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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軍事] [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第369章 招兵買馬
               
    鎮東軍的出征動員令和新軍徵召令幾乎同時下達,鎮東軍兩線出擊,北面征討李克用,調動兵馬共兩萬八千人馬。而在南面,出兵討伐王郢叛亂,也調到了八千兵馬。

    兩路共出動三萬六千人馬,登州和遼東只剩下一萬五千人馬,其中鎮東軍一萬,都裡鎮兩千,遼南兵三千。為此,李璟下令,在遼南和登州全範圍內招募兵馬,兵馬額定一萬人馬。另外,還將在登州四縣重新招募四個團結營四千土團鄉夫,開始秋後集訓。

    同一時間,李璟也南下擴張商路的計劃也與登州遼南各商大商戶議定。各大商隊都全力支持擁護李璟的這個決定。有八千鎮東軍水師開道,所有有船的商家都在沙門鎮的臨時報名點踴躍報名。

    而登州和遼南這段時間各工坊生產出來的各種商品,也都全都被預訂一空。各大工坊甚至開始日夜不停的加班,趕製商品。登州港、都裡港、青泥港、石人柱港,鎮東軍境內四大港內現在擠滿了艦隊,甚至有從徐州、海州、密州等聞風而來的船隊,也想要加入李璟的這支聯合艦隊。

    中唐以來,海商貿易本來就已經是最賺錢的買賣。但由於最近淄齊濟濮曹諸州先是亂戰,又是黃河決堤水災,然後在江南的浙東浙西沿海又有王郢的叛亂,叛兵四處攻城掠城,諸多沿海城鎮失陷。不但使得各商隊不敢前去浙東浙西,甚至也因此將前往嶺南福州、泉州、廣州、乃至安南交州的海上商路也給斷了。

    現在李璟出兵前去平亂,並且武裝打通海上商路,他們早知道鎮東軍威名,這個時候自然是紛紛要跟隨南下。斷了好長一段時間的商路,南邊眼下正是缺貨,而他們手上又積壓了不少的貨物,都急著南下大賺一筆,好扳回這段時間的損失。

    整個登州和遼南到處都是一片緊張忙碌,工坊趕貨,軍營打點裝備,碼頭貨物裝船

    而在登州和遼南同時設立的十幾個招兵點,眼下更是人潮如海。無數的人都想要應召入鎮東軍中,哪怕當不上鎮東軍,也得當個團結兵。

    特別是遼南,上次鎮東軍出兵搶幽州,前去幽州的都分到了一兩百貫錢,而就是留守的都分到了幾十貫錢。一貫錢,在遼南,能買到二十畝田。就是在登州,也能買上十畝地。這可是一筆巨大的財富,而那些鎮東軍只出去三天就賺到了。雖然這一次招募的兵,南征北伐都沒有他們的份。可是鎮東軍那優厚的糧餉和賞賜,可是極其讓人羨慕的。

    不過這一次招募士兵,極其嚴格。甚至嚴格的有些讓人不敢相信。

    登州黃縣,在與萊州的邊界的幾百里地上,這裡已經修築起十二座土城,並且在十二座城池之間,還修有一道高達二丈的土牆連接十二座土城。因此,這十二座土城也被稱之為十二連城。

    雖然土城修的很簡陋,但他們的主要作用並不是用來禦敵,而是用來攔截難民的無限湧入登州。

    眼下整個登州和遼南一共十二個縣,卻已經擁有了整個一百五十萬人,三十餘萬戶口。雖然有大量的災民被安置去了那些礦上和工坊之中,但現在李璟依然感受到了大量人口湧入的壓力。首先就是糧食消耗巨大。

    而且遼南和登州的人口需要已經進入了一個飽和期,暫時間內已經無法如前期一樣的那樣有大量需求。不得已,在蕭定邦、韓安民還有張宏等人的要求下,李璟便下令在登州的邊界上修建了這十二連城和長土城牆。並且,在十二連城中,駐守了三千兵馬,與三千青壯。

    自那天在破廟中出槍殺了四個惡人之後,蓮花兒就全身心的依靠上了這個比她還小兩歲的少年。那天夜裡,激動的蓮花兒把自己全身心的交給了少年王彥章,天做被,地當床,兩人在那破廟的那泥塑像前,天地為媒,結為夫妻。

    之後,蓮花兒便不再提去青州找主家,而是跟在少年的身邊,兩人一同向前傳說中那個美好的登州而來。一路拔山涉水,幾度差點餓死,最終來到了棲霞山下的登州邊界。

    豈料,趕到這裡,卻見無數的流民聚集在此,竟有數萬人之多。

    而在他們夢想中的那個每天都能有飽飯吃的登州,此時卻有一座高大的土城豎在那裡,城門堅守,城上站在一排排的弓箭守衛。

    「大叔,這是怎麼回事?」王彥章拉著蓮花小心的擠過人群,指著那土城對一個中年漢子道。

    那個中年漢子一臉的飢黃,望了他一眼,幽幽無奈的道:「聽說因為進入登州的流民太多,有六七十萬人之眾。現在登州不讓流民隨意進入城中,在這邊界上修了十二連城。」

    蓮花兒一臉蒼白的抱著王彥章的手,臉上不由流下淚來:「五郎,登州不能進了,咱們怎麼辦?」

    王彥章也一臉的黯淡,沒有想到千里迢迢趕來,居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不過他故做鎮定的拍了拍蓮花道:「蓮姐放心,這裡進不去,咱們繞到別處去,從山上越過去。」

    旁邊的漢子道:「這法子早有人用過了,沒用。據說登州各縣鄉早實行那個什麼保甲制,戶戶連報,一發現外來人就要查看身份牌和那什麼暫住牌,和路引什麼的。如果沒有,就會被送去村裡的民防隊,然後送到鄉縣的治安隊。如果查明不是登州人,而是外地越界進入的流民,他們就會把你給重新遣送出登州。」

    「大叔,路上不是經常聽聞,登州的那位大將軍郡公相當仁厚,對待百姓愛民如子嗎?怎麼,這麼多流民前來投奔,他卻要拒之門外,不管不顧啊?」蓮花問道。

    「倒也不是不管不問。」那個壯漢說了一句話,又停了下來,目光充滿期待的打量著王彥章兩個人,「你們身上有什麼吃的,或者有沒銅錢細軟啥的,給我也分點吃的吧。」

    王彥章為難的道:「實在抱歉,我們身上沒有吃的也沒有錢。」

    那漢子揉了揉肚子,嘆惜了一聲:「唉。」

    「大叔,你繼續說啊。」

    那漢子有些無力的道:「登州的那位郡公其實還是不錯的,要不你以為大家進不去登州為何還在這裡不肯走?」說著他指了下土城外這無數的流民。「除了不能靠近土城二百步外,其餘他們還是不錯的。城裡每天開門兩次,會來放粥。一人一碗稀飯。人人有份,只要你老實的排隊不要插隊,這一天兩碗稀飯就少不了。不過一天二碗稀飯雖然餓不死,可也實在是撐不住啊。」

    「就沒別的方法進登州了嗎?」王彥章問。如果只是一個人,他大不了一走了之。但是現在身邊還多了一個妻子蓮花,蓮花已經很久沒有吃飽飯了,以她的身體好不容易撐到現在,再走,又能去哪裡?

    「辦法到是有,不過怕你們不太合適。」

    「啥辦法?」王彥章湧起一陣希望。

    「登州現在雖然築了土城土牆攔截流民,但其實也並不是真的把所有人都攔截不要。他們還是會放一些人進城,不過條件更高了而已。首先第一個,得是十六到四十歲的青壯男女。第二個,得身體健康,不能生病,更不能有傳染疫病什麼的。這第三麼,一般不要拖家帶口的,單身最好。」壯漢打量了王彥章二人一眼,「你們兩個不到十六吧?」

    王彥章憋紅了臉,道:「我今年十八了,這是我娘子,也十六了。」

    「不像不像,你雖然長的很壯實,可騙不過我,你小子別說十八,十六都還沒有。」壯漢雖然隨時要餓倒在地的樣子了,可那雙眼睛卻十分的明亮,只一打量,就已經猜出了王彥章的真實年齡。

    「我真的十八了,大叔,俺沒騙你。」王彥章努力辨解道,只可惜他根本不習慣說謊,話說出來結結巴巴,而且眼睛還不敢看人。不用想,就能知道他是在說謊。

    「小子你也不用跟我辨解,就是我相信你十八又有啥用。到了城門那,那招人的人一眼就能看出你年齡不夠。」大漢說道。

    王彥章有些垂頭喪氣的耷拉著腦袋,但很快又抬起頭來道:「可是我雖然年紀不到十六,卻有一身好力氣。俺能單手提起一百斤的石鎖!」

    中年漢子有些驚訝,上下打量了他幾眼,又看了看他背上的那個布包:「笑道,練過家傳武藝吧,你練的是什麼,棍還是槍還是柔?」

    王彥章微有些驚訝,但還是老實的道:「我自幼練習家傳槍術,使的是家傳鐵槍。」

    蓮花兒這時在旁邊插嘴道:「五郎的槍術真的很好,上次為了救我,一出手就殺了四個惡人,當時那幾個惡人都來不及反應,就死在五郎的槍下了。」

    那中年漢子更驚訝:「我可心看下你的槍嗎?」

    「我的槍不輕易示人,出則必見血!」王彥章很嚴肅的道。

    「哈哈哈!」那漢子大笑起來,只是可惜笑的有些有氣無力。好一陣,他才停止了下來,不過臉上卻已經換上了一副同樣嚴肅的面孔,他徐徐開口道:「說的好,我相信這小娘子的話。這樣的話,我倒是可以幫你進登州,不過我有一個條件。如果你能進登州,你得帶我一起進去。」

    王彥章毫不猶豫的道:「好,我叫王彥章,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

    中年漢子笑了笑:「我也姓王,排行第七,我就當你七叔好了。」

    王彥章點了點頭,「好,現在你告訴我,怎麼進登州!」

    「很簡單,你既然有一手好槍術,那直接去投軍就行,鎮東軍正在招兵買馬!」

   



第370章 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


    有王七的指點,王彥章順利的找到了招兵處。

    在土城大門的左側約五百步處,樹立著一桿巨大的旗幟,上書招兵二字。在那旗杆下面,建著一個不大的涼棚,下面坐著七八個人,有文有武,一看便是招兵的主官。在這些人的後面兩側,還立著約二百人左右的士兵,一個個身高體健,雄武不凡。

    涼棚前面,是一塊整的極為平整的空場地,一側立著一排十個箭垛,另一側則擺放著十八般兵器,刀槍劍戟棍棒長矛皆有。在土牆下,還建有一個簡易的馬棚,裡面拴著十餘匹馬,都上了鞍子。

    王彥章暗暗打量四周,見除了那招兵的官員和護衛的士兵外,那場地的外圍,還站著黑鴉鴉一片人群。看那些人的樣子,好像都是來招兵的。

    王七在一邊道:「只要你小子真的能眨眼間殺掉四個惡人,那你就不用擔心招兵的事情。只要你有本事,呆會儘量表現出來,不要藏著掖著,表現的好,讓主考官看上,說不定就能給你直接升個三等兵或者二等兵。那時糧餉可就得多出好些來!看到中間那幾個沒,一看就氣勢不凡,以往都從沒見過,估計是從登州來的校尉啥的。要是表現好,說不定直接就給招去當親衛了。」

    王彥章點了點頭,為了蓮花兒,他絕不會藏著掖著,一定全力以赴。

    見他點頭,王七拉著王彥章先去了另一邊,那邊也有一張桌子。不過那邊的場子很小,而且也沒有刀槍箭垛戰馬這些東西,有的只有幾副石鎖和石擔子,還有幾把大弓。

    王七拉著王彥章先趕到那場子外圍,對一個穿著短打扮的裝漢點頭哈腰,領到了一根竹籤子。

    「九百九十九號!」王彥章見上面有字,輕聲念了出來。這引來王七的驚訝目光,「你小子居然還識字,有前途。」

    「以前跟著俺爹認過一些字。」王彥章沒有過多解釋。王七便也沒有再細追究,兩人領了簽子就找到蓮花兒,便蹲在那裡等候輪到他們。王七還在一邊介紹,他以前也來試過,但連這第一輪都沒通過。

    說到這事時,滿臉的遺憾,「俺以前也是一員好漢,只是餓昏了頭了,根本沒半點力氣。」說完又認真給王彥章介紹這招兵的流程,「先得在這邊領一個簽子,上面有號。輪到你的號時,你就上去。這裡只考力氣,看到那些石鎖石擔子沒,從二十斤一直到一百斤都有。按自己的本事挑一個舉。厲害的能舉起一百斤的,更厲害的能一手舉一個百斤的,最最厲害的是不但能一手舉一個百斤的,更能把這石鎖舞出花來。如果不會舞也沒關係,把抓舉,蹲舉,扛舉幾樣認真的做好。按自己的本事挑,千萬別不自量力,機會只有一次。除了這石鎖石擔外,就是拉練弓,那弓從六鬥到三石力為止。不過至今,我見過力氣最大的一個身高七尺的壯漢,也只拉開了兩石弓。」

    王彥章一直沒有出聲,只是目光緊緊的盯著場上的那些人。

    「九百九十九號,上場!」

    終於輪到了王彥章的號,王七充滿希望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努力去吧!我和你母親子全靠你了。」

    王彥章上場的時候,引來一陣哄笑,因為他沒有鞋,打著一又赤腳,還滿身的泥濘。

    「先試下石鎖!」那考官微笑著對他說,並沒有輕視他。這讓王彥章心裡一陣感激,他對考官點了點頭,走到那排石鎖那裡,沒有半點猶豫,直接就伸手抓向了一百斤一個的。而且是一手抓一個,這次又引來了一陣哄笑,眾人在笑他不自量力。

    結果讓他們馬上就笑不出來的是,王彥章只是深呼吸了一下,然後立即一手一個抓了起來。

    抓舉成功。

    接著,這對石鎖在他手中竟然和兩塊木頭一樣的輕,他舉重若輕,拿著兩塊石鎖舞了起來。旁邊的人看著都呆了,不少人甚至認出了那一個個舞技的名頭。什麼蘇秦背劍等等。看的興起,眾人不由的大聲叫好。

    足舞了小半刻鐘,王彥章才在眾人的見好聲中放下了兩塊石鎖。而他,只是面色微紅,連汗都沒有出一滴。

    「好神力,小夥子,你再試下這練弓!」

    那練弓乃是專門練力所用,不講究準頭,只講究力道。王彥章直接拿起了一張一石的弓,稍用力一拉。

    啪的一聲,相當於步軍隊頭以上標準弓力的一石練弓拍的直接斷了。王彥章微微愣了一下,又直接抓起了二石的那張弓,又是猛的一拉,啪的一聲又斷了。

    這下圍觀的人更加的興奮起來,這小子看起來這麼土,卻沒想到居然天生神力,兩石的弓一拉就斷。那考官也都是驚的站了起來,對王彥章激動的道:「你拉下三石的弓試試!」

    三石的弓可是足足三百六十斤,除非是千里挑一的大力士,否則根本就拉不開。

    王彥章見考官沒有追究他拉斷了兩張弓的責任,心下略安。拿起那張弓,氣聚丹田,大喝一聲,右臂猛的用力向後一拉,三石的強弓應聲而開,弓開如滿月。

    不過這次王彥章感覺沒開頭兩次那麼輕易了,見拉開了弓民不敢再用盡全力,便鬆了手,隨後又連拉了兩次,都是弓如滿月。

    「那考官興奮的大喊,天生神力啊,真乃壯士。好,你直接通過了,走,我帶你去見諸位上官。」

    考官直接拉著王彥章走到了後面的那個考場,這裡是前面海選通過之後,再進行的一次複選,考的是武藝技擊之術。

    「將軍,剛碰到一個天生神力,能一手一個百斤的石鎖舞出各種花樣小半刻鍾不流汗的。更厲害的是,他先前連續把一石和二石的弓都給拉斷了,甚至把三石的弓都能拉開滿月,且能連拉開三次還有餘力。」

    今天的主考官正是前來十二連城視察的李璟,聽說有這樣的勇士,也不由驚嘆。細打量,才發現這竟然只是一個少年,看樣子只有十幾歲而已。

    「除了力氣大,你可還練過其它的槍矛兵器否?」李璟笑著問。

    「我練過家傳槍術!」

    「可否當場展示一下?」李璟問。

    「好。」王彥章的回答很簡潔,轉身走到場邊,從蓮花兒手中接過槍袋。

    打開槍袋,露出兩把一丈餘長閃著寒芒的黝黑鐵槍。李璟只是目測,便已經看出這兩把鐵槍和狼牙秦宗守的那把鐵槍應當差不多,都是三十斤出頭的超重鐵槍。使鐵槍的人,都是天生巨力之人。難怪他剛才能把百斤石鎖舞的玩一樣,又能將三石的強弓拉開。

    「我有兩把槍,一把叫霸王破陣槍,一把叫猛虎嘯牙槍,將軍想看我用哪把槍?」王彥章問。

    「不如各展示一二。」聽到這麼霸氣的兩把槍名,李璟不由微笑。

    王彥章也不說話在,雙手居然各握一把槍走到場中。先把其中一把猛的插入地上,握起另一把就舞了起來。頓時場中只見槍如流龍,人似猛虎,舞到厲害處,甚至隱隱聽到虎嘯之聲,李璟猜測,估計這就是猛虎嘯牙槍的由來了。

    一通槍畢,又換另一把霸王破陣槍,這套槍法則更加走的是剛猛的路子,以砸劈掃為主,竟然是用槍施展的棍術,剛猛無比。等他舞完,李璟當先拍掌叫好。

    之後李璟又問了他會否騎射之術,有些遺憾的是,他從沒騎過馬,也不會用弓。不過就算如此,這也是一員優秀的步下勇士了。特別是他還如此的年輕,如果加以時日,定然又是一名大將了。

    當下李璟直接招募了王彥章這個勇士,當天,一共從流民中招募到了二百名新兵。一個個都算是各有所長,身材高大魁梧。李考官便將這二百新兵暫時編為一個新兵隊,等帶回登州之後,再具體編伍。

    等人都齊了後,王彥章見一名穿著鎧甲的軍官只是隨意的那些侍衛中挑了一個做新兵頭,便上前道:「我請求做新兵隊的隊頭!」

    眾人見王彥章只是一個少年,雖然剛才他考核時展示的力氣很大,但眾人也都算的上是百里挑一的人了。這時,哪願意聽從一個毛孩當他們的頭,都不同意。那個新任的隊頭也覺得自己的威風被掃,有些氣惱的道:「這只是一個臨時的任命,等到了登州上面自然會有新的隊頭任命下來的。你只是個新兵蛋子,現在連下等兵都還不是,哪有資格當隊頭。隊頭,那不是兵,而是軍官。」

    王彥章聽了,根本沒有搭理他們,卻徑直對那個安排臨時隊頭的軍官說:「我天生的一身雄壯之氣,覺得你們確實比不上,所以請求做他們的隊長,以後帶他們一起殺敵立功。沒想到他們這樣不領情,反而咄咄亂說。看來不給你們開開眼分個勝負,你們就不會心服口服。大凡健兒開口便言生死,我的鐵槍更是出必見血。但今天沒有在兩軍陣前,我就先給你們看看我腳上的功夫,光腳在有蒺藜的地上走上三五趟,再看看你們有誰也能來試試?」

    大家開始以為他在說大話戲弄眾人,沒想到王彥章真的讓人弄來蒺藜,並光著腳在上面走了幾趟,腳上一點事兒也沒有。這些新兵都不禁大驚失色,沒有人敢上前效仿,都暗暗佩服不已。

    李璟本來已經離開,這時聽說了這事,也不由重又出來。當他親眼見到了這鐵腳功的功力之後,不由的大訝,腦中頓時浮現出一個五代名將的名頭來。當下不由的問道:「剛才還沒問小兄弟名字呢,不知姓甚名誰!」

    王彥章回道:「鐵槍王彥章!」

    李璟聽到果然就是傳說中的那個五代名將,不由的差點笑出聲來。沒有想到,他樹個招兵旗,居然招來了這樣的一位名將。當下心中喜悅,當場道:「好個王鐵槍,我記住你的名字了。我看你也不用爭新兵隊的臨時隊頭,我現在就任命你為我李璟的侍衛營都將頭!」

    王彥章驚訝的望著李璟,「你說是鎮東郡公李璟?」

    王七這個時候已經從後面忙跑上前來,一把拉著王彥章就跪了下來,「鎮東郡公還請恕罪,我這侄子平時空有些蠻力,有時腦子卻不太好使,冒犯大將軍威儀,還請恕罪。」

    李璟笑了笑,剛得了一員名將,哪會在意這些。「某確實就是李璟,如假包換。起來吧,從現在開始,你就跟著我了。」

    直到被王七拉著起來,王彥章才突然醒覺,自己居然轉眼就成了李璟的侍衛營的都將頭。

    而李璟同樣頓時有種當年唐太宗說出那句『天下英雄盡入吾彀中矣』的喜悅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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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1章 窟頭劉仁恭
               


    咸通十五年八月十五,乃是一年一度的中秋團圓佳節。正做著最後出征準備的鎮東軍,也得以放假一天,歡度節日。馬上就要出征,又恰逢中秋。李璟也是豪爽大方的從府庫之中拔出一大筆錢糧下發給所有的將士。

    中秋賞賜,每個士兵都獲得錢一千,米二斗,並圓餅十個,並且每人新發一身全套衣衫鞋襪。就連普通的百姓,也都按人頭一人四個回餅,加上二斤米。

    圓餅,也就是唐代的月餅。月餅最初起源於唐朝,為軍隊的祝捷食品。唐高祖年間,大將軍李靖征討匈奴得勝,八月十五凱旋而歸。當時有經商的胡人向唐朝皇帝獻餅祝捷。高祖李淵接過華麗的餅盒,拿出圓餅,笑指空中明月說:「應將胡餅邀蟾蜍。」說完把餅分給群臣一起品嚐,從此就有了中秋吃餅食的習俗。

    因此傳到此時,中秋之時擺香案拜月,擺上供品成了習俗。中秋賞月,普通人家都會做圓餅,大戶人家除了圓餅,西瓜也是必不可少之物。

    眼下大災之年,十個圓餅,幾十斤米,對於將士們來說已經是極重賞賜。就連普通百姓也能得到四個圓餅和二斤米,登州和遼南百姓無不稱頌李璟。

    八月十六,中秋剛過,鎮東軍便開始出兵。

    最先出征的是南下征討王郢的八千軍隊。

    李璟被皇帝任命為南征北面行營都統,和北伐東面行營都統,但李璟分身乏術。在李克用父子和王郢這兩路叛軍之間,李璟最後理所當然的選中親征李克用。至於南征的軍隊,李璟任命擁有豐富水師經驗,以及謀略甚高的鎮東軍判官裴宥為副都統,實際代理南征軍主將之位。

    另外調李良為南征北面行營司馬,李純為南征北面行營判官,又以蕭定邦這個在江南極有影響力登州司馬為北面行營掌書記。

    南征北面行營,共調怒濤、安瀾、伏波三個水師營,以及從鎮東軍中抽調的五個步兵營組成。梅根為行營先鋒兵馬使,梅根為先鋒游奕使,張烈為行營左廂兵馬使,吳遷為行營右廂兵馬使。另調張承宗為南征北面行營副都統兼中廂兵馬使,劉守謙為南征北面行營副都統兼後廂兵馬使。

    當日清晨,海上濃霧初開,久違的紅日昇起。

    李璟親自為大軍踐行,賜酒。

    登州港碼頭,數萬的出征士兵家眷前來送行,依依不捨。

    裴宥被李璟任命為南征主帥,心情激動無比。激動的不只是這個職位,而是李璟對他的信任。雖然在他這個主將之下,李良李純蕭定邦,甚至是梅根、茱麗等都是李璟的心腹。特別是同為副都統的張承宗和劉守謙更是李璟心腹中的心腹,但他依然是感激不已。出征軍,望著港口摭天蔽日的白帆,頓有種士為知己者死的感覺。

    「此次南征,定不負郡公所托,一定馬到成功,凱歌而還!」

    李璟爽朗的笑著,輕拍了拍這位老丈人的手臂:「那我靜候你的捷報,不過心裡不要有太大的壓力。這次你們南下,名為平叛,但最主要的目的還是打通海上商路,為我們登州的商貿找到新的出路。你帶八千人出海,希望到時能把這些兔子崽子都給我如數的再帶回來。」

    碼頭上,南征的將校們擺香案跪拜,案上供著豬牛羊三牲。在一翻禱告之後,從死牢裡提出來三十六名十惡不赦之罪的死囚犯,一排劊子手上前一刀斬下他們的首級,提著滴血的首級走到前面,將首級上的鮮血滴落在軍旗之上祭旗。

    祭旗完畢,南征軍正式出發啟程。出征士兵們排著整齊的隊伍登船,然後船隊起錨揚帆,吹角擺鼓啟航。

    三個艦隊大小三百餘艘戰艦出動,在戰艦的後面,海上此時還有一支更大的艦隊在等候著。等戰艦經過,便也跟在後面緊隨。這便是登州和遼南各大港最近集結起來的巨大商隊,整整三千多艘海船,滿載著各式各樣的貨物,最主要的還是登州出產的商品,各種白酒、果酒,冰糖,還有罐頭等等。其次便是各式武器,還有遼南那邊運來的各式皮毛,以及牛馬騾驢等大牲口。除此之外,還有幾十萬兩的黃金。連登州的鹽也運了大批過去,雖然江淮也有鹽,但這次艦隊將直達最南端的安南交州。登州的鹽乃是上品,一樣會有銷路。

    南征艦隊出征的第二天,李璟也正式集結北伐兵馬,登州和遼南的各部兵馬全都集結到都裡港,然後由留守登州的李緒的鎮海艦隊加上一批商船運送養在兩萬八千人馬前往幽州。

    北伐兵馬兩萬八千人,其中鎮東軍一萬,都裡鎮三千,遼南兵七千,另外還有召集起來承擔後勤輜重輔兵任務的八千團結兵。

    李璟這個北伐東面行營都統自然是全軍主帥,另外王普和王重二人共同擔任副都統之職。李振任行軍司馬,郭承安任判官,張宏任掌書記,杜仲武任教導使。並以飛鷹營十將李維為先鋒兵馬使,王重兼任左廂都知兵馬使,王普任右廂都知兵馬使,李璟自任中廂都知兵馬使。李居義為前廂都知兵馬使,石守誠為後廂都知兵馬使。郭鎮海為游奕兵馬使,林武為行營都虞侯。

    並秦宗守、丘神功、李遠、崔呈秀、高榮等大將同行,小將劉尋和王彥章,為李璟親衛營正副十將。

    李璟此次出征,仍以一向老成穩重的鎮東軍副軍使林威為留守大將,登州與遼南一併由其鎮守,麾下一萬精兵,加上剛剛招募的一萬新兵以及四千團結兵。

    兵馬雖然不多,但李璟卻很放心。登州和遼南眼下都沒有什麼威脅。登州的西面,青州還在忙於平定王敬武之亂,且登萊邊境上有十二連城,不用擔心流民作亂。而在遼南,積利州和契丹人打的正激烈,一時間根本威脅不到遼南。且在遼南,有巍霸四城擋住積利城南下的腳步,一左一右還有長興諸島與長山群島,李璟根本不用擔心後院起火。

    大軍在幽州的登陸地點,依然是在漳水入海口。不過這一次,李璟沒有選上次的幽州境內,而是選擇了漳水南岸的義昌軍境內。盧龍鎮與義昌鎮的南面邊界,正是漳水。李璟直接在南岸登陸,正是在義昌軍的滄州境內。

    選這裡登陸,也是為了避免出現李茂勳在北岸埋伏的可能。雖然這種可能很小,但李璟也不得不防,畢竟李茂勳本來就是個瘋子一樣的人物。

    最先登陸的是飛鷹營的偵察都與特戰都,乘著半夜的時候迅速登陸,然後在海岸上建立起一個灘上陣地。不過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漳水河北岸和南岸都沒有出現兵馬。等到下午,全軍終於全部運送上岸。

    在漳水南岸休整了一天之後,李璟兵馬開始向前移動,當天就重新進入幽州境內,並且在午後抵達了桑乾河、巨馬水的交江三角上的會昌縣城下。

    會昌縣,就是上次遼南兵搶幽州奪下的幽州六縣城之一。

    此時,會昌縣城早在昨天就已經知道了大批鎮東軍又已經登陸前來的消息。不過,消息顯示鎮東軍這次是在義晶軍的滄州境內登陸。這讓會昌城中的駐軍又憂又喜。要是鎮東軍這次真的是奔義昌軍去的就好了,畢竟,會昌剛被搶過,眼下原本繁華的城中,只剩下了兩三萬老弱而已。

    城中此時有一營駐守,不過幽州軍一個營只有五百人馬。他們早在昨天就已經將這情報快馬送去了幽州城,但到現在,還沒有聽到回信。

    正當他們期盼鎮東軍去義昌軍境內時,當天中午,無數的煙塵在城東頭揚起,緊接著是一路路長龍一般的兵馬在行進,旌旗如海,長槍如林,刀光勝雪。

    城頭上聞報的十將劉仁恭不由的面色蒼白,緊緊的嚥了口口水,額頭上汗水不斷的流了下來。

    伸手扶住城垛,才使得他穩住了身形。心中暗嘆自己怎麼就這麼的倒霉!他本不過是一個盜墓賊,後來被徵入伍,因為有盜墓這個技能,因此也頗懂一些木土作業,尤其擅長於挖地道。而且干盜墓的,本來都是膽大之人。上次跟著李茂勳攻幽州,事後從隊頭直升為都將,也算是李大帥的嫡系人馬。

    接著上次遼南兵搶幽州時,劉仁恭帶著自己的一都人迅速的趕到,雖然沒有碰到鎮東軍,可是他們卻是最先收復失守城池的兵馬。正因為收復會昌城有功,且又是李茂勳的嫡系人馬,因此被李茂勳剛剛破格提拔為營十將。他也就因此被派駐會昌城,並以本都人馬為基礎,新招募了四百新兵,建起會昌營,成了營十將。

    好不容易混出了點頭,剛剛有了塊自己的小地盤,還有了五百弟兄,劉仁恭劉窟頭正興奮著呢,誰料到,這該死的鎮東軍好死不死的究竟又過海來了,而且這一次,他們直接殺到了會昌城下,這下,他連逃都來不及了。

   



第372章 李瓃的三個要求
               
    會昌城頭,不但連膽大的劉仁恭憂心忡忡,他的那些手下更是驚的面無人se。那些跟著他從媯州來的老兵還好些,其中有些乃是回鶻胡人,向來膽大些。可最近新招募的這些新兵卻已經嚇破了膽,上次會昌六城被破,十萬青壯被掠走,剩下的本就沒什麼健壯,他新招的這些不過是矮個裡面拔高個而已。

    現在一見城外那如海洋般的兵馬,頓時早已經面無人se,雙股戰戰。甚至,劉仁恭突然聞到了一股sao味。該死的,竟然有人已經嚇的尿了褲子。

    「將軍,怎麼辦?」劉仁恭的家丁隊頭劉大力詢問道。這家丁隊是劉仁恭唯一能依靠的力量了,五十個人,糧餉比其它兵多一倍,就是平時的伙食,也比其它兵好的多,每天至少一頓肉供應。可是現在連家丁頭都已經面se發白的詢問了,說明他的會昌營已經完全失去了戰鬥力了。

    劉仁恭沉吟了一會,雙手緊緊的握著城垛,下面的兵馬越來越近。依他呆在軍中這些年的經驗,一眼能夠看出,來軍至少有三萬人上下。而且一看對方的陣列,前進中充滿章法,軍旗不倒,煙塵不散。隊列整齊不說,左右還有騎兵在往來奔馳護衛兩翼,前頭更有一支騎軍打頭探路,對方如此小心謹慎,十分罕見。

    這麼多兵馬,一人吐一口唾沫都能把他這五百人給淹沒了。更何況,這樣氣勢洶洶的大軍殺到,不用人家吐口水,估計他的會昌營的幾百新兵就已經被自己嚇出的尿給淹死了。

    微眯起眼睛,劉仁恭仔細的打量著對方的旗號,近了,他終於看清了。除了鎮東軍旗之外,還打的是李字帥旗。鎮東軍的一些大將他也聽過,姓李的將軍不少。可能指揮幾萬兵馬的大將確是沒有。難不成說,鎮東軍的軍使李瓃親到了?

    想到這裡,心裡已經沒有了任何僥倖的念頭。

    不過越是到了此危急之時,劉仁恭反而越加的頭腦冷靜起來。能從一個盜墓賊混到今天駐守一縣的營十將,他也不是瞎混來的,憑的還是關健時候能保持的冷靜。腦筋開動起來,他迅速的分析起眼前的情形來。

    以眼前的情況。對方有三萬大軍,而且還有大量騎兵,而他的會昌軍只有一百騎,就算他丟掉那四百新兵,也是跑不掉的。既然跑不掉,那守城更加的不可能了。就算會昌距離幽州城不遠。可如此大軍,對方只要一擁而上,一輪箭雨就能把他們給壓制的抬不起頭,然後瞬間就能攻破會昌城。

    「去,打開城門,我要親自去迎接李軍使的到來!」劉仁恭很快就已經有了決議。

    家丁隊頭劉大力是劉仁恭的本家從兄弟,聽到這個決定有些結結巴巴的道:「將軍。你,你要投降鎮東軍?」

    劉仁恭看著周圍那一張張緊張的面孔,仰天一陣大笑,「哈哈哈,你們這是怎麼來,在擔心害怕什麼?你們可知道下面來的是誰?」

    「鎮東軍啊!上次就是他們搶了會昌六城,掠走了十萬青壯男女啊。」劉大力不解的回答道。

    「他娘的瞎說什麼!」劉仁恭踹了自家兄弟一腳,道:「都哪聽來的胡方亂語。你們難道不知道,鎮東軍的李軍使,和咱們的李大帥其實是兄弟關係?」

    劉大力顧不得身上的腳印,連忙反駁道:「不可能啊,咱們大帥是回鶻人,可那鎮東軍的李瓃聽說是漢人啊,他們怎麼可能是兄弟。」

    劉仁恭現在對自家這個笨的像頭牛一樣的兄弟十分不滿。心中想著,等過了這關,一定得換掉這個蠢傢伙。當下強打著笑臉道:「這兄上除了親生的兄弟,還有一種兄弟是聯盟兄弟嘛。你們難道不知道。上次咱們大帥趕走張公素,就有李季玉將軍的大力支持?咱們手上的這些兵器,還有戰馬,可都是從鎮東軍那裡買來的。而且上次,鎮東軍也不是來搶劫幽州,其餘是為了製造聲勢,幫我們分擔張公素的兵馬。要不然,哪有這麼輕易的成功。所以啊,說來,這李郡公和咱們大帥,那是一家人。雖然未結義金蘭,但也是聯盟的兄弟。」

    「你們說,咱們大帥的兄弟來了,咱們能不開門請他們進城嗎?」

    那嗅昌營的軍官們聽的似懂非懂,覺得事情好像是這麼回事,可又覺得似乎不是這麼回事,但卻又說不出哪裡不對。

    劉仁恭帶著五百部下到東城門,喝令守城士兵開門。

    會昌城東門大開,劉仁恭帶部下兵馬出城迎接,又讓城中百姓也都出城迎接。

    行營前鋒兵馬使李維率本部一千兵馬趕到會昌城下,遠遠的看到城前一大群人出來,本還以為城中哪個幽州將領腦袋有問題竟然敢螳臂擋車。不過等到近前一看,會昌城東門竟然大開,幾百士兵和許多百姓在城門恭敬的站立著,竟然是在開門迎接。

    李維迅速的將這一情況回報中軍李瓃,李瓃聽說之後也是不由輕笑。當下命李維原地侯命,等前鋒游奕使郭鎮海和前鋒游擊使秦宗使兵馬到齊後,再接管城池。不過又提醒了一句,小心行事,須防有詐。

    三千兵馬匯齊,一番小心試探檢查之後,發現城中確實已經沒了其它兵馬,只有城外的五百兵馬。當下他們迅速的接管了會昌城。隨後李瓃的中軍與左右兩廂還有後廂兵馬陸續趕到,紛紛入城。

    至於劉仁恭這五百人馬,李瓃並沒有如劉仁恭預料的那樣接見他們,但也沒有敵視他們。李瓃下令給那五百兵馬賞賜,每人一千錢,加酒肉二斤。不過為了以防萬一,李瓃還是讓這五百人在城外駐紮。會昌城,則被李瓃暫時的徵用,做為在幽州的一個臨時基地。

    得到一筆賞賜,會昌營士兵都有種劫後餘生的驚喜,雖然被從舒適的城中兵營趕了出來,可卻總算撿回一條命不是。

    當天,鎮東軍的一名軍官找到劉仁恭,讓他帶信回幽州。

    幽州城。李茂勳趕走了原大帥張公素之後,已經自任為幽州留後。雖然還沒有正式的稱帥,但底下的人都已經直呼他為大帥,他也早入住了龍盧軍帥府。

    早在兩天前,李茂勳就已經得到了登州鎮東軍再次渡海而來的消息。他心裡很清楚,李瓃為何而來。他早已經聽到了消息,李瓃被皇帝任命為征討大同沙陀人李克用的東面行營都統。李瓃此來。肯定是借道前往大同。

    但事情,也肯定不會只有這麼簡單。

    當初他趕走張公素,李瓃也算是幫了他一個大忙,既賣了他軍械,還幫他保守了秘密,甚至出兵幽州幫他分散了一些幽州的兵馬。

    按約定。事成之後,他應當給李瓃一百萬貫錢或者三十萬石糧食。

    不過事成之後,這筆錢糧他一直拖著沒給,李瓃前後派了三次使者前來,他都沒有給。不是他捨不得錢,而是當他做上盧龍大帥位置後,才知道這個位置也不是那麼好座的。雖然當初他打著陳貢言的招牌半騙半打奪得了這個位置。但他只是李茂勳。不是張貢言,特別他還是一個回鶻人。

    在幽州他根本沒有什麼根基,下面軍頭林立,每一個都在覬覦著他的帥位。上次李瓃搶了六縣,奪走子十萬青壯,這事本來說來,那時他李茂勳還不是盧龍大帥,所以李瓃其實還是幫他。可壞就壞在。李瓃胃口太大,一下子破了六縣。這使得那些軍頭以此為藉口,向他發難。

    要不是他手上有一萬兵馬在幽州,估計趕走張公素也只是為他人做嫁衣。但是,再想要拿出錢糧來給李瓃,這明顯是要犯眾怒的。李茂勳,也不得不向那些軍頭暫時妥協。

    那些軍頭是暫時的安撫了。可現在,李瓃又來了。

    「大帥,劉窟頭回來了!」

    「他不是在會昌嗎?」李茂勳對這個兒子的手下還是有印象的。

    「會昌已經落入了李瓃的手中,李瓃讓劉窟頭帶了信回來。」

    「讓他進來.『聽到李瓃已經把會昌拿下。李茂勳只覺得一陣陣的頭痛。

    劉仁恭一進了廳中,立即向李茂勳跪拜,「卑職拜見大帥。」

    「起來吧,說下會昌是什麼情況?」

    劉仁恭便把事情詳細的說了,只說李瓃勢大,又因未得到大帥回覆。因此不敢冒然與李瓃開戰,便暫時退出會昌城,以保存勢力,聽候大帥指揮。末了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雙手呈上交給李茂勳。

    李茂勳拆開信閱讀,讀完信只覺胸口一悶,竟然喘不過氣來。

    劉仁恭察顏觀se,急忙上前幫著撫背順氣,好半天李茂勳才好過了些許。但臉se卻依然極差,劉仁恭趁機瞄了桌上的信紙幾眼。只見上面話不多,信乃李瓃親筆寫,寫了三件事。第一件是李瓃討要李茂勳欠下的那一百萬貫錢,不過現在,那一百萬貫錢,已經成了二百萬貫錢,直接翻了一倍。第二件事,李瓃說他此次要入云中平叛,後勤糧食轉運不便,便讓李茂勳在幽州為鎮東軍籌備十萬石糧食。另外,李瓃還說要暫時向幽州鎮借會昌、歸義、遵縣、易縣四縣暫且,還說等平定叛亂之後,定然歸還。」

    難道李茂勳如此臉se難看,李瓃這招可謂是將軍了。先說那欠款,本來是一百萬,現在直接成二百萬了。李茂勳雖然已經坐上了帥位,可剛上台後,為了籠絡人心,李茂勳拿出大量錢糧來賞賜盧龍各軍和將領們,庫存幾乎用盡。現在李茂勳一百萬都拿不出,哪來的二百萬?

    而李瓃提出借用四縣,這更是有些直接接臉的意思。這四縣正好是從幽州海邊一直到太行山下的沿著巨馬水、易水的四縣。李瓃提出的這個要求,讓李茂勳如何加大答?他要是答應了,那以後還有何威信,還如何號令幽州諸軍?

    更何況,李瓃出兵,竟然要李茂勳給他籌備十萬石糧食,完全就把李茂勳這個大帥當成了他李瓃的部下。

    李瓃雖然是郡公,可只是一個軍使,而李茂勳現在就算明顯上只是盧龍軍留後,那也是一鎮節帥,比李瓃還要高一些。

    李瓃,這是公然的挑釁!

    只是不知道,李茂勳打算如何回應,是強硬,還是妥協?劉仁恭一時也有些怔住。

    換做是自己,該如何做?劉仁恭胡思亂想著,如果是自己,只怕面對著李瓃的三萬大軍,也無法強硬的起來吧。(未完待續。歡迎您來起點投推薦票、月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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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3章 白馬銀槍高思繼
               


    八月二十日,李茂勳召集盧龍軍各部將領議事。

    諸將到齊,李茂勳直接將李璟的那封親筆信拿出,交給諸將傳閱。李茂勳今天整個人十分的憔悴,沒有半分往日裡的那股子雄傲氣勢。

    等諸將都傳閱過後,李茂勳長長的嘆了一口氣。

    「先前沙陀人李克用襲擊寧武軍,幸被我兒可舉所擊敗。可如此沙陀的飛虎子剛退,這登州的天狼又率三萬大軍登陸我幽州,如入無人之境,根本不將我盧龍諸將放在眼中。會昌城,已經在短短的一個多月的時間裡,兩次被鎮東軍佔領。鎮東軍來我們幽州,就好比他們家的後院菜園子一般。看中什麼,就摘點什麼,摘完了,打包帶走。上次,幽州軍破我六城,奪我十萬人口,掠去錢糧財物近千萬。」

    「此次再來,李璟的胃口已經越發的大了。他提出要兩百萬貫錢,十萬石糧草,以及四座城池。」李茂勳說完,神情萎頓的站起來,「我李茂勳先前起兵,乃是因張公素殘暴,當初約李璟出兵,也是為我幽州將士百姓考慮。可卻沒有想到,卻是引狼入室。此乃我李茂勳之責,眼下局勢,我深感愧疚,無臉再擔任幽州之首,今日,特召集諸將前來,只要由諸將推舉出一位德高望眾的大將,我便當場將此大帥之位讓賢。希望,因我退位讓賢,能讓李璟不再以前事相挾,還我幽州一片安寧。」

    說著,李茂勳居然還擠出了兩滴眼淚,一副英雄無奈樣子。

    眼下李璟咄咄逼入,兵入幽州,可以說,很大的原因就是因為他李茂勳沒有給李璟那筆錢所致,責任都在於他。但他實在是拿不出錢來,李璟現在提出的三個要求,他更是坐不到。想來想去,最後還是兒子李茂舉提議,不如來個以退為進。

    這個時候,最大的威脅其實不是李璟,而是幽州內部的諸將頭們。如果這些人以李璟入幽州的事為藉口,突起發難,要趕他下台,那個時候,內憂外患,他根本沒有辦法應對。現在,主動的退兵一步,把這個帥位假意讓出。

    這個時候,讓那些將頭們推選出一位新大帥出來,這些人,各懷鬼心,這個時候,怎麼可能有人能得眾望而出。而且,如果李茂勳退位了,李璟的壓力就將壓到新大帥的頭上,誰願意來承擔這個壓力?

    如果給眾人時間,肯定是能妥協出一個結果來的。但如果李茂勳突然要退位,一時間怎麼可能達到什麼妥協。最後的結果,必然是不了了之的。如此一來,那些將頭就不能再對著他發難了。內憂除去,便只剩下外患了。

    事情就如李可舉所預測的那樣,眾人你看我瞧的,議論了半天,誰也無法壓服其它人成為新的大帥。結果,李茂勳依然穩坐帥位。

    「既然諸位依然讓我擔任諸將之首,那麼我們就戮力同心,共同應對李璟。李璟的鎮東軍兵精將強,甲械精良。三萬兵馬,卻能敵十萬之兵。想先前,李璟八千兵馬出兵青州,就將王敬武打的大敗。王敬武原本已經奪下青州,可最後還是被李璟打出青州,甚至在淄水河畔,鎮東軍八千對一萬,結果鎮東軍以輕微損失斬殺王敬武三千,俘虜三千。李璟此人如狼似虎,我只怕我幽州軍打不過李璟。」

    諸將都沒有說話,等著李茂勳後面的話。

    李茂勳看著諸將沒有反應,不由的有些著急。

    「我已經想好了,不如咱們此次就破一次財消災。大家一起湊一湊,兩百萬貫錢和十萬石糧草應當能湊出來的。我李茂勳資財不多,但願意變賣家財,能得十萬貫錢,願意全部拿出來。諸位,大家一起湊一湊,都報個數,看能湊多少。能湊多少是多少,我先帶著這些錢去會昌見李璟,向他請罪。」

    「大帥何必滅自家威風,漲他人聲氣?」李茂勳的這番話終於讓座有有將領坐不住了。兵馬使李全忠一下子站了起來,「李璟不過是一區區黃毛小子,滅了幾個海賊,和青州的王敬武打了一仗就自以為有多了不起。我看,其實也不過如此。想那青州牙兵當初確實厲害,當初平盧軍也是我們盧龍節度使之下兵馬。但那是早年在遼西和當初割據淄青的時候。這些年來,淄青多年沒打仗,早就成了一群慫貨,他們怎麼能和我們盧龍軍相提並舉?」

    李全忠乃是范陽人,早年曾在棣州為司馬。後來回到幽州,跟隨李茂勳之子李可舉,也算是李茂勳之嫡系,現任幽州牙將。

    幽州處於大唐東北面,一向與胡人接境,特別是這些年來,一直單獨面對著契丹和奚人的南侵。常年打仗,軍中多勇武之兵。對於李璟這番的咄咄逼人,都不由感到同仇敵愾。特別是李茂勳表現的那副無奈的樣子,更讓他們覺得不爽。李茂勳如果向李璟請罪服軟,丟的不止是李茂勳一個人的臉,而是所有盧龍軍將士的臉。做為一個老牌強藩,他們也是有自己的傲氣的,如何能接愛李璟這樣的一個才二十一歲的子子騎到他們的頭上胡作非為。

    媯州大將高順勵也是拍案而起:「我盧龍軍兵馬九萬,豈懼區區李璟。他不過三萬人而已,而且這三萬人也不會全是戰兵,後勤輜重兵至少三成以上,算來能有兩萬戰兵已經不得了了。更何況,此戰乃是李璟在我幽州地盤,我們佔據主場優勢。咱們打他娘的,不把他李璟打痛了,他就不知道咱們的盧龍軍的厲害。」

    話未落,高順勵身後站立的一員白袍青年出列,高聲請戰道:「某願為前鋒,只須三千輕騎!」

    那白袍青年說完,又有兩員年青小將出列,站在他旁邊同時請戰:「我等也願一同前往!」

    座中擅州威武軍軍使范興隆皺了皺眉頭,不滿的喝道:「軍議之時,豈容幾個小輩在此胡言亂語,還不給打將出去。」

    那白袍小將冷眼斜視了范興隆一眼,傲然道:「戰場之上,刀槍無眼,可不講排資論輩。若是范軍使有氣,盡可向李璟撒去。若不然,何不領了本部兵馬做了先鋒?」

    范興隆半百年紀,盧龍老將,此時也不由氣得臉色脹紅,手指著那小將道:「這是哪家的娃娃,怎的一點規矩也不懂得?」

    媯州大將高順勵起身道:「抱歉,此乃吾兒思繼,年青氣盛,多有得罪范軍使。」

    李茂勳坐在那裡卻是心下暗自高興,高順勵乃是自己的嫡系部下,而那范興隆卻是幽州老軍頭,他們爭鬥起來,他還是樂的觀看的。

    當下笑著對范興隆道:「范軍使有所不知,這白袍小將在媯州可是很有名氣。上次飛虎子李克用來犯我境,此子隨我兒出征迎戰,一把亮銀槍挑落沙陀兵無數。無數鴉兒軍中,手持亮銀槍,跨下銀鬃馬,當的是擋者披糜。殺的沙陀人是聞風喪膽,年紀雖小,卻已經是我幽州的一員猛將,人送外號『白馬銀槍』是也。年青人火氣是盛了些,可本事還是好的。」

    這番話無疑是在暗示範興隆年紀雖老,可本事卻不如高思繼這個小將。氣的范興隆臉色通紅,可讓他去打李璟做先鋒,他還真是不敢。

    不過范興隆不敢,可其它將領卻受不得這個激。

    今天這會上,媯州來的那些將領,一個比一個厲害能吹,個個搶著要做先鋒出征。倒顯得他們這些老將膽小怕事無能了。此時被激起火氣來,紛紛請求出戰。

    李茂勳見目的已經達到,終於在李璟的壓力下,各將願意出兵,不由心下大喜。當下決定,對於李璟的敲詐勒索,還以強硬反擊。

    盧龍軍一番商議,最後決定調集幽州鎮五萬大軍,分成五路圍攻會昌。

    高順勵、高仲武兄弟為前軍都知兵馬使,白馬銀槍高思繼為前鋒兵馬使,他親兄弟高思詳和堂兄弟高冕為左右副手。李茂勳自領中路軍,兒子李可舉領後路軍,牙將李全忠領左路軍,靜塞軍軍使劉岳為右路軍都知兵馬使。五路兵馬,每路一萬。

    劉仁恭這個光頭營十將,則被編入了中路軍,做了李茂勳的親衛都將。雖然看似降了一級,但實際上卻是高昇了。

    不過李茂勳在集結兵馬的同時,也並沒有放棄與李璟議和的打算。不到萬不得已,他並不想與李璟對決。一面集結兵馬,李茂勳一面又將新任親衛都將的劉窟頭叫了過來,交給他一封書信,讓他再返回會昌,把信交給李璟。

    雖然有些萬分不願意,最後劉仁恭還是只得騎上馬,又一路奔回會昌。趕到會昌,離開了幾天,這裡依然是一片寧靜。鎮東軍雖然佔據了會昌城,但似乎讓他有些民驚奇的是他們居然秋毫無犯。要不是城頭上那獵獵作響的李字大旗,他都以為鎮東軍早已經離開了這裡。

    在城門前二百步,劉仁恭就翻身下馬,慢慢的接近城門。

    「我是盧龍大帥的使者,我們大帥有回信帶給鎮東郡公!」劉仁恭儘量冷靜的說道。

    門口的侍衛打量了他幾眼,查看過他的軍牌等物後,便放他入城了。
               

   

第374章 圍城打援
               
    「李茂勳的信中說什麼?」李振見李璟看完剛送來的信後竟然輕笑起來,不由覺得好奇。難道李茂勳服軟了?可就算如此,也不值得郡公發笑吧。

    「你自已看吧,這個李茂勳真是有些意思。」李璟輕笑著將信遞給李振,嘴角依然帶著笑,不過那笑容此時已經轉化成為一種訕笑。「這李茂勳竟然在信中跟我哭窮,說幽州倉庫裡的老鼠都餓死了。還說什麼上次我們從幽州搶了千萬貫錢財,還掠去了十萬幽州青壯,讓他在幽州很是受諸將士和百姓們的攻擊。還說,他也不要我們把那些搶去的送還,就當是抵消了那筆一百萬的款子。」

    李振此時也看完了那封信,也不由的笑了起來,指著信紙道:「這李茂勳確實有點意思,他還要把他女兒嫁給郡公你呢。你看他寫的,還直誇他的女兒年芳二八,貌美如花呢。他倒是打的好主意,竟然想做郡主的泰山大人。」

    「此人狡詐多端,還是得小心提防一些為好。信上他說已經在調集兵馬,說是要提兵五萬,助郡公一起平滅沙陀人叛亂。這話,很赤luo裸的威脅啊。這是圖窮匕現,語帶威脅了。」

    李璟讓人叫來李維,問:「幽州兵馬現在動向如何?」

    「媯州大將高順勵、高仲武兄弟為前軍都知兵馬使。李茂勳自領中路軍,兒子李可舉領後路軍,牙將李全忠領左路軍,靜塞軍軍使劉岳為右路軍都知兵馬使。五路兵馬,每路一萬。現在高順勵的前軍沿著桑乾河到了昌州,距離我們固安、安次二城。李茂勳也已經率中路軍出了幽州城,目前到了沃州。李可舉的後路軍還在幽州城,李全忠的左路軍在良鄉,劉岳的右路軍沿著潞水正在潞縣,目標是我們東北面的雍奴。」李維的飛鷹營早在剛到達會昌時,就已經全部撒出去了。幽州兵一動一靜,飛鷹營都早知道的一清一楚。

    李振轉身在廳中那個用砂土製作出來的幽州沙盤上比劃了幾下,把幽州的五路兵馬都用小旗插上。

    「這前路軍所在的昌州,距離我們已經不到百里,大軍兩日內可達。」

    「分兵合擊!」李璟笑了笑,這李茂勳究竟是怎麼想的,鎮東軍有三萬人馬,而且還有一座不算太大的縣城。盧龍軍五萬人馬並不多,他們卻還要分成五路,這豈不是要給李璟一個各個擊破的機會?

