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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洛煒]魔眼奪魂--魔眼系列之三

[洛煒]魔眼奪魂--魔眼系列之三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終曲
番外篇之一



媽媽殺了我、爸爸吃了我、妹妹小瑪蓮,把我的骨頭全部找出來,用絲綢裹著,放在杜松樹下,啾啾!啾啾!我是多麼漂亮的鳥兒啊……

     ──摘自《格林童話》.杜松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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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EYAMATO


[ 本帖最後由 MEYAMATO 於 2007-10-26 15:2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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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義大利•那不勒斯

 在蔚藍地中海的環繞下,位於南義大利的那不勒斯終年溫暖、陽光普照,就算在冬天,依舊有著溫熱的陽光。午後,暖暖陽光照在海灣白色別墅的落地窗上,投射出一圈又一圈金色的光暈。

  屋內,一名身穿白色襯衫的女子,像是貓咪一樣捲曲在墨綠真皮長沙發上,安靜地沈睡著。纖細修長的四肢、微亂的黑色短髮乍看像個少年,但精緻美麗的五官卻又彌補了這些,讓她擁有一種純中性、甚至是超越性別的美麗。

  偶爾,她會因為刺眼的陽光而不耐地蹙眉、翻身躲避,但就是無意睜開雙眼、或離開這溫暖的長沙發。

  過了不久,穩重的腳步聲由遠而近,打斷了寧靜的冬日午後。

  「晨星小姐,我說過幾次了,在這裡睡午覺會感冒的。」溫文的男性嗓音有些無奈地提醒說道,說完後更向前一步,讓自己的身軀形成一道高大的陰影,意圖干擾對方的睡眠。



  「疾風,別擋著我的陽光,你擔心的事情就不會發生。」躺在沙發上的女子掀動唇瓣說道,抗議對方擋住了溫熱的陽光。



  「若是少爺打電話來,我該怎麼回報呢?難道要我誠實回報,在少爺離開的這個星期裡,小姐變成一隻無所事事、只會躺著睡覺曬太陽的懶貓吧!」被喚做疾風的中年男子漾起笑,以一種十分無辜的語氣說道。「我以為在成為『梅傑士夫人』之後,妳會像一般已婚婦女般,變得更成熟懂事,但小姐似乎因為少爺的過度寵愛,變得…‥越來越像小孩子哩!」



  果然,沙發上的女子因為他所說的話,「啪」一聲睜開眼睛,在翻身坐起的同時,美麗小臉上原本傭懶的神情也斂去,漆黑燦亮的眼幢深處,跟著泛起了些許窘困和惱意。



  疾風垂下眼,小心地將笑意藏在心中。眼前這個美麗倔強、絲毫沒有半分少婦模樣的小主人,可說是自己從小看著長大的;打從冷晨星十一歲那年,因為一場意外而被伊斯少爺解救、繼而帶回那不勒斯,當作養女般撫養,跟著在她滿十九歲的時候卸下養女身分,而後娶她為妻。即便這兩個人結婚將近兩年了,但這些對他來說,全部都像是昨天才發生的事情一樣。



  因為瞭解這兩人所有的事情,自然清楚晨星最厭惡的,莫過於被人當成孩子般對待,雖然這麼做有點壞心眼,但往往都能達到效果。



  「疾風,你越來越喋喋不休了,這是未老先衰的徵兆,你最好小心一點。」晨星冷哼一聲,伸手撥開散在額頭前的亂髮,黑瞳一掃,就看到了疾風早已捧在手心、等待處理的一疊厚重信件,嘴角輕扯,忍不住說道。「就算伊斯在家,這些信件向來都是由你處理的,不是嗎?其實是你自己想偷懶吧?」



  「那是在沒有梅傑士夫人之前。」疾風彎身,十分大方地將捧著的信件全數放置到晨星的面前,例嘴笑道。「喏,妳看,絕大部分都是邀請少爺和妳參加宴會的請帖,現在既然妳是梅傑士夫人,由妳來親手寫拒絕謝函,這不為過吧?」



  「不會吧!新年都過了,哪來這麼多請帖?」晨星漫不經心地翻閱眼前的信件,不感興趣地咕膿出聲。「倒不如一把火燒掉省事。」



  「嘉年華會就快到了,這才是義大利人最喜歡的日子。再說這些邀請函有的來自梅傑士本家的,無論如何也得回信。」疾風露出鼓勵的微笑說道。「那麼請開始吧!梅傑士夫人。」



  說完這些話之後,疾風伸出雙掌輕輕拍了拍,門口立即出現了推著餐車的女僕,餐車上早已備妥了各式各樣的午茶和點心,顯示出疾風早已打定主意,要霸住她一整個下午了。



  「拒絕的信件放左邊,參加的信件放右邊,我沒記錯吧?」晨星惱怒地瞪了他一眼,一邊努力回憶過去疾風整理的方式,並開始動手拆閱第一封信函。



  伸手接過疾風遞上的拆信刀,跟著動作俐落地拆開,一雙黑瞳以最快的速度閱覽,然後將拆閱過的信函推到一旁說道:「佛羅倫斯、羅培滋家族晚宴‥‥不去。羅馬、安索尼家族宴會‥‥不去,那不勒斯、費里迪尼家族的宴會‥‥也不去‥‥」



  「晨星小姐!」疾風嘆氣搖頭,看著桌面左側瞬間被堆高的信函。



  「是你要我處理的,而我也確實在『處理』它們。」晨星挑高一道眉,美麗的小臉漾起一抹和男主人伊斯幾乎相同的、似笑非笑的神情戲謹道。「還是我應該和『某人』一樣,把不喜歡的請帖、邀請信統統放到碎紙機裡面,徹底地毀屍滅跡才是。」



  嘻!果然正中罩門。晨星抬胖,嘴角微勾笑看著疾風窘困的表情。



  「咦,這麼多邀請函裡面,居然沒有『雅羅拉夫人』的邀請函,還真有點不尋常哩!」晨星抬頭直視疾風,心裡明白他早已經過濾過信函,但依舊無辜地詢問道:「難道你一點也不覺得奇怪嗎?疾風?」



  疾風的臉更紅了,但是他什麼也不敢說,只敢在喉頭咕噥幾聲,忍不住在心中懷念年幼時期的晨星,那時候的她雖然早熟,但一來畢竟年紀小,二來因為還不熟悉這裡,就像是一隻血統高貴的小貓一樣,嬌貴之中帶有一絲脆弱,十分惹人憐愛。



  但現在的晨星,不管是個性抑或是說話方式都和伊斯越來越相像,不體恤自己這個忠心耿耿的管家就罷了,有事沒事還喜歡說話戲弄他,真是不可愛!



  「對!每個季節,雅羅拉夫人至少會寄來三十封以上的邀請函,這次居然一封也沒有,這實在太不尋當了。」晨星笑容一斂,刻意裝出女主人的面孔吩咐道。「不好!我想雅羅拉夫人一定生病了,你應該立刻到威尼斯探訪她,表示我們的關心才是。」



  亞麗.雅羅拉夫人,是居住在威尼斯的一位貴婦人,根據伊斯的說法,亞麗在年幼之時就與疾風相識,雖然之後嫁給威尼斯當地的望族安索.雅羅拉,但對疾風依舊無法忘情,十五年前亞麗的丈夫因病去世,在服喪滿兩年之後,亞麗就開始對疾風重新展開熱烈的追求。



  電話、鮮花、禮物,再加上永不放棄的邀請信函,追得疾風幾乎是無處可逃,這件韻事不但讓上流社會的人嘖嘖稱奇,更讓疾風成為伊斯及晨星取笑的對象。



  「晨星小姐,妳長大後一點都不可愛。」疾風摀著胸口,以控訴的眼光望著晨星。從前,可愛的小晨星還會幫他一起處理那些香噴噴、浪漫到誇張的粉紅色請帖,現在長大了,居然和少爺連成一氣,站在取笑者的立場,真是太過分了!



  「疾風,若是我早點知道那是愛慕者的來信,我才不會幫你銷毀它們呢!」晨星不以為然地搖頭,忍不住嘆息道。「一個女人花十幾年的時間追求你,這份心意還不能讓你感動嗎?」



  「這是大人的事情,妳是小孩子不會懂的‥‥」疾風冷哼一聲。



  「啊‥‥」一邊閒聊、一邊繼續翻閱信函的晨星,突然發現了信堆中有一封粉紅色的信封,她立刻將它從中抽起,炫耀似地在疾風面前揮舞道。「哈!在這裡,這一定是雅羅拉夫人的信!」



  「晨星小姐!」疾風臉色一變。不可能的!他明明將所有三十封信都處理乾淨了啊!怎麼可能還有漏網之魚!?



  「嘻!疾風,就讓我代替你看看這封信好了。」晨星在疾風伸手向前的瞬間,將信函高高揚起,臉上露出頑皮的笑容。



  「晨星小姐!別頑皮,把信還給我!」疾風脹紅了臉。每次總是搶先眾人一步銷毀信函的原因,都是因為亞麗總是在信函中毫不保留地傾訴自己的愛意,內容不但熱情而且露骨,這種信要是讓晨星看了,他這輩子就注定要被恥笑了!



  「耶!你的臉好紅!生病了就快去看醫生,這封信我幫你看就好了!」取笑的同時,晨星像是滑溜的魚般在沙發上鑽來鑽去,總是在最後一刻溜走,不讓疾風搶到手上的信。



  「晨星小姐!」疾風的聲音越來越緊張了,要從身手不賴的晨星手中搶信原本就不容易,再加上她是晨星,更是他不能出手傷害的人,那就更困難了。但‥‥但這封信的內容,真的不能被其他人看見啊!



  「不給你!」晨星吐舌。這些年來總是先一步被疾風處理乾淨的信,這次說什麼也得搶過來看清楚!



  「晨星小姐!」



  就在兩人搶信搶得十分激烈的時候,疾風把握住機會使勁全力向前衝,不料晨星也在最後一剎那閃身躲開,於是疾風全身的力道全撞在沙發上,讓整個沙發因為承受不了這個力道而向後翻倒,而原本在沙發上的疾風和晨星也無可避免地往地上栽去──



  「哇!」晨星驚叫一聲,眼看一張臉就要貼到地面上了,反應敏捷的她立刻伸手撐住,但在同一時間,原本握在手上的信,卻被身形早已立定的疾風給一腳踩住了!



  「啊!卑鄙的傢伙!」晨星怒瞪例嘴笑的疾風一眼,冷不防伸腿掃向疾風的腳踝,讓毫無防備的疾風也狠狠萬分地咚一聲倒在地上。



  「把信給我!」



  「不要!」



  同樣倒在地上的兩人依舊不死心地重新開始搶信,無視於被踢翻在一旁的沙發,也無視於被弄亂的書房,當然,更沒有注意到書房的門口不知何時已經被推開,立在門口中央的,是一名雙手環胸、似笑非笑的俊美男子,而那名男子的身後,則站著一名錯愕的中年男子。



  「嘿!晨星小姐,妳的功夫大部分是我教的,學生怎麼可能強過老師呢?」一分鐘後,地上的兩人終於分出勝負,疾風手上握著信,對被他踩在地上的晨星露出白牙,得意洋洋的發出勝利宣言。



  「呸!以大欺小!」晨星晶亮的黑撞閃著不服氣,同樣大聲抗議著。



  就在這個時候,一陣低醇、優雅的男性嗓音從門口戲謔地傳到兩人耳中。



  「皮諾,這兩個人你應該都不陌生才是;被人踩在地上,打輸架像小貓般齜牙咧嘴的,是我的妻子──冷晨星,另外那個年紀比她大了一倍以上、卻還像小孩子一樣,用腳踩住女主人的,則是我的管家──疾風。不過看來他們很忙,沒辦法和你問好了。」



  「啊!」疾風與晨星不敢相信地聞聲轉頭,當他們看到了門口站立的人真的是那個人的時候,兩人同時在心中發出了「完蛋了」的悲鳴聲響。



  「好久不見。」皮諾.梅傑士不愧是梅傑士本家的領導者,他的灰眸閃過一絲笑意,但依舊不忘禮數地朝他們揮揮手致意。



  「這書房看來不能談事情了,我們還是去客廳吧。」伊斯意味深長地看了兩人一眼,似笑非笑地說道。「如果你們的貓狗大戰已經結束、願意恢復人的身分了,晨星親愛的,去換掉那件身上有腳印的襯衫,至於疾風你呢,為我們的客人準備小點。」



  「咯」的一聲,書房的門重新關上了。



  在地上的兩人對望一眼,像是在考慮下一步該怎麼做。



  「晨星小姐,在我收腿的同時,請妳把手上的信給我,好嗎?」疾風恢復成管家彬彬有禮的態度,打算和踩在腳下的女主人談判。



  「如果你現在就收腳,我答應你考慮休戰。」晨星勉強擠出微笑。嘖!從來不曾見疾風對自己這麼殘暴過,看來這位雅羅拉夫人確實不簡單,光是一封信就能讓疾風完全失去控制。



  為了表現自己成熟男子的風範,疾風率先抬起腳。輕咳一聲,擠出微笑說道:「晨星小姐,把信給我,胡鬧到此結束,我還有正事要做‥‥啊!」



  原木已經恢復成管家般正常的疾風,在看到晨星居然惡劣到把信函往胸前塞去,再次按捺不住地咆哮出聲:「妳這招真是太卑鄙了!」



  「告我啊!」晨星嘻嘻一笑,為了怕疾風狠下心拾信,一溜煙地就往門口衝了過去,準備逃離現場。



  「啊!別跑!」該不顧一切的冒犯,還是要讓自己的一生被恥笑?兩種意念在疾風的腦海中交戰,但眼看晨星已經要逃走了,疾風直覺地追了過去。



  「會還給你的是小狗!」伸手扭開門把的同時,晨星不忘回頭皺著鼻子,扮出一個惡意的鬼臉。



  就在她得意地想踏出房門、並且當著疾風的面將門甩上的時候,「砰」的一聲撞上了一堵結實的肉牆──



  「痛!」晨星輕呼一聲,一抬眼就望進了伊斯閃爍著戲謔的雙色眼瞳,男性手掌同時探出、揉亂妻子的短髮,像是在取笑她狼狽的模樣。



  「少‥‥少爺!」跟著衝出書房的疾風在看到伊斯時,硬生生把腳步打住,同時以最快的速度將準備揍人的拳頭藏到身後去。



  「看來你們是打算將我帶回的客人當死人看待,還是,你們兩個根本已經把我當成死人了?」伊斯嘴角輕揚,似笑非笑的開口。



  以疾風專業的速度而言,照理說在自己將客人帶入客廳的三分鐘後,疾風應該就會推著餐車出現,但他卻沒有出現。果不其然,又在書房的門口逮到堅持不肯罷休的這兩個人了。



  「我現在‥‥馬上就去準備。」疾風口頭上應好,但一雙眼睛就像是被磁鐵吸住的圖釘般,死瞪著晨星的胸前。



  注意到疾風雙眼的目標居然是自己小妻子的胸前,伊斯淡淡地挑高一道眉,垂下眼一掃,立刻明白了疾風那種又恨又惱的原因。



  「晨星,我還沒索取『歡迎回家』的吻。」伊斯例嘴低笑,伸手勾起妻子白皙的下巴,在她的粉色唇瓣上溫存地印下一吻,偷香的同時,另外一隻手已經探入晨星的胸前將信函給抽了出來。



  「啊!」晨星瞪圓雙眼,不敢相信伊斯居然使計騙人!



  「少爺!」疾風雙眼閃爍著淚光,幾乎要衝上前去親吻伊斯的腳趾頭了。



  「心神不寧的管家容易得罪客人,這封信歸我保管,別再胡鬧了,『小朋友們』。」伊斯作出決定。要是再讓這兩人搶下去,就算到了黃昏,他的客人也得不到任何服務。「疾風,記得安排皮諾的客房,他會在這裡過週末。」



  「是,謝謝少爺!」疾風開心地應好,臨走前扔給晨星一個勝利的目光,這才踩著輕鬆的腳步離去。



  「伊斯,你不公平!那是我千辛萬苦才搶到的!」疾風前腳才離去,晨星明眸一轉,立刻換上一章無辜委屈的臉,打算採取哀兵姿態。「擬剛才也看見了,疾風居然把我踩在腳底下,快把信給我,我保證偷偷看,絕對不告訴他。」



  「壞小孩,居然養成偷看別人情書的習慣了嗎?」伊斯笑著搖頭。雅羅拉與疾風之間的事情,就讓兩個當事人自己解決吧!



  「疾風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關心一下也不可以嗎?」晨星皺起眉頭,臉不紅氣不喘的扯謊。



  「嗯?一個星期不見,對待妳的丈夫居然是這種冷漠的態度,我實在太失望了。」伊斯再次挑高一道眉,突然伸手將晨星一把抱起扛在肩上。



  「伊斯!」依然在思索要怎麼搶回信的晨星驚叫一聲,完全被嚇了一跳。「你要幹什麼?快點放我下來啦!」



  「別浪費力氣,待會兒我讓妳叫個夠。」伊斯曖昧地捏了捏晨星緊俏的臀部,語氣中的暗示再明顯不過了。



  很快的,伊斯扛著晨星一路走到了主臥房,將她扔到柔軟的床上,隨即以自己的身子覆蓋在她身上,雙眼閃動情慾,嘴角揚起魅惑的笑,低笑問道:「現在,梅傑士夫人,妳是要我的服務,還是想看那封該死的信?」



  燦亮的黑瞳眨了眨,像是十分認真在思考這個問題,三秒後,晨星漾起無辜的笑臉問道:「可是我兩個都好想要,怎麼辦?」



  「那麼,我只能使出渾身解數,好讓妳忘記那封信了‥‥」伊斯笑了,修長的雙手迅速鑽入襯衫裡,熟練地尋找到溫熱的女性豐盈,得意地聽見她嬌喘一聲。



  伊斯低下頭,輕舔她粉嫩的唇瓣,專心的、熟練的,開始誘惑他的妻子,不一會兒,當晨星按捺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肩頭,想讓兩人的身子更緊密貼合的時候,伊斯咧出得意性感的笑容,他知道,他的小妻子已經忘記那封信的存在了……



  將累積了一個星期的渴望與熱情全數釋放之後,晨星的體力幾乎都被伊斯給搾乾了,不一會兒,她就像隻小貓般昏沈沈的睡去。伊斯愛憐地伸手輕撫她嫩紅的臉頰,輕輕拉過被單讓她休息。



  在迅速梳洗一番後,伊斯披著睡袍走回床邊,正想上床時,才發現腳底踩住了那封造成疾風和晨星嬉鬧一場的信件,他伸手將它拾起,正打算等會兒按鈴讓疾風取回時,才發現這封信的信封雖然是粉紅色,卻不是雅羅拉夫人寫給疾風的。



  伊斯仔細一看,發現信封上並沒有署名、也沒有地址,就只有在中間的地方寫著「給我生命中的愛斯梅達 梅傑士夫人」這麼一句話。



  「愛斯悔達?」伊斯疑惑地鹽眉。愛斯梅達!?難道是鐘樓怪人故事中那名吉普賽女子的姓名,但這和晨星有什麼關連嗎?



