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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至尊】作者:風凌天下<連載中>


第一百三十九章 為疆場而生,為戰鬥而活!

  上官一家自從當代成年男兒盡數戰死之後,再沒什麼動靜,長輩婦孺只是在家裡教導幼童,習武讀書,以期有一天,再戰沙場,重振家聲。

  看起來,上官一族至少在短期之內再無聲息。

  然而上官老夫人一旦有事情發生,就算是當今皇帝陛下,也不敢怠慢,必然慎重對待。

  而雲揚面前的上官靈秀,正是上官將門年輕一輩挑大樑的人。

  此女人如其名,靈秀非常,洞悉世事,卻是輕易不出門;然而今天既然來到了雲家找雲揚,那就必然是有雲揚無法忽視,必須出面的事情。

  不為了別的,只衝著上官將門這四個字,雲揚就自然而然肅然起敬、無從拒絕!

  「雲小弟。」上官靈秀淡淡地笑了笑,說道:「我此番來,主旨乃是要請雲小弟幫我引薦一下凌霄醉,凌大師。」

  她的說話,帶有明顯的軍旅之氣,乾淨利落,直截了當,直指要害,半點也不繞圈子。

  「凌霄醉?」雲揚道:「他已經走了,不知道靈秀姐找凌霄醉有什麼事情?是否跟我說明一二!看看我能不能幫得上忙。」

  本來探究他人之事於理不合,然而上官靈秀希望通過自己聯絡凌霄醉,雲揚就算如何篤信上官一族的家門風範也好,還是得把對方來意問明,然後才能決定是否幫手。

  上官靈秀沉聲道:「這一節便是雲小弟不問,我也當言明,我家小侄兒有三人均是天開八竅的稟賦,我想碰碰運氣,看他們中是否有人能入凌大師的法眼,拜入其門牆。」

  「若是此事能成,上官一家以後也能有幾個高手苗子在,將來馳騁沙場,也多了幾分保命的本錢。」上官靈秀低眉說著。

  說到保命的本錢這幾個字,上官靈秀也是有些禁不住難受,低下頭去。

  雲揚心中一震:「將來馳騁沙場?他們才幾歲?怎麼就扯到馳騁沙場上面去了!」

  上官靈秀昂然道:「我剛才提到的那三個侄兒如今都已經六歲;上官一家,為疆場而生,為戰鬥而活;上官家的男兒,十五歲便當踏上戰場!為國效力,抵禦外敵!」

  雲揚心中一凜。

  此際只得六歲的幼童,就已經盤算著馳騁疆場,為國殺敵?

  而上官家族,竟然每個人都樂見其成,甚至本能認為乃是順理成章之事!

  「只可惜凌大師已經走了,我也不知道,他如今去了何方,難以尋覓。」

  雲揚搖頭歎息,心中泛起一種說不清道不明的微妙感覺。

  這上官將門一家,為了「滿門忠烈」這四個字,已經付出了多少?還要繼續付出多少!似乎在這家人執拗的心裡,男兒一生,便當鏖戰沙場去,馬革裹屍還!

  這是一個值得任何人尊敬的家族!

  卻也是一個至為悲情的家族!

  上官靈秀臉上露出來一絲黯然之色,喃喃道:「其實,我此行也就只是來碰碰運氣,就算是當真見到了,凌大師也未必願意收錄……收這麼一個身負血海深仇的家族子弟為徒。」

  「我的初衷,就只是想讓小弟們將來征戰的時候……」

  上官靈秀輕聲一歎,站起身來:「雲小弟,多謝了。告辭。」

  如此乾脆利落,事情說了,不成,立即離去。

  雲揚忍不住輕聲道:「其實,小弟們將來的出路,未必定要征戰沙場啊。」

  上官靈秀背對著雲揚,淡淡地說道:「上官家族,祖祖輩輩,都是馬革裹屍,鏖戰沙場;他們若是不去沙場殺敵,這祖祖輩輩的血債,誰來討還!這是上官家男兒的使命,更是宿命!」

  上官靈秀此言一出,雲揚登時愣住了。

  「上官家族的人,戰死沙場,不管是被陰謀陷害,還是被十面埋伏,或者被正面搏殺,都屬於軍人宿命;無怨無悔。我們不會採用戰場以外的手段去報復,免得羞辱了祖先們的浩然之名。然而這份血債,卻終究存在。既然存在,那麼就去疆場之上了斷,兩軍陣前,斷命還命,用敵人的血與命來洗刷這份冤仇,替祖先們出這一口怨氣。」

  「上官男兒,為疆場而生,為戰鬥而活,為國家效死,為生民捐軀!」

  上官靈秀激烈地說道:「這是我上官家族的家訓!」

  「為疆場而生,為戰鬥而活。為國家效死,為生民捐軀!」

  雲揚喃喃地重複了一下這段話。

  這就是上官將門的家訓啊!

  看著上官靈秀轉身而去,那高挑的背影,分明是女兒家的婀娜多姿,卻被這位上官大小姐生生走出來一種氣吞河岳的鏗鏘之氣!

  步伐堅定,一旦開始邁步,就再不回頭。

  只是一個二十歲的年輕女子,但,卻走出了一種鐵血的凜冽。

  「靈秀姐。」雲揚不由叫道。

  「怎麼?」上官靈秀轉頭,看著雲揚,突然微笑了一下,道:「我走了。」

  轉過身,揮揮手。

  「若靈秀姐的初衷只是讓幾個小侄兒修煉玄氣,增強自身實力,更多保命本錢,倒也未必非要找凌霄醉。」雲揚道:「我這裡也有些法門的。」

  上官靈秀背對著他,搖搖頭,道:「修行法門我們也有的,大家都彼此知道彼此;我要找凌霄醉,真實目的也並不是為了什麼修行法門,而是……為侄兒找一個……能夠保命全生的靠山。僅此而已。」

  「所謂的理由,都不過是托詞。」上官靈秀淒然一笑:「上官家的男兒只要是上了戰場,就不會再回來,這一點我們早已經知道,早已是不可逆的宿命。」

  「沒有任何敵人,敢放心讓上官將門的後人成長起來;雖然現在整個大陸所有的將軍都對上官將門有著尊敬和欽佩;但,一旦去戰場上,越是上官家的後人,遭遇只會越慘。」

  「沒有任何國家的軍方,希望上官將門復興的。」上官靈秀平靜地說道:「我的侄兒們,什麼時候上了戰場,什麼時候就是他們的死期。」

  「然而我們的使命,就在戰場之上,我們不能不去、注定要去。」

  「所以我今天找凌霄醉,希望能夠給侄兒求個護身符……雖然明知道戰場上的敵人無所不用其極,未必肯認這個護身符,卻終究還是想要試一試。但凌大師不在,便再次證明了,上官家男兒的宿命,當真就是如此。」

  「多謝你,雲小弟。」上官靈秀大踏步而去。

  頎長的身影,翩然消失在雲揚面前。

  雲揚兀自愣愣地出神、思潮起伏不定,久久不息。

  ……

  秋風在玉唐城的上空呼嘯。

  然而此際上官家族的後院之中,卻正是熱火朝天之刻。

  這裡乃是一個小校場。

  一個滿頭白髮瀟瀟的老婦人,背負雙手,冷冷地站在校場邊,注視著校場內中的動靜,點滴無遺。

  校場中,六個孩子排成一排,最大的看起來也就十來歲,小的不過五六歲,盡為少年稚子。

  這群孩子正在蹲馬步,而此際每一個孩子都已經渾身大汗淋漓,熱氣騰騰,辟啪掉落的汗水,已然浸濕了腳下土地,卻還在盡力堅持支撐。

  小小的身子早已應付為艱,搖搖晃晃,幾個年紀小的,更是滿眼的淚珠;大滴大滴的汗水隨著淚珠一起落下;卻兀自死死地閉住嘴,不肯哭出聲來。

  「堅持!」老夫人目光冷硬,對幾個孫子的淒慘樣子視而不見。

  終於……

  一個孩子的身子搖晃了一下,噗通摔在地上,隨即整個人便昏了過去。

  「拖下去!」老夫人厲聲喝道。

  噗噗……

  過了一會,其他的孩子亦告承受不住相繼暈倒。

  「休息一刻鐘,一刻鐘之後,開始弓馬騎射訓練!」

  ……

  休息過後的幾個孩子回復了幾分氣力,利索地爬上馬背,咬著牙,在馬背上顛簸起伏,做著各種動作,從馬背上傾斜,鑽進馬肚子下面,從另一邊翻上馬背,立即開弓……

  統共十幾個動作,就那麼翻來覆去地持續重複,一直到駿馬都有些堅持不住,那六個孩子卻仍自不停,然而這幾個孩子在之前蹲馬步的時候便已經消耗了太多的氣力,不過一刻鐘的休息卻又能回復多少,勉力支持到此早已經是精疲力竭,只憑一口氣硬頂,便是這一口氣,亦是上氣不接下氣,終於,其中一個最小的孩子猛地一個搖晃,陡然從馬上摔下來。

  這一瞬的失手又與之前不同,蹲馬步失手頂多就是整個人摔倒在地,可是自馬上摔下來,胯下馬猶自在行進之中,危險係數暴增無數倍!

  眼看著那戰馬的馬蹄就要因為控制不住而踩上那具幼小的身體上面。

  「都不許動!」老夫人厲聲大喝,正準備衝出去救援的人立即停住腳步,唯有充滿擔憂的目光看向場中。

  場邊幾個貴婦人眼睛早已經紅了,淚水盈盈欲滴。

  卻見那掉下馬的孩子拚命地扭轉自己的身體,在地上勉力挪動了一下,踏落的馬蹄幾乎是擦著他的臉,「噗」的落在地上。

  然而另外幾匹馬亦已狂衝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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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殘酷訓練

  那孩子根本來不及站起來,只是在地上不斷地打滾,這一刻的反應,已經是純然的本能!

  迴避危機、求取生機的本能!

  六匹馬擦著身體呼嘯而過,危機終於安然度過……

  那孩子這才一個盤旋從地上站了起來,剛剛站起來,就感覺眼前一黑,整個人再度栽倒在地。剛才生死關頭的極限趨避,乃是激發了全部潛力才告完成,如今危機過去,挺身站起,心神一鬆之下,再也支持不住,就此昏死了過去。

  「潑醒!」老夫人大怒:「在這等時候,怎能暈倒!冷水潑醒他!再練!」

  旁邊一個貴婦人終於忍不住,囁嚅著哀求道:「婆婆……您……讓他們再休息休息吧……小五兒……他才六歲啊……」

  一邊,上官靈秀緊緊地咬住嘴唇,臉上唯有一片剛硬、絲毫不見女性的溫柔。

  「哎……!」老夫人閉上眼睛,只感覺心頭一陣陣的酸楚。

  從來不曾動搖的心,這次終於軟了一軟!

  「要不就先……」老夫人話剛出口,就聽到旁邊的上官靈秀一聲大喝:「不行!不能休息!不到時間,誰也不能休息!」

  聲音斬釘截鐵,毫無商量的餘地。

  「靈秀!」旁邊的中年女子目中如欲噴火:「妳這是想要折磨死他們麼?」

  上官靈秀緊緊地咬著嘴唇。

  「這個小校場,已經在上官家存在了七十多年!七十多年來,上官家的男兒,每一個都是在這小校場打磨武藝,然後征戰沙場。」

  「我生得晚,沒有緣法見爺爺在這裡練武。」上官靈秀大聲道:「但我曾經見到過爹爹,伯伯,叔叔們在這裡練武!在這裡打磨!」

  「我也曾經見到過哥哥們在這裡呼嘯來去,咬著牙,流著血,從三四歲就開始錘煉自己!」

  「他們每一個人都很拚命,是真的拚命。」上官靈秀大聲道:「但他們縱使那般地拚命,現在仍舊不免戰死沙場!」

  「現如今的訓練強度,比起哥哥們在這年紀的訓練,才只不過稍加一點而已,還遠遠不夠!」

  「我寧可他們當真練死在這小校場,也不願意他們將來上了戰場之後,倒在冰冷的沙場上,倒在敵人的馬蹄下!成為我們的敵人加官進爵的功勳!」

  「給我繼續!繼續練!不到時間,死了也不能休息!」

  「任何人也沒有人情講,全都給我繼續練!」

  上官靈秀一張娟秀的臉漲得通紅,目光有如焚燒的火焰:「快些,不然,鞭子一頓!」

  在啪啪的鞭子聲響催促中,那六個小孩子,再一次搖搖晃晃地爬上馬背,咬著牙,繼續開始練習各種動作的磨煉!

  「這就是上官將門!」上官靈秀大聲呼喝:「將門子弟,便是如此;要嘛,你們踩著敵人的屍體,提著仇人的人頭,來重振上官將門的風采!要嘛,你們就倒在敵人的刀下,成為他們的功勳!」

  「上官將門男兒的宿命就是如此,再沒有第二條路!」

  淒厲的呼喝,在秋風中尖銳而刺耳,讓呼嘯的秋風,更增加了幾分寒意。

  ……

  下午,傍晚時分。

  上官靈秀帶著幾個侄兒出去,一路上沉默不語。

  越走越是偏僻。

  終於,他們姑侄一行人來到了一個亂騰騰的地方。

  這裡乃是整個天唐城的紅燈區,無數的地痞流氓惡棍逃犯雲集,盡都在這骯髒而黑暗的地方生存。換言之,這裡乃是一片遺棄之地。

  這裡白天幾乎沒有人煙出沒,一片冷清;然而一到了夜晚,各種牛鬼蛇神便好似從地底下冒出來一般,到處皆是喧鬧的氛圍。

  有人在喝酒,有人在罵街,有人在打架,還有人,當街抓住一個女子就開始……

  昏暗的燈光中,隨處皆是一張張扭曲的臉,猙獰恐怖還有殘忍。

  一個大漢,正搖搖晃晃的起身,抓向一個蓬頭垢面的婦女:「哈哈哈……過來,陪大爺耍耍。」

  他還沒抓到,突然一個小小的身影猛然間出現,隨即,那大漢的肚子上砰的一聲挨了一拳。

  「小兔崽子,你敢打老子,找死!」大漢只感覺這一拳幾乎將自己腸子都打了出來,一陣劇痛之餘,卻是勃然大怒,毫不留情地開始了拳腳反擊。

  與之對戰的小小身影只有五六歲,靈活地閃避著,跳躍著,迴避著對方的攻擊,覷準一切時機出手,看似纖弱的小小拳頭,力氣居然不小,接二連三的打擊,打得那大漢慘叫連連。

  此際看似高下分明,然而那大漢終究是成年男子,但凡有一拳一腳擊中小傢伙,小孩子仍要告承受不了,勝負之勢必然逆轉。

  縱使經受了極端嚴格訓練也好,但,畢竟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砰。

  一聲慘叫驟起,那小孩兒一個躲閃不及,被那大漢一腳踢在肚子上,小小的身子登時飛出三丈有餘,摔在地上,一時間竟爬不起來。

  大漢獰笑著又自往前衝去,顯然是意欲至那孩子於死地。

  在這個地界,所謂的善良良知悲憫,一切儘是空談,老弱婦孺只是徹頭徹尾的弱者,只會淪為犧牲品,佔到上風的大漢,只會斬草除根,將可能的禍患萌芽徹底消弭!

  上官靈秀銀牙緊咬,嬌軀簌簌顫抖,卻是一動不動,只是瞪著眼睛,觀視著事態發展。

  地上的小孩子眼見對方惡勢而來,勉力一個翻滾,捂著肚子站起來,額頭上早已滿滿的儘是汗珠。大漢獰笑一聲,惡狠狠地撲將上來,欲至其死命,卻見那小孩子突兀地一聲大吼,猛地一閃,隨即高高跳起,兩個手指頭,狠狠地插入了大漢眼眶!

  隨著一聲驚天動地的慘嚎,那大漢瘋狂捶打掛在自己身上的小小身軀。

  小孩子連聲慘叫,卻是又再狠狠地往上一竄,一口乳牙,惡狠狠地咬住了大漢的喉嚨。

  鮮血即時奔湧而出,大漢驚恐地尖叫,卻已經變了音,魁梧的身體無力摔倒,粗壯的身子就隻抽搐了一下,便即不動了。

  他的身下,迅速被殷紅的鮮血浸滿。

  原本已經歸於寂然的屍體驀然又動,卻見一顆小小的腦袋從那屍體身子下面爬了出來,滿頭滿臉渾身是血,急促地喘著粗氣,甚至,小小身軀還時不時地搖晃著。

  顯然,這一役小孩子雖然最終獲勝,卻也是代價不小,遠遠超出一個六七歲小孩子能夠承受以及需要承受的範疇!

  只是,那孩子喘息才定,便即勉力挺起胸膛,強忍著身體傷痛的疼,舉起手來:「我贏了!」

  小孩子早已明白自己的宿命,上官一族的男兒,沒有所謂的童年!

  只有生死勝敗!

  上官靈秀眼淚奪眶而出,將自己的身體俯下,張開手,迎接凱旋歸來的侄兒,就在暗影中,將侄兒的小小的還在顫抖的身體牢牢抱住!

  「好樣的!三娃兒是好樣的!是姑姑的驕傲!」上官靈秀聲音哽咽。

  「我姓上官,我叫上官龍韜,我不叫三娃兒。」三娃兒靠在姑姑懷裡,喃喃道:「我是上官男兒,上官龍韜……」話還沒說完便即暈了過去。

  剛才慘烈的一戰,對於這個只有七歲的孩子來說,實在是太殘酷了。

  他已經用盡了全身的力氣,甚至受傷不輕,然而他此際昏倒,臉上卻還掛著驕傲的神情。

  我贏了!

  我叫上官龍韜!

  我是上官將門子弟!

  「下一個!」上官靈秀狠狠地擦去了眼淚。

  ……

  深夜。

  上官靈秀帶著六個傷痕纍纍的侄兒,來到了百丈湖西,這一片亂葬崗上。

  鬼火啾啾,此起彼伏。

  「睏的就在這裡睡覺。」上官靈秀面容冷硬:「墳頭不能當枕頭,睡覺得時候,頭朝下,腳放墳頭上。」

  但就算如何睏倦,在這等亂葬崗睡覺,幾個小孩子卻又哪裡睡得著,得有什麼樣的膽子才能在這樣的環境入眠?!

  一個個瑟縮地看著周圍,眼中滿滿的儘是恐懼神色。

  「姑姑……我好害怕……」最小的一個孩子拉著上官靈秀的衣襟,可憐兮兮地哀求:「咱們回家吧……」

  「不行!」上官靈秀斷然道:「上官將門的子弟,不能害怕!我們連活人都不怕,還怕死人?」

  「就在這裡,分開!」上官靈秀厲聲道:「每個人之間,隔著五步,不准靠在一起!聽到沒,不准靠在一起!一旦靠近,兩個都要罰,無分主動被動!」

  六個孩子就被這麼的生生分開了。

  分開六個侄子之後的上官靈秀則也藏在了一個墓碑後面,小心翼翼地注視著六個侄兒的動靜。

  那邊,六個小孩子仍舊在恐懼的啜泣著,哽咽著,突然有個孩子猛地站起來:「我睡不著,我來打拳好了。」

  呼呼呼……居然真的開始打拳,一拳一腳,一板一眼的練習起來。

  其他的幾個孩子都是目光一亮:「我們也來練拳!」

  六個孩子,在亂葬崗中龍騰虎躍,卻是各具風采。

  上官靈秀看著這一幕,眼眶不禁一陣濕潤。然後,她慢慢地蹲下身子,裹緊了自己的衣襟,眼睛偷偷地,恐懼地看著周圍。

  這看起來天不怕地不怕的女中豪傑,此刻全身都在發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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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一章 亂葬崗中

  上官靈秀的臉都嚇白了,卻是強行忍著。

  相比較六個侄子,她對於這片亂葬崗的畏懼竟是更甚!

  上官靈秀無論表現得如何英姿颯爽、如何的巾幗不讓鬚眉也好,終究是女孩子,面對周遭好似鬼哭一般的秋風呼嘯;還有隨處出沒、在草叢肆意出入的老鼠,隨便一點變故出現,都能嚇得她一哆嗦,身為女孩子的她,再怎麼強裝堅強冷酷,膽兒小的本心卻終究是無法改變的。

  然而人就是那麼奇怪,越是膽子小,越是不敢閉上眼睛;越是會刻意注意著周遭隨時都會出現的風吹草動,然後進一步將自己嚇得更加戰慄。

  窸窸窣窣的聲音驀然響起,上官靈秀恐懼地瞪大了眼睛,看著草叢裡,一個小小的圓圓的東西緩慢地向著自己這邊走過來,只感覺全身都僵硬了……

  她的小嘴大張著,一張俏臉早已嚇得鐵青。

  動靜漸次逼近,她的呼吸亦是越來越顯急促,兩隻手緊緊地抓著自己胸前衣襟,幾乎要嚇暈過去。

  終於……一隻刺蝟從草叢裡鑽了出來。

  上官靈秀鬆了一口氣,忍不住拍拍自己的胸口,相比較於老鼠,眼見所見的刺蝟真真是可愛得太多了。

  然而便在這時,她清晰地聽到,就在自己身邊,傳來一聲悠悠歎息。

  剎那間,上官靈秀渾身上下的汗毛都豎了起來。

  她知道,自己絕對沒有聽錯。

  的的確確,就是有一個什麼……在自己耳朵邊上,發出幽幽的歎息一聲……

  這裡可是亂葬崗啊……

  還能有什麼人在這裡深夜中歎息?

  上官靈秀此際真的已經快要崩潰了。

  她緊張萬狀地站起身來,只感覺一身冷汗,早已經浸濕了衣服,卻仍堅持著先看了看六個侄兒所在,確定六個侄兒的安全,但見拳風呼呼,仍舊能夠聽得到,不由心中一定,之前的恐懼感瞬時銳滅。

  然而又是一聲歎息,在自己耳邊響起。

  噩夢再臨,上官靈秀登時驚呼一聲,本能地刷的一下子遠遠跳開,只感覺渾身都軟了:「你……是……是咯咯咯……誰?」

  卻是嚇得牙關打戰,連話都說不清楚了。

  只聽到自己身後有一個人悠悠說道:「你這又是何苦?」

  說話了!

  鬼魂說話了!

  真的有鬼!

  上官靈秀渾身一抖,嗖的一下子跳起來足足有八丈高,在空中急疾轉身,終於看到,就在自己剛剛藏身的墓碑上面,卓然站立著一道飄逸黑影。

  只是在此際深邃的夜色中,那黑影更顯得有形無質,搖搖晃晃,身體似乎隨時都在扭曲變形……

  「鬼……鬼……真真……有鬼啊……」上官靈秀身子在半空,心慌意亂之下,居然嚇得連運轉玄氣也忘記了,好似秤砣一般從半空中直接掉落下來。

  然而此際她可是身在八丈高的半空中,若是就這麼掉落,一個不好就得重創!

  那墓碑上的身影又自歎了口氣,身形一飄,正好將上官靈秀的身體接在懷裡。

  自己若是不接,恐怕這位上官將門的女英雄,就算不至於將自己摔死,受創卻是一定的……

  在半空居然忘記了運轉玄氣……這也真真是沒誰了。

  「放開我!」上官靈秀本能地尖叫起來,委實是嚇壞了,赫然動用女性隱藏技能。

  「是我。」雲揚無奈地揉揉鼻子。

  就這點膽子,簡直不如芝麻大,居然敢一個人帶著六個小孩子到亂葬場來練功。

  這也是服了……

  六個小孩子沒怎麼害怕,這位帶人來的嚇癱了……

  「是……」上官靈秀閉著眼睛在雲揚懷裡拳打腳踢了一陣,才感覺這聲音貌似很熟悉,試著張開眼睛,觸目所及,卻見自己眼前一張無奈的俊臉,連頭髮都被自己抓得亂了,披頭散髮,一臉無奈,狼狽之極地看著自己。

  眼前人不是雲揚卻又是誰?!