    「這是在誘人犯罪啊!」李璟嘆道。

    「根據我的判斷,此次進攻我們的主力應當是高順勵的前軍和李茂勳的中軍。前軍的高順勵乃是媯州大將,是李茂勳的嫡系。而李茂勳所率的乃是回鶻騎兵,除了當初招募的那一批外,這段時間他又招募了大約一萬名回鶻兵馬。李茂勳哭窮,我看他是把該給我們的錢都拿去招兵買馬了。除了這兩路兵馬,後軍李可舉所率的一萬兵馬,我估計多是民夫和輔兵,這些人打不了仗,因此到現在還在幽州城,他們的作用是負責糧草補給。」

    說著李振指了指另外兩路兵馬,「左路的李全忠雖然也是李茂勳的嫡系,但他領的那些兵卻是原先張公素的兵,這些只是剛整編的兵馬,戰鬥力低落,忠誠心更是可疑。此次作戰,他們不承擔主要進攻任務,而是在我們的西南面建立防線,不讓我們西進。同樣的,右路的劉岳更是盧龍老軍頭,他的兵馬李茂勳難以真正指揮。一旦戰鬥不利,他們肯定會馬上自保撤離。看他們的進攻的路線,沿著潞水南下,他們應當是在我們的東北面建立一道防線,防止我們進入幽州的北面和平州。」

    「總的來看,李茂勳的意圖其實很明顯,他們並沒有與我們真正大戰的決心。擺出的這個五路出擊的陣勢,其實真正的意圖只有一個。你們看地圖,那就是把我們趕回海上,退回遼南登州。」

    李璟點了點頭,李振分析的十分有道理。李茂勳剛坐上盧龍大帥的位置,其實也還坐的不穩。這樣的時候,他自然是不願意與李璟大戰的。一個不好,就算打退了李璟,最後說不得就會被其它一直覬覦他帥位的其它將領給螳螂捕蟬,黃雀在後了。

    「我看,我們可以直接抓著李茂勳打,如果能擊敗李茂勳的嫡系前軍。李茂勳就等於斷了一條臂膀。那時,他要麼向我們服軟,以保持他的實力,好應對其它幽州兵馬。要麼,繼續跟我們打,但很有可能,其它幽州兵會很高興看到我們幫他們幹掉李茂勳。」王重剛才一直在聽著李璟他們的分析,此時也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這個想法很好,不過高順勵兄弟乃是武將世家,頗不好對付。」

    李璟仔細的研究了一會地圖,輕笑:「我看倒也不難。這裡,固安城。上次我們攻破過一次,這次我們可以再打一次。」

    眾人都往地圖上看去,固安在幽州河的一條支流上,右面就是安次城,和龍山城,再往東北面就是昌州城。而如果順河而上,往西北一百五十里,就是幽州城了。

    「郡公的意思是要取固安?」郭承安皺眉道:「眼下敵兵匯聚,我們分兵不太合適吧。而且固安正處於幽州前軍和左路軍的中間,弄不好,會被他們包圍。」

    李璟哈哈一笑,「這其實是最簡單但又通常最有用的一招。眼下前路軍守昌州,並不立即前來。定然是在等候其它三路兵馬到處,好將我們半包圍起來,然後把我們副回海上。因此,要打破對方的這種態勢,我們就得先把敵人調動起來,在運動之中消滅敵人。」

    「我們攻固安,這就是攻敵所必救。如果他們不救固安,我們可以拿下固安之後,直接沿著河流殺向眼下正空虛的幽州城。因此,只要李茂勳和幽州諸將不傻,他們就一定會來救固安。而我們,便可以來一個圍點打援。」

    「圍點打援!」李振眼前一亮,也馬上明白了李璟的意圖。這一招厲害,先是攻敵必救,將駐守在昌州城中的幽州前軍調動出來。等他們離開了堅固的城防,到了野地裡,李振相信,憑著鎮東軍的野戰能力,對付一萬幽州軍還是有很大勝算的。

    如果能擊敗前軍,那麼李茂勳的中路軍可就直接暴露在李璟的面前了,那個時候,就可以痛打李茂勳了。

    「好,這計劃好。」

    「那好,我們就仔細的商議一下,拿一個攻其必救,圍點打援的固安之戰的計劃出來。」

    當天夜裡,李璟將王重留守會昌城,交給他的是八千團結兵和兩個步兵營。李璟則帶著一萬八千兵馬,乘著夜色直驅固安。會昌城距離固安不過六十里地。鎮東軍乘夜行軍,雖然速度減慢了不少,但因為鎮東軍強大的機動能力,攜帶著大量的騾驢戴著鎧甲武器和糧食等,因此士兵們前進速度依然極快。

    到第二天黎明之時,李璟已經到達了固安外圍。李璟讓王普和石守城還有姜舉帶著一萬遼南兵虛張聲勢,多打旗幟,多點火把,裝出二萬人的聲勢,將固安城四面圍起來,佯裝攻城。

    而李璟則帶著八千鎮東軍精銳兵馬趕到固安城北面的常道渡口,埋伏在岸邊的蘆葦蕩之中,靜靜的等待著隔河數十里外昌州城中高順勵前軍的來援。

    固安城中此時並沒有多少兵馬,如果李璟要突襲,完全可以直接拿下。但這是李璟的誘餌,他怎麼會攻破呢。王普帶著一萬都裡鎮和遼南兵四面佯攻,聲勢猛烈,可就是總差這麼點火候的樣子。

    黎明的晨曦之中,固安城中十幾騎在圍城之前已經逃出城,向著北面疾馳。李璟看著這些人騎馬涉水過河,水面並不深,皺眉沉思了許久。然後叫來林武。「我交給你一個任務,你帶弟兄們把上流幾里處把這河給攔起,建一條水壩。等到我這邊放起天火炮響之後,你立即開閘放水。」

    林武明白李璟的意思,興奮的連連點頭而去。

    李璟一直等到大約黃昏時分,有探馬飛騎來報。

    騎士滾鞍落馬,踹著粗氣在李璟面前單膝跪報:「報,稟報郡公,昌州城中兵馬已經向這邊而來。前面有三千騎兵先前,後面是七千步兵。」

    「一萬人全來了?昌州城沒有人留守嗎?」李璟問。

    「昌州城好像無人留守,敵前軍傾城而來。」

    「距離還有多遠?」

    「還有半個時辰就到!」

    「好,辛苦你了,下去休息吧,回去領五貫賞錢。」

    「謝郡公!」哨探興奮的退下。

    李璟望著天邊的火燒云同樣的興奮無比,敵軍居然全部來了。這下,可網著一條大魚了。

   




[ 本帖最後由 8216 於 2016-5-21 21:57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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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5章 大破高家將
               


    夕陽西下,火燒西天!

    西邊的晚霞倒映在河中,將河水都已經映的如同燃燒了起來一般。

    李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河水,從河邊的水印上可以看出,河水已經比先前淺了差不多一尺左右。不過如果不是太認真,此時又是黃昏,估計對方也不會注意到這個。

    「來了,來了!」李維興奮的跑到李璟身邊,壓抑著激動低沉聲音說道。

    「傳我的命令,一會先放過這些騎兵過河,等到後面的步兵有半數過河之後,立即用天火和飛火先攻擊過河的步兵。」李璟此時也是充滿著戰前的興奮。手已經牢牢的按在了玉具劍之上,整個人也已經披戴整齊。他此時正半趴在一座小土坡的後面,在他旁邊,是劉尋與王彥章這兩個小將帶著侍衛營護衛著。要不是他們攔著,李璟甚至想要直接移到更前面一點。

    如雷的鐵蹄疾馳的聲音傳來,突然間,大片白雲落入眼中。這片白色就如同一朵白色的云彩,飛速的移動著。這是一支騎兵,更加難得的是,這支騎後居然完全都是由白色的戰馬組成,連一匹黑馬紅馬黃馬花馬都看不到。

    看到的只是一片白,匹匹健壯雄健。李璟想起上次張宏在李茂勳使者前來購買軍械軍馬後說的一件事情,當時李茂勳的使者買了一千匹馬。那一千匹馬是在李璟所擁有的近萬匹戰馬中挑選的,結果那回鶻人當時把這一萬匹馬中的白馬全挑走了。張宏和他說這事時,他還覺得這回鶻人有意思。

    現在看到這三千白色戰騎,李璟馬上知道,這批戰馬有大部份是從他那裡買去的了。

    三千騎士一律白馬,連馬上的騎士,也都是統統穿著白色的戰袍和鎧甲,他的盔甲上全都漆上了一層白色的漆。飄逸的披風也全是白色,連那盔纓都是白色的。

    三千白馬騎兵的旗幟居然都是白色的,白旗上那個黑色的高字是唯一的一抹其它色彩。

    戰馬奔騰,騎士縱橫。

    李璟不得不承認,這支騎兵光從外表上,氣勢上就十分的有衝擊力。

    騎兵涉水而過,並沒有發現埋伏在蘆葦叢中的伏兵。李璟看著漸漸遠去的騎兵,不由嘖嘖感嘆。旁邊的劉尋和王彥章也都在回味著這支騎兵衝擊。特別是兩人對於剛才看到的這支騎兵的主將居然是三個比他們大不了多少的年青小將之後,眼睛中就更透出一抹奇異的光彩。

    騎兵疾馳前往固安馳援,隨後又過了近半個時辰,終於出現了等候已久的大隊步兵。這些步兵保持著戰鬥行軍隊列,跑的也極快。面對著面前這條淺河,他們只看了看,便沒做絲毫的停頓。這點水,才剛沒過膝蓋,軍情緊急,根本沒有必要再扎浮橋。

    前軍都知兵馬使高順勵直接下令渡河,不過雖然不用扎浮橋,不過渡口比較小,七千步兵不得不減慢速度,緩緩涉河。過河之時,步兵原本很好的陣形此時也不免有些打亂。

    一批批的士兵過河,然後他們在河對岸再稍整頓隊伍。

    李璟握著玉具劍的手一直緊握著,他一直在等,等更多的士兵過河。」將軍,差不多有近一半的人過河了。」劉尋小聲的提醒李璟。因為水壩修在上流,所以就算馬上通知掘堤,大水也得有一頓時間才能衝過來。

    李璟點子點頭,緊握劍柄的手猛的用力一抽。

    鏘!

    寶劍出鞘,李璟用力揮劍向前一指,大喝一聲,「攻擊!」

    山坡後蘆葦蕩中,早已經等候命令的工兵營的工兵們迅速的掀開覆蓋在投炮上面的蘆葦偽裝,露出了下面一具具的投炮和弩箭。投炮和弩箭都早已經提前校準好目標,目標就是那條河。

    一股股白煙冒起,工兵營十將周老六猛的一揮手,頓時機簧聲響起,一字排開的投炮齊齊發射。一個接一個的飛火和神火在空中交相輝映,橘紅色的焰尾和清色的白煙,讓天空為之一變。

    破空聲中,高順勵已經渡過了一半,正在河中心,急忙抬頭一見,只見天空為之一暗,摭天蔽日的一個個黑陶罐,冒煙冒火的飛來。

    他的臉色一白,已經想到了一個極不好的可能。

    「有伏兵,趴下!」

    關於這種極其詭異和厲害的武器,高順勵也聽聞過遇到便只有趴下和分散才能減輕些傷亡。

    不過他雖然喊的聲嘶力竭,但那媯州士兵都愣在了當場。他們許多人都是突厥人和回鶻人,對於這天上飛舞的東西根本不知道什麼來頭,只是以為這是普通的投石炮。

    一個接一個的陶罐落下,然後有的爆發了劇烈的響聲,和升騰的火苗。有的爆裂開來後,無數的碎鐵釘,破瓷片根著四處飛濺。而有的爆裂後,卻是無數的星星點點的火苗濺射出來。

    很快他們都知道了這些的歷害,那些身上被濺射割裂皮膚,鮮血直流,還有瞎眼的,斷手斷腳,甚至沒耳朵,乃至割喉斷頸,的,甚至直接開腸破肚的,都是被飛火陶罐所傷。甚至有些人直接被那巨響給震的失聰,什麼也聽不到,驚恐的四處亂舞。

    更慘的還是被神火罐爆裂後濺射中的,那些星星點點的火在河水裡也直接燃燒起來,不但把火給點燃了,一切被他們沾上的東西都給點燃了。那些著火的人趴進水中,可一點作用也沒有。只能痛苦的嘶嚎亂喊,最後一動不動。

    「撤!」高順勵很幸運,竟然一點也沒有傷到。一開始,他就馬上的趴進了水中,最後甚至直接把一具被破鐵片劃開了喉嚨的屍體擋在了身上,擋住了幾朵恐懼的火花。

    不知道敵人有多少伏兵,但是高順勵卻沒有喊殺過去。

    對方人影都還沒看到,他們已經被殺的大亂,就算殺上岸去,他估計對方肯定有更厲害的殺招。

    不過此時想逃,已經晚了。經過了短暫的混亂之後,那些正想要退回對岸的幽州兵,突然只見一陣轟隆隆的聲響自上而下,修似乎有千軍萬馬而來。他們驚慌的轉頭望去,只見一片白色奔騰而來,比他們前軍的白馬騎兵更加具有衝擊力。

    是水,大水,決堤的大水。

    高順勵驚訝的已經說不出話來,看這水勢,他馬上就明白了了,對方肯定是在上游事先攔河築壩,然後等他們兵馬過半之後,來一個半渡而擊。對方好狠辣,這是根本不給他們半點的機會。

    奔騰的決堤之水似萬馬奔騰,更是銀河落於九天。

    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大水瞬間就衝過了這段渡口。

    正在水中的幽州兵瞬間就全部捲入水中,許多幽州兵都是來自媯州,那是陰山下的草原。許多士兵可能一輩子都沒有游過水,這一下子捲入水中,頓時馬上沉沒其中。

    李璟這個時候也是乘機痛打落水狗,直接下令對著已經過河的岸上的那些幽州兵一輪密集的箭弩風暴之後,直接吹響了衝鋒號角,數千鎮東軍從蘆葦蕩中躍出,直接殺向岸上已經驚魂喪膽的幽州兵。

    那些兵馬陣形未列,指揮混亂,士氣低落,人心惶惶,被鎮東軍一沖,直接就亂了。前面是鎮東軍如狼似虎殺到,後面是那奔騰著大水的河流。那些幽州兵上天無門,入地無路。

    很快就已經被分割成一個個小戰團,然後被長槍橫刀弓箭,一一射死。不到半個時辰,這些兵已經徹底崩潰,剩下的直接投降了。對岸雖然還有約三千人馬,可他們卻只能站在對岸,眼睜睜的看著他們的同袍被剿殺,直至最後崩潰投降。

    等到這邊岸上的約二千餘人殺到只剩下不到千人投降了之後,河裡蓄起來的那股大水也已經重新消退了。水一退,李璟立即揮兵渡河,直殺過去,那岸上的兵馬失去指揮,先前沒有及時撤退,此時進退不得,只得與鎮東軍交戰。戰不多時,被殺死盡半,餘部也只得投降。

    李璟一邊下令立即打掃戰場,一邊派人沿著河去搜捕那些被河水沖下去的幽州兵。

    留下了三千人看押俘虜和打掃戰場,李璟率五千鎮東軍又殺回固安城下。

    固安城下此時同時是一場大戰,正殺的難分難解。

    白馬銀槍高思繼率著三千騎兵還不知道後面他父親和叔父帶領的步兵已經被吃掉了,他一趕到固安城下,就立即對著王普發起進攻。王普和石守誠兩人讓姜舉率兩千人馬為後陣,防著城中人馬出城襲擊。他們兩個率八千人調轉頭迎戰高思繼。

    不過王普雖有八千人馬,但卻反而打不過高思繼的三千騎兵。憑著兵馬眾多,加上李璟留下的一些投炮駑車,才勉強堅持到現在陣列不破。但再打下去,卻隨時都有被打崩掉的可能。要不是知道李璟就在後面,隨時會來,王普早已經要率兵戰略轉進了。

    一直打到了天完全黑了下來,還是不見李璟的兵馬到來,王普都已經有些絕望了,鎮東軍和遼南兵已經全部壓上去了,此時一萬人剩下不到七千,死了近三成,而對方的那支白馬騎兵,竟然只有不到數百人的死傷。

    「王副都統,李郡公是不是有意如此安排,坐視你我之危而不援,想要借刀殺人?」石守誠殺的全身是血,肩窩裡還有著半支斷箭。但這些身上的傷口都算不得什麼,真正讓他驚恐的是李璟一直不到。

    他不擔心李璟會被幽州兵擊敗,他真正擔心的是李璟會不會借此機會,借幽州人的手把他們這些雜牌給除掉。這種想法一生起,折磨的他心中惶恐不安。

    王普也早想到了這種可能,但他一直在勸說著自己,不可能的,李璟不是那樣的人。都裡鎮早歸附了李璟,他的女兒也做了李璟的三夫人,而且馬上又要給李家生兒育女,李璟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對他對手。

    但不斷倒下的士兵,讓他心裡不得不考慮這個可能。固安城下,完全都是他們都裡鎮和遼南兵,連一個鎮東軍都沒有。如果李璟坐看他們和這支凶悍的騎兵拼光,李璟再出現,無疑是很有可能的。

    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還是事情就是如此的殘酷?

    正當王普心中動搖不定的時候,北面突然響起了連綿的號角。

    「嗚嗚嗚!————」

    「這是鎮東軍的號角,郡公到了。」王普激動的熱淚縱橫。

    白馬銀槍的高思繼早已經成了紅馬紅槍,戰馬和鎧甲都被鮮血染紅,加他的亮銀槍上的銀纓,都已經成了紅纓。父親的步兵久久不至,他的心裡就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但是攪在這戰場之中,他卻難以後退。仗打到這份上,早亂成一團,誰先堅持不住,誰就可能輸掉這場仗。

    他一直在堅持,希望能夠等到父親叔父他們率兵趕到,他已經看出,對面的這支兵馬死傷慘重,已經頂不住了,再加一把力,他們就會崩潰。

    就差一點,就差一點點,他就能徹底擊潰這支兵馬,然後轉身去找他父親。

    可就是這麼一點點,他怎麼也擊不潰對方。

    嗚嗚的號角聲聲起,藉著天地間最的的一絲光線,高思繼沒有迎來他的父親,而是迎來了另一支氣勢洶洶殺奔而來的軍隊。他們是從他來時的路上來的,他馬上想到了一種可能。

    他們在河邊設伏,先放過了自己的騎兵,然後攔截了父親的大步兵馬。現在看到,擁有七千兵馬的父親竟然已經敗在了這支兵馬的手中。

    李璟躍馬橫槍,已經看到了戰場上的伏屍遍地,長槊一揮,大吼一聲:「殺!」

    聽到李璟的進攻命令,早已經看到了戰場中左衝右殺的那幾個白袍小將的劉尋和王彥章都猛夾馬腹,一個揮槊,一個揚槍,策馬直殺向戰場中的白馬銀槍三兄弟!!

   

第376章 收將 奪城
               


    鐵槍王彥章挺槍躍馬,衝入陣中,目射神光,威風抖擻。遠遠的直奔白馬銀槍高思繼而去,口中大叫:「那個小白臉休走留下,與俺會上一會!」

    劉尋也是齊驅並駕,手持長槊策馬直衝而來。

    亂軍之中,白馬銀槍見到敵軍大部而來,且是從他先前來時方向而至,又是大戰之後模樣,心下便知其父有失。心下震驚,媯州白馬騎兵此時更加是驚慌。先前全憑著一股氣勢,才對陣萬人而不敗。可如今已經人疲馬困,戰了半天水米未進,戰馬也都裝備不堪。這個時候鎮東軍的到來,讓所有的人心底湧起一股涼氣,已經是驚慌萬分,心中叫苦不迭。

    高思繼知此時再難堅持,便要率部殺出一條血路來,誰知卻見遠遠的敵陣之中,突然有兩騎直衝殺過來,且其中一個黑個少年,竟然指名道姓的搦戰。心下不由憤怒,「何敢如此相欺耶!」

    高思繼見軍心士氣低落,憤怒下準備拿這兩個一看都只不過十五六歲,卻穿著校尉鎧甲的來將拿下,以振士氣,殺出重圍。當即一槍挑落身邊的一名遼南騎兵。大喝一聲:「某乃媯州白馬銀槍高思繼事也,來者休得猖狂!」言未絕,已經一夾胯下白馬衝殺過去。

    鐵槍王彥章對旁邊的劉尋大叫一聲:「劉大哥把這小白臉讓與我來對付!」說罷,竟然又摘下一把槍,一手一槍,挺雙槍直取高思繼。

    一般將領,多是用槊,其餘用槍矛者少。就是用槍,也多是走的輕靈路線,扎挑等路數。可王彥章這個異數,用的卻是鐵槍不說,竟然還有門絕活,那便是能操雙槍而戰。兩把鐵槍在手,卻似兩把鐵鞭一般的舞動。

    鐵槍王彥章對上了白馬銀槍高思繼,兩人捉對撕殺起來。高思繼雖然才不過二十許,但高家在媯州乃是邊地豪族,世代邊將,在媯州號稱高家將。高思繼自小習武藝軍陣戰術,打小就出色無比。李茂勳起兵攻幽州,高思繼率高家家丁隨父出征,第一次就打了個漂亮仗。隨後李克用兵馬攻媯州的寧武軍,高思繼更是在那一仗中表現極為出色,正式獲得一個白馬銀花的稱號。

    而王彥章此陣只是初陣,但他卻絲毫不懼敵手。得李璟青睞看重,不但將他這個快要餓死的流民招募為兵,而且還破格將他提拔為親衛都將。王彥章想要在戰場上立下軍功,既是對李璟的知遇之恩,也是對那些一直不太對他服氣的下屬們的一個證明。剛才,他早看出這個白袍將領的勇武,此時正一心要拿他立威。

    兩員小將,三把長槍,棋逢對手,將遇良才,殺的難分難解。

    另一邊,劉尋將對陣高思繼的機會讓給了王彥章之後,提槊直接對上了高思繼的兩個兄弟,高思詳和高冕二人。這二人雖然沒有高思繼這麼大的名氣,但論勇武也差不了多少。劉尋一人直接挑二,一手精妙的槊術舞的如蛟龍出海,又似銀蛇亂舞。

    李璟在帥旗之下觀戰,見到對方的三員將領久戰之後,對上他麾下最彪悍的兩員小將居然斗的難解難分,不由有些驚訝。這劉尋和王彥章可謂五代名將,特別是這王彥章先天的勇武,武力還在劉尋之上,人又聰明。剛招募之時還不會騎馬,現在都已經能騎馬衝鋒。

    「與王鐵槍相鬥者何人?」李璟環顧眾將問道。

    飛鷹營李維回道:「此人當是幽州鎮媯州大將高順勵之子,此次前軍先鋒兵馬使高思繼,武藝不凡,前不久跟隨高順勵擊退李克用進攻寧武軍,有外號稱白馬銀槍。另外兩個,應當是他的兩個兄弟。一個是親兄弟高思詳,一個是其叔高仲武之子高冕。」

    一聽白馬銀槍四個字,李璟不由的驚訝了一下。高思繼,白馬銀槍,後世曾有人評價為五代第一槍。其不但武藝極高,更加讓他記憶深刻的是高思繼家族乃是高家將,也許在現在高家將還不怎麼聞名。但高家貫穿整個五代,代代有大將。特別是到了高思繼的曾孫乃是北宋的開國大將高瓊。

    高氏家族五代七人封王,七代三十餘人為將,還出了一位史稱「女中堯舜」的皇后。在整個北宋,高家達到顛峰,高家將乃與楊家將、折家將等齊名。

    李璟此時不由生起收服高家之意,更喜高氏三兄弟的勇猛。當即下令將他們圍起來,不得放箭。

    王彥章與劉尋兩個對陣高家三兄弟,打的難分難解。高思繼一手高家槍法極為厲害,槍影重重,如梅花綻放。但王彥章的鐵槍卻是勢大力沉,每一記都如一所鐵錘砸下。

    打到一百多個回合,高思繼人困馬疲,漸漸有些不支,王彥章的兩把鐵槍舉重若輕,在手中似拿著兩根木棍,可砸在亮銀槍上,卻讓高思繼一次次震的虎口發麻。

    最終跨下白馬支撐不住,前蹄一跪,整個摔倒,高思繼趕緊摘鞍滾落馬下,才免被戰馬壓住。王彥章騎馬追來,嫌馬上騎術不夠精通,乾脆跳下馬步戰。

    兩人又鬥了數十回合,這時李璟的兵馬已經將那些白馬騎兵大部份圍困起來。

    餘者還要逃跑,但鎮東軍的騎兵戰馬卻是體力正足,沒跑多遠,又都被圍住。

    這時,負責在河邊打掃戰場的林武趕到,他給李璟送來一個驚喜。高順勵和高仲武兄弟兩人都被河水沖入下游,沒能逃脫掉,被俘虜送到。李璟大喜,連忙把兩人拉到陣前,喝令王彥章等停止交手,讓高思繼兄弟及其部下騎兵投降。

    高思繼兄弟等本已經陷入重圍之中,自料難逃,不料又見到父親叔父被俘虜押到,終於無奈放下武器,全部投降。

    見高家將和白馬騎兵歸降,李璟親自為高順勵和高仲武兄弟解綁,並將高思繼拉到身邊,仔細打量。果然不愧為白馬銀槍,整個人是玉面郎君,俊郎青年。

    高家將既降,固安城那區區不到千人也不戰而降。李璟輕鬆奪取固安。

    高家五員戰將,高順勵兄弟倆,李璟皆賜為兵馬使之職,而高思繼兄弟三人,則都與王彥章一樣,賜為營十將。

    高家帶來的前軍本有一萬人,步軍七千,馬軍三千。不過此時,步兵戰死重傷者多達四千餘人,投降被俘虜的還有二千餘。騎兵三千人馬,因為最後投降,損失不大,只是人困馬疲而已,也還有將近兩千人馬。

    李璟把這四千餘降軍也沒有直接打散,而是把鎮東軍的兩個軍官侍衛營兩千人馬,加上遼南兵被打的元氣大傷的六千剩餘兵馬重組,將傷員暫時抽出之後,重組成兩個廂十營一萬人馬,騎兵四千,步兵六千。

    媯州兵和遼南兵還有鎮東軍三部人馬全都打亂重編之後,軍營營的那些軍官和士官們大量任職中層軍職。兩個廂,都裡鎮的王普和高順勵各任一廂兵馬使,又把兩廂分開,分別編為左前軍和右前軍。

    李璟的整編令下達,遼南兵再不是過去的那般獨立了,不說單獨的廂,就是單獨的營頭都沒了。現在從伙到隊,都到營到廂,都是三部兵馬整合一起。雖然遼南兵佔有近半人馬,但鎮東軍在其中卻擔任了大量中層職位,而又有媯州兵的歸附,遼南兵形勢大不如以前。

    不過眼下遼南兵劫後餘生,石守誠等將領雖然知道李璟這是趁機整編,可他們也沒有辦法。

    當天夜裡就完成前線整編,雖然有些匆忙,不過李璟並不太在意。鎮東軍一萬人馬,只抽出了兩千人馬整編進去。他還有八千精銳保持著純粹,不用擔心戰鬥力的問題。

    休整了一夜之後,李璟並沒有繼續停留在固安,而是準備趁幽州兵不備,繼續擴大戰果。

    「傳令會昌的王重將軍,讓他分三千人馬前來守固安。另外,這次的兩千傷兵也將留在固安。」李璟在當夜整編之後,立即提出了繼續進攻的提議。「眼下幽州的五路兵馬我們已經拿下了前軍,而這個消息一時間還不會馬上傳到李茂勳的耳中。眼下原前軍駐守的昌州乃是一座空城,我打算立即揮兵奪取昌州,然後直攻李茂勳本部。只要能痛打李茂勳,那麼這一戰就能結束。」

    幽州這一戰,需要打,但李璟不準備打個天長日久的持久戰,而是要迅速結束。要結束這一戰,最關健的還是李茂勳。

    李振等人對於李璟的計劃也無意義,當天晚上便商議了最後的細節。

    第二天天未亮,四更造飯,五更出發。

    鎮東軍留下了兩千傷員之後,因整編了降軍,雖然遼南兵此時已經只有一半兵馬出發,可最後出兵的人數仍然達到了兩萬人馬。與離開會昌時的人數相當。

    兩萬人馬沿著高家前軍出兵的路線,原來殺向昌州。第二天午後便到達昌州城下,高順勵自願前去詐城。李璟便讓他帶著新編的左前軍換上了原來的衣服,前去叫城。城上的昌州守兵見到高順勵回來,並沒有多做疑心,當即打開城門。

    左前軍一湧而入,迅速的奪取了城門,隨後,如秋風掃落葉一般,在城中人還沒明白怎麼一回事之前,已經將城中的那僅有的一點守兵掃光,成功的奪下了昌州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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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8章 李茂勳氣急身亡,鎮東軍兵發幽州
               

    夜已深,可是李茂勳卻無半點睡意。燭火之下,他眉頭緊皺,唉聲嘆氣。他派劉仁恭給李璟送信,信中已經做了很大的讓步,只要李璟肯退一步,那麼他甚至願意將自己的女兒下嫁給李璟做妾。而且,李璟所提出的要四城暫借,他也沒有反對。如果萬不得已,他實在不願意與李璟為敵開戰。

    只不過他的退讓,明顯被李璟看成了懦弱。那個該死的傢伙毫不猶豫的拒絕了他的提議,甚至絲毫都沒有考慮他信中暗示的威脅。

    難道非動手不可嗎?可他實在沒有多少信心,盧龍軍雖有九萬人馬,但掌控在各個大小軍頭的手中,他真正能指揮的,也只有他最初的一萬兵馬,和後來招募的一萬人馬。正因為了這兩萬人馬,他才勉強的坐穩了現在的位置。可是和李璟對戰,這點人馬明顯不夠。雖然范興隆和劉岳等老軍頭此次也出兵了,但這些人究竟有幾分可靠?

    正嘆惜之間,劉仁恭在外面求見。

    「進來!」

    「稟報大帥,大事不好,高順勵前軍兵敗而降,昌州也已經丟了。李璟正率兩萬兵馬向沃州城殺來,前鋒已到濱海城下,距離我們只有三十餘里。」劉仁恭一臉驚慌的報導。

    這個消息實在是太過駭人了,李茂勳完全不敢相信。

    「這怎麼可能,高家父子並非蠢人。一萬人怎麼轉眼間就敗了?」李茂勳瞪大著眼睛。顫抖著聲音問道。

    劉仁恭將自己聽到的消息報告。「據報李璟佯攻固安城,卻以jing銳兵馬伏擊在固安城北河之南岸,在上游築堤蓄水。待前軍騎兵過後,後面步兵半數涉水過河之後,突然半渡而擊,掘堤放水,水淹前軍,高順勵大敗被俘。然後騎兵也被包圍,近而投降。那高順勵投降之後,還主動的為前驅,詐開了昌州城。」

    李茂勳當下又氣又急,又驚又懼,竟然怒火攻心之下,直接氣血上衝,暈倒在地。

    濱海城,乃在昌州與沃州城之間,城雖不大。此時卻駐有兵馬三千。要攻沃州,便得先下此城。

    李璟向高順勵相詢。可有破城良策。

    高順勵道:「濱海城守將高龐,乃是我高家子弟,論輩份,乃是我之從弟。今感郡公大恩,無以為報,某願意親往勸降,讓其開城來歸。」

    李璟聽了自然是十分高興,當即讓張宏準備了一份厚禮和書信交由高順勵。高順勵帶著一幾名隨從叩關求見高寵。入城之後,拿出李璟交給他的禮物,乃是黃金千兩。又拿出李璟的親筆書信,信中李璟特加封高寵為右前軍副都知兵馬使之職。並說好,只要高寵率軍歸降,城中的三千部下,各賞錢十貫。

    高順勵對高寵道:「眼下局勢,李璟乃是猛龍過海,李茂勳豈是他的對手。就算李茂勳能撐過眼下這關,可經此一戰,他還如何能約束號令盧龍諸軍?到的那時,又將安好?不如趁眼下之機,多做考慮。」

    高寵沉吟,「李璟真有兄之所說那般好?你我兄弟投他,只怕難受重用吧?」

    「非也!」高順勵搖頭,「那李璟起家時間尚短,部下雖然兵jing將強,但觀之,也是各部混雜。既有早年招安的海盜,也有攻滅吞併上司後的舊部,甚至連遼南的那些勢力也盡收在手下,我觀之,李璟對待諸將及各部兵馬還算不錯。再說,我們高家世在媯州,上次若不是李茂勳打著陳貢言的旗號,詐我們出兵,我們又豈會跟隨於他。眼下,改投李璟,也算不得什麼背叛,乃是李茂勳欺騙我們在先而已。」

    高家在媯州原先並非是李茂勳的部下,李茂勳為清夷軍使,而高順勵為寧武軍使。納降軍使陳貢言在幽州極得眾望,曾經對高家有恩,因此當初李茂勳打著陳貢言的旗號招他們出兵的時候,他們沒有半點猶豫就出兵了。也是直到攻入了幽州之後,才發現上了李茂勳的當。不過那時木已成舟,才承認了即成事實。

    高寵最終被高順勵所說服,生活在幽州這塊割據藩鎮之上,早見慣了城頭變換大王旗,朝三暮四,也並不是什麼大事。誰更強,就投誰,這是弱肉強食下的生存法則。

    李璟率部進入濱海城,沒有食言,當即對高寵的三千部下進行了賞賜。趁著這個機會,李璟又把自固安、昌州和濱海城中的那些庫存錢糧,都拿出來做為賞賜,犒賞三軍。

    之後,李璟又從鎮東軍左廂中抽調了兩千人馬,與高寵的三千兵馬混編,組成了一新的廂,新廂暫名左二廂,以高寵為兵馬使。並調鎮東軍軍官為副。

    李茂勳失了濱海城,又氣又急,但卻不敢出城來戰。只是派出飛騎往其它左右兩路兵馬催促,讓李全忠與劉岳的左右軍急來沃州匯合。一面又暗中通知兒子李可舉,讓他堅守幽州,不要出城。

    另一方面,李茂勳再次派出劉仁恭為使者求見李璟,希望兩家休兵。並提出願意籌集兩百萬貫和十萬石糧食給鎮東軍,並願意把鎮東軍通往大同的那四座城池暫借李璟所用。而且,直接把女兒送到李璟軍中。

    不過李璟並不為所動,眼下雖然吃掉了前軍,可還未真正打痛李茂勳。此時放過他,難保李璟入大同之後,他不會再有其它想法。當即李璟把李茂勳籌集送到的二十萬貫先期款收下了,可卻並沒有給劉仁恭答覆。

    當天夜裡,李璟直接將兵馬分成三部,以新整編的左前軍、右前軍和左一廂一萬五千人馬圍攻沃州城,另外八千鎮東軍分成兩部。在沃州城兩面設伏。隨時準備應對幽州左右兩路兵馬。

    一萬五千人馬圍住沃州城中李茂勳一萬人馬。四面攻打。城中李茂勳卻按兵不出,攻到第三天,左路軍李全忠率左路兵馬已經趕來。李全忠一到,立即先圍攻濱海城。濱海城此時秦舉率三千從會昌趕來的遼南團結兵防守,李全忠一到立即猛攻城池。

    姜舉堅守不到半ri,城頭就幾度被李全忠攻上去,雖然拚死將李全忠兵馬趕下城頭,但團結兵死傷慘重。姜舉向李璟求援。李璟按兵不動。李全忠舉火夜戰,猛攻不止,到半夜,濱海城南門終於被攻破,李全忠率軍殺入城中。

    這時李璟得報,沉吟了片刻對李振道:「李全忠倍道而來,ri夜兼行,本已疲憊,今ri又攻城猛戰一ri,到現在左路軍還沒有吃飯。眼下左路軍攻破濱海城南門。正是興奮之時,定然jing惕不足。我等當於此時出擊。正好可以將疲憊的左路軍一舉擊敗。」

    李振也點頭:「此時左路軍正是最疲憊之時,此時正是動手之時。」

    當即,李璟率五千中軍兵馬,控鶴、飛騎、遊騎、飛鷹、銀鞍五個騎兵營出擊。大軍突然殺到濱海城下,此時一萬幽州兵左路軍,大半已經從攻破的南門入城,一部份還在城外。

    鎮東軍五千騎兵殺到,頓時勢如狂飆,如秋風掃落葉,疾風捲過平原。

    轉眼間,城外的左路軍就已經被衝破,擊潰。留下一個營頭繼續掃蕩這些潰兵,李璟率眾直接殺入濱海城中,城中姜舉正率部拚死抵抗,眼看著就要不行了,突然後面火光陣陣,殺聲大起。李璟已經率騎兵衝入城中,左劈右砍,李全忠措手不及,手下的兵馬正分散於城中街巷,根本擋不住鎮東軍騎兵的小隊衝鋒。

    鎮東軍大敗,李全忠見機不妙,立即摔出城外,李璟率兵追擊了一陣,斬首三千有餘,方乃退兵。

    李全忠的左路軍經此一敗,一直後退百餘里,退到了玄州城中,才慢慢的收攏潰兵。最後清點,左路軍一萬人馬,退回玄州城中的只餘五千人馬,竟然少了一半。其中被鎮東軍斬首三千,俘虜千餘,還有上千的潰兵直接做了逃兵。

    李全忠唸著李茂勳,帶著兩個兒子李匡威和李匡籌準備繼續前去沃州救援。但左路軍李全忠雖然是主將,可實際上這路兵馬卻是由易定諸州的各部兵馬組成。本來就是好不容易才拉起來的兵馬,眼下吃了如此的一個大虧。當下,再沒有人肯陪著李全忠繼續北上了,李全忠無奈之下,也只得留在玄州城中。

    劉岳、范興隆所率的右路軍本來已經出了潞縣,走到了一半,離沃州不過數十里路了。聽聞李全忠部被伏擊大敗,潰退百里,當即毫不猶豫的立即原路返回,退回了潞縣,按兵不動。

    李璟收兵回到濱海城中,姜舉所率三千團結兵,此時只餘千餘了,折損大半。李璟脫下身上的金漆山文戰甲賜與姜舉,又賜黃金百兩,上好馬槊一把,言明非是見死不救,只是等待一機必殺之機會。姜舉心中本來怨氣頗重,但眼下見李璟如此重賞,又溫言說明。雖然認定李璟有故意消耗遼南兵的意圖,但也沒的其它辦法,最後只得接受。

    當即李璟又下令對遼南團結兵死戰餘生的將士俱下重賞,每人賞錢五十貫,而對於陣亡的團結兵將士,每人賞錢八十貫,原本心裡還不正不順的遼南兵頓時驚喜不已,心裡對李璟的那點怨氣也消失無蹤。

    李璟正待安排酒宴,犒賞將士,突然探馬來報,說昨夜大軍圍攻沃州三ri之後,暫停休整一夜。結果半夜裡,一直按兵不出的沃州兵突然四門大開,從四門殺出。直攻大軍營地,各廂連忙迎戰。結果打了沒一會,就發現,衝出來的兵馬並不多,後面很多甚至都是普通百姓。

    這時眾將才發現,沃州兵馬不過是聲東擊西之舉。他們弄的聲勢很大,但其實卻是藉機從北門突圍,逃往幽州。王重和林武將軍追擊了一陣,遇到一支兵馬拚死殿後,等殲滅這支兵馬之後,卻是已經追趕不及。」李勳茂居然不戰而逃了?」李璟聞言也不由十分的驚訝。

    那探馬回道:「王、林兩位將軍進入沃州城後,審問了一些被俘的幽州兵將,據其中有一個李茂勳的牙兵交待,李茂勳好像是先前我們攻下昌州之時,幽州前軍覆沒之時,他就已經昏倒過一次。然後濱海城的高龐投降,他又昏了一次。等到郡公擊敗左路軍李全忠之後,那李茂勳驚怒之下直接吐血三升,中風昏迷。等醒來時,已經快不行了。據說,撤退是李茂勳臨死前的交待,沃州城中中路軍撤退時,李茂勳已經死了。」

    「死了?這事情是真還是假?」李振急忙問道。想當初李璟和都裡鎮那場戰鬥,也是裝過死的,還因此的敗為勝。須得防李茂勳也這麼來一次。

    探馬回道:「林、王兩位將軍之意,好像李茂勳是真死了。」

    「哈哈哈!」李璟不由的失聲而笑,這李茂勳,當初那麼大膽子謀奪帥位,如今正式的盧龍大帥好像都還沒坐過,居然就這樣氣死了?他不由的感到一陣好笑,這事情也有些太讓人感嘆不已了。

    「郡公,咱們現在怎麼辦?」郭承安問道。李茂勳已經死了,前軍兵敗歸降,左路軍也大敗撤退百里,到現在也不敢再冒頭了。右路軍更是直接嚇的遠在百里之外不南敢下半步。至於後路軍,李可舉現在都還縮在幽州城中。

    李璟背手緩緩的踱步轉著圈子,對幽州,李璟現在也只能做到這一步了。幽州的實力還是在的,只是一時間還沒有集結起來,而且他們也並沒有真正的出力。

    如果李璟只是教訓下李茂勳,估計幽州的將領們會樂於看見這個結果。但是如果李璟想要謀奪幽州,只怕就會觸動所有的幽州兵將,到時,可就沒這和好對付了。

    不過現在嘛,也還沒到就收手的時候。李茂勳死了,可這債還在。父債子償,天經地義。

    「兵發幽州城下,咱們也給李茂勳吊個喪,順便,找李可舉把他老子欠我們的賬,一併結了。」李璟一聲冷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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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9章跪服
               


    那是一間干陰暗和潮濕的黑牢。

    完全處於地下的牢房,陰冷潮濕而且黑暗,很黑很黑。雖然在一側的走廊牆壁上插著幾枝松油火把,昏黃而搖曳的橘黃光線透過斑駁的欄杆照射進來,但是牢房仍然有大半部份被黑暗所籠罩著。

    地牢裡很潮濕,在幽州城這樣的北方城池地下,這是很正常的事情。最讓劉仁恭所討厭的,還是無所不在的老鼠。和任何陰暗的地方一樣,黑牢裡的老鼠甚至是更多。

    不過劉仁恭報怨潮濕陰暗,卻沒有抱怨老鼠。相反的,對於地牢中出現的老鼠他很高興。

    做為一名曾經很有些名氣的北地摸金校尉,劉窟頭盜過許多墓,因此對於地下這種陰暗潮濕的環境並不陌生與恐懼。最讓他在牢中難受的還是孤獨與飢餓。

    他被帶進這裡來時,他正在發著燒。沃州突圍之時,他做為李茂勳的親衛都將,在李茂勳死後,自然而然的被其它中軍大將們留下來做了殿後的倒霉鬼。不過劉仁恭沒有那麼容易的死掉,殿後的一千人馬戰至最後一人,成功的掩護了中軍的突圍。他當時連殺了數名追擊的敵兵,但大腿上和腰上也被捅了兩槍。

    他現在也無法忘記那該死的長槍,那既不是鐵矛也不是普通的長槍,而是該死的三棱刺槍。三尺長的棱鋒,三面開刃,他身上的那件鐵札甲在那棱槍面前,根本就沒什麼作用,直接就被破甲,然後狠狠的在他身上開了洞,那血**而出。

    他拚命的拿刀捅死了一個,又最後抱住一個咬斷了對方的喉嚨,可自己也失血過多。加上腿上有傷,逃離不了,最後便換上被他咬死那人的鎧甲戰袍。等到天亮之時,後面有一路鎮東軍的後勤兵前來打掃戰場,他們幫他包紮止血,止住了他的傷勢。在傷兵營裡,他還吃了幾頓香噴噴的肉粥病號飯,特別是那個鯨魚肉罐頭,真是美味無比。那些鎮東軍在這八月裡,竟然是在還能有桃子梨子、楊梅等水果罐頭。

    有吃有喝,還有藥,經過數天之後,他終於能勉強下馬了。這時,鎮東軍主力已經兵發幽州城,沃州城中只留守了一些傷兵和團結兵。一天白天,他趁機混出了城,然後又在半路上偷了一個大戶人家的筆犁馬。一路逃回了幽州城,那時,幽州城外已經遍佈著鎮東軍的兵馬,連營十餘里地,旗幟飄飄。

    不過城門進不去,他卻有辦法入城。最後他跳入護城河,然後在一處牆角下的污水溝中潛入了城中。不過他剛一入城,便被抓了起來。他表明了自己的身份,要求見少主李可舉。可李可舉根本就沒有見到,反而被扔進了地牢之中。後來他想來想去,覺得是因為身上的那套鎮東軍的軍服。當時他沒有換掉,是怕路上碰到鎮東軍的士兵。

    沒成想,最後卻成了被懷疑的原因。想想也是,殿後的兵馬早已經被殲滅,他卻突然在鎮東軍圍城的時候出現了,還穿著一套鎮東軍的軍服,又是潛入城中的,估計誰也會懷疑他。他想解釋,可誰也不想聽。

    由於傷勢未好,一路騎馬急行,風餐露宿,又鑽臭水溝,傷口起了反覆。本看著要好的傷勢,竟然又發作起來。入牢之後,他便一直發著燒,在這黑牢裡,可沒有人給他吃病號飯,沒有肉粥,也沒有水果罐頭,更沒有那些牛肉一罐頭,鯨魚肉罐頭。而且也沒有人來給他換藥,甚至連清洗傷口的清水都沒有,更別提那種既好聞且還好喝的酒精了。

    不過劉窟頭的命很硬,牢裡什麼都沒有,可是卻有老鼠。

    這些老鼠無處不在,劉仁恭拿出了多年練就的本事,在發燒中抓住了那肆無忌憚的老鼠,直接弄死扒皮喝血吃肉。只要有敢闖入他牢房的老鼠,最後都被劉仁恭給吃了。吃了幾十隻老鼠之後,他終於神奇般的恢復了。

    他一度曾經以為自己將要死了,他記得自己曾經這樣想過,我將孤獨的死在這個暗無天日的地下黑牢之中,無人知曉,和那一堆老鼠的皮毛做伴。

    但是現在,他感覺自己似乎比起當初從沃州逃出來時,更加的強壯。渾身上下充滿了一種野性的力量,比以往更強壯。

    黑牢厚厚的土牆上沒有窗戶,暗無天日。呆在這地牢裡,他只能根據看守換班來分辨晝夜更替。

    不過那兩個看守都不跟他說話,孤獨無聊的他只好根據兩人的長相給他們取了一個名號,那個臉長的很長的被他叫做馬面,而那個又矮又壯的那個,他給他取外號叫牛頭。牛頭,馬面,他心裡時常這樣稱呼兩人。

    根據每天兩頓不知道什麼做成的糊糊,加上牢房走廊裡牆壁上的火炬,他暗自推測著日期。

    在黑暗中,劉仁恭不怕潮濕,也不怕老鼠,但他變得寂寞孤獨,他渴望聽見聲音。每次守衛來到他的牢房前,不管是來送食物還是來巡視,或者更換馬桶,他都會努力試圖跟他們講話。他每次的詢問,都沒有回答,但他依然毫不氣餒,只希望著他們有一天,能夠回答他一兩句。

    「戰事進行的如何了?」他問,「現在幽州是李少帥接位嗎,他現在如何?」除了這些,他有時也問些其它的,「盧龍軍其它各部來援幽州了嗎?」「鎮東軍退了嗎?」「今天鎮東軍攻城了嗎?」

    不過不管他問什麼,都是毫無結果,他們從不回答他的問題。不過這兩人中,馬面對他的態度要好些,偶爾也會望他幾眼,至於那個牛頭,則根本把他當成了一頭牛或者一匹馬。

    牆上的火把重新換了一支,馬面接過了牛頭的班。新的一天又過去了,劉仁恭心中感慨著,然後馬面給他送來了晚飯。晚飯很豐富,豐富的讓劉仁恭萬分的驚訝。

    「一碗堆的高高的粟米飯,甚至還有兩個蒸餅,以及一疊干蘿蔔條,還有一壘鹹魚,另外竟然還有一碗羊肉湯,裡面還能看見一片片的羊肉。除此外,還有一小罈酒。」

    「這是送行飯嗎?」劉仁恭有些苦澀的問道。這些天關在這裡,雖然無人過問,但他卻還充滿著希望,認為越是如此,越說明還有活著出去的希望。可是現在看到這豐盛的牢飯,他馬上想起了牢中的一個傳統,對於那些即將處死的死刑犯,會給他們最後一頓豐盛的酒肉飯菜,讓他們死時做個飽死鬼。

    馬面今天很難得的開了口,對他點了點頭。「上頭髮了話,昨天午後將你處斬。」

    劉仁恭微微的失神之後卻輕笑了起來,最後是大笑,然後是狂笑不止。

    「我為李家賣命,沒有想到,最後竟然是這麼一個結果。」他笑出了眼淚,這笑最後很滄桑。

    馬面有些驚訝道:「聽說你是鎮東軍的間諜?」

    「去他娘的鳥間諜,老子劉仁恭乃是大帥的親衛都將,此次大帥身死,我率一千親衛弟兄拚死殿後,最後直到最後一人。吾也身中二槍,殺敵三人。要不是福大命硬,早就追隨大帥而去了。千里迢迢趕回幽州,卻不料被當成了間諜,可笑,可氣,可嘆!」

    「你是劉窟頭?」那馬面似乎也聽過劉仁恭的這個名字,驚嘆道。「原來你是老大帥的親衛都將,怪不得了。」

    聽這馬面的話,似乎這裡面還有什麼隱情,他連忙問:「究竟是怎麼回事。」

    說著給馬面倒了一杯酒,那馬面似乎也有些感慨,竟然沒有拒絕,端起那濁酒一飲而盡,嘆了一聲道:「我也本是媯州大帥麾下,這次大戰本來跟隨少帥為第五路兵馬,後來少帥接令留守幽州不出。那李璟先敗前軍再敗左軍,嚇退右軍,圍困大帥於沃州之後,這幽州城裡就有不少人開始興風做亂。他們聯合起來,差不多架空了少帥。我們這些媯州跟隨大帥而來的兵馬,許多都被奪權。甚至不少人被從軍隊中清除出來,安排到其它的地方。如我,就被安排成了這地牢的看守。」

    劉仁恭原本以為是李可舉不肯見他,現在看到李可舉根本有可能還不知道他活著。他有些驚愣,腦子一片混亂。

    「那現在什麼情況?」

    那馬面嘆了口氣,「還能有什麼情況,要不是後面大帥身死消息傳回,李璟又跟著率兵殺到城下,少帥估計早被他們給害了。不過這些人一見李璟殺來,許多都紛紛帶著各自的家眷和兵馬逃了,把這幽州城和李璟,又給扔給了少帥對付。少帥現在雖然重又接掌了幽州,可是兵馬還不到五千人。這些天,臨時召集青壯,徵召了約五萬青壯上城防守,可對付李璟,依然還是沒有什麼信心的。」

    「大帥怎麼不召你們回去?」

    「已經召了,明日我就不會再來了。」

    劉仁恭心下暗嘆,也許你以後再也來不了了。那李璟的鎮東軍強悍他是見過的,現在幽州城裡的那些將頭跑路了,只剩下了李可舉手下的那點點兵馬,哪裡有半點希望。

    「幽州城高四丈,周長二十三里,乃是大唐北方最大的雄城要塞,就算李璟要攻,只怕也是難以攻下的。說不定少帥能趕走李璟。」

    那馬面笑了笑,心知這是不可能的事情。越大的城池,其實越不好守。如果兵多還好,可現在城裡就這麼點兵,要守一座周長二十三里的大城,明顯是捉襟見肘,處處破綻的。

    「不過,也不是沒有半點機會,少帥正在派人與李璟求和,也許李璟最後能退兵。」

    劉仁恭的眼睛一亮,求和,對啊,這是唯一的機會了。不過,如果不拿出血本來,估計李璟不會隨便答應的。當初大帥在沃州不也向李璟幾次派他送去求和條件嗎,可最後李璟根本理都沒理會,照樣一路打來。

    第二天一早,牢房的門打開,劉仁恭睜開眼睛,理了理衣襟,準備赴死。

    卻見進來的竟然是昨天說可能再不會來的馬面,他今天已經換了一身行頭,穿著一套熟悉的紅色盧龍軍札甲,頭上戴著頂鐵盔。腰裡還挎著一把橫刀。臉上也收拾的很是干淨,鬍鬚特意的修剪過。一見劉仁恭,立即笑道:「劉窟頭,你不用死了,快跟我走,大帥要見你。」

    聽到大帥要見他時他先是愣了一下,然後馬上明白過來這個大帥已經不是那個大帥,而是新的大帥李可舉了。

    「劉窟頭,你還沒死,不錯。」李可舉還是那個李可舉,甚至變的有些憔悴,但整個人似乎又多了一點氣勢威儀,最後劉仁恭想,也許是他身上的那套冠服,和他所坐的帥位有關吧。「你可還好,還能有本帥上陣殺敵?」

    「雖然在黑牢裡呆了些時間,但職下比以前還更好了。」

    「你還缺些什麼嗎?」

    「我的家眷子女還好?」劉仁恭在牢中一直沒問過家眷的事情。

    李可舉笑著打量著劉仁恭這個老部下,「放心吧,他們都還好。當初只以為你已經和殿後兵馬一起陣亡了,所以對你的妻兒宣佈了你的亡訊,沒想到,你竟然又活著回來了。」頓了頓,李可舉盯著劉仁恭道:「我聽說你曾代父帥幾次出使李璟處,現在,我希望你能代我也出席李璟軍營一次。」

    劉仁恭點了點頭,沒有拒絕。「沒有問題,大帥驅馳,萬死不辭。不過,大帥,那李璟不是善茬,普通條件只怕滿足不了他。特別是眼下,他還佔據著如此優勢。」

    「這些本帥都明白,李璟要什麼,我們就給他什麼。」李可舉竟然沒有半點猶豫,「當初父帥太在意幽州了,把幽州當成自己的家一樣守護。可父帥忘記了,這幽州不光有我們李家,還有那大大小小無數家在後面盯著看著。因此,本帥眼裡,先保存自己,然後再談幽州。如果連我自己都保存不了,連我媯州來的將士都保護不了,還談何保幽州。」

    劉仁恭心中震憾,他沒有想到,李可舉竟然有如此想法。但仔細想想,確實是如此。如這次,李茂勳對抗李璟,一面是為了自己,另一面何嘗不是保護幽州,可其它的軍頭們不會這麼想。他們在李璟圍攻李茂勳的時候,卻是出工不出力,甚至是坐壁上觀,見死不救。李可舉,甚至被架空,差點就丟了小命。

    九月中旬,劉仁恭從黑牢中出來後,再次恢復了他的職位。這一次,他依然是都將,但是他的都,卻足有三千人馬,乃是新擴充的侍衛都。其中有一千是回鶻部民,剩下的兩千,也都是招募的契丹、奚等胡人。

    隨後,劉仁恭出城求見李璟。

    到達鎮東軍營後,劉仁恭送上了請和條件。

    李可舉現在完全是被李璟打服了,而且由於盧龍軍曾經想要取而代之的舉動,讓他現在不單是求和休兵,甚至有想要借助李璟力量坐穩盧龍軍大帥位置的念頭。

    「鎮東郡公,這一次劉某代我家少帥前來,有著十二分的誠意。」

    「說出你的條件!」李璟道。

    「劉某代我家大帥提議,盧龍軍向郡公奉上二百萬貫給鎮東軍弟兄們犒賞。另外,拿出十萬石糧草供軍,郡公先前提議的借取四城之議也完全同意。並且,為了表達對郡公的尊重,我們還將大帥之妹下嫁郡公。」

    李振在一邊輕笑:「這條件李茂勳沒死之前就已經提過了,這也叫誠意?」

    「劉仁恭也沒有驚慌,繼續道:「當然,這只是部份條件。除此外,我們大帥願意從此尊郡公為叔父,以後我盧龍軍以鎮東軍馬首是瞻,甘附尾驥。今後每年,我幽州鎮所收稅賦的一成將上交給鎮東軍。」

    這個後續條件提出之後,李璟和李振都不由的對視一眼,微微驚訝。這可不比先前那個賠錢的條款了,這就等於是李茂勳向李璟投降歸附了,以後幽州鎮可就是李璟的附庸了。雖然說,這種附庸也只是一時的事情,但這依然對李璟有很大的吸引力。

    雖然心動,李璟並不願意馬上答應。因此沉吟片刻之後,他便道:「如果李可舉真有此誠意,我可心考慮。不過,先將兩百萬貫錢以及五十萬石糧食送到城外,然後再談其它。而且,後面的事情,我得入幽州城再談,李可舉如果願意打開城門迎接我鎮東軍入幽州城,一切好說,如若不然,沒什麼好談的。大不了,我鎮東軍自取之。」

    劉仁恭的臉色瞬間變了幾變,沒有想到事情居然如此不順,李璟竟然如此的狠。不但把錢糧的數目增加了許多,竟然還要求開城迎接鎮東軍入城。

    他當場就想拒絕,但想起李可舉先前的話,最後忍了忍,強作笑顏道:「如此重要決定,得交由我家大帥決斷,我這就回城,請示大帥。」

    「不送!」李璟端起茶杯,輕輕的拿杯蓋拔動著杯中的茶葉!