  為了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伊斯迅速地將信拆開,粉色信封裡面,除了有一張邀請參加威尼斯嘉年華會的請帖之外,還有一張摺得十分整齊的信紙,伊斯將它攤開之後,看到上面以英文寫著:「媽媽殺了我、爸爸吃了我、妹妹小瑪蓮,把我的骨頭全部找出來,用絲綢裹著,放在杜松樹下,啾啾!啾啾!我是多麼漂亮的鳥兒啊……」



  仔細讀了兩、三次之後,伊斯依舊理不出頭緒。這是什麼山看起來像是童謠之類的字眼,但猛然一看,卻讓人覺得不舒服,寄信者是誰?是針對自己,還是針對晨星的呢?只是單純的惡作劇,還是另有其他目的?



  「晨星親愛的,醒一醒。」沒有半點線索的伊斯轉過身,輕輕搖晃晨星的肩頭,試圖喚醒熟睡中的妻子。



  「嗯?」晨星揉揉眼睛,意識不是十分清醒的睜開眼睛,當她看見伊斯手上拿著那封粉色被折開的信件時,睡意立刻消除,翻身爬起,忍不住張口抱怨道:「太過分了,不准我看,你自己還不是偷偷在看?」



  「這不是雅羅拉夫人的信,這是寄給妳的信。」伊斯又好氣又好笑地輕捏她的鼻子,同時把信遞給晨星。



  「我的?」一臉茫然的晨星接過信,迅速地將請帖與信紙上的字都看了一遍。



  「這是誰寄給我的?為什麼寄這個給我?」



  「妳也沒有線索嗎?」伊斯也陷入沈思之中。



  「敬邀參加今年度在威尼斯舉辦的嘉年華晚會‥‥」晨星唸著請帖上的字,好奇問道:「或許,這只是嘉年華會的噱頭,故意夾這種小紙條弄得神秘兮兮的,就是想讓人產生好奇心去看看。」



  「是有這個可能。」伊斯點點頭,也不排除這個可能性。



  「什麼嘛!明明就是給我的信,還害我和疾風打了一架。」晨星嘟起嘴,依舊記恨著疾風將自己踩在腳底下的恥辱。



  「明明知道對方只在意這件事,卻偏偏喜歡逗弄他的,不正是妳嗎?」伊斯無可奈何地撥亂她的短髮。



  「啊!真無聊‥‥原來不是雅羅拉夫人的信,只是邀請我們去威尼斯‥‥」晨星輕嘆一聲無聊,正想倒回床上繼續補眠的時候,燦亮的黑瞳突然「啪」一聲再次睜開。「威尼斯的嘉年華會!」



  威尼斯!有雅羅拉夫人在的地方!依照疾風的個性,打死他都不會往威尼斯跑,但如果因為這封無署名神秘請帖,他們必須去威尼斯一探究竟的名義,那麼疾風就不得不跟著一起去了!到時候,一定有好玩的事情可瞧了!



  從妻子竊笑的俏臉上,伊斯立刻猜出她在打什麼鬼主意。



  「伊斯。」果然!晨星以撒嬌的聲音開口輕喚。



  「我想,妳似乎決定了今年嘉年華會的去處。」伊斯似笑非笑。姑且不論這封信是惡作劇抑或別有用心,既然挑釁都送到眼前了,沒道理不回應。



  「說說看,看我們是不是真的心靈相通。」晨星像隻小貓般往伊斯的懷裡鑽,笑臉盈盈地抬頭問。



  伊斯微笑低下頭,輕輕銜住妻子甜蜜的唇瓣,以醇厚的嗓音低笑道:「如妳所願,親愛的,我們就去一趟威尼斯──那個讓我們相遇的美麗城市吧!」





[ 本帖最後由 hyy0415_49 於 2007-9-6 09:53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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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義大利.水都威尼斯



  每年的二月五日到十六日,被稱為嘉年華會。嘉年華會的由來緣起於西元四世紀,根據巴比倫星占日記中記載,這段時間正是舊新交替,由混亂中重生的契機。戒律森嚴的巴比倫人,被允許在嘉年華會期間,徹底顛覆階級、大亂社會秩序;在這段期間裡,奴隸可以變成主人,平民可以變成貴族,而人,也可以變成獸。



  在威尼斯所舉辦的嘉年華會,向來是歐洲最華麗、最奢侈的一場盛宴‥‥



  伊斯三人在嘉年華會開始的前一天抵達威尼斯。出發前始終持反對票的當然只有疾風一人,畢竟,向來最討厭人群與宴會的晨星,居然會一反常態的接受邀請,而且還是到人潮最擁擠、最熱鬧的威尼斯!這其中一定有問題,就算晨星打著「接到奇怪的邀請函,必須一探究竟」這種光明正大的理由,他依舊覺得對方含笑的目光太過燦爛,就像是……在算計著什麼的詭異眼神。



  但身為少爺和小姐最盡責的管家兼保鑣,就算他們想去地獄旅行,自己也得含著眼淚跟上,更何況只是區區一個威尼斯呢!再加上伊斯保證此行並沒有告知任何人的情況下,疾風才心不甘情不願地揹上行李,心情忐忑地踏上水都之行。



  憑著本家與威尼斯望族「莫契尼哥」家族的良好關係,三人住進了大運河區的莫契尼哥府邸。



  難得有貴客光臨,主人早已將府邸中最好的客房佈置整理好,打算讓梅傑士夫婦留下最美好的回憶。此刻的晨星像隻慵懶的貓咪一樣,坐在能夠瞭望威尼斯水景的窗口,好心情地欣賞著這個美麗魔幻的城市。



   根據書籍介紹,威尼斯是由一百一十八座小島、一百七十條窄河道、兩千多條細水道、四百多座大小不同的橋所構成的。彎彎曲曲的河道、巷道看起來都很像,就算手邊有地圖,也未必能弄清楚自己身在何處吧!



  「看得這麼入神,小心別掉到水裡面。」修長的手臂從後面環住,再熟悉不過的麝香與男性氣息瞬間籠罩她的四周,晨星放心地仰身偎進身後的懷抱,感受他的氣息與溫暖。



  「疾風匆匆忙忙上哪去?」身體靠著伊斯,晨星目光依舊凝視著窗外,慢慢挑高一道眉毛開口問道。應該住在隔壁房間的疾風,此刻正以一種逃跑的速度奔出莫契尼哥府邸。



  「或許他急著想熟悉環境。」伊斯不以為意。



  並不滿意自己的問題被忽略,晨星自伊斯懷中轉過頭,十分好奇地詢問:「疾風不喜歡威尼斯,對不對?看他慌張的樣子,不光是因為雅羅拉夫人這麼簡單的理由。」打從踏上威尼斯起,疾風一張臉說有多難看就有多難看,但她真的不明白為什麼會有人不喜歡這個美麗的城市。



  「如果我說了,妳保證絕對不用這個理由取笑他?」伊斯以下巴摩搓她的頭頂,含著笑意尋求保證。



  墨黑的星瞳因為好奇變得更晶亮,晨星自伊斯的懷中抬起頭,很乖很聽話地用力點頭。



  「在妳心中堪稱完美的疾風,還有一個不為人知的小秘密。」伊斯緩聲說道。



  「他會暈船,不管是大船、小船,抑或是威尼斯的貢多拉船,他一坐上去都會臉色發青,所以他討厭威尼斯。」



  「啊!」晨星吃驚的瞪圓雙眼,接著有些不可置信地搖頭說道:「但‥‥但他曾經帶我坐船,我還記得很清楚。」



  雖然是小時候的事情,但晨星依然記得很清楚;那是她在那不勒斯第一次過生日,因為疾風來不及準備禮物,所以帶著她去海邊搭乘遊艇,還玩了一下午哩!



  「據我所知,那一次為了讓妳開心,他前前後後至少吞了快半瓶的暈船藥。」伊斯伸手輕點她錯愕微張的唇瓣,輕笑道。「完美的管家是不能有弱點的,既然這是他的心願,我們可不能拆穿他。」



  「這麼說,如果雅羅拉夫人願意離開威尼斯,那麼她和疾風就很有希望囉?」



  晨星轉念一想,十分開心地漾起笑。「幸好不是什麼難解決的問題,以她迷戀疾風的程度,我想勸她離開威尼斯應該不難,對!就這麼辦!」



  主意打定之後,晨星像小孩一樣舉高雙臂,任由伊斯環住她的腰將她抱下窗檯,雙腳才一落地,晨星就以最快的速度往門外衝去。



  「等等!」伊斯伸手一撈,再次將晨星扯回懷中,挑高一道眉,又好氣又好笑地問道:「小東西,妳沒有這麼做吧!」



  「沒有做什麼?」晨星有些心虛的垂下眼。可惡!這人幹麼這麼敏感嘛!



  「告訴我,妳沒有擅自主張邀請雅羅拉夫人來,對不對?」伊斯抬起她的下巴,半腿起雙眼審視她心虛的模樣。



  晨星漆黑的眼瞳從左邊瞟向右邊,就是不肯看向伊斯的臉。



  「妳邀請她了。」伊斯從晨星的表情中得到了想要的答案,從小到大她想撒謊的時候,就是這個樣子。



  「嗯。我邀請她了,而且‥‥」晨星不好意思地點點頭,不忘伸出手比比門外說道。「她還比我們早一天到這裡,就住在右翼客房。」



  「妳啊!」伊斯伸手一抹俊顏,在心中哀悼疾風未來的命運。



  「一個女人花了超過十年的時間追求一個男人,這種心意很珍貴,我知道不該多管閒事,但至少給她一個機會,這不過分吧!」晨星並不認為做錯什麼,依然堅持自己的看法。「我真不懂疾風在想什麼,雅羅拉夫人是一個開朗風趣、美麗纖細的貴婦人,疾風為什麼討厭她?」



  「美麗纖細?」伊斯挑高一道眉,像是聽到什麼奇怪的字眼。



  「嗯,她是疾風的愛慕者,我當然查過對方的資料,我在雜誌上看過她的結婚照,她是一個很漂亮的女人。」晨星認真解釋。「我打電話邀請她的時候,雖然是我們第一次說話,但從聲音聽起來,她是個熱情開朗的女人。」



  「晨星,妳只看過一個女人十五年前的結婚照,就急著想充當疾風的愛神嗎?」伊斯再次搖頭,伸手輕揉自己的下巴,像是在壓抑某種情緒。



  「你在嘲笑我?」晨星從他低垂的頭、抖動的肩頭判斷出隱忍的笑意,不禁星眸瞇起,覺得自己被侮辱了。



  「砰砰砰」!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之間的談話。



  「來了。」晨星用力槌了伊斯的胸口一拳表示不滿,這才走去開門。就在門開啟的那一剎那,一個比晨星至少大了三倍以上的軀體突然撲了進來,用力地抱住了她──



  「啊!」還來不及做出任何回應的晨星,瞬間被來者抱個滿懷。



  「啊!妳這體貼人心的可人兒,一定就是梅傑士夫人了!」彷彿歌劇中高亢的女音激動地說著,像是老鷹撲小雞似的緊緊樓著晨星,將她按在自己的胸前,同時低下頭對著她的頭頂又親又吻,表示滿腔的喜悅與感激。「可愛的小東西,妳為我做的這一切,我這一生都會感謝妳的!」



  晨星絲毫無法明白對方話中的涵義,事實上,她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知道若是這個熱情的「巨大女士」再不放手,她就要窒息而死了!



  「等‥‥」好不容易,晨星從對方的懷抱中撐起雙手想退開,才呼吸到一口新鮮的空氣,一顆頭又被對方的雙掌按住,下一秒,兩頰已經被這熱情的女人至少印下十多個熱吻了。



  「啊!」十分徹底、熱情的問候過晨星之後,對方這才意識到房間內還有一個人,她鬆開手,揚起極度豐盈的手臂,攏攏自己的金髮,對伊斯展開熱切的笑,招呼道:「伊斯.梅傑士,好久不見,恭喜你娶了這麼可愛的小妻子,難怪你始終風采不減,比撒旦還要迷人哩!」



  「好久不見,雅羅拉夫人,妳的魅力也依舊讓人無法忽視,讓我幾乎移不開雙眼。」伊斯接過對方探出的手,在上面禮貌地印下一個吻。



  「呵呵,你這張嘴還是這麼會哄女人。」



  雅羅拉夫人!?晨星整個人像是被雷劈到一樣,完完全全地僵住了。



  接下來雅羅拉夫人和伊斯寒暄的話語,晨星一句話也聽不進去,甚至在她寒暄結束、扭身離開了房間,晨星也沒有感覺,直到伊斯那張俊美邪魅的臉龐逼近她眼前時,她才用力眨眨眼,從縹緲的世界中悠悠回神。



  「雅‥‥雅羅拉夫人?」晨星美麗的小臉幾乎要扭曲了。



  「是啊!晨星,就是妳說的那個『纖細美麗』的雅羅拉。」伊斯例嘴,十分肯定的點頭。



  「但‥‥但她變得‥‥很不一樣!」晨星難得結巴,指著門外的手指甚至還微微顫抖,顯然還沒從方才的驚嚇中恢復。



  「親愛的,妳看到的是十五年前的結婚照,妳怎麼能期待一個女人十幾年內都沒改變呢?」伊斯湊向前,享受她吃驚的表情。



  晨星像是被人揍了一拳似地垮下臉。糟了糟了!應該是完美的計劃怎麼會有這種大逆轉呢?原來不只是雅羅拉的熱情讓疾風吃不消,就連她的外型也讓人無法承受啊!如果自己真讓這兩人見了面,疾風一定會拿刀砍死她!



  「呃──其實我也不太喜歡威尼斯,既然疾風不能坐船,一定玩得不盡興,我還是現在就回去好了。」晨星擠出虛弱的微笑,邁開步伐準備溜!



  「小東西,弄得一團糟就想開溜嗎?」伊斯將她拉住扯進懷中。想逃?沒這麼容易。



  「我又不是故意的!」晨星整張小臉皺在一起,哀怨道。「疾風要是生起氣來,我們就沒有好吃的早餐、好吃的中餐,也沒有好吃的晚餐,說不定他還會在食物裡面下毒,伊斯,你希望我莫名其妙的死掉嗎?」



  「下毒倒不至於,但我可以肯定,妳未來十年內吃不到疾風拿手的點心。」伊斯不置可否的聳肩,擺明了不想幫忙收爛攤子。



  「伊斯!」眼看對方確實有撒手不管的打算,晨星使勁力氣抱住伊斯,像隻無尾熊般攀在他的身上,軟聲懇求。「你不幫我就沒人能幫我了!這是我一生唯一一次的請求,你一定要救我!」



  「但妳保證以後再也不多管閒事?」明知道小妻子只是在撒嬌,但面對心愛女人的軟聲懇求,相信誰也不會硬下心腸說不的。



  「我保證,我發誓!」晨星舉起手,像是童子軍般認真發誓。



  「以後做事必須先和我商量,任何事情都不可以擅自主張。」伊斯同時把握機會,開始列出條約。



  「是。」她用力點頭,毫無異議。



  「以後不准──」



  「太過分了!你根本就是乘機敲詐嘛!」就在伊斯要說出更多的約束時,晨星伸出手摀住伊斯的嘴,又氣又惱地瞪著他,有些不服氣地說。「先告訴我你要怎麼解決,不然我才不要平白無故答應這些不平等條約!」



  雙色眼瞳閃過些許笑意,伊斯伸手扯下妻子的手,湊到嘴邊在掌心印下一個吻,戲謔說道:「真把妳寵壞了,嗯?有求於我還這麼理直氣壯。」



  「我也只是想幫幫疾風嘛!」晨星咬著下唇,表情十分惋惜,卻又突發奇想的抬頭問道:「如果……雅羅拉夫人能恢復到從前的美麗,你認為疾風‥‥」



  「不。」伊斯給予一個簡單有力的答覆。



  「你怎麼知道?」



  「晨星。」為了不讓妻子再動歪腦筋,伊斯無奈地輕嘆一口氣,托起她的下巴囑咐道。「先說好,這段日子我會讓疾風保持忙碌,不讓他有接觸到雅羅拉夫人的時間,但僅此而已,要是妳再頑皮胡鬧惹出其他的事情,到時候妳就得自己承受他的怒氣了,明白嗎?」



  晨星悶哼了一聲,雖然絕對不承認自己是頑皮胡鬧,但也只得點點頭。



  「還有,為了補償雅羅拉夫人,我想今晚妳不會介意換上晚禮服,讓她成為今晚晚宴上最受矚目的貴婦人吧!」伊斯例嘴,輕捏晨星的粉頰吩咐道。



  「要讓雅羅拉夫人備受矚目,你一個人就夠了!」晨星忍不住瞥了伊斯一眼。



  高大英挺的身形,一頭義大利人特有的墨黑頭髮,配合著彷彿上帝親手雕琢的完美俊容,再加上一雙美麗卻充滿邪魅的雙色眼瞳,只要一出現,就會吸住所有人的目光,稱呼伊斯為「舞會風暴」也不為過!