  「是你……?!」上官靈秀頓時感覺自己的膽氣呼的一下子全部回來了,整個人瞬間滿血復活,臉上的鐵青一下子消失,取而代之的,乃是冰山一般的冷硬:「放我下來!」

  雲揚一臉無語地放下對方。

  上官靈秀拍了拍自己身上,臉色稍微有些發紅,卻是硬邦邦地問道:「你怎麼在這裡?」

  「我也是沒辦法……」雲揚攤攤手:「我喝完酒要回家,適逢見到妳領著六個小不點往這邊走;我就好奇了一丟丟,想要看看你們到底想要做點啥……結果你們直接將我領進了亂葬崗……」

  「而且你們進了亂葬崗居然還不走了,要在這裡過夜……」雲揚拍著胸口:「可真真是嚇死我了。」

  上官靈秀滿臉通紅:「你一直在旁邊看著?」

  「好奇嘛!」雲揚道:「靈秀姐果然是巾幗英雄,不讓鬚眉,這份膽氣端得使小弟佩服,五體投地的佩服,這個服字,非靈秀姐妳莫屬!」

  上官靈秀面紅似火,突然「錚」的一聲亮出了長劍,惱羞成怒道:「雲揚,早聽說你玄功高明,名動玉唐,來來來,我和你比劃比劃。」

  雲揚嘴角一抽,你啥時候聽說我玄功高強了?還名動玉唐,我咋不知道我竟有這麼大的名頭呢?分明是被我撞到了妳膽小的事情惱羞成怒想要洩憤。

  雲揚剛才雖有憐惜之心,此際卻沒有當一個受氣包的意願。

  「慢,靈秀姐,妳的諸般苦心我都知道。」雲揚道:「不過這樣做,在我看來卻是等同揠苗助長,並無積極效果。」

  上官靈秀悠悠歎氣:「我豈不知欲速不達的道理,總比什麼都不做要好一些,揠苗助長,苗縱使少有成長,他們的敵人未必會給他們成熟的時間。」

  雲揚一時愕然,心思轉動之際,竟也覺上官靈秀的話當真好有道理!

  這時候,六個小傢伙也聽到了動靜,紛紛向著這邊跑過來,一眼看到自己姑姑站在旁邊,身邊居然還有另外一道人影。

  頓時齊齊一聲呼喝,六個小小的身影一股腦兒衝過去,在上官靈秀面前築起一道矮矮的人牆,六雙眼睛同時瞪起來看著雲揚,異口同聲:「不准欺負我姑姑!」

  「壞人!」

  雲揚感覺有趣:「妳姑姑將你們幾個人帶到這種地方來折騰,故意地折磨你們,你們還護著她幹什麼?」

  六個孩子中,年齡最大的一個昂然道:「姑姑磨練我們,乃是意在鍛煉我們、給我們更多的戰場求勝本能,且此事乃我上官將門自家之事,與你何干?我們上官將門男兒,保護女孩子本就是我們的責任!你這壞人趕緊離去,我們可以饒了你,要不然……」

  「要不然你敢怎麼樣?」雲揚覺得好笑,故意逗道。

  一邊的上官靈秀只感覺眼眶一熱,心裡險些讓那股突然湧起的熱流溫柔衝垮了心防,強行控制著板著臉說道:「你們六個小鬼頭懂什麼,這是你們雲叔叔,是姑姑的朋友。趕緊自己去練功是正經。」

  六個孩子一愣。

  最大的那孩子有些愣頭愣腦地說道:「雲叔叔?沒聽說過,是我們的小姑父麼?」

  上官靈秀大怒:「再不練功我就……」

  還沒說完,六個孩子呼嘯一聲就消失了。

  看著上官靈秀羞窘的樣子,雲揚不由也是心中一笑,道:「童言無忌,咳咳,靈秀姐不用放心上。」

  上官靈秀哼了一聲,道:「你還沒告訴我,你跟蹤我想要做什麼。」

  雲揚道:「我哪有跟蹤妳,今日的際遇當真就只是巧合而已。」

  見到上官靈秀豎起眉毛就要發火,雲揚哈哈一笑,道:「其實,也是因為於心不忍吧,妳這樣的訓練或者在短期之內有所效果,但對於長期來說,卻可能將這幾個武道天才的修途盡毀;這樣野蠻的訓練方式,斷不可取,更非修者正途!」

  上官靈秀不說話,靜靜地看著他。

  雲揚道:「凌霄醉臨走的時候,曾經給我留下一篇玄氣功法,名為三才玄氣;但我精研之後,卻發現這部功法固然超妙,卻並不適合我的體質……」

  上官靈秀目光一亮。

  凌霄醉留下的功法,但只是這一點,就已經足夠,太足夠了。

  雲揚哪裡有什麼凌霄醉留下的功法,他現在拿出來的不過是六哥雷尊除了驚雷訣之外,另一部平常修煉的功法而已。

  當然,雲揚也沒說佳話,這部功法的確不適合他本身修煉,再想到雷尊口中自言出身的玄黃界似乎很厲害的樣子,這三才玄氣雖然聽起來普通大眾化,但也應該有其不凡妙詣。

  再者也是真的被這上官將門打動了。

  雲揚從懷中取出三才功法,遞給了上官靈秀;上官靈秀卻是退後一步,避開了,她有些激動得擦著自己的手,道:「這……這……這能行麼?這是……凌大師送給你的,你就這麼轉送了出來……真的不會有事?」

  雲揚不覺好笑,眼前伊人分明已經對自己手中的秘籍動心萬分,若是自己當真收回,只怕會上手來搶也說不定,卻還要婉轉轉說,端的可愛,不由得笑了笑:「沒事。此事我可擔保,再說,凌霄醉明知道我的體質不適合,卻偏偏還要此部功法留給我,這箇中的深意,卻也明顯得很。」

  上官靈秀嗯了一聲,這才小心翼翼地將三才玄功接了過去。

  開始一頁頁地翻看。

  越看,越是心中歡喜,越看越覺得震撼莫名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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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二章 英雄不該絕後!

  這部功法所載的內容,當真是字字珠璣、句句精闢,比起自己平常看到的玄氣秘笈,不知道高明了多少倍,越是往後看,越是心驚,越發感覺到這部神功的精妙之處。

  「這部功法,實在太貴重了。」上官靈秀嫩白的手緊緊捏著三才功法:「我怕,受不起,上官將門亦承擔不起。」

  雲揚皺起眉頭,道:「靈秀姐這句話說得忒重了,大家都是江湖兒女,還是爽快一些多好?此部功法我拿在手上也沒用,妳還跟我客氣啥?再客氣,可就是虛偽了啊。」

  上官靈秀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也恢復了平素裡爽朗的性子,道:「好,我收下了,雲小弟,你這份人情,我記住了!」

  雲揚微笑道:「上官將門能夠接受我的饋贈,乃是給了我好大的面子才是。不過,靈秀姐,從此以後,妳就不能這麼訓練他們了,一切以修行玄氣為首要;還要注意著那些能夠增加玄氣的天材地寶、玄石玄晶什麼的,對了,還有玄獸肉,對他們而言也得是不可缺少的主食補充才是。這對於修煉高端玄氣的修者來說,非常重要,萬萬不可疏漏。」

  上官靈秀重重點頭,咬著牙說道:「我省得!雲揚,他日我上官將門如果能夠重耀門楣,皆是你今夜之所賜!」

  「靈秀姐言重了。」雲揚從容微笑:「既如此,我就告辭了;妳也早點回去,以後也不需要這般辛苦了,哎,說不用辛苦,其實妳日後只怕要辛苦更甚了,因為供給這幾個小傢伙修煉的資源,所需要的財力必然是個天文數字,妳要做好心理準備才好。」

  「多謝。」上官靈秀長身而起,恭恭敬敬地對著雲揚行了一禮。

  雲揚哈哈一笑,轉身悠然而去,頎長的身影,轉瞬間便即消失在夜色之中。

  上官靈秀看著雲揚消失的方向,輕輕歎了口氣,隨即臉色就恢復了原本的剛硬平靜,喝道:「都過來!侄兒們,我們要回家了!」

  「真的麼真的麼?」

  「嗯,真的,以後,你們也不需要如此辛苦,也不用到這裡來練膽子了。」

  「真的麼?哇!太好啦……」六個小傢伙歡呼著抱成一團。

  看著六個小傢伙歡快的樣子,上官靈秀也是心中一陣高興。緊緊地攥著手心的秘籍,心頭一陣激動。

  以後……會好的!

  上官將門……會好的!

  雲揚,謝謝你。

  雲揚回到雲府的時候,天色已經濛濛亮,曙光再臨塵寰。

  事實並非如雲揚告訴上官靈秀一般的巧合,事實上,這整整一天的時間,雲揚都在旁觀著上官將門發生所有的一切。

  包括清晨天還沒有亮的時候,六個孩子被叫起來,去進行訓練;先是吐納調息,然後負重長跑,然後各種體能鍛煉……

  一切做了一遍,東方才不過微微發白,個中辛勞,雲揚亦為之咋舌不已。

  然而以上不過只是一個開始——

  接下來又是各種鍛煉,各種磨煉,將筋骨完全活動開,才開始進行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長短兵器,還有弓馬之術……

  唯有中午的一個時辰,算是休息時間,但就是這休息時間裡,孩子們也要一邊休息一邊觀看兵書戰冊,記誦經典戰例,且還伴隨著隨時的提問。

  如何做,才能避免這一場大敗?

  怎麼做,才能在這種情況下反敗為勝?

  在這一種情況下應該怎麼做才能保全實力?

  在那一種情況下,你是選擇撤退保全實力還是選擇死戰?

  一旦答錯了,就是懲罰。

  雲揚看得心裡酸酸的,這些,只是幾個孩子,最大的,才九歲;而最小的,才六歲。

  這樣的訓練,又或者說是這樣的生存氛圍,實在是……實在是太殘忍了。

  及至晚上吃過飯,稍微休息了片刻,上官靈秀又帶上他們出去,去混亂場紅燈區,去找流氓打架、進行實戰訓練,體會生死的無常。還有最後的深更半夜,仍舊不是全然的休息,而是帶到亂葬崗練膽魄……

  這一天下來,孩子們所經歷的諸事過程,讓雲揚看得渾身發涼,端得膽寒。

  這,就是一代將門的孩子的一天!

  雲揚仰天長歎。

  看著上官府中清一色的女眷長輩,再看看上官祠堂密密麻麻的牌位。

  這就是一個將門的付出。

  當然雲揚也表理解;她們為什麼要這麼做,她們不是要故意折磨這幾個孩子,這幾個孩子都是她們的親骨肉!

  甚至應該說她們比任何人都心疼這些孩子!

  但她們卻又必須要這麼做!

  而且,哪怕她們已經覺得極盡殘酷的訓練,卻還是不能避免更殘酷的事情發生。

  這些孩子,在他們出生的時候,便已經注定了命運、未來的歸途:自幼被苦練,一天的好日子都沒有;長大了,找個媳婦,留條根,然後就是上戰場。

  最終戰死沙場!

  馬革裹屍而還!

  這就是他們全部的命途歷程!

  看著滿門孀寡眼中看著孩子們時候的那份悲涼,就知道,她們其實早已經看到了這一天。

  正如上官靈秀所說,不管各國軍方如何尊敬上官將門也好,一旦上到戰場上,彼此敵對,那他們就絕對不會允許上官將門的子嗣活下來,乃至重新崛起的那一日!

  因為那一日一旦到來,就代表著他們自己的噩夢!

  自古至今,所謂滿門忠烈的將門傳說,最後的結局,盡都是斷子絕孫,家破人亡!

  從無例外!

  無一例外!

  「這是何等悲催的命運……為什麼滿門忠烈的功臣之家,卻會遭遇這樣的殘酷命運?這算是為將者的宿命,盡心保家衛國的回報嗎?!」

  站在晨風中,雲揚久久地沉思。

  上官將門的悲劇,只憑著上官靈秀現在的這般努力,真的就可以避免嗎?

  絕對不可能的!

  一旦踏入戰場,生死不過頃刻之間!

  上官將門的後人,從來都是敵方焦點所在;只有這個焦點消失了,別人才會放心。

  「便讓我來幫你們一把。」

  雲揚淡淡道:「為國流盡鮮血的功臣之家,不該絕後!」

  ……

  九天之令突然間忙碌起來,各種消息開始紛至而來。

  「滿朝重臣,突然齊齊向軍方下手。此事突如其來,事先全然沒有徵兆。」

  「皇帝陛下的身體似乎是出現了問題,這幾天臉色很難看。建議關注。」

  「一些中下層軍官犯下的許多小事情開始被誇大其詞,進而追究其過錯,意欲從重處罰,現在已經陸續有十七名副將下獄。竊以為,其中必有重大緣故。」

  「幾位皇子除了太子之外,全都是親文臣而遠武將,這種兆頭越來越明顯。」

  「軍方現在看起來兩位老元帥仍舊能鎮壓大局,但在一些細微方面,卻已經是開始潰退,這種跡象很不好。」

  「何老目前重病臥床不起,太子親自前去探望;皇帝陛下也曾蒞臨……對於當日之事,並未有後續風聲傳出,漸呈不了了之之格……」

  「各國將領最近的已經到達天唐城五百里範圍之內……」

  「尊上要核查的凌風閣中人,目前有幾人曾經出現過,但,那水無音卻是再未出現,懷疑其已經離開了天唐城。目前正擴大範圍查找。」

  「近期有無數不知來歷的江湖人物進入天唐城,隨後化整為零,消失在坊間;可要細查?」

  「草原今年以來水草豐茂,戰力正催向巔峰;屬下估計,一戰之日不遠。」

  「東玄大元天賜等幾大帝國都在秣馬厲兵,以舉國之力征運糧草,對外宣稱充實國庫,以應付傳說中大旱之年,真實目的……」

  ……

  雲揚打開九天令,密密麻麻的紛雜消息,一條條往外蹦。

  雲揚查閱一番信息之後,登時察覺出來了其中的那份獨屬於戰爭的硝煙味道。

  對於各大帝國動靜,軍方獲知消息的渠道遠遠比自己所掌握的更多,而自己所得到這些消息,朝廷方面定然也早就知道了。

  然而以皇帝陛下的精明睿智,卻迄今仍舊沒有做出反應,不可謂不反常。

  軍方只憑秋劍寒,冷刀吟和鐵錚三位大帥呼籲,勢單力薄,更兼有滿朝文官從中作梗,形勢實在是毫不樂觀。

  而令雲揚當前最最奇怪的,莫過於滿朝文官的態度。

  縱然是文人墨客不喜征戰、厭惡軍人,縱然是政客為了攬權而打壓軍方,但,此際國家安危態勢明朗,難道他們就一點也看不出來?為什麼絕大多數人還要如此反戰?

  這可真是奇哉怪也。

  雲揚可不相信滿朝文官盡都是目光短淺或者權欲熏心之輩,目光不禁久久地停留在文人動向上面,心中在一個勁兒的尋思:「這件事情,會不會是與那個何漢青有關?」

  「這一直在暗中操縱著玉唐國,或者說最少是天唐城的那隻大手,是不是何漢青本人?!」

  「還有皇帝陛下,他那邊到底出了什麼問題?」

  雲揚思來想去,只感覺腦袋都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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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三章 我有要緊事

  「這些,只怕都要親自去摸一摸才行……」雲揚打定主意,撿著要緊的消息回了幾條,然後就將九天令放在一邊。

  又開始潛心練功,增強實力。

  又是一天一夜過去。

  對於雲揚這段時間的沉默已經習慣了的方墨非和老梅,此際正自按部就班的進行著自己的事情。

  只是偶爾看向雲揚的房間,目光中卻是充滿了擔心。

  或許舉世之間,就只有他們兩個人才知道,現在自家公子心裡承受的壓力有多大。

  那絕對是超出所有人想像的沉重。

  及至雲揚再度走出房門的時候,一眼便看到方墨非欲言又止的望著自己。

  「什麼事情?」雲揚斜了他一眼:「儘管說無妨。」

  方墨非囁嚅了許久,終於道:「沒什麼事情。」

  雲揚皺皺眉,拿過一塊毛巾擦擦臉,平靜的道:「是你那三個姓胡的結拜兄弟找上了你,還是森羅庭方面找上了你?」

  方墨非苦笑一聲。

  雲揚點點頭:「嗯,森羅庭是吧?是讓你殺人?還是讓你離開我這邊重歸江湖?」

  方墨非深深歎了一口氣,道:「這一次是十殿大王之一到了天唐這一塊,也不知道是怎麼就找到了我,讓我……離開這裡。」

  雲揚神色不動:「你自己的意思呢?」

  「我當然不會離開公子!」方墨非糾結的說道:「但是……秦廣王大人手段通天徹地,我怕,會給公子帶來麻煩。」

  雲揚淡然道:「等你那位秦廣王大人到了,告訴他,我想見他一面。」

  方墨非都:「是。」

  也不知怎地,雲揚這麼一說,方墨非心中就猛地安定了下來。

  雖然公子的玄功還很弱,但不知為何,方墨非就是突然間安心了。對這位自家公子,充滿了無盡的信心。

  公子說行,就必然行!公子有把握,就必然能辦成!

  「今天你們不用跟著我,我要單獨去一個地方。」雲揚道:「你們自己在家練功就好。越早突破八重山,越好。」

  「是,公子,您是不是已經突破……」方墨非看著雲揚臉上內蘊的神光,驚疑不定的問道:「……五重山了?」

  雲揚淡淡地一笑,並不回答,出門而去。

  五重山……這個層次雲揚早在幾天之前就已經突破了;而且這段時間以來,雲霧、玄風、星火等三套秘法都已經突破到了第五層;還有驚雷決和血煞大法,目前也已經突破至第三層。

  這些奇門功法、秘術正是雲揚當前最大的倚仗。

  然而促成這些盡展的代價就是……之前積累的所有修煉資源,再一次消耗一空!

  玄石,玄晶,美玉……玄丹,天才地寶……

  現在雲揚感覺自己,就是一標準的窮光蛋,除了金票銀票,一無所有!

  窮得就只剩下錢了!

  ……

  雲揚出門。

  一陣微微清風吹過,悄然進入皇宮大內。

  然後,他再一次出現,這次卻是又轉回自己的雲府之中。

  雲揚皺著眉頭,思慮了半晌,終於咬咬牙,再次出門,逕自奔向帥府。

  在這一路上,他曾經數次感應到,似乎有人在跟蹤自己,然而縱使是用盡了萬般手段,卻也沒有找出來跟蹤之人。

  雲府距離秋帥府邸的路程並不是很遠,不過小半個時辰,雲揚便已經來到了元帥府門前。

  「還請稟報一下,就說雲侯之子雲揚,感激老大人幾次關心,今日特地前來,登門拜謝。」

  雲揚表現得彬彬有禮,一派斯文。

  「雲公子稍等。」門衛回應得同樣很是尊敬。

  畢竟,現在天唐城雲公子的大名,當真已經是名動玉唐,響徹天下,膾炙人口,誰不知道?

  若是換做別人,或者會感覺只是憑藉著凌霄醉的威名自己來狐假虎威心裡會有些不得勁兒;但雲揚是什麼人。

  他可是根本就不曾感覺到半點的不得勁兒;反而更盼望另有奇遇,若是再來一個讓自己能夠扯虎皮的,才更好呢。

  比如獨孤愁啊,又比如誰誰誰啊,這樣的高人強者傳說傳奇神話,每天來他個十個八個那也是半點不嫌多的!

  你們用名聲給我鎮壓住這些邪魔鬼祟,我才有時間運籌我的事情呀。

  「這混蛋居然還敢來!」

  一聽雲揚的名字,秋老元帥頓時氣不打一處來。

  這幾天裡在朝堂憋屈的怒火,正自無處發洩,這貨送上門來,倒是個上好的出氣筒!

  「讓那小子給老夫圓溜溜地滾進來!」老元帥一聲怒喝。

  這句話,讓傳報的侍衛幾乎笑出聲。

  雲揚滾進來的還是很從容的:「見過老大人,那日一別,許久不見,老大人風采更勝往昔,端的可喜可賀,此乃玉唐幸事,天下幸事!」

  秋老元帥黑著臉,被這一句恭維話氣得差點喘不過氣:「老子還沒被你氣死就是好的!」

  這混蛋,也好意思說好久不見?

  老夫去了三次。第一次你避而不見,第二次第三次你都死在床上連眼睛都睜不開,讓老夫怎麼見?

  虧你說得出口!

  還有那什麼什麼幸事,老夫健在於玉唐是幸事,於天下怎麼也是幸事了,除了玉唐帝國之外的大陸帝國,哪一國之人不盼著老夫早死呢!

  「你小子來幹啥?!」秋老元帥一偏身子,坐在了太師椅上,斜著眼看著這小子,越看越覺得這傢伙一張俊臉可惡得很。

  忍不住惡狠狠地說道:「你說你一個大老爺們,卻長這麼一張比女人還嫩的小白臉兒,也好意思天天挺著出來招搖過市!」

  雲揚咧咧嘴:「您說得對,我也覺得我長得太好看了一些,令太多人自慚形穢、自歎不如,不過這個也不能怪我是吧……說句實在話,不怕您老人家笑話,我其實早就想毀容了!」

  老元帥為之氣結:「有話快說,有屁快放!」

  「嗯哼,我這就放……」雲揚嘿嘿一笑,隨即臉色就變得空前嚴肅起來。

  老元帥看到他此際的臉色,心下登時沉重了起來。

  看這樣子,這小子……難道竟是真的有事情?

  「是這樣,老元帥,不知道您這段時間有沒有發現咱們的皇帝陛下有些不大對勁兒呢?」雲揚斟酌了一下措詞,這才出聲問道。

  「什麼?!」老元帥一下子坐直了身體,目光瞬間變得如同鷹隼一般尖銳。一瞬不瞬地看著雲揚:「你到底想要說什麼?」

  雲揚咳嗽一聲:「不是我想要說……而是……」

  說到這裡,雲揚左看右看,看著房門。

  老元帥啼笑皆非,你先前一句話已經暴露了太多,現在才想起要保密嗎?

  「老夫這裡,還沒有人敢偷聽!」

  秋劍寒哼了一聲。

  什麼事情這傢伙表現得如此神秘?一念及此,老元帥心裡也不禁緊張了起來。

  「是這樣,前些天,那凌霄醉不是進了一趟皇宮麼……」雲揚思來想去,覺得還是將凌霄醉推出來最好。

  這貨的名頭,天生就是用來背黑鍋的首選。

  尤其還是在這麼個節骨眼上,而他又剛剛才進入了皇宮一次,還跟自己有很好的情誼,正是恰如其分,順理成章、珠聯璧合。

  「嗯?」老元帥很上道,神色瞬間緊張起來:「他發現了什麼?」

  「他回去之後告訴我,雖然只是見了皇帝陛下一面,卻能看得出來,皇帝陛下的身體十分不好……若是不能及早……恐怕,生死就在數月之間……」

  雲揚壓低了聲音。

  轟隆!

  老元帥一驚之下直接一腳蹬翻了椅子,整個人幾乎坐在地上,一張老臉變得煞白,目光直直地看著雲揚,一時間竟然說不出話來。

  「老元帥不可激動,這是凌霄醉說的,又不是我說的。」雲揚慌忙解釋。

  「此言當真?!」秋劍寒一字字問道,身上,突然間一股屍山血海一般的殺氣,奔湧而出:「難怪陛下這段時間裡臉色發灰,老夫還以為是勞累所致……哼,好大的膽子!」

  雲揚低著頭,不說話了。

  這個時候說多錯多,還是緘默一點的好

  「凌先生既然看了出來,那麼……」老元帥一把抓住了雲揚的手,急切地問道。

  「他留下了三顆藥,卻不曾說一定能夠有效,畢竟只是驚鴻一瞥,所得太淺……」雲揚有些忐忑地說道:「可是這事情的後果事關重大……我也實在很難找到別人商量……」

  「這事你居然還想找別人商量?」秋劍寒兩眼一瞪,沉著臉在房內踱了兩步,終於一揮手,斬釘截鐵地說道:「這事情,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走,你隨我立即進宮!」

  雲揚嚇了一跳:「這……我……」

  「你不進宮也不行!」老元帥沉著臉:「凌霄醉的話,到底說沒說過,藥,到底是真是假,甚至你所言的三顆藥,究竟是藥是毒,全都著落在你身上!你想撒手就走,這件事情無論如何都不可能!」

  雲揚苦著臉:「我就說不摻和這事兒,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哎,這次可是被那老傢伙害苦了……」

  說話間,已經被秋劍寒拉出了大廳,一連串的只聽到命令。

  「備馬!不對,備轎!進宮!」

  「快快快!」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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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四章 御書房的畫

  一連串的催促,一直到轎子快要接近皇宮,老元帥那急促的喘息,才終於有了一點平息。

  「小子,我最後問你一遍。這件事情,可是真的?」秋劍寒嚴肅地看著雲揚:「現在還沒進皇宮,還來得及,尚有轉圜餘地。但一旦進了皇宮,若是有任何的紕漏……你這條小命,可就無論如何也都是沒有了!」

  「小侄雖然紈褲,但這是是非非的大事,關係國運的大事,怎麼會撒謊胡鬧,此事斷然不假。」雲揚義正言辭。

  「別提紈褲……」秋劍寒一臉頭疼。

  一遇到什麼事情,這貨就將紈褲這兩個字先扣在他自己頭上,彷彿那是最佳憑仗一般。

  真真是夠了!