   



第379章鎮東軍兵入幽州城
               


    李可舉在幽州城中,先前連發十幾封救援信往幽州鎮各部,可直到此時都無人前來。心下越發的惱怒起來,既然幽州各部不肯救他,想要坐看他被李璟滅掉,那他也沒有什麼可猶豫的了。

    當即召集從媯州帶來的舊部與回鶻、契丹、奚等胡部將校一起議事,讓劉仁恭將李璟的要求說了。

    李可舉金冠束髮,玉帶纏腰,手扶長劍,目光帶著冷冽掃過眾將,徐徐開口道:「父帥一心為救幽州百姓,迎戰李璟,豈料幽州各部卻各懷叵測,坐看父帥兵馬被李璟攻破,至使父帥氣急身亡。先前,還曾趁父帥出兵在外之機,竟然意圖謀奪幽州。如今李璟大軍集於城下,幽州各部拒不來援。這是要坐視我等死亡!他們不義,就別怪我李可舉不仁。為今之計,就憑我們這點人馬,已經擋不住李璟了。而且就算李璟退兵,接下來那些環伺在側,覬覦帥位已久的各部,也會把我們撕的粉碎。」

    座下的諸將基本上都是媯州而來的將領,此時對於李可舉的話也是相當贊同。當初李茂勳本也是得位不正,那些軍頭對李氏又豈會有多少忠義?不過他們都是和李可舉一條船上的,如果李可舉完了,他們也不會有什麼好下場的。

    「大帥說怎麼辦,咱們就怎麼辦。」李全忠第一個起來表態,做為媯州這邊的大將,李全忠本來資歷是比高順勵兄弟稍低,但眼下高順勵已經兵敗降了李璟。一些媯州將領在前幾戰中也是非降既死,如此一來,李全忠和劉仁恭這幾個本來就是李可舉舊部的將領,眼下就成了李可舉的核心大將。

    特別是李全忠這次所率左軍同樣敗給了李璟,但雖敗卻沒有如高順勵一樣的投降,而且在收到李可舉的救援信之後,還最終從玄州說動了五千兵馬,與兒子李匡威、李匡籌一起率部趕回了幽州城。

    僅憑著手下的五千兵,李全忠父子現在就已經是李可舉手下的第一大將了。

    李全忠都表態了,其它人也都紛紛表態支持李可舉。

    劉仁恭在一邊也同樣緊跟著表態支持,雖然在黑牢中關了段時間,可因禍得福,大難未死,後福已經到了。做為三千李可舉牙兵定霸都的都將,劉仁恭現在可謂是李可舉的絕對心腹。

    「李璟勢不可擋,幽州諸將又各懷鬼胎,如果我們再不想辦法自保,那這幽州之地再無我等容身之地。眼下之局面,本帥打算向李璟暫時妥協認輸投降,渡過此難關。」李可舉雖然和李茂勳一般勇武,可卻比李茂勳多了份智謀。李茂勳就是沒有看清形勢,才最後弄的身死兵敗。他絕不會重蹈父親的後轍。

    對於眼下的局勢,李可舉看的十分清楚,眼下父親身死,幽州上下都在盯著他的這個盧龍軍留後的位置。要不是李璟還在,他們只怕早就殺上門來了。李璟現在對於他來說,不是殺父仇人,而是護身符。只有依靠李璟,他才有可能坐穩這個位置,雖然這肯定要付出很大的代價,但他別無選擇。除非讓他放棄盧龍軍大帥的位置,但這帥位是他們父子好不容易得來的,豈能就此放棄。

    「大帥,李璟提出要帶兵入幽州城中,這是不是過於冒險?如果到時他來個翻臉不認人,直接奪了幽州城怎麼辦?」李全忠擔憂的道。

    李可舉心中同樣有此擔憂,但李璟開出的條件,是沒有折扣可打的。他父親當初就是以為李璟年輕可欺,才落到如今的地步。挑了挑眉,他徐徐道:「李璟此人,還是比較講信用的。而且,鎮東軍雖強,可還沒有強到現在就能一口吞下盧龍鎮的能力。別看幽州各部現在坐看李璟圍城,那是李璟先前早放出話,說這次對我們動手,只是為了向我父親討還欠他的債,所以其它各部才會坐視。但如果李璟真有謀奪幽州之意,那就是侵犯了所有幽州兵馬的利益,到時他們肯定會聯合起來的。李璟,也不敢冒此險。」

    「大帥說的沒錯,只要我們眼下肯依附李璟,對李璟來說,這已經是最好的結果了。過份貪婪,他什麼也得不到。我與李璟打過多次交道,這人是個聰明人。」

    一眾人最後議定,對於李璟提出的要求全部答應,連鎮東軍入城之事,也一併同意。李可舉先是從幽州城中的富戶們手中強借出來二百萬貫錢,以及五十萬石米,雖然弄的民怨沸騰,但李可舉已經顧不得這些了。反正這些人,也有許多後面都是那些幽州各部的將領們。這些人想要他死,他也沒必要給他們留面子。

    錢糧湊齊之後,先前被李璟送來的那個妹妹乃是從妹,這次,他乾脆把自己的親妹妹連著那個從妹,又一起送去。

    劉仁恭帶著徵召的民夫,將那些錢帛布匹糧食等物運到鎮東軍營,向李璟呈上了李可舉的歸附書信。

    張宏高興的前去接收錢物,李璟收下表單書信,把劉仁恭又打發回去。

    「這李可舉怎麼答應的這麼爽快,這其中是否有詐?」王重捏著下巴,皺眉道。

    李振笑了笑,「我看這事,倒不似有詐。李可舉現在坐困孤城,手上還有多少兵馬?就算他想在城中設伏,又能伏擊的了我們這大軍?而且,關健的還是盧軍軍內部現在混亂。李茂勳先是殺了幽州大將陳貢言,又趕走了張公素,靠著一個詐字才坐上了帥位。現在他坐了不到兩月就死了,他兒子雖然自稱留後,可李茂勳的原部兵馬,媯州的高家諸將帶著李茂勳一半的兵馬歸附了我們,剩下的一半還折扣了不少。現在李可舉的日子可不好過,內憂外患,比他老子當初情況更糟。他歸附我們,還能繼續坐著這個位置,不然,只怕連兩個月都坐不穩。」

    「既然如此,那我們何不乾脆滅了李可舉,自己佔了幽州城?」秦宗守坐在下面,大嗓門喊道。

    「錯錯錯!」

    秦宗守的話一出,在座的眾人都是臉上帶著笑,這秦宗守人高馬大,馬上步下是沒的說,可論起這些試圖的事情,他就是天生欠缺了。

    李璟也是笑了笑,「我們鎮東軍的地盤一半在淄青鎮的登州,一半在遼東的遼南,本來就已經是隔著一道海。而這幽州,又隔了一道海,鎮東軍雖強,可沒強到現在就有能力如此擴張的程度。更何況,幽州可是大鎮,擁有多州,兵馬眾多。眼下若不是我們先前聲明只打李茂勳,其它各部又都不願意做出頭鳥,哪會有這麼順利。別看李茂勳當初那麼輕易的拿下幽州,那是因為他本身也是幽州鎮內的將領,他們那是內部矛盾。如果我們要強取幽州,情形可就完全不一樣了。

    李璟還是很想取幽州的,但經過仔細的思考後,還是明白眼下不是時機。這次如此順利,一來是鎮東軍運作順速,二來是盧龍軍各部並不願意聽從李茂舉的號令,各種因素之下,才造成眼下的結局。但李璟目前得到的情報,整個盧龍軍各部已經在重新集結了,雖然他們並沒有馬上前來的意思,但如果李璟對幽州有什麼想法,估計這些人最終就會聯合一起來對付他了。

    反之,如果這個李可舉真的願意歸附,不管是真心還是假意,李璟都是很高興的。通過李可舉來向幽州滲透自己的勢力,或者說,利用扶持李可舉,便能讓幽州無法在短時間內恢復平靜,他們就會圍繞著這個帥位,爭奪不斷。

    九月二十三日,幽州城門大開,李可舉率幽州諸將以及城中的士家豪族出城迎接李璟大軍進城。

    李璟直接將整個大軍開入幽州城,進城之時,全軍特意換上了乾淨整潔的軍袍,鎧甲也是擦的鋥亮,武器更是鋒芒閃爍。在城門口,李可舉向李璟跪拜,口稱叔父。李璟當著整個幽州城百姓和將士的面,收下了李可舉這個侄子。當李璟扶著李可舉起來的時候,這次李璟與李茂勳父子的戰鬥也便結束。

    不過雖然收了李可舉做侄子,但李璟並沒有自己收下他的兩個妹妹。而是讓跟隨在軍中的兩個李璟的族侄,分別娶了二人。其中有一個,還是李璟從叔,鎮東軍錄事參軍事李純的孫子。按輩份,他是李璟的從侄,現在娶了李可舉的妹妹,倒也是輩份相當,門當戶對了。

    兩家聯姻,也讓這個一開始就充滿著利益勾結的兩家進入了暫時的蜜月期。

    李可舉認李璟為叔父,並且出賣了幽州的利益,甘願做為李璟的附庸,這讓那些原本坐等著看李璟滅掉李可舉的幽州軍頭們一時目瞪口呆,誰也沒有料到這樣的一個結果。剛剛還打生打生,那與李璟有殺父之仇的李可舉,轉眼間就認賊做父了!

    直到此時,他們才發現,轉眼間他們已經陷入了一個麻煩的境地,二李聯合之後,他們頓時不知道該如何行事了。再想出兵對付李可舉,爭奪帥位,無疑便要面對李璟和鎮東軍。而這個時候,誰先出頭,就有可能便要先遭受李璟和李可舉的聯合打壓,然後,還是會便宜了其它人。

    幽州諸將都懷著這樣的念頭,都在觀望,都在等待著有其它的鳥先出頭,可惜這一次,再也沒有如李茂勳那樣的出頭鳥自己蹦出來了。因此,李璟進入幽州城之後,幽州各方居然全都按兵不動,毫無反應。

   


第380章 不服就打
               


    幽州,又稱薊城,自晉至隋,幽州刺史皆以薊為治所。唐玄宗開元十八年(730年),分割幽州東部的漁陽、玉田、三河等三縣另置薊州,後世薊的名稱逐漸用來專稱今天津薊縣地區,原來的幽州薊城大多稱幽州城,一般不再專稱薊。

    老幽州城是一座雄城要塞,幽州城的規模,城南北九里,東西七里,開十門。周長三十二里,約合今23里(每唐里約合今0.72里),是一座南北略長,東西略窄的長方形城市。

    隋代改為涿郡,唐武德年間復為幽州,是北征高句麗的後方基地。天寶年間,安祿山在此稱帝,安史之亂平息後復置幽州,歸盧龍節度使節制。此後的百多年間,這裡就一直牢牢掌控著下轄十數州之地,始終為北方三強藩之一的大本營。

    幽州做為北方的軍事重鎮和商貿中心,唐時幽州城的地位和作用更加突出。每當國勢強大時,必以幽州城為經略基地,用以開拓疆土;國勢衰微之時,則成為軍事防守的要地;國勢穩定之時,成為北方的一個貿易中心,促進漢族與北部遊牧民族之間經濟、文化的交流。

    鎮東軍大軍進入幽州城,李璟跨坐馬上,李可舉落後一個馬頭,緊跟著李璟旁邊。一邊還笑容滿面的向李璟介紹著幽州城池,彷彿是好客的主人。李璟面上也是春風和煦,其實不過是一臉的假笑,沒有絲毫的感情在其間。他心裡很明白,哪怕現在他與李可舉表面再親密,也不過是利益使然,其實說不定這小子心裡怎麼痛恨自己呢,畢竟他爹也是死在李璟手中的。

    李璟也是先前收李可舉為侄子的時候,才突然發現,原來他早就與李可舉認識了。這小子上次就是作為李茂勳的使者去過遼南,找他談過交易的。那時這小子可沒說過他是李茂勳之子,這個事實讓李璟對於這個傢伙又多了幾分提防。這是一個既能忍,還眼光犀利的傢伙。如果說李茂勳是頭野狼,這個李可舉就是一條毒蛇。

    「幽州自古便為北方重鎮,如今幽州城不但城池堅固,而且商貿也很發達,城中光是市就有30多種行業。各類行業繁多,行業分工很細,有米行、白米行、大米行、粳米行、屠行、肉行、油行、五熟行、果子行、椒筍行、炭行、生鐵行、磨行、布行、絹行、小絹行、彩帛行、綿行、幞頭行、新貨行、雜貨行、靴行等。經營的絲織品除幽州自產外,還有來自外地的產品。市場上還有鋤、鏟、犁、錘、刀、鉤等各種金屬工具及生活器皿。」說到這裡,李可舉笑著對李璟道:「在這裡,賣的最好的就是來自登州的商品了,各個店舖商行,只要一打出內有登州商品出售,那生意肯定是火爆,有價無市的。」

    幽州城的規劃很好,有坊和市。「坊」也稱裡,一般叫做「裡坊」,是唐代城內基層區劃單位。幽州城的坊為十字街,分為四大區,每區再以十字分割成4個小區,即每坊16個小區。坊的格局為田字形,四面有坊牆,各開一門,相對的兩門之間有巷能通,呈十字交叉形。

    幽州城中的許多坊名也很有來頭,罽賓坊,盧龍坊、肅慎坊,花嚴坊、遼西坊、銅馬坊、薊北坊、燕都坊、軍都坊、招聖裡、歸仁裡、東通圜裡、勸利坊、時和、遵化裡、平朔坊、隗台通圜坊、顯忠坊、永平坊、齊禮坊、通肆坊、薊寧裡、北羅坊、棠蔭坊。等等諸坊,有的坊,如罽賓坊、肅慎坊,裡面居住的都是一些胡族。罽賓坊居住的就是當年曾隨唐太宗征遼的西域罽賓國將士,而肅慎坊則是居住的黑水靺鞨族人。

    「侄兒也欲效仿叔父大人在登州之所為,也欲加大商貿交易。不過盧龍鎮產出甚少,以後想從登州多購買些貨物來銷售,不知道叔父大人可願應允?」

    「這是好事,商品流通貿易,這是雙贏的事情。既能讓我們登州的工坊增加訂單產出,讓工人和坊主們多賺些錢。同樣的,貨物在幽州出售,既豐富了幽州百姓的生活,也促進貿易,經過運輸銷售等環節,幽州也能徵得一筆不少的稅收。」對於這個提議,李可舉就是不提,李璟也會讓他打開這些貿易通道的。幽州做為一個大鎮,擁有十幾個州,又距離登州很近,正是最好的貨物銷售地。不過,以前幽州鎮關卡重重,對許多外來商品徵收重稅,便得登州的商品往幽州鎮銷售的很少。這一次,李璟當然得把這個事情定好,把幽州弄成登州商品的銷售大鎮。暫時兵馬佔領不了幽州,便先把幽州的商貿給拿下。

    當天晚上,李可舉又興奮酒宴,並給鎮東軍將士發酒肉犒賞。李可舉的兩個妹妹,也與李璟的兩個從侄當晚喜結連理。熱熱鬧鬧到半夜。

    第二天一大早,李可舉請李璟議事。

    盧龍帥府,李璟與諸將帶著足足兩個侍衛營前來。人一到,劉尋、王彥章立即帶侍衛營接替了帥府及附近的守衛。

    李振和林武王重等鎮東軍文武先進入帥堂,裡面李可舉等人已經恭候多時了。

    「鎮東郡公到!」隨著趙江的一聲高聲長喝。

    節堂之外突然響起一陣馬蹄之聲,然後只見一匹渾身金黃的汗血寶馬敲打著鐵蹄闖了進來。堂上一陣驚呼,節堂重地,平時議事之時連兵器都不得帶,眼下竟然有人騎馬入堂,他們的驚訝可想而知。

    那五尺多高的汗血寶馬,比一般的戰馬還高了一尺,將近一人高。渾身金光閃亮的寶馬背上,李璟今日一身渡金寶鎧,連身的的披風也是閃亮的織金披風。腰間的寶劍也換成了一把金鞘金狼頭柄寶劍,要多耀眼有多耀眼。

    李璟策著寶馬一直走到節堂的上首位置,戰馬甩了下腦袋打了個噴嚏,原本坐在那裡的李可舉臉上閃過一絲惱怒,可隨著又壓制了下去。臉上強做笑顏起身道:「叔父今天好神采,真是人如麒麟馬如蛟龍。」

    剛被稱讚了幾句的汗血寶馬卻很不肯給面子的當著滿堂文武的面,直接叭叭叭的拉了一堆馬屎在堂上。一陣臭味吹過,李馬舉的笑容僵硬在臉上。

    李璟翻身下馬,徑直坐到了李克舉原來的座位之上。

    李可舉愣了愣,最後什麼也沒說,招手叫來人將那堆馬屎給清理掉,然後一臉平靜的讓人搬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李璟的左首下面。

    今天李可舉請李璟來,其實也很簡單,就是想把李璟現在佔據的會昌、固安、濱海、昌州、沃州諸城交還給他。至於李璟現在呆在幽州城中之事,他卻沒提。

    「沒有問題。」李璟很直爽的道,「不過暫時那幾座城中還有許多我軍傷員,一時移動不便。就暫時讓他們呆在那裡吧,反正多幾個人也沒什麼影響。不會影響到你們的,至於城防,就讓他們先幫你們守一守。」

    這就是拐著彎的拒絕了,這幾座城是李璟一路攻上幽州來的後路,李璟當然得留人把守。要是交給李克舉,李璟雖然不用擔心他敢玩什麼花樣,但李璟一向不喜歡把這種選擇的權利交給對方。

    李可舉碰了一個釘子,胸脯起伏都有些急促,不過他還是很快壓抑住了。接著又問:「叔父現在接任朝廷的招討東面行營都統,眼下沙陀人連續擊敗朝廷兵馬,不知道叔父準備什麼時候入大同?」

    李璟和鎮東軍進入幽州城,雖然說軍紀良好,秋毫無犯,可是頭上多一個太上皇那日子是不好過的。他是巴不得李璟能早點走,走的越快越好。

    「將士們還得休整些時日。」李璟很乾脆的回答道,讓李可舉心頭又是一陣抽抽。李璟饒有深意的望了李可舉一眼,輕笑道:「怎麼,賢侄已經有把握一個人對付的了那些覬覦你帥位之人了嗎?我可是聽說,劉岳和范興隆已經聯合了諸多盧龍軍將校,集結了超過三萬兵馬在幽州東北面的燕州、歸順州、鮮州一線,似乎蠢蠢欲動啊。」

    李可舉也是早知道了這個消息的,不過他認為眼下他已經認了李璟做叔父,有了這層關係,劉岳他們應當就算不聽自己號令,可也不敢前來攻打他。

    李璟搖了搖頭:「賢侄想的也未免太過簡單了,有些人是記打不記疼。如果不給他們點教訓,他們是不知道厲害的。眼下你既然已經拜我做叔父,咱們兩家又聯姻一起。這些人衝著你來,那就是不給我李璟的面子。你放心,這件事情,我會幫你擺平。」

    「叔父要出兵對付劉岳、范興隆?」李可舉語氣中充滿著亢奮。劉岳他們現在集結兵馬,明顯是想要來搶帥位的。如果李璟肯出手,那還有什麼可擔心的。只是,李璟為什麼突然就這麼好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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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1章 槍打出頭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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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璟當然不是個隨便發善心的人,他做的決定是經過深思熟慮,且與諸將和謀士們仔細反覆議論過的。

    當初鎮東軍先敗高家將,再敗左路軍的李全忠,然後兵圍沃州李茂勳之時。盧龍軍老將劉岳和范興隆的右路軍未曾交戰,便後退百里,一直退回了潞縣。再之後,李璟一路北上,兵臨幽州城下,劉岳等人不但接到李可舉的求援信見死不救,反而繼續向北後退。

    一直退到了潞水東面的鮮州之後,劉岳等人也沒有閒著。他們一邊觀望著幽州的動靜,一面卻在緊鑼密鼓的聯絡盧軍軍各部,彙集兵馬。劉岳打的主意很好,讓李璟去攻打河北名城幽州。

    李璟和李可舉相互殘殺,李璟兵精,但遠道來攻,李可舉兵弱,卻佔據著雄城要塞幽州。這兩方龍騰虎鬥,結果肯定是兩敗俱傷。不論是李璟最後攻下幽州,還是李璟半路退兵,都是他們期待見到的。

    如果李璟戰敗李可舉,奪下幽州城,那時定然也有很大傷亡。鎮東軍渡海而來,深入幽州。那個時候,他們只須要匯合諸軍,把李璟的退路一堵,便可以關門打狗,李璟的鎮東軍再強,可陷入幽州腹地重圍,又能如何?到時就算是強龍,可如果擱在淺灘上,那就連小魚小蝦也不如。

    那時收拾了李璟,幽州也重歸他們掌控。

    要麼,李璟和李可舉大戰沒攻下,或者是直接撤走,那自然是更好的。那時等李璟一走,他們再聯兵去把幽州城那個回鶻騙子的小崽子給揪出來宰了,幽州還是他們的。

    事情一切都很順利,盧龍軍各部本來就有些不服李茂勳竊奪大帥之位。眼下這個騙子死了,那這個大帥的位子自然是強者得之。李茂勳當初奪得帥位之後,大量提拔媯州將領,這讓許多軍頭不滿。眼下劉岳、范興隆二人號召各部出兵,要趕走李可舉,大家自然是高興。就算帥位很有可能是劉岳的,但大家出兵一趟,肯定也不會白去的。

    到九月二十五日,威武軍、鎮遠軍、靜塞軍、雄武軍、柳城軍、北口守捉、鹽城守捉、渝關守捉、洪水守捉、橫山鎮軍、大王鎮軍、平州、薊州、檀州、燕州、歸順州、鮮州等州縣兵馬除一部份留守外,紛紛出兵彙集,已經聚起了三萬兵馬。

    劉岳現在是志得意滿,如此大軍在手,李可舉那個小子還如何與他爭奪盧龍大帥之位。

    興之所至,已經年過半百的劉岳感覺自己都年青了十歲。

    只可惜,他沒有高興多久,范興隆匆匆而來,告訴了他一個極不想聽到的消息。

    「什麼?李可舉這兔崽子居然認了李璟做叔父,還把妹妹與李璟的族人聯姻,現在李璟已經兵不血刃的進入幽州城了?」剛才還假裝著斯文,悠閒的學那些士族們改喝那勞什子新茶。清湯寡水的滿是苦澀,但附庸風雅所以一直忍著,這個時候一聽到這個消息,氣的連那珍貴的紫砂茶壺也一把摔在了地上。

    「李可舉算什麼玩意,他有什麼資格把幽州讓給李璟?」劉岳怒道。

    「也不是讓,是從此依附李璟,幽州鎮每年一成的稅賦得交給李璟。」范興隆說道。

    「說還不算賣,什麼叫賣!」劉岳早已經把自己當成了幽州大帥,幽州的所有的一切都被認為是他的,這個李可舉居然敢拿他的東西送人,真是豈有此理。

    更加讓他惱怒的還是他坐山觀虎鬥,漁翁得利的打算落空了。李璟和李可舉不但沒打起來,人家還成了叔侄了,這天下還有比這更讓人憤怒的事情麼。

    不過更讓他憤怒的是,還沒有等他決定反擊,李璟已經和李可舉聯手出兵,同樣是三萬兵馬正殺著潞水殺來。

    李璟先禮後兵,發兵之前,派了使者趕到鮮州城中,給劉岳等人送來了李璟的親筆書信。李璟信中對諸將好言休兵,不過憤怒的劉岳根本沒有理會。

    隨後,九月初一,李可舉手下大將李全忠率五千兵馬為前鋒趕到潞水南岸。

    在燕州南面的桃花谷,李全忠長子李匡威率一千兵馬率先與威武軍接戰。雙方一交手,名號金頭王的李匡威竟然大敗威武軍,幸得范興隆率軍接應,以優勢兵馬反衝殺一陣,驅兵掩殺,李匡威寡不敵眾,敗退而走,丟下了近千具屍體,李匡威獨率幾十騎家丁逃脫。

    范興隆掩殺了三十多里,直到李全忠另一個兒子李匡籌率部趕到,才收兵退後。

    劉岳得到這個捷報,高興不已。媯州的這些胡騎猛雖猛,可也不過如此。他們這些兵馬,可也都是一直常駐邊地的邊軍戍兵,經常與胡人開戰,豈又是這些回鶻兵能比的。

    初一的夜晚,漆黑一片,暗無星光。

    不過難得的晴朗,微風吹拂,也並不寒冷,反而夾著一陣陣的晚開的桂花飄香。

    李璟一邊吹拂著山風,一邊騎著那匹全身烏黑的一丈烏戰馬。

    飛鷹營的李維策馬趕回,在行進的騎兵隊伍中找到李璟,快速稟報導:「劉岳兵馬的糧草屯積在鮮州後面的三河城中,有糧食十萬石,馬草二十萬束。」

    三河,位於鮑水、海河、沽水三條河的中間的海河邊上。是一座並不太大的小城,約有萬餘人口。處於鮮州城的東面三十里地。

    三河城中屯積著劉岳兵馬糧草的情報,並不算太機密。因為三河城的位置緊挨著鮮州城這個大本營,又在後方,所以劉岳等人都沒有擔心。

    不過,李璟向來就不愛走尋常路。

    劉岳他們覺得三河城安全,那其實就是最不安全的。

    李璟在聽到劉岳聚集兵馬的消息後,就已經準備狠打他一仗。

    幽州城不需要團結一塊,李璟也不希望李可舉一家獨大。但也不能讓李可舉太過弱勢,太弱勢了,隨時有可能被滅掉。那他的一番心血可就白費了。最好的情況,當然是要平衡。讓李克舉和劉岳這兩邊相互實力差不多,最好是李克舉稍弱一些,但也不能太弱了。這樣,李可舉要坐穩幽州的位置,就得需要鎮東軍的支持。

    兩邊實力平衡,這幽州便別想結束混亂,也自然更利用李璟亂中取利了。

    這一仗,李璟就是要把劉岳給打的半死,將他的實力削弱一些。

    不過這樣的戰鬥,李璟也不願意陷的太深。所以這必將是一場速戰速決的戰鬥,與李振等人商議許久之後,李璟的戰鬥計劃是突襲三河的糧草倉庫。幾萬兵馬聚集在一起,糧草先行。只要燒了他們的糧草,這些兵馬自破。

    李璟讓李克舉的兵馬攻打遼西、懷柔二城,而李璟的鎮東軍直取鮮州。不過李璟可不願意真的這劉岳硬點消耗,所以攻打鮮州的是王重率領的步兵,他們的任務只是佯攻吸引鮮州城中的注意。真正的殺招,還是李璟親率的五個騎兵營。

    半夜時分,王重準時的帶著鎮東軍步兵向鮮州城發動了佯攻,頓時鮮州城下火光一片,殺聲震天。李璟騎馬站在一個小山坡上,將這一切盡收眼底。

    過了半個時辰之後,李璟見時機差不多了,一揮手,頓時五千兵馬如暗夜之中的幽靈,悄悄的從一側繞過了鮮州城,直撲向三河城中。

    沿途路上,李維將飛鷹營撒開,遇到的所有的幽州斥候哨探巡邏兵等,一律射殺。

    三更天之時,李璟率五千騎兵趕到三河城下。而此時,三河城卻還陷入沉睡之中。三十里外的鮮州戰鬥消息,並沒有傳到這裡來,鮮州城與三河城之間的道路通訊,早被飛鷹營切斷了。

    三河城的城牆也是土牆,磚都沒包,只有兩丈高。城頭上,沒有箭塔,只有幾個士兵在上面抱著長矛值夜。

    對付這樣的小城,特戰都毫無壓力。他們直接選擇了一個稍偏僻點的角落,拿出鐵錐直接在土牆上釘入,然後踩著鐵錐迅速的爬上城牆,並放下繩梯,接應後面的士兵進入。

    李璟帶著兵馬在城外二百步外藏身,緊盯著城頭上的動靜。

    過了約一盞茶的時候,城頭突然出現三支搖動的火把。

    李璟一笑,城頭已經拿下了。

    拔將在手,李璟向前一揮:「進城!」

    騎士們縱馬橫槍,催馬疾馳,兩百步的距離轉眼就到。此時吊橋和城門也才剛好打開,騎兵們一沖而入。

    三河城中的佈防,甚至是糧草的堆放等情報,早已經有探子打探的詳細,出發前,李璟就已經將這些情報一下通傳給下面的騎兵們。並且,按這些給騎兵們制定了不同的任務。

    因此一入城中,騎兵們立即有條不紊的衝向自己的任務標示的地點。

    有的直接殺向各門,有的殺向兵營,有的直接衝向糧庫草料庫。

    奪門的奪門,殺人的殺人,放火的放火。

    處處體現出了鎮東軍的不凡,就是殺人放火,他們也能幹的這麼充滿條理性。

    十萬石糧草和二十萬束草料瞬間燃起,整個三河城都成了一片火海。三河的上空,被火光照耀的如同白晝,連三十里外的鮮州城也都看的清清楚楚。

    正在城頭上督戰的劉岳,突然聽到將士的一陣陣驚呼,也不由的聞聲抬頭望向東面天空,只見那邊,火光熊熊,光暗不定。

    「是三河城,三河城的糧草被燒了!」不知道誰大聲喊了一句,城上的士兵頓時一片慌亂。軍心士氣大降,將至天明時分,天剛剛微亮,三河方向卻突然從迷霧之中鑽出一支騎兵,當先一桿大族,正是鎮東軍三字。

    李璟燒完三河糧草率兵返回,加入圍攻鮮州城的兵馬之中。

    「圍三闕一,把北門讓開!」李璟望見城頭上守軍漸漸不支,便大聲下令。

    軍令一下,頓時北門圍城兵馬漸少。城中的劉岳本認為今天要死在此處,此時突然聽聞北城打退了敵人的進攻之後,當下也顧不得那是不是陷阱,立即下令全軍北門突圍。

    城門一開,幽州兵蜂擁而出,後面許多兵馬爭相出城,相互踐踏著不知凡數。

    隨即,鮮州城南門被攻破,緊接著其它諸門也相繼告破。許多幽州兵來不及逃跑,都陷入城中,成了俘虜。劉岳帶著親兵營最先騎馬衝出北門,後面還跟著許多見機的快的兵將。

    不過還沒有等他們鬆一口氣,半路之上突然一支騎兵殺出,當行卻是一員白馬白袍小將,大喝一聲:「劉岳,要想從此路過,先問過我手中的亮銀槍!」

    一見那把銀槍,還有那白馬白袍,劉岳頓時想起來,此人豈不就是媯州高順勵之子,那個號稱白馬銀槍的高思繼。這小子一家戰敗後投降了李璟,眼下竟然還在這裡半路攔截。知道高思繼厲害的劉岳不禁叫了一聲苦,只得招呼兵馬一起沖上前來。

    兩軍一翻對衝亂戰,混戰之中,劉岳將身上顯現的山文甲脫掉,匆忙間與一個親兵交換了盔甲,讓那親兵帶著一隊人往西南而逃,引得高思繼率兵追擊,自己卻帶著其它的親兵向正北方向落荒而逃。

    高思繼拍馬追上那個假劉岳,一槍將其挑落,正高興間,卻發現竟然是個假冒貨,當即大怒回身尋找,卻再也尋不到劉岳身影。只得率新整編的銀鞍營騎兵將其它幽州兵一通亂殺,直殺的他們哭爹喊娘,最後崩潰棄械求饒。

    打掃戰場之後,高思繼回到鮮州城中,此時鮮州城已經被李璟徹底拿下。高思繼回報跑掉了劉岳,向李璟請罪。

    李璟哈哈一笑:「區區一個劉岳而已,跑就跑了,無關痛癢。你也去休整一下,明天一早,我們就返還幽州。」

    高思繼一驚:「明天就回幽州,眼下劉岳大敗,何不趁此時一舉徹底擊敗他們?」

    李璟笑笑,未做答覆。

   


第382章 出燕入晉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打仗,很多時候打的就是後勤,打的就是糧草。

    李璟一把火將三河城的幽州兵糧草燒掉,又將幽州兵的軍頭劉岳差點活捉在鮮州城中。這一戰,打的劉岳是心驚膽顫,杯弓蛇影。一路上風聲鶴唳,最後一直逃到了薊州城中才停下。

    正在前線與李全忠和李可舉對陣的范興隆等諸將,一聽說三河的糧草被燒,而他們的領頭羊劉岳居然被打的直接逃往了大後方薊城,都不由的面面相覷,心驚膽顫。很默契的,范興隆等幽州將領紛紛在當夜後撤。

    李可舉開始還很驚訝,等隨後接到李璟的大捷之時,也不由的興奮萬分。當即親率媯州兵追殺,兩軍打打停停,最後連奪遼西、懷柔二城,直接打到了檀州門口,堵到了威武軍的門前。

    正當李可舉幻想著趁機將劉岳、范興隆等諸多不服之將全都打服之時。他卻突然得到消息,李璟在鮮州城中洗劫了一把之後,竟然沒有再趁勝進軍,而是正在向幽州城回兵了。

    李璟一退,范興隆等兵馬便又重新向檀州壓來,準備奪回遼西、懷柔諸城。如此一來,李可舉最後雖然萬般不爽,可也只得將遼西、懷柔二城交與李全忠父子防禦,加李全忠為檀州刺史,李匡威為遼西鎮遏使,李匡籌為懷柔鎮遏使。自己帶著劉仁恭等將領,無奈回返幽州。

    半路上。

    「李璟是故意不乘勝追擊!」劉仁恭恨恨道,「他就是不想讓我們平定幽州內亂,如此他才好控制我們。」

    李可舉又豈不明白這些,「總有一天,我將完全掌握盧龍鎮,那個時候,這些帳我會一筆筆和李璟算。」

    不過現在,李可舉知道還是不能得罪李璟的。一回到幽州,李可舉立即前往拜見李璟,並將這些作戰繳獲的諸多錢財金帛拿出一大部份,送給李璟。

    對這些禮物,李璟倒是不客氣的笑納了。

    將禮單送到一邊,李璟十分溫和的道:「先前一直擔心我走後你一時難以支撐幽州的局面,現在好了,劉岳、范興隆經此大敗,一時間是難以再有作為。我也可以放心的前去大同討賊了!」

    「叔父對侄兒真是有再造之恩,侄兒感激不盡。」李可舉假惺惺的道。

    「本來,我是打算幫你將劉岳他們徹底收拾了的。奈何,朝廷那邊有信使趕到,大同的沙陀賊李克用父子越鬧越厲害,朝廷兵馬已經吃了好幾次虧了。朝廷一再催我出兵,我也是不得已啊。」李璟也是假模假樣的道。

    不過李克用心裡是決不會相信這些話的,先前你在幽州城下呆這麼久,怎麼不說朝廷催你平叛。眼下到了關健的時候,你突然摞挑子不打了,明擺著就是要留著劉岳他們牽制他的。不過,就算明知如此,又能如何呢。

    劉岳他們雖然敗了一陣,折損了有上萬兵馬。可論起來,他李可舉的實力依然是不如他們的。若是眼下得罪李璟,李璟突然翻臉支持劉岳當節帥,那他就立馬死無葬身之地了。

    忍,忍辱負重。李克舉心中強忍著,只有忍,才有機會談其它的。

    「叔父大人打算什麼時候走?侄兒真是捨不得叔父大人離開,鎮東軍這一走,只怕我們難以抵擋劉岳范興隆這些人啊。侄兒威望不夠,根本號令不動這些人。」李可舉假意道。

    李璟卻是做思索的樣子,半晌後道:「既然如此,那不如我給你留幾個人吧。」

    一聽到李璟打蛇隨棍上,要在幽州安插人手,李可舉真是後悔的腸子都青了。當下,恨不得就扇自己幾個耳光,叫你嘴賤。但是事已如此,這時他已經不能再反對了。

    「我此次出兵,帶有團結兵八千。不過先前戰鬥,折損了一部份,眼下還有六千。既然賢侄你眼下兵力不夠,那我就把這六千團結兵給你留下,助你聲勢。另外我拔大將姜舉、石守誠,還有郭鎮海、高榮四員大將留守,文職方面,可以讓鎮東軍監軍使張承業麾下的監軍小使張得安留下做為聯絡如何?」

    李璟想了想後,最後決定把遼南的團結兵留下。一來因為這些團結兵本來戰鬥力就不強,此去大同,翻山越嶺的,李璟不打算帶太多人。二來,這些人當初帶出來,李璟就不打算把他們帶回去。現在正好,把他們扔在幽州,還可以做為一根釘子。

    選擇的這四個將領,也是他思慮一久的。石守誠和姜舉本來就是遼南的一方豪強,這些遼南團結兵多是他們的部下。這次他們也都受了傷,李璟便借這個機會,把這他們徹底的從鎮東軍的核心圈了撤出來。給他們加點官職,帶著這六千團結兵,既純潔了鎮東軍的隊伍,以利於以後把剩下的遼南兵徹底的消化。而且,也在李可舉身邊埋一個釘子,監視李可舉。以保證李璟在幽州的利益。至於放個太監,也是因為太監可文可武,既能放到軍隊中,也能放到李可舉的身邊。至於高榮,這人是高句麗人。鎮東軍中前後共招募了有六千胡人,這些人在鎮東軍佔的比例不小,眼下都以高榮為首。高榮在這些胡兵中威望日增,李璟這次也是乾脆把他提出鎮東軍,留在幽州,避免一些苗頭的出現。

    而挑郭鎮海留下,李璟準備讓他監視石守誠二人,以免他們最後反被李可舉給拉攏了過去。這六千兵為一廂,石守誠為都知兵馬使,高為副都知兵馬使,郭鎮海為都虞侯,姜舉為司馬,張得安自然就是監軍。

    聽到李璟一點轉圜的餘地也不給,立即就把整個計劃都安排好了。李可舉心裡是堵的快說不出話來,可最後還是得微笑著點頭同意。

    「賢侄,這六千兵可都是精兵,這幾員將領也是我鎮東軍大將,精心挑選出來給你的。你可得好好待他們,另外,這軍費糧草所用,就由賢侄一起負責吧。」李璟很隨意的道。

    「好!」這個好字李可舉是緊咬著牙嘣出來的。

    在幽州城又休整了三天之後,李璟將郭鎮海、高榮等人都一一叫來單獨談話。並給他們都升職晉級,還賞賜了豐厚的錢糧。最終說服這幾人留在幽州。

    這支兵馬沒有駐守在幽州城中,而是移駐到了幽州的東面門戶沃州。

    把團結兵留下之後,李璟的兵馬依然有兩萬人馬。先前幾戰下來,遼南兵和都裡鎮兵損失極大,折損過半,但得到高家的歸附之後,兵馬重整,人數依然達到兩萬。這還沒有算那多達千人的傷兵。這些傷兵李璟現在也交給了郭鎮海他們,先留在沃州,等鎮東軍回師的時候再帶他們回去。

    由於這次在幽州的戰事,李璟入河東便沒再選擇易州的飛孤陘翻越太行山入晉。

    而是從幽州北面的薊門,也就是軍都頭,也稱為居庸關的長城關口進入太行八陘之一的軍都陘,從此進入媯州,然後順著桑乾河進入大同。

    軍都陘,是古代出燕入晉北去內蒙塞外的咽喉之路。

    李璟率兩萬兵馬緩緩的穿過了險關居庸關,一直送到這裡的李可舉望著李璟漸行漸遠的背影,心裡突然感覺輕鬆了許多,感覺一陣大山落地一般。

    他突然有些恍然,自己為了盧龍軍大帥這個位置,把他父親的死埋於心中,強作笑臉逢迎著李璟,這樣做真的值得的嗎。不過這樣的相法只是一轉念之間。他便又壓了下去,為了帥位,一切都是值得的。

    這個該死的男人,李可舉有些憤恨的扭頭吐了口吐沫。聽說大同的沙陀族李克用父子現在把朝廷兵馬打的暈頭轉向,分不清東南西北。他心想著,要是李克用把這李璟也痛揍一頓就好了,也算是順便幫他出一口惡氣了。

    不過已經進入軍都陘中的李璟是聽不到這些了。

    燕晉之間,有一條天然的界線,那就是太行山。太行山雄偉,難以翻越,唯有八條峽谷孔道可過,這便是太行八陘。軍都陘,做為太行八陘之一,並不算太長。整個軍都陘,其實就是從穿越幽州與媯州的邊界,並沒有進入到河東的境內。

    道路雖險,不過也只有幾十里路,李璟的軍隊只用一天的時間就已經穿越了軍都陘。

    進入媯州之後,這裡基本上可以算是高家的地盤了。高順勵原先就是寧武軍軍使,這次再回來,已經從燕將成了鎮東軍將。李璟跟著進入了寧武軍城,先去拜會了一下高順勵的老母,又慰問了一下高家的其它族人。

    之後,高順勵與李璟商量,想把高氏一族遷往登州。這個提議既是高氏擔心李可舉等幽州兵報復,另一個也是在向李璟表態忠誠。對這個提議,李璟沒有什麼猶豫,立即答應了下來。

    與李璟商議之的,高順勵便把寧武軍剩下的留守兵馬召集起來,詢問過後,大部份願意去商人們口中流傳日子更好過的登州。這些士兵將護送著他們的家族和高氏的家眷整族遷往登州。

    對於這些人,李璟拿出了一筆錢財,按每人二十貫的安家費發下去,讓他們安心的遷往登州。並寫了一封信,交給他們,讓他們到後直接找林威,讓他幫忙安排遷置後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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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3章 周德威來投
               

    九月初九,重陽節,大唐的正式節日之一。

    這一天,李璟與鎮東軍將士都是在媯州的寧武軍城中度過。

    登高山,插茱萸、賞菊花。

    李璟與諸將士同歡,大家在享受著戰鬥前的歡樂。

    初十,寧武軍一部份軍士送高氏和寧武士兵家眷遷往登州。十一日,鎮東軍再次啟行,順著桑乾河,直入河東,進入了大同轄下的蔚縣。

    十月的云中,就是塞外的優美風光。秋高馬肥,草開始枯黃,到處是一片金黃。

    兵馬經過,不時的能看到肥肥的野雞飛起和野兔蹦跳。甚至還能不時的看到一群群的野羊奔跑而過,一瞬間,李璟彷彿回到後世時在大草原上旅行般的感覺。

    藍藍的天空下,幾朵白雲飄過,一行大雁正排成人字向南而飛。

    這是多麼美麗的景象啊!

    李璟正在感慨著,突然那排大雁傳來一陣悲鳴,原本的人字形也一下子完全的錯亂來來。

    兩隻大雁被一箭穿過,正悲鳴的墜落。

    「這排大雁散的很開,此人居然能一箭射中兩隻大雁,看來箭術不凡,可謂神射。」王重的箭術不錯,不過只是不錯,還稱不上神射,更何況,身邊的李璟還有個小李廣的稱號,論比箭,可沒幾個比的上李璟。

    李振剛才也一直在欣賞著美麗的塞上風光,甚至中間還做了一首詩。對於這箭射大雁這種大煞風景的事情,也是有點不滿的。這時策馬走到李璟的旁邊,卻是笑道:「我們大軍前行,周圍數里地早就能望風看見了。這個人明知我們大軍來到,不但不避開,卻反而要等到郡公的中軍經過之時,在這裡一箭雙雁。依我看,來者不簡單啊,這明顯就是故意而為之,要向郡公展露本事,我看此人有投軍打算。」

    「聽李司馬一說,還真有這種可能。」郭承安也笑著道,「而且,看此人之行為,估計想法還不小,可能普通兵頭還無法滿足於他。不過此人能一箭射下雙雁,也證明了他本事不小。將軍何不直接招他前來一觀。」

    李璟本身是射箭行家,剛才的那一箭,確實達到了優秀箭手的水平,一般的箭手根本做不到。現在聽幾個人都如此說,便也放下了心頭剛剛的那點小意思,點了點頭,對劉尋道:「你們去看下剛才是何人射箭,把他請來馬前。」

    劉尋帶著一隊侍衛策馬而去,不一會就已經帶了一個人回來。

    看到此人的第一眼,李璟就不由的眼前一亮。

    這人穿著一身皮袍,作獵人打扮。約摸三十左右的樣子,頜下短鬚似鋼針般根根豎立,方臉膛,面如黑炭,是個大黑臉。眉濃眼大,高鼻闊口。特別是那雙眼睛,十分的明亮有神。六尺多的身高,和李璟大約相當。整個人虎背熊腰,人高馬大。最讓李璟注意的,還是他的那雙手,竟然明顯的比普通人的手臂要長上一些。雖然不如傳說中的齊備雙手齊膝的那個程度,可也差不了多少。

    此時他也正在打量著李璟,不卑不亢。綁上打著行纏,還綁著兩把匕首,腰間有一排柳葉飛刀,帶上還有一把橫刀,手中提著一把長弓,另一手提的正是那兩隻可憐的大雁。

    「壯士高名?何方人士?」李璟笑著問道,語氣溫和。他看到這人第一眼,就已經判斷出,這人絕不會是獵戶,而應當是個軍人,而且還應當是個打過仗,且十分厲害的軍官。

    壯漢將手中的弓和雁放下,對著李璟直接行了個軍中的抱拳禮:「在下朔州馬邑人,姓周名德威,字鎮遠,小字陽五。久在云州,諳知邊事。原曾為大同防禦使牙校,為故段防禦使麾下。因云中沙陀人李盡忠與云中牙校康承訓,程懷信等人兵變,在下不願為謀,便棄職而走。這段時間,一直在這打獵為生。近日聽聞鎮東軍軍使李郡公率軍前來平叛,特前來等候。因見郡公麾下,兵馬雄壯,便生投效之心,因無法靠近,故使此小伎,以驚郡公。如有冒犯,還請見諒。」

    李璟在馬上聽到此人叫周德威時,不由的心中驚了一下。

    周德威,五代中後唐的大將,乃是李克用手下的大將,特別是在李克用死後,輔佐李存勖攻滅後樑,可謂是後唐頂梁國柱。

    周德威最初跟隨李克用,驍勇而擅騎射。周德威不但勇猛過人,而且智謀和膽略也非常出眾。因為長期在邊塞地區,所以軍事經驗非常豐富,他僅憑觀看煙塵便可以判斷出敵人的數量。

    周德威長得人高馬大,面皮黝黑,平時表情就很嚴肅,即使在笑的時候也不改變。在殺敵的陣前更是凜凜然充滿肅殺之色。出眾的膽識和智謀使周德威在五代成為一員猛將、一員名將。

    有一次,後樑大將氏叔琮領兵進逼太原,屬將中有一個叫陳章的也以驍勇善戰聞名,在和南方軍閥作戰時屢立戰功,這次又想再立新功。當時後樑為了鼓勵將士的士氣,傳令三軍:「凡能生擒周陽五的賞給刺史之職。」陳章還有一個外號叫「夜叉」,為立功爭賞,他便對氏叔琮說:「晉軍所仗恃的也不過是周陽五一個人,我願去拿他過來,到時請為我請賞,弄個刺史噹噹。」

    於是陳章便在陣前找機會和周德威交戰,他身披紅甲,胯下騎著白色駿馬,非常自負,絲毫沒有把周德威放在眼裡,好像周德威已是他的掌中之物。李克用得知陳章到處找周德威後,便提醒他:「我聽說那個陳夜叉要拿你去換刺史當,你要小心防備啊。」

    周德威笑了笑,說:「陳章大言不慚,到了陣前還不知鹿死誰手呢。」

    第二天,兩軍又一次交戰時,周德威告誡部下:「如果陣上見到陳夜叉,你們只管假裝逃走,我來對付他!」周德威當時已經換上了士兵的軍裝,他讓部下上前挑戰,等陳章領兵追來時,部下依計佯裝敗退,將陳章yin*過來。還未等陳章回過味兒來,周德威已經從背後殺過來,只一鎚便將這個陳夜叉打下馬來。生擒活捉。這一仗,使周德威的威名更盛。

    在後唐,周德威曾先後擔任過鐵林軍使,檢校左僕射、衙內指揮使,振武節度使、同中書門下平章事,檢校侍中、盧龍節度使。等職務,可以說,周德威在後唐的地位和作用,那真是無可估量。

    只是史書只是記載他早年在云中軍中,後來一直跟隨著李克用,怎麼現在,這周德威卻突然跑到這裡來自薦來了?難道,他是李克用的刺客?李璟不由暗暗想道,當下謹慎的問道:「鎮遠既然曾經是大同防禦使的牙校,為何沒有投奔李克用?」

    周德威很平淡的回道:「康承訓等人兵兵的時候,捉了段防禦使柳判官等人後,還率兵前去捉拿段府的家眷。當時我正好發現城中大亂,於是帶兵出來正好碰到。我阻擊康承訓,不欲讓人株連段防禦的家人。康承訓等人不肯,我與其發生爭鬥,亂兵便一齊圍攻,最後我無奈只得孤單殺出一條血路,逃了出來。事後,李克用從蔚州趕來,確實曾派人來尋我,勸我歸附李克用。本來,李家父子在大同也有些聲望,當時我還在猶豫,但後來聽說李克用居然下令對段公等五人凌遲死處,還分吃了他們的人肉,便斷然拒絕了李克用的招納。」

    李璟點了點頭。

    「我周德威雖然算不上什麼英雄好漢,可做人也有基本的底線,李克用兵變奪權本算不得什麼。可奪權之後還要株連家眷,連幼小的孩童都不肯放過。甚至還將上司凌遲活剮,割肉分食,這樣的人,我周德威難以投效。」周德威說話之間意正嚴辭。

    李璟見他不似說謊,當下已經有了八分相信。

    「鎮遠為何特來投奔於我?」

    周德威不加思索道:「這些日子我在這附近打獵,出售獵物的時候,經常聽到有商人們在議論即將入晉平叛的郡公與鎮東軍。聽他們屢次提起,說郡公雖然年青,可卻十分仁義,對待治下百姓愛民如子,對待軍中士兵情同手足。並說起,登州今年已經接受了五六十萬難民,而且在登州的邊境上,還聚集了十幾萬的難民,他們得將軍仁慈,才能每日有粥吃,不至於餓死。又說將軍待下公平,重賞賜,厚撫卹。如此這樣的軍隊和將軍,我還從沒見到過,因此這次特前來觀看。」

    「怎麼樣,覺得是否浪得虛名?」李璟笑問。

    「盛名之下無虛士,鎮東軍名不虛傳。其實我已經跟了鎮東軍幾天了,前幾天,我特意趕去了媯州。經過我的觀察,鎮東軍確實軍紀良好,所過之處,秋毫無犯。而鎮東軍的將士們與別的軍隊也不一樣,雖然很多士兵可能還比不上我以前所帶的兵,可他們卻有極難得的軍紀。能帶出這樣秋毫無犯的王者之師,那麼郡公也定然就是百姓傳說中的仁義之人。我周德威,願意跟隨郡公,成為鎮東軍的一員。」

    李璟沉吟,這周德威如此名將,錯過就會後悔。但李璟也是不敢完全信任的,畢竟史上他可是李克用的金牌打手,要是他是詐投,伺機刺殺,或者為李克用做間諜,那可是**煩。

    不過想了想,李璟最後還是決定收下他,實在是名將的誘惑太大了。

    「壯士相投,璟豈有不歡迎之理。鎮遠,你覺得我應當給你個什麼職位?」

    周德威很乾脆的道:「軍中自有軍中的規矩,我乃新投,願意從小兵做起。只要我有本事,自然能夠掙得軍功!」

    「說的好!」李璟現在對這個不苟言笑的塞上漢子十分欣賞。「不過,鎮遠早先就已經是牙校,我也不能讓你從小兵做起,那樣就是我失職了。這樣吧,你既然是新入,我便授你為先鋒兵馬副使,副十將。等你入有新功之後,再做提拔!」

    周德威這回沒有拒絕,很乾脆的接受了。

    剛一入晉,就收得入此大將,李璟真是興奮不已,立即讓人將自己的鎧甲和馬槊以及一副收藏的寶弓取來,親自賜於周德威,另外還賞賜了他一匹寶馬。

    諸將見李璟如此看重這個周德威也是有些驚訝,不過有劉尋、王彥章、高思繼等人受到的破格待遇在前,眾人倒也有些習慣了。李振、劉尋、王彥章、高思繼等人當初都是得到過如此待遇的。而事實現在也證明,郡公的眼光確實很好。那李振現在為鎮東軍第一謀主,本事是不用說的。