  「親愛的。」伊斯挽起她細嫩的手臂印下一吻,輕笑道。「引領風騷這檔事,一個人不嫌少,兩個人也不嫌多,不是嗎?」



※   ※   ※



    「呃‥‥伊斯,你真的確定我穿這樣會讓雅羅拉夫人高興嗎?」站在與人同高的試衣鏡面前,晨星有些困惑地望著鏡中熟悉卻又陌生的自己:雪白的高級襯衫,紅色小領結、再配上純手工裁製的黑色西裝,將原本身材就屬高瘦的晨星襯得更挺直,雖然說站在同樣裝扮的伊斯身邊,她的個頭纖細了許多,嘴唇也比一般男子來得紅潤些,但左看右看,就是一副翩翩美少年的模樣。



    「當然。貴族們總是有奇怪的癖好,義大利的貴族呢,喜歡讓最美麗的少年跟在身邊,讓他們可以彼此炫耀、比較,看看誰身邊的少年最美麗,這項傳統可以回溯到千年以前,雖然現在不常見,但既然嘉年華會快到了,我們可以讓雅羅拉夫人重溫這項傳統。」伊斯咧嘴,從晨星的身後伸出手,為她戴上一副鑲有金邊的黑色眼罩,異色的眼瞳專注地凝望著狀似少年、卻依舊絕色的妻子。「啊!親愛的,今晚的妳,足夠讓雅羅拉夫人炫耀一整年了。」



  「真的不會有問題嗎?」喜歡穿白衣黑褲是一回事,但徹頭徹尾裝扮成男生,則是從來沒有過的經驗。再說,自己明明是個女的,偽裝成少年真的能讓雅羅拉夫人高興嗎?



  「當然沒問題,只不過是一場遊戲。」伊斯先是戴上和晨星相同款式的眼罩,接著俯首,在她耳邊印下一個吻,微笑保證道。「親愛的,我們的嘉年華會就提前從今晚開始吧!」



  就算晨星始終抱持著懷疑的態度,但從兩人盛裝出現在雅羅拉夫人面前,邀請她一起參加樓下大廳所舉辦的晚宴時,後者雙目迸射出驚奇狂喜的光芒,晨星這才鬆了一口氣。



  「狡猾的惡魔,今晚對我獻殷勤,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雅羅拉夫人換上一套耀眼的紅色禮服,一面接過伊斯探出的手,一面瞇眼笑問。



  「夫人妳果然聰明。」伊斯禮貌性地在她的手背上印下一個吻,微笑道。「如果我早知道夫人也會住在這裡,就不會讓疾風出去幫我辦事情,讓夫人您少了晚宴的護花使者,這確實是我的疏忽。」



  「原來如此。」雅羅拉夫人滿意地點點頭,轉頭看了穿上男西裝,立刻顯得清靈俊秀的晨星,豔紅的嘴唇例出滿意的弧度。「今晚我一定是全義大利最風光的來賓,左邊有你伊斯.梅傑士,右邊還有妳這位美麗的小妻子,居然肯犧牲裝扮成我的伴護,看來我是不能拒絕你這項特殊的賠禮了。」



  「既然是嘉年華會,在這段日子裡每個人都沒有名字,所謂的身分,更是沒有意義。」伊斯淡笑著開口,順道提醒雅羅拉夫人不要洩漏他們的身分。



  「我明白。」雅羅拉夫人爽朗地保證。伊斯.梅傑士婚後的生活向來低調,這次肯來到威尼斯的嘉年華會,想必也是想和妻子單純的旅遊、不想受到外界過多的注目。「不需要你們的身分,光是帶著人出席宴會,就夠我風光啦!」



※   ※   ※



  絢爛燈光,笑聲、歌聲,夾雜在永不停歇的舞曲之中。



  食物和醇酒的香氣,無時無刻挑逗著人們的慾望,男士手中的香菸、雪茄,則是散發著掠奪的氣味,仕女們身上不同的香粉、香水,寫滿了挑逗,所有的氣味混合在一起,讓宴會的空氣充滿了奢華淫靡的氣息。



  雖然知道出席宴會是為了雅羅拉夫人,但晨星依舊無法忍受這種甜得幾乎要膩死人的熱鬧宴會,抬頭偷偷瞄了一眼伊斯,確定他還陷身在仕女堆之中無法脫困時,嘴角揚起了一抹壞壞的笑容。



  畢竟,自己是在踏入宴會之後,才明白伊斯要她扮成男孩子的用意;這場宴會的主人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邀請的賓客之中男女嚴重地不平均,女性賓客幾乎是男性賓客的兩倍之多,而要她扮成男孩子,自然是伊斯希望她多少能分去一些女性的注意力,再簡單一句,就是壞心眼不准她在旁邊納涼|.



  拖她下水這個點子不算糟,但伊斯似乎忘了一點,就算她裝扮得再怎麼俊美、手長腳長再怎麼像男孩子,但只要一站在伊斯的旁邊,就會變成一個纖細瘦弱的少年,俊美沒錯,秀氣沒錯,但就是發育不良啊!聊聊天還可以,但如果想在舞池中出盡鋒頭,怎麼樣也得環上伊斯的肩頭,那才叫風光啊!



  輕啜著紅酒,晨星不經意地抬頭,果然就接收到伊斯警告的一瞥,像是在指責她是個忘恩負義的傢伙。



  繼續加油!你表現得太棒了!晨星例嘴,舉高手中的酒杯遙敬他一杯,靈活的黑瞳在宴會上轉了轉,確定雅羅拉夫人和伊斯都被人群包圍時,晨星悄悄起身,像隻貓咪一樣地打算離開這個快讓她窒息的宴會。



  一切都比她想像中來得順利,不一會兒,晨星已經穿過無數的人潮,筆直地往宴會左側的陽臺走去,同時還不忘向侍者要來一杯紅酒,打算一個人好好地獨享露天陽臺這個安靜的小空間。



  晚風輕拂,迅速地吹走了衣服上沾染的喧囂氣息,晨星滿足地輕吐一口氣,緩緩閉上眼睛,耳邊依稀能聽見宴會裡喧鬧的聲音,但至少隔著一段距離聽來,就不是這麼難以忍受。



  就在這個時候,不遠處傳來一陣陣孩童的嬉鬧聲,晨星重新睜開眼,看到約莫七、八個小孩,每個人身上都穿著華麗的小禮服,臉上戴著面貝,手上握著七彩手電筒,或笑或鬧地從遠方慢慢走來。



  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這樣就做成一個小女孩了!小男孩是什麼做成的?小男孩是什麼做成的?蒼蠅和蝸牛,還有小狗尾巴,這樣就做成一個小男孩了!



  當這群孩子從陽臺下通過的時候,晨星聽見他們口中以英文吟唱著歌謠,好熟悉的旋律‥‥好熟悉的童謠‥‥記憶中,她好像曾經唱過這些句子‥



  「他們唱的是鵝媽媽童謠。」突然,晨星的身後傳來了男子說話的聲音。



  晨星嚇了一跳,立即轉過身子,這才發現陽臺的另外一端,有一個人緩緩站起身,看來對方早就待在那裡了,但因為他剛好藏在陽臺的陰影裡面,若不是他開口說話,根本無法察覺他的存在。



  「抱歉,看來我似乎嚇到妳了。」男子從陰影處緩步走來,一直來到距離晨星三步遠的前方。



  白色西裝、白色皮鞋,就連臉上的面具,都是白色的小丑面具,他身上唯一不是白色的,就是一頭淡如月光的金髮了。



  「你是誰?」與陌生人交談向來不是晨星的習慣,但這個人確實引起了她的好奇心。畢竟,這裡是義大利,但這人從剛才到現在,開口說的都是英文,絲毫都不懷疑自己是不是聽得懂,如果不是篤定英文是萬國語言,那就是他認識自己,而且還確定她聽得懂英文。



  「我是誰?這是一個好問題。」男子輕笑出聲,從西裝口袋中掏出一樣東西,握在掌心裡。「這件東西,或許可以幫妳想起我是誰。」



  晨星並沒有伸手,反倒是警戒地後退一步。



  「別害怕,這可不像我認識的妳,拿去吧!這東西不會咬人!」他的語調依舊溫和,像是和小孩說話一般。



  他真的認識我!?晨星從對方的語氣中判斷,雖然還有許多困惑,但她終於坦然伸出手,任由對方將東西放在她掌心裡。



  略微冰涼的金屬物觸碰到了掌心,晨星低頭一看,見到一只款式老舊的懷錶,樣式十分古老而精緻,錶面的玻璃裂了一條細縫,懷錶早已經不再走動,時間停留在三點十三分的地方。



  「等妳想起我是誰、想起我們的約定時,來找我。」男子說道。「在嘉年華結束之前,我會在『達里歐府邸』一直等著妳。」



  不讓晨星有說話的機會,男子俐落地翻過陽臺欄杆,從二樓跳了下去。



  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這樣就做成一個小女孩了……



                   ──摘自鵝媽媽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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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我會等‥‥等妳想起我‥‥想起我們的約定……



  即使神秘男子的身影早已經走遠,但他留下的話語卻像是咒語一般,反覆縈繞在晨星的腦海裡。



  「小背叛者,原來妳躲在這裡。」沈思之間,一雙蓄滿力量的手臂從身後環住了她的身體,熟悉的體溫與麝香傳來,明確地宣告來者的身分。



  「宴會已經結束了嗎?」晨星回過神,放心地將自己交到身後的胸膛,汲取只屬於她的溫暖。



  「沒有,但我堅持找妳一起回去受罪。」伊斯坦言,伸手揉亂晨星的短髮,漾起惡意的笑容說道。「畢竟這是妳惹出來的禍,別想置身事外。」



  「一定要回去嗎?」晨星皺起小臉,心裡明白像這一類的晚宴不到清晨是不會結束的!



  「累了?那我們先離開。」伊斯托起晨星的下巴,察覺到她的疲倦,做出提早離開的決定。



  「伊斯!?」眼看伊斯拉住她的手就往宴會裡走,晨星輕呼一聲。往宴會裡走怎麼可能脫身?根木就是自投羅網啊!



  果然,兩人才從陽臺踏進宴會廳,方才團團包圍住伊斯的女子們再次蜂擁而上,希望能有機會和他攀談,甚至再進一步的接觸。



  「那,打起精神來,現在陪我跳支舞,然後我們就能順利開溜了。」伊斯俯下身,在晨星耳邊低語。



  「嘎?」晨星瞪大眼睛,一時之間還弄不明白他想做什麼。



  「相信我。」伊斯戲謔地朝她眨眨眼,一個使勁就將晨星帶入他的懷中,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親暱地攬上她的腰,配合著音樂旋身轉入舞池裡。



  「可惡!」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



  舞步才一開始,晨星就聽見舞池旁,從每個女人口中傳出的抗議聲與懊惱誼咒聲,像是在質疑他為何放任宴會中的美女不管,反倒擁著一名少年共舞!



  「萬人迷先生,這麼多人等著和你跳舞,可以讓她們失望嗎?」不需要轉頭,就能感受到所有人妒恨的眼光,晨星揚起頭,露出一抹頑皮的笑。「今晚我可以破例睜隻眼閉隻眼,好好讓你盡興。」



  「不,親愛的,我有更好的主意。」黑色眼罩下的異色眼瞳,閃過晨星再熟悉不過的戲謔,只見他突然低下頭吻住她,不僅是如此,燙熱的舌尖更是毫無顧忌地竄入,以最放肆的方式挑逗著……



  抽氣聲!驚喘聲!還有不可置信的啜泣聲瞬間取代了之前的耳語!每一雙瞪凸的美眸和張大的嘴,都只有相同的疑問,為什麼……為什麼宴會上這個最出色、比魔鬼還俊美幾分的男人,會是一個同性戀呢?



  當他再次抬起頭時,晨星可以清楚從他的眼瞳中看到計謀得逞的笑意。



  「惡劣。」晨星搖搖頭,只能又好氣又好笑的瞪著他。



  「但很有效果,不是嗎?」伊斯扯出迷人的笑,低聲說道。果然,當他拉著晨星打算退出舞池的時候,原本包圍他的女人自動退開讓出一條路讓兩人通過,既然對方如此公開地表明了自己的「性向」,那麼再糾纏也是沒用的!



  「哈哈哈哈‥‥」在一片寂靜的群眾裡面,就只有雅羅拉夫人毫無忌諱地放聲大笑。果然是做事不按牌理的伊斯.梅傑士,連想離開宴會,都用這種聳動的方式!



  晚安。聞聲回頭的伊斯微微頷首致意,並對雅羅拉夫人勾起一抹笑,道晚安的同時,也預祝她今晚能玩得盡興。



  既然今晚的目的已經達到,伊斯摟著晨星的腰,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兩人的離去,就像是最耀眼的光瞬間消失了一般,晚宴上的所有人除了在心中嘆息之外,卻又忍不住想探知他們的來歷,於是紛紛往雅羅拉夫人的方向移動,期盼從她的口中挖出這一對耀眼人物的真正身分。



  「呵呵‥‥」雅羅拉夫人輕搖手中的羽扇,滿意地等待著所有人走向自己。今晚這場特殊的晚宴,別說是一年,絕對足夠讓她炫耀一輩子哩!



※   ※   ※



  「今晚的宴會,足夠讓雅羅拉夫人的嘴巴忙上好幾天,看來能讓她稍微忘記疾風消失這件事情,親愛的梅傑士夫人,還滿意我處理的方法嗎?」回到兩人所屬的客房,伊斯將妻子攬入懷中笑道。「那麼是不是該討論獎賞我的事情?」



  「雅羅拉夫人雖然很忙,但你能保證疾風不會撞見雅羅拉夫人嗎?畢竟我們全都住在同一間府邸。」晨星刻意忽視他為自己褪下西裝、同時將白襯衫從褲頭裡扯出的動作,偏著頭故意繼續發問。



  「我自然有方法讓他保持忙碌。」伊斯的雙手並沒有停止,先是扯掉紅色小領巾、跟著慢條斯理地解開白色襯衫的前幾顆鈕子,一邊說話一邊湊向前,用舌尖輕觸她頸部細嫩的肌膚。



  「好癢‥‥」晨星格格笑出聲,自然地伸出雙臂環上伊斯的頭,讓他更貼近自己一些,同時也主動伸手將他身上的襯衫解開。



  他熱切的吻與熟練的誘惑手法,輕易地讓晨星忘記疲倦,也忘記所有的一切,只能專心地回吻他,投以全部的熱情。



  「伊斯,難道你不擔心晚宴上有人認出你嗎?到時候流言滿天飛,會說伊斯.梅傑士改了性子,公然在宴會上親吻男孩子,惹得皮諾又要對你吹鬍子瞪眼睛了,說你破壞梅傑士家族的名聲了。」晨星模仿他的方式,一邊嘲弄一邊將無數的吻印在他赤裸的胸膛上。



  「隨他們去傳。」伊斯低笑,攔腰將晨星抱起往床上一扔,隨即以身體密實地貼上妻子,感受肌膚廝磨的快感,例開嘴笑著說。「流言背後的真相僅只是嫉妒,嫉妒我把晚宴上最漂亮的少年帶走了,只是他們怎麼也想不到那少年是我的小妻子,也永遠不會知道,在這套西裝之下,藏的是一副讓聖人也會產生覬覦的美好軀體,光是一眼,就能讓我瘋狂‥‥」



  「你的甜言蜜語越來越進步了,怎麼,常常對著別人練習嗎?」晨星挑高一道眉,墨黑眼瞳似笑非笑地問著。



  「我是不是聞到火藥味了?」雙色眼瞳閃過一絲戲謔,男性的指尖開始順著肩膀向下遊走,緩慢地在細嫩的豐盈上逐次向內繞圈圈,看著淡粉色的乳尖在自己的逗弄下變換成堅挺的瑰色寶石。



  「你過去的不良紀錄,實在讓人不放心。」晨星輕咬著下唇忍住呻吟,提醒伊斯他過去那些數也數不清的情史。



  「梅傑士夫人,妳又打算翻舊帳嗎?」伊斯笑著輕咬她的下唇,為自己辯解。



  「過去留戀花叢自然有原因,誰叫我一心想擷取的果實,成長得比一般人來得慢,在等待果實成熟之前,我總不能讓自己餓死吧?」



  「這又是甜言蜜語吧?當時我一點也感覺不到你想吃掉我這顆青澀的果子!」晨星一點也不相信他的話。



  當初,年僅十一歲的她被帶回那不勒斯,頭幾年的時候,伊斯確實像個嚴謹盡責的父親,在無限寵溺她的同時,還從各地找來了家庭教師,從早到晚安排了無止境的課程,從語言、禮儀到各種知識。這種一整天都像是吸水海綿似的生活,一直持續到了她十四歲那一年,伊斯才帶她第一次離開那不勒斯,旅行兼增廣見聞地帶她遊遍義大利、甚至是整個歐洲,最後,在她十七歲生日前幾天,兩人才重新回到那不勒斯。



  「不是甜言蜜語,從妳十四歲初潮,正式轉變成女孩子的時候,我就開始在等妳這顆青澀的果子了‥‥」伊斯直接坦承。



  「這麼早?我為什麼一點都不知道。」晨星瞪圓雙眼,內心也吃了一驚。如果說他早就在等自己長大,那為什麼不早點說?他早該知道她暗戀的心事,不是嗎?卻什麼都不說,還平白讓她度過苦澀悲傷的單戀日子。



  「親愛的晨星,如果那個時候就坦承我對妳有慾望,那就是犯罪了。」伊斯低笑,手掌則移到他所渴望進入的濕熱入口,以指尖探入,緩慢煽情地抽動著。



  「嗯‥‥不管是不是真的,這些告白聽起來很動人!」晨星難耐地扭動,伸出雙手拚命想將他往上拉扯。



  「妳不柑信?」伊斯不接受抗議,依舊霸道地以指尖穿刺著,意欲讓她癲狂。



  「啊!因為‥‥你一向不是有耐心的人,也不像是會在乎犯罪的人。」晨星發出激烈的喘息,再也無法忍耐地命令道:「伊斯!不要再折磨我了!」



  「因為是妳,所以我願意等待,小東西,對於真正想擁有的東西,等待的時候也會是一種甜美。」伊斯不再遲疑,抽出手的同時以一個有力的拱身、將自己深深埋入妻子溫暖的體內,同時伸手捧住她的臉保證道:「等待‥‥再等待,然後在果實最甜美的時候摘下它,才能享受到絕頂的滋味,因為我向來只要最好的一個。」



  「真的很棒,我『幾乎』要完全相信了。」燦亮的黑瞳閃過頑皮的波光,回視著自己最愛的男人。



  「什麼很棒?我,還是我剛才說的話?」他例開浪子般迷人的魅笑,以讓人發狂的緩慢方式律動著。



  「嗯‥‥甜言蜜語很棒,至於其他的,還要看你接下來的表現‥‥」晨星咬著下唇忍住呻吟,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顫抖。



  「親愛的,我一向無法拒絕來自妳的挑戰。」



  接下來的時刻,言語已經是多餘,伊斯開始了一波接一波的猛烈衝刺,帶領懷中的晨星,直接奔向情慾的天堂‥…



※   ※   ※



  「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這樣就做成一個小女孩了‥‥」



  可愛的小女孩,聽過這首鵝媽媽童謠嗎?或許這首童謠說的是真的,妳一定是蜜糖和香料做成的,所以又香又甜,讓我忍不住想把妳一口吃掉……



  「嗚‥‥走開!」



  睡夢中,伊斯被身旁發出夢囈的晨星吵醒,側身一看,發現她在睡夢中痛苦地喃喃低語,他關心地伸出手,更發現她早已出了一身冷汗。



  「怎麼了?晨星,快醒醒!」伊斯握住她的肩膀輕輕搖晃,意圖喚醒被噩夢纏身的妻子。



  「啊!」晨星驚叫一聲,猛然睜開雙眼,美麗的小臉驚魂未定,一時片刻還弄不清楚自己身在何處。



  「作噩夢了嗎?」



  「伊斯?」熟悉的聲音讓晨星眨眨眼,感覺到伊斯溫暖的手握住了自己,這才真正清醒了過來。



  「太久沒出門旅行,所以作噩夢了嗎?」伊斯伸手撥開她臉頰上被汗水濡濕的黑髮,關心問道。從小到大她很少作噩夢,所以他推測或許是因為久沒旅行所產生的不適應。



  「還把你吵醒了。」晨星有些不好意思,傾身在伊斯臉上印下一吻,說道。「一身黏呼呼的,我去沖個澡,你先睡吧!」



  「也好,晚安。」伊斯點點頭,重新躺回床上準備就寢。



  晨星迅速沖好澡,隨意選了一件伊斯的襯衫當睡衣,這才踩著輕聲的腳步回到床上,躺在另一邊的伊斯呼吸平緩,看樣子已經再次睡著了。



  重新將自己裹在被子裡的晨星,此時卻了無睡意,腦海中翻來覆去的,始終是昨天晚宴上所發生的事情。



  在陽臺所聽見的童謠,她十分確定自己曾經在哪裡聽過,而且不只是聽過,記憶中,似乎有人教她唱過這首童謠,但那個人是誰?為什麼她好像記得這件事,卻又好像全部忘記了?