  紈褲就這麼好使麼?

  你以為老夫看不出來你是裝紈褲?

  砰地一聲在雲揚屁股上踢一腳:「少廢話!跟老子進去!」

  老元帥何等身份,他前來面君,自然是一路暢通無阻。

  在通報之後,兩人順順利利地來到了御書房。

  只看到皇帝陛下明黃色的身影,正站在玉唐帝國疆域圖前,手中拿著一本奏折,眉頭緊皺、氣氛沉重。

  「老秋來了啊。」看到秋劍寒進來,皇帝陛下一如既往的沒有什麼架子,先是歎了一口氣,直接開始訴苦道:「河東洪水肆虐,愈百萬人口流離失所,老秋啊,看來……情況……」

  說到這裡才看到雲揚也跟著進來了,不由一愣,道:「你也來啦。」

  雲揚聞言狀似嚇了一跳,做出極度意外的表情:「這……玉……伯伯?呃……陛下……這個……」

  老元帥一巴掌拍在他的後腦勺,怒道:「還在裝!好好說話!說人話!」

  皇帝陛下哈哈的笑起來,一擺手,道:「都不是外人,何妨說些家常話,來人,賜座。」

  看到兩人安穩的坐下,皇帝陛下自己卻站了起來,皺著眉頭:「這次河東大水……當真是突如其來,實在是太突然了,無從應對啊!」

  「老龍江突然間洪水肆虐,多半與前段時間的連場暴雨有關;水勢一漲再漲,終於導致潰提,彼端三十六縣受災,誠為天災……」老元帥也是歎了口氣:「然而對於帝國來說,這場天災卻是雪上加霜,帝國戶部那邊怎麼說,可給出對應的章程了嗎?」

  「能有什麼章程?不外稱國庫已空、巧婦難為無米之炊罷了!」

  皇帝陛下用手揉了揉眉心,深深歎息:「現在國庫僅餘三百萬兩銀子,可是這些,原本是準備用來發放東疆將士的賞金……這其中還包括了不少的軍餉。甚至光是犒賞,便已遠遠不足,更遑論其他。」

  「戶部提出,若是要迅速平息水患,穩定人心,就需先將這部分銀兩挪為賑災之用。暫且不犒勞三軍……先來救助數百萬災民;然而即便如此,也是杯水車薪,遠遠不足……」

  老元帥一雙劍眉猛的皺了起來。忍不住說道:「陛下,此舉萬萬不可,將士在前方流血廝殺,為國征戰,百死一生;若是連基本的賞賜撫恤都沒有,甚至連軍餉都支付不足,豈不是寒了將士們的心?彼時戰場之上,誰肯盡力,又有誰肯賣命!陛下還請三思。」

  皇帝陛下再次揉了揉自己的眉心,道:「朕自然知道此節,只不過,現在委實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不光戶部那邊這麼說,朕也只能這麼說……」

  秋劍寒的眉頭更緊,眼看著皇帝陛下,心下更加覺得不對勁。

  皇帝陛下向來都是鐵腕手段,雷厲風行,以往遇到這種事,解決方式果決明快,總有手段令到滿朝文武就範。

  但這一次的應對手段為何如此軟弱?

  甚至是……力有未逮,徒歎奈何的款!

  「朕也知道,如此強行徵取,會令將士冷心,但事急從權,解決水患之事迫在眉睫……或者,想個名目手段,卻也不是什麼難事。」皇帝陛下用手揉著眉心,倍顯心煩意亂:「只不過,朕卻又實在是不想那麼做……太麻煩了……」

  老元帥與皇帝陛下在談話。

  雲揚則是從一開始進來,就自顧自地四下裡打量著御書房。

  這間御書房,作為一個皇帝陛下批閱奏折乃至召集親近大臣議事的所在來說,實在是太平常。

  幾乎沒有任何裝飾。

  以至於雲揚在剛剛進來的時候,一共就只看到了兩幅畫。

  一幅畫在皇帝陛下椅子左側牆壁上,那是一副風雲雷電水火奔湧大地翻騰的景象;看起來,似乎是氛圍怪異,天地氣象異狀一股腦的同步出現,宛如世界末日。

  但雲揚知道,這幅畫,代表的乃是九尊,真實喻義不外是九尊降世,聚首玉唐而已。

  皇帝陛下竟然將九尊的畫像放在了這裡!

  這不禁讓雲揚心下陡然一震。

  至於另外一幅畫,則是在皇帝陛下座椅身後,可是這幅畫,讓雲揚久久的凝視,幾乎不願意移開眼睛。

  畫上景象,明顯就是在這御書房之中,一個青年長身玉立,雙手負後,微微抬頭,眼睛凝視遠方。

  此人一身明黃色的衣袍,上面還繡有幾條張牙舞爪的金龍。

  令到那畫面中的青年更平添了幾分尊貴之氣。

  青年的臉龐線條柔和中帶著剛強,眼神深邃,有些沉思的憂慮,似乎看到了天下蒼生的苦楚,流溢著清晰的憐憫之意。

  明黃色袍服、猶有金龍探爪,這分明是太子服色!

  畫中之人是當今太子!?

  但畫像上的人,卻又分明不是太子,太子自己是見過的,雲揚可以斷言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個人!

  但也不知道怎地,明明就沒有見過這個人的雲揚,卻莫名的感覺到,這個人與自己,意外的熟悉!似乎,有一種融入血脈一般的親切感覺!

  尤其是那雙眼睛。

  似乎看進了自己心裡。

  雲揚看著看著,只感覺自己心跳越來越是加速,眼前,不自覺得泛起幾許朦朧,一種頭暈目眩的感覺,油然升起。

  腦海中,驀然一道閃電劈閃而過。

  雲揚突然想起來,那一日,自己重傷垂死之際……

  卻在昏迷中,似乎在一條路上,看到了幾個哥哥。

  其中為首的,正是老大土尊。

  當時他沒有戴面具。

  他就那麼看著自己,滿眼儘是憐愛和悲憫,以及,對兄弟的寵溺信任,然後,就是一腳踢在自己身上,罵道:「滾回去!以後永遠也不要來!」

  他的臉龐,他的神韻,他的目光,表情,竟與這張畫上所繪的那個人,一模一樣!

  「老大?……」雲揚心中一陣翻騰,兩個字,從心中冒了出來。

  只感覺瞬間心痛如絞,突然間喉頭一甜,哇的一聲,一口鮮血噴了出來。

  老元帥與皇帝陛下正在皺著眉頭談事情,驀然聽見身邊哇的一聲乍響,循聲看去,卻是雲揚的一口鮮血,狂噴而出。

  兩人見狀自然是齊齊大吃一驚,定睛細一看之下,只見雲揚一張臉恍如金紙,身子搖搖欲墜。

  老元帥眼疾手快,一把將其扶住,皇帝陛下也是吃了一驚,道:「這孩子這是怎麼了?」

  秋劍寒歎了口氣:「這小傢伙,前些日子不知道怎麼地,練功走火入魔;差點兒就過去了,接連在床上躺了好幾天不省人事,這是剛能動了沒幾天,想必還沒好利索,又牽動了之前的舊疾?!」

  皇帝陛下關切道:「沒事吧?」

  「我沒事。」雲揚換過一口氣,苦笑了一下,運功恢復片刻,道:「陛下不必擔心,剛才只不過是偶然引動了經脈失調,觸動了宿疾積蓄於體內的淤血,一時間沒有忍住,污了陛下書房,還請陛下恕罪。」

  「哎,有傷在身,何罪之有。」皇帝陛下不以為意的擺擺手:「不過你這孩子也真是的,這麼重的傷不好好在家裡休養,還到處跑幹什麼?等下我傳御醫給你仔細瞧瞧,可別落下病根!」

  雲揚咧嘴笑了笑:「性子就是坐不住,呵呵……」

  翻騰的氣血此際已經壓了下去,不好看的臉色也漸漸恢復了血色;唯有心底的驚濤駭浪,卻始終沒有平復。

  那是老大的畫像!

  那是土尊的畫像!

  但是……土尊的畫像,又怎麼會掛在這裡?更有甚者,大哥怎麼會穿著太子的袍服?!

  雲揚只感覺腦海中好似宇宙爆炸一般,心中隱隱地猜到了幾分,卻是說什麼也感覺不對。

  看著皇帝陛下與畫像上八成相似的面容……

  雲揚心中一片激流湧動,再難以平息。

  老元帥奇怪地看了一眼雲揚,看到他一副魂不守舍的樣子,不由咳嗽一聲。

  今天進宮,本來就是因為這傢伙提供的情報,正指望他自己開口說話打破謎團呢,結果進到皇宮關鍵時刻居然啞巴了……

  老子廢了這麼大的勁帶你進皇宮,這褲子都脫了,你就讓老子看這個?!

  雲揚咳嗽一聲,勉強收回思緒,看了一眼秋劍寒,眼神示意。

  秋劍寒只感覺自己的肚子在他這一眼看過來之後險險沒氣爆炸了。

  敢情這混蛋之前的話一句竟是什麼都沒聽見!?

  老夫在這裡扯皮半天,就只是浪費了幾口唾沫!

  此際若不是在御書房,秋老元帥感覺自己絕對會把這小子直接按住,扒下褲子,狠狠地打一頓屁股!打不爛屁股,那都是斷斷無法出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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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五章 毒!

  秋劍寒心中生氣,卻只能配合雲揚,心中不舒服,臉色也不由自主地難看了起來。

  黑著臉說道:「陛下所說的話,老臣怎地有些聽不大明白呢,陛下正值盛年,縱使操勞國事過甚,或許會一時精力不濟、精神困乏,卻又怎麼會生出力不從心的感覺呢?」

  皇帝陛下再次揉著眉心,沉重道:「朕近來總是感覺心神不寧,夜不能寐……」

  雲揚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皇帝陛下的眉心猛看。

  皇帝陛下為什麼這麼喜歡揉眉心呢?

  他焉能不知道,這是老元帥在提醒自己?

  但皇帝陛下最近顯然無論什麼事情,都不怎麼走心了,以至於以往的英明神武,聰明機變的他,竟然完全沒聽出來老元帥問話的個中深意。

  甚至都沒注意秋劍寒剛才說話的口氣,更別說秋劍寒說話時候臉色的不佳。

  這,根本就不正常!

  雲揚咳嗽一聲,道:「陛下一直在用手揉著眉心,可是感覺腦仁兒裡邊有鬧騰那樣子的疼痛嗎?」

  秋劍寒霍然回頭,目光注視於皇帝陛下眉心位置。

  身為臣子者,最忌諱平視、直視主君,更別說還是將目光聚焦於主君要害所在,縱使最親近的臣子的也不例外,然而老元帥此際卻哪裡還顧得上這層忌憚。

  他之前雖然也有感覺到皇帝陛下揉眉心的次數不免多了一些,卻也沒有認為有啥不妥,畢竟,不知道從幾年前開始,皇帝陛下就有了這個習慣。

  早已忘了究竟是何時養成的。

  「嗯,朕的確是感覺眉心裡面脹脹的,很不舒服,終日裡渾渾噩噩,只想著大睡一場,但真正上床安寢的時候,反而睡不著了,總覺有國事纏身,還是不睡了吧……」

  皇帝陛下有些苦惱,繼續揉著眉心。

  似乎這揉眉心的動作,已經形成了下意識的本能反應,不受大腦支配控制一般。

  雲揚道:「原來如此,想必是陛下憂心國事太過,又兼過度勞累,兩相加成,不免折損過甚,不過陛下這麼揉,未必有什麼效果,小侄曾經跟異人學過一些放鬆之術,不如,小侄斗膽給陛下按摩兩下如何?」

  說著,向秋老元帥使了個眼色。

  秋劍寒會意,道:「難得這小子有這番孝心,陛下不妨就讓他試試,大抵是子侄輩的晚生小子盡些孝心了。」

  皇帝陛下的龍體,豈是等閒什麼人都可以隨便觸碰的?

  更不要說是頭部位置。

  一旦有那麼一丁點的差池,那麼絕對是滔天的禍事、滅門的災難!

  秋劍寒於此際說出這一句話,可以說乃是冒了天大的風險。

  若是雲揚真個有二心,那麼,今日之後,不僅是雲揚本人,他這個出言勸說的人,也必然要被牽連,彼時一個滿門抄斬,絕無僥倖!

  「也好。」皇帝陛下放下自己的手,疲倦的閉上眼睛,整個人坐躺在椅子上。

  雲揚走到他身後,伸出手指,輕輕地彈出左右兩根食指扶上了皇帝陛下的兩邊太陽穴。

  生生不息神功,悄然運起。

  秋劍寒身子直立,微微往前俯,兩隻眼睛一眨不眨的看著雲揚的手。

  若是雲揚此際有任何異動,老元帥絕對就會毫不猶豫出手狙殺之。縱然心中百分信任,但此刻也是提心吊膽。

  雲揚的生生不息神功僅僅在皇帝陛下的經脈之中穿行了一周,臉色便即越來越顯沉重起來。

  老元帥看著雲揚的臉色,一顆心也在逐漸地往下沉。

  及至雲揚收回手指,皇帝陛下已經萬二分安穩地酣睡了過去。

  這或許是這位一國之君,在這幾年裡面,絕無僅有的一次高質量午睡吧……

  「情況怎麼樣?」老元帥緊張地問道。

  「果然與凌霄醉說的一樣。」雲揚深深吸了一口氣:「陛下目前的身體狀況……已經非常糟糕;主因該是長年累月服用一種或者幾種奇異的毒藥,非如此何可導致這樣的經脈亂象。」

  「陛下修為進展,一身玄氣,並沒有半點流失,盡數深蘊於丹田之中;或者這亦是陛下對於自身全然不以為異的主因,殊不知周身經脈,雖然仍可流轉玄氣,實則早已經是千瘡百孔、支離破碎;這種情況,就表現而言,又處於一種藕斷絲連的狀態之中,是以連自身都不會發現;然而一旦毒性累積到了爆發時期,又或者是突然與敵人動手,周身經脈便會因為無法負荷而寸寸斷裂,身軀亦會因為自身玄氣無從宣洩而即刻暴斃!」

  雲揚聲音沉重:「至於眉心的難受感覺,可是這種毒素形於外的僅有表徵,然而這個表徵,卻也同時意味著,毒素已經開始逐漸侵蝕陛下的腦部了……」

  老元帥聽得睚眥欲裂:「這麼嚴重?!」

  雲揚歎了口氣。

  毒素侵蝕腦部,縱使老元帥不通毒道,卻也聽得心驚膽戰,須知道陛下揉眉心的舉動,可是在數年之前就開始了,這麼長的時間裡,現在那毒素究竟已經侵蝕到何種地步了,想想就不禁為之膽寒!

  「還……有救嗎?」說這幾個字的時候老元帥的聲音在顫抖。

  「當今能做的就只有盡人事聽天命了。」雲揚道:「我剛才探視陛下體內狀況,實在是不容樂觀,僅止是憑著凌霄醉留下的那三顆藥,縱使是靈藥,恐怕只能緩解一時而已,斷不可能徹底根治。」

  老元帥目光悲涼,一時間,愣愣無言。

  這一刻,竟連憤怒的情緒都來不及興起了。

  他只感覺到一股難言的悲哀,恐懼,還有心痛點點滋生。

  這麼一位勵精圖治,雄才大略的明君帝王,為國為民操勞得不成樣子的玉唐帝君,在自己的深宮之中,被人無聲無息地用毒侵蝕了好幾年!

  這件事情,簡直細思極恐。

  「我修練的功法……與眾不同……有助於祛毒恢復。」

  雲揚咬咬牙:「但我不能時常進宮……若是老元帥能夠想辦法,每隔半月,將陛下送到雲府,或者接到元帥府中,我可以來用玄氣幫手梳理……再配合那三顆靈藥,或許尚有一線希望……」

  雲揚此言倒非是為寬老元帥之心而出,委實是在適才檢查的時候,雲揚意外發現自己的生生不息神功,對於那種莫名毒素,就好似剋星一般;生生不息神功的力量運行到什麼位置,那邊的毒素就會自動閃避。

  而閃避不及的部分,則會被完全消除,宛如沸湯澆雪一般。

  然而生生不息神功縱使靈奇如斯,可皇帝陛下身上毒素已經遍佈全身經脈,僅僅只得一次兩次的梳理,就算雲揚的神功修為再提升一階,多半也是杯水車薪,無濟大局!

  當前當真唯有寄希望於梳理次數多了,再配合綠綠提供的沛然生機,才有一線希望祛除。

  秋老元帥眼睛一亮:「有辦法就好!這些事情全都包在老夫身上,你出力幫手調理就好。」

  雲揚道:「此事雲揚責無旁貸,然而卻還是要注意……皇帝陛下以後的一應膳食……起居環境……當前雖然尚不能確定侵害陛下的毒素到底是源自食物,還是源自某樣常用物事,但絕對不能繼續任由那莫名毒物侵害陛下,否則談何醫治!」

  秋劍寒眼中寒芒厲閃:「此必然是亂臣賊子陰謀算計,定要除之而後快!」

  雲揚嚇了一跳:「此事萬萬不可這麼辦!」

  秋劍寒皺起眉虎起臉:「怎麼?難道還要任由賊子逞兇?」

  雲揚苦笑:「直接將兇手抓住,讓他交出解藥,豈不是更加一勞永逸?但是,這個辦法,卻是萬萬不行的,可望而不可即。」

  「為何不行?」老頭脾氣上來了,吹鬍子瞪眼睛。

  「老元帥請想,那賊人能夠在皇宮大內下毒,而且還是暗中行詭了這麼多年卻不曾被人發現,這代表了什麼?又意味了什麼?」

  雲揚道:「這本身就是一件極為恐怖的事情!」

  「第一,能夠這麼下毒的,必然是高手之中的高手;第二,這件事情,定然有人在背後運籌,第三,現在國家危難時期,經不起這樣的動盪,皇帝陛下的身體,也絕對經不起這樣的動盪……」

  雲揚苦笑連連:「我就只問老元帥一句話,假如,我說的是假如……假如查出來這件事情幕後主使者,乃是太子殿下……老元帥會怎麼做?假如這件事情查出來乃是皇后娘娘所做,老元帥又準備如何?」

  秋老元帥目瞪口呆,顯然是被雲揚的大膽猜測嚇傻了。

  「老元帥可知如今太子殿下身邊有多少人為其出謀劃策,又有多少勢力參與其中,圍繞著一國儲君的,這是一個多麼龐大的利益集團?而皇后娘娘或者宮中嬪妃的話,圍繞著的,又各自是多麼大的利益集團?」

  「更有甚者,若是那個下毒的高手找出來,對方卻是一位實力驚人的絕世高手,無人能敵,又要怎麼辦?凌霄醉可以輕易出入玉唐皇宮,豈非就是因為其修為高深,獨步天下嗎?!」

  雲揚道:「現在玉唐國內有洪澇為患,外有各國賊寇覬覦,正是內憂外患之秋,玉唐帝國卻又何能經得起這樣大規模的叛亂?皇帝陛下目前的身體狀況,幾乎便已經去到了油盡燈枯的地步,更有毒物遍佈全身,一旦劇烈動氣,隨時可能造成終生憾事……老元帥,現在如何是處理這件事情的最佳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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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六章 好孩子!

  秋老元帥默然半晌,突然仰天長歎。

  當前那種看似有力難使,實則有心無力、無能為力的挫敗感覺,幾乎讓這位廝殺一生的無敵統帥瞬時崩潰!

  現在,的確是不能做的!

  若是當真將這件事直接掀出來,恐怕玉唐帝國即時就會四分五裂!

  雲揚說得縱使隱晦,但老於世故的老元帥又豈能聽不出來個中玄虛?

  能夠在皇宮這種地方毒害皇帝好幾年還沒有人發現,這代表著什麼?意味著什麼?

  果然是細思極恐,不寒而慄!

  老元帥沉默地坐在一邊,牙齒咬得咯咯作響,端得恨天無眼,恨地無環。

  良久良久之後,皇帝陛下悠悠醒來,睜開眼睛第一時間的本能反應就是抬起手想要去揉自己的眉心,但,隨即就猛地停下,眼睛一下子亮了起來,突然一雙眼睛直勾勾地盯著雲揚,流露出驚喜至極的感覺:「雲揚,你這按摩手法當真了得,朕沒有那麼難受了……而且,剛才睡得好舒服,感覺,腦筋都是一下子清醒了許多,這大抵是朕最近一段時日以來,睡得最為酣暢的一覺。」

  雲揚笑了笑,道:「若是陛下喜歡,小侄可以隨時為陛下調理身體,義不容辭。」

  「哈哈……」皇帝陛下爽朗地笑起來,點頭道:「只怕是真的少不了麻煩你了。」

  老元帥在一邊面沉如水,道:「雲揚,現在這邊沒有你的事情了,老夫著人送你出宮,老夫尚有要事要和陛下商量。」

  雲揚知道,接下來老元帥要與皇帝陛下談的事情乃是動搖國本的大事,自己坐在這裡,顯然是不適合的,而且,這其中也包含了老元帥保全自己的一份心意,當下順勢站起身來:「那小侄就告辭了,拜別陛下。」

  皇帝陛下欣賞的眼神看著雲揚,道:「也好,以後沒有事情,就常到宮裡來坐坐,朕有時候,也寂寞得緊。」

  「是。」雲揚答應一聲,退到門口的時候,終於還是忍不住心頭的激盪,問道:「敢問陛下,陛下身後的這個畫像,可是陛下年輕時候的畫像麼?真是帥極了。」

  皇帝陛下猛地閉上了眼睛,只感覺一陣錐心的刺痛從心中突然升起,原本呈現出紅潤的臉色居然一下子蒼白起來。

  秋劍寒大怒道:「大膽!陛下書房裡的東西,也是你能隨便問的?」一邊怒,一邊給雲揚使眼色。

  皇帝陛下閉著眼睛擺擺手,沉聲道:「無妨、無妨。」

  「畫像上之人……乃是朕的……」皇帝陛下聲音嘶啞,卻並沒有繼續說下去,低沉道:「你去吧……」

  雲揚忍住心中激動,低頭道:「陛下保重。」

  往後退去。

  一直到雲揚出了皇宮,皇帝陛下還是愣愣地站著,就只有感覺到一陣陣的心中絞痛。

  剛才,雲揚臨走的時候,說的那一聲陛下保重,讓皇帝陛下心頭激浪翻滾。

  他能夠聽出來這句話裡面的真心實意。

  但就是這份真摯,卻讓皇帝陛下立即想起了自己的大兒子,土尊,在他出最後一次任務的時候,跪在自己面前說:父皇,您多保重。那句話的時候的那份深厚感情與依戀。

  「這孩子光長人樣子了,頭腦簡單得很,實在是有些不大懂事。」秋老元帥咳嗽一聲說道:「回去我好好教訓……」

  皇帝陛下揮手,止住了老元帥的話,認真的說道:「老秋……這,是一個好孩子。」

  他喉頭湧動了一下,沉聲地,一字字道:「好孩子!」

  好孩子。

  這三個字的評價,乃是他一直想要對身為土尊的自己的兒子說,卻一直到自己的兒子身死,都沒有來得及說出口。

  但他現在,終於將這三個字說出口來了。

  而這一刻皇帝陛下心中的酸澀傷心,卻幾乎已經形成了一片海洋。

  朕的孩子,是一等一的好孩子!

  ……

  畫像上的人,乃是朕的……

  皇帝陛下雖然沒說完,但是雲揚完全明白!他只感覺自己頭頂響起了一道晴天霹靂。看著皇帝陛下的目光,也親切了起來。

  這……這是老大的父親!

  所以他才在告辭的時候,情不自禁地說了一聲:陛下保重。

  一直到走在出皇宮的路上,雲揚還感覺自己乃是暈乎乎的。

  雲揚剛剛出了皇宮,就看到一個人站在自己面前,散亂的心神,剎那間猛然凝聚。

  「雲少有禮了。」

  面前之人,竟然是自己曾經見過一面,太子府韓無非!