    就連當初大家都不怎麼在意的劉尋,也不但勇猛不凡,而且在智謀方面也是展現了極其出色的本領。李振劉尋如此,王彥章、高思繼也是如此。

    現在再多一個周德威,倒也算不上什麼太過新鮮的事情。

    倒是周德威表面上雖然沒有什麼特別表情,可其實那只是他這個人臉有些僵,平時也是連笑也跟哭一樣。但心裡,對於李璟如此看重,還是相當的激動的。

    用人不疑,疑人不用。

    李璟既然已經收用了這員大將,那就對他給予了很大的信任。直接將他提拔為前鋒兵馬副使,前鋒兵馬使是李維。他所率的飛鷹營也就是前鋒,專門負責探路、偵察。而周德威這人熟悉云州,更有一手只看煙塵便能準確判斷出兵馬數量的本事,李璟自然便把他派到了前鋒中。

    「一入晉中,就收得大將一員,主公,此乃大吉之兆啊。看來我們此次入晉,剿滅叛軍李克用父子,是沒什麼問題了。」李振笑道。

    「早點砍了那對沙陀父子的腦袋,咱們也早點回家。離開登州這麼久,我都有些想家了。」林武豪放大聲的道,連天下強蕃幽州盧龍軍都剛剛大敗在他們的手下,區區沙陀胡兒,他還真沒有怎麼在意。

    見眾人都是如此表情,李璟不由沉聲道:「在戰略上我們可以藐視敵人,但在戰術上,我們必須重視敵人。大家要記住,驕兵必敗,切不可輕視敵人。」

    林武等人被李璟這番話一說,臉上輕浮的表情頓時收斂了許多。但心裡,恐怕他們還都會以為這一戰會很容易的。但只有李璟明白,李克用父子的沙陀軍,其實是大唐此時最精銳的一支兵馬,要不是限於數量弱勢,誰滅誰還不知道呢。

   

第384章沙陀強軍,勢不可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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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桑乾河畔,李璟的兵馬在青元山下安營紮寨。

    青元山,地當觀山之背,千峰環向,若揖若拱。山由五座矗立的山峰所組成,人們習慣把這五座山峰分別稱為東、南、西、北、中『小五嶽『。四周的山峰如蓮瓣,中峰如蓮台,整個山勢如一朵蓮花,故稱五嶽蓮山,山上就建有五嶽廟。

    不出李璟所料,他在山頂找到了周德威。山上除了五嶽廟還有一座竹林寺,就建在蓮台之上。形成了『蓮座中心,萬山朝聖『、『千峰環向,若揖若拱『之勝景,寺東山下有峪水由北向東南峪口滾滾流去。

    周德威自離開云州後,便選擇在此暫時隱居,他的家眷也正安置在竹林寺的旁邊。

    李璟在劉尋、王彥章、高思繼的護衛下登上竹林寺後,立刻產生一種『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離天很近、離天宮很近之感。在這樣的地方居住,確實有點避世隱居的感覺。不過,周德威倒不是一個隱世高人,看他的行為,倒是更願意在紅塵中打滾。

    在山頂的一塊巨石之上,周德威正在打拳,拳如鐵鎚,虎虎生風,一套拳下來行云流水。李璟也沒有打擾他,只是在一邊欣賞著。周德威也看到了李璟到來,不過並沒有停下來,而是依然打完了整套拳。

    等到周德威最後一個收手式做完,李璟立即拍掌道:「好拳法!」

    周德威的表情很少,就算是笑時也是僵硬著臉,如果不熟悉的人甚至根本發現不了他在笑。

    「鎮遠這拳法有什麼來頭嗎?」李璟一邊問,一邊也跳上那塊巨石,坐在那裡。

    周德威用他那獨物的笑容衝著李璟微笑了一下:「這套拳法乃是竹林寺中的大師所授,號日金剛伏虎拳。」

    山風吹過,李璟笑了笑:「沒想到這青元山上,居然還有如此厲害的大師。一會,倒是要去拜見一下。」

    「那是一個傳奇。」周德威道,眼睛中有一抹明亮的色彩,「據聞,虛空大師曾經是回鶻汗國的王子,三十多年前回鶻國被黠戛斯滅亡,一部份西遷,一部份南投大唐。虛空大師卻一直留在草原,帶著他的三百衛士一心復仇。後來,虛空大師終於在西域將黠戛斯汗王阿熱氏刺殺,不過他的三百衛士全都戰死,本人也身受十幾處刀槍重傷。最後落入河中,然後為一個沙州的商人所救起,將他帶回沙州。傷好之後,虛空大師做過商人護衛,也投過軍,曾經是沙州張議潮手下大將,與張議潮一起將沙州等十一州從吐蕃人手中奪回,回歸大唐。後來隨張議潮入長安,因得一位高僧指點,便從此皈依佛教。此後云游天下,在少林、五台等諸寺掛單,最後到了這青元山上,建起了這竹林寺。」

    這可真是一個傳奇,李璟暗道。回鶻國的王子,沙州張議潮的大將,然後是如今的高僧大師,這還真是一個傳奇的不能再傳奇的人物。

    「如此人物,更應當拜會了。」

    「事有不巧,大師一月前云游去了。」

    李璟聞言,不免有些遺憾。

    一邊的高思繼卻也是長長的嘆息了一聲,李璟和周德威都有些驚訝的看著他。

    高思繼道:「思繼自幼習拳,如今稍有些感悟,正打算自創一套拳法,可惜有很多地方還未能融會貫通。剛才見鎮遠兄的拳法精妙,聽說是虛空大師所傳,正欲拜訪請大師指點,沒想竟然無緣相見。」

    「你要創的拳法可是四季拳?」李璟突然問道。高家四季拳,這可是很有名氣的。而據說,這拳法就是出自於五代白馬銀槍高思繼。

    高思繼大為驚訝,這拳法還只是在他的腦中,並未成型,卻沒想,李璟居然已經知道。

    高思繼潛心研究拳法,最近他打算根據四季之風的變化,創編集拳、械為一門的拳法。初步想法是分為「和風式」「曛風式」、「朔風式」和「颶風式」。「和風式」主緩,「曛風式」主粘,適宜春夏兩季練習,「朔風式」主勁,「颶風式」主剛,適宜秋冬兩季練習,這是一套柔中帶剛,剛柔相濟的拳法。不過,他還沒有想好拳法的名字,現在一聽,取名四季拳倒是十分貼切。

    「郡公怎麼知道此事?」

    「偶爾見到你練拳,看其中招式,覺得如四季之風般變化。」李璟笑著給了個解釋。「大師雖然不在,思繼可以和鎮遠切磋一下。」

    山顛之上,周德威依然是那嚴肅的表情,衝著高思繼點了點頭,那雙眼睛卻一下子點亮了起來。

    兩人走到近前,抱拳行禮過後,便正式切磋起來。周德威的拳法名為金剛伏虎,自然是剛猛霸道,而高思繼的拳法雖然完成,但四季拳可柔可剛,剛柔並濟,兩人交手,竟然不相上下。

    「痛快!」打了上百個回合之後,兩人一聲大笑,同時停手。

    不打不相識,周德威表情冷淡,一般人難以接近。可這一番拳打過之後,高思繼和周德威兩人,馬上便已經彷彿成了多年好友。又說了會話,周德威便請幾人進他的山上茅屋之中。

    雖然只是一間普通的茅屋,卻十分乾淨整潔,甚至有點精緻的感覺。周德威父親早亡,只有一母在堂,另外妻子鄭氏也是個很溫婉的女人。邊地女子,不比中原,也沒有迴避,熱情的煎了茶上來。倒是他的一雙兒女,才都十歲上下,男孩長的虎頭虎腦,女兒精緻的如瓷娃娃一樣,兩個小孩子躲在門簾的後面,明亮的眼睛打量著李璟幾人。

    李璟笑著對他們招手,兩人不肯上前,周德威叫了一句,男孩才牽著女孩手出來。

    「叫叔叔!」李璟對著這對金童yu女似的小人也十分喜歡。

    「叔叔!」兩個孩子倒是很認真的叫了一叫。李璟大笑,摸了摸身上,取下了腰間的一塊玉珮送給小姑娘,又將手上的一塊射箭的坡形玉韘送給了男孩。周德威還要推辭,李璟笑著道:「一看他們就喜歡上了,一點見面禮而已。」

    劉尋、王彥章、高思繼見狀,也都取了一些隨身的東西送與兩個小人。姐弟倆得了這麼多禮物,十分歡喜,周德威的夫人怕打擾李璟他們談事,便帶著兩人離開了。

    等他們離開,李璟問周德威道:「鎮遠一直在這蔚州,對於眼下朝廷平叛兵馬與李克用父子之間的仗打的如何,可否清楚?」

    周德威見談起正事,表情更加嚴肅了幾分,黑臉膛崩的緊緊的,就真如一塊炭似的。

    「李克用在云州兵變後,很快就控制了大同轄下的云、蔚、朔三州。而李國昌也緊跟著在振武軍叛亂,振武軍轄下的東受降城、中受降城,還有振武軍鎮,單于都護府,都為李國昌控制,眼下,又已經攻下南面勝州。二賊勢力正盛!」

    「八月,李克用與李國昌合兵攻陷遮虜軍,進入了太原西北面的嵐州,繼而又分兵進攻盧龍鎮媯州的寧武軍。在進攻寧武軍失敗之後,二賊復又攻打嵐州苛嵐軍。九月,沙陀軍從嵐州翻過云中山,火燒代州的唐林、崞縣二縣,進入忻州太原北面的忻州。」

    李璟招手讓劉尋取來地圖,在桌上展開。李璟按周德威所說的,在地圖上觀看。

    越看眉頭越皺,李克用父子現在確實是兵鋒正熾,賊勢囂張。

    在河東,李克用現在已經了除了佔據原有的大同轄下蔚州、云州、朔州三州之外,又佔據了嵐州,代州,忻州。兵鋒直指北都太原,河東北面的雁門關、樓煩關、東陘關等幾大重要關口全都落入了李克用的手中。

    而且這還不止,李國昌所佔據的振武軍與李克用就隔著一條黃河,同樣佔據著中受降城、東受降城、還有勝州、單于都護府、振武軍鎮諸城。父子兩人的地盤聯合在一起,已經擁有了七八個州,河東關中,東河套、中河套等地都有他們的勢力。

    「朝廷的兵馬現在哪裡?」李璟問。

    周德威搖了搖頭:「早在盧簡方暴斃之後,朝廷已經從河東和河南抽調義成、忠武、昭義、河陽軍四鎮兵馬入河東平叛亂,加上郡公的這東路兵馬就是五路。朝廷以義成軍節度使為招討行營都統,以郡公為東面行營都統。不過,這幾路兵馬接詔之後雖然應詔,可一路上調兵加上行軍,拖拖拉拉。沒等他們趕到太原,太原就發生了團結兵兵變之事。雖然後來勉強穩住了局勢,但由於竇浣的表現過於軟弱無能,朝廷將其革職,以曹翔接替。」

    「不過緊接著後面李克用連奪河東三州,曹翔無力阻擋。因此,現在朝廷已經有了新的調動。」

    「什麼調動?」劉尋問。

    周德威望瞭望李璟,「這個調動,其實和郡公有很大關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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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5章 老師出山,七鎮匯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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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翔也許是晚唐最倒霉的一個節度使,八月底,以昭義節度使之職接任竇浣為河東節度使。到任之後,面對太原的驕兵悍將,直接於校閱兵馬之時,公開斬殺帶頭鬧事十將一人,於是太原兵馬懾服。隨後,曹翔引兵入嵐州,先敗沙陀軍一陣,率軍追擊至洪谷,為李克用親率騎兵趕來,兩軍相戰,曹翔兵敗退回太原。九月底,剛回到太原,曹翔就如同盧簡方一樣,突然暴斃。對他的死,也有很多傳言說是死於沙陀人的暗殺。

    曹翔前後擔任河東節度使還沒有兩個月的時間,就已經和盧簡方一樣死的不明不白。

    面對著沙陀人李克用父子的銳利兵鋒,長安方面也是有些震驚了。沙陀人的勇猛超出了他們的想像,轉眼間就已經攻陷了數州,佔據了近十州的地盤。

    到了這個時候,朝廷想來想去,最後想到了八年前曾在河東任過三年節度使的宰相鄭從讜。

    鄭從讜,河南滎陽鄭氏出身,天下五姓七高門的鄭家。祖父鄭餘慶乃是憲宗時名相,擔任過尚書左僕射,同平章事,檢校兵部尚書兼東都留守,鳳翔節度使,封滎陽郡公。父親鄭瀚,曾任興元節度使。

    鄭從讜四兄弟,也個個身居高位。兄鄭允謨,曾任宋州刺史。弟鄭處誨,曾任吏部侍郎。弟鄭茂休,曾任太常博士、兵部員外郎、吏部郎中、絳州刺史,秘書監。

    出身這樣的高門,鄭從讜自然也是不凡。少年時即文武雙全,聲名遠播,早年中進士。後歷任秘書省校書郎、拾遺、補闕、尚書郎、知制誥,中書舍人。十二年前,轉為禮部侍郎,再轉刑部,改任吏部侍郎,後因推薦,被改任為檢校刑部尚書、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觀察等使。此後,不斷在各藩鎮調動,改任檢校兵部尚書、汴州刺史、宣武軍觀察使,任職期間,頗有能名,再改任廣州刺史、嶺南節度使。龐勳之亂發生時,鄭從讜整修城牆,招募士兵,盜賊不敢侵擾,唐僖宗繼位後,鄭從讜回朝任刑部尚書,遷同平章事。

    光只是鄭從讜這一長串的履歷,都足以讓人震撼。特別是鄭從讜不但早在八年前就擔任過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觀察使。而且後來還在各藩鎮之中任過職,特別是當初在龐勳之亂時,鄭從讜更是表現出現。

    門第既高,能力又出眾,又在河東任過職,熟悉太原風土人情。眼下沙陀兵至太原,朝廷立即就想起了這位宰相。

    於是朝廷任命鄭從讜為檢校司空、平章事、太原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兼行營招討使。不擔接任了曹翔空出來的節度使位置,還把義成軍節度使李鈞的行營招討使的帥位給頂上了。

    李鈞因行動太緩,被改為招討行營南面都統,與李璟這個東面行營都統同級。

    「現在鄭從讜就任招討使,李鈞等畏懼鄭相公,因此如今昭義、義成、忠武、河中四鎮兵馬使都已經到達太原。」周德威將眼前的局勢介紹道,基本上與李璟所掌握的消息差不多。

    「這些好像與我沒有什麼關係吧?」李璟有些疑惑道,周德威說朝廷的新一輪調動與他有關,他實想不起來。

    「當然有關。」周德威很認真的道,他雖然從云州出來後,一直居住在蔚州,但實際上卻並沒有打算就做一個獵人。打獵不過是暫時等候機會,他一直在觀注和打聽著大同的局勢變化。很多事情,甚至比李璟知道的多了。

    「李克用父子聲勢頗大,大有當年安祿山造反之勢。那沙陀兵確實是厲害,這些年一直為朝廷南征北討,在代北又融入了諸多其它胡族,十分厲害。朝廷所調四鎮兵馬,遲遲沒有到達,就是因為他們畏懼沙陀兵強悍。」周德威望著李璟繼續道:「聽說鄭相公接任招討使,上任之前,殿上辭君之時,曾經向天子提了一個要求,那就是要調郡公和鎮東軍前往大同平叛。」

    在晚唐此時,朝廷以往真正能拿的出手的,便只有大將高駢了。可惜現在南詔進攻西川,朝廷剛把這位國之地干城從忠武軍調往了西川,甚至因此導致了黃巢王仙芝這些草賊鹽販們,在義成、天軍軍的地盤上做亂。

    除了高駢,以往朝廷最厲害的打手也就是沙陀人了。可是現在沙陀人造反了,朝廷頓時有點無兵能戰,無將可用的窘境。想來想去,到是新崛起的李璟和鎮東軍表現不凡。田令孜也正是因為聽到有人提起李璟,當初才向皇帝要求讓李璟南北兩面出兵。本來田令孜以為李璟可能不會出兵,或者只會像征的派個千八百兵。

    那麼他就有辦法對付李璟了,如果李璟不出兵那是抗旨,那時天子豈還會老唸著這個傢伙。而如果李璟只出一點兵馬,他同樣可以借此對付李璟。而如果李璟真的兩面出兵了,那正好可以看到李璟和沙陀兵相互撕殺。借沙陀人對付李璟,如果鎮東軍沒了,李璟就什麼也不是了。

    只是讓他沒有想到的是,李璟不但出兵了,還全力出兵了。可事情的結果並沒有如他想像中的發展。李璟還沒到河東呢,就已經先在幽州攪風攪雨,跟盧龍軍幹起來了。本來這是一件大好事,可打了半天,他白在一邊為盧龍軍加油了,盧龍軍絲毫沒有表現出一支老牌藩鎮的強勢來,反被李璟給玩的團團轉,打的暈頭轉向。一個十萬人的強蕃,居然分成了兩邊,相互的亂戰,那盧龍軍的新留後,反倒是成了李璟的附庸。

    李璟這個東面行營都統,遲遲不入河東,反在幽州搞的風聲水起,這讓田令孜很不是滋味。

    鄭從讜一接任招討使,立即就上奏,讓天子下旨,催李璟入河東。李璟這支從登州調來的偏師,卻能將幽州盧龍軍打的找不著北,這讓鄭從讜大為驚訝。也越加因此認定,一定要把李璟調入河東,助他平叛。

    不過鄭從讜也明白,朝廷的旨意對李璟來說,並不是那麼管用的。因此,鄭從讜在後面還加了一個要求,那就是將天德軍的都防禦使於琄,加為招討行營副使,兼西面都統。於琄是李璟的老師,他鄭從讜與李璟沒有什麼私交,那就讓於琄來協調李璟。

    這回田令孜倒是沒有多說什麼,反正他也一心盼著李璟入河東,好讓沙陀人和鎮東軍相互撕殺呢。因此眼下,朝廷一共調集了河東、昭義、河陽、義成、忠武、鎮東、天德七鎮兵馬對付李克用父子。鄭從讜為招討使,於琄為招討副使兼西面行營都統,李鈞為南面都統,李璟為東面行營都統。

    天德軍,晚唐最弱小的一個藩鎮,原本是朔方節度使轄下的豐州等地,後來朔方節度使分為天德、振武、靈鹽、夏州四個方鎮。最初曾名大安軍,和天安軍。早期一直為防範北方的重鎮。但後來安史之亂後,回鶻一直沒有對在大唐形成威脅。因此天德軍的駐兵很少,到了晚唐時,天德軍成為大唐最弱的一個方鎮。

    所轄之地只有豐州、西受降城,天德軍城,北城。

    而且在原朔方分割的四鎮中,其餘三鎮都是節度使規格,唯獨天德軍,雖然私下也稱主將為節帥,但實際上,天德軍從來沒有升格為節度使,他的級別,比防禦使要高一些,是都防禦使。天德軍的兵馬,只有幾千人而已。

    不過李璟聽到老師於琄任招討副使一職還是很高興的。

    「於公被任為招討副使的同時,朝廷還將天德軍升了一格,已經正式升為天德軍節度使,於公現在也升為好天德軍節度使。」周德威將自己聽到的消息全說了出來。

    李璟也為老師陞官高興,於琄本來就是淄青節度使,後來降為登州司馬,又升為天德軍都防禦使,眼下終於又成為了節度使,雖然只是最弱的一個藩鎮,但這還是一件大好事。

    「現在李克用父子在哪?」

    劉尋伸手在地圖上一指,「李克用率沙陀三部落兵馬屯駐在太原北面的天門關,與太原、昭義、義成、忠武、河東五鎮兵馬對峙。而李國昌則已經重回振武,目前正在準備攻打宥州的拓跋思恭。」劉尋現在不單單是李璟的侍衛將領,同時也是參謀軍官,在李璟的支持下,開始參與到謀劃之事。對於敵情,他掌控的很清楚。

    「雙方的兵力呢,是否清楚?」

    劉尋點了點頭,「根據公孫娘子發來的情報,我們初步估計,眼下叛軍的兵馬大致分為三部。一部由李克用率領,目前正屯兵太原北面的天門關,擁有沙陀兵馬一萬人左右。另一部則是由李國昌率領的振武軍和一部份胡兵,約摸也有萬人,不過這部兵馬不如李克用麾下精銳。剩下的一部,兵馬同樣多達萬人,不過這部兵馬多數為新招募之兵,實力最弱。主要由李克用族弟,沙陀都督李友金率領,分別留守云、朔、蔚、代、忻、嵐諸州。」

   

第386章 直搗黃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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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克用和李國昌兩部兵馬加起來,足有三萬。雖然這裡面真正的精銳沙陀軍還不滿萬,可就算如此,也足以讓李璟心中暗吸了口涼氣了。沙陀兵的精銳,一支萬人的騎兵,在代北這塊地方,真可以說的上是縱橫無敵了。

    「官軍這邊呢?」

    除掉鎮東軍,朝廷還有六路兵馬。

    「昭義、義成、河中、忠武四路兵馬合兵一萬五,其中義成軍六千,其餘三路各五千。河東軍有三萬,不過有一部份駐守各城,先前又敗了一陣,眼下集結於河東的也只有一萬五。另外,西面行營於公那裡,天德軍有三千,另外於公還召集了吐谷渾酋長赫連鐸、白義誠出兵,赫連鐸、白義誠率三千吐谷渾騎兵相助,西面行營共有六千人馬。」

    李璟點了點頭,太原晉陽城中,已經集結了五鎮三萬兵馬。現在西面行營有六千兵,自己的東面行營更有兩萬兵馬。算來,總兵力達到五萬六,對於李克用父子兵力上完全佔優。而鎮東軍更是以兩萬兵馬之數,成為七鎮中兵馬最多的一家。

    「這一仗,你覺得我們該怎麼打?」李璟抬頭,望著劉尋、王彥章、高思繼、周德威四人,目光中帶著考較的意味。

    王彥章現在勉強能看的懂地圖,但對於這些謀略之事,還是有些不太懂。見沒有說話,便紅著臉道:「我們有大軍兩萬,有道是一力降十分,咱們干脆直接來一個泰山壓頂,直取蔚州,然後把沙陀人的老巢朔州給奪了。」

    李璟沒有說話,只是鼓勵的點了點頭。

    高思繼搔了搔頭,道:「依我看,王鐵槍說的不錯,以我們的實力,正好可以直接抄了李克用的老巢,然後與太原的兵馬夾擊李克用。」

    「伯虎,你的看法呢?」李璟扭頭問劉尋。

    「鐵槍和承武說的都有道理,不過我覺得郡公在幽州時所用的圍城打援的那一招很好。對付李克用,我們可以故伎重施。先圍蔚州,如果云州、朔州城中的兵馬來援,我們便可以打援。如果他們不來,我們就可以乾脆的將蔚州拿下,然後再圍云州州,朔州,一路打過去。」劉尋贊同了王彥章和高思繼的提議,不過又加了一點。

    李璟微笑著繼續點頭,又問周德威。

    周德威想了想,沉吟道:「我覺得幾位說的都很好,我只補充一點吧。我們出兵之前,可以先派人去通知太原的鄭相公和天德的於公,讓他們同時動手。眼下李克用在太原天門關和鄭相公對峙,只要鄭相公能夠拖住李克用一段時間,我們便能成功的抄了李克用的後路。另外請天德軍於公一起動手,那李國昌不是南下進攻宥州嗎,那就讓天德軍去抄振武軍的後路單于都護府。我們三面動手,到時李國昌和李克用的老巢一失,必然軍心士氣大降。等他們回師來奪之時,我們可以再半路設伏,如此,勝利可期矣。」

    「好,說的都很好。你們每個人都說到了點子上,抄沙陀人的後路,圍城打援,這都是好計謀。最後我也提一點吧,孫子兵法有言,攻心為上,攻城為下。我以為,就算李國昌父子反叛,也不代表所有代北之人都願意跟著反。其中肯定有一部份只是無奈被裹挾。或者說,有一些人其實無所謂忠誠,只是看誰能給出更高的價碼而已。對這些人,雖然我們不恥他們的為人,但是,如果能爭取過來,還是應當爭取的。」

    鎮東軍向來有錢,李璟也是個大方之人。如果能用錢收買,那李璟不會介意出這個錢的,因為李璟一向認為,這樣的投資是絕對划算,也絕對能收回成本的。

    下山回營之後,李璟當即召來李振郭承安林武王重,高順勵等大將。將在山上議好的策略拿出來,李振等人都對這個方案很滿意。接下來,就是把這個方案再加以完善,商量好細節而已。

    會後,李璟當即親筆手書十餘封,分別讓人快馬送去天德軍的於琄、太原的鄭從讜。另外的一些信,則是送給代北的這些胡族首領們,吐谷渾的赫連鐸、白義誠有沙陀都督李友金、薩葛酋長米海萬、安慶部酋長史敬存,另外還有鐵勒族契苾部的契苾章,宥州的党項人首領拓跋思恭。對於這些蕃兵首領,李璟這回是十分豪爽,每人送上黃金千兩,約他們一起對付李克用。這些部族酋長,多數是唐朝的附庸,現在唯有沙陀三部落的,沙陀、薩葛、安慶三部還是站在李克用的一邊。

    另外還給朔州的守將高文集,云州守將傅文達二人同樣送上一份厚禮,約他們反正。

    與此同時,李璟率兵南下,蔚州定邊城的橫野軍首當其衝。由於李璟這次派出的是李居義的控鶴營和接替郭鎮海的郭鎮山統領的飛騎營,另外還有高思繼率領的銀鞍營,還有李維率領的飛騎營,李遠所率遊騎營,五個騎兵營的迅速進攻。

    五個營一萬騎兵,這是鎮東軍如今最強最精銳的兵馬。只用了兩天時間,他們就已經到達了蔚州定邊城的橫野軍家門前。橫野軍只有三千人馬,此時還大部抽調跟隨李克用去了太陽,軍城之中,只剩下了不過五百人馬。

    橫野軍城五百人馬,基本上都是些蕃兵胡兒,守將乃是沙陀人康勝。當他聞報有一支大軍到來之時,已經知道來不及撤走了。他只派出了幾個使者向蔚州報信之後,便下令閉門迎戰。

    不過橫野軍城中派出的信使,出城沒有多久,便被李維派出去的遊騎給攔截,全部被射殺,信件也被奪回。騎兵包圍了橫野軍城之後,並沒有立即攻城,而是留下遊騎營圍城,其餘的三營營兵則立即分散開來,對於整個軍城附近三十里範圍內進行清剿。

    李璟這次入晉,早下過命令,對於叛軍境內的胡人,全部強行遷走。敢違抗命令的,直接抓捕奴。這一招乃是釜底抽薪之術,直接從源頭上斷絕這些胡人繼續作亂的可能。雖然這樣做太蠻橫,極有可能引起更大的動亂等等。不過李璟可不會在乎,這是別人的地盤,反而又不是自己的治下。

    他出兵平亂,朝廷又不給他發糧餉,這開支可不小。這些胡人正好抓為奴隸,帶回登州後賞賜給將士們。抓漢人同胞李璟心裡有點難接受,但抓這些胡人,李璟可不會有什麼心裡障礙。這些胡人的牛羊,正好做為軍糧,他們的錢糧也都沒收為將士們的賞賜。

    對於李璟的這個命令,沒有人有異議,更無人反對。打仗劫掠,這算是太正常的事情了。如鎮東軍以前那般,過境秋毫無犯,這樣的事情哪聽說去。眼下將士們在外征伐,適當的時候搶掠一下,既能刺激將士們的士氣。同時,這也是打擊對方士氣,削弱敵人實力的一個極好的辦法。

    不過搶歸搶,但鎮東軍就算搶劫也是得和其它的軍隊不一樣的。

    鎮東軍劫掠,軍隊不能亂,每次下去,最少也得是一個都一起行動,嚴禁單獨行動。而且,搶劫到的物資不得私藏,必須歸公。當然李璟也不會看上這點戰利品,收繳到的戰利品最後三成做為戰士們的賞賜,餘者入庫為軍用。而且比較重要的一點,搶劫歸搶劫,不能隨意的殺人。除非對方抵抗,否則嚴禁隨意殺人。更加不允許奸yin婦女,這些一旦違反,都將嚴罰。每次行動,都有虞侯們負責軍紀。

    歷史上,李克用反唐之戰,前後打了差不多四年之久,最後李克用才兵敗逃到陰山下的韃靼部中。

    這一次,李璟可不願意跟李克用打上四年。

    騎兵包圍橫野軍城兩天之後,李璟率剩餘一萬兵馬隨後趕到。對於一個只有五百人的小小軍城,二萬大軍根本不費吹灰之力,只一輪箭雨的攻擊之下,鎮東軍就已經撞開了城門,殺入了城中。康勝直接死在那箭雨之下,剩下的一些人馬,也直接被殺了個一乾二淨。

    「將城中所有的糧食錢糧都帶走,人也帶走,然後放把火把城燒了!」李璟沒有留下這座城,更不打算分兵留守。代北這樣的地方,兵留多了,沒意義,留少了,說不定被那些蕃部給殺了。乾脆不分兵,直接一路殺將過去。

    橫野軍城中百姓並不多,只有不到萬人,多是橫野軍的家眷。這些人中有些反抗激烈,但被就地格殺。有些想要逃跑,卻也被亂箭射死。剩下的都畏懼鎮東軍,老實的被從家中趕出,只能攜帶著簡陋的行李。

    不過當鎮東軍在一戶人家的羊圈之中捉羊時,卻突然有一個十來歲的孩子衝出來,抽過一根木棍就把幾個士兵給打倒了。被打倒的幾個兵起來,又被打倒。

    其中一個兵還是個伙長,當即吹響了脖子上的哨子。

    「嗶!~~~」

    鐵哨聲異常刺耳,讓正經過一旁的李璟都不由皺了皺眉頭。這個時候吹哨,且聲音這麼急促,這就是需要增援的哨聲了。這個時候,怎麼還需要增援,難道出了什麼意外?

    「走,過去看看。」李璟一揮手,率先帶著往那哨聲傳來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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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7章 無敵的放羊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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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璟帶人趕到的時候,那個簡陋的木籬笆隔起的茅屋小院中,一片狼籍。

    不大的院中,橫七豎八的躺了差不二三十個鎮東軍士兵。正抱頭捂腹,哀叫不已。很多人都是頭上開花,身上掛綵。而在這些人的當中,卻站著一個約六尺身高,長的又黑又壯實的小夥子。說他是小夥子,因為他高高大大。可看臉,雖然皮膚黝黑,可卻明明還是張娃娃臉。

    李璟一時也判斷不出他究竟是本身年幼只是長的成熟呢,還是他本來成熟,但長了張娃娃臉。

    不過他這個時候正手持著一個樺木棍子,緊緊的守在院子裡的羊圈前。那羊圈里約有十來頭羊,被剛剛的那番動靜正嚇的縮在牆角之中。他就那樣站在那裡,彷彿一員持槍而立的大將,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怎麼回事?」

    面前的情況基本上已經明了,但是李璟依然有些不敢相信。二十多個鎮東軍軍漢,搶幾隻羊居然沒搶到,反而被一個放羊的小子給打的滿地都是。

    這要傳出去,鎮東軍的臉真的是全丟光了。

    看這人的裝束,一件髒不拉幾的破羊皮袍子,臉上的皮膚紅中透著黝黑。嘴唇乾裂,手腳粗大。一雙眼睛中全是憤怒的光芒,死死的盯著李璟等人。

    李璟怎麼看怎麼覺得,這人滿臉的稚氣,頂多也就是個十二三歲的孩子。

    這時又是一陣腳步聲傳來,狼牙營十將秦宗守趕到,看到場上一群士兵被一個小孩給打趴下了,一開始還大笑起來。等他笑到一半,李璟在旁邊有些不高興的道:「看看地上躺著的兵都是誰的再笑!」

    秦宗守低頭一看,頓時怒了,再也笑不出來了。

    地上那個正抱頭腿乾嚎的那個,不是自己狼牙營的山蛋子是誰。還有那個滿臉是血,嘴裡卻還刁著一個鐵哨子的傢伙,一看剛才的哨聲就是他吹的,這不不就是一都第一隊的趙大,這傢伙還是個伙長呢。再低頭一看,雖然其它有一些人認不全,可是一看他們的胸前的那塊銅胸章,上面標示士兵等級的旁邊,正是一顆猙獰的狼牙。這正是狼牙營的標誌,好傢伙,仔細一看,地上躺著二十七個人,竟然全部都是狼牙營的人。

    秦宗守頓時既憤怒又尷尬,虧他剛才還有些興災樂禍,這下好了,真是丟死人了。

    「一群廢物,還不滾起來!」秦宗守大罵一句。地上那些人也不嚎了,一個個真的連滾帶爬的全到一邊去了。秦宗守將一群丟人的部下喝開,走到那孩子面前。

    「喂,你是哪家的小孩,居然敢抵抗官兵,難道不怕死嗎?」

    那放羊娃氣鼓鼓的望著秦宗守,一臉的警惕,手中的木棒一揮,「誰也別想搶我的羊,不要再過來了,要不然我把你打的跟他們一樣。」

    秦宗守被氣的笑了,「小子,毛都還沒長齊,居然就敢說大話。好小子,你儘管上來打,只要你能把我打倒,我不但不搶你的羊,而且我還給你一百頭羊。」

    放羊娃眼睛眨了眨,有些心動的問道:「你說話算數?」

    「當然。老子說話,一個唾沫一個釘,你也不打聽打聽,我秦宗守是什麼人。」秦宗守將胸脯拍的砰砰響,將頸下掛著的那顆巨大的狼牙拿出來,顯擺似的道:「看到這個狼牙沒有,當年老子在遼東做傭兵的時候,有次護衛一個商隊在草原上收皮子,結果一天晚上被二百多條狼圍住了。老子最後帶兄弟把這些狼全宰了剝皮,這是那頭狼王的僚牙,那頭狼可是一頭銀狼,人立起來,比你還高。小子,怕子吧!」

    孰料那小孩子撇了瞥嘴,無視他道:「這有什麼,我八歲就打死過一頭狼,那頭狼想偷吃我的羊,直接被我用拳頭打死了。還有去年,我雙手打死過豹子。上個月,城北十里的林子裡來了頭大蟲,吊睛白額的,連吃了好幾個獵人。那天被我遇到了,直接被我給打死了,那老虎我扛回來,交給康將軍,換了一把好刀呢。」

    秦宗守無語笑道:「小子,看來你真是吹牛不上稅,盡往大里吹了。多說不益,就讓你秦爺爺看看你的本事吧。」說完秦宗守直接把自己的鐵槍扔給身後的親兵,直接就衝著那個少年去了。

    少年手中長棍一舞,還不忘記問了一句:「是不是我把你打倒就能換一百隻羊!」

    「小子,有本事先把我打倒在說!」秦宗守身高八尺有餘,人高馬大,往那一站,就像是一隻人立而起的巨熊。就算不用武器,可那也是拳頭上能跑馬,胳膊上能站人。

    握起拳頭一揮,沙缽大的拳頭頓時帶著呼嘯的風聲直往那少年臉上砸去。這下要是砸實了,那少年整個人都得砸趴下。就當不少人為少年擔心之時,卻見那個少年竟然也隨手將那根木棍給扔到一邊。捏著雙拳就衝了上來,一邊上來還一邊喊道:「我也不用棍,一會把你打倒了,你可就不能耍賴了!」

    秦宗守見那少年直接衝了過來,有些驚訝了一下,下意識的就收回了三分力道,擔心把這少年給打死了。

    他這邊力道收回三分,那邊少年卻猛的加速,一下子就衝到了他的面前,一記右勾拳如重炮一般擊至,秦宗守連忙伸手格擋,卻不料少年猛的就是一個膝撞,直接跳起撞在秦宗守的腹部。

    這幾下動作兔起鶴落,迅捷無比。秦宗守長的牛高馬大,但敏捷卻是弱勢。還來不及防守,肚子上已經被猛的撞擊上了,一陣劇痛傳來,讓他不由的微失了下神。

    緊接著他的一條手臂就已經被那少年鎖住,一個反肘擒拿,秦宗守雖然天生巨力,可是此時駭然發現,他的力氣竟然敵不過這個少年。心下叫苦,叫道大意。那少年卻已經直接又是一個轉身入懷,重重的肘擊連環擊打在他的胸口,讓他喘不過氣來。隨後,又是一個猛的過肩摔!

    砰的一聲,一陣塵土飛揚,素以勇猛著稱的巨力猛將秦宗守居然在轉眼間就被一個放羊娃給摔在了地上。

    先前那幾十個士兵如何被打倒的並沒有人看到,可是現在秦宗守和這少年比試,他們可是親眼見證了全程的。

    「這是胡人的摔跤術!」周德威久在邊地,對那少年的運作十分熟悉。

    李璟也是不由眼前一亮,這個少年擊敗秦宗守,可不光是秦宗守大意這麼簡單的。這少年不但有一手極厲害原摔跤術,而且更加力大,他的力氣甚至是在秦宗守之上。鎮東軍諸將中,單純比拚力氣的,王彥章應當算是第一,秦宗守應當是第二。原本王彥章一個十四歲少年比三十多歲的秦宗守更力大,已經是讓人震驚。現在居然還碰到一個比秦宗守更強的,看樣子,他有可能比王彥章的力氣更大。

    人才啊!

    少年擊敗了秦宗守,馬上叫道:「一百頭羊,什麼時候給?」

    秦宗守現在體會了他的那些手下剛才的心情了,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輸給這麼一個毛孩,哪還有臉起來啊。不過他倒也比較光棍,很乾脆道:「區區一百隻羊而已,老子還會欠你的不成。」說著竟然真的就從腰上摸出錢袋,掏出一個五十兩的金鋌扔給那少年。「給你,五十兩黃金,值四十萬錢,你拿去買一百隻羊綽綽有餘了。」

    少年飛速的撿起那塊金鋌,拿在手裡愛不釋手,還放到嘴裡,拿牙齒狠咬錢口,等看到上面的那排牙齒印之後,終於喜笑顏開。

    將那塊金鋌小心的收好,少年再望向李璟等人的目光,居然沒有半點畏懼,反而充滿了興奮。

    「還有沒有要來比的,跟這大個子一樣,一百頭羊一次,有沒有人要比?」少年言語之中,頗有些傲視群雄的意味。李璟站在那裡,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他,竟然看的很是高興。

    李振卻是撫著額頭嘖嘖的嘆惜:「有勇無謀,匹夫之勇。賺了五十兩黃金,不但不想著走,居然還貪心的想要。也不想想,他這樣做,錢賺的越多,豈非越不安全。」

    「我倒覺得他很有趣!」李璟輕笑出聲:「這還只是一個懵懂少年罷了,哪懂那些。不過這孩子天生神力,且武藝不錯。如果能加以培養,就算成不了大將,也必是一員猛將。」

    那少年的語話,終於讓李璟身邊的諸將按捺不住了。特別是劉尋、王彥章和高思繼這樣的少年將領。他們本來因為年少,又得李璟看重,不免有些心高氣傲,可是此時見一個小小的放羊娃居然如此輕言挑恤鎮東軍,不由的怒了。

    三人一起站出來,放羊娃輕笑一聲:「咦,你們也要來比嗎?你們太小了,我怕我收不住力打壞了你們。」

    劉尋三人氣的面色青黑,這小子太欠揍了。」誰打壞誰還不知道呢!」

    「那你們有五十兩金子沒,我不白打的。」少年瞥著嘴道。

    劉尋他們三個立即從錢袋裡各拿出五十兩金子來,和秦宗守的那塊一樣,這都是李璟剛賞賜給將領們的黃金,形狀大小重量都是一樣的,五十兩一錠,豬腰形狀。

    見到黃金,少年眼睛更亮了,笑道:「哇,那你們三個一起上吧,也省些事情。」

    王彥章最先出手,直接將自己的兩把槍都拿了出來,冷哼聲:「我有兩把槍,一把叫霸王破陣槍,一把叫猛虎嘯牙槍,你願意敗在哪把槍下?」

    高思繼也將手中亮銀槍一抖,頓時漫天槍影。

    「想要金子,勝過我手中亮銀槍再說。」

    劉尋直接的把自己的馬槊一揮:「小子,摔跤摔的不錯,可是馬槊可會?」

    李璟站在後面,看到幾個年青的將領此時居然有些孩子氣似的表現,不由大笑。

    「趙江,取我收藏的那把蟠龍金槍交與這位小壯士!」李璟叫那牧童撿起地上的那根棍子,大為寒酸,不由叫人給他送來一把長槍。

    這把蟠龍金槍乃是昭王李汭贈送李璟之物,極為名貴。

    那少年接過李璟送來的蟠龍金槍,對著李璟點頭笑了一下,然後將金槍拿在手中只舞了一下,卻皺著眉頭道:「太輕了!」

    李璟哈哈一笑:「取本郡公收藏的那把渾鐵槊來!」

    不一會,有侍衛將李璟的那本渾鐵槊取來,這把槊卻不同於一般的槊,一般的槊者是復合桿,標準重達十八斤之重,將領專用。但李璟的這把槊,卻是一把渾鐵打造的槊身,槊鋒更是鑌鐵打造,全重高達四十八斤。這樣的槊根本無法在馬上舞動,本是王普所獻給李璟之物。李璟一般也就是用來擺擺排場,偶爾用來練練力氣,但重來沒有真正的用他上過戰場。

    王彥章和秦宗守的鐵槍都重達三十六斤,已經算是天下少有。可他見這少年力氣比王彥章和秦宗守力氣更大,便打算把這渾鐵槊讓他試一試。

    侍衛將那渾鐵槊扛在肩上取來,交到少年手中。少年竟然只用一隻手便隨意的抓了過去,然後呼呼的舞了起來,居然很有章法,明顯也是練過馬槊之法的。

    舞了一遍之後,少年滿意的對李璟道:「這件好,這件剛好趁手,不過要是再重點就更好了。」

    李璟聽的直笑,就連剛才滿臉氣憤的劉尋幾個此時也不由滿臉慎重起來。李璟收藏的這支渾鐵槊,他們可是見識過的,剛剛這放羊娃舞的飛起。原本三人打算一個個上去教訓下這娃,此時也不由的相互對視了一眼後,決定厚臉皮的三人同上。

    「一起來吧!打完了,我還得去放羊呢。」少年手握渾鐵槊,渾不經意的說道。

    「看我雙槍!」王彥章大喝一聲,雙槍在手。

    「吃我一槍!」高思繼亮銀槍一抖,也衝了上去。

    劉尋端著馬槊,這個時候也大喝一聲加入戰團。



第388章 王不過霸,將不過李,劉王高李,李璟四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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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鐵槍王彥章、白馬銀槍高思繼、和一步百計劉尋,三個鎮東軍眼前最得李璟看重,紅的耀眼,前途無量的小將一起上前,將那個放羊娃團團圍住,四個人戰作一團。

    放羊娃天生巨力,得了李璟送的渾鐵槊,當下更是如錦上添花,恍然如呂布得了方天畫戟,關云長得了青龍偃月刀一般。舞著四十八斤的渾鐵槊,少年絲毫不吃力,這馬上的長兵,在步下也被他舞著似蛟龍出海、猛虎下山。

    劈、砍、刺、拔、攔、封、撩、掃、切、削、挑、斬!

    馬槊的十二路基本戰法,這少年居然嫻熟無比。這讓李璟不由的心生疑惑,馬槊這樣的武器,乃是極為珍貴之物,一般都是將門或者世族出身,才能擁有馬槊,習得槊法。可這少年明明是一個放羊娃,力氣大可以說是天生。可這馬槊使得這麼精湛,這就讓人奇怪了。

    王彥章兩把鐵槍齊上,招招都是猛劈猛砸,鐵槍卻以棍法、錘法使出,威猛無比,剛勁絕倫。

    高思繼手上一條亮銀槍,走的卻是輕盈的路子,專門挑、刺、掃等幾式,不時舞起無數的槍影,猶如梅花綻放,槍出如龍。

    劉尋使的卻也是一把馬槊,和那放羊娃的路數基本相當。

    三個人圍著那放羊娃,走馬燈似的撕殺。

    初時少年還不以為意,可數個回合之後,王高劉三小將卻是配合的越來越默契,高思繼的槍不斷的舞起槍花,在他面前摭住他的視線。而王彥章的兩把鐵槍卻專門和他硬碰硬,逼他對招。又兼有劉尋的馬槊,如狼似虎的在一旁窺視,不時的補上一槊,卻是拿捏的極好。

    如此打了百十回合,放羊少年便漸漸不支,處於左摭右擋,手忙腳亂的地步了。

    李璟看到少年已經連退了數步之後,便知道少年已到極限。當即大喊一聲:「停!」

    劉尋三將聞聲立即後退幾步站定,放羊娃此時仍然還在舞著槊一邊後退,一邊左摭右擋的做抵擋狀。

    他的那樣子,引來一陣哄笑。這時他才發現三個對手已經退了,當時不由的有些羞澀臉紅,尷尬的站在那裡。

    李璟上前幾步,高聲笑道:「剛剛小壯士要求以一敵三,也收下了一百五十兩黃金賭金。不過眼下來看,這一陣可是小壯士輔了,這個,你承認麼?」

    少年脹紅了臉,最後還是道:「我輸了。」說完如鬥敗的公雞一般,灰溜溜的,低頭喪氣。

    秦宗守這個時候早已經起來,把身上的土也拍乾淨了。看到連劉尋三人一起上,才勉強打贏了那放羊娃,他覺得自己剛才敗的倒也不算丟人了。這時高聲喊道:「喂,小子,願賭服輸。按規矩,你輸了這陣,就得賠三百頭羊出來。」

    少年滿心不捨的從懷裡掏出了劉尋三人先前給的金子,扔到地上:「喏,拿回去吧。」

    秦宗守笑著上前把地上的金子撿回來,卻道:「這可不對,你輸了,這三錠金子本來就是我們的,你還得拿出三錠來。如果沒有,就拿三百頭羊出來。」

    少年把秦宗守剛才輸給他的五十兩金子也不捨的扔了出來:「全給你們了。」

    「還差一百兩黃金呢!」秦宗守故做大聲的道。

    少年掏了掏口袋,裡面什麼也沒有。

    「小子,一百兩黃金,說吧,拿什麼來還?就算把你的那十頭羊,和這破院子一起算上,頂多給你算十兩黃金,還差九十兩呢!」

    少年將目光望向李璟,很明顯他也看出李璟才是這裡的頭。

    李璟笑了笑:「你叫什麼名字!」

    「安敬思!」少年帶著些拘謹,此時完全沒有了剛才那副傲視群雄的氣勢,真是一文錢逼死英雄漢,更何況,他欠下了九十兩黃金的債。

    聽到這個名字,李璟心中有點果然如此的感覺。在當這個少年擊敗了秦宗守的時候,他就已經懷疑,這個少年有可能就是五代上最猛的大將李存孝了。

    五代史上記載,李存孝本是代北的一個放羊娃,一次李克用發現他力氣很大,便收在帳下聽用。後來又收為義子,改名李存孝,此後成為李克用帳下最有名的十三太保。

    沒有想到,這次入晉,剛剛才收了一個大將周德威,眼下居然又來一個李存孝。

    如果把這些五代的將領和三國的將領一起比較,高思繼屬於趙子龍一類,王彥章屬於夏侯敦這樣的,而劉尋應當是張遼一類的。周德威,能算是姜維這樣的,至於李存孝,自然就是呂布和馬超這種絕世猛將了。

    極力掩飾著自己心中的激動,李璟上前拍了拍安敬思的胳膊,那胳膊上的肌肉硬的和鐵一樣。

    「以後就跟隨我吧,加入鎮東軍,吃糧扛槍當兵,絕對比你放羊要強。」

    「那我欠的錢呢?」少年擔憂的問。九十兩黃金,那可是數不清的羊啊。

    「哈哈哈!」李璟大笑:「只要你跟著我,不但欠的錢可免,以後每月都還有錢來。」

    少年笑著答應了下來,他並沒有其它家人,家中只剩下他一人。據他說,他家本是在陰山下生活,後來被韃靼人給劫掠為奴,後來橫野軍跟韃靼人打仗,又把他給搶了回來。不過他父母親人卻是死了,到橫野軍城後,他便在這裡做為那個已經死掉的康勝的奴隸,替他放羊。

    「你的功夫誰教你的?」李璟把自己一直放在心中的疑惑問了出來。

    「摔跤是和韃靼人學的。」

    「馬槊呢?」

    「一個老和尚教的,那次我在外放羊,有一隻餓虎想吃我的羊,結果被我給趕跑了。那個老和尚正好路過看到了,便說我適合學槊,後來老和尚在城外的廟裡住了三個月,我每天放羊之外就跟著他學。」安敬思很老實的回道。

    一旁的周德威忍不住插嘴道:「那和尚是不是長著一個大鼻子,眼窩特別深,而且有七尺多高,長長的白鬍子,大約七十多歲的樣子。」

    安敬思驚訝的望了周德威一眼:「你怎麼知道,你認識他嗎?那次他教會了我馬槊之後,就走了,然後再也沒看到了。」

    周德威對李璟道:「看來,教他馬槊的那個老和尚就是虛空大師了。」說完對著安敬思笑了笑:「我也得那位大師教過拳法,說來,我們其實也算是同門師兄弟了。」

    當下,由李璟作主,安敬思便拜周德威為師兄。

    安敬思扛著李璟的那把渾鐵槊,愛不釋手。李璟笑著道:「你喜歡,這把渾鐵槊就送給你了。」安敬思驚喜不已,李璟乾脆又讓人取來一套猊鎧甲賜與他。

    「你可會騎馬?」李璟問。

    「會的,在韃靼的時候,我經常騎馬,還會射箭呢。」安敬思有些得意的道。

    李璟便又讓人將他的戰馬中的一匹黑色西域汗血寶馬牽來賜給安敬思,另外又賞賜了他一把良弓。

    其它的將領見了,只是羨慕,倒沒幾個不服妒忌的。之前的那場比鬥,到後面有數百人親眼看到了,連狼牙營十將秦宗守都被直接一個回合打趴下了,連劉尋、王鐵槍、白馬銀槍三個一起上,都才勉強打贏這個放羊娃。這事情已經一傳十,十傳百,整個鎮東軍的將士都知道了,許多人都特別跑來要一睹這個神奇的放羊娃。這樣厲害的一個傢伙,郡公對他再好,大家也沒什麼可不服的。

    收得如此猛將,李璟相當高興,直接把這員猛將留在身邊,讓他擔任侍衛營都將,並且擔任身邊的親衛。

    李璟心中對於五代的李存孝總有點特別喜歡,就如同三國的趙云,馬超一樣。

    「敬思,我給你改一個名字,叫李存孝如何?」李璟忍不住道。

    安敬思還沒有回答,周德威卻已經替他回道:「好,郡公賜姓,還不趕快磕頭謝過。」

    賜姓,除了李唐皇室喜歡這麼幹,其實那些大家士族以及那些將領們也是喜歡這樣幹的。

    同時,賜姓也往往意味著收義子,拜乾爹這樣的事情。不過也偶有例外,做義子認乾爹也有不改姓的。如李璟就認了宋威做義父,不過由於李璟的實力擺在那,所以宋威自然不可能要求李璟改姓。

    現要李璟突然給安敬思賜思,周德威馬上認為李璟是要收安敬思做義子。當即幫他答應了下來,李璟現在還從沒有收過義子,如果能做了李璟的義子,那這個師弟以後的日子定然會更好過。雖然眼下李璟如此厚待安敬思,但在鎮東軍中,卻只是個毫無根基的新人。

    見到安敬思真的下跪磕頭跪拜,李璟笑了笑,扶他起來。仔細的想了想後,還是不打算收他做義子,雖然自己還沒有兒子出世,可義子雖然能用這種假血緣關係拉近關係,主要還是培養私人勢力。李璟並不覺得自己的鎮東軍中,自己需要這樣做。鎮東軍從一開始,就同其它的軍隊不同。因此,李璟也不需要用這種家族式的辦法來統領軍隊。

    有利有痺,其實大量收養子,用家族式的辦法統領控制軍隊,初期還好。但到了期,特別是當這個主帥到了晚年,新老交接的時候。就很有可能出現養子和親生兒子爭位的情況,最終導致內亂的產生。如朱溫後來,就是因為養子和親生兒子爭位,結果,最後朱溫反被兒子殺了。又比如,南唐的徐溫,最後也是親生兒子被義子幹掉了。甚至是收了幾百個義子的李克用,後唐最後也是如此內訌。

    左思右想之後,李璟對新改名成李存孝的安敬思道,「你以後跟隨著我,學些兵法戰策,領兵之術,不如,就做我的門生吧。」

    門生和義子差別還是很大的,但也是一個籠絡部下,以及增加自己掌控能力的一個不錯的辦法。

    既然要收門生,李璟這次乾脆就很不要臉的把劉尋等人也找來。

    最後,劉尋因為最近投靠李璟,因此按慣例,他就成了大弟子,然後王彥章為二弟子,高思繼老三,李存孝算是最晚入門,是小師弟。

    在李振等諸將的見證下,李璟端坐在那裡,劉尋、王彥章、高思繼、李存孝四個門生依次上前向李璟敬茶磕頭。李璟很是滿意的接受了,然後一一扶起,又各自賞賜了一把他收藏的寶劍。

    鎮東軍中的諸將,對這四人都是十分的羨慕。能做為郡公的門生,那以後自然是會得到重用了。

    原本李璟想把高思詳和高冕也一起收為門生的,但考慮到高家也只是剛歸附沒多久,上次對高順勵等人的安排,已經有些老部下覺得太過優厚了。如果再一下子收三個高家子弟做門生,這就不免讓人太驚訝了。

    本來如周德威這樣的猛將,要是能收為門生也是一件很好的事情,起碼能讓將帥之間的關係更親密一些。不過考慮到周德威都三十多歲娃都兩個了,他實在不好意思卻當人家的老師。

    攻下橫野軍,將城中的錢糧掃蕩一空,李璟又收了四個門生之後,鎮東軍一把火燒掉了橫野軍城。那些城中百姓也被押著後面跟隨。

    隨後,鎮東軍沿著蔚州的飛狐道,直接南下,兵臨直谷關。

    李璟兵馬到達直谷關下,關上有約千人守關,守將也是一員沙陀將。聽聞鎮東軍兵至,嚇的不敢出城。李璟帶著諸將騎馬來到關前觀看,直谷關夾於兩山之間,十分的險要。這不比橫野軍城,如果要強攻直谷關,估計得付出不小代價。

    李璟皺著眉頭:「有沒有什麼小徑山路之類的?」

    「我知道有一條小路,可以直達直谷關後面。」李璟的第四門徒李存孝站在後面連忙道,見李璟回頭,他有些得意的道,「以前康勝來這裡打過獵,那時我跟著來過。在直谷關往東二十里,那裡有一個山谷,從那裡進去,便有一條野獸踩出的獸徑,雖然十分難走,可卻能直達直谷關後。」

    「好。」李璟高興道:「伯虎、鐵槍、承武、虎臣,為師便將銀槍營交給你們四個,今夜你們就從這條小路繞到直谷關後。等你們到了關後,便放火為號,為師率兵攻關接應!」

    「弟子領命!」劉尋四人得到出兵任務,都十分高興的接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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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9章 驅虎吞狼
               
    (感謝1030610607、三百二十四橋、olytis、38849751、晴天火鳳凰、夜空天狼星 、老子暈得很、淡風青、分.風、神經文諸位兄弟們的票票和打賞支持,謝謝大家!)