  晨星睜著雙眼盯著天花板的吊燈,試圖喚起過往的記憶;鵝媽媽童謠‥‥正統英語的童謠‥‥自己是什麼時候開始學習英語的‥‥記得,當自己十三、四歲的時候,伊斯找了一位英國女子教她這種語二言。



  屬於過去的事情一點一滴變得清晰,記憶一旦有了起頭,晨星更加不願意放棄,專心地、認真地回憶起當年所發生的每一件事情……



※   ※   ※



  她記得,事情的開端是在自己過十四歲生日的時候。



  「checkmate。」



  「嗯,這盤棋贏得真漂亮,看來我得履行當初教妳下棋的約定,每贏我一次,我就讓妳許一個願望。」伊斯露出淡笑,開口稱讚坐在自己對面、出落得益發甜美的晨星。



  「那‥‥我希望永遠可以和你在一起。」晨星偏著頭想了想,最後開口。



  「晨星小姐!妳當然會永遠和我們在一起,幹麼把願望浪費在這種不可能改變的事情上面呢!向少爺要其他的東西比較實在!」站在一旁看棋的疾風忍不住打岔,不明白晨星小姐怎麼會開口許這麼莫名其妙的願望。



  「但是‥‥我真的不缺什麼,也不知道還能要什麼。」晨星咬著下唇,十分苦惱地開口。



  確實,在那不勒斯,自己被伊斯和疾風徹底捧在手心呵護,要什麼有什麼,一時之間她還真的不知道自己還需要什麼。



  「那麼這個願望暫時保留下來吧!等妳想到的時候再告訴我。」



  「好了好了!晨星小姐,棋下完了,蛋糕也切了,那麼該折生日禮物了!今年,妳的生日禮物可是我費了半天的工夫才說服少爺的喔!」疾風揮揮手,轉移話題。



  「真的嗎?是什麼?」聽到生日禮物,晨星的雙眼也跟著一亮。



  「打開看就知道了。」



  她從伊斯的手中接過了一個小小的包裹,十分興舊地打了開來,包裝紙裡面是一個長型的紙盒,她將盒子打開之後,看到了一本小冊子,翻開第一頁之後,赫然發現那是一木印有自己姓名的護照!



  「這是?」一本護照?要拿來做什麼?



  「喜歡這份生日禮物嗎?」



  「護照?為什麼送我這個?」晨星有些困惑的開口。



  「晨星小姐,讓我來解釋吧!」疾風甚至比晨星更興奮,踏前一步開心說道。



  「東方人不是有一句話,『讀萬卷書不如行千里路』,妳老是待在那不勒斯,天天聽家教上課,這種日子過久了人都會變傻,所以我告訴少爺,就算他帶妳逛遍了義大利,但還有其他的國家沒去過,少爺應該讓妳出外走走,到處去看看,不但可以增廣見聞,還可以到處去旅行,這份生日禮物夠棒吧!」



  「疾風!你最棒了!」聽完疾風的解釋之後,晨星歡呼一聲,高興地飛撲到疾風身上,興舊地抱住了這名亦兄亦父的風趣管家。



  「看來妳很滿意這份禮物。」伊斯滿意地點頭。



  「嗯,我太喜歡了!」



  晨星從疾風身上滑下,也投向伊斯的懷抱,給予他同樣熱情感激的大擁抱。



  「喜歡就好,過幾天我們就出發吧。」



  「真的嗎?我們要去哪裡?」



  「既然妳現在正在學英文,那麼第一站,就選英國吧!」伊斯宣佈,笑看著晨星漾滿喜悅興舊的小臉,心中再次肯定自己做了正確的決定。



  「真的嗎?我們真的要去英國?」晨星興奮地叫嚷著。英國!英國耶!那個只有在電視、地圖上看過的國家!



  「早點上床睡覺吧!明天起開始打包行李,有得妳忙的。」伊斯寵溺地揉亂她的髮,淡笑吩咐道。



  「嗯!」晨星用力點頭,依舊難掩興奮的情緒,手上則緊握著自己的護照,像是彩蝶一樣飛出了房間。



  英國!她已經等不及要親眼看看這個國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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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九年前、英國.倫敦──



  黃昏時候,一架私人飛機緩緩降落在倫敦郊外機場的停機坪上。



  明明已經是四月初春,但著名的霧都倫敦卻絲毫感覺不到春天的氣息,才一踏出機艙,迎面吹來的冷風就讓晨星打了個哆嗦。



  「冷嗎?」站在她身旁的伊斯伸手攬住她纖細的肩頭,低頭笑看她無畏這種陰冷的天氣,一雙好奇的黑撞正四處張望著。



  「這裡‥‥就是英國啊!」晨星難掩心中的興奮。雖然還置身停機坪上,放眼看去都是一片空曠,根本還看不到什麼漂亮的風景,但無所謂,因為光是空氣,呼吸起來就和義大利的不一樣!



  不一會兒,一輛造型特殊、十分古典可愛的黑色車輛緩緩駛過來,停在兩人眼前。



  「這是什麼車,樣子好怪!」晨星格格笑出聲,覺得這輛車的外型非常可愛。



  「既然妳想看英國,那所有有趣的事情都應該嘗試才對。」伊斯笑著牽起她的手,領著她走向交通工具,同時解釋道:「這種『計程車』是倫敦的特色之一,就當我們今天的交通工具吧!」



  趁著司機下車安置兩人行李的同時,晨星早已經坐進車子裡面,她好奇地用手觸碰著堅硬的皮製坐墊,一邊上下打量著車內小小的空間,臉上始終掛著驚奇而讚嘆的笑容。



  當她終於停止打量時,這才看見伊斯以一種含笑的目光注視著自己的一舉一動,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認定了對方在笑她孩子氣的行徑。



  司機重新坐回駕駛座,先是恭敬地朝兩人點點頭,而後開始發動車子。



  「真可惜,疾風不能和我們一起來。」晨星乖乖地坐回伊斯的身邊,有些惋惜地開口。



  「疾風有一個很重要的約會,他‥‥每年都要花很長的時間考慮去或不去。」伊斯以一種神秘的語氣說道。「所以別打擾他認真思考,等他手邊的事情一結束,就會過來和我們會合了。」



  「嗯。」窗外的景物隨著車速快速的移動著,晨星的目光再次被外面的事物給吸引住,尤其是當車子駛入倫敦市區;各式各樣不同的建築物,與義大利截然不同的風情與行人,在在都讓晨星感到新奇,美麗的小臉因為興奮期待,流露出一種燦爛的光暈。



  一個半小時後,車子緩慢離開了市區,這個時候的景物開始變換,不再有高大的建築物,反倒是一些造型可愛、像是方盒子一樣的房屋排列在道路兩旁,再加上道路旁栽種的綠樹,即便是天色灰暗看不太清楚,但在晨星的眼中,它們依舊是美麗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伊斯感覺到晨星的頭顱不自覺地靠過來,知道興奮過後,她已經開始感到疲倦了,伊斯探出手將晨星拉近一些,同時讓她的頭枕在自己的雙腿上,為她調整一個適合休息的姿勢。



  「別一口氣用光妳的興奮,休息一下吧!」伊斯吩咐道。



  「伊斯。」枕在腿上的晨星突然睜開眼睛,小手握住伊斯的手,漾開一抹美麗的笑說道。「為了怕以後忘記,我還是現在就和你說『謝謝』,謝謝你帶我來這裡,我好開心。」



  「不客氣。」伊斯回以溫柔的笑。「睡吧!到目的地以後我再叫妳。」



  「嗯。」晨星點點頭,像是小貓般將臉湊到伊斯的手掌上摩挲,不一會兒,已沈沈地睡去。



  「晨星,起來,我們已經到了。」



  在四周景物黑成一片的時候,車子也抵達了目的地,睡意正濃的晨星被強迫喚醒,根本不知道自己來到什麼地方了。



  「下車,我們已經到了。」伊斯拍了拍她睡意惺松的小臉,有趣地扶住她歪歪斜斜的身子。



  「這裡是哪裡?」晨星伸手揉揉雙眼,抬起頭,勉強自己打起精神。雖然有路燈的映照,但是在一片漆黑之中,她依舊看不清楚這棟宅邸的模樣,只知道這是一棟很大的房子,幾乎和他們在那不勒斯的別墅一樣壯觀。



  「我們未來一個月的住所。先在這裡等著。」伊斯拍拍晨星的臉頰,從司機的手中接過一串鑰匙,登上白色階梯,然後將門打開。



  「晨星,上來吧!」伊斯招呼著,同時示意司機將兩人的行李拿上來。



  一踏進屋內,晨星原有的睡意全都消失了,用力眨眨眼睛,驚奇萬分地看著客廳的裝潢。



    那是完全不同於義大利人屋內的擺設,一踏入,晨星就發現自己腳下踩的是厚重的長毛地毯,屋內的擺設完全以木頭為主,木雕的長型桌、椅子、書櫃、酒櫃,在客廳的中央,還有一個真正的壁爐!櫃子裡擺滿了各式各樣瓷器做成的東西:茶具、花瓶、瓷娃娃,應有盡有,牆上除了掛滿畫之外,甚至還有一個正「滴答滴答」擺動著的古老時鐘。



  「哇!」實在無法形容第一眼看到這些新奇東西的感受,晨星最終只能以最原始的聲音表示讚嘆。



  「今晚先休息,明天再開始妳的冒險吧!」伊斯自晨星的身後伸出手,將她的下巴輕輕往上托,淡淡地取笑她驚奇而微張的小嘴。



  晨星小臉一紅,跟著才發現送他們來這裡的司機早已經離開,屋內只剩下她和伊斯,還有他們的行李。



  「這麼大的房子就只有我們兩個人住嗎?」晨星突然想到這個問題,這裡這麼大,就算以後疾風會來這裡會合,但三個人‥‥不需要住到這麼大的房子吧?



  「雖然是度假,但我還是喜歡安靜的地方,白天的時候會有鐘點傭人來打掃、準備食物,到了晚上他們就會離開。」伊斯回答。「來!幫我把行李搬到樓上房間吧!」



  先選定房間、跟著翻過裡面的每一項擺設、再整理行李,最後泡了一個消除疲勞的熱水澡,當晨星抬頭看時間的時候,發現已經是近午夜了。



  「已經這麼晚了!」為了明天能順利開始旅行,晨星換上一件大襯衫當睡衣,準備立刻上床睡覺。



  才一躺上床,晨星忍不住「哇」的一聲喊出來,因為這張床不可思議的軟,才一躺下,整個人都快陷到床鋪裡面去了



   怎麼會這樣?英國的床都是軟成這樣嗎?還是自己運氣不好,一選就選到一張壞掉的床!?沈思之際,又聽見窗外傳來呼呼呼風吹的聲音,她轉頭,更看到外面似乎有什麼黑色的東西晃了過去。



  「嗯,那只是被風吹走的樹葉!」晨星死命地閉上眼睛,喃喃安慰自己。



  不一會兒,天花板上又傳來「嘎嘰嘎嘰」的奇怪聲音。



  「老房子裡面老鼠本來就多,沒事的。」晨星再次自言自語,只不過一雙眼睛閉得更用力了。



  就這樣,一有什麼風吹草動的時候,晨星就會想出一個合理的解釋來安慰自己,她已經不是小孩子了,不能過分依賴伊斯,不然又要被取笑了!



  好不容易睡意來襲,晨星也慢慢忘記恐懼的時候,「砰」的一聲,房間裡的木窗被大風給吹撞了開來,窗框敲得牆壁「砰砰砰」作響,同時也將晨星所有的勇氣給敲散了!



  「伊斯!」抓起枕頭,晨星頭也不回地奔出自己的房間,甚至來不及敲門,她就這麼一路衝進對面伊斯的房間,什麼也不想地跳上他的床,像是無尾熊一樣,雙手雙腳同時纏上了伊斯的身子。



  「小東西,妳讓我受寵若驚哩。」點亮床頭燈,伸手抬起深埋在自己胸前的小臉,伊斯明知故間地開口,似乎覺得她緊閉著雙眼的模樣十分有趣。「啊!我熟悉的小枕頭又回到我身邊了,看來這趟英國之旅確實值得。」



  伊斯淡淡地調笑著。打從半年前晨星初來月信,堅持自己不再是小孩之後,她就搬出了兩人共有的臥房,嘗試過她所謂的「與大人一般的獨立生活」。



  低醇的嗓音、溫暖的體溫,還有再熟悉不過的男性麝香,像是有魔法般瞬間平息了她的恐懼,半晌後,晨星才完全放鬆,但依舊將臉埋在他的胸前。



  「剛剛我聽到聲音,是不是房間裡有東西掉了?」剛才他似乎聽見「砰」的一聲,跟著就看到自己的房門被撞開,同時一個赤腳天使以毫不優雅的方式飛撲了上來。



  「‥‥」埋在胸口的黑色頭顱點了點。



  「嗯,如果我猜的沒錯,房間裡是不是有妳最討厭的老鼠?」伊斯再次笑著問,為她飛奔而來的行為尋找合理藉口。



  「‥‥」黑色的頭顱遲疑了一下,接著又點了點。



  「那麼,我再陪妳找一間合適的房間好了。」伊斯以一種過分殷勤的方式開口,主動提供服務。



  他能感覺到懷中的小人兒因為這個提議而身子一僵,忍不住例嘴笑了,伸手輕撫她的頭髮說道:「話說回來,今天已經太晚了,不如妳睡在這裡,明天再找新的房間。」



  好不容易聽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晨星立刻用力地點頭表示同意。



  伊斯無法抑制的笑聲從口中洩出,緊貼在他胸前的晨星當然感覺到了,她氣呼呼地抬起頭,果然見到笑得十分開心的伊斯。



  「不准笑!」晨星命令道,一雙眼因為惱怒而迸射出璀璨的火光。



  伊斯咧嘴,將她的頭重新按回胸前,同時俯身在她的頭頂印下一吻,以三分戲謔、七分溫柔的方式低聲道:「小東西,有東西壞了也好、有老鼠也罷,就算什麼理由也沒有,任何時候只要妳想過來,我這裡隨時歡迎妳。」



  「不可以取笑我。」他溫柔又鄭重的語調迅速安撫了晨星的不安,在覺得被珍惜的同時,她還不忘提出警告。



  「睡吧!」伊斯輕笑幾聲,重新躺回床上,調整一個最舒適的位置,伸手自然地護衛住懷中柔軟馨香的人兒,緩緩閉上眼睛,平靜地度過在英國的第一個夜晚。



  翌日。



  經過一覺好眠的晨星神清氣爽地睜開雙眼,伸手摸摸身旁的床鋪,發現上面已經沒有屬於伊斯的體溫,想必他早已經起床很久了吧!



  由於英國的天氣明顯地比義大利冷很多,晨星入境隨俗地套上一件灰色套頭毛衣,但依舊在外面加穿一件自己慣穿的白色襯衫,這才往樓下走去。



  遠遠的,晨星就聞到一陣濃郁的咖啡香氣,循著這陣氣味,晨星順利地找到一樓的用餐所在,也看到坐在長桌另一端,一邊輟飲咖啡、一邊看著報紙的伊斯,餐廳裡除了伊斯之外,還有一名略胖的中年婦人,正背對著他們準備早餐。



  「早安。」晨星在伊斯的對面坐定。



  「早。她是瑪麗,在疾風來之前,她會張羅我們的日常所需。」伊斯抬頭,對晨星介紹說道。「快點用餐吧!一會兒妳還要上課。」



  「上課?」晨星差點被嘴裡的麵包噎住,不可置信地瞪圓了雙眼。上課?他們不是來這裡度假的嗎?