  雲揚瞄了對方一眼,皺皺眉,淡淡道:「我記得你叫什麼名字,韓無非,太子府幕僚,是吧?找我有什麼事?」

  韓無非彬彬有禮地回答道:「在下此行正是奉了太子之命,有請雲公子前去一敘。」

  雲揚道:「我與太子殿下素未蒙面,他找我做什麼?」

  韓無非聞言顯出幾分不耐,道:「太子殿下找雲公子,自然有事情商量的。」

  他對雲揚印象本來就不好,此刻聽到這傢伙太子相邀居然還嘰嘰歪歪,頓時就氣不打一處來。

  雲揚目光一寒,冷然道:「天外雲候一脈素來不涉黨爭,雲某人本人更是閒人一個,紈褲一名,太子殿下找我能有什麼事情商量,不過徒勞,更是無益,見與不見又有什麼意義!」

  雲揚此際卻是表明立場,擺明自己不願介入皇子奪嫡之亂,而天外雲候一脈確實地位超然,幾乎凌駕所有王公尊爵之上,若依常理而論,韓無非此際便該就此放棄、轉身離開。

  韓無非淡淡道:「雲公子此言差矣,太子殿下是君,我輩是臣,太子殿下召見,做臣下的哪有不遵奉的道理,還請雲公子速速成行,莫要自誤!」

  此舉卻是顯見了韓無非欲令雲揚往見太子的意願甚堅,更已隱隱透露其將不惜手段不計代價逼迫雲揚成行!

  雲揚眼看著韓無非的咄咄逼迫,忽而流露出一個詭譎至極的笑容。

  韓無非頓時一陣迷惑,這傢伙為什麼這麼笑?

  他在笑什麼?!

  接著,他就聽見雲揚突兀地叫了起來。

  「這算什麼道理?我不去你就要殺了我?我不都說了天外雲候一脈不涉黨爭嗎?」雲揚驚愕地叫著,圓圓的眼睛憤怒萬分地盯著韓無非:「你這算是威脅嗎?太子殿下就是讓你這麼威脅我的嗎?我不去就要殺了我?!天下間哪有這種道理!」

  此處可是在皇宮門口附近,閒雜人等固然沒有,但來往的高官大臣卻著實不少,守衛宮門的侍衛,明裡暗裡更是數以百多計。

  雲揚如此響亮的聲音,瞬間就傳到了這些人的耳朵裡。

  剎那間,所有人都是震驚萬狀地轉回頭來,簡直不能相信自己耳朵的聽聞。

  黨爭?太子逼迫天外雲侯一脈?

  韓無非勃然大怒,卻是急疾地壓低了聲音,暴躁的說道:「雲揚!你胡說八道什麼?還不快閉嘴?」

  雲揚聲音更大了:「為什麼要我閉嘴?憑什麼要我閉嘴?我是天外雲候獨子;下一任的天外雲候!遇到壞人,有了危險我還不能呼救了?!你們都要殺了我了,居然還不讓我說話?!你們還講不講點道理?太子府就是這麼的霸道嗎?」

  周圍的人之中不乏高手。

  韓無非剛才說了什麼,因為一開始就刻意壓低了聲音,確實沒有幾個人聽清楚,但雲揚突如其來的一聲大叫之後,他們就立即注意到了這邊,一切風吹草動,都收入了耳朵裡。

  至於韓無非後一句話的聲音更小,但此際已經有不少人注意到這邊的動靜,自然也就有不少人將這句話聽得清清楚楚。

  不要胡說八道?!

  這些人聯繫兩人對話,腦補前因後果,迅速得出一個結論,心裡瞬間都是哼了一聲:你們都那麼威脅人家了,居然還讓人家不要亂說話!還讓人家閉嘴,這是什麼道理?太子府的幕僚果然霸道啊!

  周遭的目光如同一支支冷箭射在身上。

  韓無非剎那間盡顯狼狽之姿,大怒道:「你胡說,我什麼時候威脅你了?」

  雲揚冷笑:「怎麼,惱羞成怒了麼?可是想要動手了嗎?」

  韓無非大怒,朗聲道:「你說清楚,我韓無非什麼時候說過威脅你的話?此事有損太子殿下聲譽,韓某無論如何都要與你說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雲揚道:「敢問太子殿下為何找我?找我一個閒人,一名紈褲?!」

  韓無非看著周圍的人一個個豎的直直的耳朵,不由一陣狼狽:「我怎麼知道太子殿下為什麼找你?主上之事、主上之行,豈容我等屬下過問!」

  「我這邊剛從皇宮出來,太子殿下就找我,卻又是為了什麼?我剛才已經表明了立場,已經可以讓閣下交差,為何定要我成行?!」雲揚又問道。

  「太子殿下高瞻遠矚,要做的事情都是大事,韓某哪裡能夠揣測,唯一能做的就只有盡力完成太子交託的任務,非是為了交差了事!」韓無非冷哼。

  「這也就是說,我剛從皇宮出來,太子殿下就要找我商量大事,我若是沒有進皇宮的話,太子殿下就不會找我商量什麼大事,對不對?」

  雲揚繼續刻意地將話題向一個偏了十萬八千里的地方扯過去。

  這個話題可是太敏感了。

  韓無非幾番斟酌措詞應對,早感口乾舌燥,此際更是一身汗水都幾乎滲了出來,努力回應道:「太子殿下只是想要請雲公子過去商量事情,哪怕雲公子沒有進皇宮,也會……」

  「我雲揚在天唐城也待了好多年,之前太子殿下也沒找我商量事情,我一進入皇宮,就要來找我商量事情?敢問是商量什麼事情?除卻今日之事,還有什麼事是跟我這個閒人、這個紈褲扯上關係的?!」

  雲揚寸步不讓,始終將「我進入皇宮」「我是閒人、我是紈褲」這幾個詞扣在嘴邊上。

  表明了:你們找我是別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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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七章 四處煽風,火燒何府!

  圍觀的人越聽臉色越是怪異。

  是啊,若是拋開「我剛剛進入皇宮」此事不提,貌似眼前這位雲公子為人所知的標籤就只得閒人一名,又或者是紈褲一個,有什麼事情是有必要跟他商量的,果然是耐人尋味、啟人疑竇啊!

  位高權重的人找一個紈褲商量事情,那麼,唯一的目的就只能有一個:這紈褲身後的力量。

  韓無非臉色漸漸地變了,他發現,再在這個話題上兜纏下去,恐怕最終太子殿下謀反這種話都會從雲揚嘴裡吐出來。

  「雲公子何必這般砌詞狡辯,此事可是悠關太子殿下的聲名,莫要自誤!」韓無非冷喝。

  「還是莫要自誤嗎?!有沒有點新鮮的威脅了?敢問,如果我不是剛從皇宮出來,太子殿下就派你來找我,那我卻要如何狡辯?」雲揚冷笑:「如今你們找我,紅口白牙的威脅我,逼我就範,還不准我說話,只要我開口辯駁,就變成了狡辯,是這麼說的嗎?是啊,只要我辯解,果然就是污了太子聲名,果然是辯駁不得的,當真是太有道理了!」

  韓無非只氣得七竅生煙,咬牙道:「真是賊咬一口,入骨三分。」

  雲揚驚訝道:「現在我又成了賊?就算我咬你們一口,請問,你若是不找我的話,我如何讓你入骨三分?」

  韓無非直想破口大罵:「太子殿下一番誠意……」

  雲揚持續驚訝:「一番誠意地來威脅我?這樣的誠意真是夠誠的啊!」

  韓無非忍無可忍:「閉嘴!雲揚,只要你再多說一句話,本座便將你……」

  「你這個本座便要將我怎麼樣?」雲揚截口大怒:「難道你還敢殺了我?」

  韓無非氣往上衝:「你以為我不敢嗎?!」

  口氣森然,顯然是真正地動了殺機。

  雲揚嘿嘿一笑:「你又威脅我!這次直接用生死威逼了,要是我不就範的話,看來是真要有生命危險了!」

  話題繞了一圈,又繞回來了威脅處。

  韓無非腦袋都氣暈了:「我何時威脅過你?你不要胡說,這是關乎太子聲名,莫要自誤!」

  「噓……」

  四周一片噓聲。

  很多人看著韓無非,都如同是在看著一個傻子。

  你剛剛那麼大聲要殺了人家,居然接著就一句:「我何時威脅過你?」

  你確定你真的在乎太子聲名嗎?你的搞事,分明就是在敗壞太子聲名!

  臥槽!這人真是極品!

  我看莫要自誤的是他本人才是!

  韓無非亦是練達之輩,迅速反應過來,氣急之下口不擇言:「但我剛才沒有威脅過你!」

  雲揚做哭笑不得狀:「那你說你到底想怎樣?」

  「我……」

  韓無非怒道:「太子殿下讓我來請你……」

  雲揚一頭黑線:「啊?你們家請人就是這麼來請的嗎?」

  四周的人都是眼神怪異:太子殿下居然派出這樣的一個人來請人,這真是……

  這是要……請啊,還是要…得罪人啊?

  韓無非剎那間只感覺腦海中一片混沌。

  雲揚憐憫地看著他:「回去吧,第一,我不會去;第二,就以你的身份,就這麼來請我,你還不夠格。我雲揚,畢竟也是天外雲侯後人,豈能讓人這麼呼來喝去,第三,你自始至終一直在威脅我,我不知道是你的意思還是太子的意思。如果是你的意思,那麼,讓太子殿下換個人來請我吧;如果是太子殿下的意思,試問我又怎麼敢去。」

  「還有……雲侯一脈,從不涉及朝堂大事。綜上所述,請回吧。」

  雲揚淡淡的笑了笑,轉身就走。

  韓無非大怒道:「雲揚!」叫聲響亮。

  但雲揚頭也不回,已經漸行漸遠了。

  身遭無數人的臉上神色都是極其精彩。

  今天也真沒想到,居然會看到這樣一場口活大戲啊!

  嗯,應該是一方單虐另一方的大戲,堪稱經典!

  雲揚腳步輕鬆異常,漫步走在回家的路上。

  從頭到尾,他都沒想與太子作對,韓無非有一句話說得好,太子是君,餘者盡皆是臣,若非必要,雲揚不想跟國之儲君正面為敵,一旦正面敵對,動靜必大,極可能動搖國本,這非是九尊樂見,對於現在玉唐國的形勢來說,更加不能這麼做。

  然而雲揚現如今的做法卻是打算將局面搞得更加的撲朔迷離;既然太子這邊派了韓無非過來,那麼無妨就用他開刀。

  皇宮前面聽到這場大戲的人等,基本都不是等閒貨色;自己這麼一鬧,勢必會將所有的目光都注意到太子身上去。

  至少在短時間之內,太子殿下不管做什麼事情,都需要再三的考慮才是。

  而這,還只是一個漩渦的起點。

  雲揚當天晚上,逕自化作一陣輕風進入了三皇子的府邸。

  將事先準備的一份假材料,扔了進去。

  「太子密謀造反,證據確鑿。以下是……」

  很快,三皇子府上下整整一夜皆是戒備森嚴,所有謀臣進進出出,密謀商量……

  然後雲揚又去了四皇子府上,這次卻是將一份機密材料放在了四皇子書房桌子上。

  「老三和老五已經合作,密謀先搞掉四殿下,然後兩人合力,對付太子。裡面是證據……」

  還有五皇子的府邸雲揚也沒有放過,五皇子府在後半夜莫名走水,卻是被雲揚摸進去放了一把大火。

  這一場火,火勢滔天,赤光沖天而起,幾乎染紅了半個京城的夜空。

  再之後,舉凡太尉府,太師府,靖王府……等各個府邸,盡都接到了不同的東西。有幾家,同樣是烈火沖天起。

  整個京城人喊馬嘶,亂作一團。

  最後,雲揚又去了何府一趟。

  所有地方都去了,這裡自然更加不能放過。

  何老何漢青此際正在密室之中打坐,他的周遭盡都是堆積如山的玄晶,似乎是擺了一個奇妙的陣勢,希圖藉由從玄晶中抽取能量,用來療傷。

  此刻的何老重傷未癒,已經不能動用高階玄氣自我療復,唯有以此等法門療傷。

  素喜玩弄心機之人,同樣忌憚別人算計自己,慣常將自己設身處地置最險惡的地點而換位思考,自然不敢在外面運功療傷!萬一被人陰一下,就算對方不能動手,就只是擾亂了自己的療傷,或者說激起自己的火氣,甚至是調動一下自己的玄氣,都會造成非常可怕、非常危險的後果。

  只是,他不在外面療傷的小心舉動,卻正是方便了雲揚。

  雲揚在何府化作一陣悠悠的清風,四處飄來飄去,想要尋找一些什麼東西,但,雲揚驚訝的發現,何老的府上,無論是什麼地方,都是一點違禁的東西都沒有。

  更準確一點說,應該是連任何一點敏感的東西都沒有。

  就連他自己的書房,除了掛著幾幅字畫之外,什麼都沒有,不但沒有書、甚至連他自己的筆跡都沒有!

  雲揚不信邪地搜遍了整個何府地上的所有建築,任何東西,任何財物,任何珍寶,以上種種竟也是完全沒有的。

  地上遍尋無果,還有地下密室。,可何老的地下密室那邊,雲揚縱使是化身為風,修為亦復大進,卻仍是不敢進去。

  因為,在何漢青的密室周圍,隱隱有八股強大的氣勢環繞,在四周盤旋隱匿。

  這八股氣勢,其中的每一股都不比當初的米空群差!

  甚至,其中有那麼幾股力量,比米空群還要強大的多。

  雖然明知道何漢青的秘密就在地下,但雲揚卻不敢下去。

  但就這麼走了,雲揚怎麼甘心。一時間心頭火起:「老子少了你的王八窩!殺不了老王八,就先將小王八和蝦兵蟹將幹掉!」

  於是,深更半夜;何老的府邸,突然間毫無徵兆的大火沖天而起!

  這一場大火,與之前幾家的不同。

  幾乎是剛剛開始燃燒,整個府邸就已經全部著了起來。

  烈焰升騰,直上半空百丈!

  在火焰剛剛升騰的時候,就已經證明,這一場大火,絕對無法撲滅。

  除非燃燒殆盡!

  密室中的何漢青正在療傷,守衛的幾位高手突然同時臉色一動,然後一人迅速飄了出去。

  接著回來,臉色難看:「何府大火!」

  留下兩個人守護,其餘六人一起出去。

  出去的時候,正看到外面大火沖天,一團火焰,如同有了生命一般,興高采烈地來回翻滾在何府之中來回的竄,竄到哪裡,那裡就是火光沖天!

  幾個人同時大喝衝上去,只是一招,就將火焰打散。但,火焰散掉之後,卻是什麼都沒有。一陣風過,毫無痕跡。

  隨即空中猛然間大風呼嘯!

  風助火勢,何府連地面都燃燒了起來!

  幾個人臉色極為難看地進來密室。

  地面大火,已經無法遏制!

  過一會,等到燃燒得差不多了,才強行用玄氣完全撲滅,但,整個何府卻已經變作了一片灰燼!府中家人,竟無一人逃脫!一個個,都已經燒成了焦炭!

  在這一刻,所有守衛心中都是猛然升起來一個人的名字。

  火尊!

  難道,真是這位火中精靈沒有死?

  陣勢之中,何漢青臉色一變,突然間猛地一張口,哇的一聲,連吐兩口鮮血。

  陣勢之中,數百塊玄晶啪的一聲,化為齏粉。

  何漢青臉色慘白。

  剛才心緒動盪,一個不穩,竟然險些走火入魔。內傷不但沒有減輕,反而加重一層!地面上,還有何漢青的家人啊……

  此刻,也統統葬身火窟!

  一個也沒有剩下!

  「火尊!」何漢青虛弱地吐出兩個字:「老夫定然與你……勢不兩立!」

  周圍八人面面相覷。

  火尊,果然沒有死?

  再說……你差點將人家兄弟幾個人全部滅掉,勢不兩立是必然的了,那是不用說的。

  ……

  這一通小心尋覓,卻是幾乎累趴下了雲揚自己。

  但雲揚心下卻反而充滿了佩服,像何漢青這樣子什麼痕跡都不留的壞人,雲揚今生今世,還是第一次見!

  太乾淨了!

  所有的所有的……都收拾得無懈可擊!

  甚至在雲揚回去的路上,仍舊在疑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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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八章 夜遇

  雲揚疑惑至極。

  這何漢青府中的八股氣勢,代表了八個修為高強的一等一高手。

  這般陣容的八個高手,之前貌似從來沒有出現過,就算是凌霄醉來的時候,這八個人應該也不在。

  如果在的話,一定會出手擾戰,有他們八人為援,凌霄醉就算仍舊可以獲勝,但戰況未必會如之前那般的一邊倒。

  那麼問題來了,這八個人是什麼時候到來的呢!?

  雲揚想起來九天之令的情報:近日以來,有不少江湖人來到了天唐城,但進城之後,就再也沒有消息……

  「看來……這是何漢青在受傷之後,知道有人肯定要趁這個機會出手取命,所以緊急抽調來的四季樓力量吧……一來,以此保護他自己的安全,二來,對於蠢蠢欲動的人來說,卻也是一個致命的陷阱!有這樣的八個人在,就算是雲侯親臨,老獨孤出手,也只有飲恨當場的結果。」

  「好一個將計就計,端的是一舉兩得,果然是心思慎密!」

  雲揚苦笑一聲。

  自己正是那個蠢蠢欲動想要出手的人。

  何漢青被凌霄醉打成半殘,八成功體被禁,無疑是狙殺他的天賜良機,然而誰又能想到,何漢青居然在轉眼之間,就將這個致命的破綻,又變成了天衣無縫的致命陷阱!

  若是自己今天不來這一趟,直接安排人出手或者說自己出手的話,那麼,鐵定是要落入這重致命陷阱的!

  「這個老狐狸,端得狡猾!」

  雲揚恨得牙癢癢的,但心底的那份佩服仍屬真實,如此深謀遠慮,步步為營,果然不愧是四季樓的中堅力量,春寒尊主,名不虛傳啊。

  雲揚逸出何府,路程走了一半。

  突然間心中一股警兆驀然升起,心念一動之際,逕自融入空氣中。

  幾乎在同時,衣袂破空之聲響起。

  一道白色人影,好似閃電般從前面十幾丈的地方急疾掠過,移動身形之快,將一路行進的空氣,都化作了真空地帶。

  一路白色旋風。

  隨著這個人急速掠過,一股陰森恐怖的氣勢,亦從遠方極速飛來!

  夜空中,一個人葛衣高冠,赫然現身,隨著這個人的現身,雲揚只感覺面前無限空間猛然間變得陰風陣陣,鬼聲啾啾;似乎有無數的冤魂厲鬼,在空中張牙舞爪,撲面而來。

  這個人的身體在空中閃了閃,隨即便又消失了。

  而後面的陰風陣陣,去向正是剛才那人極速逃走的方向。

  一絲一毫,也沒有錯誤。

  在那人的身後,無限陰風呼呼作響,銜尾追趕,跟了過去,似乎這個人一出動,身後隨時隨地都帶著數千數萬的陰魂大軍一般!

  直到這個人消失之後足足一刻鐘時間,雲揚才感覺周圍的陰森氣勢漸次消弭。

  「好可怕的人。」雲揚在牆角慢慢地顯出身影,倒抽了一口冷氣。

  「這個人,應該就是莫名其妙來到天唐城,又莫名其妙地找上了方墨非的那位森羅殿十大殿主之一的一殿秦廣王吧……」

  「原來他並非是沒有任何理由就來,主因乃是為了追殺一個人……」

  雲揚好奇心升起。

  因為從剛才來看,這位一殿秦廣王追的那個人,也絕對不是等閒之輩!

  最低最低,也得有雲侯九重山巔峰那樣的級數;否則也輪不到如秦廣王這樣的一殿之主親自出手的程度,並且,還要是千萬里追殺依然無果!

  「剛才這個人,若是正面對戰,斷斷不是一殿秦廣王的對手;但是他的逃逸速度,卻是驚人,還在那秦廣王之上;剛才雖然只是驚鴻一瞥,仍可判斷出其足足拉了秦廣王三個呼吸的腳程,這樣的高手,三個呼吸的腳程當有不下千丈之遙吧……」

  「看這等情況,他固然不是那一殿秦廣王對手,但一殿秦廣王想要當真追上,並且殺死這個人,也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甚至……等於不可能。」

  「這將是一場費時長久的追逐戰。」

  「一場時間、耐力、信心的比拚!」

  「只是……這樣的絕世高手,平常就算是一個,在天唐城只怕也是很難見到,怎地現在卻這般扎堆的出現了呢?」

  雲揚搖頭苦笑,眼看著當前形勢竟是越來越複雜了。

  「不過一殿秦廣王追著的這個人,也真是挺有個性的,被這樣一個強敵追殺,身上居然還穿著一身夜行人最忌諱的白衣……好像生怕別人看不到他一般,真真也是醉了。」

  雲揚回到雲府。

  方墨非和老梅正在練功,兩股強大的氣機在雲府中不住盤旋、漸次滋長擴張,雲揚並沒有打斷他們,逕自回了自己房間,此際,他需要仔仔細細的思索斟酌著。

  現在的天唐城,慢慢地從井然有序,變成了一鍋粥!

  嘈雜空前,紛亂空前!

  各種強大的江湖人物,各個難得一見的神秘高手,紛紛現臨。

  還有各大帝國的知名將軍們,也即將到來。

  雲揚隱隱然感覺到,天唐城只怕將不可避免的化作了天下風暴核心。

  避無可避,無可避免!

  再過幾天,這種趨勢只怕會更加恐怖、更加的驚心動魄!

  雲揚心裡計算評估:四大家族投放了四大公子在這裡,後續的高手肯定陸續有來;皇宮米空群的事件看似完結,實則並沒有完;還有何漢青這邊也不會善罷甘休;森羅殿的王者都來了;再加上無情樓前段時間曾經刺殺自己,這段時間應該也有人會來。

  然後就是文武互相攻訐的事情,軍方的將領各種冤屈事情,老元帥斷然不會坐視不理,不過只要皇帝陛下狀態恢復,事情必有轉圜……

  說到皇帝陛下,就不得不說他身中的詭毒,那可是當前的重中之重,亦是一宗引爆極端的原點事件,不過只要有自己幫手調理,當可無虞!

  如今鐵錚大婚在即,各國名將都會依次前來。

  然而隨著這些人的到來,各國江湖人物也都會雲集天唐城。

  到那時候,這個天唐城到底會亂成一個什麼鬼樣子可想而知。

  而當前這麼多事情同時發生,若說沒有幕後黑手撥弄,雲揚卻是萬萬不信的……

  可是雲揚這邊還要有雲醉月這邊要兼顧,九天令派出去尋找計靈一行人遲遲沒有消息……

  這所有事情,看起來與雲揚的直接關係都不是很大,但以上每件事都與九尊有直接或者間接的關係;最要命的還在於雲揚現在實力低微,想要在這一場龍虎風雲中趁勢而為、扭轉危局,那麼,就更加需要左右逢源……

  「話說能力越大,責任才越大,我現在力量不大,事卻太多,不借力借勢應付那還了得?!」

  雲揚歎口氣。

  ……

  數萬里之外。

  計靈,嗯,計靈犀愛不釋手地拎著鳳鳴寶刀把玩,越是提在手中摩弄,越是感覺這把刀與自己血肉相連,似乎完全就是自己身體的一部分,而且,還是具備了相當靈性的一部分。

  前幾天夜裡,計靈犀意外遭到襲擊,鳳鳴寶刀居然會自動發出清亮的刀鳴,警醒自己意外將臨。

  雖然自己等人對於這次變故也早已經有所防備,也對敵人來襲的動靜有所察覺,但是鳳鳴寶刀這種特性,卻更讓計靈犀愛不釋手。

  手持鳳鳴寶刀,自然而然就想起了送自己寶刀的人。

  「靈犀,妳這幾天貌似變了許多。」一邊的玉香兒很是有些羨慕地盯著計靈犀。

  「啊?變了麼?哪裡就變了?盡胡說!」計靈犀有些慌張,從沉思之中被驚醒,自然而然地感覺有些心虛。

  「變沒變的妳自己個心知肚明,沒變妳心虛什麼?」一邊的夏雨寒打趣道:「妳就是變得沉默了,沒事的時候,就抱著刀在想心事,哪一出簡直就好像是抱著自己的情郎一般,好辣眼睛啊……」

  「雨寒!」計靈犀臉上頓時一片通紅,頓足嗔道。

  「哎喲,臉都紅了……妳臉紅什麼啊,我又沒說具體誰誰誰,更加沒指名道姓……」夏雨寒撇著嘴,眼眸中滿滿的儘是一片促狹。

  「哼。」計靈犀扭頭不理她。

  但玉香兒卻兀自不依不饒:「靈犀妳現在的臉,現在的皮膚……怎麼這麼好呢?」抓過計靈犀的手看,頓時又是一聲驚叫:「妳的手怎麼這麼軟?我看看……我的天,原本因為修煉而弄出來的痕跡都沒了……這……這是怎麼回事?快說快說!」

  玉香兒兩眼放光,看著計靈犀,一副饞涎欲滴的款。

  在姐妹們之中,玉香兒最是注重容顏,計靈犀的變化,她之前便已經注意了很久,現在實在是忍無可忍。

  舉凡練武修行的女性,不管如何保養,手上總會有一定痕跡留存,除非自身修行去到了先天境界,通過返璞歸真洗精伐髓造化,身體才會出現這等傷疤老繭死皮全部脫落的情況,否則絕難出現這般狀況。

  而計靈犀的玄氣修為顯然遠遠達不到那個境界,但現在的事實卻是,她身上所有因為修煉而累積出現的痕跡,當真全部都消失了,不留任何一點點痕跡……

  這可是讓愛美如命的玉香兒簡直要瘋狂了。

  「沒了麼?」計靈犀有些茫然打量著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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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九章 寶刀有靈!