    咸通十五年十月,西河套北岸的西受降城。

    唐代在河北北岸建立三受降城,又稱為河外三城。三城分別隸屬於天德軍與振武軍,其中西城歸天德軍,中城與東城歸振武軍。三受降城雖冠以「受降」之名,但卻不是為了接受突厥貴族投降而建的,而是外駐防城群體,與周邊軍鎮、州形成中晚唐時期河套內外的防禦體系。

    三城在中宗時修建,前後僅用時兩個月時間。

    唐中宗時,被滅掉的突厥復國,時常寇邊,朝廷乃在河套北岸築三受降城防禦。中受降城即在拂云祠所在地,今內蒙古包頭市西南。東受降城在今內蒙古托克托,西受降城在今內蒙古烏拉特中後聯合旗西南,各距中受降城四百里。又在中受降城東北的牛頭朝那山(在今內蒙古固陽東)以北設置烽堠一千八百所,時刻警惕地監視突厥的動向,及時傳遞消息。

    西受降城,簡稱西城,796年後分隸屬於天德軍。西城坐落在今內蒙古石蘭計狼山山口南,黃河北岸渡口,控扼南北交通要沖,在三受降城中軍事地位至為重要。建城伊始,安北都護府就自河西走廊的西安城遷入此城。

    西城幾十年前曾因黃河改道而受侵蝕,不過在於琄上任之後,又請拔錢糧將西城修復。於琄到任之後,修復西受降城,並且奏請重開西城邊市,與草原胡人絹馬互市。由於新開了互市,西城重又繁華起來。

    到眼下,西城有人口超過五萬人,其中天德軍兵額七千,另有戰馬兩千。

    西受降城為兩重層關,外城之內還有一座內城,當地人稱之為大城、小城。

    此時小城中的都防禦使衙,已經剛剛換上了天德軍節度使衙的牌子,天子從長安賜下的雙旌雙節也已經與聖旨一起送到,此時節度使衙前樹立六纛,連舊衙門都重新擴建過,以符合節帥府的地位。

    天德軍主將於琄防禦使升格成節度使,而且天德軍的兵額也增加了三千,眼下天德軍擁有一萬兵額。這些天,天德軍正樹立招兵大旗,正不斷招募新兵。

    帥府節堂內,於琄正剛剛收到了門生李璟送來的書信。

    自從登州前來天德軍赴任之後,於琄與李璟並沒有疏遠多少。李璟這個門生還是讓於琄很滿意的,平時不但書信不斷,而且禮物更不少。不但逢年過節不可少,而且就是不逢年不過節,隔個半月二十天的,就總會有一批禮物送到。

    就在今天,隨這封信一起來的,就還有黃金三千兩,以及不少的絲綢絹帛等物。於琄到任天德軍後,能從北城重新移回西受降城,還多靠李璟數次送來的那些錢,幫了他一個大忙。要不然,光靠朝廷拔款,西受降城是不可能這麼快修復好的。而且互市以後,李璟又讓商隊送來許多貨物,吸引了許多草原上的胡人貴族們前來交易。使得西受降城日漸熱鬧,天德軍也收到了大量的稅收,原本天德軍士兵欠下的糧餉賞賜也都補發下來。

    「大帥,登州那邊又送禮物來了,大帥這門生可真是孝順啊。」吐谷渾酋長,陰山都督赫連鐸一陣爽朗的笑聲中踏入節堂。

    於琄笑著起身相迎:「郝連都督來的正好,本帥正有事與你商量呢。」

    赫連鐸身高七尺有餘,虎背熊腰,一張被塞上朔風吹的黑的有些發紫的方臉膛,不論何時,他總是帶著笑,笑聲十分的爽朗。跟他一起進來的,還有吐谷渾的另一位酋長白義誠。白義誠同樣是吐谷渾的酋長,不過卻是要削瘦一些。兩人都穿著唐人的打扮,長袍靴子,從裝束上看不出半點胡人的感覺。

    「大帥有這樣的好門生,真是讓我們羨慕啊,不知道這一次,又送了什麼好禮來啊?」白義誠一邊笑道,一邊很自然隨意的找了個位置坐下。

    「季玉剛送來三千兩黃金,另外還有一批金創止血等藥物。」於琄和他們也都是十分熟悉,且關係很好,當下也沒有隱瞞。

    三千兩黃金,聞言赫連鐸二人都有些驚訝。於琄收的這個門生真是讓他們羨慕啊,三千兩黃金至少能換兩萬多貫銅錢。兩萬多貫錢,就算他們是酋長,這也不是一筆小數。更何況,這禮也不是頭一回了,於琄都不知道收到多少回了,哪次的禮物不是既精心又珍貴的。算下來,每次的禮物就沒有低於一萬貫以下的。

    「季玉確實是個不錯的門生,當初老夫沒有走眼。」於琄笑了笑,將一張禮單推到二人面前。

    赫連鐸拿起來一看,見禮物上寫著黃金三千兩,而禮單下還有一張單子。卻正是一張標示著四海錢莊的支票,數額三千兩黃金。當下心頭不由一愣,這四海錢莊他是清楚的。當初於琄要在西降城設市,他的門生李璟便組織了一大批的貨物送到西城,全是一些稀罕緊俏的商品。並且隨後還在西城中開設了大大小小幾十家店舖,經營著各種從登州送來的貨物。除了那些店舖外,他們就還開了一家四海錢莊。不但經營櫃坊的飛錢業務,還提供這種比飛錢更方便的支票業務。

    只一看這張支票,他就明白,這是貨真價實的。憑著這張紙,他能馬上從那錢莊中取三千兩黃金出來。只是他不太明白,這黃金是於琄的弟子李璟剛送來給他的,怎麼於琄現在卻要送給他。

    吐谷渾部族雖然生活在陰山南面,其中大部份都在天德軍轄下。但其實,他們並不直接歸於天德軍統領的,吐谷渾有自己的陰山都督,他們也有自己的兵馬。在唐朝戰爭的時候,唐朝經常召他們出兵,性質更類似於僱傭兵的性質。幫唐朝打仗,唐朝給賞賜。平時,唐朝不管他們,自然也不會有錢糧軍餉這些。

    於琄將赫連鐸推回來的支票又推了過去,徐徐道,「這次請二位來,其實也是有要事相求。沙陀族的李國昌父子作亂之事,二位也當是知道的。實不相瞞,眼下朝廷調鄭從讜相國擔任招討使兼太原府尹,北都留守,河東節度使職。原招討使李鈞已經降為南面行營都統。而本帥,朝廷已經召我為西面行營都統。另外,我那門生季玉,也已經率兵從幽州進入大同,現正任東面行營都統之職。「

    赫連鐸二人點頭,這些情況他們自然是清楚的。先前李國昌剛一叛亂,於琄便已經召他們一起集結了六千兵馬在與振武軍的邊界上佈防,使得李國昌原本打算謀奪天德軍的想法落空。

    「現在的情況是李國昌已經突然率兵前往宥州,前去攻打自今年起據兵自稱宥州刺史的党項人首領拓跋思恭。而李國昌之子李克用,先前攻打盧龍媯州寧武軍不成,眼下盡奪代北之地,已經陳兵太原北面天門關,與鄭相國所率五路兵馬對峙。」

    赫連鐸和白義誠對視了一眼,這兩人雖然同為酋長,其實是以赫連鐸為尊,而白義誠更多的是擔任著謀士的角色。聽了這麼多,白義誠差不多都已經聽出了一些意思,當下直接問道:「於公但有差遣,我等萬死不辭!」

    他已經猜到,於琄可能是打算要請他們出兵對付沙陀人。打仗,吐谷渾人並不害怕。哪怕就算是晚唐赫赫有名的沙陀人,他們吐谷渾人也是完全不懼的。更何況,他們和於琄雖然相交的時間不長,可卻認定於琄這個人是很值得相信合作的。更何況,於琄剛剛已經送上了三千兩黃金。

    三千兩黃金,如果調集三千吐谷渾戰士出征,每人頭上都能分到一兩,這可是八貫錢,在陰山腳下的西套北岸,這是不小的一筆錢。更何況,打仗最大的收穫是劫掠和繳獲的戰利品。沒有唐朝兵馬的調動,吐谷渾人平時是不敢隨便卻搶劫的。

    於琄很滿意的笑了,將一副地圖在桌上徐徐展開。

    將李國昌父子的兵辦佈置都在地圖上指出,又將雙方各部如今的位置和態勢一一說明。於琄問赫連鐸:「都督以為這個局勢,是不是對我們很有利?」

    赫連鐸聽完於琄的講解之後,眼睛直冒光。如果於琄說的是真的,那朝廷七鎮兵馬,全成三路向李國昌父子包圍。可李國昌父子兩人的兵馬地盤本來中間就隔了一道黃河,一個在西岸一個在東岸。偏偏李國昌還要南下去打宥州。

    如此一來,李國昌南下,他的老巢單于都護府就空虛了。同樣的,李克用的大同老巢也一樣空虛。

    天德軍和鎮東軍一西一東,眼下所處在的位置可以說是絕了。只要一出手,便能置這沙陀父子倆死路。

    「於公,單于都護府交給我們吐谷渾騎兵,我只須率本部三千騎,就能端了李國昌的老巢!」赫連鐸眼中閃過激動的目光道。沙陀族當亡,而他吐谷渾族當興!

   

第390章 聞風而降
               
    (感謝君子柏的支持,謝謝!)

    吐谷渾,本為遼東鮮卑慕容部的一支。最初,吐谷渾三字是一個人名,是遼東鮮卑慕容氏單于涉歸之庶長子,涉歸分戶700使別部以牧。4世紀初,慕容涉歸死,其嫡子慕容廆繼為單于,與慕容吐谷渾不和,吐谷渾遂率所部西遷上隴,止於佨罕,以此為據點,子孫相承,侵逼氐羌,成為強部。

    到五胡十六國時代,強大起來的吐谷渾部建立起吐谷渾國,其主要統治區域,在今天青海省北部,是一個說強不算強,說弱但也還過得去的國家。南朝稱之為河南國;鄰族稱之為阿柴虜或野虜;唐後期稱之為退渾、吐渾。

    到隋朝時,楊廣親征吐谷渾,將其滅國,將其境設河源、西海、鄯善、且末4郡。

    不過到了隋朝末年,中原天下大亂,吐谷渾又乘機復國。到唐統一天下,吐谷渾為邊患,唐出兵攻打,吐谷渾王兵敗自殺,吐谷渾也從此分為東西二部。西部降於吐蕃,而東部接受唐朝冊封。吐蕃興起,東部吐谷渾最終被吐蕃所滅。其中有千餘帳投奔唐朝,唐徙其部眾於靈州,置安樂州,後吐蕃攻佔靈州,吐谷渾移居河套一帶。從天德軍一直到蔚州,到處都有入遷的吐谷渾族人散居。

    吐谷渾和沙陀人極為相似,都曾淪陷於吐蕃,被吐蕃欺凌,承擔著承擔苛重的賦稅和服不見天日的兵役。

    在唐蕃對峙期間,不斷有小股的吐谷渾人逃離吐蕃,投奔大唐。其中,在文宗時,吐谷渾人中一個之前不為人所知的小部落赫連部逃到豐州,請求內屬,隨後被朝廷安置於大同川。

    投唐時,赫連部的數量僅為三百帳,比沙陀人內附時的一萬人更少,時間也比沙陀歸唐晚二十八年。赫連鐸,正是此時世襲的赫連部酋長,從這個姓氏來看,他的祖先可能是十六國時代逃亡到吐谷渾的某個夏國皇族,不會是純正的吐谷渾人。他們的勇武雖然比沙陀人略遜一籌,但也算得唐朝胡族僱傭軍中的一支勁旅。

    赫連部與沙陀部此前的遭遇是如此相似,都是寄人籬下,都是顛沛流離,幾乎可以說是難兄難弟。同樣的感受給了他們同樣的渴望,那就是得到一塊屬於自己的地盤。只是赫連鐸的實力沒有李克用強,膽子也沒有李克用大,要挑頭造大唐的反,那還是既不敢想,更不敢做的。但如果能打著朝廷的旗號,在各路官軍配合下,搶自己的地盤,那何樂而不為?

    於琄不但是新升格的天德軍的節度使,而且還是當今宰相於琮的哥哥,另外一個哥哥一個弟弟也都擔任著節帥級別的封疆大吏。更何況,連一個門生李璟,那都是如今赫赫有名的鎮東軍軍使兼登州刺史和安東都護。鎮東軍那不但是能打仗,而且是天下有名的有錢。

    吐谷渾赫連部如果能與李璟搭上關係,那自然是最好的。

    一出手就是三千兩黃金,跟著於琄李璟,他們吃肉他也能喝口湯的。

    而且天德軍和吐谷軍出兵,其實也是合適的。其一,自然是李國昌叛亂後,振武軍就在他們的隔壁,他們首當其衝。這其二,被李克用殺掉的段文楚,那可是前任天德軍的都防禦使,算來,也是他們赫連部和天德軍的老長官了。不論哪一點,這次出兵都將會十分順利。

    見到赫連鐸和白義誠的表態,於琄很是高興。

    「這次本帥將親自出兵,為了萬無一失,我將召集天德軍七千兵馬與你部三千人馬,共一萬人馬直接攻打李國昌的老巢單于都護府。李國昌的家眷及許多將領的家眷都在此城中,只要我們拿下此城,李國昌根基一失,只得退回河東。那時,振武軍可收復。」頓了頓,於琄又拋出了一個極有誘惑力的決定:「只要此戰能一舉奪下單于都護府,收復振武,那麼本帥將會再賞賜赫連部三千兩黃金。另外,繳獲所得,三成歸於赫連部!」

    原本三千兩已經讓赫連鐸二人心動了,此時又來三千兩,還得到許諾戰利品能分到三成。三人哪還有半點猶豫,更何況,在內附唐朝的這些胡部蕃兵之中,沙陀、吐谷渾、党項、回鶻、還有突厥的阿史那部、鐵勒的契必部等各部,沙陀人原來一直是其中最強的一支,相當得唐朝的厚待,這讓比沙陀人內附的晚,人數也不如沙陀人多的吐谷渾赫連部十分的羨慕。

    如今有這樣一個機會擺在眼前,只要打好這一仗,沙陀人就有可能萬劫不復,而他們吐谷渾人就有可能取而代之。

    於琄留三千兵馬留守天德軍各城,其中一千老兵兩千新兵。自己親率七千天德軍出征,其中老兵五千,新兵兩千。這七千人馬,步兵五千,騎兵二千。

    另外,又召集了吐谷渾赫連部兵馬五千,全部為騎兵。

    於琄為招討副使兼西面行營都統,他任命赫連鐸為西面行營副都統,以白義誠為行營先鋒。

    出征之前,赫連鐸從四海錢莊中將三千兩黃金全部取了出來,真金白銀到手,赫連鐸幹勁更足。

    於琄率天德軍在大同川匯合了赫連部兵馬,然後迅速的翻過了呼延谷。呼延谷本是西受降城和中愛降城之間的一座重要關口。但此時關上的一千振武軍守卒,見到關天湧來的一萬兩千兵馬,頓時臉都白了。

    「關上有兵馬一千,守將乃是李國昌心腹大將李霓之弟李霆。這個沙陀人估計不會投降!」白義誠將掌握的情報告訴於琄。

    「強攻吧,咱們有兵馬一萬二千人,十倍於守軍,一個衝鋒就能拿下關口。」赫連鐸有些不耐煩的道,天德城與振武軍的老巢單于都護府相距八百里之距。

    在西受降城與單于都護府之間,中受降城與呼延關,還有牛頭朝那山組成了一道堅固的防線。特別是牛頭朝那山,地勢險要,最盛時擁有一千八百所烽鋪,還建有許多個大小堡壘。相比起來,唯有中間的這個呼延關還好好一些。

    不過,這個好一些,也只是相對中受降城和牛頭朝那山上的那堡壘群而言。

    「不急著動武。」於琄手捋著長鬚搖了搖頭:「振武軍也不是所有人都願意叛亂的,大部還只是被李國昌裹挾而已。眼下朝廷堪亂兵馬雄壯,本帥相信振武軍將校們還是能看清形勢,重新反正的。本帥這就親筆寫一封勸降信,讓人射進城去。」

    赫連鐸有些懷疑的道:「這有用嗎?」

    於琄輕笑出聲:「攻城為下,攻心為上。打仗,有時不一定必須要刀兵,有時,一紙書信,也能勝卻十萬雄兵。」

    說完,當即揮豪將勸降書寫就,交給親兵隊頭,讓他射入城中。

    親兵都將於壽光策馬衝到關下,引起關上一片緊張。等看到只有一人前來時,才有些驚訝起來。於壽光將信綁在箭上,一箭射去,正中關頭上的一面旗杆之上。

    有守兵見箭上有信,連忙取下送入關中去了。

    關內守將府內,李霆正與部下的數名都將隊頭們商議如何迎敵。諸校尉們都是憂心忡忡,節帥帶著一萬人馬南下殺奔宥州,找那個自稱宥州刺史的拓跋思恭麻煩去了。大帥起事之初,便連寫了數十封信件,送去代北以及河套一帶的諸內附大唐的蕃部們。

    宥州的拓跋思恭乃党項人首領,趁著晚唐亂起,將党項族中的勇士組成了一支三千人的兵馬。其後趕走了宥州刺史,自稱刺史。李國昌本覺得拓跋思恭既然趕走刺史,那也是不願意繼續做李唐的附庸了。便好言好語約他一起舉事,另外還送去了一筆錢糧,又把一個族中女子送去聯姻。

    誰知拓跋思恭雖然趁機據了宥州稱刺史,可宥州距離長安並不遠,因此他並沒有造反之心。而且,拓跋思恭也是個桀驁之人,跟著李唐下面做小弟,那是因為中土李唐勢大。可他沙陀李家算什麼,憑什麼要他跟隨李國昌?拓跋思恭把李國昌送來的金帛全賞賜給將士,那個李氏女也笑納了,但對於聯手反唐之事,卻是沒有答應,而且不但沒答應,反把派去的使者殺了,將人頭送往長安請功去了。

    這使得李國昌得知之後大為震怒,不顧部下反對,率兵南下,要攻打宥州,滅了拓跋思恭以報此仇。

    李國昌走前,在中受降城、呼延關和牛頭朝那山各部一千兵馬。在他看來,天德軍為大唐最弱的一個藩鎮,他不去打天德軍就好子,天德軍是不敢來惹他的。

    可現在,天德軍不但來了,而且還來了一萬二千人馬。雖然天德軍節度使於琄是個文人,可那赫連鐸和白義誠以前可是與沙陀兵一起並肩為大唐出戰過許多次的,赫連部的勇武他們還是清楚的,並不弱於沙陀人。

    於琄所與的招降信先將眼下的形勢擺明,又在信中開出了一個很好的條件,只要關上的士卒開城獻降,便既往不咎,如果能將李國昌的心腹沙陀人李霆捉起獻上,還有重重有賞。

    這封信最先收到的是呼延關的鎮將周勳,他是振武軍老人,自從李霆到來後,他雖然明面上依然是此關守將,但其實手中權利盡為李霆所奪,而且李霆為人粗暴,動責對關中將士斥罵鞭打,早引起眾人不滿。今天李霆在府中召集諸校尉議事,他這個鎮將卻被要求在外巡視。

    看到這封信後,只略加思考,他便明白眼下的局勢如何。當即,不動聲色的召集了手下一群心腹士兵,悄悄包圍了李霆所在的宅院。然後直接帶劍進入,李霆見周勳提劍帶兵闖入,大為憤怒,破口大罵。

    周勳卻已經上前,直接一劍刺殺了李霆,然後當著諸校尉的面,將於琄的投降信展示。

    「我等本為朝廷振武軍士卒,沙陀人朱邪赤心父子圖謀不軌,我等一時無奪被裹挾,但心中一直向著朝廷。如今,於大帥率軍前來,正是我等反正之時。如今沙陀人李霆已死,餘者只要反正,皆不論罪!」周勳大喝道。

    那些將校此時才從震驚中反應過來,見到殺氣騰騰的周勳,還有他那劍上還在滴著的鮮血,以及邊上那些周勳帶來的護衛,當下哪還不知道要如何選擇。於是一個個口稱反正,周勳便砍了李霆的首級提著,與諸校尉趕到關前,下令開關,迎接於琄兵馬入城。

    呼延關緩緩打開,不一會,城中的守兵盡數出城,鎮將周勳親來陣前獻上李霆首級,自稱反正。於琄親切的撫他起來,並當場赦免他們的罪責,既往不咎。

    赫連鐸這時嘆道:「於帥一紙書信,便兵不血刃拿下關城,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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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1章 邈佶烈李嗣源
               
    十月底的塞外,早晚已經很冷。

    白天的時光也越發的短了,太陽還剛剛落山,轉眼間,大地便已經是漆黑一片。

    代北邊陲的靈丘城,是蔚州的治所。唐改郡為州,蔚州治所初在靈丘,後曾一度遷到安邊城,如今又遷回了靈丘。這塊位於桑乾河流域的大同盆地,又被稱之為塞上米糧川。如果不是太靠近塞外草原胡人,這裡其實是河東少有的幾塊沃土之一。

    因為是塞上米糧川,且這裡又是出晉入燕,甚至是進入草原的要地,既可以出塞,也能通過軍都陘翻過太行入盧龍鎮的媯州。也可以通過蒲陰陘和飛孤陘進入河北易定,因此,靈丘城雖處塞上,可卻有塞上江南之稱。

    最繁華的時候,靈丘城中有五六萬人,其中專門的坊就有幾十座,市更是有大小四十多行。每日裡城門前的收入城稅的的吏員,都會興奮的合不攏嘴。城裡的酒樓客棧,更是生意興隆火爆。城東的飛孤坊,更有小平康坊之稱。在最興旺的時候,不但是整個靈丘城九成以上的ji院集中地,更是佔有代北半數以上的ji院,擁有ji女多達千人。據說長安的平康坊擁有三萬多ji女,小平康坊雖然不如,可在代北也是名噪一時。一個小小的邊地,竟有如此多的青樓ji女,也可知靈丘城當初的繁華了。

    眼下夜幕降落,本正是青樓酒肆生意正火的時候,可是靈丘城的四門早已經堅閉。坊門也都關閉,裡巷街道之上,更是行人一個也無,只有不時經過的巡邏兵卒。

    甚至有許多宅院門窗破壞,庭院中長著高高的蒿草,在傍晚秋風的吹拂之下無力的隨風搖擺。

    整個城市除了零星的幾點燈火,和那偶爾傳出的犬吠聲,到處瀰漫著一股恐慌與絕望的情結。隨著朔風四散漂流,瀰漫在這令人窒息的寂靜空間裡。

    夜色漸濃,不多的幾點燈火也漸漸熄滅,最後只剩下了城北的還有著燈火。

    這裡是沙陀朱邪氏的府第,當初李克用的祖父為蔚州刺史的時候,在城北修建起了這棟大宅。後來,李克用兵駐蔚州,也一直居住在此,並在這裡與劉氏結婚拜堂成親。

    在朱邪氏的府第周圍,還有不少的宅子,這些是李克用部下諸將的宅第。

    此時的朱邪氏府中和周圍的那些宅子卻依然燈火通明,府中的人在緊張的忙碌著。不過,每個人的臉上,都是一種恐怖與絕望的情緒。往日的歡聲笑語半點全無。府中的家丁奴婢們正在緊張忙碌的將府中的細軟等物打包,裝車。

    眾多人忙碌著,卻出奇的都保持著沉默。

    許多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知道發生了什麼的人卻什麼也不說。

    當這種恐慌的情緒醞釀以久之後,慢慢的四處開始爆發起各種流言。

    謠言一個接著一個,如同風一樣的傳播著,每一個聽起來似乎都是真的,可每一個也都在讓眾人本已經脆弱的神經更加的脆弱起來。

    一個時辰之前,有一小隊騎兵在日落前飛馳入城。這些人狼狽不已,約摸百騎,大半的人都掛了彩,渾身的血污。他們一入城,便直往城北而去。

    然後,緊跟著便有人傳言說靈丘北面的直谷關已經失守。聽說守關的將士除了那幾個渾身血污的騎士,所有的將士都戰死了。不過僅半個時辰之後,傳言又變,變成是直谷關的守軍嘩變,開門獻關,投降了唐軍。據說這次打過來的是幽州兵,帶兵的乃是幽州大帥張公素。

    不過隨即有一個走南闖北的商人反駁道:「張公素早在兩個月前就已經被媯州清夷軍使李茂勳給趕走了,現在的盧龍大帥是李茂勳。上次李鴉兒派兵去攻媯州寧武軍,估計是將這回鶻人給惹毛了,現在定是李茂勳帶兵來報仇的。」

    不過隨後沒有多久,馬上又有剛從幽州那邊過來的人反駁,「你們還不知道呢,李茂勳先前和鎮東軍的李璟聯手趕走了張公素。誰知後來李茂勳和李璟又鬧翻了。然後,李璟出兵渡海攻幽州,連續擊敗了幽州幾路兵馬。那媯州的高家將知道不,在媯州可是威名赫赫,也都敗在李璟的手下,如今全都歸附了鎮東軍。李茂勳直接氣死了,現在盧龍軍是李茂勳的兒子做主。不過聽說許多盧龍大將不服,李茂勳的兒子李可舉已經認了李璟做叔父,兩家又聯了手,剛又把盧龍軍那些不服的大將打的服氣了。現在來的,肯定是李璟的鎮東軍和李可舉的幽州兵!」

    這些話說的有理有據,使的很多人都相信來的是李璟和李可舉的聯軍。

    可沒過多久,又有一股消息在城中傳起,說是李振武出兵討伐宥州刺史拓跋思恭,結果天德軍和吐谷渾老少赫連部的人卻突然出兵,兵不血刃的奪下了呼延關,然後騎兵四百里突襲了振武軍的老巢單于都護府。單于都護府中的李振武家眷,還有許多振武軍的家眷都已經落入了天德軍的手中。

    隨後又有傳言起來,說是李鴉兒在太原兵敗,被一路追殺,眼下正往蔚州撤兵。等等。到了後來,還有人說朔州的守將已經反了沙陀,投靠了唐軍,而且還出兵幫唐軍詐奪了云州,眼下正奔著蔚州而來。

    每一個消息都說的有鼻子有眼的,可每過一會時間,就馬上會有一個新的傳言出來。

    靈丘城中,雖然關門閉戶,甚至是熄燈滅火,可是城中的百姓居民商販們,卻並沒有幾個真正睡著的。所有的人都在關注著外面的風吹草動,因為這關係到城中絕大多數人下半生的命運。

    各種各樣的消息滿天飛,可所有的消息集中在一起,就沒有一個是對沙陀人,對李國昌父子有利的消息。這些消息越聚越多,慢慢的,在眾人的心中,沙陀人已經四面楚歌,徹底敗亡。而各種的唐軍,此時似乎正頂盔貫甲向靈丘四面包圍而來,彷彿隨時要衝破那漆黑的夜幕,從迷霧之中跳出來一樣。

    「兄弟,你說到底是怎麼回事?說啥的都有,我這心裡總覺得不踏實。他們誰說的是真的?」一支正由朱邪氏府第走向北門的馬隊裡,一名家將一邊四處張望,一邊壓低聲音問另一名看起來年輕一些的家僮。

    「不知道。」被問的那人有些語帶茫然的回道,他抬頭看了看天空,「要是這個時候能下一場大雨,唐軍各路大兵也許就難以行軍。或者,因為大雨,也許振武和留後便逃不出唐軍的追擊包圍。打仗的事情,變化莫測,誰能知道是個啥結果,就跟賭錢一樣,有時完全靠的是運氣。打仗再厲害的人,如果運氣不好,也沒用。」

    「打仗還能跟賭錢一樣簡單?」年紀大些的家將摸不著頭腦,「你別哄老哥哥了,賭錢誰都會,這打仗可不見得人人都會吧。」

    「賭錢可不是人人都會,除非你不計較輸贏。要不然,賭錢也很要本事的。一般來說,賭錢有兩種賭法,一種是穩紮穩打,小心算計好了,贏也不會贏太多,輸也不至於一下輸掉老底。另一種就是完全憑運氣,不分青紅皂白一下子全押上,是死是活聽候老天發落。」年輕一些的家丁控住馬頭,白馬在細雨之中不安地踏著碎步,老家將嘿嘿一笑,摘下皮盔伸手抓了抓頭髮:「說的是,我就喜歡一下子全押上。」

    「富貴在天,生死由命。」 少年點了點頭。「打仗也是一樣。當年唐太宗手下有兩員大將,一員是李績,一員是薛萬徹,太宗皇帝說,李績打仗小心謹慎,不會大勝,但也不會大敗,薛萬徹打仗勇猛急進,要麼大勝,要麼大敗。你說,這打仗,其實不就和賭博是一個道理麼。」

    老家將一愣,接著哈哈大笑:「聽你這麼一說,還真是一樣。小兄弟有點意思啊,以前我怎麼在府中見過你?」

    「十四歲了。」年小家丁沉默了片刻,「我剛從直谷關回來,以前我沒有姓,現在我姓李,李嗣源。」

    「李嗣源?」老家將在馬上沉吟著,忽然想起一個傳聞來,「李嗣源?你是邈佶烈?留後不久前新收的義子?你父是李霓?」 李嗣源在雨中點了點頭,說不清自己到底有什麼樣的感覺。他家世代是沙陀酋長的部將,李嗣源的父親李霓,叔父李霆、李雷、李震四兄弟都勇猛善戰,是酋長李國昌的重要將領。上月,父親李霓與叔父李震李雷李霆跟隨留後李克用出征遮虜城。那一戰,沙陀軍再次展現了他們的無敵勇猛,一舉連克代、忻、嵐三州,直逼太原。不過這幾仗也打的很猛烈,他的父親李霓、叔父李雷李霆李震四人從征,結果最後三叔李霆帶回了三位兄弟的屍首。匆匆安葬了三人後,李霆又接令趕往振武軍去了,臨走前,叔父告訴他,留後已經說議要收他做義子,甚至給他取了一個漢名,李嗣源。

    邈佶烈改名李嗣源,成了沙陀少主李克用的義子。雖然父親死後,他還沒見過義父,但李克用已經將他安排到了直谷關去任軍校。誰知,他才到達直谷關沒一月,直谷關就在前夜被突然攻破了。要不是關上的守將曾是他父親的部將,派人掩護他突圍,他此時早命喪直谷關了。

    沙陀反唐,才打了小半年,他父親和兩個叔父就死了,他也剛剛經歷了一場劫後餘生。騎在馬上,他突然在想,他們為什麼要反唐呢?

   


第392章 虎妻劉云娘
               


    老家將長嘆了一聲,語氣之中充滿了複雜的感情。沙陀人還在沙磧的時候就開始給唐朝賣命,後來又給吐蕃人賣過一段時間的命。等重新歸附了大唐,沙陀的男子更是一生征戰,這似乎是注定了的。

    也正因此,沙陀的男子從小幾乎不用做別的事情,打小說專門練習騎射槍矛刀劍博殺之術。唐朝的漢人是二十二歲成丁,招募軍士也一般是要成丁才行。但沙陀族的男孩,只要滿了十四歲便正式算一個戰士了。甚至許多人十二三歲就已經從軍,如留後李克用,年少之時就已經在代北素有勇名了。等到十四歲,便正式隨李振武南下與唐軍一起剿滅龐勳之亂。當年,便受封云中守捉使。而十四歲的漢人,是無法和他們相比的。

    「你有女人了沒?」老軍問。

    李嗣源有些靦腆的搖了搖頭。

    老軍嘿嘿一笑,「十四歲了,在我們沙陀族可就是戰士了。更何況,你現在還成了留後的義子,以後前途不用擔心的。你父親早亡,你便越有責任娶妻生子開枝散葉。沙陀族男人的責任,一是打仗,另一個,就是生兒子。怎麼樣,你有看上的沒?」

    李嗣源搖了搖頭,他原先呆在神武川,那裡是許多沙陀人的聚居地。不過他呆的只是一個小寨子,與他同齡的女孩本來就少,而且由於他父親不讓他讀過一點漢人的書,所以他的眼光不免有些和漢人一樣,對那些長的五大三粗的沙陀女子並沒有什麼好感。他更欣賞的,是那詩書中的窈窕淑女。

    「你小子女人的滋味都沒償過,你還什麼都不懂呢。漢人的女子有啥好看地,一個個柔柔弱弱,病秧子似的,咱們這塞上的風一吹就能把她們吹跑。這找女人,就得找那些長的粗壯的,得大*大屁股的那種,要長的壯,那樣才能幹活,才好生養,特別是得記住一點,奶大將來生娃有奶水,孩子能養大。而屁股大,便能多生養。」

    李嗣源突然抬頭看到前面一輛馬車後面的一個僕婦,約三十多歲的樣子。長的真的很壯,有種虎背熊腰,膀大腰圓的感覺。那胳膊,都快有她的腿粗,而那腰,真的比水桶還粗。特別是那女人的臀部,簡直就是一堆肉山,他心想,要是娶了這樣的女人,她若是爭吵起來,直接一屁股坐上去,就能把人給悶死。

    「劉夫人可不是你說的那樣!」李嗣源突然想到李克用的妻子劉氏,那個如今是他義母的女人。他去直谷關前,來靈丘城見過劉氏一次。劉氏長的一點也不如老兵說的那種樣子,反而像是一個溫婉的淑女,姣好的面容,阿娜的身姿,修長的腿,婷婷玉立的身影。她看上去一點也不大,彷彿就像是他的姐姐一樣。

    她笑起來很好看,第一次見面時,她便對著他淺淺的面,笑不露齒。特別是她的眼睛,黑漆一般,望著他的時候,彷彿眼睛也會說話一樣。當時,他一下子就臉紅了。

    她怎麼會嫁給了李鴉兒呢,少年心裡突然有些煩燥想到,他現在還不太習慣稱李克用為義父。在他看來,李克用雖然有勇名,可是瞎了一隻眼,長的一臉凶相,實在是與劉氏配不上。

    真是一朵鮮花插在了牛糞上。

    他突然想起了在直谷關那場驚心動魄的突襲戰中,他曾遠遠見過一面的那個將軍。據說,那人便早連天子都曾稱讚的鎮東軍軍使李璟。論年紀,聽說比李克用還大兩歲,可看相貌,李克用反而像是大了李璟十歲。李璟騎在馬上縱橫馳騁的時候,真是威風啊。

    劉氏與李璟倒是很配,他腦中莫名的閃過一個念頭。

    接著,他突然又想了那四個曾經差點將他留下的年輕將領。那四個風采不下於李璟,正是他們四人帶著一支兵馬尋小路繞到了直谷關後,突然殺入了關城之中,最後才使得關城失守的。

    雖然曾幾次差點死在那四人手下,可現在回想起來,他還對那四人左衝右突,勢不可擋的風姿所驚嘆。他甚至有些羨慕他們,自己要是也有這樣的風姿就好了。

    老兵在一邊說著什麼,李嗣源一句也沒有聽進去,直到自己醒過神來,才聽到老兵問他:「那麼說來,傍晚入城的那幾十騎中就有你了?」

    李嗣源點子點頭。

    「攻直谷關的是哪個,張公素、李茂勳還是李可舉,還是李璟?」

    「是李璟的鎮東軍,兩萬多兵馬。不過,媯州的高家將已經歸附李璟了。」

    老軍一陣驚訝,沒想到會是這個他認為最不可能的結果,搖了搖頭又道:「也不錯了,直谷關雖險,可只有一千人馬,對方兩萬兵攻關呢。」

    李嗣源感覺臉上火燒似的,連忙解釋道:「李璟雖然有兩萬兵馬,可他們只用了一千人就破了直谷關。」

    「啊」老軍眼睛瞪的大大的,似乎不敢相信。許久,才又問道:「你說蔚州城守的住麼?」

    「守不住!」

    「為什麼?」

    「因為這是劉夫人說的。」少年很堅定的道。對於劉夫人的話,他似乎是無條件的信服。「我感覺這次李振武和留後有些太大意了,朝廷的反應太激烈了。劉夫人說留後太衝動了,咱們這回要吃大虧。特別是東西的兩路兵馬,李璟和於琄,這對師徒很厲害,劉夫人很忌憚他們。說如果沒有他們來討,也許還能打一打,但他們從兩側殺來,咱們沒有半點希望。」

    劉夫人雖是一價女流,可沙陀軍上下似乎都對她很尊敬,並不僅僅因為她是少族主的妻子。而是這個女人表現出來的那種天生的和氣,以及那種賢惠聰明,現在軍中甚至有人開始稱為她女韓信。李鴉兒就像是一匹烈馬,誰也降服不了,可在她的面前,她總能春風細雨的潤化他。

    「劉夫人不一起走嗎?」老軍問。

    「劉夫人在城上,她要最後走。」李嗣源先前好不容易鼓起勇氣,打算留下來保護她,可是被她笑著安排他負責押送車隊先一步回朔州的沙陀族大本營新城。

    秋雨濛濛,劉云娘有些呆呆的站在城頭上,無聲的眺望著遠方,就如同是一尊望夫石。

    這樣的雨夜,她什麼也看不到,內心裡也並不希望看到他回來。這樣的時候回來,那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丈夫打了敗陣。

    可如果不回來,她又擔心她會不會在戰場上受了傷回不來,甚至乾脆已經戰死了?

    城牆上只有她還有一隊侍女,這隊侍女是她精心挑選的一些孤女,力氣都很大,稍加訓練,便成了她的劍衛。她們都是沙陀人,就算是女人,也從小就會騎馬。

    除了她們,城上再無他人。早在李嗣源從直谷關城逃回來,帶回來鎮東軍李璟率兩萬大軍殺到,並且已經攻破了直谷關的消息後,她就已經第一時間決定撤離靈丘城了。

    靈丘城中本來還有三千人,可這點兵多是老弱及新招之兵,就算有城牆也絕不會是李璟的對手。李璟這個名字他聽說過,很多關於他的事情,都是從塞上的商人那裡聽來的。淄青的登州商品,早成了各地商人最受歡迎的商品。無數的商人湧往登州,然後帶著登州的商品銷往各地,也順便把登州李璟和鎮東軍的種種傳聞帶到各地。

    傳聞中的李璟,年青卻有為,農家子弟出身,短短時間內卻已經成了一鎮諸侯。雖然沒有掛節帥之名,但卻早有了方鎮之實。他一手組建的鎮東軍團驍勇善戰,赫赫武功。他一手經營的沙門鎮和登州,成為眼下大唐中少有的安定繁華之地。聽說那個地方夜不閉戶,路不拾遣,甚至是不禁宵夜,每晚的夜市直到天亮,天南地北,甚至遠在海外的蕃商都絡繹前來購買他們的商品。

    這就是這樣的一個人,卻還有另外的一面。傳聞他還是隊頭時就刺殺了州長史,做鎮將時已經殺掉了上司兵馬使,等兵馬強壯後,更是直接趕走了登州刺史,自己做上了刺史之位。他入遼東,遼南原本大小幾十個勢力,被他手段齊出,整合成為其麾下一體。

    他在登州,甚至還出兵幫宋威趕走了牙將王敬武,他在遼南,卻又幫李茂勳趕走了盧龍大帥張公素。

    眼下,這個傳奇一樣的男子,卻帶著他的大軍到了代北。

    劉氏一個弱女子,心中沒有半點僥倖。

    丈夫李克用雖猛,可太年青。公公李國昌雖勇,卻無大局觀。就如這次反叛的事情一樣,如果處理的好些,李家並非不可能謀取不到大同。可就是因為他們處事不夠圓滑,才最終導致了這次七鎮圍剿。更引來了李璟這樣的惡虎。

    劉云娘嫁給李克用的時間並不太長,甚至才半年時間。可是她卻已經對李克用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瞭解的不能再瞭解。李克用娶她,其實是半搶進門的。李家是代北最強勢的家族,而劉家,祖上雖然也是代北的豪族,武將世家,可到她這裡時,早已經沒落了。李克用無意間看見了她,然後打聽到她的身份後,便幾乎是用搶的手段將她迎娶進了李家。

    雖然在邊地生活多年,與諸胡雜居,可她到底還是一個漢人女子。心中有著嫁雞隨雞,嫁狗隨狗的觀念。雖然最初,李克用和她少女懷春時代的期望完全不同,他粗魯,相貌彪悍,少了一隻眼睛而顯得有些醜陋。而且好色嗜殺,沒什麼情調,這與她的期望相差太遠。

    但成親之後,她還是將原本心中的那些想法遺忘在了心底,專門做起了他的妻子。

    劉云娘婚後最大的願望就是相夫教子,希望自己能夠幫丈夫改變一些他的那些孩子習性。只是她沒有想到,當初她堅持跟著他去云州,最後依然會發生云州鬥雞台活剮朝廷命官,分吃人肉這樣的恐怖事情。

    打傘的侍女在後面低聲勸道:「夫人,雨越來越大了,城上風大雨大,還是回去吧。」

    雨越來越大,少女低聲苦勸。

    這時女劍衛的統領,京娘披著黑披風,手提一把長劍登上城來。「夫人,時間不早了,該走了。再不走,估計敵兵就要到了。」

    正說著話,突然聽到城下遠處一陣嘈雜的聲音響起,在飄搖的風雨中,一陣馬蹄的悶聲響起。緊隨其後,是數十點火光搖曳著。

    劉云娘心頭一緊。

    數十騎轉瞬即至,這支騎兵的到來,引得城下正陸續出城的人一陣混亂。開始都以為是敵兵殺到,嚇的尖叫連連。等到近了,最後才發現來的竟然都是沙陀部的黑衣黑甲。為首的一個騎士,似乎還有些眼熟。好像,就是傍晚入城的那些騎士之一。

    京娘最先認出他們,小聲向劉云娘稟報:「是夫人的義子李嗣源,他怎麼又回來了?」

    李嗣源策馬返回靈丘城,翻身跳下馬,快速登上城頭,對著劉云娘跪下道:「夫人,情況不妙,李璟的鎮東軍先頭遊騎已經殺過來了。眼下正四處截殺我們的隊伍,我估計後續大部隊很快就會趕到。夫人,此地不宜久留,嗣源護送夫人馬上返回朔州!」

    李嗣源本來做為這支撤離隊伍的前哨護衛,誰知道在半路上,竟然遭遇到一支鎮東軍的遊騎。由於雨大天黑,事先誰都沒發現對方,等近了才驚覺,雙方一場遭遇戰,李嗣源這邊上百騎兵對方也近百人。雙方一場混戰,鎮東軍遊騎卻並不戀戰,邊打邊突圍,最後丟下了十餘具屍體突圍往北去了。他估計,對方肯定是去報告大軍他們的動向了。說不定,用不了多久,就會有大股騎兵追殺過來了。

    劉云娘也沒有想到對方來的這麼快,「可這些百姓家眷怎麼辦?」

    「現在顧不得這些了,夫人的安全最要緊,有馬能走的馬上走,沒有馬的,讓大家分散著先逃進山去,我護送夫人離開。」李嗣源有些焦急道。

    劉云娘沉吟片刻,便點了點頭,最後帶著一百女劍衛與李嗣源手下的幾十騎,又調了三百餘騎過來,一起湊了五百騎,也沒再帶多餘的東西,全都策馬向南,最後消失在雨夜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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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3章李橫衝
               


    當黎明到達之時,蔚州治所靈丘城已經換上了鎮東軍和李璟的旗幟。在這兩面旗幟旁邊,還有一面稍小的將幡,上面寫著此時佔領靈丘城領兵將領的官職。

    「鎮東軍押衙先鋒銀槍營副十將橫衝都將頭李」

    這中鎮東軍使李璟四個門徒中排名第四的李孝存的將幡,在上次的直谷關一戰中,李存孝勇冠全軍。當時四小將繞小道突然在直谷關後殺出,守軍措手不及,匆忙迎戰。李孝存只以百人冒著箭雨殺上城頭,守關將領來戰,結果李存孝一出手就將其擒獲。關上兵馬還想搶回主將,結果李存孝的渾鐵槊一下一個,沒有人能近的了身。

    那一戰,死在李存孝渾鐵槊之下的,居然多達一百一十三人,並且還生擒直谷關守將,以及隊頭都將等十餘名軍官。

    這一戰,徹底打出了李存孝的威名,戰後,參與此戰的士卒們都驚為天人,紛紛在軍中傳說著李存孝的勇猛,並有人給他取了個外號李橫衝。

    李璟聽到這些後,笑著幹脆也喊李存孝叫李橫衝,並且直接挑選了二百名精銳騎兵交由李存孝統領,這個都就賜名橫衝都。劉尋和王彥章、高思繼三人也都受到賞賜,各直領一都精銳騎兵。

    破關之後,鎮東軍沒有繼續迅速前進,而是暫時休整。李璟只是派了李維的飛鷹營的騎兵四散開來,前往蔚州打探消息。

    「郡公何不趁勝出擊,趁靈丘城還沒來的及防備或者逃跑之前殺過去呢?」郭承安跟隨在李璟身後,一起登上直谷關上眺望遠方。

    李璟微微一笑,沒有直接回答,卻反而轉頭問李振,「興緒,你以為我們此時也應當立即出擊嗎?」

    「此時出擊可以將靈丘城中的朱邪黨徒一網打盡。」李振捻著鬍子說道,不過略沉吟後又道:「不過郡公攻下此關,卻在此地暫時休整,振以為,郡公之意似乎是打算如群狼圍獵,發現獵物並不直接沖上去,而是先在後面驅趕追逐,然後等到對方筋疲力盡之後,那時便自然會有掉隊落單的,如此便可以輕鬆的將後面的捉到。」

    這個解釋僅僅只是從戰術的角度上說明李璟沒有立即進攻的原因,真正的原因,其實是李璟入晉之後,就沒有打算真正的要和沙陀人硬戰。沙陀兵雖少,可沙陀人的強悍也是不容忽視的。鎮東軍雖然連戰連捷,可卻也無法掩飾鎮東軍其實還太過年青的弱勢。

    這樣的弱勢,以往都或者因為對手太弱,或者因為戰術謀略上的優秀而彌補了這個弱點。但這裡是代北,是沙陀人的地盤。沙陀人的彪悍是不需要解釋的,哪怕現在李克用父子不在大同,可這些沙陀兵也不是那麼好對付的。硬打硬的打過去,雖然肯定能夠擊敗他們,但也會對鎮東軍造成極大的損失。

    直谷關一戰,雖然李存孝他們一千人就拿下此關,而且李存孝一人就殺了一百多人。可戰果統計,此戰殲敵一千,參戰的鎮東軍也損失了近五百人。

    以一千攻一個千人把守的險關,最後奪下關城,還將敵全殲,傷亡以一換二。如果在別人看來,這是一個極大的勝利。可在李璟看來,這卻是鎮東軍從未碰到過的巨大戰損比例。特別是那些沙陀人最後只逃走了十餘騎,其它的全都戰不降,戰到了最後一人。

    李璟從幾個沙陀傷兵那裡得知,最後逃走的卻是李克用新收的養子,李嗣源。聽到這個名字時,李璟大為驚訝了一下。李嗣源,李克用十三太保之一,歷史上,他與李存孝本來還同是李克用的養子,兩人是兄弟。李嗣源雖然不如李存孝那般的勇猛絕倫,但也一樣是一個勇將、智將。

    在史上,李嗣源才是真正的李橫衝。在他很年少時便追隨李克用南征北戰,英勇無畏,能征敢戰。歷次征戰中,李嗣源常常率領最精銳的騎兵,強行衝破敵陣,世人皆傳「李橫衝」,以驍勇名振當時,他曾於青山口擊敗後樑名將葛從周,在幽州大敗遼太祖耶律阿保機,借黃河封凍之機奇襲兗州,而結束梁晉四十年爭雄,最後攻入汴州,滅亡後樑者,正是李嗣源的部隊。可以說,在後唐百戰建國的過程中,李嗣源居功至偉。

    而且李嗣源是一個難得的樸實忠厚、忠誠正直的人。不過在五代的浪潮之下,就算是李嗣源這樣忠厚之人,最後也不得不在後來的時勢大潮推動之下,被逼成了叛軍首領,又不得不一步步走下去,逼死的莊宗李存勖,成為後唐明宗。

    拿下了直谷關,竟然漏掉了這樣的一條大魚,李璟不免覺得有些遺憾。如今的李嗣源,還僅僅只是李克用新收的義子,可李璟卻知道,這人在晉軍之中,絕對屬於五虎上將的級別,更何況,這還是坐了後唐七年龍椅的明宗皇帝。

    正是此戰,沙陀人那悍不畏死的彪悍讓李璟不得不考慮一個事實,那就是真打起來,如果沒有數量優勢,鎮東軍眼下其實還不如沙陀軍。強打,必然得付出極大的損傷。

    「興緒,你說我們此次入晉的目的是什麼?」李璟問。

    入晉當然是應旨平叛,但事情沒有這麼簡單。李振心裡對於李璟的評價,這個主上表面上看起來是個無利不起早的人,可其實,他雖然年青,卻極具戰略眼光,他的很多動作,其餘都是在下一盤很大的棋。入晉,不僅僅是因為皇帝的旨意。雖然李璟表面上對皇帝相當的忠誠,但李振卻早看出,這只是因為眼下對皇帝保持忠誠是對鎮東軍最有利的作法罷了。如果不是這樣,李璟是絕不會如此順從皇帝旨意的,從本意裡,他就看不到李璟那種骨子裡的那種真正的對皇帝的忠誠。

    入晉平亂,為的是什麼?