  「我是接受了疾風的建議沒錯,但並不表示妳可以就此荒廢課業,在這裡的時候會有英語老師,等過些時日我們去歐洲的時候,我會再幫妳安排其他適當的老師。」伊斯見她依舊有些不開心,不禁笑道:「只有上午是上課時間,其餘的全部留給妳自由探險,嗯?」



  「真的只有上午要上課?」晨星聽完後精神一振,一掃剛才的苦悶。



  「嗯,不准再討價還價。」伊斯下結論。雖然寵她到有求必應的地步,但凡事還是得有個底線。



  「是。」晨星垂下眼,露出淺淺的笑容。比起過去在那不勒斯上一整天的課,現在的日子簡直像天堂一樣美好啊!



  用完早餐後,晨星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問道:「伊斯,你剛才說歐洲其他的地方?除了英國之外,我們還要去其他的地方嗎?那我們什麼時候回家?」



  「等妳什麼時候長大,我們就什麼時候回去。」伊斯簡單回答。



  「什麼意思?」晨星錯愕地瞪大眼。等她長大?要多大?法律規定的十八歲?還是要像伊斯一樣成熟穩重了,才叫長大?



  「意思很簡單。」伊斯起身,踏著優雅的步伐來到她的身邊,目光溫柔地注視著她,說道:「只放在溫室裡培養的攻瑰太嬌弱,所以我打算將它帶出來,讓它有機會接觸到不同的陽光、空氣、土壤,如此才孕育得出獨特的玫瑰花。」



  「我是玫瑰花嗎?」晨星忍不住皺眉。伊斯的比喻讓她似懂非懂,似乎將她比喻成玫瑰花,但她才不要像玫瑰花,那種嬌嬌弱弱的花朵一點都不堅強。



  「不!妳是我從威尼斯找到的小野豹。」伊斯微笑,傾身在她的額頭印上一吻,含笑說道。「英國只是所有旅程的第一站,開始享受吧!」



※   ※   ※



  不到幾天的時間,晨星已經完全適應了在英國的新生活。



  即使到了英國,伊斯依舊和從前一樣忙碌。每天早上和晨星一起用過早餐後,他就出門,而晨星則是安分地接受家庭教師的授課,除了書本知識之外,伊斯還特別安排了茶藝、西洋劍、騎術之類的課程,畢竟他認為晨星已經來到了英國,就該試著享受英國人的每一種休閒娛樂。



  中午過後則是晨星的自由時間,由於這裡是伊斯特別挑選過的安靜鄉間,附近的自然風景非常漂亮:有樹林、有農家,甚至還有條小溪,也因此讓晨星養成了獨自騎馬漫步林間的新習慣。



  到了傍晚的時候,伊斯會回到府邸和晨星共進晚餐,飯後,兩人會坐在壁爐前,以談天、聽音樂、看書,或是下一盤西洋棋,來劃下一天的句點。



  這天午後,晨星再次騎著馬在林間小徑奔馳,路程還不到一半,天色突然轉暗,跟著飄下雨點。



  「嘖!討厭的天氣。」晨星低咒一聲,如果要說對英國有什麼不滿的話,那就是它陰睛不定的天氣了。方才出門的時候明明還有太陽,現在居然說變就變!



  隨著打在身上越來越大顆的雨點,看樣子這不會是一場小雨,為了不想淋成落湯雞,晨星只得掉過馬頭,選擇抄捷徑回去。



  她策馬奔馳了好一會兒,卻忍不住在經過一棟熟悉的宅邸時停了下來。



  吸引她停下馬的原因之一,是因為她在雨中看到了一個人,正確來說,應該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人,除了他之外,似乎沒有其他人,因為晨星看到他正奮力地用雙手推動著輪椅,試圖想返回屋內。



  從她的角度看過去,坐在輪椅上的人似乎是一個和自己年齡相仿的少年,晨星雖然不知道他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但眼看這場雨越下越大,她實在不忍心看他因躲避不及而被雨淋個濕透。



  「喂!你別動,我來幫你。」晨星翻身下馬,先把馬匹拉到樹下避雨,跟著小跑步來到那名少年的身邊。



  晨星喊叫的聲音讓少年一征,他停止轉動輪椅的動作,以一種奇怪的眼神望著晨星。



  「我只是剛好經過。」晨星忍不住開口解釋,不習慣對方這種專注凝視的目光。他是一名十分清瘦的少年,白皙的肌膚、月光色的金髮,還有一雙淡藍色的眼珠。「雨越來越大了,我先推你回去!」



  對方依舊不發一語,讓晨星有種對著木頭說話的挫敗感。但既然都過來了,總不能真的將他扔在這裡,於是她來到輪椅的後面,努力地將少年往斜坡道上推,這少年看起來雖然很瘦,但推起來還是十分吃力,當晨星好不容易將他推到大門口時,已經累得氣喘吁吁了。



  「裡面有人嗎?你不可能一個人住在這裡吧?」按了幾聲門鈴,卻完全得不到回應,晨星納悶之餘,只好再次轉頭詢問少年。



  「門沒有鎖。」少年並沒有回答晨星的問題,只是點出這件事實。



  「嘎?」雖然這少年答非所問,但晨星依舊推開了大門,再次小心地將輪椅推了進去。



  正當晨星開口想問屋裡有沒有可以照顧他的人的時候,少年突然伸手自行推動輪椅,逕自往屋內前進。



  「喂!」晨星忍不住喊道。從來沒見過這麼沒禮貌的傢伙!就算她是多管閒事好了,但說一聲謝謝,應該是最基本的禮貌吧!



  「莫駱里家向來不招呼外人,不送了。」少年冷冷的說道,甚至連回頭也不願意,傲慢地下達逐客令。



  「誰說我想來這裡當客人啊!臭小鬼!」從未受過如此污辱的晨星冷哼一聲,跟著也模仿少年方才傲慢的語調說道:「剛才呢!不過是我今天心情好,想日行一善,下次沒這麼運氣了!」



  說完之後,晨星「砰」的一聲將門甩上,以小跑步奔回樹下,以最快的速度跳上馬背,頭也不回地奔馳而去,在離開大門時,還不忘回頭對屋內扮了一個醜陋的鬼臉,這才揚長而去。



  晨星所有的舉動,都讓屋內的少年透過窗戶看得一清二楚,他淡藍色的眼瞳閃過一絲情緒,跟著,他緩緩從輪椅中起身,踩著無聲的腳步往二樓走去,走進其中一間房間。



  房間裡,一名身材相同、年紀相同,甚至連長相都幾乎一模一樣的少年坐在窗前,他聽見腳步聲後回頭,揚起淡笑說道:「傑瑞,剛才那個女孩是誰?」



  名喚傑瑞的少年搖搖頭,表示自己並不知道對方的姓名。



  「她這麼好心地推著輪椅送你回來,你為什麼不留她下來?這可不符合莫駱里家的待客之道。」坐在窗前的少年挑高一道眉,好奇地問,顯然將剛才雨中發生的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傑瑞再次搖搖頭,依舊以一種沈默的姿態站在原地。



  「該死!在我面前裝什麼啞巴!」少年突然咒罵出聲,同時間拿起隨身的鞭子,惡狠狠地朝眼前的傑瑞抽了一鞭。



  「啪」的一聲,傑瑞的臉上瞬間出現一條紅色的痕跡。



  「滾!滾回你的閣樓去!」少年冷啐一口,指著門口命令道。



  傑瑞轉過身,如同來的時候一樣沈默地離去。在他的腳步聲完全消失之後,少年拿起手邊的金色鈴鐺,用力搖了搖。



  不一會兒,一名身材高瘦、身穿管家服裝的中年男子踏入,以恭敬的口氣詢問:「偉恩少爺,您有什麼吩咐?」



  「我累了,想睡一會兒,送我回房。」名喚偉恩的少年下達命令。



  「是,少爺。」管家恭敬回答,同時踏步向前,小心翼翼地將坐在窗檯上的少爺抱起,往門外走去。



  當管家抱著他回到頂樓的臥房,細心地安置在床上後,偉恩再次開口了:「把閣樓鎖上,今天和明天都不准給東西吃,只送水,知道嗎?」



  「是。」



  當管家正欲離去時,偉恩再次喚住他,沈吟片刻後,嘴角浮出淡淡的微笑,命令道:「為我找一個女孩子,她的年紀差不多十來歲,東方人,是新面孔,最近偶爾會騎馬經過這裡,幫我弄清楚她是誰。」



  小男孩是什麼做成的?小男孩是什麼做成的?蒼蠅加蝸牛,再加上小狗的尾巴,這樣就做成一個小男孩了……



                   ──摘自鵝媽媽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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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當晨星決定徹底忘掉這件討厭的事情,又過了三天後,在慣常溜馬的林間小路上,她再次見到了那名坐在輪椅上的金髮少年,但他不僅是出現在林間小徑,而且是以輪椅完全地擋在小徑中央。



  「喝──」晨星輕扯韁繩喊停,心情不好地瞇起眼。如果不是自己的技術尚未到家,她說不定就會策馬從這個臭小子的頭上踐踏過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陽光高照的緣故,今天這金髮少年給人的感覺和上次在雨中完全不同:髮絲在陽光的照射下,像是田裡的金色麥穗般發光,斯文的五官一掃當時的陰霾,此時充滿了可親的笑容。



  「嗨。」金髮少年主動微笑開口,並沒有因為晨星的冷漠而斂去笑容。「妳還記得我嗎?」



  晨星咧開一抹沒有誠意的笑,從馬背上翻身下來,既然他的輪椅佔據了大半的小徑,她打算牽著馬從對方旁邊繞過去。



  就在晨星冷著臉、打算拉著韁繩從少年身旁走過的時候,不知道為了什麼原因,她身後的馬匹突然發出奇怪的嘶鳴聲,同時高高地舉起馬蹄,無情的鐵蹄眼看就要踏到少年的身上了



  「『白雪』!不可以!」晨星聞聲回頭,緊張地喝叱。



  「砰」的一聲,少年在危機發生的瞬間往前一撲,雖然自馬蹄下逃過一劫,卻也十分狼狠地摔到路邊。



  「啊!」雖然馬兒沒有真正傷到人,卻也讓晨星冒了一身冷汗。縱然這少年那天在雨中的態度惡劣,但也不該慘死在「白雪」的馬蹄下。



  「你等等,先別動!」晨星先將馬牽到樹下綁好,迅速地回到少年與輪椅身邊,彎下身不確定地問道:「你還好嗎?剛才『白雪』沒有真的踢到你吧?」



  「看來妳的白馬打算為妳抱不平哩!」金髮少年毫不在意,依舊咧開爽朗的笑容,甚至擠眉弄眼笑道。「那天我沒讓妳進門躲雨,現在妳的馬則回踢我一腳,我們算扯平了好不好?」



  「嗄?」晨星一愣,原以為對方會破口大罵,沒想到跌了一跤的他,依舊笑容滿面。



  「還是,『瘸子』沒有資格成為妳的朋友?」見晨星沒有多說什麼,金髮少年目光一闇,自嘲地扯動嘴角。



  晨星仔細一想,對方當天只不過是態度惡劣,並不是做出什麼十惡不赦的壞事,何況如今他都肯低頭道歉了,倘若自己再斤斤計較,反而顯得小器了。



  「喂!你不要自己亂下結論好不好?」晨星朝著少年伸出手,說道。「我叫冷晨星,你好。」



  低垂著腦袋的少年抬起頭,喜悅的光芒重新染滿淡藍色的眼瞳,嘴角也咧成愉快的弧度,同樣伸出手,牢牢地握緊了晨星的手,笑道:「我叫偉恩.莫駱里,很高興認識妳,晨星。」



  偉恩在晨星的扶持下,重新坐回輪椅上,他抬起頭,對晨星露出一個感激的微笑,說道:「為了彌補上次的失禮,妳願意來莫駱里家,讓我略盡地主之誼嗎?我的新朋友?」



  或許是偉恩親切的笑容讓人無法抗拒,也或許一直以來,她身邊始終沒有年齡層相近的朋友,所以晨星幾乎只遲疑了三秒鐘,就爽快地點頭了。



  偉恩微笑,那笑容彷彿帶著感染力,連帶也讓晨星拋開之前的成見,美麗的小臉不再緊繃,嫩紅的唇向上揚起小小的弧度,點頭答應了邀請。



  「非常樂意。」



※   ※   ※



  置身於莫駱里府邸內這間藏書無數、以及滿是畫像的宏偉書房裡,晨星的臉上始終漾滿讚嘆與驚奇,不管是裝潢或擺設,看起來都好珍貴、好古老,光是站在裡面就好像時光倒流,又像是跑到古老電影裡面那樣的神奇。



  「晨星,先陪我喝杯茶,之後我再帶妳參觀這棟房子。」偉恩溫柔地打斷晨星的專注打量,招手邀請她來到一旁的沙發上休息,沙發前的小桌上,早已經放置好香氣四溢的熱茶,以及各式各樣的精緻餐點。



  「你一個人住在這裡嗎?」用了幾口點心,晨星很自然地開口,想瞭解這位新朋友的身分。



  「這裡是我父親的鄉間產業之一,也是我從十歲起居住的地方。」偉恩似笑非笑地說著,像是事不關己般地說著自己的故事。「這雙腿,讓我成為莫駱里家族的恥辱,父親讓我一個人住在這裡,說這裡的環境清靜,其實說穿了,就是不想讓其他人看到我,於是放任我在這裡自生自滅。剛開始的時候是很無聊,但久了‥‥這樣的日子也還不錯。」



  「我很抱歉。」晨星開口,因為無意中探知對方的隱私而感到不安。



  「這也沒什麼,反正我現在有妳這個新朋友,不是嗎?」偉恩抬眼,淡藍色的眼瞳閃著愉悅。「說說妳的事情,什麼都好,統統都告訴我。」



  「啊?我的事情‥‥我沒有什麼有趣的事情可以說。」晨星坦言,不管是在義大利,或是在這裡,她的生活好像就是在學習中度過的,這種無聊的事情,實在沒有什麼好說的!



  「我知道妳和一個義大利人住在一起,他是誰?是妳的什麼人?」偉恩搖搖頭,直接點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嗄!?你知道伊斯?」晨星略微吃驚地眨眼。



  「這裡是鄉下,什麼消息都傳得快,更何況你們並不是本地人,大家自然都特別注意你們。」偉恩輕描淡寫地說道。事實上,他確實派了人作調查,但除了查出晨星和那個男人來自義大利之外,並沒有得到任何有用的訊息,那個男人到底是誰?居然能隱藏自己的身分,看來並不是個簡單的人物。 L



  「嗯,伊斯是收養我的人。」晨星以簡單的方式約略解釋了自己十一歲時遭逢的意外,以及被伊斯帶回義大利的經過。「因為我從來沒去過別的地方,所以伊斯打算帶我四處旅行,說是可以學習其他新的事情。」



  「他真是位特別的『父親』。」偉恩聽完後,點點頭微笑,下了結論。



  「父親!?嗯‥‥是吧!」晨星點點頭,從十一歲至今,不管是名義上,或是私底下,伊斯為自己所做的一切,確實都像是父親、甚至遠遠超過了一般父親對孩子的寵溺,但不知道為什麼,由他人口中道出「伊斯是她的父親」這句話時,她的心裡卻有一種不舒服、悶悶的感覺。



  「晨星。」偉恩不知道她發愣的理由,突然傾身,將手覆蓋在晨星的手上,認真說道:「那麼,在妳留在英國的這段期間,可以答應我一個要求嗎?」



  「什麼事?」晨星抬頭,黑瞳對上偉恩過度鄭重的藍胖。



  「妳能常常來這裡,當我的朋友嗎?」偉恩輕聲開口,淡藍色的眼瞳裡,有著不容錯認的緊繃情緒。「我知道這個要求很過分,也很強人所難,但是‥‥我真的很想要一個朋友,妳不會拒絕我吧?」



  藍瞳、白皙斯文的臉龐,在在吐露出一種單純而強烈的訊息──他很寂寞。面對如此坦白、毫不隱藏的強烈渴望之下,晨星發現自己很難拒絕對方的要求。



  「以後我再也不怕家庭老師給的英文習題了!」晨星頑皮的笑。



  「一言為定。」偉恩一愣,跟著大笑出聲。



  就這樣,在晨星十四歲那年,在那個充滿陽光的午後,晨星擁有了一個與自己年齡相近的朋友。



※   ※   ※



  「認識新朋友了?」半個月後的一個夜裡,當晨星照例趴在地毯上與伊斯下棋,並且苦思著要怎麼為棋盤上自己的皇后脫困的時候,伊斯突然漫不經心地開口問道。



  「嗄?」晨星貶貶眼,十分吃驚地望著他從容的俊顏。不會吧!這麼神通廣大?關於偉恩的事情,明明自己什麼都沒說,他是怎麼知道的?



   「checkmate。」趁著晨星失神之際,伊斯從容地移動手中的騎士,結束今晚的棋局。



   「啊!你太狡猾了。」晨星低咒一聲,雖然知道自己的棋藝和伊斯相差許多,但這人故意引她分神,實在是勝之不武。



   「這盤棋妳本來就沒勝算,妳的心虛和分神只不過加快了結局的時間。」伊斯似笑非笑,伸手揉亂她額前的髮,跟著起身坐回身後的大沙發,姿態優雅地端起桌上的酒杯輕啜一口。



  「為什麼你會知道?」晨星抬眼,好奇地開口。



  「知道什麼?」伊斯僅是挑高一道眉,從容地反問。



  「就是‥‥」晨星正想張口回答,卻想起自己答應偉恩要守密的承諾,於是只能抵緊雙唇,用力閉上嘴。



  「小東西,連妳都不想說的事,看來也不是什麼有趣的事。」伊斯將她的表情看在眼裡,跟著隨手拿起昨天沒看完的書,將一張俊臉藏於書後,淡淡擺出話題已經結束的態度。



  晨星也從地毯上坐起,黑瞳裡逐漸升起惱怒的情緒,不滿地瞪視著埋首於書中的伊斯。確實,在每天上午的課程結束後,自己就會騎著白雪去拜訪偉恩,他會以最快的速度幫忙自己解決討厭的作業,然後帶著她在宅邸裡四處閒逛,講解莫駱里家族,抑或是每一個房間流傳的古老故事,跟著,他會吩咐僕人準備精緻的點心,在宅邸後方美麗的花園裡享用午茶,告訴她更多新奇的故事。



  或許是長期一個人居住的關係,偉恩幾乎以看書來打發漫漫長日,所以他的常識很豐富,甚至為了晨星,他還特地找來一堆英語的童謠、詩歌教她吟唱,說是可以幫助她更瞭解英語的特質。



  這樣一個溫柔、風趣,又貼心的新朋友堪稱是完美的,但他對某件事卻非常堅持:他要求晨星不要將兩人每天相處的事情告訴任何人,因為他並不希望讓自己交新朋友這件事傳回倫敦的父親耳裡,那將會惹得父親不高興,說不定還會立刻將他帶回倫敦。



  「你不想回倫敦和自己的父親生活嗎?」晨星曾經好奇地問。總覺得偉恩提出的要求有點奇怪,不明白一個父親為何會不允許自己的孩子有朋友呢?