  有些事,當事人本身的反應卻是最遲鈍的,就好比此際的計靈犀,她還真就沒有發現自己的與眾不同。

  玉香兒衝過去,抓起計靈犀的胳膊,逕自將袖子擼了上去,又將自己的胳膊袖子也擼起來放在一起比了比,突然痛不欲生地叫起來:「妳們看妳們看妳們看!這丫頭絕對是有了好辦法,妳們看,這胳膊這個嫩啊,這麼的滑這麼的嫩……」

  幾個姐妹們聞言登時都湊了過來,大眼小眼的注目觀視,頓時一片驚呼:「的確,這白裡透紅的……這……真真是太嫩了!」

  其實又何至於玉香兒、對於無暇美貌、如雪肌膚、冰肌玉骨的誘惑,沒有任何女子能夠抗拒!

  「我以前和靈犀一起洗過澡的……」玉香兒哀怨地說道:「她胸不如我大,皮膚也不如我白……現在,胸也比我大啊,皮膚也比我白了……還有她的個子本來就比我高……這是要全方位地碾壓我啊……天哪,我不想活啦……」

  其他幾個姐妹也都是目射奇光地看著計靈犀,紛紛圍上來:「靈犀,妳趕緊老實交代,到底用了什麼秘訣!?」

  「還不快快交出來與姐妹們共同分享!要不姐妹們可不會放過妳!」

  「對,對,坦白從寬,否則,大家就一起大刑伺候!」

  計靈犀一片茫然,迷惑道:「我……真變了麼?我真的沒發現啊……一直不就是……」

  「這樣明顯還說沒變,妳糊弄傻子呢?!」眾姐妹齊齊義憤填膺。

  計靈犀卻是一頭霧水,茫茫然不知所措。

  自己真的沒記得有啥特異際遇啊……

  只是這段時間裡,每次拿著這把刀就是心情愉悅,別的真沒啥……

  「那妳們說,我到底啥時候開始出現的變化!?」計靈犀茫茫然地問道。

  玉香兒對此記憶尤深,立即接口:「出了天唐城還沒兩三天,妳可就開始蛻皮了,哼,那時候妳還在抱怨身上的皮屑怎麼會那麼多呢……哼!哼!」

  這麼一說,大家頓時都想了起來:「不錯不錯,靈犀妳那幾天的確是抱怨過,身上不斷地簌簌掉落皮屑,我們還安慰過妳呢……」

  計靈犀也頓時想起來了,但卻更納悶了:「但這是怎麼回事?我也沒啥奇遇啊,大家基本每天都待在一起啊……」

  玉香兒聞言之下也皺著眉頭,苦苦思索,突然間突發奇想道:「會不會是……會不會是靈犀在天唐城已經……那個啥了?」

  眾姐妹一起追問:「哪個啥啊?」

  玉香兒臉上一紅,道:「……就是被……那位雲公子……滋潤過?」

  這突如其來的一句話端得石破天驚,一時間眾女的臉都紅了,但,此地都是姐妹,說話也就少了許多顧忌,夏雨寒一拍大腿,道:「定然是這樣子,都說得到滋潤的女子最是出色,靈犀,快快老實交代,妳是不是把自己交出去了?」

  計靈犀又羞又窘,險些哭出聲來,滿臉通紅:「沒有沒有,我哪裡有……哎!」

  說著說著就歎了口氣,道:「你們又不是不知道,那傢伙根本就是……就是一塊木頭的……」

  歎息聲裡,心有慼慼焉。

  「喲……這妮子看樣子沒交出去怎地還挺失落呢……」玉香兒撇著嘴,隨即叉腰:「老實交代!到底咋回事……」

  月如蘭一直沒有說話。

  但她的眼睛,卻是若有所思的盯著計靈犀的臉,又自注目於計靈犀緊緊握在手裡的鳳鳴刀;從天唐城出來,就沒有離手的刀,若有所思,道:「靈犀,妳把妳的刀給我看一看。」

  月如蘭這麼一說,眾女都是聰明絕頂、見識廣博之人,立即就想到了異樣:「難道竟是這把刀有古怪?」

  計靈犀猶豫一下,倒也不是不捨得,而是不大適應讓自己的手離開自己的刀。

  這幾天裡天天抱著已經成了刀不離身的習慣。

  月如蘭才一接過刀,那鳳鳴刀的刀身驀然劇烈地顫抖了一下,一瞬驚詫,險些拿不穩此刀。

  月如蘭驚訝地叫了一聲,抬頭看著計靈犀:「靈犀,你那位雲公子可真是大方啊……」

  計靈犀迷茫道:「怎麼了?」

  玉香兒過來,將刀搶了過去,這次,這把刀的自我反應更加激烈,在玉香兒手中不斷地跳動,玉香兒嚇得趕緊的將刀又遞還給了計靈犀,及至看到鳳鳴寶刀回歸計靈犀手中後立即變得乖乖地一動不動,不由得心中一動,立刻聯想到了什麼,隨即便充滿了羨慕且震驚的叫道:「竟然是有靈性的寶刀!」

  這一嗓子叫出來,周圍頓時鴉雀無聲。

  眾女都是大家族出來的精英,又豈能不知道這句話背後的深意?

  寶刀有靈,自行擇主;一旦認主,終生不二!

  「這口鳳鳴寶刀之前我也見過的。」夏雨寒一臉疑惑:「當時在西門萬代手裡的時候,我便曾見到過;只是此刀那時候表現得平平無奇,何曾有這般風采……」

  「這把刀的感覺,與之前也不大一樣……刀身顏色、光澤全都不一樣了……」夏雨寒一邊說一邊看:「這怎麼回事?」

  月如蘭道:「這把刀,應該是有了新的遇合了。這把刀在西門萬代手中,就只是一把女士刀,但到了雲揚雲公子手裡之後,雲公子應該是將這把刀做了某些改變,令到此刀具備了靈性,靈犀機緣巧合得到此刀,端得大機緣。」

  「不錯不錯,靈犀身體出現變化的最初,乃是在離開天唐城之後,而且還是很短的時間裡,就呈現出極大的改變,且一切變得更好;我想,妳那時候抱怨掉落的實則不是皮屑,而是身體之內的雜質,是這口刀與妳靈元互通之後,人刀合一,助妳洗毛伐髓,將那些雜質都逼了出來。」

  「所以妳的身體,才會發生這般有如脫胎換骨也似的變化。」月如蘭深深吸了一口氣,看著計靈犀的眼神充滿了羨慕:「所以我才說……那位雲公子,雖然表面上看起來像是一塊木頭,不解風情,實則……他對妳卻是真的不錯。這等稀世珍寶,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地送給了妳,我想,他之所以不說,多半是怕給妳造成壓力吧?」

  計靈犀一張小臉都在發光,紅著臉,喜悅的說道:「這,是真的麼?」

  「傻丫頭。」月如蘭此際的確是在羨慕,但她真正羨慕的,卻又不是那鳳鳴刀本身,而是,送出這把刀代表的情意。

  「只可惜這麼一來,這把刀對於我們來說便是全然無用了,因為這把刀只屬於你一個人,並不會將能量給我們,但對於妳靈犀來說,卻是隨時隨地都在享受這把刀的幫助……」

  月如蘭道:「妳現在與此刀互通時間尚短,更多的好處還沒有體會,嗯……對了,妳目前的修為已經突破到了七重山吧?前後只得短短兩個月的時間,妳接連衝破兩重大關,若是在之前,這可能麼?這便是此刀的助益!」

  計靈犀臉紅如醉,輕輕搖頭。

  眾女用毫不掩飾的羨慕目光注視著計靈犀,在羨慕的同時,還有隱隱的嫉妒;怎麼就沒有這樣對我的人呢?

  但,更多的,卻是為計靈犀而高興。

  為了她有了這麼一把寶刀,更為了有人能夠將這樣的寶刀也絲毫不心疼地送給她。

  這樣有靈性的寶刀,就算是在八大家族之中,那也是傳家之寶級數,絕無僅有。

  即便如她們這般的家族精英,也很難擁有!

  「若是西門家族知道這把刀居然蛻變成為現在這個樣子……還不知道要後悔成什麼樣子呢……」月如蘭嚴肅地看著姐妹們:「這件事僅限於我們幾個知道,可千萬不能洩露出去了。要不然,靈犀會有麻煩的。」

  眾姐妹都是異口同聲:「放心,這是咱們的秘密,怎麼可能說出去!」

  當天夜裡,計靈犀正在自己房間睡覺,玉香兒死乞白賴地鑽了進來,非要同床共枕,這麼熱的天,抱著計靈犀睡了一夜。

  第二天,發現自己果然有些沾光……胳膊上,也的確是有皮屑似乎要脫落……

  於是,接著來的幾個晚上,計靈犀完全被玉香兒給霸佔;幾天之後,玉香兒驚喜欲狂的叫聲,引起了大家的注意。從那以後,計靈犀就成了香餑餑。

  於是乎,每天晚上都有個姐妹抱著她睡覺,一個個都厚著臉皮趕也趕不走,美其名曰我也要沾光……沾雲公子的光……

  「我好想睡覺……」計靈犀在接下來的時間裡,連走路都呈現出夢遊狀態,連續好多晚上睡不好,被這幫無良姐妹們搞得呵欠連天。

  不過姐妹們算是都容光煥發了……

  終於在這一天……突如其來的消息,讓眾女的歡樂剎那間消失無蹤。

  「……據查,那位凌風公子已經找到,其人乃是月影城城主之子,叫做牛凌峰,生於某年某月,現年,長相……等……」

  詳實的消息傳來,月如蘭如同頭頂上響起了一個霹靂,當場臉色煞白,嬌軀搖搖欲墜。

  心中長久的幻想,突然間就被打破了。

  竟然,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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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章 太子攔路!

  眾女也是一個個的臉色蒼白。

  計靈犀嬌軀晃了一晃,卻是還沒忘記伸手扶住月如蘭:「蘭姐!」

  月如蘭的眼神已經是一片黯然。

  她喃喃地說道:「計凌風,你到底……在哪裡?!」

  那月如蘭普一說完這句話,突然一聲咳嗽,一口殷紅的血從嬌艷的紅唇噴出來,其人就此暈了過去。這麼長久的尋找,月如蘭早已經心力交瘁。

  之所以還能勉力支持,未曾崩潰,就只是因為,心中還有一個渺茫的希望。

  但,一個個消息都被證實是假的,一個個希望如同泡沫一般的粉碎,月如蘭的足跡幾乎踏遍了半個大陸,卻始終沒有任何收穫。

  這一次的希望破滅,更像是壓倒駱駝的最後一根稻草,讓她再也支撐不下去。

  計靈犀眼圈都紅了,哥哥,你到底在哪裡?

  為什麼找遍了世界,卻也找不到你?

  「現在,我們要怎麼辦?」玉香兒顫聲問道。

  眾女齊齊一陣沉默,半晌無語。

  計靈犀嬌軀僵直地站著,心頭唯有一片空白。

  在這個時候,她突然感覺到了自己的軟弱。

  長久以來,自從哥哥失蹤之後,一直陪伴著自己,安慰著自己的如蘭姐姐,也已經倒了下去。茫茫然的她突然生出有一種天地雖大,卻無一人可以依靠的頹廢感覺,近乎本能地囈語道:「該怎麼辦?我們要到哪裡去?……」

  心中驀然一酸,淚水涔涔而落。

  玉香兒囁嚅道:「咱們都出來時間這麼久了……本來這一次,家族就讓我直接回去……要不,靈犀,妳和蘭姐到我家去玩一段時間吧?我們慢慢地想辦法,總會有轉機的……」

  夏雨寒也是低聲道:「我家裡也想讓我回去,之前催了好幾次了……靈犀,咱們這麼漫無目的地尋找也不是個事兒啊……」

  懷中的月如蘭悠悠醒來,疲倦地歎了口氣,道:「其實姐妹們已經幫忙很多了……咳咳……這一次,妳們就先回去吧,等有了消息,我們再找;或者,抽個時間,姐妹們再聚。」

  「妳們不用太擔心我和靈犀,這次我們也回去。」月如蘭無力地說道:「我們有這麼多護衛跟著,都是高手……不會出什麼事情的……」

  玉香兒不放心的說道:「可是妳們……要回哪裡去?」

  月如蘭眼中閃出執著的光,輕輕地咬了咬銀牙,道:「之前傳出確切消息的地方,一個,是這位凌風公子,而另一個,則是天唐城。」

  月如蘭堅決地說道:「既然確認不是前者,那我們就回天唐城!」

  聽到天唐城三個字,計靈犀的眼睛裡,突然猛地爆出來一團亮光。

  天唐城!

  當夜無話。

  第二日清晨,眾姐妹灑淚而別,玉香兒抱著計靈犀,嗚嗚地哭了好久,才終於被勸走了。

  計靈犀與月如蘭兩人帶著四五十名護衛,開始返程。

  然而這一路這,卻儘是沉默的。

  唯有月如蘭心底卻是近乎堅決地打定了一個主意。

  在確認了那邊的凌風公子並不是計凌風之後,月如蘭心中已經是一片死灰;那是一種徹底的心如死灰,生無可戀的感覺;但也正因為如此,她才提出來,要回去天唐城。

  因為那裡,還有雲揚。

  雲公子。

  一個計靈犀喜歡的人。

  既然我已經嚐到了這種永失我愛的滋味,是這樣地摧心斷腸,那麼,我就想要辦法,不能讓靈犀,也嚐到這種滋味。

  凌風,就算我這一生永遠都找不到你,我仍舊會用一生去尋找,還有我的來生,也要繼續尋找。

  但,就算是永遠都找不到你,我也會照顧好你的妹妹。

  你唯一的妹妹!

  風中,月如蘭的髮絲與白衣隨風飄揚,俏臉上,竟是一片難言的平靜。

  計凌風,你還記得我曾經跟你說過的那句話嗎?

  縱然你凌風千萬里,天下無所蹤,但月光依然亙古存在,生生世世。溫柔纏綿,天長地久不變。

  就算是空谷幽蘭,空守一生,但我也要默默地等待,那個能夠聞到我蘭香的人。

  ……

  離去的姐妹們,也都是人人歎息。我們所有人都可以回家,但,唯獨是計靈犀和月如蘭不能回家。

  回去,就將遭遇逼婚,而且,還是絕對反抗不了的那種。

  「唯有祝福妳們,能夠找得到凌風哥哥……」

  玉香兒回頭,遙望著關山萬里,淚光瑩然。

  「若有什麼難處,千萬不要忘記……來找我們。」

  ……

  雲揚隱隱然間感覺到不對勁兒。

  他在這幾天裡一直在等,等老元帥帶著皇帝來找自己,但卻是一直沒有等到。

  這到底怎麼回事呢?

  雲揚確信,自己的生生不息神功可以緩解皇帝陛下的毒患,乃至身體狀況,更是當前唯一一個不會對其有任何不利的人,相信無論皇帝陛下本人還有老元帥也都明白知道此點,但為什麼沒有來找自己,光是皇帝陛下倒也罷了,可老元帥也全無後續音訊,這就令人費解了!

  還有就是,凌風閣的水無音,雲揚這段時間前前後後去了十幾次凌風閣,但主持者水無音卻不見蹤影,亦無消息。

  水無音去了哪裡?

  雲揚很確定,水無音定然就在天唐城,而且,就在暗處注意著凌風閣。但,自己卻是無論如何也找不到他。

  這一點,雲揚也是感覺奇怪了。不愧是八哥風尊的左膀右臂,自己這樣子找都找不到,也算是人才一個啊!

  ……

  這一天,雲揚走在去青雲坊的路上的時候,前面,正有一隊人馬,迎面而來。

  太子府的人。

  雲揚一眼就看到了韓無非。

  這傢伙此際正自一臉憋屈地注目著自己,手指頭還在哪裡指指點點。

  而在他身邊的四個一身黑衣中年人同時轉頭看來,目光亦在雲揚身上聚焦。

  雲揚在一瞬間就清晰地感受到,如同有四支利箭同時射到了自己臉上。

  一時間,臉上居然生出了實在的疼感。

  這四人盡都是高手,一等一的高手!

  一念及此,雲揚登時停住了前行的腳步,目光看向對面的一眾人等。

  這幾個傢伙,來勢不善啊。

  卻見對方一眾人等驀然左右一分,一身著明黃色袍服的青年,背負雙手,施施然走了出來,一派龍行虎步,氣度雍容。

  此人臉上帶著和煦的微笑,讓任何人一看到皆要生出一種如沐春風的舒服感覺。

  而其身上流溢的那份自然而然的尊貴雍容,更讓他顯現出一種高高在上,俯瞰天下的超凡氣勢。

  面前之人赫然便是當今太子。

  皇帝陛下的第二個兒子。

  玉成龍!

  太子一出來,一句話都沒有說,但無形之中散發出來的懾人威儀,已經讓之前蠢蠢欲動的一干人等盡都一個個噤若寒蟬地退了下去,並無一人膽敢造次。

  「久聞雲公子大名,孤恨不得早日一見,不意直到今日才得以見到了雲公子的尊容,真是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太子微笑道:「雲公子的超逸風采,果然是冠絕天唐,獨步天下!」

  雲揚靜靜地觀視著眼前這張臉,心下感覺竟是越看越不對味!

  因為他看著眼前之人,本能地回想起自己重傷時候,魂夢中所看到的那張臉。

  如果這張臉能夠更成熟一些,更加的親切一些,膚色更黑一些,眉毛不是這麼濃的話,幾乎就是老大土尊活生生顯臨在眼前。

  但就是這些並不大的差異,卻營造出異乎尋常的不對味!

  雲揚強自忍住內心的波瀾,淡淡道:「太子殿下的皇家風範,才是更讓雲揚心折不已。久聞太子殿下乃是謙謙君子,求才若渴,待人接物,從無半分架子,今日一見,果然是名不虛傳,這才是真正的聞名不如見面,見面更勝聞名。」

  太子殿下爽朗地笑了笑,道:「這天下乃是天下人之天下,所謂皇家,不過是替天巡狩,代萬民做主的主持者而已,何來架子之說?雲公子說笑了。」

  雲揚哈哈一笑,道:「不過太子殿下這麼攔住在下,卻不知道又有何貴幹?!」

  太子滿臉儘是真摯的說道:「孤一直想與雲公子一見,所以前日派人去請;沒有想到無非卻是誤解了我的意思,對雲公子有所得罪,此事於公子無錯,亦怪不得無非,一切只怪孤沒有把話說清楚。今日既然有緣相遇,孤自然要向雲公子賠個不是,解釋前事之尤。」

  說著,居然肅容站立,聲音清朗道:「雲公子,對不住。前日之事,全然是孤的不對。」

  一邊,韓無非臉上悚然動容。

  雖然他心中另有所屬,並非真的給太子賣命;但此際看到太子的這一番做派,卻仍舊控制不住的心中感激。

  就算明知道太子爺是在裝模作樣、收買人心,但眼前所見的這份低姿態,作為一國太子能夠裝出來,卻絕對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端的能人所不能、忍人所不忍!

  雲揚將身子一側,道:「太子殿下這話卻是言重了,便如太子所言,那天從頭到尾就只是一個小小誤會,何須如此的鄭重其事,大張旗鼓。」

  太子臉上微笑,心中卻自腹誹不已:小小誤會?就是你那小小誤會,讓孤這幾天裡難受之極,文武百官看著孤的臉色,都是帶著幾分猜疑和揣測……

  幾乎是將孤架在火上烤了。

  你這小小誤會倒是說得很輕鬆,可是孤能不謹慎對待麼?就是要大張旗鼓,鄭重其事才能顯得出孤的氣度,和孤的全然沒有壞心!

  腹誹歸腹誹,面色仍舊藹然,爽朗一笑之餘又道:「既然雲公子不見怪,那麼,相逢不如偶遇,雲公子可有雅興與孤共飲一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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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一章 任性的得罪你

  雲揚目光閃動,道:「既然太子殿下有如此雅興,在下自當奉陪。不過,此番卻該是小弟做東才和情理,來來來,我們去青雲坊走一遭,我在那邊比較熟。」

  韓無非冷喝道:「大膽!太子殿下何等身份,豈會與你同去那等不乾不淨、滿目聲色犬馬的下賤所在?」

  以太子殿下的身份,若是當真去了青雲坊,明天鐵定要被御史彈劾的。

  青雲坊縱使自身再如何的青青白白、行事如何的正派,但,對外來說,青樓,就是青樓。

  不會因為你不出賣肉體就不是賣身!

  但韓無非這句話,卻也太難聽。

  雲揚聞言冷然一笑道:「若是太子殿下不想去,或者說不能去,直言相告便是。何必這般地出言不遜?我邀請太子殿下喝酒,我花錢做東,盡都是我的誠意,怎麼,我誠心請客請出不是來了?」

  太子殿下的眉頭微微地皺了皺。

  他身邊另一人趕緊出馬,含笑恭聲道:「這個,雲公子或者有所不知,以太子殿下身份,若是去了青雲坊,難免有損清譽……雲公子非是朝堂官員,對這一節不知情,倒也是正常,正常,呵呵……」

  雲揚眉毛一挑,道:「閣下這麼說,是指我不堪造就、自甘墮落了?甚至還要拉著太子殿下一道墮落,居心不良了麼?」

  此言一出,滿場俱驚,任誰也沒想到雲揚言詞竟然如此犀利,更是如此地不留情面,剛才出言解圍之人登時滿臉漲得通紅,愣在當場,驚然無語!

  他本來話中鋒芒便是如此,但,這種話誰會當眾揭露?

  太子面色仍舊如恆,輕聲笑道:「雲公子這說得是哪裡話來,對於青雲坊的盛名,孤亦是聞名久矣,只是礙於身份不便前去而已,雲公子風流瀟灑,自由來去,無拘無束,才是真正的逍遙自在,孤羨慕還來不及。」

  雲揚道:「太子殿下所話,倍顯一國儲君的氣度,雲揚佩服萬分。不過,你身邊這兩個狗腿子說話著實讓人生氣,一個出言不遜,一個更諷刺我不是官身當不上官;這話裡話外的意思,雲某又不傻,哪裡會聽不出來?只是太子殿下隨身帶著這麼兩個人,恕我直言,恐怕只有給您壞事,全無助益可言,唯一的好處大抵也就是幫助太子殿下降低了格調而已。」

  這兩個人臉色一變,還未開口,就聽到雲揚接著說道:「我這可是實話,我跟太子殿下一共就只直接間接交集兩次,卻全都被這倆人得罪了,太子殿下海量汪涵,當然可以不在意,但我真的覺得,這兩個傢伙是不是那方勢力派到您這來的細作呢?專門給你將人得罪光了,這一節,太子殿下千萬提防,害人之心固然不可有,但防人之心亦是不可無的啊!沒準一個不好,就讓別的人撿去了便宜!」

  這幾句話一出,太子殿下臉上常懸唇邊的那抹笑容徹底消失了。

  這簡直就是地圖炮!

  直接將所有皇子,全部一網打盡。

  這傢伙口才如何兩說,但說到惹是生非的本事,卻是著實不小。

  太子吸了一口氣,再復和煦微笑:「雲兄言重了。既然雲兄今天不方便,那麼,我們不妨改日再聚;屆時,我給雲公子府上下請柬,雲公子彼時可一定要賞光才是啊!」

  面對如此混不吝的傢伙,太子殿下也有些吃不消了。

  再待下去,如此大庭廣眾之下,真不知道他還能說出什麼可怕的話來。

  雲揚道:「我沒說我今天不方便啊,我剛才都說我做東請客了,怎麼會不方便,太子殿下誤會了!」

  四周不少人登時轉而用一種看精神病的眼神看著這傢伙。

  幾乎所有人都感覺到這小子簡直就是一朵人世間獨有的骨骼清奇的一代奇葩!