    李振想來想去,覺得是為名聲,聲望。眼下李璟雖然說得天子看重,可畢竟實力不強,連一個節度使都不是,現在只是一個防禦使,上面還有都防禦使,觀察使、節度使。

    特別是李璟如今得罪了大宦官田令孜,李璟要與他對抗,是完全處於下風的。要想改變這種情況,那便是增強自己的實力。這實力不但包括兵馬錢糧地盤,還同樣包括名望聲勢。

    李璟不是世族豪門出身,雖然做了崔芸卿,於琄的門生,做了宋威的義子,可這方面還是不足。這樣一來,李璟只能靠打仗,來提高自己的名望聲勢。李璟能有今天,也正是這麼一路走來的。

    沙陀人的叛亂,一開始便勢不可擋,朝廷接連換帥都遏制不了。

    如果這時李璟能擊敗沙陀人,那麼李璟和鎮東軍的威望便將真正的名傳天下。那個時候,就算田令孜這樣的大宦官,也不得不顧忌良多了。

    李振將自己的想法,有所保留的說了出來。

    「既然是要借平叛,來壯我鎮東軍聲威,可這不是更應當出擊嗎?」郭承安一時有些沒轉過彎來。

    李璟微微一笑,並沒有將自己的所有想法說出來。

    打仗,也有幾種打法的。眼下朝廷七鎮平亂兵馬中,李璟只是一路偏師,雖然擔任東面行營都統之職,但地位是遠不如鄭從讜的,甚至連於琄和李鈞也大不如。在這樣的情況下,如果李璟真的賣命的一路打過去,最後和留守代北的沙陀人拚命,就算收復了代北,其實功勞也不大。

    這場平叛,最關健的不是收復代北,而是擊敗李克用和李國昌。

    李璟的目標是李克用父子,現在,他不打算在這裡無謂的消耗力量。更何況,如果他在這邊把李克用的後院真的給立即佔了,自己白白消耗了實力,反很有可能讓中路的鄭從讜等兵馬撿了便宜。

    「攻下直谷關,弟兄們也累了。先暫時的休整一下,另外,就地收集軍糧。對了,按先前的佈置,對於蔚州,咱們要三光,牛頭牲口搜光,錢糧金帛取光,百姓邊民全部移光。」李璟道。

    李璟現在的想法很簡單,他只需要帶大軍一路威壓過去,迫代北各城的沙陀兵主動撤離。然後他輕鬆的收復各城,並且順便把代北的牛羊馬匹,錢糧財物通通搶光。甚至他要連那些代北的百姓通通遷往遼南、登州。

    至於那些留守的沙陀人是否會撤走後,前去與李克用他們會合,以增其勢力,這個李璟可就不管了。

    入晉第一功,收復代北。這是李璟的目標,而且,他既要收復代北,還不打算和沙陀人硬拚,而是要輕鬆的接收這些空城。先把這些人趕去與李克用匯合,最好是李克用得了這些兵後,能把朝廷的兵馬猛揍一頓,要不然,如何顯示鎮東軍的勇猛與不凡來。

    李振此時已經終於琢磨出李璟的想法來了,不由輕擦了擦額頭的汗水。主上這是準備讓太原的各鎮兵馬不好過啊,但願老天保佑這些官兵,不會被打的太慘。

   


第394章 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好士兵
               


    飛鷹營的斥候們在靈丘城外與李嗣源遭遇之後,立即返回了直谷關,向大營報告了靈丘城正棄城而逃的情報。得知這個消息,李璟只是微笑著點了點頭,便給這一隊斥候騎兵每人賞賜了酒肉,並一筆賞錢後讓他們退下了。

    當時劉尋諸將都請戰出兵追擊,李璟卻只淡淡的說了句:「雨停再說。」

    這一個再說,便直等到將第二天的中午,將士們接連請戰不斷。最後李璟才在午後之時,下令出擊。由請戰最積極的李存孝率本部橫衝都先行取靈丘,另由王彥章的鐵槍都取飛孤城,劉尋的飛劍都與高思繼的白馬都則搜尋肅清蔚州境內殘餘兵馬。

    李璟知道這四小將現在求戰心切,應當雖然答應他們的請戰,但都只拔了二百騎兵給他們。為的就是防止他們出擊之後,不聽從軍令繼續追擊沙陀人。

    李璟留下五千兵馬坐鎮直谷關,其餘近一萬五千兵馬,各以營為單位,分成了十五路,分散對整個蔚州桑乾河以南地區,執行李璟的三光政策。

    請戰得到同意之後,李存孝立即手執渾鐵槊,跨上李璟所賜的汗血寶馬金錢驃,呼嘯一聲,率自己的二百橫衝都精騎直殺向靈丘城。等一路趕到靈丘城後才發覺,這座塞上江南之城,此時竟然已經成了一座空城,一個人也沒有見到。李存孝立即便要往南追擊。

    橫衝都虞侯趙立馬上攔住了李存孝:「衙內欲率兵往何處?」

    「當然是追擊敵兵。」

    「可靈丘兵馬早已經逃循,此時說不定已經進入了朔州!」

    「那就追到朔州去,管他逃到哪,也逃不出我的渾鐵槊。」李存孝毫不在意的道。

    趙立乃是鎮東軍的老兵,先前被選入軍官侍衛營中進修,在侍衛營中表現良好,得到李璟的親口表揚。這次,李存孝新建橫衝都,李璟便特意將趙立調往橫衝都任虞侯。上任前,李璟還召他傾談許久,讓他與橫衝都的教導楊新,副都將康恩一起好好幫助李存孝,有時也得幫忙約束一下李存孝。畢竟李存孝雖然已經有過百人斬的戰績,但畢竟年輕。有些自負、暴躁的不好脾氣。

    「衙內,出兵前郡公有言,我們此戰的任務是先行奪取靈丘城。現在靈丘城已經拿下,我們現在要做的就是守衛此城,以待郡公到來。」教導官楊新也立即一旁勸說。

    「那就坐看他們跑了?」李存孝有些不滿的嘟囔了一句,但是他想起李璟曾經對他說過的話,讓他平時多聽趙立楊新等人的話,當下雖有些不滿,最後還是沒再堅持追擊。

    「那現在我們幹什麼?」

    「守住此城。」

    「一座空城有什麼可守的,喜歡守就交給你們了。」李存孝說完,直接帶了十個兵就策馬出了城。

    趙立有些擔心的道:「衙內不會是去追敵去了吧?」

    楊新笑了笑:「就帶了十個人,怎麼追敵?估計是支打獵去了,反正現在靈丘的沙陀人都逃了,估計也不會有什麼危險,就由他去吧。」

    「還是讓左隊跟上去吧,省的萬一碰上沙陀人。」康恩有點擔憂的道,這李存孝可是郡公的四門徒之一,眼下可是最得郡公喜歡,千萬不能出了差錯的。趙立楊新二人想了想,也覺得可以。當下招來左隊的隊頭王猛,「你帶上左隊的弟兄,跟上去,記得保護衙內。」

    王猛領命,招呼了一聲,李存孝剛才帶的就是他左隊的人,現在他把剩下的六十來人全都叫上,一起上馬向城外追去。他出城的時候,只能看到遠遠的一點黑影。一路策馬狂追,泥濘的路上奔馳許久,才終於在一座山坡之下追到李存孝。

    呼吸著涼爽的空氣,王猛有些氣喘的對著李存道:「教導和虞侯讓屬下前來。」

    李存孝看著王猛帶來的六十來人,眼睛突然一亮,低沉著聲音,帶著誘惑的語氣說道:「王猛,想不想當都將?」

    王猛愣了一下,有些沒明白過來,還以為李存孝是其它什麼意思,當即有些結巴的道:「衙內一戰百人斬,屬下實在比不上。」

    「你就說想不想!」

    「嗯,想!」王猛點了點頭,陞官哪有不想的。郡公在一次檢閱時就說過一句話,不想當將軍的士兵不是一個好士兵。這句話,現在幾乎都已經成了鎮東軍所有士兵所信奉的箴言了。王猛是在遼南加入的鎮東軍,不過雖然是遼南兵,但因為作戰勇猛,表現出眾,也沒有過什麼過往劣跡,所以在幽州的整編之後,他不但沒有降職,反而升上了隊頭。

    看著王猛那期望的眼神,李存孝嘿嘿一笑:「我好不容易向郡主請戰得令,哪想到這些該死的傢伙跑的比兔子還快,竟然只留下了一座空城。他們跑了,咱們的功勞也落空了。」

    其它士兵也都是有些遺憾,他們能從各營中選調出來,最後進入了橫衝都這個在同袍們眼中極有前途的隊伍中,自然都是精英中的精英。有本事的人,總比一般人更有抱負。這次本來就是一個立功的機會,可誰想到卻撲了場空。

    「功名但在馬上取!」李存孝年紀雖小,可此時卻一本正經的把李璟說過的一句話念了出來,「沙陀人已經喪了膽,正一路南逃,咱們現在追上去,取點人頭回來,也是一件功勞。」

    王猛有些擔心的道:「可是先前趙虞侯和楊教導他們都說了,我們這次的任務是佔據靈丘城啊。」

    李存孝冷哼一聲,「是教導官大還是我官大?」

    「自然是衙內最大。」王猛馬上表態。

    「那不就成了,出兵前郡公也不能料到所有的事情嘛,有句話叫那啥將在外啥來著?」

    「將在外,君命有所不愛!」王猛連忙補上。

    「對,就是這個意思。現在我是橫衝都的老大,你們要是願意跟著我,那就聽我的。有這七十幾號弟兄,足夠了。現在,就看你們有沒有這個膽子了。」李存孝激將道。

    王猛心中猶豫,最後想想,李存孝那是橫衝都的主官,又是郡公的生意門生,就算出了啥事也有他頂著。再說,立功陞官的誘惑確實很大,想來想去,最後還是點了點頭,一咬牙道:「好,弟兄們都聽衙內的。」

    七十餘騎再次啟程,這次一路向南。越往南,路上便開始出現一些稀落的人影。這些大多是從蔚州逃往云朔代方向的百姓。不過有些年老弱小之人,最後落伍掉單。

    李存孝他們對這些人連停下腳步的**都沒有,直接如狂風一般的捲向南面,只留下那些路上百姓們來不及收回的驚恐眼神。如此急馳了將近一天,他們最終到達了泰戲山。

    泰戲山,也就是蔚代二州的邊界,這裡山高路陡,後世的八路軍曾經在這裡伏擊日本人,打了一個漂亮的大捷,也就是平型關。

    泰戲山,正處於蔚州的靈丘和代州的繁畤之間,既是兩州的中間界線,也同樣是二縣的中間界線。這裡地勢險要,關口駐有一座小軍寨。李克用上次攻下代州,是從蔚州入云州,然後入朔州,再下代州,因此這座蔚代之間的軍寨保存完好。在李克用拿下代州後,軍寨中的五百守兵歸降李克用。眼下,李克用又加派了三百人馬,關城之中足有八百人。

    從蔚州靈丘和飛孤撤退的四千老弱殘兵此時也正在這座小小的軍城之中休息,這山道本來就不好走,又下過雨,路上還夾著許多百姓,更是難走。許多百姓本來並不願意離開蔚州家鄉。不過劉夫人在撤離前,就已經讓人四處散佈流言,說從登州來的李璟鐵血無情,所過之處,不但把所有百姓的財產牛羊給奪走,而且還強徵年青的婦女姑娘做隨軍軍ji,而那些青壯男子則被押往遼東做奴隸,老人則會被奪走所有的糧食錢財後扔下不管。他們說的有鼻子有眼,還說李璟先前就曾經從幽州搶了十萬青壯男女回遼東。

    這傳言一出,經過一些商人的證實,前不久鎮東軍確實從幽州搶了十萬百姓回遼南。這樣一來,許許多多的百姓都相信了這個傳言,甚至開始有人以訛傳訛,說鎮東軍還把那些少年抓去,賣給契丹、渤海、新羅、東瀛不奴。他們甚至把抓到的幼兒,充做軍糧殺了吃掉。

    恐慌蔓延,最後蔚州的幾座城中的百姓幾乎都跟著撤退的兵馬一起逃離,只有一些村落裡的百姓沒有聽到這個消息,呆在家中。

    又是一天黎明時分,隱現於群山之間的泰戲軍寨出現在眼前,在那山谷之間,矗立著一座雖然不大,但卻十分險固的山城。青翠的兩山之間,是一道用山石壘就的高高石牆,上面還聳立著十幾座高高的箭塔。

    李存孝先登上了不遠處的一座山峰,仔細的打量著山寨之中的情況。

    「衙內,軍寨裡足有兩三萬人,看那些軍帳,至少有五千兵馬。」王猛面色有些難看,一路上跑了一天,結果卻只看到這樣的一個結果。不說軍寨之中有四五千的兵馬,就算只有四五百兵,有這樣一座險要的山寨,也絕不是他們可以對付的了的。

    李存孝卻冷笑了一聲,似乎成竹在胸,勝券在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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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5章 十八騎勇闖敵營
               


    直谷關,李存孝破關斬將,一戰斬殺百人,威震三軍。

    這一回,年青的都將打算再立新功。泰戲軍城中的兵馬越多,他便越興奮。

    「土雞瓦狗而已,何懼之有?」天天跟在李璟身邊,現在李存孝每天晚上也要跟著上課,時不時的倒也能說上幾句文鄒鄒的話語。雖然其實他最不喜上課,一上課就感覺嗡嗡的耳邊蒼蠅飛似的,可他卻又喜歡在其它的人面前,特別是自己的屬下面前,時不時的來上這麼一兩句。每當看著部下們那帶著不解與崇敬的目光,他就覺得特別的得意,總覺得,自己似乎也如老師李璟一般的厲害了。

    李存孝將七十餘騎分為了兩拔,一拔十八個,一拔五十六個。左隊的隊副馬興率五十六人這隊,將換上那些難逃的百姓衣服,慢慢的靠近到關城之下。眼下的泰戲軍城之中,不但關內到處都是人,就連關下,也聚集圍攏了上萬人。這些人正在排著長隊等候著進關,馬興等人的任務就是混在關城外的人群之中,到時侯看到吹響的鐵哨聲,立即在關下製造混亂,不讓關上關閉城門。

    其餘的包括李存孝和王猛在內的十八個人,則將隨李存孝一起行動。他們將同樣換上逃難百姓的衣服,李存孝打算帶這隊人直接闖入軍城之中,擒賊擒王。

    這是極為冒險的行動,也將是年青的突襲者們的榮耀時刻。

    李存孝打算假扮成百姓潛入城中,然後以十八人小隊直接實施斬首戰術。這個斬首戰術還是他昨天聽老師李璟給軍官侍衛營的那些軍官們講課時講到的,用老師的話說,斬首戰術其實也就是擒賊先擒王,直接打擊對方的統兵將領,造成敵方的指揮混亂,讓去失去指揮調動後,便能大敗敵軍。

    這個斬首戰術很合他的胃口,他就喜歡這樣的做法,單刀直入,先把帶頭的打倒。以前他放羊的時候,碰到狼群想要打他羊的主意時,他便是直接把頭狼打掉。頭狼一死,後面的狼群也就散了。

    換上百姓的衣物,李存孝把戰馬和兵馬都藏在了山谷的一處小樹林中。不過為了保險起見,最後每個人還是留了一把三棱軍刺藏在腿上的膝褲之中。衣服一換,又在臉上隨意的抹了點泥,李存孝立即從打虎將變成了放羊娃。王猛等人剛才一時被李存孝說動,可此時一換上衣服,又把戰馬和武器都留在這裡,要赤手空拳的進入那座到處都是人的關城之中,頭皮還是不免有些發麻。

    這真的是刀尖上跳舞,雖然上次他們也跟著李存孝奇襲直谷關,可那一次他們是一千人,穿著鎧甲,騎著戰馬,拿著犀利的武器。可現在,他們只有十八個人,每個人身上只有一件單薄的布衣皮袍,唯一的武器腿上藏的一把軍刺,便只有赤手空拳。

    不過李存孝根本不知道恐懼和害怕是什麼,將戰馬系在了樹上,武器鎧甲也都留下。

    李存孝從左隊中挑選了十六個人,剩下的兩個是他自己和王猛。橫衝都本就是剛從各營中挑選出來的精銳騎兵,這個時候,李存孝特意挑了幾個看起來並不是那麼孔武大塊頭的兵。這十六人都很年青,最大的不超過二十五歲。橫衝都不但是精銳都,而且還是李璟的侍衛營一部,因此,這些年青的兵很多不但武藝高強,而且多是有不少經驗的老兵。並且,其中多數都還是軍中將校們的子侄兄弟等等,真正的鎮東軍子弟兵,出身可靠。

    其中有兩個,甚至只比李存孝大了一歲,才剛剛十四歲。

    這十六人精瘦結實,雖然看著沒有剩下的其它人那麼大塊頭,可李存孝卻絲毫不懷疑他們的本事。帶上這些人,更好進入關城中。

    在小樹林中,李存孝和馬興兩隊人馬,開始一起做著最後的準備。李存孝將兩把三棱軍刺一條腿上綁了一把,又在腰間纏了一條細鐵索,另外在袖中,他還藏了一把筒箭。

    其它的士兵也都一人有一把嶄新的三棱軍刺,這種三棱軍刺最初只有飛鷹營的特戰都才裝備。後來生產的多了些,便開始陸續給軍官們裝備。除了特戰都和軍官,侍衛營的士卒們是唯一裝備這種犀利武器的營頭。

    「這可是軍械內坊中精煉打造出來的,一把軍刺,相當於五把橫刀的造價,拿著這軍刺,大家一會可不能辜負了打造他們的鐵匠!」王猛拿著軍刺筆劃了幾下,打破那這些沉重的氣氛,為自己壯下膽。

    天空又下起細雨,李存孝率先帶著十餘人扛著幾個破被捲,提著包裹,假扮著百姓鑽出樹木,順著路來到了關下。

    馬興等人拉開了點距離,分成了好幾隊,隔著一段距離慢慢的跟了上來。

    很快,李存孝到了關前,關下等著入關的隊伍排成了長隊。李存孝等人仗著力氣大,一路直闖上前,那些人見他們全都是些少年,又一臉凶相力氣極大,便沒敢做聲。

    十八人很快就到了關下,關門前站著一隊約五十人的士兵,入關的百姓並不需要經過查驗,只是看一眼便放過去了。越靠近關門,王猛的心跳的就越厲害。他懷著緊張的心情去看李存孝,卻見他半點事也沒有,一臉的輕鬆,配合那身裝備,十足的一個屁事不懂的放羊娃的樣子。

    李存孝第一個順利的過了關門,隨後,王猛也順利進去了。兩人沒敢在關門處停留,順著人群往裡走,一直走了大約二百步外,那裡已經是一片連綿的帳篷,多是那些百姓們所搭。他尋了一個角落,蹲在地上等人。

    大約過了小半個時辰,其餘的人終於全到了。十八個人摸進了一個大帳篷,裡面是一個蔚州來的富戶。那一家人還不來的及驚叫,除了那個家主,其它人就已經被十八人迅速的用制服。

    「我差距你答,問什麼你答什麼,敢叫喊一句,立即取你quan家性命!」王猛威脅道,那個花白鬍子的家主連忙點頭。

    「城中現在誰官最大?」

    老頭唔唔幾句,王猛鬆開他的嘴,老頭沒有叫喊,而是很配合的道:「原來關上的守將是代州泰戲山軍寨的鎮將劉知節,不過聽說好像後來李留後派了他的弟弟李克修前來。」

    「蔚州兵也全在關中嗎,誰為將?」

    「蔚州靈丘和飛狐二城五千兵馬現在都在城中,也是昨天剛到。靈丘的留守是李留後弟弟李克柔,飛狐的守將也是李留後的弟弟李克章。不過,眼下關中,據說是由李留後的夫人劉氏說了算。」

    「劉氏住在哪?」

    「好像住在東面的鎮將府。」

    說完這些,那商人其它的便都是一問三不知了。等打聽清楚了鎮將府在哪個位置後,李存孝直接把他和一家人捆起來,塞住了嘴巴。

    王猛親自出去打探了一遍,許久後回來,「鎮將府不好接近,外面裡三層外三層的兵馬。」

    李存孝也一時找不到辦法了,他們只有十八個人,他也沒有想過要靠十八個人攻佔一個五千八百人的關城。他想的很簡單,就是趁著現在混亂,潛入城中來,把關內的主將給殺了,帶首級回去,也不失為大功一件。

    可是現在卻沒有機會,他們一直在帳中等候,等到將近天黑之時,有一隊巡邏的哨兵經過。在帳中呆了半天,他們差不多已經摸準了規律,這些巡邏兵每蘭個時辰會經過一次。一隊約二十人。

    當天黑之後,巡邏隊如預料中般準時的來到時,早已等候的李存孝等人立即突然撲出,直接無聲息的殺死了這隊巡邏兵。然後他們迅速的剝下他們的盔甲衣服,換上。

    再從帳中鑽出,他們已經成了一隊黑衣黑甲的沙陀兵。雖然身上的只是皮盔皮甲,可畢竟每人都有了一把橫刀和一把長矛。甚至還有二十把弓,幾百支箭,二十面盾牌。

    十八人迅速的每人裝備了一把刀一把長矛和一張弓,一面盾,並把所有的箭都分了下來。

    有了武器在手,王猛心裡有了幾分底氣,這時天漸昏暗。當他們假冒那隊巡邏兵出去時,居然誰也沒有發現他們是假冒的。

    「站住!」

    一聲大喝將一路埋頭闖到了鎮將府前的一行人叫住。

    「哪部份的,竟敢亂闖!」鎮將府前一名軍官走了過來,喝問道。

    等那人走到近前,李存孝抬頭對著那人咧嘴一笑,然後在那人愣神當中,直接一刀封喉。

    「殺!」既然不能再潛進去,那就乾脆殺進去。

    十八個人如同十八頭下山猛虎,又似狼群撲出,向著鎮將府前的守衛直撲上去,槍刺刀砍,片刻就已經殺光了那伙侍衛。之後,他們直殺入府中。

    鎮將府中,劉氏正與李氏三兄弟還有原鎮將劉知節議事。劉氏的想法是鎮東軍勢大難擋,這個時候與他們硬拚不是辦法,最後是暫避其鋒,先去與李克用會合。

    不過這個決定遭到了李克修、李克柔、李克章三兄弟還有劉知節的一致反對。

    「大嫂,泰戲軍寨地勢險要,乃是代入蔚的咽喉之所在,這樣的兵家必爭之地,豈能輕易讓給那李璟?」李克修道。

    李克章也點頭,「克修說的沒錯,正因為李璟勢大,我們越要守住此關。蔚州未戰棄守,乃是因直谷關丟失,我們措手不及,無奈之舉。可是現在,我們在關上已經有了五千八百兵馬,而且還能從代州、云州、朔州調來更多兵馬。克用現在在太原,父親還在宥州,我們既然留守後方,就更應當堅守。怎麼能未戰即逃呢?現在若棄此關,那鎮東軍將不費吹灰之力奪下代州。那時,我們難道還要一退再退?」

    今天的這個會其實劉氏本來是不想召開的,她只是一個婦人。但眼下的局勢,她看的很清楚。

    李克章三兄弟還認為沙陀人能如之前一樣,再次四面開花,將朝廷各部擊敗。卻沒看到,這次與上次不一樣,不論是鄭從讜還是於琄,甚至是李璟、赫連鐸等人,沒有一個是等閒之輩。四路出擊,很快就有可能會被各個擊破。所有的地盤城池這些都不是沙陀人的根本,沙陀人的根本乃是沙陀軍。

    存地失人,那是人地皆無。存人失地,人地皆有。

    只可惜她說干了口水,李家三兄弟也不相信,他們會擋不住朝廷兵馬。

    「不如就讓嗣源先護送大嫂去朔州新城,這裡就交給我們三兄弟好了。無論如何,三哥既然將蔚州交給我們,眼下蔚州丟了,我們已經失職,現在,無論如何,不能再把代州的門戶給丟了。」李克修最後做出了決定,不容劉氏反對。

    劉氏雖然無奈,可最後也只得由李嗣源帶了八百兵馬護送著先一步前往朔州。

    她剛離開,李存孝傍晚就殺進了鎮將府,兩邊並沒有碰到。

    李存孝等人一路衝殺入府,見人殺人,見神殺神。

    轉眼間就已經闖入內府,李克修等三人送走劉氏,正在商議如何拒敵。卻聽外面一陣嘈雜聲響起,「外面發生何事?」李克修臉色不太好看。

    一名家丁跌跌撞撞闖了進來,急報:「大事不好,突然從外面殺入一群人,見人就殺,逢人就砍,兇猛無比,弟兄們抵擋不住,此刻已經殺到內府來了。

    「究竟是什麼人?」

    那家丁一時慌亂哪看的清是什麼人,這時只好回道:「暫時還不清楚他們的身份,不過看他們的穿的卻是我們式樣的鎧甲,不過雙略有些不同,看樣子倒好像是原關內的代州兵。」

    李克修三人聞言立即向劉知節望去,劉知節被那目光一掃,腿都差點軟了,當下道:「三位將軍,下面出了這等亂子,職下立即去將他們擒來,聽侯發落。」

    李克章冷眼看著劉知節,心中懷疑是這人謀劃。倒是李克修並不相信劉知節有這個膽子。當下點了點頭,便讓他去收拾他的部下。

    劉知節急急忙忙衝了出去,當下大喊召集了自己在院下休息的一隊家丁,提了一把橫刀就衝了出去,正好迎上李存孝等十八人殺的如血人一般衝了進來,勢不可擋。

    遠遠的劉知節見到這夥人果然穿著自己部下的軍服,當即惱怒的沖上去前,要清理門戶。李存孝這邊更是毫不畏懼直衝上來,兩邊戰不過數合,李存孝已經一記長矛橫掃千軍,將劉知節和幾個兵掃倒在地,不等劉知節反抗,他已經如騰云駕霧般的被提到了半空。

    這邊早有人發現不妙,急忙跑去向李克修三兄弟報告。

    「報!將軍,大事不好,劉知節前往迎戰,戰不過數合,被來敵生擒了!劉知節部下一隊人馬被殺,他們又殺過來了!」

    這下,連李克修都驚訝萬分了,這怎麼可能。

    那劉知節雖然是降將,可論本事武藝他們也是見過的,並不差。這樣的一個將領,居然反而被手下的兵幾個回合就擊敗生擒了,這怎麼可能?

    「你看清那夥人是原關內代州兵嗎?」李克修想起什麼,喝問。

    「好像是」

    李克修此時已經明白了,來者絕不可能會是原代州兵。「快傳令關閉城門,鎮東軍已經殺過來了!」

   

第396章 斬首行動
               

    李克修此時才反應過來,殺進來的根本不是什麼泰戲軍城中的原代州兵做亂,而是李璟的鎮東軍刺客混入城了。只是此時反應過來,卻似乎有些慢了。他大叫著讓人去召集兵馬入府剿殺刺客,一面叫兩個兄弟跟著一起離開。

    不過李克章卻不肯走:「區區幾個殺手,我等就如此退避,傳出去,以後還怎麼統領部下勇士。兩位哥哥稍等片刻,我這就去把他們滅了。」

    李克修在後面連叫了幾句,李克章卻已經拔刀衝了出去。

    「胡鬧!」李克修對這個莽撞的兄弟也是無奈,不過李克章的武藝也是極好的,在諸兄弟中,僅次於鴉兒李克用。雖然心中覺得克章魯莽,倒並沒有太過擔心。「克柔,我們也一起去吧。」

    兩兄弟也匆忙披上戰甲,提了長槍出來。可是就耽誤了這麼片刻的時間,他們出來時,正好看到李克章被一個極年青的漢子手中一桿長矛打的連連後退。那男子旁邊另外還有十幾個人,則分散在那年青人的周圍,與不斷湧來的兵丁撕殺。

    李克章此時心中驚駭莫名,他沒有想到,對面這個長的跟個放羊娃似的傢伙居然有如此的厲害。他手中的那桿長矛一記根著一記,就如同浪潮一般的纏綿不絕。此時他的身手完全發揮不出,只能不斷的舉刀摭擋,每擋一下,他的手臂就酥麻一分。此時他已經記不清那個傢伙連砸了十下還是二十下,甚至是三十下,他只知道,再來幾下,他非被砸趴下不成。

    「給我躺下!」李存孝連砸了對方十八下,見那傢伙居然還沒倒下,不由的有些大怒,怒吼一聲,手中長矛變豎砸為橫掃,猛的就是一記橫掃千軍。李克章反應不及,整個人還慣性的舉刀上迎,等他看到橫掃而來的長矛之時,已經防守不及了。

    卡嚓,堅硬的長矛桿猛的掃在李克章的腿上,長矛桿和李克章的腿骨幾乎同時碎裂。

    緊接著,李存孝拿著手中那斷裂的一半長矛已經頂在了李克章的喉嚨之上。

    「放開我兄弟!」李克修李克柔二人出來時,正好看到的就是這一幕,眼見兄弟落於敵手。二人都是滿臉怒容。

    「小子,不論你們是誰,現在趕緊放開我兄弟,不然,你絕踏不出這府中半步!」

    李存孝嘿嘿一笑,直接一桿將李克章砸暈過去,大笑三聲:「原來這傢伙是你們兄弟,那看來,你們三個就應當是李鴉兒的兄弟李克修、李章、克柔三人了?」

    「正是你爺爺三人,放回我兄弟,我給你個痛快,賞你個全屍!」李克柔憤怒異常。屈屈十八人不但潛入大軍駐守的泰戲軍城,而且居然還如入無人之境的闖入到了鎮將府中,並且將劉知節和克章給捉去,這真是奇恥大辱,他已經讓義子韓進通去調兵前來。

    李存孝聞言卻是哈哈又一陣大笑:「王猛,咱們找到正主了,弟兄們一起上,拿下這三兄弟,咱們回去就是大功一件。」話未落,他已經是凌空一個老鷹撲食,猛的躍向李克修二人。

    這時王猛也是立即帶著幾個人,直接撲向李克修二人身後的幾個親兵。

    小小的院中,雙方戰作一團。這時外面不斷的有士兵趕來,可是由於李存孝他們先前動作極為迅速,沒用多少時間就已經殺到了內府中,應此趕來的士兵並不多。橫衝都的另十幾個人已經將院中劉知節和李克章的護衛都殺光,此時把守著院門,正是一夫當關,萬夫莫開。

    李克修李克柔兄弟二人連手對陣李存孝,一交上手,他們就立即感覺不是對手。李存孝此時長矛早斷,換上了李克章的一把長槊,更是如虎添翼。

    二人氣力不支,打的不斷後退,終於李存孝看準一個空當,一記橫掃過後,卻突然將槊尾調前,直接如毒蛇出洞,一下子戳在了李克修的胸前,頓時李克修只覺得一陣胸悶氣短,頓時全身力氣頓失,直接軟倒在地。緊接著反手又是一個轉身,槊隨人動,又是一記橫掃千軍,李克柔也沒能脫逃,槊桿砸在腰上,也是一下子被砸飛一丈遠,爬不起來了。

    砰!

    一聲巨響,內院的一面牆突然整個塌了下來,一大群的黑衣黑甲的沙陀兵衝了進來。

    當先的是一員小將,正是李克柔的養子韓進通。剛剛李克柔讓他前去調兵前來,他匆忙調了親兵營前來,卻發現許多士兵被堵在院門,進不去。急怒之下,他立即帶人直接砸牆,破牆而入。

    韓進通長的短小精悍,身高不過五尺有餘,不過卻異常勇悍,且好酒。最初他本是代北的一韓姓農戶子,本是農民的兒子。後李國昌李克用父子等人出獵,落腳韓家,發現周圍樹林中鬱鬱有氣,非常奇怪,便叫來主人詢問。回答說家中剛生下一子。李國昌以為此子有富貴氣象,就用金帛換取嬰兒,讓李克柔養以為子,起初名進通。

    到如今,韓進通剛剛十四,雖長的短小卻十分精悍,唯一愛飲酒,李克柔也是無法管束。他唯獨最聽李克用的話,李克用命其戒酒,遂不再飲。李克柔便讓李克用收其為養子,在李克用南下太原之前,已經收韓進通為義子,改為李嗣昭。不過眼下他還在李克柔帳下聽用,軍中也大多依然叫他韓進通。

    他一沖進來,立即被便到李存孝將李克柔三兄弟已經控制在手。

    王猛和幾個兄弟把李克柔三兄弟和劉知節四將拖到一起,十八人圍做一圈。血戰半天,他們生擒敵方四將,自己十八人雖然個個帶傷,卻竟然無一人陣亡,也是一個小小的奇蹟。

    「放生一條路,送我們出關,不然,李鴉兒的三個兄弟今天就要血濺於此。」王猛看著小小的院子四周密密麻麻的敵軍,心頭一陣發緊,嚥了一口口水,竭力做鎮靜的樣子,高聲喝道。

    李嗣昭一揮手,無數的沙陀軍開始張弓搭箭,對準了場中的十八人。

    李存孝十分乾脆的直接將劉知節提了過來,扔在地上,一腳跺在他的腦袋上,頓時劉知節半個頭顱都陷入泥地中,一地的鮮紅,已經是死的不能再死了。十分彪悍的處死了劉知節後,李存孝又將李克章抓了過來,「不想讓他立即死的,就後退!」

    諸將望向李嗣昭,他嗣昭雖憤怒但卻也只得投鼠忌器,被包圍的這十來個刺客太狠了,從他二話不說就殺死劉知節的舉動來看,如果惹怒了他,真的很有可能再來一腳,把李克章也弄死了。李嗣源不敢冒這個險,只得暫時下令後退一點。不過,卻並沒有馬上放他們走,仍然圍著他們。

    「你放了他們,我願意留下做人質!」李嗣昭大聲沖李存孝說道。

    李存孝冷眼看了李嗣昭一眼,抹了把臉上的血水,譏笑道:「你算哪根蔥,別以為老母豬鼻子上插根蔥,就已經自己是大象。小嘍囉滾一邊去,爺爺沒功夫搭理你!」

    雙方一時對峙,李嗣昭不可能讓李存孝他們帶著李克章三兄弟出關,而李存孝雖然表面看起來很莽撞,但他心裡也明白,殺一個劉知節是立威,再殺了李家兄弟,只怕今天誰也不能走著出去了。

    泰戲關門前,一隊沙陀兵匆匆趕來,大聲喝道:「將軍有令,立即關閉城門!」

    守門的士卒立即開始將城門前的百姓驅趕離開,開始要關門。

    混在人群中的馬興一見,一臉的焦急和擔心。

    「隊副,衙內和隊頭他們還沒出來,這城門怎麼突然就要關了,是不是他們出事了?」伙長劉彥一臉焦急問道。

    馬興他們留在外面的任務就是負責接應,一旦李存孝他們撤退,立即在城門口藉機鬧事,引起混亂,阻止城門關閉,接應他們出城。可眼下他們在外面,裡面什麼情況一點也不知道。但是,無論如何不能讓城門關閉,不然衙內他們可就出不來了。

    「動手!」馬興一聲低喝。

    頓時馬興這夥人分成幾拔,立即開始鬧事。先是馬興和劉彥兩人假裝口角,繼而動手。然後故意把火引向旁邊的人群,最終引得越來越多的人陷入這場混斗之中。馬興等人故意帶著人往城門靠近,正要關門的守軍見狀,連忙前來驅趕。馬周和劉彥一個眼色,立即趁亂抽出三棱刺,直接就將兩個士兵殺死。

    然後發一聲喊,四十八人一擁而上,城門的那隊守衛措手不及,瞬間已經被殺死大半。

    突起的變故,飛濺的鮮血,讓那些剛剛還拳來腳往的人群,立即驚恐尖叫,四散而逃。馬興一邊奪過一把橫刀左劈右砍,一邊對著劉彥大叫,「砍掉吊橋鐵索!別讓他們打吊橋拉起來!」

    劉彥帶著幾個人衝到吊索前,猛砍起來。

    城門處一片混亂,可很快,更多的沙陀軍正疾衝過來。

    馬興等人一片灰敗,衙內很有可能已經失手了,而他們,也將再劫難逃。

    絕境之下,卻反而激發了馬興這個隊副的凶性:「跟他們拼了,殺一個夠本,殺兩個賺一雙,腦袋掉了不過碗大的疤,十八年後,就又是一條好漢!」

    「拼了!」橫衝都左隊的官兵此時也一個個凶性激發,戰意昂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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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7章 義武奮揚,跳樑者,雖強必戮!
               


    泰戲軍寨的關門前,四十八騎士此時隻身著普通的百姓布衣,拿著從守門士兵屍體手中搶來的刀槍弓箭盾牌,圍成了一個小小的方陣,堅守城門死守不退。

    一個沙陀軍官躲在一個沙陀兵後面,瞅空一箭she中馬興的大腿。頓時血流如注,馬興一把將箭拔出,狼牙箭的倒勾帶起一大條肉,馬興悶哼了一聲,撕下一塊布綁住傷口並不後退。

    「義武奮揚,跳樑者,雖強必戮!」

    馬興反手將手中那把由李璟所親授給他的三棱軍刺甩到了那yin險的沙陀人的一隻眼窩中,直接將此人誅殺。殺了這個傢伙,馬興還有些後悔剛才應當換一樣武器的,那把軍刺可是他在軍官侍衛營入營之時,由鎮東軍使李郡公親自所授與他的,軍官侍衛營的每一個將士雖然都有一把,可每一把上面都有獨一無二的編號,還刻有他們的名字。在這把軍刺的柄上,就銘刻著義武奮揚,跳樑者,雖強必戮!這句李璟曾多次在校閱之時所說的話語。

    到了此時,馬興已經對存活下來不報希望了,但他一直解銘記著郡公曾經在給他們講課時所說過的話,服從是軍人的天職,而軍人的使命就是忠誠與奉獻。每一個鎮東軍都要為自己的榮譽和使命而戰。李存孝給他的命令是守在此處準備接應,在沒有親眼看到李存孝他們已經確實失守的情況下,他便不能擅自後退,不然那就是失職和逃跑。

    一個逃兵是沒有任何的榮耀可言的!

    「大唐!大唐!」

    雖然滿身傷痕。可卻沒有一個要求撤退。就算明知是死。他們也要戰死在這裡。堅持到最後一刻!

    「鎮東軍威武!」馬興張弓一箭又將一名衝在前面的沙陀人she倒在地,張口大吼。

    關門門洞之中地方並不大,馬興他們奪下關門後,便立即將關下一些百姓驚慌逃散之時留下的一些馬車推車等趁機推到城門洞中,在中間堆起了一道車陣。憑著這道車陣,四十八個人勉強堅持著。不過這樣的情況不會樂觀太久,只要沙陀人反應過來,那時更多的兵馬趕來。直接幾輪箭雨過來,沙陀兵提著盾牌來一個衝鋒他們就得全交待在此。

    四十八個人,馬興將其中箭術最好的十二個人挑了出來,將收集到的箭支都交給他們使用。剩下的則是二十個長矛手,外加十六個刀盾手一手盾一手刀在前面掩護。

    天已經幾乎完全黑了下來,不過黑燈瞎火的卻對馬興他們更有利。大腿上的箭槍傳來一陣陣的劇痛,不過他咬牙強忍著,這個時候,他連額頭上的汗水都來不及擦。

    就在這時,剛才四散逃奔的關下百姓。居然又如浪chao一般的湧了過來。

    馬興神se一動,心中不禁有些激動起來。難道趙虞侯和楊教導他們來了?

    「劉麻子,你過去看下。」馬興毫不掩飾自己的激動心情大聲的對一旁的一個長矛兵叫道,說完對其它人道:「弟兄們,天不亡我,援兵到了!」

    眾人此時全都振奮起來,劉麻子迅速的越過吊橋,消失在黑夜之中。

    門洞之中的戰鬥還在繼續,馬週一邊專門挑那些打火把的沙陀兵she擊,一邊頻頻的向後面張望。剛才他已經下了絕死之心,可是此時一現曙光出現,他也不由的升起一線希望。他心裡惴惴不安的等待著,不知道來的是大部隊還只是趙虞侯他們在靈丘城中的右隊。如果只是右隊,來了也只是杯水車薪。

    「隊副,劉麻子回來了。」有個眼尖的回頭看到了劉麻子,連忙大叫道。

    劉麻子頂著盾牌冒著城上的箭支又鑽進城門洞中,呼呼的喘著粗氣。

    「情況如何,看清來的是哪部份嗎?」。馬興帶著期待問道。

    「看清楚!看清楚了嗎?」。

    眾人七嘴八舌,都迫切的想知道結果。

    劉麻子喘了口氣,連忙道:「從靈丘那個方向,正有一路大軍打著火把奔來,看樣子,至少有三五千人,是我們的大部隊到了。」

    「有三五千人?你看清楚了?」馬興激動的問道。

    「沒錯的,那火把都排成了一條長龍,遠遠的看過,起碼有數里之遠,若沒三五千人,火把絕不會有這樣的聲勢。」劉麻子也是個老兵,偵察打探還是比較懂的,更何況,營中夜校裡的戰場偵察可是必修課,劉麻子這門課是眾人中成績最好的。

    城門洞中四十八人jing神都為之一振,頓時歡聲雷動。

    城頭上的守軍此時也發現了正如一條火龍一般蜿蜒而來的兵馬,頓時迅速的往下通傳。

    只是此時劉知節被殺,劉夫人和李嗣源先一步離開。城中雖然還有五千兵馬,可李克修三兄弟此時被李存孝三人抓在手中,還在那鎮將府中與李嗣昭對峙著,如此一來,守城的士兵居然費了好一會的功夫,才將這個消息傳到了眼下唯一能做主的李嗣昭的手中。

    「什麼,城門被刺客的同夥奪下?」李嗣昭聽後大驚,「有多少人?」

    「估計有五十,也有可能有七八十人。」那報告的校尉結結巴巴的說道。李嗣昭怒視著他,「就幾十人就把關門奪下了,難道你們不會再奪回來?」

    「實在是這些人太凶悍,城門洞中地方太小,一時施展不開。」那個校尉還在解釋,李嗣昭已經厭惡的扭過頭去,對身邊的一名小校道:「你馬上帶一營人馬前去把關城搶下,一定要敵兵到來之前奪回關城。要是奪不回關門,你也不用再回來了。」

    那名小校一臉凶悍模樣,點頭道:「奪不回關門。提頭來見!」

    不過等他剛召集本部一營五百人馬趕到關下時。卻駭然發現。關門已經被敵軍佔領,關城上插上了一面鎮東軍的巨大旗幟。在那旗幟旁邊,還有一面稍小的幡旗,藉著昏暗的火光卻能看見上面隱現的一行字,鎮東軍押衙前軍先鋒銀槍侍衛營副十將飛劍都將頭劉。

    一把將一個正慌亂從關上逃下來的士兵抓住,「發生了什麼事情,關門怎麼失守了?」

    那個士兵驚魂未定,一臉慌亂的道:「原本看著火把。敵人援兵至少還有小半時辰才能到,誰知道這敵軍狡詐無比,他們竟然派了約二百前軍偽裝成逃回來的百姓,混雜在那些百姓之中。到了關前,突然殺進來。那關城先前被那幾十個賊軍奪下,一時竟然被他們直接殺進來,把關城給奪了。」

    「他娘的廢物,兩百人就把你們打成了這個模樣,滾!」沙陀校尉厭惡的將那個還只是一個十幾歲少年的敗兵踢開,轉頭大喝一聲。「這只是敵人的先頭兵馬,區區二百人而已。弟兄們跟我將關城奪回來。」

    剛剛奪下關城的兵馬,正是李璟四門徒之一的侍衛營副十將兼飛劍都將頭劉尋。他本來是負責肅清靈丘境內殘敵,路過靈丘城時,竟然聽說李存孝帶著一隊人出去許久未歸。當下就感覺不妙,又仔細的詢問了一陣之後,已經猜測李存孝這個莽漢很有可能去了泰戲軍寨這個距離靈丘最近的關城。

    當即與橫衝都的虞侯趙立教導楊新等人將兩部的三百餘人馬集合後立即向泰戲關趕去,另外一邊向距離最近的飛孤城的王彥章,還有同在飛孤境內的高思繼報信求援,另外還飛騎向直谷關的李璟通報。

    一路緊趕慢趕,通過沿途打探,他們終於確認了李存孝果然帶著七十來人真的就直奔泰戲關了。雖然劉尋對這個四師弟的莽撞作法十分氣,可也不能見死不救,只得一路趕來。

    馬上到此時都還有些不太敢相信:「援兵只有劉衙內的二百騎與我們橫衝都剩下的一百餘騎?」

    「跟我趕到的只有飛劍都二百騎,你們橫衝都的一百餘騎現在還在路上。」劉尋點頭。雖然只有二百騎,可飛劍都的弟兄一樣都是jing銳騎兵。他們混雜在百姓之中,接近關下之後,突起發難。本來劉尋是以為關城應當關閉了,誰想馬興居然還守著關門。當即一鼓作氣,直接殺了對方一個措手不及,將關門上的關城也奪下來了。

    「可是,可是劉麻子說援兵應當有三五千人,火把都排成了一條長龍,足有數里啊。」馬興實在有些不太明白。說著他指了指從城頭上遠遠看去那群山之中曲折山路之中那蜿蜒的火龍。

    劉尋難得輕笑了一下,一邊在不停的指示飛劍都的二百士兵就地取材,在關前臨時構築防禦工事,一邊笑著回答道:「虛張聲勢而已,你也是在軍官營中學習過的,難道沒有聽說過兵者詭道嗎?」。

    其實有些事情看起來很神奇,但說破了卻是一文不值。劉尋兵馬匯合橫衝都的那半都人馬也不過三百多人,要攻關救人肯定是不行的。劉尋最初的想法是虛張聲勢,他讓人準備了許多火把,在到達泰戲關上能看到的距離後,便讓士兵們連走邊插火把,走幾步插一支。

    士兵還是三百多士兵,可那火把卻越插越多,結果前面的火把已經快插到關下了,可後面的火龍卻還好似有無數的兵馬正源源不斷的從山路上趕來。

    「趙虞候他們就是在插火把?」馬興此時真的震驚了。看到劉尋很平淡的點點頭,他忍不住問道:「劉衙內僅帶著兩百兵馬,為何就敢殺到關下來?」

    「存孝帶著十八人就敢進入敵城,馬隊副帶四十八個兄弟就能奪下關門,堅守不退,我劉尋自然不能讓你們專美於前。」劉尋微微笑道。

    馬興咧嘴爽朗的笑道:「要是這一戰能活下來,回去一定要找劉衙內喝個一醉文休!」

    「好,一言為定。」劉尋也笑著道。

    夜幕下,馬興與劉尋的笑聲,讓本來凝重的氣氛也變淡了許多,兩百多名勇士,頓時輕鬆了許多。

    不過私下裡,馬興還是輕聲對劉尋道:「我們校尉入城到現在,還沒有看到半點動靜,不過看守軍這邊反應,似乎他們已經被發現了,現在也不知道他們究竟如何,我現在應當怎麼辦?」

    劉尋站在關門樓上打量著關內,正無數的黑衣黑甲的士兵湧來,此時別說入城尋李存孝,就是他們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我們在這裡等!」

    說完這句劉尋沒有再說話,馬周也不知道他這句等究竟是等李存孝,還是等後面的鎮東軍。不過,眼下劉尋在此,那這裡的指揮權自然是歸於他的,該守該退,已經不是他能做主的了。


[歷史軍事] [兩晉隋唐] 晚唐 作者:木子藍色 (已完結) 複製鏈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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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表於 2014-3-30 19:46
401樓
第398章勇者無敵
               


    劉尋從飛劍都中分出一夥十二人做為弓箭手,安排上了關城樓上。馬興和他的四十八個兄弟,因為都受了傷,且疲憊不已,也全都被劉尋安排上了城頭,擔任弓箭手。蒐集到的箭支約有一千餘支,全都分給了這六十人,每人分到了給二百支箭。

    飛劍都剩下的一百八十八人則全都在城關下構築起的車陣後,刀槍劍盾在手,他們將上城頭的兩面馬道乾脆用木頭堵住。馬興那六十人全成了箭手,堵住上城頭的馬道他們更安全。

    等這一切弄好之後,橫衝都剩下的那半都人馬也已經趕到了,他們一路上遍插火把,弄的聲勢浩大,其實也不過是一百餘人而已。他們的帶來,讓劉尋等人高興不已。不單單是增加了一百餘人,而且他們還帶來了戰馬,以及飛劍都二百人的鎧甲裝備。他們先前奪下關門時,也殺了約百餘沙陀兵,可這些沙陀人並非精銳,只是些老弱以及新招募之兵而已,很多人連武器都不全,更別說是鎧甲了。

    現在大家重新披戴上鎮東軍的精銳鎧甲,頓時氣勢又上一層樓。特別是那隨軍的二百把臂張弩,更是讓他們增添了許多戰鬥力。

    除了這些武器鎧甲,連他們隨軍帶著的肉乾和罐頭也都帶來了,趁著大戰未開始,近四百人開始迅速的填充肚子。用馬興的話說,就算死,也得當個飽死鬼。

    「弟兄們,吃飽喝足了,**娘的沙陀狼崽子。大家不用擔心身後之事,咱們郡公那是有名的體恤部下。就算咱們戰死在這,咱家中老父老母兄弟姐妹,甚至是膝下兒子,都有郡公養子。腦袋掉了不過腕大個疤,咱們十八年後,再投郡公麾下。」馬興將飛將都分給他們的罐頭和肉乾分發到手下弟兄們手中,大戰當前,他們還輪流把一袋果酒給喝乾了。

    「隊副不必多說,弟兄們都懂。馬隊副待兄弟們仁義,大家都不枉跟著隊副。咱們都是從遼南來的,都是多年的老兵了。以前當了這麼多年的兵,刀尖舔血,弟兄們不敢拚,那是因為擔心身後的家人。以前咱們遼南那是什麼地方?可以說是無一年不打仗,就是不打仗,平時也是你搶我奪,活著提心吊膽。可現在不同了,遼南現在有郡公,日子也看著有奔頭了。就沖這個,咱們就得替郡公賣命,絕不能慫。」

    劉尋和李存孝他們四人的直屬四都的兵,多數是從遼南兵中抽調出來的。如今遼南原兩個廂十個營的兵,眼下基本上完全被李璟給打散了。這些兵被分散重編,跟著鎮東軍的兵馬呆了這段時間後,觀念也是有了很大的轉變。遼南家中的日子過的好了,他們又吃著李璟的糧,拿著李璟的餉,特別是有夜校每天空閒時的晚上上課,還有教導官們不時的進行些思想工作。現在,這些人對於鎮東軍的認同感很強。

    都說有對比才有差別,以前遼南混亂之時,體會不到什麼不一樣的地方。可從遼南軍轉到鎮東軍中,他們才立即感受到了兩軍之間徹底的不同。時間雖然還不太長,可這些兵已經是徹底的對鎮江軍產生了認同了。

    馬興不是遼南兵,他以前是大謝砦的水兵,跟著老上司張烈陣前歸降,然後漸漸走到今天,對於手下這些遼南兵們心中的感受,他也是經歷過的。正因為以前混的不好,才會越發的珍惜眼下鎮東軍這種讓他們驚喜的生活。

    「整隊!各就各位!」劉尋的副將頭劉君成拉長著聲調,高聲喊道。

    「弓箭準備!」城頭上的馬興也一邊將分到的箭支靠在城牆上,一面跟著大喊,「沙陀狼崽子們上來後,先給他娘的來一輪齊射。記住蹲好,小心別太露頭,這些狼崽子們有些人箭術很好。」

    城下的車陣後,三百多精兵立即圍繞著車陣排好陣勢,背倚關樓,前靠車陣,站前了前後兩列。前排的都是久經戰陣的各級軍官和士官軍士們,後排的則是那些只有下等兵三等兵到上等兵的士兵。

    前排每個人都緊握著手中的長矛和盾牌,而後排的士兵此時手中卻還握著弓,他們要先進行幾輪射擊之後,等敵人近前才會拿起腳下的長槍和盾牌。在他們的面前,箭壺裡的箭支已經抽出,插在了面前地上,這樣能方便射箭的時候更迅速的取箭。

    而除了這些,劉尋還早讓人把先前關門下殺死的那些屍體堆到了車陣外,築城了一道屍牆,足有半胸高。這些人的武器,則被劉尋他們拿去,經過簡單的加工之後,長矛就成了標槍,斧頭也成了投斧。

    鎮東軍有投長矛的習慣,由於李璟在軍中裝備了一款新型的拋矛器之後,投矛就成了訓練科目之一。投矛器是一件十分簡單的裝備,投矛器通常是一條扁平的骨頭或木板,長約一尺或者三尺,板上裝有矛桿托架和握把,握把上有指槽。這種拋投裝置與投石器相類似,都是為了最有效,更省力地提高殺傷力與射程的力學裝置。投矛器簡單而實用,甚至體質纖弱的人,也可以借之洞穿大型野獸的皮毛。

    用於軍中,能大大增強遠程打擊能力。其射程能夠輕鬆達到六十到一百步遠,射程與弓箭相當,但威力卻遠超弓箭。幾乎相當於一把重弩的殺傷力。

    這些用長矛改製成的投槍,雖然缺少尾翼,但也能投出至少四到五十步遠,對付密集的敵兵,效果不容忽視。

    沉悶的長號聲響起,漆黑的夜幕之下,被無數的火把照耀的亮如白晝。搖曳的火光下,是沙陀人的黑色旗幟。緊跟著旗幟下的,是李嗣昭派來的整隊的兵馬。這些人沒再如先前那般混亂的衝上來,添油戰術。

    陳鐵山帶著五百沙陀兵馬整隊緩步推進,而且一路上他還收籠了許多從關上逃下來的敗兵,並且將幾步巡邏兵也一起拉了過來,最後他帶來的兵馬足足過千。而且,李嗣昭還在調駐紮在另一面的更多兵馬前來。

    上千人的腳步聲踏過,如悶雷一般。

    黑色的沙陀軍旗下,陳鐵山勒住坐騎,一眼就看到了關城下堆起來的車仗標木頭等築起的木柵,還有那木柵外用沙陀兵屍體所堆積起來的屍牆。

    他心裡估算了一下,陣後最多三百人,如果加上城頭上那影影綽綽的弓手,加一起不到五百人。

    他娘的,就這麼點人,竟然就把關門給奪下了。再一想,鎮將府裡只有十八個刺客,卻是已經把劉知節殺了,還捉了三個將軍做人質,他心裡就覺得一陣憋屈。他娘的,這打的是什麼鳥仗!

    「大哥,待我衝鋒破陣,奪回關門!」驍勇的陳玉山提著一把長柄戰斧,催馬來到旗下,對著哥哥陳鐵山請戰道:「聽報鎮東軍的大部隊正在陸續趕來,要是再不馬上奪回關城,泰戲關就不保了。」

    就算奪回了關城,這泰戲關也難保。陳鐵山心裡一陣煩燥,關城三個主將都成了別人的人質,關城五千兵馬,現在全聽小小的李嗣昭統領,很多人都對此不服。偏偏劉夫人又走了,這仗,真不知道要怎麼打。

    陳玉山身上的山文甲在火光下鋥亮無比,這是李克修親自賜下的鎧甲,也標示著他猛將的身份。

    「好,你先帶人先上,小心點城頭上的弓箭手。」陳鐵山最後還是點頭,關中的事情就讓李嗣昭那個小子去煩心吧,他還是先把這關門拿下為好。玉山說的對,敵人大部援兵近在咫尺啊。

    關前狹窄,一千人馬一起上並不適合,反而容易成了敵人的箭靶子,陳鐵山將一千人分成三部,準備輪流不間斷的衝擊,最後直接一波拿下。

    「前排持盾前進,後排弓箭手緩步跟進!」陳玉山沒有直接一股腦沖上去,而是很精明的以盾排手在前,然後長槍手在中,最後是弓箭手掩護前進。

    三百兵馬趁著夜色,向關下發動攻擊。

    「吹號!」

    沙陀兵的牛角號聲如同是一頭狼王的號叫,引領著狼群發起攻擊。

    進攻開始了!

    「舉盾!」劉尋在號角響起的第一時間下令舉盾。頓時前排的刀盾兵迅速將手中的盾舉起,一面面圓盾層層疊疊,將那三百餘人大部摭蔽起來,如同一面巨大的烏龜殼。

    盾牌舉起的同時,天空中突然一陣尖銳的呼嘯聲響過,然後躲在盾陣下面的鎮東軍士兵就聽到頭上的盾上如同下冰雹一般,乒乒乓乓響個不停。

    一連三波箭雨過後,這時身後的城頭上也響起了尖利的鐵哨聲,還有馬興的那大嗓門:「射,射他娘的,把你們吃奶的力氣全拿出來,緊張弓快放箭,直接仰望五連發!」

    隨著這聲喊叫,城頭上的六十個弓手也開始發威。六十把騎兵角弓同時發射,箭支在空中形成一團金屬的風暴,越過了下面劉尋等人的頭頂,呼嘯著最後砸入沙陀兵陣中。

    沙陀人同樣舉盾遮擋,但在前進之中,卻無法摭的如劉尋他們那樣似烏龜殼一般滴水不進,當時就有數人摭擋不及,被自天下落下的箭支射殺。

    沙陀人在前進中只來的及射了三波,可城頭上有城垛摭擋的弓手卻射出了六波。站在城頭上,他們能射的更遠,而且更安心放心的射箭。

    遠程的相互攻擊過後,沙陀人的兵馬已經到了劉尋的陣前。

    在盾牌的空隙間,閃動著刀劍的寒光,火長和隊頭的口令聲此起彼伏。

    在面朝沙陀人的那一面,劉尋提著李璟所賜的鑌鐵打造精製將刀,悠然地站在城門洞下,身旁獵獵飄揚的是飛劍都的軍旗。每一個士兵都能看見他和軍旗,所有的部下都被他的自信和從容所感染,堅定地執行著他的指令。

    「後排的弓弩手準備,放箭!」

    劉尋張開手中強弓,一次搭上了三支箭,直接瞄向了那個軍官旁邊的旗手。

    旗幟,是一支軍隊的士氣所在,如果一開戰,旗幟就倒了,那對軍心士氣影響極大。

    天空中突然傳來奇特的嘯聲,那緊隨著陳玉山後面的高大沙陀人旗手,馬上明白有箭射來。當即聽聲辨位,然後迅速往另一邊側躲身子。剛側移身子讓過那支箭。誰知道第二箭居然緊接著第一箭就到了,而且那支箭還射的正是他此時的位置。

    旗手雖然高大,可卻十分敏捷的堪堪又側移到別一邊,躲過了這一箭。

    連續讓過連環兩箭,這旗手也不由的驚出了一身冷汗,剛要鬆一口氣,突然咻的一聲,緊接著第三箭到了。這回他躲無可躲,直接被一箭射中面門,慘叫一聲,摔落馬上,手中沙陀軍旗也隨之摔入馬下,消失無蹤。

    「大唐,大唐!」城頭上看到這一幕的弓手們齊聲歡呼,高聲大吼。

    下面還躲在烏龜殼中的士兵雖然還不明白髮生什麼事情,可也知道定是好事。連忙在下面跟著一起吶喊,頓時聲勢震天,全軍士氣高昂。

    陳玉山沒有想到,還沒有正式交上手,自己的旗手居然就已經被敵方幹掉了,副旗手都沒來的及接旗,旗幟就已經捲入馬蹄之下了。

    劉尋的連珠三箭幹掉了對方的旗手和旗幟之後,陣後的士兵也紛紛張弓射箭。

    血花四濺!人喊馬嘶!