  「我是他生命中的恥辱,試想,一個人怎麼會希望自己的恥辱過得快樂呢?」偉恩揚起苦笑。那是第一次,晨星見到偉恩那雙漂亮的藍眸,泛起一種濃烈的悲哀情緒,所以她不再追問,只是在心中為自己的新朋友感到悲傷。



  也因為這個原因,所以她遵守諾言,並沒有主動對伊斯提起偉恩這個新朋友,再者,伊斯帶她來英國是為了學習,在偉恩身上她確實學到了更多有關語言,甚至是家族歷史這類的東西,所以,就算伊斯知道了,也不會阻止她才是。



  雖然心裡已經認定了伊斯「應該不會介意」,但方才當他漫不經心的提起新朋友這件事,卻又馬上事不關己地停止詢問,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只是試探性的詢問?還是說就算知道了,也不是很在乎?一想到或許是後者,晨星的雙眼不自覺地迸射出惱怒的情緒。



  「親愛的晨星,妳的目光快把這本書燒出兩個洞了。」像是意識到晨星不悅的凝視,伊斯笑了,優雅地將書本下移,露出戲謔的異色眼瞳,嘴角咧出莫可奈何的笑,十分故意地間道:「怎麼?還在為剛才輸棋不高興?」



  「哼。」晨星偏過頭,表明自己的不悅。誰會為了輸棋這種小事不高興啊!她又不是小孩子!



  「那麼,是今晚的晚餐不合妳口味?」伊斯咧嘴,明知故問地開口。



  「你‥‥」



  正當晨星想開口,質問伊斯這件事情的時候,門鈴聲突然響起,隨即有人用鑰匙開了門,跟著一陣「咚咚咚」的興奮腳步聲從遠而近,不一會兒,一個兩人再熟悉不過的人影出現在客廳了。



  「少爺!晨星小姐!我來了!」一臉興奮的疾風張開雙臂,滿心期待地想看到晨星喜悅的表情,這可是自己期待、幻想了一整天的重逢哩!美麗的小晨星會興奮的尖叫,然後像是蝴蝶一般飛到自己身上‥‥



  「咦!?」張開的雙臂張得有點久,也有點僵硬,卻完全沒有自己期待的,那種介於小孩與少女之間的柔軟馨香的體重壓上來!為什麼!?



  「嗨,疾風。晚安,我要回房休息了。」晨星只是優雅地從地毯上站起,知道疾風的出現,今晚根本不可能從伊斯口中間出什麼了。



  啊!沒有興奮的尖叫,也沒有喜悅的擁抱!疾風只能眼巴巴地看著晨星從身邊走過,甚至連回頭看自己一眼都沒有!怎麼會這樣呢!他期待了一整天的重逢,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



  「少爺!?你惹晨星生氣了,對不對?」此刻的疾風,覺得自己就像是故事中,那個全身寶石都被挖空的快樂王子,瞬間變成了一座冰冷、孤伶伶的石像。



  「她只是入境隨俗,連脾氣也配合英國的天氣。」伊斯輕扯嘴角,漫不經心地調笑著。



  「嗄?」疾風一陣錯愕。像英國的天氣?那不就是晴時多雲偶陣雨嗎?怎麼可能?那個美麗又惹人憐愛的小晨星,才來一個月怎麼可能會變成這樣?「少爺,那你‥‥不打算想點辦法嗎?」



  「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伊斯聳肩,話題一轉說道:「既然你來了,『那個人』的事情應該處理好了吧?」



  「呃‥‥是,多謝少爺關心。」疾風露出難得一見的慌亂,就連臉頰都出現了可疑的紅光。



  「顯然你一下飛機就趕著過來,那麼早點休息吧!」伊斯淡笑,永遠知道什麼時候該停止戲弄疾風。



  「是。」疾風點頭答應,這才轉頭、四處打量即將居住的環境,跟著開口批評:「這裡又濕又冷,連房子也舊得不像樣,還是那不勒斯好。」



  「是嗎?在這裡確實悶得慌,既然你也來了,那我們過一陣子就離開吧!」伊斯起身,仰頭飲盡杯中美酒,下了結論。



  「嗄?這麼快?」疾風也嚇了一跳。不是才來一個月嗎?馬上就要走?剛才他也只是隨口抱怨這裡濕冷的天氣,再說,少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在乎過自己的意見?「發生什麼事了嗎?少爺?」



  「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只是我不太喜歡有人覬覦我的寶貝。」伊斯下了結論,拍拍疾風的肩,踩著優雅的腳步離開了。



  「覬覦少爺的寶貝‥‥」望著空無一人的客廳,疾風搔搔頭,最後重嘆一口氣。果然是時間造成距離,不然沒道理自己聽不懂少爺說的話啊!不過沒關係,既然他已經來了,他相信很快地就能重新融入少爺與晨星小姐的生活了。



※   ※   ※



  翌日中午,疾風好不容易等到晨星結束課程,希望晨星願意陪著他四處走走、熟悉環境的時候,所得到的卻是晨星十分抱歉的笑容。



  「什麼?晨星小姐?我們整整一個月沒見,但現在妳寧願一個人去騎馬?也不願意陪老疾風在附近散步嗎?」疾風像是被人狠狠揍了一拳般,一張臉悲傷到了極點。



  「疾風,你不要這樣子嘛!」對於疾風過度誇張的悲傷,晨星有些無奈。她當然想念疾風,也喜歡他的陪伴,但‥‥她已經和偉恩約好了啊!但偉恩的事又不能對疾風說,那該怎麼辦呢?



  「算了,我明白,妳已經長大了,當然不喜歡我這個醜傢伙跟進跟出的。」疾風甚至舉起衣袖,擦拭著連一滴眼淚也沒有的眼角。



  「疾風。」晨星眉頭一緊,最後只好聳肩說道。「那你先回屋裡等我,我騎著『白雪』跑一圈就回來,這樣好嗎?」



  實在不想讓亦父亦兄的疾風失望,那麼唯一的方法,就是騎馬到偉恩家一趟,說明自己今天下午沒辦法陪他了,他這麼溫柔體貼,應該不會生氣才是。



  「好,不能騙我喔!」疾風瞬間漾起笑,恢復成再愉快不過的表情。



  「真拿你沒辦法!」晨星莫可奈何地搖搖頭,動作俐落地翻身上馬,還不忘回頭對疾風甜甜一笑說道:「看!我比在那不勒斯的時候更進步了喔,我騎馬的樣子師不帥?很棒對不對?」



  說完之後,晨星雙腿一夾,以熟練的駕馭姿勢瀟灑離開。



  「晨星小姐,記得快去快回喔!我會先泡好一壺茶等妳的。」望著逐漸遠去的纖細身影,疾風不忘大喊著提醒。啊!他家的晨星小姐果然是最可愛的,就連騎馬的模樣,都是這麼瀟灑漂亮!



  疾風想著,口中哼著旋律,臉上掛滿「吾家有女初長成」的驕傲,慢慢踱回屋內,打算泡一壺熱茶,耐心地等候小女主人的回返。



※   ※   ※



  當晨星騎著「白雪」來到莫駱里宅邸時,偉恩早已先一步等候在大門外,直到熟悉的馬蹄聲響起,他斯文的臉上才綻放笑意。



  「晨星,妳終於來了,我還在想究竟是什麼事情讓妳耽擱了!」



  「偉恩,對不起。」晨星翻身下馬,發現偉恩居然一直在門外等著,於是迅速來到偉恩身邊,以充滿歉意的口吻說道:「今天下午我沒辦法陪你了,真不好意思



  「為什麼?」偉恩十分吃驚,雙手推動輪椅,很快地來到晨星的身邊。



  「嗯‥‥記得我曾經和你提過那個很疼很疼我的疾風嗎?他也來英國了,因為他對這裡不熟悉,所以我要帶他四處逛逛。」晨星坦承。



  「妳將我的事情告訴他了?」偉恩藍眸一凜,細長的手閃電般地探出,緊緊地扣住了晨星的手腕。



  「啊!」晨星嚇了一大跳,畢竟,她從來沒看過偉恩臉上露出如此激烈的神情。「我沒有說,只是疾風來了,我以後可能沒辦法像以前一樣,天天來陪你了,不然疾風早晚會發現的。」



  畢竟疾風不像伊斯一樣早出晚歸,再者,他總是將自己當成孩子似的隨身守護著,如果要像之前那樣天天與偉恩見面,卻又不被發現,幾乎是不可能的。



  「妳不來這裡了?為什麼!?不可以!」偉恩無法接受這樣的回答,將晨星的手腕握得更緊了。



  「偉恩,你放手,你把我的手弄痛了!」晨星只覺得偉恩的五指彷彿用盡了全身力量,緊緊地扣住了自己的手腕,非但掙脫不開,還隱隱傳來疼痛的感覺。



  「是你說不能把你的事情告訴任何人的,不是嗎?」晨星忍痛,試圖解釋。「疾風不像伊斯一樣早出晚歸,他總是跟在我身邊,要是我像從前一樣天天來這裡,他一定馬上就發現了,不如我‥‥」



  「礙眼的傢伙,他為什麼不乾脆消失算了!」偉恩彷彿沒有聽見晨星的聲音,藍瞳迸射出前所未有的冰冷寒意。



  「放手!」晨星驚呼一聲。由於兩人站得近,晨星自然也將他眼中的冷酷看得一清二楚,她心中一震,出於本能地用力掙扎,想立刻逃開他!



  「啊!」偉恩被晨星用力掙脫的力道給牽引,突然「砰」的一聲從輪椅上跌了下來。



  晨星並沒有像過去一樣立刻上前扶持,反倒是不自覺地向後退了幾步,舉起依舊隱隱作痛的右腕查看,上面還有偉恩清楚留下的指痕,顯見他剛才用了多大的力道。



  「我不會讓妳離開我的!」偉恩不顧自己已狼狠地跌倒在地,急切地抬起頭,藍眸如火、炯炯有神地直視晨星,以一種堅決的語氣說道。



  「你真的是我認識的偉恩嗎?」晨星退到偉恩抓不到的地方,以驚魂未定的聲音說道。這人真的是溫柔可親的偉恩嗎?不但將自己抓得好痛,而且‥‥居然還說出疾風礙眼,希望他消失的恐怖話語!



  偉恩望著距離自己幾步遠的晨星,將她美麗小臉上慌亂恐懼的神情看得一清二楚,為什麼?這些日子自己對她不夠好嗎?這半個月來他費盡心思地討好她,還不夠嗎?為什麼她要流露出這種恐懼的眼神?



  「晨星!過來我這裡‥‥」偉恩咬著下唇,以雙手舊力向前爬行,執意要爬到晨星的身邊去。「妳‥‥不能離開我,妳是我找到的朋友,我絕對‥‥絕對不允許妳離開我!」



  「偉恩,你到底怎麼了?為什麼變得這麼奇怪?」晨星小臉蒼白,不自覺地繼續往後退,不知道他突然改變的原因,但從他吃力卻不放棄的爬行姿態,她本能地感覺到一種恐懼‥‥這種感覺很荒謬,但確實是如此,明明偉恩是她的朋友,沒道理她會怕得整個人都發抖啊!



  「啊!」退了又退,直到身後傳來「白雪」的噴氣聲,她才發現自己已經退到馬匹身邊了。



  恐懼與害怕淹沒了所有的思緒,晨星只能以最快的速度翻身上馬,打算先離開這裡再說。



  「晨星!」尖銳、彷彿野獸般咆哮的聲音,如果不是親耳聽見,晨星根本不相信這是由偉恩口申所發出的聲音。



  就在這個時候,一輛豪華的轎車從另一端駛來,停在晨星與白馬的附近,司機從駕駛座上走出來,繞到後面將車門打開,從車內步出一名身材高大、金髮藍眼的中年男子,他的臉嚴肅而凝重,五官輪廓‥‥居然和偉恩有幾介相似。



  金髮的中年男子引起了晨星的注意力,而繼金髮男子之後下車的高大身影,更是讓晨星錯愕地瞪大雙眼。



  「伊‥…伊斯!?」晨星眨眼,望著不可能會出現在這裡的男子。但確實是伊斯!黑髮俊顏、雙色眼瞳,穿著最能襯托他高大優雅身型的黑色西裝。



  「莫駱里爵士,這就是我和你提過的養女──冷晨星。」伊斯臉上一點驚訝的表情都沒有,神情自若地走到晨星身邊,淡掃一眼她略顯蒼白的小臉,卻什麼也沒說,只是伸手握住她有些冰涼的小手。



  「幸會。」金髮藍眼的男子僅是看了晨星一眼,跟著,就將目光移到依舊趴在地上的偉恩,男子藍眸一沈,顯然對趴在地上的偉恩感到不悅。



  而偉恩先前的失態,也因為這名男子與伊斯的到來而瞬間斂去,碧藍色的眼瞳內什麼情緒都沒有,彷彿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的淡然。



  「進來喝杯熱茶,至少讓我略盡地主之誼。」中年男子再次轉過身,以有禮貌卻略微冰冷的聲音開口邀請。



  「不了,下次有機會再叨擾。」伊斯淡笑著拒絕,以俐落的姿勢翻身上馬,坐到晨星的身後,雙手探向前,不但牢牢地捍衛住晨星,同時也接過控制韁繩的工作。「那麼,再見了。」



  禮貌性地道別後,伊斯輕踢馬腹,帶著晨星離開了。



  等到兩人完全離開視線之後,莫駱里爵士對著地上的偉恩冷啐一口,扔下一句:「丟人現眼的廢物!」跟著,就頭也不回地往屋內走去。



  地上的偉恩因為他這句話,全身一僵,淡藍色的眼瞳裡,緩緩浮現出兩簇冰冷、連地獄都能凍結的寒徹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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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詭異的沈默,從莫駱里府邸一路延續到了家中。



  伊斯始終沈默著,不單是共騎一匹馬的回程中不發一言,就連他以溫柔動作抱晨星下馬的時候,仍然一句話也不說。



  「咦?少爺?怎麼你和晨星小姐一起回來了?」聽力敏銳的疾風一聽到聲響,動作靈敏地從屋內奔出,十分意外地發現伊斯也在場。



  「我不是工作狂,偶爾也該放鬆一下。」伊斯的俊容絲毫沒有異樣,僅是轉頭吩咐道:「疾風,好久沒喝到你泡的咖啡了,送兩杯到書房來吧!」



  「嗄?」晨星順手接過伊斯遞來的韁繩的同時,有些困惑地抬起頭。怎麼‥…她和偉恩的事情,伊斯不打算問嗎?還有,為什麼剛才伊斯和偉恩的父親一起出現?他們原本就是朋友嗎?還是什麼其他的原因湊在一起?難道這些伊斯也不打算和自己解釋嗎?



  伊斯像是根本沒有注意到她的欲言又止,僅是探出手,像是安撫小貓、小狗那樣揉揉她的頭髮,微笑道:「妳也累了,回房休息吧!」



  三人之中,唯有疾風不懂兩人之間的暗潮洶湧,他心情愉快地咧開嘴,以相同熱情的口吻凝視著晨星說道:「晨星小姐,不如我也為妳沖一杯熱可可,我們三個人好久沒有聚在一起聊聊天啦!」



  「不、用。」晨星瞬間沈下臉,拉過「白雪」的韁繩,看也不看伊斯或是疾風一眼,牽起「白雪」就往馬廄的方向離開。



  「少爺?晨星小姐她‥‥」疾風傻眼了。略顯蒼白的小臉、像是寶石般發亮的眼睛,挺得又硬又直的肩頭‥‥晨星小姐看來很生氣啊!但是,為什麼?



  「叛逆期。」伊斯輕笑出聲,並不十分在意。「送兩杯咖啡上來,我還有一些事要找你幫忙弄清楚。」



  「是!」疾風抽回注視晨星的視線,同時按捺住一肚子的疑問,乖乖地和伊斯一起往屋內走去。



※   ※   ※



  晨星栓好「白雪」,花了比平常更多的時間為牠清洗、刷毛,最後甚至挽起袖子將馬廄打掃了一遍。算算時間,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快兩個半小時了,即使將自己搞得又累又髒,但她就是不想回屋子裡面。



  「什麼嘛!明明什麼都知道,卻又都不說、也不問,還要裝成什麼都不知道!可惡!有什麼了不起!」晨星用力踢向眼前的木桶,氣憤不已地低咒著。



  伊斯的態度實在太讓人生氣了!原本只是在猜想,伊斯或許知道些什麼,但當伊斯親自出現在那裡,不就表示他早就知道自己和偉恩見面的事情了嗎?但這些日子以來,他居然可以擺出一副無所謂的漠然態度!如果,他真的在乎自己,就應該在他察覺的時候立即追問偉恩的事情才對,不管她肯不肯說,至少都應該表現出他



  很渴望知道,這樣才是個「親人」該有的關心態度,絕不是像伊斯那樣,連最基本的好奇心都沒有,只是擺出一副:我什麼都知道,但既然妳不想說,那就算了!