  太子殿下那邊可是已經給足了你面子,都那麼說客氣話了,你居然還冒出來一句:我沒說不方便啊……

  這句話簡直是有些匪夷所思了。

  太子府所屬之人更是齊齊的怒目而視,誤會,誤會你奶奶個抓!

  太子殿下兀自努力維持臉上微笑:「那,雲兄的意思?」

  「咱們相逢就是有緣,既然有緣怎能不浮一大白,說到天唐城浮一大白的地界,無逾青雲坊者,既然太子殿下不方便以本來身份前往,大可以喬裝打扮一下嘛,放心,我在青雲坊很有人面,必然能夠讓太子殿下感到賓至如歸,流連忘返,去一想二……」雲揚興致勃勃的邀請道。

  「……」太子殿下看著周圍不少人臉上奇怪的神色,徹底無語。

  這麼多人都聽到了,我喬裝打扮有用嗎?

  還有那什麼賓至如歸、流連忘返、去一想二……諸如這些話,真個該是你天外雲侯唯一子嗣該說的麼?

  ……

  太子殿下離開的時候,自覺連腦子都有些混沌了。

  久聞這傢伙有紈褲之名,但也萬萬沒有想到,這混蛋的情商竟然如此之低!

  堂堂雲侯嫡子,竟只得這麼點程度,真真是太不堪造就了!

  一句話,什麼玩意啊?!

  韓無非等人隨在太子身邊,一個個都氣得臉色鐵青。

  只要太子一聲令下,這幫人就能立即轉身回去,就算是光天化日之下也要把雲揚生吞了。

  太子殿下走著走著,突然間若有所思。

  他終於回過神來。

  「這事不對啊。」太子殿下皺著眉頭,低聲說道:「這雲揚……之前雖然也有傳聞其紈褲,但卻也沒有什麼劣跡傳出來,此其一;其二,凌霄醉都能認可的一個人,又豈是等閒之輩?他今日根本就是故意在氣我的,籍此混淆視聽,干擾判斷。」

  「但他為什麼要故意氣我呢?」太子殿下對此仍舊百思不得其解。

  在他身邊,一直沒有說話的一個三旬文士含笑說道:「故意氣太子,倒是未必;或者說應該說今天這位雲公子不管是遇到了哪一位皇子,他都會這麼做的。」

  太子殿下有些恍然,卻還是有些迷惑:「請先生詳解。」

  這中年文士說道:「雲揚這麼做,只有一個用意,就是……讓包括太子之內的所有皇子,都不要再去找他了。」

  「他是故意地拉開,與皇家的距離。不參與,皇家的任何事情。」

  中年文士道:「他今日的舉動,雖然是氣了太子一下,看似大大地得罪了太子殿下,但太子卻不會當真的怪罪於他,更談不上什麼仇恨;而經過此事之後,其他的幾個皇子知道,連太子親自出馬,都碰了一鼻子灰……那麼,雲揚從此之後就可以清清靜靜,只許坐山觀虎鬥、靜觀其變就好……」

  「再退一萬步說,不管他怎麼紈褲也好,他身後總有一個雲侯在撐腰,而雲侯乃是陛下的結拜兄弟,不管是哪位皇子最終得了勢,只要陛下還在,雲侯還在,他就能夠高枕無憂!」

  中年文士微笑:「而且他這樣做,最大的目的還是……將雲侯也從這大漩渦裡拉了出來……這是明哲保身之道,亦是天外雲侯一脈,立身之本!看似紈褲,但其實可說是非常高明!」

  「原來如此。」太子殿下恍然大悟。

  「不過,既然知道了這位雲侯之子心機至此……」中年文士含笑道:「別的皇子不敢下手反而是好事,但太子……卻依舊可以用一些手段,將雲侯一脈整個拉過來。而且,正可通過這位雲公子完成此事。」

  太子沉思道:「該如何做?」

  「剛才太子有一句話說的很妙。」中年文士道:「您說過,要給他下請柬;那可謂是妙手偶得的神來之筆。」

  太子豁然開朗,撫掌笑道:「不錯不錯。」

  隨即又皺起眉頭:「但若是再鬧一個這事兒……」

  「這沒事。太子殿下繼續下請柬就是了。他愛怎麼做,是他的事情;但我們怎麼對應,卻是我們的氣度。」中年文士胸有成竹的一笑:「就算他一直軟硬不吃也無妨,但只要雲侯回來,知道他的兒子將所有皇子都得罪了,唯有太子始終不計前嫌,三番五次地示好……太子說,雲侯會有什麼反應?」

  他瞇著眼睛笑了笑,道:「百姓家有一句俗話:看得起孩子,就是看得起大人。而這句話,放在雲侯那邊,也同樣適用,彼時,就算仍舊拉攏不到雲侯,最起碼的,雲侯也不會主動與太子殿下為敵!」

  太子殿下這次才真是豁然開朗,笑道:「妙!妙!先生之計,果然是妙極了,端得是不戰而屈人之兵,先生真真孤之左膀右臂、股肱之臣!」

  「不敢,不敢。」中年文士淡淡的笑了笑。

  ……

  雲揚看著太子努力保持著從容和雍容從自己面前離去,眼眸深邃,不知道在想什麼。

  然後,他逕自拐進了青雲坊。

  雲揚之所以這麼做的原因,那位中年文士只說對了一半。

  而另一半……

  ……

  「我跟這些所謂的皇子待在一起,心中只有難受、不對勁……」雲揚心中喃喃道:「老大在外面浴血奮戰,出生入死,那身衣服……本來應該是……他的!哼!……」

  雲揚在這件事上,有些小脾氣,還有些任性。

  他明知道,若是借勢,與太子虛與委蛇,對自己的計劃大有好處,但他卻根本不準備糾正自己的任性。

  得罪你又如何?

  我就是看不慣那身衣服穿在你的身上!咋地吧!哪怕你是個好人我也看不慣!

  我就是任性了,咋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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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二章 無解之毒!

  「但不管對他如何反感也好,這個太子雖然看來是因為養在深宮而不知道外間疾苦,但也還算是有幾分城府的樣子。」雲揚心中想著:「且看他怎麼做吧!」

  「最好是不要來煩我,但若當真是貼上來,我也正好順水推舟。」

  ……

  秋府。

  跟雲揚分開一共沒幾天的秋劍寒直接瘦了一大圈。

  雲揚說的話是一回事,證實了皇帝陛下中了毒也是一回事。但是……這件事情到底事關重大,老元帥在和皇帝陛下商議之後,還是決定穩妥處理,總不能聽雲揚一個後輩說什麼就是什麼啊!

  你說狀況危急如斯,情況就這麼危急了?萬一是雲揚誇大其詞,只是在彰顯自身的重要性呢?!

  這個方向無論皇帝陛下還是老元帥都有想到過,所謂功高莫過於救駕,幫助皇上舒緩狀態與救下皇帝一條性命,那可是完完全全的兩重概念!

  是以在雲揚滿心疑惑的那幾天的時間裡,玉唐第一神醫來到了元帥府。

  聖手仁心游鐵心。

  不過,世人卻是尊敬地稱他為:游三寸。

  三寸金針,度生斷死。

  三寸之間,便可度人生死,斷人生死,救人生死。

  老神醫金針度世,妙手懸壺,濟世救人已愈七十載,鬚髮全白。

  此老乃是秋劍寒的結拜兄弟,亦是秋劍寒在這世上最信任的幾個人之一。

  此次若非有秋老元帥的這層關係,僅憑皇帝陛下本人當真未必能夠請動游老,縱然游老願來,也不會來得這麼迅速、

  此刻,皇帝陛下正自躺在面前床上,老元帥緊張地看著坐在床前的游鐵心。

  游鐵心此際的臉色沉重到了極點,天醫問道心法全面展開,一股充滿了生命力的獨特玄氣,在皇帝陛下經脈中持續遊走。

  良久,游老收回玄氣,輕輕歎了口氣。

  隨即,右手一揮,刷的一聲,合共一百零八枚金針已然插滿了皇帝陛下從頭到腳。

  幾乎就是這一瞬間的時間,皇帝陛下就變成了一隻人形刺蝟。

  游鐵心深深地長吸了一口氣,不過這片刻之間,神醫臉上儘是細密的汗珠,就只是剛才這一瞬間的動針,便已經消耗掉了他超過九成半的玄氣!

  若依常理,此刻的游老合該靜坐調息,平復自身狀態,瞬間消耗超過九成玄氣,任何修者也不免元氣大傷,就算游老所修煉的玄功更注重養生,也不例外。

  然而游神醫卻自強行提一口氣,十根手指瞬間就化作了一團幻影。

  在皇帝陛下身上,不斷的點,挑,撥,抖,顫……

  一百零八針與之搭配的一百零八種手法全然循環一遭。

  幻影突然消失,游鐵心呼呼喘息更劇,卻仍舊全無不怠慢,右手又自再現一根金,寒光一閃,無聲無息地刺破了皇帝陛下左手食指指尖。

  嗡嗡嗡……

  原本靜止不動的一百零八根金針在游老最後一根金針刺落之餘,恍如應和一般地在皇帝陛下身上齊齊顫抖著,發出嗡鳴之聲。

  隨即,一道肉眼可見的黑線,順著皇帝陛下的左手經脈,向著食指湧動而來,速度很快。

  終於。

  一滴黑血逕自衝出體外。

  游鐵心急速地用一枚只有手指頭肚大小的小小玉瓶將之接住。

  金針陡然再顫,然而那黑線卻驀然停止,再無動靜,不,如此僵持了片刻之後,居然又開始緩慢後退。

  再一瞬間之後,那黑線已然消失得無影無蹤,肌膚亦恢復了原本的色澤,全無異樣。

  金針持續的嗡鳴仍舊,但皇帝陛下的身體卻再也沒有任何動靜。

  良久良久之後……

  金針徹底平靜下來。

  游鐵心此際氣空力盡,渾身大汗淋漓,呼吸如牛,兩眼視物都有些模糊了,這卻是其在大量消耗自身玄氣之餘,又勉力支持持續施針的後遺症,老神醫仍自強行控制自己,將皇帝陛下身上的所有金針一一取下,甚至來不及收進盒子,就一屁股坐在地上,汗出如漿,臉色慘白。

  剛剛取下來的金針,直接散落了一地。

  秋劍寒大吃一驚。

  急忙上前扶住,更將一股精純玄氣,徐徐渡入了游鐵心的經脈。

  老元帥所修的玄功路數與游老迥異,無法在游老施針的時候輸功相助,但老元帥功力精湛,於此際相助,雖然事倍功半,卻總能稍補游老傷損的元氣。

  半晌之後,游鐵心終於恢復平靜。

  皇帝陛下也已經從床上坐了起來,凝目注視著游鐵心。

  眼神中流露出掩飾不住的黯然。他雖然努力的想要做出來毫不在意的樣子,但,卻又實在是做不到。

  縱然他是千古一帝。

  但,這重來自宮廷內部的毒害侵害,仍舊讓這位雄才大略英明神武的一代帝王,感受到了切骨之刺,錐心之痛!

  游鐵心終於睜開眼睛,眼神中,仍舊滿盈著強烈的疲倦。

  「如何?」秋劍寒充滿了希冀。

  游鐵心沒有回答,只是用手握住那個小小的玉瓶,渾身上下,開始冒出來白霧,天醫問道的獨特醫道玄氣,再次傾力發動!

  片刻之後,他放下玉瓶。

  秋劍寒與皇帝陛下注目看去,只見玉瓶中那一滴血液已經消失了,取而代之的,乃是好幾種顏色的一條條霧氣,在玉瓶中氤氳。

  看著玉瓶中霧氣的顏色光澤,游鐵心的臉色越來越顯沉重。

  「一共是十二種顏色……」游鐵心終於確定毒素成分,卻是先歎了一口氣。

  「這……」老元帥納悶道:「什麼意思?」

  「若是此瓶中只得一種顏色,代表此人沒有中毒,那是為人者應該擁有的顏色。而顏色越多,則說明……身上所中毒的種類越多。」

  游鐵心苦惱的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換言之,陛下所中的毒素非只一種,更屬混毒之毒;該當是那種只服用一種或者幾種對身體都沒有什麼害處、或者還有益處的藥石物事,然而當這十二種藥石物事,全部綜合在一處,且經過長年累月融合之後,卻演變成了現如今這種足以致命的可怕毒素……」

  老元帥和皇帝陛下的臉色同時變了。

  「這也就是說,陛下要經過最少十一道工序,才能夠中毒;而且還必須是長年累月的服用,才會如此。」游鐵心搖搖頭:「在皇宮內院,怎麼會有這等離譜的事情發生?匪夷所思,難以想像!」

  老元帥與皇帝陛下相顧無言。

  兩人同時臉上變色,正是因為這件事情,以及這件事情的嚴重性。

  若是只有一處地方下毒,那麼,還情有可原。但現在……十一處!

  這太可怕了!

  又或者說……太恐怖了!

  「至少十一種藥石物事,若只單獨一樣,根本算不得什麼,但,這十一種藥石物事全數聚合在一起,所形成的毒素效能,竟是比號稱天下最毒的無影之毒……還要可怕!以陛下修為,就算是不小心中了那無影之毒,只要救應及時,處理得當,猶有迴旋餘地,可是此毒……」

  游鐵心歎息。

  秋劍寒的臉色猛地就變了。

  變得慘白。

  傳說中的無影之毒,中之無影,無影無蹤、無跡可尋,沒有任何的發現就中毒了;此毒在全面爆發之餘,會令中毒者渾身上下悉數化作一團煙霧,從此在這世上無影無蹤。

  是為無影之毒。

  也是天玄大陸強者們聞名色變的劇毒!

  亦因此締造了此毒在天玄大陸毒道的不二地位!

  然而即便是如此絕毒,竟也比不得皇帝陛下現在所中之毒?!

  這……

  「能治麼?」老元帥聲音在顫抖。

  連無影之毒猶有一定應對手段的玉唐第一神醫,不會真的全無對策吧!

  游鐵心臉上露出來心力交瘁的神色:「不能。」

  噗!

  秋劍寒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呆呆愣愣。

  「非但不能治,而且,還有一點……」游鐵心道:「這種毒素之複雜,堪稱已經去到了巧奪天工的地步,若是拋開立場,老夫對於此毒都要覬覦萬分,然而正因為於此,單只是這份秘方,便絕不是等閒人物所能擁有!」

  「能夠擁有這種秘方,而且能夠使用的……」游鐵心臉上肌肉抽搐了一下:「老夫……無法想像……會是什麼勢力。」

  皇帝陛下的臉上一直古井無波,即便是此刻,仍舊一片平靜。

  他靜靜地站起身來,淡淡道:「……死,朕並不怕。雖然有些可惜,但,命該如此,也只能作罷。」

  「只是此際唯一讓朕感覺到錐心之痛的,反倒是那下毒的人。」

  皇帝陛下臉上露出來一種悲慘到了極點的笑容:「能夠這麼做、且有能力做到的那個人,必然是……朕最親近,最信任的人……其中之一。」

  他深深吸了一口氣。

  「玉唐!」

  「外有兵災,內有巨奸;西方赤地千里,顆粒無收,大旱成災;南方洪水滔天,百姓流離失所。眼看著這個國家就要支離破碎,朕,如何能放心就這麼撒手而去,朕的這雙眼睛,如何甘願就此閉下!」

  皇帝陛下眼中,全是悵然。

  「當真無藥可醫?連試一試的餘地都沒有嗎?」老元帥滿眼儘是絕望地望著游鐵心,只感覺一顆心都在顫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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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三章 雲公子,藥!

  游鐵心黯然地低下頭去,此際竟不敢回望老友秋老元帥。

  他沒有說話,但,他的態度,卻已經比說千萬句話更能表達詳盡。

  「你不能解,別人也不能解麼?」老元帥猶不死心。

  「以我對此毒的認知,天下無人可解。甚至……就算是下毒的人,也未必會有解藥!」游鐵心對於這個判斷很肯定。

  這是游神醫一輩子行醫所建立下的自信。

  但這份自信於此際,給老元帥造成的,卻是至為絕望的打擊。

  一片寂靜中,游鐵心想起了什麼,猶豫一下道:「這個,還有一件事,請陛下莫要激動。」

  「還有什麼事情?」皇帝陛下聲音很平靜。

  「這個……陛下中毒的時間,最少,也應該有十年以上的時間,而這種毒……隨著經脈玄氣運轉,已經與身體植根為一,換言之,這股毒素已經變成了身體的一部分……」游鐵心期期艾艾,有些不敢說,但終於吸了一口氣,慷慨赴義一般地說道:「只是……這十年間,若是有子嗣出生……皇子,或者公主……」

  皇帝陛下的臉色猛然間變了:「怎樣?」

  游鐵心低下頭,聲音雖低,卻是吐字清晰:「恐怕……也會有……不妥之處。」

  轟!

  一張桌子,登時被皇帝陛下一掌擊碎!

  隨著這一掌發洩之餘,皇帝陛下的身子登時一陣劇烈搖晃,幾乎就此暈倒過去。

  這個重大的打擊,讓皇帝陛下終於生出了徹底崩潰的感覺。

  皇宮中嬪妃眾多,漫長的十年時間裡,作為一個有正常需求、且玄功深厚身體強健的壯年男子,皇帝陛下的子嗣又豈會少了?

  這十年時間裡陸陸續續出生的皇子公主,足足有二十幾位之多!

  若是這些孩子全都……

  皇帝陛下不敢想下去,臉色一片煞白。

  ……

  秋劍寒呆呆地站著,突然間猛地跳了起來。

  「去!請雲公子!」

  「讓他不管在做什麼,都給老夫立即過來!」

  老元帥的呼吸急促空前,兩眼通紅;全副狀態幾乎就是接近瘋狂崩潰的慘烈地步。

  雲揚的消息證實了,然而這個信息卻是如此地猝不及防!

  本來,雲揚在皇宮中言說陛下身體堪虞的時候,老元帥雖然認為此事嚴重,但卻從不認為會至於無藥可醫。他最大的倚仗,就是自己的結拜兄弟!

  當今天下的第一神醫,游鐵心!

  雲揚到底是個少年人,縱然有幾分閱歷能耐,總歸能力淺薄,就算不曾誇大其詞,情況也未必真就那麼不樂觀,只要查出了中毒、知道了什麼毒;難道這天下間還有游鐵心解不了的毒?

  但事實證明,游鐵心解不了。

  更有甚者,此毒很可能天下無人可解!!

  現在,老元帥唯一的希望,就只剩下雲揚一個人。

  這是,目前僅有的最後一根,救命稻草!

  ……

  雲揚到來的時候,只看到皇帝陛下背負雙手,站在窗前。

  而秋劍寒與另外一個人臉色如喪考妣地呆呆坐在房內。

  「怎麼樣?」雲揚微笑道:「老大人叫我來定然有事……」

  「你裝什麼糊塗!」秋劍寒老元帥一把將他揪過來,順手就在後腦勺上拍了一巴掌,罵道:「叫你過來啥事你自己不知道麼?趕緊的!有啥辦法快點說,不痛快說老夫就打殺了你。」

  雲揚用手撫著後腦勺,一片無語。

  這種態度求人的,本公子還真的是這輩子第一次見到,而且是活生生地發生在我自己身上……

  雲揚很想轉身離開,至少拿拿喬,拖老元帥幾天,讓這老兒知道花兒為什麼這樣紅,雲揚的腦袋不能隨便亂拍,可是現在直接當事人乃是皇帝陛下,就算不論此事關乎玉唐帝國,單說皇帝陛下乃是自己大哥土尊的老子,自己就不能不救,不但要救,還要盡快的救,盡心的救,上趕著救!

  這感覺,怎麼就那麼的那啥呢!!?

  「他會有辦法?」此際游鐵心滿心懷疑地盯著雲揚猛看。

  連自己都要束手無策,徒歎奈何的詭毒,眼前這個少年人又能做什麼?!

  雲揚坐了下來,沉靜地說道:「老元帥,急,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的,我需要知道的是,你們這幾天的結果是什麼?」

  結果?!

  無藥可救?死路一條?

  老元帥臉上登時一紅,半晌無言。

  這事嚴格來說,不能說老元帥辦事辦得不地道,雲揚在老元帥眼中仍舊是個孩子,頂多就是個毛剛長齊的孩子,他自然將更多的希望寄托在游神醫身上,畢竟中毒者乃是皇帝陛下,一切自然是最穩妥的方式方法為優先!

  但這話可以跟任何人說,唯獨沒法跟雲揚這個當事人說,好嘛,我好心好意的告訴您皇帝陛下的狀況,還給出了治療方式方法,然後你轉頭就把我拋諸腦後了,找了別人醫治,然後醫治了一溜十三遭沒治好,這才又想到了我,這他麼叫什麼事?!

  游鐵心對此節不甚了了,見雲揚問及,自然而然地對這當前所掌握的情況詳詳細細地說了一遍。老先生懸壺濟世一輩子,自然不是那種淺薄的人。講解得尤為詳細、絲絲入扣。

  「那……凌……」

  老元帥期待萬分。

  凌霄醉給的藥,現在還在雲揚手裡,在沒有得到自己的老友第一神醫確定之前,老元帥哪裡敢隨便給皇帝陛下用藥?

  「放心,我將藥帶來了,就在這裡。」雲揚很小心的拿出來一個玉瓶,裡面,乃是三顆蔥翠欲滴的藥丸。

  每一顆都是有蓮子大小。

  老元帥眼珠子轉了轉,貌似感覺到有些不大對勁;上一次,給老夫看過,分明只有黃豆大小,怎麼現在貌似是長個了?難道老夫之前看錯了?

  游鐵心接過去,才一打開瓶蓋,便即聞到一股馥鬱的靈氣;二話不說深吸一口,然後,就立即將玉瓶蓋上。

  然後就閉上了眼睛。

  「好藥啊!真是好藥!」良久之後,游鐵心深深吐出一口氣,有些羨慕地看著這三顆藥,道:「敢問小兄弟,這三顆藥……不知道是從何處得來?這……與其說是三顆藥,倒不如說,乃是三條性命!」

  「三條性命?」老元帥精神一振:「何解?」

  「這三顆藥,其實並不是藥;連任何一點點的藥物成分都沒有。」游鐵心歎息地說道:「但卻是最最精純的生命本源之氣!」

  「任何一顆藥,都可以讓一個重傷垂死的人,起死回生!」

  游鐵心道。

  「那……這三顆藥對陛下……」老元帥焦急問道。

  「這個……」游鐵心道:「這三顆藥,用處無疑很大,當真可以生死人肉白骨;但骨子裡仍舊只是增加服用者的生氣,也就是說,只能增加陛下的生命本源……讓全身都來一次加強……但卻不是對症的解毒之物。這麼說,不知道秋老你能不能明白。」

  老元帥咳嗽一聲,臉色有些灰,道:「有些不解。」

  「此藥不能解毒,卻可以增加皇帝陛下本身身體對那毒素的抗衡之力。」游鐵心道:「也就是說……假如陛下現在的情況,滿打滿算僅可以支撐兩個月左右的時間,但有了這三顆藥,卻至少可以讓陛下再能支撐三年!」

  「三年!」

  秋劍寒臉上一片失落。

  只可以延緩三年的死亡時間麼……

  「老秋,你這是什麼態度,你哪裡知道陛下現如今的身體狀況已經惡劣到了何種程度,遍觀此世最珍惜的天材地寶,也罕有能夠令陛下延續生機的,這三顆靈藥能夠為陛下延壽三年,已經是難能可貴至極……」

  「其實,陛下若是能夠不那麼辛苦的話,那麼,縱使再維持五年、十年也不是大問題,但現在的問題卻在於……陛下每一天,都是那麼勞累,這麼長年累月的消耗下去,縱有靈藥維繫,也難長久,更別說尚有猛毒在身,時刻危機。」

  游鐵心輕輕歎息。

  皇帝陛下與秋老元帥也是一陣默然。

  現在國事繁重,內憂外患,縱然如此辛勞,也只不過是兢兢業業如履薄冰,唯恐什麼地方不小心出了紕漏,導致滿盤皆輸。

  在這種情況下,怎麼可能不辛苦?怎麼可能放下繁忙的公務靜心調養?

  全國任何一個人都可以說放下就放下,唯獨皇帝陛下不行!

  「這個嘛……」雲揚咳嗽一聲。

  這三個人全都去轉就研究藥效功用去了,把哥撇在了一邊真的好麼……

  難道說,哥不是最重要的麼?