    瀏星般的箭矢帶著飛快的速度摧枯拉朽般掃過了沙陀人的前軍。

    有的甚至穿透鐵盔射進頭顱!穿透胸甲射進心臟!穿透盾牌射穿手臂!

    誰也沒有想到,那幾百人的陣後,居然還藏著這麼一支弓箭隊。陳玉山的三百兵馬,頓時吃子一個大虧,一下子被射倒數十人。

    在鮮血和塵土中,中箭的人和馬匹都發出了痛苦的尖叫,頹然翻倒的生命在血光中做最後的掙扎!

    沙陀人驍勇的吶喊聲嘎然而止!

    馬興趁機招呼剛射完第一波五輪箭雨的箭手們,抓住這個沙陀人前排盾陣出現空當的機會,再次猛的開弓射箭,這一次是精準打擊。當再一個五輪射擊過後,陳玉山的三百人已經丟下了近一百具屍體,終於衝到了用沙陀人屍體堆成的屍牆之前。

    迎接他們的,是那車陣後,一把把鋒芒耀眼的長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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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9章 血不流乾戰不休
               


    沙陀人付出了百人的代價後,終於衝到了陣前。

    眼看著一個高大黝黑的沙陀兵衝了上來,劉老三握緊長槍,從盾牌的縫隙中猛的戳進了那個沙陀人的腹部。這是鎮東軍的刺槍,不是沙陀人的長槍,沙陀人那件皮甲在刺槍面前沒有半點作用,直接就被棱刺穿透,狠狠的捅進了腹中。

    劉老三握著刺槍還猛的轉動了一下,將那沙陀人的內臟腸子等絞爛,鮮血順著棱刺迅速的流了出來,這也是刺槍除了破甲之外的第二個極得將士們喜愛的特效,放血。

    破甲加放血,中了刺槍的敵人,一般都會失血而死。就算救治及時,這刺槍刺出來的傷口是三角形的,而不是扁平的傷口。這樣的傷口,比普通的傷口更難止血,也更能縫合和恢復。

    那個沙陀人握住劉老三棱鋒的手慢慢無力,最後劉老三用力抽回刺槍,那沙陀人嘴角流著血無力的仆倒在陣前。

    「狗日的劉老三,搶老子的人頭!」旁邊的趙大不滿的說道,這個沙陀人沖的最靠前,他早盯了好一會了。沒想到,最後卻被劉老三給搶去了。

    「手快有,手慢無。你看上有啥用,得你殺到才是你的,這個首級功是我的,這是今天第三個了,大家都看到了啊,要是今天能殺滿五個,回頭我請大家喝酒。」劉老三一邊收回槍,一邊哈哈笑道。一會的功夫,他已經蹲在陣後,連捅死了三個沙陀人了。這可是一大筆賞錢,雖然自出了士兵等級後,這賞格也稍稍降低了一些,可一個人頭也至少有五貫錢,他今天已經殺了三個,不算其它的軍功,光人頭賞就有十五貫了。趙大一面如狼一樣的盯著陣前的沙陀人,一面道:「請喝酒得請五糧液!」

    「狗日的,你怎麼不說請特貢五糧玉液呢?」劉老三笑罵道。

    「那更好,不管什麼五糧液老子還都沒償過呢。」趙大是個愛酒的,好幾次偷偷把配發的急救包中的酒精給喝了,也因這個原因,罰了幾次禁閉,還罰過俸,甚至影響到了晉級。到現在,還居然只是一個上等兵。其實這小子打起仗來很勇猛,加入鎮東軍後,槍下的敵人亡魂都有十條了。可惜,就因好酒,還經常偷喝醫用酒精,結果幾次晉級軍士的時候,都被打了下來,沒能通過。

    劉老三勸道:「你小子其實如果能戒掉這酒,我保你馬上就有人上你家來說親,那時娶個媳婦,生幾個娃好好過日子不好嗎?」

    「你是不知道這酒中滋味,酒中乾坤大,壺中日月長啊,這酒啊,就是我的娘子。」

    一邊說著,一個沙陀人衝入他的眼中,這一回趙大眼神犀利,也許是因為戰前喝的那幾口酒的原因。戰前劉尋讓每人都喝了幾口酒,酒袋經過他時,他一口喝了小半袋,氣的劉尋連踢了他好幾腳。

    不過喝過酒後,趙大確實不一樣了,眼睛炯炯有神發亮。那個沙陀人只是剛運作大了一點,把下盤露出一些空當來。趙大立即就抓住了,一槍刺出,穩准狠,直接從那人左邊側下第三根肋骨間刺入,直達心臟。

    這也是在營中夜課上學到的,軍中既較戰場救治之術,也救殺人之術,有專門的仵作來教授人體的一些知識。比如,從左側第三根肋骨下刺進去,那麼便能直達心臟,再逃不脫。

    那個沙陀人還是一個少年,被這一槍刺中,沒有半點掙扎直接萎頓倒地。

    「哈哈,老子也開張了,五貫賞錢到手,回頭老子就要去買一瓶上好的特貢五糧玉液償償,皇帝老子喝的酒,倒底有什麼不同。」趙大狂笑。

    不過大家已經沒有時間和他說話了,沙陀人衝上來之後,很快後面的陳鐵山便又調了三百人補上。而且後面,已經隱約能聽到更多的腳步聲,似乎已經有更多的沙陀兵要到了。

    兩個三個,四個

    趙大越殺越多,轉眼間就已經殺了四個,還超出了劉老三一個首級功。可是他們殺的多,沙陀人卻補充的越多,往往殺掉一個面前已經衝上來兩個。

    「啊!」

    一道悽慘的聲音響起,另一旁的一個飛劍都的兵在殺掉一個沙陀人後,長槍被那人臨死緊緊握住,抽之不及,被兩個沙陀人一左一右舉槍刺來,堪堪躲過了一槍,可是緊接著另外一槍躲避不及,被一槍刺入胸膛,鮮血沽沽,已經不活了。

    這還是今天死的第一個弟兄,有人認出,那是左隊的張蛋子,也是遼南來的兵,以前是石守誠的兵,加入到飛劍都後,表現一直不錯。上次直谷關一戰,更是連殺了五人,聽說劉衙內的請功摺子上就有他的名字,好像是要從上等兵升到下士。這還是一個十八歲的娃,狗日的,趙大心裡憤怒,手下的槍刺的更猛。

    可他刺的再猛,也擋不住沙陀人潮水一樣的衝來。

    被戰斧斬斷的長槍,和盾牌撞擊的悶響響徹戰場,趙大已經換了一把槍,他寶一樣的刺槍已經被一個沙陀將軍的戰斧斬成了兩截。他本來想要偷襲這個穿著一身明亮鎧甲的將軍,要是能將那件鎧甲搶來就好了。軍中雖有規定戰利品要交給,可一般如這樣的繳獲,最後士兵都能得到百分之三十的等價賞賜。或者士兵如果想要某件鎧甲裝備,也可以用百分之六十的價格將它買下來。

    這樣的一件山文甲,鎮東軍中,只有將軍才能配發。如果是私人購買,這樣的鎧甲,至少得有兩百貫以上,比普通士兵的鐵甲至少貴一倍。而且就那樣,還只是最普通的山文甲,這件山文甲,趙大估計至少能值個三百貫。因灰他是這麼的鋥亮,這麼的嶄新。如果得到這樣一件山文甲,上交後至少能得到一百貫的賞賜,然後拿這錢,再加一點,他就也能去軍械坊訂購一件普通山文甲了。

    可惜這人反應很快,他的槍剛刺出去,對方的斧頭轉身就劈了過來。匆促之下,他只好舉槍抵擋,結果他的刺槍被斬成了兩段。要不是同伴掩護,他現在肯定已經被劈成了兩半。現在他已經換上了剛剛死去的張蛋子的那把刺槍,拿著這把槍,他覺得自己倒霉透了。寶甲沒弄到,反倒折了一根寶槍。

    臉上被趙大剛才那一槍偷襲劃出一道血槽的陳玉山,轉身從馬鞍上摘下了一把短柄雙刃飛斧,猛的用力一甩,飛斧劃著一道漂亮狐線砍入唐軍陣中,最後直接將一面圓盾劈碎,連盾牌後面的一面飛劍都士兵也直接擊殺。

    「勇士們,殺啊!」

    陳玉山猛的一踢馬腹,手中提著那把八尺長的宣花大斧率兵直衝上來。

    半人高的屍體堆積的牆,他策馬一躍而過,直接撞進子後面的陣中。他的親兵們也都策著戰馬接二連三的躍過陣牆,直接衝入陣中。更多的沙陀人悍不畏死的順著缺口殺進陣中。

    「嘭!」「嚓啦!」戰斧劃過盾牌,火花迸濺!

    劉老三刺出的長槍被陳玉山左手一把抓住,右手的戰斧劈開了盾牌上的鐵皮!在他側面的趙大擔憂的大喊,「老三小心,這傢伙不好惹!」

    眼看劉老三要吃虧,趙大心急如焚,在飛劍都中,其實有不少人瞧不起嗜酒如命的趙大,唯有劉老三待他很好。現在看到劉老三有危險,他迅速拔起插在地下的自制標槍,一把取過一尺多長的拋矛器在手,將那標槍放在上面,揚臂扭腰,丹田用力,深吸一口氣,輕舒長臂,標槍如離弦之箭射向正在奮力拚殺的陳玉山。尖細的長槍在空中劃出一道完美的弧線,破空而至。

    「當心!將軍!」一位滿身是血的沙陀親兵大叫,「飛槍!」

    陳玉山下意識一夾馬腹,戰馬一聲長嘶,前蹄高揚。鋒利的長矛沒有戳中他,卻一頭紮進馬脖子,另一頭已經露出了滴血的矛尖。坐騎四蹄一軟,將正殺得起勁的陳玉山掀出一丈開外。當他昏頭昏腦試圖站立起來時,一個倒下的身軀又將他擊倒在地那是剛才提醒他的部下,腦門上釘著一支箭!

    晃了晃暈炫的腦袋,陳玉山沒有找到自己的大斧。

    趙大高聲怒吼,如同一隻咆哮的猛虎,他的好友劉老三的脖頸上嵌著一把宣花大斧,腦袋已經歪斜到一邊,只剩下一點皮肉還連接著,頸骨都斷了。整個人氣息全完,已經沒救了。

    「狗日的,給老子死去!」憤怒的趙大一把拔下那把大爺猛的就衝向剛爬起來的陳玉山。他不太懂用斧子,直接就是一招力劈華山,全身的力氣與無盡的憤怒夾雜在一起,當頭兜腦的劈了過去。

    還來來的及反應的陳玉山直接被這一斧頭給砍在了腦袋上,頭上的鳳翅盔直接破碎開來,然後力道不止,最後直接將他的腦袋一劈為二,最後砍碎了鎖骨,深深的陷入他的胸膛之中。

    一舉憤怒擊殺了陳玉山的趙大沒有躲過陳玉山親兵的長槍,一記長槍捅從肋下捅入左胸,整個人握著長槍跪地,臨倒下前,扭頭望向劉老三,「三哥,我幫你報仇了,如果有下輩子,我們一定還要做兄弟,下一回,我一定聽你的,絕不再飲酒!」

    沙陀兵猛的抽出槍,帶出一蓬鮮血,任由趙大栽倒,連初一刀都懶得就連忙跑去陳玉山的身邊了。

    劉尋的臉上已經沒有了風輕云淡的鎮定,此時他的臉上,全是沙陀兵濺射出來的鮮血。他手中的長槊不利於混戰,已經丟在一邊,他左手執著將官刀,右手執著斬馬劍,左劈右砍,當者披糜。

    但是他身邊的士兵卻一個個的倒下,連馬道也被沙陀人掀開,衝了上去,馬興等人和沙陀人也操刀混戰。

    陳鐵山見到了弟弟的屍體,死狀恐怖,被人直接將頭顱劈開成了兩半。

    他傷心欲絕,憤怒無比。直接拔劍將弟弟剩下的十幾名親兵全部當場斬殺,然後眼神冰冷的下令:「吹號,進攻!」

    話音剛落,沙陀人的號手還沒有吹號,可嗚嗚嗚的號聲卻已經響起。

    無數的目光向沙陀號手望來,沙陀號手連忙攤手,表示這不是自己吹的。

    陳玉山臉色一變,這號聲確實不是自己的號手吹的,這是從關外來的。難道鎮東軍的援兵終於到了嗎?

    先前關外路上那無數的火把讓他十分擔憂,可一直到現在都還沒有到,他心下已經認定這只是鎮東軍玩的一個花樣,卻沒有料到,現在卻有號角聲吹響。這一回,究竟是真的援軍,還是只是又一次的虛張聲勢?

    「殺!」不管這麼多了,弟弟的仇恨必須報,關下的所有唐軍必須死。

    陳鐵山率陸續趕到的大量沙陀人全線壓上,密密麻麻的兵直接把關城下的地方都佔滿了。這個時候,要是來一陣箭雨,能夠直接射倒一片,可惜此時關城下的近四百人,還站著的只有不到四十。

    這四十人雖然還圍成一個圓陣死戰不退,但卻彷彿如同大海風暴浪潮中的一葉孤舟,隨時都會傾覆。

    「唐兵到了!」

    「是騎兵!」

    混戰之中,已經攻上城門樓的沙陀兵突然爆發出驚恐的叫聲。

    緊接著這聲音,是天地間突然響起的悶雷鐵蹄縱橫之聲。猶如一道悶雷自天邊而來,轉眼已至。

    「休得傷我兄弟,沙陀狗賊吃我一槍!」鐵蹄聲中,一道巨大的嗓門如驚雷一般的響起,聲音未落,一騎黑色狂飆轉眼已至。人如虎,馬如龍,騎士手執雙槍,衝入關中,左掃右衝,瞬間殺死數人。

    這時後面又有一員白的耀眼的騎士策著白馬衝到,馬是白馬,鎧是銀甲,槍是銀槍!

    槍出如龍,擋者皆死。

    一黑一白,兩將左衝右突,猛烈的勢頭讓陳鐵山的進攻為之一滯。

    隨後,更多的騎兵衝入關城!

    「大哥,四弟呢?」高思繼找到正孤身血戰的劉尋,拉著血人一般的劉尋急問道。四人雖都是李璟的門生,可卻都以兄弟相稱。

    「四弟早就入關來,到現在也還沒有消息!」劉尋喘著粗氣回道。

    王鐵章一槍砸飛一個衝過來的沙砣兵,喝聲道:「管那麼多做鳥,直接殺進城,來個七進七出,先找到四弟再說!」說完,已經一馬當先衝入敵軍群中。劉尋與高思繼相視一眼,只得無奈跟隨衝殺過去。

   


第400章 兩太保對戰三門徒
               


    白馬銀槍高思繼與鐵槍王彥章率各自一都騎兵趕到之後,立即藉著新到之勢力,直接發起了一波反衝鋒。沙陀人被這一沖,黑夜裡也不知道究竟來了多少人馬。

    只聽到外面喊殺聲不斷,鐵蹄如雷,在關下更有戰鼓號角鐵哨聲不斷,陳鐵山死戰不肯退。不過此時沙陀人也慌亂了,先前幾百個鎮東軍士兵就和他們拼了半夜,此時再來援兵,他們哪敢停留。

    王鐵槍衝鋒在前,一馬當先,兩把鐵槍右砸右刺,馬前無一合之敵。高思繼和劉尋此時也沒有辦法,王彥章已經帶著兵直接衝進了敵群,猶如虎入羊群。這個時候他們不跟上,要是等沙陀人反應過來,他們的援兵不過數百,那可就危險了。藉著一腔餘威,三人組成了這支巨大鋒矢的箭頭,呼嘯著直往沙陀人的陣中鑽去。

    一鼓作氣,陳鐵山試圖重新組織起一場反攻,但他的堅持,卻反而被王鐵槍當作了目標,直接衝殺到近前。陳鐵山挺槍來戰,雙方交戰數合,高思繼和劉尋又到,陳鐵山卻是不敵,落敗而走。劉尋卻是認出這人就是這關下的敵軍主將,哪容的他逃走,直接槊桿在馬耳朵上一敲,戰馬配合許久早有默契,會意的向前直接一個猛躍過去,一下子躍出一丈多遠,藉著這個勢頭,劉尋也是用盡全身力氣,直接平端馬槊,藉著極速,對著陳鐵山的後背就猛的刺了進去。

    三尺槊鋒直接一刺到底,從背上刺入,從胸前透出。

    巨大的衝擊力,直接把陳鐵山從馬上帶起,他的屍體穿過槊鋒之後在留情節處卡了一下,然後槊桿微微彎了一下,再猛的一下,那槊桿的彈性直接將陳鐵山的屍體彈出了鋒刃,掉路到了人堆之中。

    主將既死,沙陀兵更無再戰之心,只是一味的向著南面奔跑。

    劉尋三鎮率著數百騎兵緊隨其後,就如同群狼驅趕著羊群,驅趕著他們不斷的往關內衝去,把沙陀人自己的兵馬沖散。

    依然還在與李存孝他們對峙著,誰也沒能制服誰的李嗣昭聞報,臉色如同鐵青。怎麼也沒有料到,被幾十人奪去的關城,居然到現在也沒有奪回,反而讓敵人又一支援兵趕到,連整個關門樓也奪去了,現在更連陳鐵山兄弟也都戰死了。

    「立即將這十八個刺客拿下,然後全軍奪回關門!」突然一道喝聲響起,李嗣昭回頭,卻見是自己義母,劉氏突然出現。在他的旁邊,義兄李嗣源也在一旁。

    「夫人怎麼回來了?」

    「這關上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情,我怎麼能離開。」劉云娘剛離開泰戲關沒多久,就有人來報說有刺客闖進,殺了劉知節,並且已經擒拿了李克修三兄弟做人質。

    等聽到李嗣昭投鼠忌器,因為有人質在敵手,一直無法處理後,劉氏毅然和李嗣源帶八百騎趕回來了。

    只是沒有想到,這邊的情況比她預料中的更糟糕。

    「夫人,三位將軍在刺客手上!」李嗣昭黯然道。

    劉氏道:「我知道三位叔叔在刺客手上,可是現在關只除了三位叔叔還有五千多弟兄。先是刺客出現,接著又奪了城門,現在又來了敵軍的援兵。可以預料,敵人的大部馬上就要出現。再這樣猶豫下去,不但救不了三位叔叔,就是我們所有人也都逃不掉。聽我的,立即拿下這三個刺客,然後全力奪回關城。」

    「快去,不管出了什麼事,最後我來負責!」劉氏急了。

    李嗣昭還在猶豫,李嗣源已經立即領命,轉身對身後的八百騎道:「跟我來!我們去奪回關門。」

    八百騎縱橫而去,李嗣昭見此只好下令對李存孝等人動手。

    李存孝十八人此時已經退入了鎮將府大堂之上,以李克修三人做著人質。李嗣昭進攻,可李克章被捆起來,被李存孝抓在手中,擋在門前,進攻的沙陀人畏手畏腳,攻了一陣,反而被李存孝捅死了十幾人。

    另一邊,李嗣源帶著八百騎衝向關城,半路上見到許多敗逃之兵被鎮東軍驅趕過來。

    連忙下令列陣迎敵,以弓箭射住陣腳。

    「任何人不得衝擊陣腳,圍令者當場射死!」看到那些敗兵被驅趕著直接向陣前趕來,李嗣源大喝。

    可是那些敗兵本就不是精銳,此時慌了手腳,只想逃入李嗣源的大部中,哪顧的許多。

    見警告無效,李嗣源大喝:「陣前二十步者,全部亂箭射死,放箭!」

    一陣箭雨過後,衝在最前面的十幾人頓時中箭倒地。

    這一下,那些亂兵終於清醒了一些。衝擊自家軍陣可是死罪!

    前有攔截,後有追兵,這些沙陀兵此時已經沒有了退路,最後只得在陣前停下轉身,開始組成一個鬆散的陣列,回身迎戰。

    劉尋見沒能驅敵衝亂敵陣,不由的皺眉,看來沙陀人中也不全是陳鐵山那樣的將領。

    兩軍當下展開激戰,一方是劉尋等四百餘騎,新到勢頭正銳,一心想要直接衝入關內,擊破敵軍。而另一邊李嗣源臨時得劉夫人之命,眼下正有不負軍令的死戰之意,一心要破敵奪回關城。

    不多時,李嗣昭也得了劉夫人之命,又率了一部前來。

    「三位將軍奪回來了?」李嗣源見李嗣昭出現,連忙問道。

    李嗣昭有些黯然道:「刺客拒不肯降,還在府中放火,鎮將府被燒成了白地,三位將軍和刺客都死於火中,連點灰燼都找不著了。」

    李嗣源也沒有料到竟然是這樣的一個結果,義父九兄弟,先前起兵之時,留在長安城的克儉與克讓已經被殺,如今竟然在這裡又沒了三個。

    「不用去想那些沒用的了,現在還是先拿回關城要緊。夫人判斷,敵人大部很可能馬上就到。」李嗣昭咬著牙,一臉的憤怒。李嗣昭雖然現在是李克用的養子,但其實他自小是跟著李克矛的,與李克柔更親。現在這個養父死了,這讓他如何不怒。

    李嗣昭、李嗣源二人含怒出手,當下兵馬又多,再無後顧忌憚之憂,越打越猛。

    反而劉尋四百餘騎,在衝殺一陣之後,漸漸陷入了苦戰之中,以寡敵眾,漸漸難支。最後反而被李嗣昭兄弟二人逼的不斷後退,重又退回到了關下的那個簡陋陣地。人困馬疲,最後只得下馬,在劉尋原來的那個車陣基礎上,又堆了一圈屍體做為防守陣地。

    「再堅持一會,郡公就要到了!」

    黎明的曙光出現,曦光照亮了大地。

    打到了這個地步,李存孝依然生死不知,連王鐵槍和高思繼帶來的四百人也折損的差不多了,陣地後,只餘不到百人,而且幾乎都帶著傷。這個時候就算撤退也來不及了,唯有堅持,也許才有一線生機。

    對面的李嗣源李嗣昭也對鎮東軍的這點人十分欽佩,兵都快打沒了,可後面的四桿幡旗依然不倒。

    「對面的將軍可否報個名,在下對於幾位十分欽佩,不忍眼看著你們在此身隕。不如你們放下刀槍,歸附我沙陀軍。某雖只是一員小將,但卻願意在義父面前,為幾位力薦。」李嗣源在陣前喊道,他已經帶兵半包圍了這裡,準備發起最後的衝鋒。不過那幾員將領的表現實在驚豔,他不由的想要招攬一下。這些鎮東軍造成的殺傷太大了,越是到了此時,如果他們做困獸之鬥,他的手下不免再添傷亡。

    「小子,先把你自己的名字報上來再說!」王鐵槍靠在一具已經冰冷的屍體上,面容疲倦,可卻神色自若,絲毫沒有半點恐懼之意。

    「在下李嗣源,我旁邊這位是我義弟李嗣昭,我兄弟二人都是大同李留後義子。」李嗣源大聲道。

    王鐵槍躲在屍體堆成的掩體之後,高聲道:「我們乃是生死四兄弟,我大哥號稱一百步計智將劉尋,二哥乃是人稱白馬銀槍高思繼,某使兩把鐵槍,人稱鐵槍將王彥章,還有先前帶著十八騎潛入關內的,那是我們四弟,人稱打虎將的李存孝。招攬就免了,我們都是鎮東軍使李郡公的門生。老子只問你一句,我們四弟現在何處?」

    聽到這四個居然是李璟的門生,李嗣源感嘆了一下,難怪如此厲害,原來竟然是李璟的門生。這時他也知道招攬無望,有些索然道:「你說的那位四弟,潛入關中殺我沙陀大將,還劫持了李留後的三位弟弟,我們好心勸他歸降,可他卻放火把自己和三位將軍都燒死了。既然你們不願意降,那我們兄弟倆就送你們三兄弟一起去地下與他相會吧!進攻!」

    沙陀人嗚嗚的進攻號角悠揚響起,緊接著城外也響起了嗚咆的號角聲,與沙陀人的號角此起彼伏。

    黎明終於到來,而迎著曙光一同降臨泰戲軍城的,還有李璟率領的足足五千鎮東軍趕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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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1章 雷霆之怒
               
    曦光之中,跨坐在白馬上的劉氏纖弱的身影在晚秋的清冷晨風中微微發抖,衣袂迎風飄蕩。

    「夫人,是鎮東軍大部隊的號角!」

    「夫人,嗣源和嗣昭將軍請求再堅持一刻鐘,他們一定奪回關城!」

    「夫人,嗣昭將軍已經奪回關樓,敵兵只剩數十殘兵還在頑抗。」

    探馬一波*的回報,表面上看來情況不錯,可實際上事情卻不容樂觀。

    劉云娘緊握著手指節都捏的發白了,「這一仗我們輸掉了!」

    她環視身邊的眾人,淡淡說道。

    眾人神色都不由黯然,這一戰其實早就已經輸掉了,十幾個刺客,就把關內的四個領兵將領給殺了。幾十個人就奪下了關門,誰後他們攻打這麼久,居然到現在還沒奪回關門。

    敵人的大部隊已經出現,這回已經沒有了半點的僥倖。

    女劍衛統領京娘提著劍,臉上帶著一面銀色的面具,京娘本來是一個很美麗的女人,可惜除了私下場合,否則在外她一律戴著面具。京娘上前道:「夫人,關內的鎮東兵馬上就要被肅清,兩位公子一定能夠奪回關門的。我們還有數千人馬,只要據關死守,一定能夠守住。只要派人請援兵趕來,我們絕不會輸的。」

    「我們已經輸了,輸了就是輸了,戰場之上,看清形勢是很重要的一點。」劉云娘淡淡道:「輸了就是輸了,這個時候需要的不是找理由,不是要面子,而是如何走好下一步。眼下的情況,幾百鎮東軍就能打的我們數千人束手無措,現在鎮東軍數千人馬趕到,我們如何抵擋?嗣昭嗣源他們雖然很勇猛,可他們不是克用。我們手下雖有幾千兵馬,可這些兵也不是沙陀精兵。更何況,我們的對手還是李璟的鎮東軍,那是一隻至今未償過敗績的軍隊,連幽州盧龍強軍都敗在李璟手中,更何況我們這些留守老弱。」

    「李璟和鎮東軍都是能與我們沙陀軍爭雄的強兵,輸給他們我們並不丟臉。眼下我們需要的是認清形勢,泰戲關我們保不住了,再爭,就是把更多的兵馬搭進去,於事無補。現在急需要做的,是立即把兵馬撤下來,向代州或者朔州撤退,要麼向留後在太原北的兵馬匯合,要麼撤向朔州的新城。京娘!」

    京娘的面目隱藏於面具之後,看不出她此時的表情,但她的聲音還是充滿了不甘,「夫人,我明白了,我馬上去向兩位公子傳遞夫人的命令。」

    關城下,李嗣昭和李嗣源在做著最後的攻打,而劉尋王彥章高思繼的人馬此時剩下了還不到半百,他們已經一退再退,退到了城門洞中。

    「不能再退了,再退城門就要被奪回去了。老師已經到了,付出子這麼大的傷亡,關門無論如何,也不能再丟了。」白馬銀槍的高思繼此時已經成了一個血人,身上到處都是血,也不知道哪些是自己的哪些是敵人的。劉尋和王彥章也好不到哪去,兩個人機械的揮舞著兵刃,基本沒有片刻的停歇。

    李嗣昭李嗣源帶兵已經重奪回了關門樓城,但他們到此時還是沒能奪回關門。站在關樓上,可以清晰的看到關前的山路上,塵土飛揚,一彪人馬正飛速趕來。當先的鎮東軍和李字大旗已經隱約看的清楚,那勢頭,至少五千兵馬。

    看著這一幕,李嗣昭心憂如焚。京娘這裡策馬趕到,直接找到他,冰冷的語氣道:「夫人有命,立即撤出戰鬥,全軍向代州撤退。」

    「再給我們一刻鐘,我親自帶人去把李璟的那三個門生給斬了!」李嗣昭急道。

    京娘卻依然是那冷冰冰的話:「這是夫人的命令,夫人命令撤退兵馬以嗣源公子為主將,讓嗣昭公子聽從軍令。百姓們不要管了,夫人說李璟此人不是嗜殺之人,另外那些受傷的士兵,還有跟不上的就留下,讓他們干脆投降李璟吧。」

    京娘冰冷說完,李嗣源不由的黯然流淚。這一戰雖然不是沙陀軍與鎮東軍的第一戰,可這一戰,他們沙陀軍卻被鎮東軍打的完全沒了氣勢和尊嚴與榮耀。

    可以說,他們五千兵馬,最後居然是敗在幾百人的手中。

    而且,他們才是守關的一方。

    「什麼?」城門洞前正準備著最後進攻的李嗣昭聽完李嗣源帶來的京娘的傳令,一把揪住京娘的衣領,眼中冒著憤怒的火焰,怒吼道,「你在說什麼?你再說一遍?」

    面具下傳來京娘依然冷冰的命令:「嗣昭公子,這是夫人的命令,夫人命令你們立即收兵撤退,而且,泰戲關中所有的兵馬以嗣源公子為主將,讓嗣昭公子為副手,聽從嗣源公子的安排。」

    「不可能!你假傳軍令,我殺了你!」不顧京娘的身份,李嗣昭伸手就要摸刀子,京娘卻鎮定地從懷裡掏出一支金色的小箭來。

    看著那熟悉的金色小箭,李嗣昭黯然的鬆開了手,這支小箭乃是曾經沙陀人為突厥十部落之一時從突厥汗王那裡得到的賜下十部落十箭,沙陀人的那一支箭。到了如今,這支箭已經沒有了當初號令諸部的作用,但在沙陀中依然是十分重要的。李國昌將這支箭交給了兒子,象徵著李克用少族主的身份。李克用後來交給了妻子,意思是等劉云娘將來生下兒子後,那支箭就是未來少族長的身份標識。

    李嗣昭哀號一聲:「夫人!」激憤之下,傷口處血如箭噴。

    停戰命令最終還是傳達下去了,咣咣的鳴金之聲不斷響起,早已經知道鎮東軍大部到來的沙陀兵們,立即毫不猶豫的轉身就走。在嗚嗚的號角聲中,劉氏帶著李嗣昭、李嗣源兄弟二人,還有剩下的三千餘兵馬立即向著代州的繁峙城撤離。許多蔚州的百姓也跟著一起撤離,還有一些百姓則茫然的做鳥獸散。

    李璟帶兵疾馳到關下時,城門依然還打開著,城門洞中躺了一地的傷兵,不過那四面都將幡旗卻還依然樹立著,劉尋、王彥章、高思繼三人都成了血人,卻還掙紮著站立在關門前迎接李璟的到來。

    李璟策馬來到關前,三人再也支持不住,一把跪在李璟的面前。看到關下那慘烈的景象,李璟心痛如刀割,特別是看到劉尋三個門生還有那些精銳的騎兵此時居然連一個能站著的都沒有,更是又被刀子絞了幾把。

    雖然心下對這幾個學生不聽軍令打了這場無組織無紀律的仗,讓他心中憤怒。可是眼下,還是得安慰一下將士們。

    跳下馬,李璟制止了三個學生要下跪請罪的舉動,語氣有些冰冷的問道:「李存孝呢,他不是膽子很大,直谷關中百人斬,就覺得天老大他老2了嗎,他人呢?」

    劉尋痛哭道:「四弟率十七騎潛入關中,捉了守將劉知節和李克用的三個兄弟李克柔李克章李克修,不過他們卻被包圍。據說,四弟不肯投降,最後退入鎮將府中,直接一把火玉石俱焚了。」

    李璟如雷了一下般的愣在當場,李存孝死了?雖然他剛剛對李存孝很憤怒,準備要好好教訓一下他這個桀驁的性子,可其實他心底還是很喜歡這個門生的。怎麼現在竟然死了?

    「軍醫,趕快給伯虎他們醫治,另外把關內所有的弟兄都找出來,只要還有一口氣在的,就一定要把他救活。另外,再派一些人,一面肅清殘敵,一面搜尋一下存孝他們,我不信他們已經死了,生要見到人,死我要見到屍體!」

    王彥章身上起碼有數十處傷口,流血流的臉色都有些蒼白了。不過這個時候,他堅持不肯下去。

    「郡公,李克用的三個兄弟死了,現在沙陀人還有三千餘人,指揮的是李克用的兩個義子李嗣源和李嗣昭,聽說李克用的妻子也在。他們剛剛聽到郡公到來,聞風喪膽,已經向代州逃離了。職下願意立功贖罪,請郡公拔一千騎兵給我,我去把他們三人抓來!」

    「不許!」李璟怒喝,前所未有的怒睜著眼睛瞪著王彥章,連一向大膽的王鐵槍也被這一眼瞪的不由的後退了三步。「難道你們剛剛受到的教訓還不夠嗎?你以為打仗是什麼?打仗就是殺人嗎?」

    李璟咆哮著喝道,心頭前所未有的煩燥:「老子跟你們上過多少課,你有沒有用心記住一丁半點?打仗是什麼?打仗就是政治的延續,而不是為了殺人,為了搶劫。之前我有沒有交待你們出兵的任務,我有沒有讓你們來攻打泰戲山城?誰給你們的權力,讓你們來打泰戲山城?八百最精銳的騎兵,現在還剩下不到四十個還活著的,這七百多個精銳的士兵就這樣沒了,這個責任你們擔當的起嗎?我將最精銳的士兵交給你們,你們呢,才幾天時間?就把這些英勇的士兵給全葬送了?他娘的,就你們這個鳥樣子,還帶兵打仗,從現在起,你們全部降為下等兵,傷好之後,關禁閉十天。想不通什麼叫打仗,什麼叫帶兵,什麼叫將領的職責,你們就別想再帶兵了,現在,給老子滾下去好好醫治,滾!」

    諸將平時對李璟的印象那都是一個相當仁厚謙讓之人,平時說話總是溫和而且又沒架子,更不會隨意打罵將士,賞賜也豐厚。誰也沒有想到,這樣的李璟,今天居然會有如此大怒的一面。不但劉尋王彥章高思繼等人被罵的懵了,就連李振林武王重等諸將,都一時愣住了,竟然誰也沒想起要來勸說幾句。
               

   

第402章 李存孝死而復生,鎮東軍雖勝實虧!
               


    「郡公還請息怒,幾位衙內畢竟還年輕,一時犯錯,難免有之。」回過神來的李振連忙勸解,生怕李璟與幾個門生之間關係變僵,忙在中間勸說做著緩和。

    「這不是犯錯,這是犯罪!」李璟的怒火沒有半點平息,「以往是我對待他們太過於縱容了,特別是李存孝和王鐵章,入我門下前都沒有當過兵,我一下子就將他們提拔為將領,這是拔苗助長。他們沒有經過軍隊的打磨,就直接成了將領,打了一兩個勝仗,頓時就不知道天高地厚,連我的軍令也敢不聽,拿著手下的弟兄就敢胡亂犧牲。這一次,一下子出了這麼大的事情,如果再不好好的教訓一下,他們以後豈不是要反了天去?」

    聽到李璟把話說到這裡,諸將也不好再勸說。當初李璟對於這四個門生,確實是太過於寵愛了。劉尋和高思繼還好些,畢竟劉尋入李璟門下前,已經在王師範手下當了不短時間的家丁都將頭,而高思繼也跟隨著父輩們多次上過戰場。唯獨王彥章和李存孝,兩人先前半點都沒有接受過軍隊的磨礪,冒然做上將領之位,又打了幾場勝仗之後,頓時不免有些飄飄然的感覺。

    李存孝帶著七十來人就敢前來打幾千人守著的關城的主意,更敢十八騎入城斬首行動,就是後果。

    現在發生了這麼嚴重的事情,李璟回過頭來想,其實這一切都是他的原因。

    軍隊是一個特別的地方,李璟一直講軍隊的純潔性,就是要讓軍隊始終保持著他所的制定的那些制度和精神。一個軍營,就是一個大熔爐,把那些新入營的兵都一個個的錘打,最後抒那些棱棱角角磨掉,成為標準的鎮東軍士兵應該有的樣子。

    可他就因為劉尋、王彥章、高思繼、李存孝幾人史上的大名聲,就把這一切舊例破壞了,不但重加賞賜,甚至還越級直接提拔成為單獨帶兵的將領。正因如此種種,才導致了這次如此嚴重的違背軍紀的事情發生。

    如果李璟不加以嚴重處理,李存孝等人就不會改正過來,有了第一次就會有第二次,然後其它的將領們也會有樣學樣,到最後,軍紀蕩然無存。一隻連軍紀都沒了有的軍隊,就已經不能再稱之為軍隊了。

    千里之堤,潰於蟻穴!

    林武問:「是否追究沙陀兵?」

    李璟搖了搖頭:「不用。」

    對於李璟來說,打仗不是殺人,也不是搶劫。戰爭是政治的延續,戰爭得有目的,為的是政治服務。這次出兵,鎮東軍最主要的還是為了提升威望,擴大影響力。因此,掌握了這一目標之後,在李璟的計劃中,戰爭目的就很明確了。第一條,就是趁現在代北空虛,先把代北收復,立下這個實打實的軍功再說。而收復代北,能不打就不打,保持實力才是最上的。這場戰爭不是鎮東軍一家的,還有六路兵馬。

    李璟的意圖是很清晰的,現階段想辦法兵不血刃的收復代北,主要靠以勢壓人,而不是去拚命。等到把代北的這些沙陀兵趕去和李克用父子匯合後,先讓朝廷的其它六路兵和他們打消耗戰。

    沙陀人是不好打的,李克用更不是等閒之輩。李璟早已經決定,要等朝廷先吃個虧之後,等雙方兩敗俱傷之時,才會最後出場,一戰鼎定勝局。

    李璟這次接報後,只帶了原本在直谷關中的兵馬,其餘的一萬餘人還來不及召集,便先一步來了。

    五千餘將士此時接掌了泰戲關後,開始一面肅清城中殘敵,一面安撫百姓,一面打掃戰場救治傷員。

    這一戰,李存孝劉尋王彥章高思繼四將,先後參戰,總共有四都八百精騎參與此戰。到中午時,整個戰場已經打掃完畢。

    「戰兵統計,一共找到二千八百多具沙陀兵屍體,另外還有三百多重傷員沙陀人沒有帶走,他們集體向我軍投降。」掌書記郭承安匯報著這個數字時,也是不由的驚訝不已,前後參戰的四都八百人,竟然殺死了近三千人。而且這還是以少敵眾的戰鬥,這個殺傷數字,如果不是考慮到這些沙陀兵有很多其實都是些老弱和少年新兵,這完全能震驚所有人。

    「我們的傷亡呢?」李璟對於奪下泰戲關和殺敵兩千餘人,並沒有什麼高興的。因為這就是一場無謂的戰爭,為了這樣的戰爭,哪怕再大的勝利也沒有意義。

    郭承安看了一眼上面的帳本,有些黯然道:「我軍參戰四都傷亡極大,四都八百人參戰,最後打掃戰場,還活著的一共有六十七人,且無一人不重傷。軍官們傷亡極大,橫衝都李存孝戰死,另外都級和隊級的軍官,也十不存一。對了,劉尋的飛劍都有一個上等兵叫趙大的,這一戰殺了六人,其中有一個還是沙陀軍的一名營十將。他殺了那名沙陀將領之後,被沙陀兵刺穿了左胸膛。打掃戰場的時候,發現他居然還有氣息,經過搶救之後,發現趙大的心臟居然長在了右邊,那一槍雖然刺的極重,可只是出血很多,但卻沒有致命,當時只是暈死過去,現在撿回了一條命。」

    「這樣的勇士,不惜代價要把他救回來。這都是寶,一個血戰之中重傷歸來的士兵,能抵的上十個新招募的新兵。」李璟頓了頓,「我不相信李存孝就這麼死了,這小子沒這麼容易死,你再派人仔細找找。」

    「郡公,燒掉的鎮將府清理出來了,發現了十幾具燒成焦黑的屍體,燒燬的太嚴重,已經分辨不出身份來了,估計就是李存孝他們。」郭承安稟報導。

    「帶我去看!」李璟無法相信打虎將李存孝會這麼早早的就死在了一座小小的軍寨之中。

    李璟和郭承安等人趕到時,原來的鎮將府早已經成了一片瓦礫廢墟,處處是黑色的煙痕和白色的灰燼。廢墟已經清理出來了,十幾具屍體擺在一起,全都焦黑一塊,分不成身份來。

    李璟一個個打量過去,根本認不出什麼來,可他總覺得李存孝沒有死。

    「就這些屍體嗎?」李璟問。

    「是的,郡公。」

    李璟皺著眉頭,長嘆了一口氣。正要轉身離開,卻突然好像聽到腳下有點輕微的震動,他連忙停下腳步,可又沒停到什麼。當他以為自己幻聽了的時候,耳中又聽到了一個十分輕微的聲音。

    「你們有沒有聽到什麼?」李璟問。

    「沒有啊!」

    李璟做了一個禁手的手勢,他終於又聽到了一點聲音。李璟不顧地上的灰塵,趴下身子,將一個士兵的箭嚢倒空放在地上,側耳在上面聆聽。這一回,李璟終於聽清楚了,是斷斷續續的敲擊聲,而且是從地下傳來的。

    「這下面有密室,馬上給我清空這一片地方,把出口找到,把裡面的人救出來。」李璟心中激動的大聲說道,他心中確信,李存孝就在這下面。

    這時其它人也紛紛聆聽,果然有不少人聽到了裡面的動靜。

    當下立即招來許多兵士,手抬肩扛,把鎮將府的地址上的石塊木頭等搬走清空,隨軍工兵營的工匠很快找到了入口,上面有一塊大石頭蓋住,和旁邊的地板合縫,如果不仔細看,根本看不到這個。撬開了那塊蓋板,一個地下密室終於顯露出來。

    一個士兵迫不急待的跳了進去,隨後馬上傳來一陣驚喜的聲音:「郡公,找到了,李衙內果然在裡面,還有十幾個弟兄。」

    李存孝在見到包圍他們的沙陀兵突然不再顧忌他們手上的人質,硬攻強打的時候,便知道難以脫困。最後卻是一個手下兄弟無意間發現了那個密室。最後他們便想了個計,找了十幾具屍體換上了他們和李克修三兄弟的衣服,然後自己裝作玉石俱焚的點火燒了鎮將府。

    他們躲在密室中本來沒有事情,誰知道火勢太大,一下子把鎮將火給燒塌了,磚石木頭壓住了密室的蓋板,他們被困在了下面。而原本密室中有氣孔,可那氣孔卻在鎮將府著火時成了致命之物,煙霧不斷的通入密室之中,最後眾人都被這煙霧給弄的昏迷。

    唯有李存孝身體強壯,一直半昏半醒著,堅持著最後的一絲清明,等到現在聽到上面彷彿有人聲,便拿兵器敲擊著牆壁。

    一個個人被救了出來,李存孝和他手下的十七騎居然只是昏迷,全都活著。另外,李克用的三個兄弟李克修李克柔李克章三人也只是昏迷而已。

    「馬上救治!」看到李存孝還活著,李璟長嘆了一口氣。雖然魯莽了一些,可好好教導一下,還是一員得力猛將的,若是就此戰死,也是他李璟的過錯。

    六十七加十八,最終還活著的有八十五人,不過隨後又有五個重傷員沒有救活。前後四都八百精騎,最後死的只剩下了八十個躺在床上不能動彈的傷員。

    以此代價,換來了三千沙陀老弱殘兵和一座軍寨,不少將領都覺得這是一場大勝仗,可李璟心裡卻苦澀不已,這完全就是一場虧本的買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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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5章 野望
               
   

    京畿道夏綏節度使境內東北面,位於大非苦鹽池西面的經略軍軍城門樓上,振武節度使、沙陀三部落軍使李國昌站直了身子眺望四野,雷雨即將來臨,天空黑如墨斗。黃沙茫茫,大地蒼莽。

    經略軍軍城內外,到處都是戰馬的士兵的屍體,在地都給染成了赤紅色。

    城下坐滿了大口喘息的雙方士兵,不論是黑色戰袍的沙陀兵,還是紅色戰袍的振武軍,甚至是黃色軍服的宥州党項兵,此時都累的站不起來。

    只不過,宥州的党項兵此時被圍在一個大圈子裡,而沙陀兵和振武軍卻是坐在外圍。

    李國昌走下城樓,一排軍官齊齊的向他敬禮。

    「將軍,我們勝了!」一個年青的沙陀軍官疲憊的臉上卻帶著激動的笑容,「党項人已經被我們擊敗,下一步宥州也將被我們佔領,拓跋思恭再也無法阻止我們。」

    經略軍是宥州的一座重要軍城,大唐在邊境之上,設立有大約八十一個軍。經略軍就駐守在京畿道的北面高原上的宥州境內,經略軍城下轄三千人馬,東面是大非苦鹽池,北面是庫也干泊,南面是突紇利泊,在這片沙漠之地,這裡的地位十分重要。

    宥州做為唐長安京畿北面的河曲之地,有著屏蔽長安的重要作用。

    河曲的外圍,西面是賀蘭山脈南北縱峙,北面是陰山山脈橫亙長裡,自古以來,這不但是地理上的重要分界錢,也是中土也草原胡人的重要分界線。

    在這兩道分界線內側的黃河河套平原,在黃河河道形成了幾字形大彎內側。

    大唐在河曲設有豐州、勝州在其北面,靈、鹽、夏、銀處於其南面,麟州處於偏東部,宥州處於中部偏南。

    河曲八州,加上三受降城,構成了整個大唐中心長安的北面屏障。極為重要,此時眼下諸州,分別屬於天德軍節度使、振武軍節度使、朔方節度使、夏綏節度使,四個節度使之下。

    李國昌起兵,一開始只是因為不想失去對代北大同這個沙陀人大本營的控制。其中,也有日漸驕橫,對於沙陀兵過於自信,錯誤的估算了大唐的實力。他出兵,也只是想要割據代北。但朝廷隨後的多路兵馬進攻,讓他心裡也充滿著擔憂。

    在與兒子李克用商議之後,李國昌父子準備以打促和。父子兩率兵四處出擊,李克用甚至派兵向剛剛經歷兵變換帥的幽州出兵。

    雖然進攻媯州寧武軍失敗而歸,但也並沒有多少損失。相反,他們之後連下代、忻、嵐三州,聲勢大振。豈料,朝廷不但沒有如預料中的前來安撫,反而是調換了鄭從讜這樣的厲害人物為帥。李國昌和李克用父子這下是有些心中驚慌了。

    最後一番商議之後,李克用認為是還沒有把朝廷打痛,畢竟他們遠在代北鬧事,長安城中的天子和相國們感受不到壓力。想來想去,李克用認為應當繼續給朝廷一些壓力,來促成和解。要給朝廷壓力,有兩個方法,一是攻下大唐五京之一的北都太原,一是直接將兵馬殺入關中。

    隨後,父子兩再次分兵,李克用率兵南下太原,準備尋找機會攻打太原。而李國昌,則率振武軍和一部份沙陀軍南下,並且向割據自稱宥州刺史的拓跋思恭拉攏,準備拉著党項人一起擴大聲勢。

    只可惜党項人不但沒有答應他的要求,反而侮辱了他一把。

    李國昌兵馬殺奔宥州,並不僅僅是要報仇,而還是按照先前和兒子所議定的,準備給長安更多的壓力。

    唐代通過河曲內外的交通要道,主要有五條。第一條,走是的西面的靈州道,向北循黃河西岸可通往東受降城,駐陰山以外的草原。向南沿蔚如水、原州、涇水可直入關中。向東南循馬嶺山亦可入關中。

    第二條要道就是夏州道,向北通過宥州可進入豐州和天德軍。向東南經延州可入關中。

    第三條要道是東面的銀麟勝州道,北通單于都護府與陰山以此塞外草原,向南與延州相通。

    第四條要道是橫向的靈鹽夏銀道,南倚白於山地,向東取孟門津、合河津,是通往河東的要道。

    第五條要道則是黃河水運,由靈州到勝州和單于都護府之間的河運約兩千餘里。

    這五條要道,靈鹽夏州道和黃河水運是東西向,而靈州道遠在西面,因此李國昌要想打入關中,就只有夏州道和銀麟勝州道兩條路可走。

    由於銀麟勝州道兵馬較多,最後李國昌選擇了挑軟柿子拓跋思恭來打。宥州本來是夏綏銀節度使下一州,不過党項人在宥州勢大,眼下党項人首領趁機擁兵自稱宥州刺史,他們和李克用父子一樣,也不是什麼好鳥。

    李國昌便打著復仇的名號,去攻打宥州,醉翁之意不在酒,最終目的是奪下宥州,然後直取延州,最後做出兵入關中的態勢,把朝廷重新逼回談判桌前來。打宥州比打銀麟勝幾州有一個好處,他認為朝廷會樂於看到他們和党項人互戰,而不會幹涉。

    事情如他預料的一樣,一切都很順利。

    李國昌留下一部份人馬防守天德軍,便全軍南下,一萬兵馬大搖大擺的進入天德軍境內,然後從夏州道南下進入宥州。拓跋思恭率兵五千在經略軍城迎戰振武軍。

    雙方數日大戰,一直不相上下。前面連續五天攻城,李國昌都只用的是振武軍,等到第六天的時候,党項人和振武軍都疲憊不堪,當天晚上,李國昌親自率三千沙陀精兵展開攻城,疲憊的党項人終於不敵,打到將近天亮,拓跋思恭率兩千餘殘敵南逃,退往宥州延恩。

    這一戰的勝利,不但擊敗了党項人,奪下了經略軍城,更加重要的是,經此一戰,拔跋思恭已經無力再與他對抗。他所率領的振武軍和沙陀兵馬上可以以經略軍城為前進基地,先掃平宥州党項殘兵,然後直接兵發延州,逼近關中,迫朝廷談判和解。

    「大帥!」沙陀軍官響亮地說:「擊敗了党項人,這南下長安就再無能打的軍隊了。党項人擋不住我們,那些樣子貨的神策軍更加不會是我們的對手!沙陀軍馬上就可以兵臨長安城下,您將名垂青史!」

    「名垂青史?」看著青年軍官激動得脹得通紅的面頰,李國昌啞然失笑,他從沒有想過要打到長安城去,他李國昌父子能夠謀奪到代北之地,就已經心滿意足了。

    他抬頭仰望漆黑的天際,暴雨即將來臨。

    「勝利了,終於勝利了。」

    大唐的兩支胡族蕃兵的對抗,最終還是更加彪悍的沙陀人更勝一籌,党項人最終兵敗。夏綏銀節度使坐山觀虎鬥,根本沒有派出一兵一卒前來。

    事實上,眼下的夏綏銀節度使毫無作為,先前就眼看著党項人拓跋思恭趕走了刺史,自稱宥州刺史,境內軍城鎮戍也都由他接管。聽到朱邪赤心率大軍南下和党項人打了起來,他不但沒有擔憂,反而是笑的十分高興。

    這一戰中,拓跋思恭率三千兵馬增援經略軍城,党項人兵馬六千,而李國昌麾下一萬人馬。雙方大戰五天五夜,最後沙陀人取得最後的勝利。經略城被沙陀人攻佔,党項人死傷二千餘人,一千餘人戰到此時全部投降,拓跋思恭只帶著兩千餘人逃回宥州。

    不過為了取得這一場戰鬥的勝利,李國昌的損失也並不心。

    沙陀戰士彪悍驍勇,振武軍也是十分勇猛,戰鬥中,七千振武軍死傷千人,沙陀兵也陣亡三百餘人。

    不過這一戰雖然傷亡不小,可意義卻十分重大。經略城一下,宥州的大門已經打開。

    入夜,經略軍城中一片燦爛的營火,一千餘党項人俘虜,心情忐忑的聽著外面的歡笑之聲,心情沉重又迷茫。沙陀人並沒有殺掉他們,而是將他們關押在城中,似乎沒有殺掉他們的打算。

    與那些党項人相比,此時的沙陀人和振武軍卻是一片歡騰,營火跳躍,處處都是塞北特有的調子和笑聲。自起兵以來,沙陀人除了在媯州小挫一下外,他們一直是戰無不勝,攻無不取。拿下經略軍城,他們收穫巨大,軍略城不但駐守夏州要道,而且還負責著大非苦鹽池,鹽池產出的鹽每年收入不菲,眼下全都成了李國昌的戰利品。

    李國昌久帶兵馬,很清楚如何提升鼓舞士氣,在晚飯的時候,他當場宣佈了對一百多名英勇做戰的軍官進行了提拔,並且還有數百名士兵也獲得了特別賞賜,另外所有參戰的士兵也得到了一份賞賜。金銀錢帛,一箱箱一捆捆的當場發給了士兵,這些錢帛都是經略城中庫中所存,李國昌倒是慷慨大方。

    八千多兵馬飲酒慶祝,好酒好肉毫不吝嗇地發了下去,美酒一罐一罐地堆滿了營地,燒好的肥肉用大桶一桶桶地裝出來,成千上萬人同聲歡呼,場面歡騰熱烈。
               

   
第406章 王者爭霸
               

    延恩縣,宥州治所。

    夜幕降臨,整個延恩城一片愁云慘霧,恐懼蔓延。傍晚之時,數日前率軍支援經略軍城的刺史拓跋思恭狼狽返回城中。去時三千精銳党項兵馬,此時回來卻只有不到兩千殘兵敗將。

    拓跋思恭一回到延恩城,立即下令關閉諸門,並立即實行宵禁,各家關門閉戶,不得串連。城頭上的守衛也增加了一倍,並且城中往來的巡邏士兵不斷。

    剛回到刺史府,拓跋思恭的三弟拓跋思忠就直接闖了進來,一把喝退幾名侍女。坐下直接就倒了一杯酒一飲而盡:「大哥,這回咱們吃這麼大的虧,都是因為受了那李璟的使者唆使,死了這麼多弟兄,還丟了經略軍城,咱們好不容易才在宥州佔下的這塊地盤眼看就要守不住了,不殺了那鳥使者,我出不了這口惡氣。」

    「那是李璟的使者,你說殺就能殺的?」拓跋思恭臉色也不大好。

    一開始,李國昌派人前來約他起事,他思慮良久之後並沒有答應。雖然唐朝的腐朽他看在眼中,可俗話說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爛船也有三鎊釘。党項人本是西羌族的一支,故又有党項羌之稱。

    漢代時,羌族大量內遷至河隴及關中一帶。此時的党項族過著不知稼穡、草木記歲的原始遊牧部落生活。他們以部落為劃分單位,以姓氏作為部落名稱,逐漸形成了著名的党項八部,其中以拓跋氏最為強盛。此外還有黑党項、雪山党項等部落。

    隋朝時,部分党項羌開始內附,追隨中原政權。

    唐朝時,經過兩次內遷,党項逐漸集中到甘肅東部、陝西北部一帶,包括靈州、慶州、夏州、銀州、綏州、延州、勝州等諸州,仍以分散的部落為主。他們與室韋、內遷的土谷渾及漢族雜居相處。經濟以畜牧業為主,「党項馬」名噪一時。

    到了眼下,唐朝中央皇室失威,地方藩鎮坐大,內附雜居在邊地的胡族也慢慢強盛起來。沙陀、党項、回紇、突厥、契必、吐谷渾人,都開始擁有兵馬地盤,特別是又以沙陀人勢力最強,首領朱邪赤心得賜姓李,並有了自己的地盤。

    党項人內附大唐之後,也一直為大唐牧馬征戰,每次大唐的戰爭,党項人都有參戰,出的力不比沙陀人少,可最後卻連一塊自己的地盤都沒有。原宥州刺史殘暴不仁,百姓多有怨言,拓跋思恭好不容易才抓住這個機會趕走了他,自任刺史。不過他很低調,雖然趕走了刺史,自稱刺史,卻並沒有造反之心。那個刺史,也只是趕走了而已,對於朝廷還是小心聽從的。

    一面,他又費了大量的錢財,走了大宦官西門思恭的門路,拜在了宰相鄭畋的門下,才算得朝廷認可,承認了他這個刺史。好不容易才謀奪到了一塊党項人的地盤,拓跋思恭怎麼肯跟隨李國昌造反?