  「是大人就了不起啊!」晨星冷哼一聲,踩著大步離開馬廄,準備回屋裡沖掉一身的黏膩,就算再怎麼生氣,也沒必要和自己過不去。



  走上二樓的時候,晨星就看見端著餐盤走出書房的疾風。她燦亮的眼撞微微瞇起,冷冷地瞪著剛喝完咖啡、聊完天,精神愉快的疾風。



  「晨星小姐。」疾風感覺到她渾身散發出的不友善,漾開無害的笑容說道。「少爺在書房等妳呢。」



  「我現在沒空。」晨星冷哼一聲。太遲了!該問的時候不問,現在就算伊斯想知道,她也不想說了!



  扔下簡單明白的拒絕話語之後,晨星轉身回到自己的房間,同時還示威性地「砰」一聲將門關上。



  「晨星‥‥小姐?」疾風唉聲嘆氣的垂下臉。果然如少爺所說的,叛逆期到了嗎?雖然大部分人在叛逆期都是這樣,覺得朋友比家人來得重要,但等到真正面對的時候,心裡還是會很難受啊!



  「疾風?」書房的門重新打開,伊斯淡淡地挑高一道眉,以目光詢問他垂頭喪氣的原因。



  「晨星小姐說‥‥她沒空和你說話。」一看到伊斯出面,疾風連忙將晨星的話轉達。為了某種自己也不知道的原因,晨星小姐似乎在生少爺的氣,而他絕對不想被捲入這場戰爭。「我出去辦事了!少爺,你‥‥也老大不小了,可別和小女孩生氣喔!」



  不給伊斯回答的機會,疾風以最快的速度下樓去了。



  午後的沖澡不但帶走了身上的黏膩感,也讓晨星原本低落的心情恢復了不少,她低著頭擦拭濕髮,一身清爽地踏出淋浴間。



  「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這樣就做成一個小女孩了‥‥」雙手擦拭頭髮的同時,晨星口中輕哼著前陣子學習的童謠。



  「這首歌謠聽起來很有趣。」突然,房間出現了另外一個人的聲音。



  「嚇!」晨星嚇了一跳,立刻抬起頭,看見了伊斯,他以一種怡然自得的姿態坐在她的床上,嘴角勾起類似惡作劇得逞的笑痕。



  「有什麼事?」知道伊斯是故意這麼做的,晨星忍不住怒瞪他一眼。



  「沒事不能見妳?我怎麼不知道現在見妳還需要理由。」伊斯咧嘴,伸手拍了拍身邊的空位,示意她坐過來。「過來,先把頭髮吹乾,別著涼了。」



  晨星順從地踏出第一步,跟著想起伊斯什麼都不說、刻意將自己當成孩子的惡劣態度,立刻小嘴一抿、退了一步,惡狠狠地瞪視著他,墨黑澄澈的眼瞳裡清楚地表現著:我非常的不高興。



  「過來。」伊斯微笑不動,只是對晨星勾勾手指頭。「小東西,當妳想用那雙漂亮的眼睛譴責我的時候,總得讓我知道我犯了什麼罪啊!」



  「我不是小孩子!」晨星踏前一步,雙手握拳凝聚勇氣,以不容對方逃避的直接態度說道。「你不要用哄小孩子的語氣和我說話。」



  「這項指控很傷人。」伊斯挑高一道眉,以一種過分有禮貌的態度反問:「請問妳是依據哪件事情做出『我把妳當成孩子』這項指控?」



  「你就是。」晨星的臉頰因為微怒而染上淡淡暈紅,乘勢一股腦兒將心中所有的不滿全都說了出來。「偉恩的事情你早就知道了,不是嗎?但是你什麼都不說,也都不問,因為你覺得反正那些只是小鬼之間的事情,根本不重要,所以根木不想過問的。對吧!」



  或許是急著想逼出伊斯說出真心話,以至於絲毫沒有留意到自己已經一腳踏入伊斯伸手可及的範圍,晨星只看到伊斯的右手一抄,下一秒自己的腦袋已經枕上柔軟的床蟄,一抬眼才發現自己與似笑非笑的伊斯面對面了。



  「做…‥做什麼?」雖然不想示弱,但實在很困難。畢竟任何人與伊斯那雙奇邪美麗的異色眼瞳近距離對望時,很少人不為其中邪肆的光芒給震懾住。



  「溝通。」伊斯淡笑。



  「這樣躺著我不喜歡,怎麼溝通?」晨星惡狠狠地瞪著他。不單是整個人被困在他懷裡,而且還被伊斯以一種居高臨下的姿態審視著,她覺得很不自在,一顆心更是怦怦怦地劇烈跳動著。



  「這是我個人偏好的『成人談話姿勢』,以這種方式談話,我向來能得到我想得到的答案。」伊斯咧出一個優雅卻淡漠的笑容。「是妳執意要當大人的,不是嗎?那麼現在記好,成人之間相處的模式向來只有強弱的分別,畢竟,是妳『警告』我不能將妳當成孩子的,那麼妳就不能期望我有對待孩子的憐惜。」



  伊斯認真卻略顯淡漠的語氣明顯產生了效果。他望著懷中人那雙清澈的眼,依舊盈滿倔強、不願示弱的光暈,但緊抿的雙唇卻又流洩出無法隱藏的慌亂,他原本淡漠的異色雙瞳漾起些許柔光,男性的雙唇也因為她的不安而逸出輕笑聲。



  緩緩伸出手,親暱地撥開晨星臉頰上的髮絲,以一種完全掌控者的姿態,半是戲謔、半是認真地問道:「現在,我們就以妳想要的『成人態度』來談論事情,就先從妳剛才指控的事情開始吧!『妳和偉恩的事不過是小鬼之間的事』,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介意解釋一下嗎?」



  晨星一頓,努力想在伊斯眼中找尋他的誠意,片刻後才開口說道:「你剛才出現在莫駱里宅邸,不就表示你早就知道我每天下午跑去和偉恩見面的事情了,不是嗎?為什麼你什麼都不說、也都不問,讓我覺得自己像傻瓜一樣。」



  「剛才是誰說不想被當成孩子的?什麼都不說、也都不問,那是因為尊重妳的決定、尊重妳的隱私,一切都按照妳想要的『成人之間互動的方式』,這樣有什麼不對?」伊斯挑眉,輕鬆地將責任扔回給晨星。「成全妳的心願,但現在卻被妳指控我將妳當成孩子,這未免太不公平了吧!」



  「我才沒有!」晨星瞪圓雙眼,一時之間找不到反駁的字眼。自己說過的話卻變成了對付自己的武器,那種感覺簡直是不舒服到了極點!



  「難道不是嗎?如果選擇做一個孩子,那我允許妳在我懷裡盡情撒嬌,但妳若要求我像對待成人那樣待妳,就不該回頭像個小孩似的要求我所有的關注,不是嗎?整件事情佔盡便宜的不是妳嗎?」伊斯有趣地彎彎嘴角,繼續以輕鬆的態度說道:「至於我為什麼出現在莫駱里宅邸,因為那棟房子的主人是我新認識的生意伙伴。再者,從以前到現在,認為我的事情是屬於大人的工作,向來不過問的妳,現在卻認定了我蓄意隱瞞,這樣子未免太狡猾了吧?壞小孩。」



  明明就是伊斯不對!為什麼到頭來統統都變成自己的錯!?晨星瞪圓一雙黑瞳,不可置信自己居然從質問者的角色變成了被質問的人。



  佔盡便宜?狡猾?不是這樣子的!她只是‥‥只是想要和以前一樣,得到伊斯全部的關心與注意,但同時,又不希望他只是將自己當成一個孩子!只是這樣子而已啊!為什麼卻被說成佔盡便宜的狡猾小孩?好像她真的很壞一樣!



  「我只是‥‥只是‥‥」深藏在內心的感受無法被理解、甚至被誤解的情況,瞬間凝聚成一串串苦悶、酸澀的泡泡自胸口湧起,即使不斷告訴自己要像大人一樣堅強,但澄澈的眼瞳依舊被他所說的話給逼紅了,再也無法隱藏地凝出委屈的淚光,兩片粉色嘴唇微顫,最後終於爆出憤怒的哭聲。



  「我只是要你多注意我!像以前一樣!為什麼要說我狡猾嘛!?」所有的偽裝都宣告失敗,當不成大人也罷、被取笑像是小鬼撒嬌也罷!總之就是不想被伊斯誤解!



  伊斯嘴角微揚凝出笑意,這抹淡笑看在晨星眼中無疑是一種嘲弄,她顧不得臉頰上依舊淌著羞憤的淚水,掄起雙拳開始攻擊伊斯,將所有憤怒的情緒發洩在嘲笑自己的伊斯身上。



  「走開啦!」



  砰、砰、砰,每一記拳頭都準確地擊中伊斯的胸前,但後者似乎不以為意,大有任她發洩的意思,一直到晨星槌到手疼,但當她看到伊斯根本不痛不癢的時候,心中怒意又起,這一次卻是屈起了小腿,打算惡狠狠地將他一腳踢下床去。



  「小東西,別得寸進尺。」伊斯似乎看穿了她的意圖,溫聲警告的同時,早已經伸手抓住她的腳踝,另一隻手則是同時扣住了她的雙手,跟著俯身低笑,半是戲謔、半是無奈地說道:「妳要是再像隻小野貓般扭動著攻擊我,我們怎麼繼續『成人之間的溝通』。嗯?」



  伊斯將最後一句話講得慢條斯埋,就像是在取笑她想要偽裝成大人,卻始終是個小鬼一樣的惡劣,晨星雙眼像是要噴出火焰一般,想也不想地轉頭,朝著伊斯的手臂大口咬了下去



  直到口中傳出了血的味道,晨星才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她嚇了一跳鬆開口,臉色變得有些蒼白與慌亂,就像是一個惡作劇的孩子不知道自己的玩笑太過火,直到闖了禍之後才後悔,卻不知道該怎麼善後的茫然。



  「過癮了嗎?」



  直到伊斯低醇的嗓音傳入耳申,晨星才回過神,有些不安地想從伊斯的眼瞳中判斷他是不是生氣了,但在那雙異色的眼瞳裡有的僅是往常的寵溺與笑意,連一絲一毫的怒氣都沒有。



  「對‥‥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晨星瞥了一眼伊斯的手臂,上面除了留下一排清楚的齒痕之外,還有些許被自己咬破的血痕。



  「用不著道歉,就當是我欺騙妳付出的小小代價好了。」伊斯不以為意,舉起手臂湊到嘴邊,自行吮去未乾的血痕。



  「欺騙我付出的小小代價!?」晨星雖然處於內疚的狀態,但卻依然聽出了不對勁的地方,她從床邊坐起,不甚確定地間道:「這句話是什麼意思?」



  「為了讓妳說出真心話,所以我剛才也撒謊了。」伊斯坦白承認。「喬治.莫駱里爵士,偉恩的父親確實是我新認識的生意伙伴沒錯,但我們經營投資的產業從來沒有交集,是我主動透過關係認識他的。」



  「嗄?」晨星眨眨眼,似懂非懂地聽他繼續解釋。



  「說得更坦白一點,生意上的伙伴多他一人、少他一人對我都沒有差別,我之所以透過關係聯繫他、認識他,甚至讓他從倫敦來這裡,只為了一個原因。」伊斯笑看她錯愣的眼,忍不住輕笑出聲,不再隱藏地承認道。「雖然我希望讓妳保有隱私,卻得先過濾危險,那個叫偉恩的孩子有點不對勁,雖然我知道他是妳在英國的第一個朋友,但我確實不喜歡他一直纏著妳。」



  一開始,他的確以為偉恩只是一個身有殘疾的貴族孩子,並不十分在意晨星與他交朋友,倘若不是那個神秘少年的出現,點醒了他莫駱里家似乎有著不單純的內幕,他才會開始調查關於喬治.莫駱里與偉恩.莫駱里的事情,進而發現偉恩真正有問題的不是他的雙腿,而是他的心態。為了不讓晨星有任何的危險,他才會插手這件事,先認識喬治.莫駱里,讓他將偉恩帶離晨星。



  「所以你不是不在乎?」晨星的臉頰因為不敢置信,緩緩升起了期待的暈紅,小心翼翼地開口。「為什麼現在才告訴我?」



  「小女孩長大了,想要擴展自己的生活圈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如果我從旁干預,不就變成一個不解情趣、討人厭的『大人』了?」伊斯輕鬆調笑,忍不住伸手將晨星攬入懷中,以寵溺的語氣說道:「別太著急啊!小東西,十四歲的妳,本來就既不是孩子也不是大人。」



  「那是什麼?」晨星好奇地抬頭。



  「是怪物。」話一出口,胸前又被晨星槌了一拳,他伸手抓住她的拳頭,淡笑道:「難道不是嗎?一半是小孩、一半是大人,喜歡擺出大人的模樣,但一被作弄就會像小孩子一樣大哭,若真要把妳當大人看待,妳又想賴皮,像孩子一樣撒嬌,所以說是怪物並不過分啊!」



  「我又不是故意的,有時候就是突然想發脾氣啊!」晨星抗議說道,像隻溫馴的小貓咪般在他的胸口嘆息。



  「是啊!不是故意的。」伊斯裝出唉聲嘆氣的模樣,故意開口。「希望這種年齡的過渡期只是短暫的時間,我想我能熬過去的‥‥」



  「熬?」晨星抬眼怒瞪,不滿意他居然用這個字眼,好像她真是什麼脾氣暴躁的怪物似的。



  「瞧,小野貓安靜不到五秒鐘,又急著伸出自己的爪子了?」伊斯輕笑出聲,忍不住低頭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吻說道。「別老急著想長大啊!現在這樣子也沒什麼不好,想哭的時候就哭,想生氣的時候就生氣,如果想要我的關心、想要我的注意就大聲說出來,倘若什麼都不說悶在心裡,只會讓我更想戲弄妳哩!」



  「但你剛才明明說大人、小孩只能選擇一種的!」



  「聰明的學生,馬上就學會用我說過的話反駁我了?」伊斯笑了,伸手揉亂她的髮說道。「不用選擇,保持妳現在這樣子就好了。」



  「真的?」晨星再次確認。明明他說十四歲的人就像怪物一樣,卻又要自己保持這個樣子,不是前後矛盾嗎?



  「因為妳就是妳。」伊斯淡笑結語。



  他從床沿邊站起身,最後說道:「我現在要出門一趟,妳待在家裡休息,如果想去哪裡,找疾風和妳一起去吧!」



  「不用了,剛才我對疾風很兇,現在不好意思。」晨星在床上躺平,擺出午睡的姿勢。事實上,她也不想讓疾風看到自己哭過的痕跡,不然總是喜歡窮緊張的他又要大驚小怪了。



  「那妳好好休息吧!」伊斯微笑,不再多說什麼,只是關上門離去。



  才剛走到樓下,伊斯就看見一臉焦慮的疾風,從他不停磨搓著雙手等待的情況來看,恐怕是站在那裡好一段時間了。



  「少爺‥‥你和小姐和好了嗎?」疾風不太確定地問道。



  「被她揍了一頓,也咬了一口,我想氣應該消了。」伊斯凝出十分認真的表情,還不忘揚手讓疾風看到自己手臂上的傷口。



  「這‥‥英國到底是一個什麼樣的國家啊!晨星小姐才來這裡一個月,脾氣就變得這麼暴躁!我說少爺,我們還是快點離開吧!」疾風誇張地搖頭。從前在義大利,晨星甜美得像顆糖果,根木不可能有這種傷人的行徑!不行不行!英國根木不是培養淑女的地方,一定得盡快離開才是!



  「也好,只要準備好了,我們隨時都可以離開。」伊斯淡笑著做出結論。在這裡一個多月,不管是學習或是觀光都足夠了,是移往下一個地方的時候了‥‥



  莫駱里宅邸──



  「砰!砰!砰!」深夜時分,位於莫駱里主宅旁一座看起來已經荒廢許久的高塔內,頂樓房間的木門,在夜裡傳出了一記又一記沈重的敲門聲。



  「呀」的一聲,厚重的木門打開了,屋內的人與敲門的人在看到對方時都明顯的一愣,之後,被人抱著站在門外的金髮少年爆出無法抑制的狂笑聲。



  「哈哈哈哈哈!」偉恩.莫駱里以一種極盡誇張的方式笑著,笑聲中充滿了無意隱藏的譏諷和惡意。



  門內站的是,幾乎與偉恩有著一模一樣臉孔的少年,他藍色的眼瞳因為偉恩的嘲笑一黯,但什麼也沒說,只是退開一步讓對方進來。



  「哈哈哈!管家!你看看他這個鬼樣子!真是笑死我了!」偉恩笑得連眼角都滲出了淚水,指著穿著整齊、金髮甚至規矩地梳成西裝頭的傑瑞狂笑不已。管家沒有回話,只是恭敬地抱著偉恩踏入閣樓,小心地將他放置在床上,一如往常那樣退出門外,同時關上房門,等待主人離開時的鈴聲傳喚。



  當門關上的那一剎那,偉恩的笑聲停止了,但在那張白皙而貴族式的臉上,卻凝出了與他斯文俊雅容貌完全不符合的掙檸惡意。



  「你特地裝扮成這種乖孩子的模樣,該不會是期待老鬼突發奇想,爬上這個閣樓來看你吧?我敢打賭,剛才我在敲門的時候,你甚至以為我是他,對不對?」偉恩以扭曲的笑容恥笑道。「你在想些什麼我全部都知道‥‥明天老鬼就要帶我回倫敦了,今天晚上是最後一個晚上,所以你又開始了你愚蠢的幻想,幻想老鬼說不定



  會柱著拐杖,一階一階往上爬,喘著氣、流著汗水,就為了看一眼他造的孽嗎?」



  傑瑞不語,僵硬的身子卻挺得更直了。



  「可憐的東西。」偉恩冷嗤一聲,淡漠地開口了。「你太不瞭解老鬼了!你知道嗎?雖然老鬼只來了三天,但每天晚上,他都將自己灌得爛醉如泥,嘿嘿嘿嘿嘿‥‥為什麼不敢睡?你應該知道原因吧!因為有你這個惡魔的小孩在這裡,所以他根本不敢睡!」



  「夠了!」傑瑞雙手緊握成拳,開口說出今晚第一句話。



  「你以為老鬼來,是因為想起你嗎?哼哼!他來是因為我,即便我是一個殘廢,即便我是家族的恥辱,但我卻是莫駱里家族的繼承人,是他『唯一』承認的兒子。」偉恩例出冰冷無情的笑。「這很諷刺,不是嗎?我們出生的時間甚至只差了一天,連容貌也長得一模一樣,你甚至擁有我所沒有的健康身體,但我這個卑微、帶來恥辱的身體卻是他不得不日夜注視的繼承人,而你,就因為你身上流有那個女人的血‥‥」



