不比人參,人參頗通靈性,千年人參就能變化人形,何首烏靈性低於人參,要變化人形至少也要數千年,這只何首烏不但能夠變化人形,還能離開生長場所躲避危險,當有萬年壽數,定然合用!

    莫問站立原地,凝神感知那何首烏的所在,最終查無所獲,感知不到何首烏的所在他不但沒有失望反而暗暗歡喜,沒有妖氣就沒有濁氣,此物若有種子,一定可以送入禁錮。

    沉吟片刻,莫問回到了那中年尼姑站立的小道,沖那橫眉瞪眼的尼姑說道,「它受驚跑走了。」

    「難不成留在原地等你抓?」尼姑冷哼。

    「這處海島方圓不過五六里,它跑不掉的,你若能喊它回來,我只取靈種三粒,絕不傷它本體。「莫問說道。

    尼姑再度冷哼。

    莫問見那尼姑態度堅決,也就不再勸說,轉身下山。

    「老爺,有嗎?」老五根據莫問的神情猜到他尋有所獲。

    莫問點頭答道,「這島上有一株萬年何首烏,已然能夠變化人形,不過我尋到它生長之處時它已經跑掉了。」

    「那還等啥啊,抓呀。」老五扔掉燒火棍直身站起。

    「甕中捉鱉,不急於一時。」莫問擺手說道。

    「夜長夢多,還是現在去吧。」老五拖著莫問出了門。

    「它沒有妖氣,我感覺不到它,容我想想如何下手。」莫問止步站定,這處島嶼方圓五六里,大部分區域有樹木覆蓋,在無法察覺到對方氣息的情況下如何尋找才能見效。

    「放火逼出來。」老五回屋抓起了火捻。

    「你真當自己是強盜?」莫問皺眉搖頭。

    「不能放火,那就佈陣,圈成小塊兒。」老五再度獻策。

    「可行!」莫問點頭贊同,「你在此處等我,我先行封閉了南側這片區域。」

    莫問說完,提氣向西掠去,到得海邊畫寫定氣符咒貼於礁石,隨後向南,再向東,以三道符咒佈陣將南側小片區域分割開來。

    回到石屋老五正在搖頭,莫問側目問道,「怎麼了?」

    「耳朵嗡嗡響。」老五說道,他雖然是人的魂魄卻借了蝙蝠的肉身,地氣的封閉令他很不適應。

    「快找。」莫問向南掠出了百丈,與老五並排向前搜尋。

    島嶼本來就不大,二人很快到得東側海邊,搜尋無果之下回頭又搜了一遍,還是沒有。

    莫問將老五帶出陣法,再度向北以定氣符咒困住一片區域,搜找過後還是沒有。

    第三次分割將那中年尼姑和黑狗圈套其中,連帶東側樹林的那些白鶴,陣法一起,雞飛狗跳。

    最後搜尋的是北方靠近懸崖的那片區域,搜尋過後還是沒有,老五變身巨蝠繞島環飛,也沒發現懸崖下有任何異常。

    「腚大點兒的地方,它能跑哪兒去?」老五蹦上了懸崖上方的一棵大樹。

    莫問聞言沒有答話,先前二人搜尋的很是仔細,不可能有所疏漏,那萬年何首烏為土屬溫性草木,也不可能跑到海裡去。

    「呀,老爺,在那兒!」老五抬手南指。

    莫問聞聲拔高,俯視南方,發現南側靠近海邊的一片灌木叢中有一道黑色人影一閃而逝。

    「是它。」莫問縱身向南掠去。

    「老爺,我過不去。」老五在後高喊,島上被莫問布下了多處陣法,沒莫問引帶,他人寸步難行。

    莫問聞聲回返,帶著老五回到了南側那片區域,那何首烏已經不再灌木叢中,快速尋找了這片區域,往返三次,就差翻地了,那何首烏還是不見蹤影。

    「咋就沒了呢?」老五撓頭拍耳。

    「你看到的是不是個三四歲的女娃?」莫問問道。

    「對,長頭髮,身上黢黑。」老五點頭說道。

    「那就沒看錯,就在這片區域,為何尋它不到?」莫問長出了一口粗氣,二人先前搜尋島嶼用去了一整晚的時間,此時東方天際已經放亮。

    「老爺,你的陣法是不是困不住它呀?」老五咧嘴仰望莫問。

    莫問聞聲抬起右手連連拍額,「忘了,忘了,此物若是連我佈置的陣法都無法穿越,也就進不了禁錮屏障了。」

    「那你快把陣法撤了吧,那些白鶴快被折騰死了。」老五指著島嶼東側那些撲騰喧叫的白鶴。