    不過他也本來也並不想直接得罪李國昌,打算敷衍一下。不過後來,鎮東軍李璟的使者突然到達,給他送上了千兩黃金。

    當時那使者說李國昌有吞併宥州和党項部的打算時,拓跋思恭還有些半信半疑。不過最後當李璟又派使者送上了兩千兩黃金之後,拓跋思恭最後還是沒能拒絕這股誘惑,何況李璟不但給了他三千兩黃金,而且還向他承諾,等剿滅了李國昌的叛亂,到時定向天子保奏他大功一件。更關健的是,李璟的使者向他說明,李國昌一定會前來攻打宥州,並承諾到時會對他們施以援手。

    李璟使者所說的話果然證實了,李國昌確實有吞併他的意圖。經略城一戰,讓本來一直不服氣沙陀人的拓跋思恭也被打的有些膽寒,可以說,他好不容易積攢起來的一半兵馬就這樣沒了。

    「這個該死的李璟,他不是說關健時候會出兵援助我們嗎?他的人呢?」拓跋思忠憤怒的道。「這些漢人沒有一個好東西!」

    拓跋思恭沉著臉,坐在椅上默然。

    「大哥,不如趁著現在沙陀人兵馬未到,我們收拾兵馬,立即退往天德軍。李璟的使者不是說,萬一情況不對,我們可以暫時撤往天德軍嗎,天德軍新任節度使於琄是李璟的老師,他們應當能夠收容我們。」

    「去天德軍?現在走容易,可再想回來就難了。老三,這宥州是我們兄弟五個和諸多弟兄們好不容易才打下來的地盤。現在要是一丟,這宥州可就沒有我們的位置了。更何況,投奔他人,最後免不了還是被吞併的命運。」拓跋思恭黯然道。

    拓跋思忠急道:「可咱們現在兵馬總共才剩下三千人,這麼點人馬如果死守,那就等於是守死啊,大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想那吐谷渾的赫連部現在就跟著於琄,據說還不錯,在大同川有一塊豐美的草場。」

    「你讓我再想想,不到萬不得已,宥州絕不能丟。」創業艱難,丟了這塊地圖,想再弄一塊可就難了。「你去請李先生來,我相信李璟將軍不會說話不算數,坐看我們危急,見死不救的。」

    李璟的使者一直留在延恩城中,不等拓跋思忠去請,已經自己找上門來了。

    年過四十的李緯是李璟的從叔,早年和李璟的父親一樣,在外擔任著雜任流外官,不入流九品外流外官。李璟升職做官之後,原本因當年朝廷平盧龍軍叛,被分散的李家終於又重聚一起,圍繞到了李璟的身邊。

    雖然李家這兩代沒落了,可以前也算是個數百人的大族,李璟的叔父一輩的,基本上都棄武從文,多少都是習過文,大多做著小吏,也有在家務農的。如今,李璟便也將這些族人都安排到了鎮東軍和登州州縣之中。

    李緯年過四十,原本大半輩子混的很不如意。不料,到了中年,自家從侄居然一下子出人頭地,他們也都跟著雞犬升天。李緯雖然半輩子不如意,可做了多年的雜任小吏,辦事經驗還是很豐富的,很快已經是鎮東軍的一員書記,在郭承安管理下。這次出使宥州,李璟便挑了這位閱歷豐富,且信任可靠的叔父做使者。

    「拓跋使君,某聽聞你回到延恩,便不請自來,還請見諒。」李緯一進屋立即高聲道。

    拓跋思恭點了點頭:「正要去請李先生前來,嗯,這位是?」看到李緯後面跟著的一名陌生人,拓跋思恭疑惑問道。

    「某自我介紹一下,在下李揚,剛從河東代北招東面行營趕來。」那個三十歲上下的男子一拱手道。

    「代北東面行營?可是李郡公麾下?」拓跋思恭心中一動。

    「正是,在下現任東面行營參謀,行營司馬李振是某兄長!」來人笑著自我介紹。

    聽到對方居然是李璟第一謀士李振的弟弟,拓跋思恭也不由的精神一振。李璟派出如此重要人物前來,看來,是要兌現承諾了。

    「既然兩位先生前來,定然是已經知道我軍在經略軍城兵敗了。我部拚死抵擋,奈何寡不敵眾啊。我已經按郡公之意拼了命,只是眼下沙陀人馬上就要殺過來了,還不知道鎮江軍的援兵可是到了?」

    李揚搖了搖頭:「此次我是隻身前來,並無兵馬一起前來。」

    拓跋思恭的眼神立即有些無光,心中失望。

    李揚輕輕一笑:「拓跋使君也無需失望,其實這次我是來賀喜的。」

    「何喜之有?」拓跋思恭有些一頭霧水。

    「賀使君大破李國昌啊!」

    「啊?」

    李揚輕笑出聲道:「這可是我家郡公為使君送上的一份大禮,就不知道使君能不能抓住了。」

    拓跋思恭被吊起了胃口,連忙追問怎麼一回事。

    「我家郡公目前已經攻佔李克用的後院蔚州,業已向云州進軍。另一面,我家郡公傳信其師,天德軍節度使於公,由其出兵進攻李國昌的老巢單于都護府。我動身南下之前,於公率天德軍與赫連部剛剛襲破單于都護府。這個消息現在可能還沒有傳到李國昌軍中,你應當比他先知道。」

    拓跋思恭震驚的有些目瞪口呆,不敢相信。「天德軍已經攻破了單于都護府?」

    「是天德軍和吐谷渾赫連部。」李揚笑了笑,「眼下,我家郡公收復蔚州,於公和赫連部奪下了單于都護府,沙陀人老巢失陷,敗亡在即,這立功的大好機會使君可不要錯過啊。這時,拓跋部要是能擊敗李國昌,那可就是大功一件了。」

    拓跋思忠在一旁道:「可李國昌麾下有一萬兵馬,雖然經略軍城損失了千餘,可也還有**千人,我們只有三千人馬,不是他們的對手。」

    「哪裡還有九千人馬,我敢向你們保證,過了今晚,李國昌最多也就剩下三千人馬。三千對三千,難道拓跋部的党項勇士,會打不過同等數量的沙陀人?」李揚說道。

    經略軍城一戰後,拓跋思恭心裡清楚,三千党項人是打不過三千沙陀人的,不過這個時候,他就是咬著牙也得上。千載難逢的機會啊。「只要先生真能將那六千振武軍擺平,剩下的三千沙陀人就交給我拓跋部!」

    「好,一言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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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7章反戈一擊
               

    日落黃昏時分,沙陀兵馬使李盡忠還有李克用心腹將領程懷信帶著三千沙陀兵,從河東趕到,並且押送了一批箭支與糧食前來。

    看到營中一片歡騰,李盡忠打聽才知道,振武軍今天大敗党項人。

    說起今日一戰的精彩凶險,那些參戰士兵口沫橫飛,把李國昌的勇猛誇得天下無雙,特別是他親自率沙陀兵夜襲軍城,將振武軍打了五天都沒打下的軍城攻破,大家說得添油加醋,生靈活現,彷彿個個親眼所見。

    李盡忠聽得直叫痛快,繼而又是大大地懊惱,自己一路日夜兼程趕路,還是錯過了這場痛宰党項軍的大戰,他更有點隱隱愧疚,族長竟要親自上陣廝殺,可見當時形勢危急,如果自己能來得更快點就好了。

    抱著這種複雜的心情,他來到中軍帳中向李國昌報到。

    中軍營帳中也在大擺酒席,李國昌正在犒勞今天參戰的軍官們,不但沙陀部族軍官們個個到場,振武軍的大小軍官也悉數到場,李盡忠進去行禮參見。

    李國昌看到族弟李盡忠到來,很是高興。

    李國昌是整個沙陀族的族長,不過現在他擔任著振武軍節度使,便把沙陀都督的職位交給了族弟李友金,又把沙陀軍兵馬使的職位交給了李盡忠,他自己只還兼任著一個沙陀三部落軍使之位。

    新到三千援兵,李國昌很是高興,笑著說:「盡忠,你此時前來,我十分高興。今天的仗錯過了不要緊,後面咱們還有的是機會。來,我給你介紹一下幾位兄弟,今天的大勝,都是弟兄們的功勞。這位是振武軍節度副使楊林,久在振武軍,功勛顯著。這位是振武軍行軍司馬吳憲,雖是文人出身,可馬上功夫絲毫不弱。另外這幾位也都是振武軍的兄弟,與党項人拚殺五天,絲毫不弱下風。另外這邊的,都是咱們沙陀族的年青一輩,這次表現更是可圈可點,都是一群好樣的。」說完又給振武軍的軍官們介紹李盡忠和程懷信二人,「這兩位,都是云州起兵的大將,剛剛從太原過來的。『

    眾人忙道:「久仰久仰,兩位將軍大名如雷貫耳。」其實心裡卻在想,原來這二人就是所謂的云州七將了。一想到這二人曾經活剮段文楚五人,還分吃其肉,他們心裡就感覺不太舒服。

    李盡忠表面倒是很是客氣謙讓了一番,這才挑了個中間席位坐下。

    「為勝利,賀!」

    「為勝利!」眾人齊齊舉杯,一飲而盡。

    李國昌領振武軍的時間並不長,眼下軍中振武軍和沙陀軍,甚至還有招募的部族兵馬,亂糟糟的。趁著勝利,這場酒宴,便有加強一些感情聯絡的味道。

    眾人一邊喝酒,一邊七嘴八舌的說著話,大多數都是在讚揚李國昌英勇神武。

    「節帥,今天這場勝利全虧了大帥策劃得當,指揮有方。」節度副使楊林在一邊笑mimi的道,「特別是昨晚大帥身先士卒,親冒矢石攻城,奮勇殺敵,極大的鼓舞了士氣。要不是節帥如此勇猛,只怕我們振武軍再打一兩天,也未必能拿的下來啊。」

    「那是那是!」諸將異口同聲的附和。

    節度司馬吳憲插嘴道:「先前我去巡視了一遍戰俘營,那些党項人,說起來一個個都是相當勇猛的,僅比起咱們沙陀軍差了一點點而已。我路過時,就聽到有幾個俘虜在一起說話,其中一個好像是將領的党項大漢,說他當兵二十年,一身好武藝那也是十分自信的,可是卻做夢都沒見過大帥這樣的勇將。他說這大唐滅突厥的衛公李靖,滅高句麗的李世績蘇定方,定天山的薛仁貴,中興大唐的郭子儀,李光弼,以及名將李晟,這些和大帥比起來,也不過相當而已。現在他就盼著大帥能夠饒他一死,然後他就要從此追隨大帥身邊,就算是為大帥牽馬扛刀也願意呢。」

    吳憲如此露骨的奉迎和馬屁之詞,卻讓李國昌哈哈大笑,十分受用。雖然他也知道自己肯定無法和李靖、郭子儀,李晟這等名將相比,但心裡還是十分滿足的。

    他笑著道:「吳司馬今天的表現也很不錯啊,等回頭,打下宥州之後,我看,宥州刺史可以由你擔任!」

    吳憲大喜過望,起身便向李國昌下跪,居然還磕起了頭:「多謝大帥栽培!」

    李國昌坐在那裡,等吳憲磕完了頭,才假意要拒絕。等吳憲起來,楊林等人也是連忙一通通馬屁拍上,李國昌也是哈哈笑著,然後對眾人封官許諾,極盡拉攏,一時間酒桌之上,倒是氣氛熱烈無比。要不是振武軍一眾軍官年紀太大,他們都差點準備向李國昌磕頭拜義父了。

    楊林端著酒向李國昌敬酒,對著眾人大聲道:「大帥,俺楊林是個粗人。俗話說的好,跟著狼吃肉,跟著狗吃屎!我們這些當兵的,都是些賣命撕殺漢,圖的是什麼?不就是圖個厲害又大方仁義的上司嗎。跟著大帥,咱們現在不但糧餉不欠,而且連打勝仗,賞賜豐厚,這樣的好上司哪找去?咱別的話不說了,以後唯願以大帥馬首是瞻,跟著大帥,赴湯蹈刃,萬死不辭!」

    他一仰頭,將酒一飲而盡:「大帥,我先乾為敬!」

    頓時振武軍其它的軍官們紛紛起立,舉杯飲盡。

    李國昌也舉起杯子飲盡,滿臉的笑意。

    他又倒滿一杯酒,舉起來對眾人道:「來,讓我們一起同舉杯,預祝一舉擊敗拓跋思恭,拿下宥州。」

    「正是。」諸將起立,「有大帥帶領我們,我軍定然高奏凱歌,一路殺入長安城中。」

    李國昌搖了搖頭:「不,長安城現在還不能去,我們只須攻下宥州後,再拿下延州就可心了。」

    李盡忠問:「為何?」

    李國昌冷靜道:「現在還不是時候,我們這一次的任務是一直打到延州,震動長安,讓長安的那個少年天子知道我們沙陀人的厲害,讓他把代北和河東交給我們。」

    眾人也都點頭稱讚,真要去打長安,他們心裡還是有些擔心的,畢竟就這麼萬把號人,而長安和京畿之內的神策軍可是號稱十五萬之眾。

    酒過三巡,氣氛更加的融洽,大家都已經拋開了上下尊卑不分你我,開口閉口就是兄弟。

    這場酒宴一直喝到半夜三更才散去,散席的時候,眾人都是雙腳虛浮,搖搖擺擺不勝酒力了。

    等到振武軍諸將離開之後,原本早醉的不省人事的李國昌突然坐了起來,雖然臉上紅光滿面,可一雙眼睛卻格外的清明,哪像是醉了的模樣。

    「盡忠,你跟我說說,太原的情況如何?」李國昌招呼李盡忠過來。

    「太原那邊情況不太好,這個鄭從讜十分狡詐,雖然手下已經彙集了五鎮三萬兵馬,可卻一直堅守太原,並且把晉陽城外挖了無數的濠溝,陷馬坑,又實行堅壁清野,將太原的百姓都撤入城中。我們沙陀勇士的戰騎根本無法在晉陽城下發揮優勢。留後讓我率三千人前來,意思是他改攻為守,拖住朝廷的五路兵馬,讓大帥先把宥州和延州拿下,逼朝廷退兵,要不然,這仗沒的打了。」

    李國昌緊皺著眉頭,沒有了半分酒宴上那份得意狂放的樣子。

    「我聽說,鎮東軍已經入晉,而且攻佔了蔚州?這事是真的嗎?」

    「是真的,李璟兩萬鎮東軍在幽州把盧龍軍打的服軟低頭,然後一路進入蔚州。」

    李國昌眉頭皺的更緊了,他也感覺到了一股極大的壓力。

    「你回去準備一下,我們明天一早就兵發延恩,眼下回師已經來不及了,我們只能和李璟拼,看究竟是他先奪下代北,還是我們先奪下延州。」李國昌很快做出了決定,「好在單于都護府和朔州暫時還安全,希望能夠撐住。」

    振武軍節度副使楊林酒宴上大醉,最後被家丁扶著回了營中。剛到營中,半躺在床上,家丁將頭在他耳邊悄聲說了幾句話在,原本還醉燻燻的楊林馬上坐了起來,一雙眼睛睜的老大:「單于都護府都天德軍節度使和赫連部聯手攻破了,將士們的家眷都落入了於琄的手中?這是真的?」

    「傍晚時我們的人抓到一個唐人,他自稱是使者,要見副帥。他隨身就帶著十幾封信,既有鎮東軍李璟和天德軍於琄的,還有副帥父親,以及諸位將軍家眷的親筆信。」

    「信呢?」家將將信交給他,快速閱讀過後,楊林臉色陰沉的嚇人。「馬上把使者請進來,注意不要讓其它人發現。」

    「副帥放心,早在外面時就是換了軍服進來的,沒人知道他的身份。」

    片刻之後,家將帶著李揚進入楊林的帳中。

    「怎麼樣,副帥看過於公和李郡公的親筆信了嗎?」李揚笑道。

    楊林點了點頭,「你們說話算話?」

    「當然,只要振武軍臨陣反正,反戈一擊,不但可以免你們跟隨李國昌叛亂之罪,而且還有大功一件。如果你是不相信我家郡公的話,那你總得相信於公的話。於公不但是一鎮節帥,也同時是此次招討副使,其兄更是朝堂政事堂的相國。有於公師徒聯手保你們,你們有何可擔心的。」說完,他肅然道,「相反,要是錯過這次機會,不但你們的家眷安然無法保證,就是你們自己,又還有什麼出路前途?李國昌父子覆滅在即,難道,你們現在還要拿自己的身家性命陪著他們去送死?」

    「識時務者為俊傑,早點棄暗投明,拔亂反正,才是上策啊。」

    楊林對於反李國昌倒是沒什麼心裡負擔,這個時候的各鎮兵馬,反反正正的早習以為常了,誰拳頭大就跟著誰。他也相信李璟於琄會保他們,他但心的還是怕振武軍對付不了沙陀人。

    「我們只有六千人,而沙陀人本來就有兩千多,剛剛又來了三千精銳增援,只怕我們不是對手。」楊林說出了心中的擔憂。

    李揚說:「宥州的拓跋部還有三千精銳,可以一起出手。況且,只要計劃的好,咱們今晚就動手,攻其不備,機會還是很大的。」

    「今晚就動手?」楊林有些驚訝。

    「事不宜遲,要是等李國昌也收到了單于都護府失守的消息,那時我們就不好動手了。」

    咬了咬牙,楊林點頭:「好,我馬上召集主要軍官前來。」

    不一會,幾十個振武軍高層軍官悄悄的前來,彙集一帳。

    楊林直接將各將的家信發下去,然後道:「當初我等也是被李國昌挾迫起兵,眼下,反正的機會來了。只要殺了李國昌,我們不但可以免罪,還能立大功一件,更能保全你我家族親人。你們誰有異議的嗎?」

    行軍司馬吳憲眼睛滴溜溜的轉著,他覺得靠這點人馬對付沙陀人明顯是打不過的。更何況,他是新上任的振武軍節度司馬,家眷並不在單于都護府,而且之前還被李國昌許諾封他做宥州刺史,當下便有些不太願意再反一次。他趁人不注意,緩緩的向著帳角走去,想要趁機離開。

    不料,帳角突然轉過一個穿著振武軍服的士兵來,一劍就抹過了吳憲的脖子。

    鮮血噴濺,可吳憲的嘴被摀住,卻一點聲音也發不出來。

    楊林等人都驚訝的看著做小兵裝束的李揚,李揚等吳憲死透了,將匕首在屍體上擦拭了幾下收起,冷冷道:「此人剛才想要趁機逃走,一看就是去報信的,若是讓他得逞,今日在場的人都逃不過一死。」

    事情到了這一步,沒有半點可猶豫的了。一番簡單的商議之後,各將悄悄返回各自營地,到了半夜四更之時,營中突然火起,楊林等人一面直接衝向軍城中心的沙陀兵營地,一面打開軍城城門,舉火發信號引拓跋思恭前來,三千党項騎兵早埋伏在城外,正等的有些不耐煩之時,終於見到信號起來,當下策馬直殺入城中。

    李國昌正酣睡之中,聞得喊殺之聲,連忙起身,卻見侍衛長慌亂的跑了進來,「大帥,振武軍反了,他們還把党項人放進來了,現在城中大亂,弟兄們措手不及,死傷慘重,軍城守不住了,快撤吧!」

    城中局勢確實已經再也控制不了了,六千振武軍和三千党項兵突起發難,許多沙陀人還因昨晚喝的大醉,此時半醉未醒,直接在睡夢中就丟了腦袋。沙陀人根本組織不起來,就被殺的徹底大亂。

    最後,李國昌由三百餘騎兵護衛著殺出一條重圍,向北奔逃。

    南下的一萬大軍加上後來李盡忠增援的三千沙陀兵,最後振武軍反戈,六千沙陀兵最後只餘了三百餘騎,其餘全部被殺死。


第408章 背水一戰
               
    代北云州青坡道牛皮關下二十里鎮東軍大營,李璟正在喝酒,李振、郭承安、張宏、杜仲武,還有林武、高順勵、王普、李居義等諸將做陪。

    李璟今天心情大好,難得的在軍中飲酒,諸將都有些奇怪,可李璟又不直說,他們只好猜測可能是有了什麼喜事,而且可能還是件私下。

    他們猜測的沒錯,李璟今天一大早收到一封林威轉來的書信。信是已經回到新羅清海鎮的張鶯鶯所寫來的,信中告訴了他一件事情,他做爸爸了。孩子在他出兵之後不久就生了,九月初六,張鶯鶯在新羅清海鎮誕下一名女嬰,孩子生下來六斤八兩,十分健康。眼下還沒有取大名,只取了個小名叫青奴。這個孩子,張鶯鶯已經說明,要由她自己撫養。

    雖然是個女孩,但李璟也不是什麼太重男輕女的人。況且,他李璟已經有了五個妻妾和三個情人,生孩子這事情還真是沒有半分壓力。而且就算張鶯鶯要撫養青奴也不是什麼大事,她撫養那也是自己的女兒。只是可惜遠隔重洋萬里,一時間無法得見。

    算算時間,王惋君和裴晨曦和裴晨嵐兩姐妹是四月懷孕的,而桂娘和婉兒是五月,現在已經是十一月了,王惋君三個差不多也到了待產期,差不多明年正月和二月,家裡的這五個也就都要生產了。

    加上剛生下的青奴,李璟轉眼間就要成六個孩子的老爸了。初為人父親的激動,讓李璟難以平靜。不過和張鶯鶯的這個女兒又不好過於宣揚,李璟便只好拉了幾個大將一起飲酒。

    李璟幾個一邊喝著酒,一邊扯些閒聊。酒是果酒,度數並不高,加上一些榛子、葡萄乾等,倒也是很是悠閒。雖然兵馬駐於關下,可李璟並沒有要立即攻城的意思。營中的將士半天訓練,半邊上課,也很悠閒。

    正喝著,已經成了下等兵侍衛的李存孝在門口稟報:「飛鷹營李將軍求見。」

    「請他進來。」李璟對著李存孝點了下頭,他仔細的觀察著李存孝,見他倒是沉穩了一些,臉上也看不出來什麼怨憤不滿來,心裡很是滿意,看來當小兵,對於李存孝幾個確實有些幫助。

    李維大步入內,抱拳行李:「稟報都統,外出斥候騎兵抓到一個胡人,自稱是密使,要見都統。」說完,將一封搜來的書信呈了上來。

    李璟打開書信觀看,先看了一下信尾並沒有署名,不過信的意識倒是寫的很明白,乃是關中有將領想重新歸附朝廷,希望李璟能給個保證。

    「把人帶上來。」

    人很快帶上來,是一個穿著一身白衣,有著很明顯粟特人相貌的胡人。

    「你為何人傳信?」信上沒有署名,這個李璟也明白是為了防止信件被攔截的一個自保手段。

    「薩葛部酋長米海萬、安慶部酋長史敬存!」

    聽到居然是這兩人有心投降,李璟也不由的驚訝了一下。薩葛部和安慶部都是沙陀三部落之一。雖然他們被稱為沙陀三部,但其實他們並不是沙陀人。只是由於沙陀人在代北勢力漸大,沙陀軍中便開始招募一些代北內附大唐居住的胡人,最後便形成了沙陀三部。

    實際上,純正的沙陀人並不多,六十年前,沙陀人不過一萬人歸唐,到現在,就算再怎麼繁衍,也不可能有太多人。現在的沙陀人,其實是代北混合各部的一個新的混合種族。

    沙陀三部落之一的薩葛部和安慶部,其實都是粟特人,原住於西域一帶。後來有不少人內遷,居住於河套和代北一帶。薩葛和安慶,指的是這二個部落原來的居住之處。薩葛府在振武軍境內,而安慶府,則在云朔北部一帶。最早他們是在河套一帶,後來遷入河東石州,最後又一直遷到了云朔。由於薩葛和安慶二府所在之地不但是上好的牧場,而且還是草原進入河東的重要通道,所以朝廷後來將沙陀騎兵駐守在這一帶。

    久而久之,三部的關係不斷加強,且由於數次唐朝的內部戰爭中,三部都有派兵參戰,且三部都是由朱邪氏控制,到了李國昌時,便直接將三部稱之為沙陀三部,關係更加的密切起來,相互通婚聯姻不斷。

    眼下的形勢,誰都能看到,李國昌父子這回要栽跟頭了,面對著兵臨城下的鎮東軍,牛皮關上的各部兵馬,顯然也有了各自的思量。一直由沙陀人控制的薩葛和安慶二部,現在就想要跳離李國昌的這艘破船了。

    二部人馬和沙陀部一共三千人馬從朔州趕來云州增援,三部各一千精銳騎兵。這些騎兵不是普通的騎兵,而是真正的久經沙場 勁騎,也是他們賴以在代北稱雄的根本。米海萬和史敬存都不想眼看著手中的這些兵,在這裡被消耗掉。

    特別是當單于都護府被朝廷的西面行營攻破之後,他們的這種想法就更盛了。

    對於他們的投降,郭承安擔心是敵人的詐降。林武也有這個擔心,畢竟他們雖然不是真正的沙陀人,可與沙陀人也是幾十年的關係,不得不防。

    對此,李璟倒是表現的很淡定。他們降了自然更好,就是不降,李璟也不太在意。

    「兩位都督若是真的肯降,那本都統事後自然向朝廷奏明一切。不過光說無法表明他們的誠意,如果他們真心要反正,那你回云轉告二位都督,只要他們肯將牛皮關拿下獻與本都統,那麼一切自然好說。」說完這個,李璟不也再理他,直接派人將他送走了。

    「郡公似乎好像不太在意牛皮關的局勢啊?」李振看出李璟似乎有點無所謂的態度,忙問。

    李璟輕笑:「話還是那些話,如果這場仗只是我們一家打,那自然是越早結束越好。可現在的情況是,這場戰是七家一起打,如果算是拓跋思恭,那就是八家,再算上李國昌這邊,那就是九家亂戰。咱們得把握節奏,打的太快太猛都不是什麼好事。」

    李璟有一句話沒有直接說出來,那就是他在等太原那邊還有宥州那邊的消息。宥州那邊,如果李國昌如預料中的兵敗,那麼李克用也就無法再繼續呆在太原對峙了,他這一動,就得引發全局變化。很有可能,太原這邊的五鎮兵馬,會有人想要跳出頭痛打落水狗,想要搶功佔便宜。

    那個時候,肯定會有一場好勁看。李璟大等,他現在還不想打的太猛,要不然,李克用很可能會不顧一切的直奔著他而來,那時可就虧了。

    現在先耗著,讓李克用不必那麼擔心,讓他可以和朝廷的兵馬打一場再說。只要等李國昌李克用,還有朝廷的兵馬,兩敗俱傷之時,李璟才會真正的發動雷霆一擊。只有那樣,他才能拿到此戰第一功,才能將鎮東軍的威勢打出來。他現在拿下了蔚州,兵臨云州牛皮關下,也沒有人能說他逗饒不進。

    太原北面天門關。

    二山回合如門,在縣之乾方,故曰天門。

    天門山是千里呂梁山脈在太原境內的一座駝峰。駝峰背後連著一條大峽谷。兩山夾一谷,縱深30里。谷內群峰逶迤,形態各異,有的突兀刺空,有的壁削千仞,有的坡緩如翼。

    自古,就裡就是太原北面的重要通道,兵家必爭之地。先前李克用與河東前任節度使曹翔就在此激戰,李克用先詐敗,然後將河東軍引入峽谷中,最後大破河東中,曹翔兵敗回晉陽城,立即就死於李克用的刺客手下。

    李克用率精兵一萬人駐守在天門關,卻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境地。

    自鄭從讜接任招討使以來,這個文官卻把手下五鎮兵馬統領的很好。五鎮兵馬都退入晉陽城中,又堅壁清野。在北都晉陽城外更是挖了無數的濠溝、陷馬坑,栽了許尖樁等等。

    晉陽城周邊,根本連一塊適合騎兵作戰的地段都沒有了。而失去騎兵優勢,李克用的鴉兒軍根本沒法強攻晉陽這樣的大唐北都。

    可此時就這樣退了也不行,正因為他駐守天門關,才逼的五鎮兵馬不敢出城。若是他一退,五鎮兵肯定跟著就出來了。對方出城本是好事,可李克用畢竟兵少,怕就怕對方到時分兵去攻振武軍,那裡現在可是極度空虛。

    「報,夫人到了!」一名沙陀兵大聲報導。

    李克用驚訝了一下,劉氏怎麼跑到前線來了。

    那沙陀兵看了看李克用,才小聲的道:「蔚州失守了,蔚代邊境上的泰戲關也失守了,另外,克修克章克柔三位少將軍戰死!」

    李克用猛的轉頭,用他的那隻獨眼狠狠的盯著那個士兵,發出如狼一般兇狠的目光。「你再說一遍!」

    那士兵被李克用盯著,只覺得兩腿發抖,強壯著膽子把話又說了一遍。

    一聲吼叫,李克用直接把那士兵的脖頸扼住,整個人提了起來。那士兵被扼住脖頸,連呼吸都不能,臉上迅速的變紅,然後變青,眼看著眼睛睜的老大,就要窒息。

    這時一股大力將李克用的胳膊扯開,李克用轉頭抬手就要打去,卻看到一張熟悉的面孔,竟然是妻子劉氏,舉到半空的手再也打不下去,手一鬆,那個士兵摔落在地上,一邊咳嗽著一邊連滾帶爬的逃離了。

    「你怎麼來了?」李克用看著因連日趕路,一臉疲倦銷瘦了不少的妻子道。

    劉氏眼色黯淡的道:「李璟帶著兩萬鎮東軍從幽州殺入蔚州,我做主沒有抵抗而是率軍後退入代州。誰知道,鎮東軍緊追不捨,他們先派十幾個刺客抓了克修三個,後來被圍住又不肯投降,直接放火玉石俱焚了。隨後李璟大軍趕到,我們抵擋不住,弟兄們戰死三千,蔚州只餘得三千人逃離。好在李璟沒有追擊,我經過代州時,把代州的所有留守的三千兵和五千青壯都召集帶來了,夫君,此時不宜久留,我們還是先撤回朔州再說。」

    李克用沒有想到局勢變成了這個樣子,夫人這時把兵馬都帶過來,這是集中兵馬,避免被分路擊破,做的很對。

    「可是父親率兵還在攻打宥州,我們一退,父親會陷入官軍包圍之中。」

    「報!」又是一聲急報聲在帳外響起。

    「稟報留後,天德軍節度使於攜吐谷渾赫連鐸率兵一萬兩千進攻振武軍。呼延關守軍嘩變,他們殺死了李霆將軍,投降了唐軍。隨後,唐軍自呼延關進入振武軍,四百里長途奔襲了單于都護府,單于都護府於數日前已經被襲破佔領,大帥家眷盡沒敵手。」

    李克用聽到這個消息,只覺得晴天一陣霹靂,差點將他擊倒。

    蔚州剛丟了,代州也主動放棄了,這個時候,連父親的大本營單于都護府也沒了。這還怎麼打,東面李璟兩萬鎮東軍殺氣騰騰而來,而西面又有於琄的一萬兩千人殺到。

    「夫君,馬上就撤,再不走我們就要被包圍了。」劉氏也沒有想到天德軍竟然也走出了一步極其厲害的一招。這一招,振武軍的後路就斷了。

    「我這個時候怎麼能獨自撤退。」李克用咬牙,那獨眼閃著異樣的光芒。「夫人,我們率兵去匯合父親,一起殺奔關中去。」

    劉氏顫抖了一下:「你瘋了?關中兵馬無數,我們就算把所有的兵馬帶一起,也救不出父親,反而自己也得搭進去。」

    「我沒瘋,我們現在撤也來不及了,李璟和於琄會在我們的退路上等著我們。眼下,只有兵行險著。先去宥州,做出向長安進兵的舉動,把朝廷兵馬吸引過去,情況好,也許我們能迫使朝廷和談。如果不行,我們就匯合父親直接從天德軍越過陰山進入草原。」

    「瘋了!」劉氏撐著額頭,已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了。

    可夫君說的也不是沒有道理,此時就算撤入云朔,也逃不出包圍圈子,而且李國昌會第一時間被圍剿。

    「好,我跟你一起走。」劉氏咬牙點頭。

    「不!」李克用搖了搖頭,伸手撫著妻子銷瘦的臉龐,「你馬上回朔州,我讓嗣源和嗣昭跟你回去,你們在那裡招募兵馬,儘量能招多少就招多少,然後直接去韃靼,他們與我們關係好,你在那裡等我和父親回來。只要留的兵馬在,咱們遲早能殺回來。」

    劉氏沉吟,最後點點頭:「我聽你的,你一定要活著回來!」

    「一定!」李克用鄭重的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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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9章 喪家之犬
               


    千軍呼嘯,萬馬奔騰,伏屍百萬,流血漂櫓。

    曾經,飛虎子李鴉兒以為,沙陀騎兵百戰百勝,縱橫天下無敵,隨著一場場的勝利,他覺得沙陀人不應當只是給李唐充當打手,沙陀這把利劍,他要掌握在自己的手中,甚至在他的想中,升起過建立一個沙陀的國度,打下一片大大的疆土。

    騎兵急馳,從天門關趁夜向嵐州撤退。

    天門關的大營依然留在那裡,他的黑旗也依然在那裡飄揚,可是裡面卻已經空無一人。

    李克用和妻子劉氏兵分兩路,他親率一萬沙陀精騎星夜疾馳往黃河西面,心腹謀士蓋寓,大將康君立、李存璋、李存本、薛鐵山、王行審隨行,另外義子李存進,史敬思同行。妻子劉氏則帶李嗣昭、嗣源、嗣本三義子和八千兵馬以及一萬青壯輔兵退回朔州。

    一萬沙陀兵趁著夜色退入嵐州,經由洪谷,最後到達黃河東岸的合河津,然後從這裡渡河進入振武軍節度使下的勝州。上岸後,走靈鹽銀夏道,直接飛騎前往宥州接應李國昌。

    想想自己十幾歲開始上戰馬,帶著沙陀軍屢立戰功,沙陀內附大唐以來,幾代沙陀軍為唐征戰,鐵軍橫掃千里,氣吞萬里如虎。本來他打心底裡是瞧不起眼下的李唐的,在他看來,殺段文楚,奪云州,而且還故意凌遲處死朝廷官員,就是為了向長安的小皇帝展示他們沙陀人的肌肉。

    只是他到現在還有些想不通,這小皇帝和朝廷裡的那些相國,怎麼就敢硬打他們。

    他只是隱約有些覺得,也許一開始他的方式就用錯了,他應當和那該死的党項人一樣低調一些。不過他最憤怒的還是那個李璟,他帶著鎮東軍不好好呆在他的登州和遼南,跑到代北來做什麼?

    李璟奪了他的蔚州,於琄奪了他父親的單于都護府,這對師生簡直就是沙陀人的剋星。若是沒有他們,李克用相信,最後朝廷肯定撐不下去,這場戰爭的勝利者還會是他們。

    「李璟,都是李璟,要是李璟不突然抄了他的後院蔚州,料想於琄和那赫連鐸、白義誠也不敢出兵單于都護府。李璟,我李克用記住你了,此生,不殺汝誓不為人!」馬上,李克用突然憤怒出聲,驚了旁邊的蓋寓一大跳。蓋寓雖然原先是云州牙校,但不過是因為他家世代為云州牙將。其實蓋寓武藝戰陣本事不精,天生有些體弱,不過卻有一副聰明的腦袋,自云州兵變之後,他就是李克用的心腹謀士。李克用身邊片刻不離蓋寓,李克用與蓋寓商議決斷大事的時候,對蓋寓言聽計從,每次出兵征伐都讓他跟隨。

    「留後,依我看,鎮東軍強的不是軍力,而是李璟的謀略佈局。此人,不可小覷,今後還是應當儘量避免與其交手。」蓋寓勸道。

    「你覺得我率軍渡河前來,這一步是對是錯?」李克用問。

    蓋寓沉吟,過了好一會才回道:「眼下局勢,上策,是回云朔二州,招募一批精銳戰士,並將人口牲畜一起撤入塞**山腳下。避實就虛,不與朝廷的兵馬交鋒。暫時退避,朝廷諸路兵馬不可能一直屯駐代北,等各路兵馬退了,我們到時可以捲土重來,關健就是保存實力。」

    「還有中下策?」李克用問。

    「中策,就是退入朔州,憑藉我們在代北的根基,以及在朔州修築的大本營新城的縱深防禦打一起防禦戰。也許我們能打贏,但就贏,也將損失慘重,元氣大傷。」

    「下策,正好留後的選擇,孤注一擲,兵發宥州,直接攻打延州,做入關之勢,把朝廷的兵馬從代北引到黃河西岸來,並期待朝廷休戰和解。不過」蓋寓搖了搖頭,嘆了一口氣,「不過這個成功的可能性太小。而且,李璟攻取蔚州,於琄和赫連鐸攻取單于都護府,這時間上配合的太好了,我懷疑,李璟和於琄之間一直在互通消息,他們的行動是一致的,甚至有可能,這三路兵馬都是統一步伐。如果是這樣,那麼宥州的拓跋思恭,也很有可能已經加入到了這一張網之中。這背後,有一隻大手在推動,也許」

    說到這裡,蓋寓不再說話,臉上滿是憂慮。

    「也許什麼?」李克用也想到了那個可能,但他還是追問。

    蓋寓搖了搖頭,「希望不會發生那樣的事情。」

    天亮時,李克用一萬騎兵已經渡過了黃河,進入了勝州的境內,緊挨著黃河的勝州和麟州都屬于振武軍轄下,勝州距離經略軍更是相距不過數百里。

    勝州隋時本是榆林郡,下轄榆林、河濱二縣。到唐代此時,勝州除轄榆林、河濱二縣外,還轄連谷、銀城二縣。勝州治所在榆林,不過李國昌出兵宥州經略城,卻在連谷和銀城二城中駐有一千兵馬,負責糧草轉運。此時銀城中,勝州刺史高文順就親自坐鎮銀城,負責糧草事宜。

    銀城中,高文順正召集了五百士兵,和一千民夫,準備押送一批糧草及補給器械往經略城去,卻突然聽見有一名小校軍官奔來大喊:「使君,有數百騎正從西面奔來!」

    高文順連忙登城觀看,果見從西面方向,一股煙塵揚起,一支約三百人左右的騎兵隊伍正疾馳而來。

    騎兵轉眼已至,傳來一陣大聲喊叫:「快開城門,大帥回來了!」

    高文順仔細一看,李國昌果然就在騎兵之中,只是情況卻狼狽無比,不由的大驚。李國昌出兵之時,可是帶著一萬兵馬,而且剛剛不久又有李盡忠帶三千沙陀精兵從河東趕去。怎麼才幾天的時間,李國昌盡然如此狼狽回來,難道他們吃了一個大敗仗,竟然全軍覆沒了?

    顧不得想這些,他連忙喝令左右:「放吊橋開城門迎接大帥入城。」

    吊橋緩緩放下,李國昌等人一擁而入,進城之後第一句話就是:「馬上關閉城門,另外再找些飯菜和水來!」

    城門再次關閉,飯菜一時不齊,只得送了一些餅子上來。李國昌等人跳下馬後,就直接坐在地上,抓起餅子就猛吃,看那樣子,竟然像是幾天沒有吃飽一樣。

    「大帥怎麼突然回來了?」高文順小聲問道。

    李國昌嘴裡塞滿了餅,眼神中透露著憤怒,吱唔不清的道:「天德軍攻佔了單于都護府,該死的振武軍臨陣倒戈,他們與赫連部半夜突襲了老子。」

    單于都護府被攻佔,高文順先前也聽到了一些傳言,但僅是傳言而已。他也根本沒有相信,可沒有想到,這居然是真的。如此說來,李國昌不但丟了單于都護府,而且振武軍也跟著反水了,現在去宥州的六千沙陀精兵也只剩下了這兩三百人。天啊,高文順感覺天都塌下來了。

    正在高文順一頭混亂的時候,李國昌他們已經吃飽喝足了,「召集城中的兵馬,再帶上些干糧,我們去河東。」

    「要丟棄銀城嗎?」

    「單于都護府都沒了,振武軍也反叛了,現在再守著勝銀二州又還有何意義。眼下,還是先去河東,匯合吾兒克用要緊。」李國昌雖然兵敗,頭腦卻還很清晰,振武軍反水,加上赫連部,他們肯定會追過來的。就憑他手上的這點人馬,是無論如何也擋不住的。

    高文順沒有說話,轉身前去安排,城中此時已經聽說單于都護府被天德軍攻佔,振武軍臨陣反戈,李國昌宥州全軍覆沒,現在要棄城撤入河東,頓時城中一片雞飛狗跳。

    正混亂中,李克用卻已經率兵馬趕到,兵馬進入城中。

    李國昌李克用父子相見,不由唏噓。

    李克用見李國昌竟然在銀城之中,心中就大感不好,又見城中一片混亂,準備撤逃的樣子,更是面色急變。

    「克用,你怎麼率軍到這裡來了,太原的兵馬被擊敗了嗎?」李國昌問,臉上帶著一絲希翼。

    李克用有些痛苦的搖頭,蓋寓果然猜中了。

    「父親,於琄攻破了單于都護府,李璟又攻破了蔚州,太原更沒有絲毫機會。形勢不利,我本想率軍過河,與父親一起殺往關中,卻不料振武軍居然反戈。」

    李國昌臉色劇變,整個人精氣神一下子萎靡了許多,彷彿一下子蒼老了許多。喃喃長嘆道:「難道天要亡我沙陀!」

    父子倆人都是低垂著頭,滿臉痛苦。

    「父親,叔父和懷信他們全都戰死了嗎?」李克用猛的抬頭問道。

    李國昌有些訕訕道:「當時夜晚混亂,敵人勢猛,到處都是亂戰,我本欲收攏兵馬,可難以成功,最後不得以只得先撤離了。」

    聽到這個結果,李克用眼中閃過一道厲芒,心中已有計較。



第410章 猛虎不可為犬欺
               

    宥州經略軍城,振武軍和党項拓跋部兵正在挨街挨巷,挨門挨戶的搜尋肅清著軍城內的沙陀殘兵。振武軍和党項人都十分積極,一經發現躲藏著的沙陀人,立即蜂擁而上,爭相斬殺沙陀人。

    李揚和李緯兩個鎮東軍李璟的使者坐在軍營的校場點兵台上,看著校場上此時已經堆積如山般的兩座人頭堆,不由的皺了皺眉頭,李揚對坐在一邊的楊林和拓跋思恭二人道:「還是沒有發現李國昌嗎?」

    對於李揚二人,拓跋思恭和楊林都十分恭敬,振武軍副帥楊林討好的道:「搜遍了全城,還是沒有發現李國昌的人,生不見人,死不見屍,估計可能是昨夜趁亂逃出城去了。不過就算他逃,也不過是帶了二三百人逃走,六千沙陀人現在被斬獲的首級就已經超過了五千。」

    沙陀人的首級此時就擺在校場上,左邊的那堆大一些的是振武軍的收穫,一共是三千二百一十九級。右邊的這堆稍小點的,則是拓跋人的收穫,他們入城的晚些,且兵馬也只有振武軍的一半,因此最後只收穫了二千一百八十七級。加起來,足有五千四百零六個沙陀人首級。

    基本上,六千沙陀人已經被殺光了。

    李揚有些失望的道:「再多的沙陀人首級,也不如一個李國昌的首級值錢啊。在下是為兩位將軍可惜,要是能夠取得李國昌的首級,這功勞,可就大了。現在逃了一個李國昌,這功勞可就失色許多啊。」

    拓跋思忠有些得意的對李揚道:「雖然逃了李國昌,不過我們也抓了一條大魚,沙陀兵馬使李盡忠被我們俘虜了。」說完,對士兵交待了一聲,很快李盡忠就被押了上來。這個云州兵變的重要謀劃者,此時卻一身是血,一邊臉還腫的和豬頭一樣,一條腿還一瘸一拐的。不過就算成了俘虜,他依然是十分囂張的喝罵不止。

    拓跋思恭對著弟弟使了個眼色,拓跋思忠立即上前就是一記猛拳砸在李盡忠的臉上,將他打倒在地,連牙齒也打掉了幾顆。

    李揚揮了揮手:「拓跋將軍切莫將他打死了,一個活著的沙陀賊酋,可比死的值錢多了。」

    「沙陀賊兵已經肅清,現在我們是否應當趁勝追擊,一舉將振武軍收復?」楊林在一邊笑問道。

    李揚只是笑笑:「我只是鎮東軍使的一個使者,具體要如何做,這個應當是由兩位將軍自己決定。不過,我只是提個建議,還是應當穩當一點,最好是先率兵前去與天德軍匯合,以免出現意外。」

    楊林和拓跋思恭卻覺得此時還是應當趁機收復銀、勝二州為上。李璟看的出楊林和拓跋思恭都有心爭奪,便不再言語。拓跋思恭要攻銀勝二州,自然是想要趁機擴大地盤,把宥、銀、勝三州連起來。而楊林現在叛而復降,掌握著振武軍,自然不可能願意看到振武軍的地盤被拓跋給佔領。

    李揚不再管雙方私下裡的這種爭鬥,只是讓他們把這些首級全給處理了一下,然後裝起來,派人用車送往長安報捷。擊敗李國昌斬殺這麼多的沙陀人,雖然是振武軍和拓跋部所打的勝仗,但這場戰爭中,李璟才是謀劃佈局者,所以這場勝利最大的功勞其實是李璟的。李揚當然不會錯過這表功的機會,這可是五千餘沙陀人精銳士兵首級。

    回到帳中沒多久,李緯對李揚道:「拓跋思恭率兩千餘党項騎兵剛剛出城去了,另外楊林也帶著五千餘振武軍開拔出城了。」

    李揚笑了笑,沒想到兩邊動作這麼快,而且還都直接把他們給扔在這裡了。

    「隨他們去吧,反正此戰擊敗了李國昌,陣斬五千餘沙陀兵,咱們郡公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至於,振武軍和党項人爭奪銀勝二州,就讓他們爭去吧。」

    拓跋思恭和楊林自校場回去之後,都立即率兵出城,直趨銀勝二州。不過二支人馬雖然互有算計,但這個時候倒也顧忌著沒有太過火。楊林先出城,兵馬直奔勝州。拓跋思忠本來說要出城後藉機滅了振武軍,直接搶奪銀勝二州。不過拓跋思恭沉吟許久之後,最後還是否決了這個提議。一來振武軍是党項人的兩倍,二來,眼下振武軍可是已經反正,且後面還有李璟的使者看著。要是此時火拚,就算打贏了振武軍,他現在手上的這麼點兵力也會損失慘重。想來想去,最後決定去奪銀州,勝州就讓給楊林。

    楊林這個時候雖然兩州都想保,可又不敢分兵,最後只得帶後往勝州,眼看著拓跋思恭率軍往銀州去了。

    出征時振武軍有七千餘人,此時經歷經略軍城的兩次戰鬥,振武軍還余五千餘人。不過騎在馬上,楊林心中卻有些得意。他原本只是振武軍節度副使,在李國昌的手下時,還不如節度司馬吳憲更有權勢。但經過這次反正,李國昌兵敗逃亡,吳憲被李璟的使者殺死,現在振武軍就以他職務最高。

    有了手上這五千兵馬,再加上這次有李璟承諾的保舉,加上經略軍城中的那三千多個沙陀人首級,他已經對于振武軍節度使這個職位志在必得了。

    他已經謀劃好了,先收回勝州,然後招募兵馬,再返回單于都護府,將東、中二受降城也都收回,那時他就是一方藩鎮大帥了。

    至於拓跋思恭,就讓這該死的党項胡人先得意一陣子,等他坐穩了振武軍節度使之位後,第一個就要把拓跋氏連根拔起,那時不但要把銀州奪回,就是宥州也要奪過來。

    不過,倒是李璟那邊,得想辦法和他再拉籠點關係。這個李璟,不但兵多將精,而且還有於琄這樣的老師,若得到李璟和於琄的支持,這振武節度使的位置可就坐穩了。

    數騎斥候急馳而來,找到楊林立即翻身落馬。

    「稟報副帥,前面駱駝堰發現一些蹤跡,似乎是沙陀敗兵。」

    難道是李國昌?一想到此,楊林整個人立即激動了起來,經略軍城讓李國昌逃了,這可是一大遺憾。要是能抓到李國昌,這無疑是這次平叛的第一功。

    「你可看清楚了?李國昌可在其中?」

    「有三百餘騎,不能確定李國昌就在其中。」

    雖然斥候如此說,可楊林已經確認李國昌肯定是在其中了。當下興奮的喊道:「立即準備戰鬥,隨我一起殺過去,記住,見到李國昌,不得殺死,一定得生擒活捉。」

    五千餘振武軍迅速加快速度,向著駱駝堰直殺過去。

    駱駝堰,乃是一道山堰。由於山堰上兩座山坡矗立如同駱駝**,便稱為駱駝堰。

    楊林一馬當先,率兵直殺過來,直到近前,前方果然發現兩三百騎正坐在地上休息,見到他們殺來,驚慌失措,慌忙騎馬便逃。振武軍一路追擊過去,不知不覺間已經進入山谷之中。

    那山谷就如同一個乾涸的湖底,四面者是山,只有一進一出兩個通道。五千兵馬振武軍追入,眼看著就要追上,前方幾百騎兵突然轉身停下。

    當中一人正是老上司李國昌。

    「楊林,我平日待你不薄,你何故反我?」

    楊林勒停戰馬,有些得意的看著李國昌的落魄之樣,笑道:「你我本同為大唐之臣,你既反唐,那我們便水火不容。你若是束手待擒,我或許可以念往日舊情,照顧一二。如若不然,可別怪我楊林手中刀劍無情。」

    李國昌冷哼一聲:「楊林,老夫倒是還想給你一個機會,你若是率軍重新歸附於我,我可以既往不咎,你依然是振武軍副帥。」

    「我若不肯呢?」

    「那你是自尋死路!」李國昌冷喝。

    語未畢,突然四面喊殺聲盡起,在駱駝堰兩邊突然殺入一支大軍。黑衣黑甲黑旗,當面為首一將一目微眇,以眼罩摭住一目,胯下一匹黑馬,手中一把長槊,直衝而來。

    楊林大驚失色,面色慘白,驚呼:「李鴉兒怎麼在此!」

    「特來取爾首級!」李克用拍馬如飛趕到,楊林此時眼見中伏,想要再撤,已經無路可退。唯有咬牙指揮迎戰,不過李克用足有一萬兵馬,且都是最精銳的沙陀兵,而楊林五千振武軍,以少擊寡,且陷入圍困之中,一見到李克用殺到,軍心士氣已經盡失,如何敵的過。

    混戰一開始,戰局已經徹底倒向沙陀人,振武軍被沙陀騎兵四處衝殺,陣形大破。很快就陷入了屠殺之中,戰到日落黃昏之時,振武軍徹底大敗。

    不少振武軍開始棄械投降,可李克用恨他們臨陣反戈,此時根本不受降。鐵蹄踐踏,長刀劈砍,駱駝堰最後成了五千振武軍的地獄鬼門關,竟無一人能逃脫,全部被屠殺於此。

    楊林兵敗見不能倖免,最後悔不聽李揚的勸說,不想最後落到李鴉兒的手中被活剮,楊林拔劍自刎!

    戰後,李克用發現楊林已經自殺,仍不肯放過,下令將其屍體扔在地上,由騎兵戰馬踐踏成泥,最後還將其燒成了灰燼。

    「便宜了拓跋狗賊!」這一戰,只殲滅了振武軍,而沒能伏擊到拓跋思恭的党項軍,李克用心有不甘,恨恨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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