  哥可是比那藥還管用的存在啊……

  皇帝陛下淡淡地笑了笑,很是豁達地道:「若是能夠再多給我三年時間,非止是邀天之倖,更是逆天之運。朕,該當知足的。」

  他此刻的笑容裡,儘是平靜與睿智,竟沒有半點畏懼的意味。

  這位一代帝王、玉唐國主,本該是最惜命最懼死之人,此刻卻如此看得開,竟是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

  只是,這份笑容裡,還有比之以往更多了的內容,那是幾分狠辣、源自骨子裡的狠辣。

  「這個……我覺得啊……」雲揚看著這三人說著說著,眼瞅著就要將內容鎖定在三年後準備後事,然後現在就開始大肆報復的款,不由嚇了一跳。

  真當哥不存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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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四章 大開殺戒

  「你怎麼?」秋老元帥瞪著眼睛看著雲揚,顯然不滿意某人不分場合不分主次的胡亂插言。

  沒看這幾個大人這麼的氣魄驚天、壯志凌雲、傲意越九重麼?!

  「我就是想說,我其實可以幫陛下在這丹藥的基礎上,再延緩一下狀況……」雲揚無辜的眼神看著秋劍寒:「我所修煉的玄功玄氣……對於抵抗世間諸般毒物、毒素,別有一番效果……只需要每隔幾天給皇帝陛下梳理一下身體經脈,就可以起到壓制毒素的效能……這一點我還是很有自信的,當日那次不是已經是明證了嗎?」

  「啥?你說啥?」秋劍寒有點不相信自己聽到的說詞,連自己寄以厚望的老兄弟、天下第一神醫游鐵心都要束手無策、徒歎奈何的詭毒,你小子居然敢紅口白牙地說自己能應付,你有這能耐,你咋不上天呢?!

  「我說的是真的,當日我就有幫陛下梳理經絡啊,要不你以為陛下現如今的神智能這麼清醒嗎?正是我把已然侵蝕入陛下頭部的毒素壓了下去,陛下才恢復清明的啊!老元帥,你可不能抹殺了我這麼大功勞啊!」雲揚滿臉委屈的道。

  三人聞言之下齊齊一愣,秋老元帥瞬時回憶起當日情形,可不是麼,當時陛下神智似清似渾,全無此際的睿智果決,原來竟是雲揚的建功,那……那豈非是說,事情也許沒有那麼絕望!

  「那你不早說!這麼重要的事情啊!」秋劍寒驚喜之餘旋即又勃然大怒。

  看著這個不講理的老東西,雲揚只感覺一陣無語:「老元帥,人總得講點道理吧,那天我幫陛下梳理身體之後可就跟你說過的,無論是陛下的身體狀況還有應對手段,可是您那邊直接沒下文了,直到今天才想起我,不對,想起的分明不是我,是那三顆靈藥……今天這遭已經我是說的第三遍了好不好……」

  「你沒說過!」老頭兒蠻不講理,隨即揚起了手、顯然是要動粗招呼。

  「嗯呃……您說沒說過就當做沒說過吧……算是我忘了說了還不行麼……」雲揚識時務者為俊傑,趕緊改口,道歉:「是我的一時疏忽行不行,你大人大量年高德勳為老……那啥尊……」

  「那你小子還在哪裡絮絮叨叨的等什麼?還不趕緊滾過來幫陛下看看!」老元帥一吹鬍子。貌似老臉也紅了一下,不知道是有些不大好意思還是怎麼的吧,反正不大明顯的說。

  雲揚乾笑一聲,看著一邊已經有些笑出來的游鐵心;以及眼中全是笑意的皇帝陛下,點頭哈腰地急忙答應。

  然後就站了過去。

  這老貨,真心地惹不起啊。

  「我先來試試你的玄功玄氣,感覺一二。」游鐵心一伸手。

  雲揚知道此老既然這麼做,定然有原因,人家乃是醫道大家,考慮必然周祥,當下也不反對,更無介意,逕自將自己的獨門玄氣輸出一線,在游鐵心的周身經脈之中轉了一圈。

  一圈甚至都還未轉完,游鐵心已然是聳然動容、面色大變。

  一雙眼睛猛地睜大,眸子死死地盯著雲揚猛看,險些驚呼出聲來。

  「好了好了,夠了夠了。」游鐵心渾身都有些顫抖,看著雲揚的眼神,更是一片熾熱。

  「陛下,老元帥。」游鐵心斟酌了一下措詞,又片刻才道:「有了這三顆丹藥,又有雲公子玄功為輔……只需分為三個月逐一服下;再由雲揚雲公子在一邊輸元梳理……陛下身中之毒,最起碼、最保守估計……」

  他停頓了一下,道:「至少在五年之內,無須顧忌太多。就算是偶爾動用玄氣……也無傷大雅。而且……」

  「……若然雲公子日後修為能夠再進一步,或者陛下的毒患……可以籍雲公子的獨門玄功將之緩緩拔除,全面根治!」

  他長長地舒了一口氣:「玉唐之幸!天下之幸!」

  這麼一說,皇帝陛下之前縱然早已經將生死置之度外,卻也忍不住歡喜。

  縱使是再豁達再看得開的人也好,只要能活,誰真想死啊!

  至於秋老元帥更加是歡喜得眉飛色舞,若非勉力克制,只怕直接就要手舞足蹈了。

  上前一步一拍雲揚肩膀:「好小子,有本事,以後你就是咱們玉唐國的國寶了!」

  雲揚逕自移步到皇帝陛下身後,偷偷地翻了好一陣白眼,這才開始治療。

  國寶?哥本來就是國寶!

  而服下一顆藥,又經雲揚運使生生不息神功一番疏通之後的皇帝陛下,精神奕奕的站起身來,只感覺此刻竟是這段時間裡前所未有的輕鬆,神清氣爽的說道:「看來朕還真是命不該絕呀,哈哈,總會有天降救星的。」

  皇帝陛下居然開始開玩笑了,秋劍寒只感覺心頭一塊大石頭落了地。

  「不過,陛下也不要太大意……」游鐵心道:「這段時間裡還要小心謹慎,尤其在飲食方面,要特別注意……萬一被下毒之人發現陛下這邊生出了轉機,恐怕會轉變策略,始終是敵明我暗,防不勝防啊……」

  老神醫的話還沒有說完。

  但老元帥與皇帝陛下都明白了他的意思。

  皇帝陛下淡淡點頭,沉聲道:「這一節,朕自然明白。」

  短短的五個字,就連見慣了生死的游鐵心,以及天天在閻王殿前打轉的雲尊大人,都感覺心頭居然悚然了一下。

  ……

  當天晚上。

  皇宮裡突然間爆發了叛國大案。

  宮內合計三百多名太監,一百多名宮女,包括御膳房所有大廚,甚至包括現在皇帝陛下最寵愛的三位嬪妃,乃至於御書房與寢宮的多位太監宮女,以及那三位寵妃出身的家族,於這一夜之間盡數被一網打盡!

  全數被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這一波死去的人,合計共八千多人頭數。

  這一波變故的動靜可謂極大,但這次事件中讓人感到最為匪夷所思的卻在針對目標的反擊力度——

  首先是在大內侍衛逮捕宮中幾個首領太監的時候,意外遭遇了強力抵抗,其中有七八個太監,赫然身負五六品的超凡身手,一場大戰之後,前往拿人的大內侍衛在付出了一大批人手傷亡的代價之後,才將這些人全數拿下。

  不,並非是全數拿下,因為仍舊有三個人,依仗著自身的強橫實力,生生衝破重圍,帶著一身傷痕,逃走而去。

  而三位寵妃的身邊的侍女,也有幾個人身手相當不俗,圍剿之後,最終亦有一人成功突圍逃脫,另外幾人則在一番激戰後被當場擊斃。

  還有那三大寵妃的家族,其中兩家因為全無提防悉數被擒,而另外一家居然隱有數千人手的私兵,與來剿的御林軍展開正面對抗,非但未落下風,反而隱隱有反攻之勢。直至城衛軍調動了三萬大軍,這才將其滿門殺絕!

  這一役之後,整個京城陷入了滿目儘是沖天血光的氛圍中,空前濃郁的血腥氣,多日後都不曾散盡。

  皇帝陛下一怒,當真就是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整個京城,都在瑟瑟發抖。

  所有文武官員,同時屏息靜氣,再無人敢造次。

  這一場所謂的叛亂,來得突然,被撲滅得更加是雷霆萬鈞。

  四皇子進宮問安,本來沒啥事,不知道為啥問了一句這件事,皇帝陛下陰陰陽陽地說道:「皇兒對這件事挺上心嘛,不知道觸動了你哪一位鐵桿屬下的利益了?居然要勞動皇兒親自來問。既然你這麼上心,不如朕這皇位由你來坐可好?」

  「朕如何做事,難道,還用你來問一問?!問了之後是不是就要理上一理、管上一管了?!」

  面對如此誅心之言,四皇子汗流浹背、屁滾尿流地從皇宮裡逃了出來。

  直到離開了皇宮、返回了府邸,整個人仍舊唇青面白、不復人色。

  這次是真的嚇得不輕,回家後就病了一場。

  皇帝陛下話語中的意思,不但是威脅意味深重,核心所指更直接就是誅心之論!

  皇宮裡上上下下的人員,幾乎是來了一次大換血。

  而就在第二天,御膳房的新任主廚不知道是哪裡犯了陛下的忌諱,被皇帝陛下將餐桌都掀了,大發雷霆,直接斬首示眾,接著,下午就又換了一位主廚。

  據說,皇后娘娘曾經為其中一位嬪妃求情,皇帝陛下陰冷的眼神看了皇后良久。然後,皇后娘娘被禁足,到現在都沒有出過萬壽宮。

  而且……據說……此後的一年時間,估計……是不能出來了……

  ……

  「這一波砍掉了……大抵只有一半……」

  在這件事情過去後的一天晚上,皇帝陛下與秋老元帥秘密見面,很是直白地說道:「其他的那些,朕……知道是誰。但現在卻不能盡動。」

  秋劍寒安慰道:「陛下龍體能保無恙便已經是天大的喜事。以後自然有大把機會與這幫傢伙秋後算賬,確實無須急於一時,打草驚邪,反而不美!」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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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五章 皇帝的手段

  皇帝陛下一邊享受著雲公子的玄功按摩,一邊突然起了考校之心,道:「雲揚,你說……如今國庫空虛,非但軍費糧餉犒賞盡皆不足,洪災那邊更需要大量銀兩賑濟,這件事情,該當如何處理?」

  雲揚此際仍在想著皇帝陛下書房中的畫像之事,心虛不寧之下,本能作答,不假思索地說道:「這有何難?只需要如此如此如此,一切豈非便可迎刃而解。而且現如今陛下的屠刀尤懸半空,誰敢跳出來反對,誰就是該死之人,正好用其開刀,相信這跳出來之人,自身也不會乾淨,抄沒其家財,對於此次也不無稍助。」

  皇帝陛下與秋老元帥聽聞雲揚所言對策,下意識地對望一眼,均是看到了對方眼中的驚奇之意。

  這小子,這計策,厲害啊!

  對朝堂之事,居然能夠把握得如此精準?而且手段狠辣,直至要害。

  人才啊!

  還有最後的抄沒出頭者家財一說,簡直就是畫龍點睛的妙筆,當真了得!

  「雲揚,你可有意入朝為官?」皇帝陛下似有意似無意地問道。

  「不了。」雲揚嚇了一跳:「這個……我要是當了官,估計……沒幾天就得被陛下砍了頭了……這個,小侄這個得罪人的本事,才是真正不同凡響,出仕就等於出事,還是省下這麻煩吧……」

  皇帝陛下與秋老元帥一起撫掌大笑。

  對於雲揚的拒絕,兩人俱都不以為忤,甚至覺得雲揚這麼回答才在情理之中,認真想想這傢伙的確是不合適做官,若是當真放在人前的話,反而會被有心人盯上……對於讓雲揚出仕或者入伍的想法也就作罷了。

  第二日早晨。

  早朝。

  皇帝陛下果然提出來兩件事。

  第一,將士的餉銀、撫恤,還有獎賞;第二,相關洪災後續款項。

  驟聞這兩重大山齊齊砸過來的戶部尚書差一點點就瘋了。

  皇帝陛下啊,你現在一共就那麼點錢,怎麼應付那也是不夠花的好麼?

  就算是一文錢掰成八瓣湊合,那都不夠!

  於是乎,登時便有一方面文臣跳將出來,言道,「以國事為重,百姓為重,將士們先委屈幾個月,相信將士們都是會理解的……」

  依照往常,這不過是日常撕逼的開始而已,可是今日的皇帝陛下與往日大大不同,逕自勃然大怒,直接將喝令將那方面官員拿下。

  「朕商議國事,需要的是爾等出謀劃策,而不是一味地推諉扯皮。朕需要的是兩邊兼顧的好辦法,可不是讓你用滿嘴的仁義道德花花言詞去寒了朕這些百戰將士的赤膽忠心!」

  在百官充滿意外驚懼的目光注視之下,皇帝陛下霍然長身而起,俯瞰著大殿,背負雙手,悠悠說道:「將他拿下!抄家,滿門充軍發配!」

  「陛下開恩!」

  一群人齊齊站出來求情。

  「將士需要犒賞,洪災需要治理;國家危難關頭,風雨飄搖;置此大難,必須要有雷霆手段應對!非如此何能肅清宇內,一力對外。」

  「沒有錢,我們可以想辦法。但,沒有了兵將與子民,那麼,還有玉唐國麼?」

  「此獠推諉扯皮、砌詞狡辯,不殺何足以平將士之憤慨,不誅如何整肅玉唐律例!」

  「查抄此獠家宅之後,將抄沒所得銀兩盡數充入國庫,戶部盡速調撥。此外,朕欲要在此,舉辦一次募捐。朕,將節省未來三年皇宮用度,約可得銀百萬;文武百官諸位卿家,也相應的支持一二……並且……將皇宮的一些不是必須之物,拿出去拍賣……」

  「陛下不可!」一位御史跳了出來:「陛下此舉,大大折損皇室威嚴。陛下千萬三思。」

  皇帝陛下淡淡道:「為朕廝殺邊疆的將士沒有餉銀、無數客死他鄉的死難勇士沒有撫恤、還有那些屢立戰功的兵將沒有犒賞,沒有他們的犧牲奉獻,何來所謂皇室威嚴,洪災所過之處,哀鴻遍野,死難的盡都是玉唐百姓,他們才是玉唐的根基所在,而這些根基正將不存!現如今整個玉唐國都處於風雨飄雨、搖搖欲墜的地步,國將不國,你現在還要跟我提皇室尊嚴?!

  國家若是沒了,哪裡還有什麼皇家威嚴?你如此說話,到底是為了皇家威嚴啊,還是捨不得你自己的錢財?人來,給朕將此獠拿下!推出午門,斬首示眾!」

  連砍兩個!

  「……各位卿家都是朕之肱骨,國之棟樑;現在我們來談一談募捐的事情,大家只需要說個數字,就好了。當然,千萬不要動搖了各位愛卿的家庭根本,那樣,朕,也於心不安、量力而為就好。」

  眾大臣瞠目結舌。

  這……今天的打開方式貌似不對啊……

  皇帝陛下迄今為止已經有接近五年時間,沒有動用這樣的雷霆手段了。

  而且今日此舉,貌似已經不僅僅是雷霆手段,根本就是流氓伎倆。

  強行推行皇帝的決定。

  不容否決!

  不容拒絕!

  你就是不同意是吧?

  好啊,來人,給我砍了,抄家。你所有家產全沒了,命也沒了。然後再來推行下一個人的募捐。

  你捐不捐?

  捐,陛下成功了。

  不捐……好吧,看到那兩個前車之鑒了麼?

  你想落個人財兩空家破人亡、還要留下賊獠罵名的下場嗎!?

  不想留,就乖乖就範,乖乖聽話吧!

  「臣,願認捐白銀一百萬兩。」秋劍寒老元帥率先跳了出來。

  「臣,願認捐白銀一百萬兩。」冷刀吟跳了出來。

  「臣,亦願認捐白銀一百萬兩。」太尉跳了出來。

  一干文官都是白眼狂翻。

  這三個老兵痞真他麼的討厭,誰不知道你們三個的底細?

  雖然說這哥仨個個俸祿不低,而且還有外項,但是,你們幾個的錢大多數都用來救濟了殘軍和烈士孤寡了好不好。

  你們哪裡有這麼多錢?憑什麼一張嘴就一百萬兩白銀?!

  你們這麼能耐,咋不上天呢?!

  不是小瞧了你們,你們三個人老倌要是能夠湊出來五十萬兩現銀,我等願意集體上吊!

  這分明就是皇帝陛下的托……

  但你們這樣做托,卻是生生將我們逼到了夾縫裡!

  「三位卿家果然是朕的左膀右臂,朕心甚慰!」皇帝陛下龍顏大悅。

  「老臣傢俬寥寥,這些年……也沒什麼積蓄……就認捐五十萬兩白銀吧。」太師輕輕歎了一口氣。

  武將方面,已經有三大巨頭帶頭,聲勢沛然、風頭無兩。

  文臣這邊,若是沒有個人做出表率……

  那麼以後在這朝堂上,豈不是就是一邊倒、武將的一言堂?

  而且還是帶著皇帝陛下傾向性的一邊倒。

  這絕對不行,是以太師縱使如何的不情願,仍舊帶頭認捐了白銀五十萬兩!

  「臣,認捐十萬。」

  「臣,認捐二十萬。」

  ……

  這正是昨晚上雲揚想出來的辦法。

  「陛下可以這樣,早朝,將國庫不足的事情拿到檯面上來,必然有人跳出來攪事,陛下正可將這個攪屎棍幹掉……然後自然是抄沒其家產,充公戶部;然後再提出來群臣募捐,相信仍舊會有人跳出來搞事,而這個人立場尚好,陛下不想殺的,只需呵斥一二,但若是跳出來的正好是那種不開眼、湊巧還是陛下有心想要弄死的,到時候陛下正可再殺一個……只要有兩位老元帥做托……此事,就成了。此法至少可解燃眉之急,朝中大臣有錢的可是不少……」

  「試問誰不怕死,有幾人當真能做到捨命不捨財的,這一招我記得陛下之前用過的……」

  當時皇帝陛下臉黑了半天。

  這一招,當初他的確使用過。但此事就這麼被這小子直統統地拿出來說,皇帝陛下如何受得了?

  朕,也是要臉好不好……

  所以皇帝陛下才問,想不想當官?

  只要你小子有當官的慾望,當真的當了官,朕就可以隨時拿捏你這個這麼喜歡說實話的……雲揚出人意料卻在情理之中的拒絕了。

  再然後,自然就是早朝的這場大戲!

  早朝上這一幕,端得雷厲風行,殘酷果決,頓時引起了群臣的久違記憶……

  當年,陛下豈不是也曾搞過那麼一次,乾綱獨斷,立威當場。

  只是這麼多年過去了,陛下再也沒有那麼不講理過,絕大多數時候都是恩威並重,賞罰分明,這幾年手段更是越發的溫和,極少見血,怎麼今天突然間……就這麼開始耍流氓手段了?

  這一刻,眾朝臣盡皆生出了一種回到了多年前一代大帝以鐵血手腕治理國家的時期……

  一個個,紛紛就範。

  ……

  「臣……認捐……」最後一個說話的,乃是刑部尚書吳烈,此刻,這位吳尚書漲紅了臉,終於掙出一句話來:「臣……認捐……一百兩。」

  當前認捐官員的認捐數目大多都在十萬二十萬五十萬之間,基本沒有人低於這個數目,不意這位刑部尚書,居然來了個一百兩的價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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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六章 鐵面青天

  有不少官員頓時就噗地一聲笑了起來,心道這貨這不是在打皇帝陛下的臉麼?

  一百兩,虧你也能說得出口,這也太掉價了。

  但,那幾個笑出聲來的大臣,卻愕然發現自己立即就對上了不下數百雙刀子一般的目光。

  這其中,竟然包含了皇帝陛下本人!

  刑部尚書吳烈,乃是這玉唐帝國朝廷中極為少見的一個性格剛烈,正直到了迂腐的官員。

  自他為官以來,無論是最初的七品知縣,還是如今的二品大員,從不接受任何資助,任何交往!

  哪怕是別人請他吃一頓飯,喝一次茶,也是從來不答應的!

  此人對自身,對家人的管理,更加是嚴苛到了近乎不盡情理的地步。

  「陛下授我官職,賜我俸祿,那是我為朝廷效力應得的酬勞!但除此之外的利益,都不是我應得的物事!所謂拿人手短,吃人嘴軟。我吳烈,不能對不起我擔任的這個官職,不能對不住陛下的信任,更加不能對不住萬民的目光!」

  「尤其是我現在乃是刑部主管,主管天下刑律!更該嚴格自律,三省吾身!」

  「任何蠅營狗苟之舉,都不可以發生在我身上!」

  「我眼中,沒有法外容情,律法就是律法!王子犯法,亦要與庶民同罪!」

  在這位吳大人上任之後,這些年裡面,玉唐帝國的案件的確是少了許多許多,而且,官員們有什麼事情,也都處置得隱晦了起來。

  誰也不敢如以前一般的正大光明肆無忌憚。

  可以說,玉唐帝國現如今的風氣法紀,這位吳大人乃是力挽狂瀾、通力執行之人!

  無數的貪官污吏,哪怕不被他查到,只要看到他的人,就會生出一種想要顫抖、想要招供的心虛感覺……

  但亦是這位吳大人,接連遭遇許多慘事。

  首先是其愛妻,未過三旬,在吳烈還是刑部侍郎的時候,因遭人報復砍掉了雙腿,事後更查出其除了雙腿殘廢之外,還被下了劇毒、全身癱瘓,只若活死人一般。

  其子亦被人報復囚禁多日,雖然僥倖生還,其人非但體弱多病,更被生生毒瞎、雙目失明,時至今日也無半點好轉,只是用藥物維持性命。

  而維持其妻其子性命的藥物,每一樣都是價格不菲的貴價貨。

  導致這位吳大人這些年以來的生活都艱難之極,有好心人看不下去,半夜將一包銀子偷偷送過去,放在家裡院子裡。

  但只要被他發現,二話不說就會將之扔出來!

  不管你此舉到底是一番好意,還是存心送禮,在這位吳大人心裡:不該我拿的銀子,我就不要!

  縱使窮死餓死苦死,我也不要!

  事實上,這位吳大人的家裡,雲揚這位雲尊大人就曾經多次派人去送過銀子金子,但哪怕跟他明說這是九尊送的,這位吳大人仍舊將腦袋搖的撥浪鼓似的,就是不收。

  甚至於,有時候皇帝陛下的額外賞賜,也不要!

  我工作做好了,陛下給我賞賜,我要,那是我該得的獎勵,我受之無愧。

  但,我自己覺得沒做好,陛下給我賞賜,我憑什麼收!你幹嘛給我賞賜?這不是賞罰不明麼?不收!

  有時候皇帝陛下甚至為了這位臣子不肯受自己的賞賜而氣得肝疼。

  這樣的一位官員,現在能拿出一百兩出來,已經是大大滴超過了他承受極限!

  「這個,吳愛卿啊。」皇帝陛下對於其他官員認捐的十萬二十萬的,根本沒有什麼反應,但,看到吳烈拿出這一百兩,卻驀然感覺到心臟一陣陣的抽搐疼痛。

  「你認捐的銀子,還是算了吧。將這筆銀子拿回去,照顧好自己的生活吧。」皇帝陛下有些唏噓地道。

  「此次認捐之事乃是群臣皆為之舉,微臣卻又何能例外,亦不該例外,我家裡還有一十七兩三錢五分,足夠這個月生活了。」吳烈剛正如鐵色的臉上露出一絲笑容。

  「但……愛卿妻兒的那邊,總還是需要花銷的,此次認捐乃為自願,助人也需量力而為。」皇帝陛下溫言勸慰:「拿回去。」

  吳烈正色道:「陛下,臣也知臣認捐的紋銀百兩只是杯水車薪,無濟大局,遠不能與其他人相提並論,然而臣終究是玉唐帝國一份子,帝國有難,臣自認有責任也有義務捐獻資助。再者,這筆錢乃是臣自己的錢,臣想拿就拿,不想拿,就不拿。」

  這句話,端得是硬得可愛。

  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就是:老子自己的錢,老子愛怎麼花就怎麼花,你他麼管得著麼你……就算你是皇帝難道還管我工資怎麼花麼?!

  皇帝陛下被這一句話險些撅了一個倒仰。

  秋老元帥與冷刀吟同時笑出聲來,兩個老貨哈哈大笑,指著吳烈:「這就是他麼一頭驢!」

  吳烈硬邦邦地回道:「你們才是驢!你們全家都是驢!」

  噗……

  皇帝陛下轉氣而笑,更是直接笑噴。

  敢這麼正面髒話硬懟軍方刀劍雙雄的,除了吳烈之外,當真不作第二人想!