    莫問縱身前往各處,將定氣符咒逐一去除,撤至中途,忽然發現一棵松樹下方貓著一個不足三尺的黑面女童,歡喜之下立刻施出身法俯衝捉拿。

    那何首烏幻化的女童很是警覺,一直在左右張望,見莫問到來,驚呼一聲消失了蹤跡。

    莫問撲了個空,愣了片刻方才反應過來,此物已經成精,可以施展土遁之術在島上瞬間換位。

    「老爺,在這兒。」老五在南方高喊。

    「別追了,它會土遁,追不到的。」莫問回應。

    老五追丟了那女童,跑到島北與莫問會合,「老爺,放火吧,沒別的招兒了。」

    莫問抬手示意老五不要著急,順著小路快步下山,到得那中年尼姑站立之處延出靈氣承托著將她放倒。

    「你要幹什麼?」尼姑咬牙問道。

    「己心不正,推及他人。」莫問抬手封點了她腿上的伏兔和手臂上的曲澤,轉而解開了她身上其他被封穴道,防止閉穴時間太長傷及她的經絡。

    「還以為你有多大本事?」中年道姑出言反譏,莫問和老五忙碌了一整晚,鬧的灰頭土臉也沒抓到那株何首烏,她旁觀的很是解氣。

    「老五。」莫問轉頭看向正拿著孝棒嚇唬黑狗的老五。

    「啥事兒?」老五回頭。

    「依你之見,該如何行事才能得到此物的種子?」莫問佯裝正色。

    「放火把島燒了。」老五知道莫問發問的真正用意,便配合他嚇唬那躺在路邊樹下的尼姑。

    「此為下策,若非萬不得已,不可放火。」莫問作沉吟狀。

    「你們真的只要它的種子?」中年尼姑自二人的交談中感覺到莫問可能真的只要種子。

    莫問見計策奏效,對方口風鬆動,立刻見好就收,點頭說道「只要種子。」

    「你要它的種子有何用處?」中年尼姑疑惑的問道。

    「我家夫人……」

    莫問抬手制止老五繼續說下去,他與阿九的事情若是被人知道,但凡有點血性人情的都會報以同情,但莫問最不需要的就是別人的同情。

    「只要種子,其本體對我們並無用處。」莫問正色說道。

    中年尼姑思量片刻沖莫問說道,「它身上沒有種子,你們抓它沒用,放開我,我去拿給你。」

    莫問聽得她的言語,立刻抬手解開了她的穴道,「我相信你。」

    那尼姑穴道得解,騰然站起,歪頭側目打量莫問,她沒想到莫問敢放開她,先前被莫問偷襲在山中站了一晚令她憋了一肚子的氣,此時想發火卻因為莫問的舉動以及那句『我相信你』而拉不下臉來。

    良久過後中年尼姑舍了莫問,轉頭看向老五,老五見狀立刻明白對方要找茬,急忙沖那無精打采的黑犬作揖,「抱歉抱歉,我不該打你。」

    那尼姑找不到發火的對象和理由,大感憋氣,重重跺腳之後舍了二人帶著黑犬向南走去,莫問和老五對視過後快步跟了上去。

    那尼姑回了石屋,到得門口見灶具被人動過,面上立刻浮現出了怒意,邁步進屋向內屋走去。

    「出去。」中年尼姑回頭呵斥想要進屋的莫問和老五。

    二人止步門外,沒有跟入,對方正在找茬報仇,己方虧理在前,對方呵斥幾句也在情理之中。

    片刻過後,尼姑走了出來,在發現中屋和東屋沒有被翻動的痕跡之後面色有所緩和,出得門來將兩粒拇指大小的黑色種子遞給莫問,「快走,別再讓我看見你們。」

    莫問雙手接過,連聲道謝,轉而拉著老五快步離去,何首烏的種子很容易分辨,為三棱形狀,尋常的種子只有米粒大小,這兩粒種子如此碩大,定是產自那萬年何首烏之身無疑。

    「快走,別等我改變了主意。」身後傳來了尼姑的怒斥。

    老五聞聲皺起了鼻翼,「還蹬鼻子上臉了,老爺,就這麼走了她還以為咱怕了她了。」

    莫問沒有答話,拉著老五快速離去,怕與不怕他並不看重,他看重的是手裡那兩粒萬年何首烏的種子。

    此物合用,首戰告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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