  這話可是連皇帝陛下都不敢說的!

  但是吳烈敢!

  而且說的理直氣壯,氣壯山河,光明磊落,意氣風發!

  用他自己的話說就是:老子一生仰不愧於天,俯不愧於地,無愧於君王,無愧於黎民!

  不管你權勢再高,武力再盛又如何,老子怕你個卵?!

  滿朝文武大臣看著兩個老元帥一臉吃了屎還無法發作的表情,盡都忍不住偷笑。

  這倆老流氓向來仗著滾刀肉橫蠻手段橫行朝堂,今天終於見到他倆也被人懟得說不出話來的樣子,真是大快人心!

  「老夫願再捐五十萬白銀!」

  一位白髮蒼蒼的老臣站出來:「就算砸鍋賣鐵也要捐。就為了看到這倆老貨被人罵吃癟,老夫心裡痛快,這錢捐得痛快!」

  當朝宰相杜若冰站出來了。

  這老頭一臉褶子笑得跟盛開的菊花一般,可憐老夫這一輩子都在一直受這兩個老流氓窩囊氣,本以為已經臨近入土再沒機會報復了,今天居然有人幫我把氣出了,怎能不補個戲票錢……

  「可惜老夫就只有五十萬的棺材本了;要不然,就算補一百萬也值啊!」

  老宰相一臉感慨欣慰。

  皇帝陛下低下頭,用手摀住了額頭。

  看得出來,老宰相這真是死而無憾的款了,要不怎麼也不可能把話說到這個份上……

  一場募捐,皇帝陛下狂收銀子,直接橫徵暴斂的搜刮了差不多一千九百萬銀子!

  宛如從天而降地一大筆銀子入賬,皇帝陛下心中鬆了一口氣的同時,突然間惡向膽邊生,心中一個念頭揮之不去:「這幫混蛋的身家有問題啊……尤其是其中幾個,若只是憑著俸祿的話,再過一百年不吃不喝也拿不出這麼多錢……而且也沒聽說家裡有什麼產業。他們認捐的錢財是從哪裡來的?」

  皇帝陛下心中思量,看著其中幾個人的眼神登時不對了。

  終於完成了皇帝陛下親自主持的募捐,群臣都是鬆了一口氣,接著,一個個就開始肉疼起來……

  「下一步,朕和各位卿家都拿點東西出來,然後到外面的拍賣場遣人拍賣一下……相信還可以搞到一些銀子……再加上今天籌募的善款,大抵也就足夠了。」

  皇帝陛下猶不滿足,再次出了一招。

  「咳咳……」

  滿朝文武集體咳嗽起來。

  陛下,您這是見錢眼開到了相當的地步啊……

  ……

  朝會結束。

  吳烈走出宮門,抬眼卻見秋劍寒老元帥在前面攔著。

  「幹什麼?」吳烈警惕地看著秋劍寒。

  秋老元帥乃是玉唐帝國三大流氓之首,素來凶名在外,吳烈敢反唇相譏,出言反罵老元帥是一回事,但老元帥秋後算賬,暴打某人一頓,也不算多意外的事情!

  老元帥哼了一聲,順手扔過來一包銀子,道:「這是老夫借給你的兩千兩銀子,以後有錢了記得還給老夫!這可是借給你小子的,不是白給你的!」

  二話不說,轉頭就走。

  吳烈抱著這包銀子,喉頭蠕動了一下,只感覺心中一陣發熱,竟說不出話來。

  他此際卻是忍不住想起了昨天晚上——

  昨夜三更,吳烈為妻子清洗了身子,服了藥,卻聽到兒子那邊又自傳來了一聲痛苦的呻吟,卻是其子起夜的時候,因其雙眼失明,腳下一絆,又因體弱,難以維繫身體平衡,整個人就此重重地摔倒在地,他趕緊又為兒子服藥,扶上床睡下,然後自己疲倦得剛要睡下之際,突然有人如同一朵雲一般飄了進來。

  「吳大人。」

  「誰?」當時吳烈很鎮定。

  「在下和吳大人是熟人。」來人黑衣蒙面,聲音卻是很親切:「吳大人應該聽說過我,我是九尊老八,風尊。」

  說著,伸手一招,在這窗門緊閉的密閉房間裡,悠悠風起。

  風捲來捲去,激盪溫柔,不一而足,將房中擺放的物事捲起懸空,卻又輕輕放下,自始至終,黑衣人除了剛開始那一招手,手腳都未動一動。

  「當真是風尊大人當面?」

  吳烈一陣激動:「您……」

  「別的都不用多說,只希望吳大人保密風某現如今還活著的消息。」這位風尊說道:「今日前來,乃是聽說尊夫人與吳公子有疾,稍盡綿薄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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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七章 有酒英雄血!

  吳烈一陣激動。

  只聽風尊微笑:「吳大人想必不會認為我是來賄賂吧。」

  吳烈臉上一紅:「怎麼會,九大人們仁心濟世哪裡算得上是賄賂,此際就算是賄賂,吳某也厚著臉皮受了。」

  「哈哈……」

  風尊笑了一聲,再無廢話,逕自取出來幾顆藥,給夫人和吳公子餵了下去,隨後又運功幫兩人疏通經脈。

  稍事檢查的結果,讓他鬆了一口氣。孩子的雙目失明,只是因為毒素侵染,而眼珠血脈等並未被破壞。有生生不息神功,加上綠綠的幫助,這並不算大事。

  當然,這種毒,對於一般玄氣來說,卻是無論如何也是做不到的。唯一能做到的,也就是生生不息神功,而雲揚也是為皇帝陛下療毒之後,才發現自己的功法,居然有這等奇效。

  「自此之後,我每夜都會前來一次,大抵十日之後後,令郎的雙眼便能重新視物,大約半月後,眼睛就能恢復到正常狀態,身體內積存的毒素也會全數清除;至於尊夫人……我只能讓其恢復神智,身體恢復健康,但,這斷掉的腿……當下委實是沒有辦法了。」

  吳烈幾乎要哭出來。

  這麼多年,身為鐵面青天的吳烈,還是第一次這麼地激動。

  吳烈看著孩子在怯生生地眨眼睛,看到夫人這麼多年以來第一次安安穩穩地睡著……

  突然間淚如雨下。

  等他回過神,眼前風尊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

  桌上一張便箋,字跡潦草。

  「忠義之士,忠烈之臣,蒼天護佑,萬眾有眼;為國為民,鐵骨不滅;大人保重,玉唐千秋!」

  ……

  想起昨晚的那一幕,又再掂量掂量手中老元帥扔過來的銀子。

  他明知道自己不會收,所以才會一開始就說是借給自己、日後要還的!

  我吳烈的面子,有這麼多人替我看重!替我小心翼翼地呵護,就唯恐傷了我那可憐的自尊心呢啊……

  吳烈深深吸了一口氣,眼中儘是鐵一般的堅定。

  他抱著銀子,大踏步地往自己家裡走去。

  有偌大忠臣義士、何愁玉唐不能中興,自己正該盡一份心力,更成此盛舉!

  ……

  雲揚再出門的時候,突然間發現,整個天唐城似乎乾淨了許多。

  此際已經是十月初九。

  距離鐵錚的婚禮,還有十一天。

  目前已經有兩隊從別的國家過來的人馬,停駐在城外。

  鐵錚大婚,天下軍人一杯酒。

  這是整個天下間軍人的大事。

  當然,這也是極容易變成導火索引爆整個天唐城的大事。

  雲揚決定,還是先將鐵錚結婚的這檔子事徹底了結再說其他。

  畢竟……這一杯酒,乃是屬於整個天下所有軍人,活著的,或者已經戰死的將士!

  他們有資格喝上這杯酒!

  無論如何,雲揚都不會允許,這樣的一件事被人破壞。

  他踏著地上稀稀落落的黃葉,緩緩走向約定之處。

  「雲少你來了。」馬公子慇勤地站起身來,滿臉堆笑。

  「嗯,我只問你,先前訂的酒,目前搞定了多少了?」雲揚淡淡地問道。

  馬公子咳嗽一聲,道:「自從雲少兩個月前說過之後,小弟哪裡敢有半點怠慢,連夜趕工,將庫存的醉仙釀全部換成了英雄血標籤,連罈子都一起換過,務求全無破綻;此外,我馬氏旗下的二十多家分號日夜生產……截至到如今,這新款英雄血已經有八萬五千壇的存貨。」

  「一壇折算銀兩多少?」雲揚問道。

  「知道知道,這段時間,都在連軸轉呢……」馬公子親切微笑:「雲少吩咐,自然要將品質做到最好。每一壇的市價大概是紋銀六百兩。每罈酒淨重二十斤。」

  雲揚皺皺眉:「六百兩?一壇?淨重二十斤?那豈不是說,一斤英雄血價值三十兩銀子?我說馬公子,你們家這是打算要吃人肉還是要喝人血啊!?」

  「咳咳,若然這批酒雲少全要的話,只需要……」馬公子咬咬牙,下了個狠心:「二百兩一壇就好!雲少,依這個成交價格,我們已經賠了所有人工,再少……我們家就真的……畢竟,數量太大啊……」

  雲揚輕輕的哼了一聲,端著茶水沒有說話,只是在心中計算:八萬壇,一百六十萬斤;一斤三杯酒,四百八十萬杯……

  「不夠,還遠遠不夠。」雲揚道:「我需要的英雄血數量,最少還要十萬壇!」

  「天哪……」馬公子叫苦連天:「老大,再以這樣的價格拿出來十萬壇……我們家,就直接沒了……」

  雲揚目光冷幽幽地看著馬公子。

  馬公子看著雲揚的目光,終於垂頭喪氣地低下頭去:「好吧……」

  「不須如此喪氣。」雲揚拍一拍馬公子的肩膀:「你們家一定不會虧。我保證!等做完了這一單買賣之後,只要你們家出產的美酒價格定得不是太離譜,同時質量還有保證……你們家,必然在整個大陸聞名遐邇!到時候,就算想不發,都難啊。」

  馬公子笑得跟哭似的:「托您吉言了。」

  「合共三百六十萬斤酒!」

  雲揚道:「十兩銀子一斤,一共是三千六百萬兩。」

  馬公子滿眼儘是祈求地看著雲揚,咱們是釀酒的,不是開錢莊的,可真沒有那麼多的資金可以往裡填啊;全家超過七成以上的現銀都在各地流轉之中……

  若是雲揚提出來要欠著,可真是要命了。

  「我這裡,有三千萬兩。」雲揚拍出來一摞銀票。

  馬公子心中鬆了一口氣,雖然還是不免要賠六百萬兩,但,那已經算是可以承受的範疇了。

  「我會想辦法,讓鐵錚鐵元帥的人來聯繫你,敲定婚宴喜酒之事。」雲揚悠悠地說道:「屆時,你就將酒給他們就好了;然後,問他們收取六百萬兩紋銀。」

  馬公子猛然抬頭,眼中流露出滿滿的驚訝愕然之色。

  雲揚轉過頭去,淡淡道:「很意外嗎?那一日乃是普天之下軍人盛事;這也是戰死疆場的將士們,在九泉之下,也期盼的一天。」

  「馬公子,希望你……做好這件事,酒不能次,量,更要足。並且,不要將我這層說出去。」

  雲揚轉身,紫色衣袍飄然走出門去:「拜託了。」

  「這是,當初你們欠我的人情,今日之後,就算是全部還清了,以後,我不會再用任何手段來要挾你們了。」

  馬公子呆呆地站著原地,久久不動,而雲揚卻早已蹤跡不見。

  「你放心!」

  馬公子突然莫名的感覺心中一股熱流突然澎湃而起:「我們馬家就算是傾家蕩產,也要將這件事,做到盡善盡美!」

  ……

  雲揚回到雲府的時候,隔著很遠,就感覺到自己家裡有流溢著一種陰森森的氣勢。

  他心中歎了一口氣。

  該來的,還是會來。

  也好,在鐵錚大婚之前,就將這件事徹底解決掉,也是好的。

  他本來走得很急,但,在感覺到這股氣勢之後,步伐反而慢了下來;心情,在越來越接近自己府門的時候,越來越顯平靜。

  雲府後花園中。

  一個黑衣人,靜靜的坐在花樹下,涼亭中。

  老梅在一邊的石桌上趴著,生死不知。

  方墨非神情委頓,胸前衣襟,全是鮮血淋漓,臉色慘白;身子搖搖晃晃,勉力倚靠在一株花樹上。

  黑衣人雖然就那麼坐在那裡,整個人卻更像是融進了空氣之中一般,並沒有半點存在感。

  就像是一團黑色的煙霧,只需要一陣清風吹來,隨時都可能消失的無影無蹤。

  雲揚一派悠閒地走進來,似乎全然沒有注意到那黑衣人。

  先是腳步輕鬆地走到老梅趴著的石桌前,試了一下脈搏,確定其只是被打暈了過去,截住了經脈,就放了一半心。

  再走到方墨非面前,同樣試了一下脈搏,算是徹底地放了心。

  雲揚回府之前,最不希望出現的局面便是己方已有傷亡,因為那樣會將雙方立場徹底走至死局、不死不休,現在兩人傷而未死,便代表今日之事尚有轉圜餘地!

  尤其是方墨非,他狀況雖似慘淡,實則只是在自身不加抵禦反抗的情況下,承受了對方懲戒;受傷並不是很重,幾乎都是皮肉之傷。

  黑衣人還只是好像是一團黑霧,整張臉卻是實實在在地都籠罩在一層黑霧裡,對雲揚的一連串動作,似乎漠不關心,但雲揚能感覺到,自從自己接近家門口十丈,這個人的氣勢,已經鎖定了自己。

  雲揚全然不以為意地坐在了黑衣人面前,淡淡道:「森羅庭下,十位王者之一的一殿秦廣王?」

  黑衣人同樣淡漠的笑聲傳出:「天外雲侯的雲揚雲公子,果然不愧是凌霄醉看上的妙人。」

  雲揚笑了笑:「不知道秦廣王蒞臨寒舍,可是有何貴幹麼?」

  「只不過要來看看你的本事;憑什麼能夠留住我森羅庭所屬之人!」一殿秦廣王陰笑一聲,這一聲之餘,雙方之間的氛圍愈發緊張,彷如將一觸即發。

  「如果只是單純要看我的本事……」雲揚沉默地說道:「你覺得,有必要嘛?」

  「有必要。」一殿秦廣王道:「你現在,就只得玄氣五重山的水準,本殿主就以玄氣五重山的修為,來壓你一頭。」

  「你輸了,方墨非便要死,那是背叛的代價,而你也要付出相當的代價,就算你背後有凌霄醉,同樣要付出代價!。」

  「但若是我贏了呢?」

  雲揚淡淡道:「又是什麼說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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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五十八章 一殿秦廣王

  「你贏了?」一殿秦廣王發出不屑的笑聲:「你若是贏了,我就放你們一條生路。」

  雲揚沉默了一下,淡淡道:「多加一條,從此之後,方墨非與森羅庭之間再無瓜葛!」

  那一殿秦廣王又是一聲冷笑:「就衝你敢打這等明知打不贏的一仗,便如你所願又如何!」

  雲揚面色重歸淡然,輕聲道:「請!」

  一殿秦廣王輕輕的笑了兩聲,那笑聲卻好似是九幽地獄的寒風,突然間將臨人世,一股陰森森的霧氣,猛然間極速膨脹,籠罩十丈方圓之地,將雲揚和自己都罩在內中。

  乍現的一片濃霧即時封鎖了雲揚的視覺,端的伸手不見五指,目下無塵。

  雲揚並無絲毫猶豫,很乾脆地閉上了眼睛。

  身子隨風隨雲而動,濃霧中一道陰風撲面而來,雲揚一動不動,任由那陰風穿胸而過,不過雲揚也非是當真全然不動,在陰風穿身的同時一指點出。

  彼端輕輕地傳來了「嗯」的一聲,隨即,一陣狂猛的力氣,兜頭而降。

  雲揚的身子仍舊不動,對方足堪斷山裂岳的強橫一腳從頭劈落,一直劈到地上,卻是毫無阻滯,而中招的雲揚則在中招的同時,身子都已經變得殘缺的同時,呼的一下子一掌劈出!

  掌劈落點正是那將自己身體擊碎的那條腿。

  一殿秦廣王又是訝異的一哼,整個身子突然化作了一股陰風,圍繞著雲揚的身軀疾速轉動,無數的陰風,化作了狂刀利箭,向著濃霧中的雲揚展開全方位無差別的攻擊。

  雲揚亦難以再維持不動如山的狀態,同樣動了起來,身形如風似雲,若虛若實,身子更是隨意變換,隨聚隨散,就在濃霧中與一殿秦廣王展開一場你來我往的正面對決。

  這一仗,秦廣王越打越是感覺眼前這傢伙的狀況詭譎,眼前人的身子竟恍如比自己還沒有實質存在一般,不禁越打越是鬱悶。

  甚至,自己偶爾還會被這小子打到;雖然雙方真實實力相差懸殊,對方根本傷不到自己,但,總是顏面大失。

  秦廣王心頭不禁泛起一層疑慮,此役,自己真的可以獲勝麼?!

  這是秦廣王首度對一切盡在自己掌握之中的心態,生出動搖!

  一道寒芒驟然閃過。

  一聲陰森森的怒哼響起,一股空前磅礡的龐然巨力,突然間爆發出來。

  雲揚悶哼一聲,整個人好似斷線風箏一樣飛了出去。

  陰森森的濃霧,剎那間消失的無影無蹤。

  勝負已分!

  然而被擊飛的雲揚站在七丈外的院子裡,一雙眸子如同寒山冰雪,嘴角的血並不擦拭,淡淡道:「你輸了。」

  一殿秦廣王臉上猛然暴起來一片極盡陰森的霧氣、森然意味暴盛。

  「輸打贏要嗎?在一開始戰鬥的時候,你動用的的確是五重山層次的玄氣。但你卻發出了九幽冥霧。」雲揚古井無波地說道:「而且,三招之後,你就以開始動用六重山的修為……至於最後一招,你動用的是……」

  雲揚目光中有著嘲弄:「……至少有八重山以上的修為!所以這一戰,是你輸了!」

  「秦廣王殿下。」雲揚淡淡地笑了笑:「森羅廷果然信守承諾。」

  一殿秦廣王渾身瀰漫的濃郁灰霧猛地停滯了一下,顯然心中惱怒至極,濃郁霧氣幾乎凝成了實質;但也不知道為何,那份懾人的氣勢突然又告消失。

  「此役,確實是你贏了。」一殿秦廣王臉上的黑霧散去,露出一張方正的臉,卻是一個三十七八歲的中年人形象。

  現在,他看向雲揚的眼神,頗有幾分驚疑不定的意味。

  雲揚笑了笑,施施然走回來,並不擔心對方會對自己施暴,悠悠道:「若是有那麼一天,機緣巧合的話,我也會放你一條生路。」

  一殿秦廣王陰森森地笑了笑,道:「你不怕我嗎?」

  雲揚笑了:「我為何要怕你?你能殺得死我麼?」

  一殿秦廣王聽到雲揚之言,竟是仔仔細細地想了想,然後輕輕地歎了一口氣,沉聲道:「不能。」

  他有些不能理解地搖搖頭:「我的修為水準起碼是你之根基百倍以上,但是我還真殺不死你,你之功體,詭異莫名,端得了得。」

  雲揚淡淡地笑了笑:「其實我這個人,最喜歡做的事情,是交朋友,多個朋友多條路,結仇家實在是太過浪費資源,智者不取。」

  一殿秦廣王眼中神色閃了一下,就如同一簇鬼火跳動了一下,怪笑道:「本座關於這點所持的立場與你正好相反,本座平生所做之事,全都是結仇家,從來就沒有交過朋友。」

  雲揚道:「難道除了你之外的另外九位殿主,就不是你的朋友麼?」

  一殿秦廣王沉默了一下,淡淡道:「我們不是朋友。」

  他一字字地說道:「我們是兄弟!」

  ……

  秦廣王對於當前狀況表示很納悶。

  自從自己說出那句話之後,對面這傢伙就逕自沉下了臉,半天沒說話了。

  這個現狀讓他很有些納悶,這貨咋地了?是魔障了還是嚇呆了,總不成是羨慕嫉妒恨吧?!

  一邊的方墨非滿眼儘是擔心地望著雲揚。

  秦廣王這一次前來,不得不說根本沒想要鬧什麼事——

  第一,他此次另有有要事在身;不宜節外生枝。

  其次,亦是對於森羅庭最重要的卻還在於……森羅庭門下有戰死的,有因為殘疾退出的,也有完不成任務自殺的。但像是方墨非這種鐵了心要離開的……卻還是第一個。

  秦廣王對此很是好奇,找到方墨非問其緣由,方墨非大肆宣揚雲揚的各種好;各種救命之恩等等等士為知己者死之類的漂亮話。

  唯有真話,足以令到秦廣王釋疑的理由,卻是一字不提。

  這不禁讓這位秦廣王殿下對雲揚起了強烈的好奇心。

  來到這裡,見到雲揚,更是生出了一種惺惺相惜的情緒,尤其是還有一點,讓秦廣王有些不服:自己可是頂著地獄鬼王的名頭。

  但眼前這傢伙,貌似才是真真打不死,砍不爛,整個人的軀體就像是沒有實質的存在。

  這,簡直比自己還像鬼嘛。所以秦廣王有一種……惺惺相惜見到了同類……那種感覺。

  當然,讓秦廣王生出這種感覺最主要的因素在於……他發現自己居然真的打不死眼前這個傢伙!

  修為比人家高強百倍,卻偏偏就打不死人家……

  秦廣王覺得非常丟臉。

  最最最重要的是:就因為這個打不死,秦廣王覺得,這傢伙未來,一定會很牛逼!

  「你怎麼不說話?」秦廣王問雲揚。

  「我在想你的九個兄弟。」雲揚咧咧嘴,算是露出一個沒有任何笑意的笑容:「我很羨慕你。」

  啥米,剛才的沉臉不說話,居然真是因為羨慕,那有沒有嫉妒啊?!

  「羨慕麼?我從來沒有在外面交過朋友,一個都沒有。」秦廣王貌似是真心真意地說道:「不過,如果我一定要在外面交朋友的話,我會把你排在第一個。」

  雲揚笑了笑:「真的?這麼看得起我?」

  「真的!」秦廣王根本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你的排名,猶在凌霄醉之前!」

  這個推崇,如果是真的話,那還真是無以復加的推崇!

  雲揚哈哈一笑。

  「今天此役既然是這個結果,那麼此事就此一筆勾銷,方墨非……」秦廣王轉頭,看著方墨非:「從今以後,你與我們森羅廷再無半點瓜葛!」

  「多謝王爺。」方墨非表現得仍舊有些懵。

  這就解決了?

  這麼容易?

  會不會太兒戲了一點呢?!

  「再見吧,朋友。」秦廣王站了起來,衝雲揚揮揮手:「以後有機會,我帶你去森羅廷玩耍。哈哈哈……」

  那一團灰色的冥霧重回身上,秦廣王化作了一團陰風,瞬間直上半空,轉瞬便已消失得無影無蹤。

  「那一日不會太久的。」雲揚看著秦廣王離去的方向,喃喃道:「或許在這天唐城,我們就可以再見的。」

  歎了一口氣,轉過身,走了兩步。

  也不知怎地,明明大獲全勝的雲揚,突然間恍如情緒失控一般的猛然轉身,一腳將石桌整個地踢上半空!

  轟然一聲爆響,石桌在半空炸裂!

  仰起頭面對著漫天塵霧,雲揚咬牙切齒嘶聲狂叫道:「只有你有兄弟麼?我特麼也有兄弟!」

  這是對一殿秦廣王說的那句『我們不是朋友,我們是兄弟。』的回應。

  秦廣王一個字一個字地鄭重說出來那一刻,看著秦廣王當時眼中的神采,雲揚的心中,當真是無限羨慕、無限嫉妒的!

  那份歇斯底里,直到現在,才真正發洩出來!

  只是,這份宣洩之餘,卻又是如此無力!

  方墨非和剛醒過來的老梅一起呆呆地愣住。

  從這短短的一句吼聲中,聽出了無限心酸!

  突然間一陣心疼。

  ……

  鐵錚這幾天一直愁眉緊鎖。

  因為他發現,自己的預算不夠。

  他已經盡量多估賀客的數量,卻怎麼也沒有想到,與會賀客竟會那麼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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