  「不要再說了!」傑瑞大吼一聲,再也忍不住地摀住雙耳,不想再從偉恩的口中聽到任何一句話。



  「你能體會當我知道你是誰的時候,內心有多麼震驚嗎?」偉恩伸出手,藍眸浮現出瘋狂激烈的情緒,伸出手扣住了站在面前的傑瑞,語氣激昂地說道。「和我如此的相像,卻擁有我一輩子無法擁有的健康身體,我幾乎要相信他們的故事了,因為你是惡魔的孩子,你的出生,奪走了原本應該屬於我的健康手腳!當時我真的恨不得殺了你!」



  偉恩的目光緊鎖著傑瑞,甚至,他能在對方藍色的瞳孔中清楚看到自己的模樣,一張和傑瑞一模一樣的面孔。



  「我確實恨你,但我們體內相同的血液卻又讓我不得不愛你。」像是要證明自己所說的是真的,他用力拉住傑瑞,十根手指頭都陷入肌膚那樣緊緊地抓住他。「你已經有我了,為什麼還不死心,為什麼還對老鬼有荒謬的期待?難道你還不明白嗎?這世界上你唯一能依靠的人只有我!五年前是我在這間頂樓發現奄奄一息的你!是我找人照顧你、給你食物,是我教你認字、是我教你唸書,你所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我和那個老鬼不一樣!他怕你!但我不怕!我愛你,就像是愛自己一樣,我是世界上唯一會愛你的人!」



  「愛?」傑瑞沈痛地閉上眼睛,像是聽到了什麼荒謬的字眼。



  「不准露出這種表情!」傑瑞苦澀的表情激怒了偉恩,他用力一推,將傑瑞推倒在地,同時也撲上他的身體,雙手交握、緊緊地焰住他的脖子。「我已經說了我愛你啊!為什麼你不相信?為什麼你還要期待別人!?你和那個該死的女孩一樣!全部都是背叛者!」



  聽他提起了晨星,傑瑞只是緩緩揚起了嘴角。



  「她和我不一樣,她不需要你,因為她背後已經有一個強大的守護者了。」傑瑞淡淡地說道。那天伊斯接走晨星的情況,他在塔上看得一清二楚。



  「閉嘴!閉上你的嘴!」偉恩瘋狂的咆哮,一手掐住傑瑞,一手不停地掌捆他。「背叛者!為什麼要背叛我?」



  每一記拳頭、每一個巴掌他都用了十足的力道,不一會兒,傑瑞已經被他打得一臉是血,卻始終不說話,就像是早已經習慣了這一切似的。



  直到偉恩耗盡了身上所有的力氣,他才趴在傑瑞的身上不住喘氣。半晌後,他自傑瑞的胸口抬起頭,藍胖中戾氣已褪、凝出了悲傷的淚水,他緩緩俯下身、貼近傑瑞的唇,夢蠻般低語著。「傑瑞‥‥我的兄弟‥‥我的分身‥‥你是我的‥‥只屬於我一個人的‥‥」



  躺在地板上的傑瑞依舊無語,只是睜著一雙空白的藍瞳,凝視著虛空中一個誰也碰觸不到的焦點。偉恩的淚水混著臉頰上的血,流入傑瑞的口中,淡淡的血腥味‥‥淡淡的鹹味‥‥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苦澀味道。



  「明天老鬼就要帶我回倫敦了。」不知道過了多久,偉恩已經恢復了平靜,他從傑瑞身上坐起,擒著淡漠的微笑說道。「不過你放心,隔沒多久他就會像過去那樣跑到歐洲去,只要他一離開倫敦,我就立刻回來這裡陪你,這樣好嗎?」



  不給傑瑞回答的時間,或許該說,他根木也不在意傑瑞是不是回答了這個問題。偉恩拿出口袋裡的鈴鐺搖了搖,不一會兒閣樓的門打開了,管家再次踏入閣樓,將主人抱起準備離開。



  當閣樓的木門重新關上的時候,也帶走了所有的聲音,閣樓內恢復成一片死寂。不知道過了多久,傑瑞才緩緩從地上站起,走到桌前拿起毛巾沾濕,安靜地擦拭自己臉頰上的血跡。



  踩著無聲的腳步來到窗前,看著管家抱著偉恩離開了閣樓,卻不是往主屋的方向前進,而是一路走到了門口,而在門口鐵欄杆的地方,有一個晃動的人影,似乎站在那裡好一會兒了。



  偉恩與那人交談了好一陣子,但由於距離太遙遠,傑瑞根本無從得知他們說了些什麼,但出於直覺的,他心中湧起了某種不祥的預感‥‥



  我就是法官,我就是陪審團。



  由我掌控整個訴訟,把你──判死刑。



                   ──摘自《愛麗絲夢遊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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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疾風,我‥‥想出門一趟。」幾天後的一個下午,晨星出現在疾風面前,美麗的小臉上盈滿懇求的意味。



  幾天前,與伊斯經過一番「詳細溝通」之後,晨星恢復了好心情,事後也答應了伊斯不再私下與偉恩見面,而且在三個人都同意的情況下,他們決定離開這裡,前往蘇格蘭住一段日子。



  雖然有點捨不得,但晨星也明白他們不會永遠住在這裡,為了不讓此行留下遺憾,她想了又想,還是決定再見偉恩一次,想和他親自道別。畢竟偉恩是自己來英國後所結交的第一個年齡相近的朋友,雖然兩人最後一次見面的情況並不太好,但是親口說一聲「再見」,卻是她認為必要的。



  「晨星小姐,妳想去見偉恩?不行!不行!」疾風強烈反對。為了不想嚇壞晨星,所有有關偉恩.莫駱里的事情,他和少爺都保留了大部分的事情沒說,而既然知曉偉恩的所作所為,一聽到晨星想去見他,當然就像是提防洪水猛獸一樣。



  「我們再過幾天就要離開了,我只是想和他說一聲再見。」晨星像個小孩似的嘟嘴撒嬌,或許是知道過不了伊斯那關,所以她趁著今天對方外出的時候,跑來對心軟的疾風哀求。「只是說聲再見,又不會怎麼樣。」



  「寫張『再見』的紙條,或是打通電話都可以,妳不用親自去。」疾風搖頭,也十分堅持。



  「疾風,你不要這樣子嘛!」晨星踱腳,小臉擠成可憐兮兮的模樣。「雖然他的脾氣有點怪,但那是因為他雙腿不能行走,他的父親也對他不好的緣故,又不是天生就這樣子的。這一個月來他對我真的很好,他是我第一個朋友耶!如果不當面說再見就分開,那我不是太差勁了?你不是一直教我要當一個有禮貌的好孩子,所以你讓我去嘛!」



  禮貌也要看人啊!對於精神異常的人不需要有禮貌啦!疾風在內心嘀咕,卻怎麼也不敢把這句話說出口。想起他看過的資料報告顯示,偉恩雖然僅有十五歲,但從小到大,有過無數起暴力傷害幼童、攻擊鄰人,以及虐殺動物的紀錄,雖然這些事件都被莫駱里家族動用權勢給壓了下來,沒讓對方再追究下去,但畢竟仍留下了記錄。



  「妳答應了少爺不再私下見他,現在怎麼又反悔了?」無法面對晨星哀求的小臉,疾風只能卑鄙地搬出伊斯當靠山。



  「就是知道伊斯不會答應,所以我才來拜託你的嘛!」晨星用雙手遮著臉,以嗚咽的聲音控訴道。「嗚嗚嗚‥‥我以為只有你會瞭解‥‥所以才想偷偷找你陪我一起去的嘛‥‥我只是想說一聲再見‥‥又不會怎麼樣‥‥一下子就回來了‥‥只要你不說、我不說,伊斯就不會知道‥‥嗚嗚嗚‥‥還說什麼最疼我‥‥都是騙我的!」



  「哎哎!晨星小姐,妳別哭啊!」由於晨星很少哭,所以當她一哭的時候,疾風根本只能棄械投降!「好好好!我陪妳走一趟,妳別哭了。」



  「真的可以嗎?」小臉依舊埋在雙掌裡,小心地再次確認。



  「不過只能一下子喔,說完再見就得離開──」疾風話還沒說完,就看到晨星放下雙掌,澄澈的眼瞳裡哪有半滴淚水?他還來不及反應,就看到晨星笑臉盈盈地撲過來,十分親熱地牽住他的手,甜笑道:「我就知道你對我最好了,我們走吧!」



  「晨星小姐,妳‥‥裝哭騙我!」疾風悲傷地指控。



  「這也是和你學的。」晨星依舊漾著笑,一邊拉著疾風往馬廄的方向走去,一邊說明自己的計劃。「喏!等會兒我騎一匹馬、你騎一匹馬,我們只是一起出去騎馬,剛好經過偉恩家的附近,所以順便和他說聲再見而已,不管是在路上遇到伊斯,或是回來碰到伊斯,這個理由聽起來都不錯,至少我並沒有違背約定,和偉恩私下見面。」



  疾風只能搖頭,看來小姐早就計劃好了。但話又說回來,雖然小姐不知道偉恩的真面目,但此行只是說一句再見,再加上有他陪在身邊,應該‥‥不會有危險才是。



※   ※   ※



  「晨星小姐,這裡好像沒人住了。」騎馬來到莫駱里宅邸的門口,疾風發現鐵欄杆雖然沒有關緊,但前庭草皮看起來很凌亂,看樣子好幾天沒有整理了。



  「不會吧!難道偉恩的父親已經將他帶回倫敦了!?」晨星有點失望。至少‥…在離開這裡之前,她希望能和偉恩說聲再見。



  「不在就算了。」疾風雖然高興,但也不忍傷晨星的心,於是拍拍她的肩頭打氣道。「說不定有機會會再見面。」



  晨星失落地低下頭,半晌後抬頭說道:「疾風,你在這裡等我一下,我進去繞一繞,看這裡最後一眼,然後再進屋裡留張紙條。」



  「我陪妳進去。」



  「不用了啦!我不會有事,只是想一個人走一走。」晨星微笑保證道,將馬匹的韁繩交給疾風,從半開的鐵欄杆中擠了進去。



  「晨星!有事情要大聲喊喔!」疾風不放心地對著她的背影喊道。



  熟悉的宅邸、熟悉的涼亭、熟悉的花園、小路,每個地方都是她和偉恩共度下午的地方,但如今一切都變成了回憶,偉恩已經不在這裡,而她也即將離開,甚至不會再回來了‥…



  正當晨星在花園裡散步,彎身摘下一朵百合花的時候,她突然聽見身後傳來了「達達達」的腳步聲。



  「誰?」晨星猛然回頭。不是偉恩、不是她曾經看過的管家或任何一名僕人,而是一名五、六十歲的駝背男子,稀疏的灰白色頭髮薄薄蓋在頭頂,臉上滿是歲月滄桑的痕跡,看起來怪嚇人的。



  「咈咈咈‥‥我知道妳,妳是晨星,偉恩少爺交代過的東方小女孩。」他咧嘴,喉頭擠出的笑聲從參差不齊的牙齒中洩出,像是烏鴉的叫聲一樣難聽。



  他的模樣讓人覺得渾身不自在,晨星忍不住後退了一步。



  「小女孩!別怕!別怕!」他連忙伸出手,深怕晨星逃跑,以急切的聲音說道。「偉恩少爺離開前,吩咐我在這裡等妳,他知道妳一定會回來,他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託給我,要我一定得親自交給妳‥‥」



  「偉恩這麼說的?」晨星一頓。原來如此,偉恩一定也是沒有機會和她道別,就被父親帶回倫敦,所以才託人傳口信給自己。



  「是啊‥‥是啊‥‥妳跟我來。」見晨星的臉上露出了喜悅的光芒,男子也笑了,對她招招手,親熱道。「來!來!和我一起來拿禮物吧!」



  晨星點點頭,緊跟在男子身後,一心想知道偉恩留了什麼重要的東西給自己。



  「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小女孩是什麼做成的‥‥蜜糖加香料,再加上所有美好的東西,這樣就做成一個小女孩了‥‥」走到半路,男子突然哼唱起這首晨星熟悉的童謠,他唱了幾句,詭異地回頭笑道:「可愛的小女孩,聽過這首鵝媽媽童謠嗎?或許這首童謠說的是真的,妳一定是蜜糖和香料做成的,所以看起來又香又甜‥‥咈咈咈‥‥」



  「我們到底要去什麼地方?」不管是他的目光,或是說話的方式都讓晨星起了雞皮疙瘩,但她還是一再地安慰自己,這個人只是長得怪了一點,並不是真的壞人,不然偉恩不會將口信、還有給自己的東西託給他的。



  「小女孩,別急,就快到了。」他又低笑幾聲,指著前方一座破舊的小木屋,說道。「那是我住的地方,東西就放在裡面‥‥」



  來到了小木屋前,晨星停住腳步,不太想走進那座看來陰沈又破舊的房子裡面。「我在這裡等就好了,麻煩你把東西拿出來給我吧!」



  「這個東西有點重,我這把老骨頭搬不動,妳得幫幫我才行!」對方搖頭,表示自己沒有能力拿出來。



  偉恩到底留了什麼東西給自己?居然會重到拿不出來?晨星的心中雖然有困惑,但心想都走到這裡了,沒理由不看看是什麼。



  「來!快進來!」男子對晨星招招手,先一步走了進去。



  晨星緩步踏入,只覺得裡面一片黑漆漆的,幾乎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連剛才那人站在哪裡都看不見,更別說是看見偉恩留下的禮物了。



  「這裡黑漆漆的,我什麼都看──」晨星話還沒說完,一股強大的力道就從身後撲上,她只覺得一陣濃烈刺鼻的味道籠罩了整個口鼻,緊張之下吸了一大口,剛警覺到大事不妙時,眼前一黑便已經暈了過去‥



  「咈咈咈‥‥」暈倒的晨星倒在男子的懷中,他小心翼翼地將晨星放置到地面上,然後慢條斯埋地點起油燈,仔細地欣賞著。「偉恩這小鬼還真夠意思,臨走前還留給我這麼一份好禮物‥‥」



  彎下身,他以手指輕撫晨星細緻光滑的臉頰,嘖嘖稱讚道:「好可愛的小女孩‥‥蜜糖和香料做成的小女孩‥‥讓我想一口吞了妳‥‥」



  雙眼閃著興奮的光芒、一雙手更是興奮地來到晨星胸前的位置,帶著瘋狂喜悅的心情,像是怕弄壞她似的,小心翼翼地解開她襯衫上面的釘子。



  就在他專心一志伸出手,想用手背感受晨星如絲般細緻的肌膚時,腦門突然傳來一陣強烈的劇痛



  「啊!」他發出殺豬般的慘叫聲,雙手直覺地抱著頭滾開,眼角隱約只見到有人拿著木棒不停地朝他的頭猛烈敲擊著,頭頂滲出的血不但流了滿面,甚至還流到眼睛裡,他根本來不及看清楚是誰攻擊他,就被那一記又一記的木棒給敲暈了過去。



  「呼!」一直到躺在地上的人動也不動了,揮舞木棒的人才停下動作,他將木棒扔到一旁,小心翼翼地來到晨星身邊,一把將她抱起離開了小木屋。



  涼水從口中灌入,冰涼的液體不但讓晨星在昏迷中嗆到,也讓她從昏睡中驚醒了過來。



  「咳咳!」晨星咳了好一會兒才停止,有些茫然地抬起頭,發現自己居然躺在莫駱里宅邸裡的沙發上。而更讓人驚訝的是,坐在自己身旁,手上拿著水杯的,居然是去了倫敦的偉恩!



  「偉恩?這是怎麼一回事?」晨星被弄迷糊了。她記得‥‥和一個長得怪恐怖的人去了小木屋,然後‥‥那裡面很黑、味道很嗆人,然後她就什麼都不記得了。



  「我準備了驚喜給妳,但那個笨蛋僕人似乎用錯了藥方,本來那是黑暗中會產生火花的煙火爆竹,沒想到卻把妳嗆暈了。」偉恩輕描淡寫地說著,沒有往常的熱絡,也沒有最後一次見面時的瘋狂,只是以一雙湛藍淡漠的眼神望著她、以平靜的語調解釋著。



  「但我以為你已經去了倫敦‥‥」



  「我是,但我中途又折了回來,因為我還沒正式和妳道別。」偉恩繼續以平和的語氣說著。「剛才的驚奇禮物失敗了,妳不會生我的氣吧?」



  「這真的是一份驚奇的禮物,雖然有點失敗!」晨星笑開了臉,完全相信了偉恩的說法,他所準備的驚喜出了差錯,非但沒有煙火爆竹,反倒把她給嗆暈了。「但一睜開眼睛你就在我面前了,真好!」



  「我是偷溜出來的,等等還得趕回去呢!」偉恩伸出手,以一種前所未有的鄭重口吻說道。「這一次到倫敦,我可能再也不回來了,父親可能會將這棟宅邸出售,以後妳別再來這裡了。」



  「嗯,事實上我來這裡,也是想親口和你說一聲再見。」晨星也將自己打算離開的事情迅速說了一遍,最後微笑道:「看!我們真的很有默契吧!都選擇在同一天想和對方說再見!」



  偉恩的藍眸流露出些許落寞的情緒,半晌後才輕輕扯出微笑說道:「其實,我一直忘記告訴妳我真正的名字,偉恩是父親和家族共同決定的名字,但我另外還有一個名字,叫『傑瑞』,是我母親生下我時為我取的名字,從來沒人叫過我這個名字,但我希望妳能記住我的名字。」



  「傑瑞.莫駱里,我喜歡這個名字,和你斯文的外表比較相稱呢!」晨星輕聲重複了一次,抬起頭看了看四周,笑著說道。「看!這又是另外一個巧合,這個大廳是我們第一次見面的地方,現在也是我們說再見的地方。」



  她還記得那日在雨中,自己費盡力氣將這個少年推入宅邸,如果不是因為那一場雨中的相遇,他們也不會成為朋友。



  「對,就連時間都差不了多少。」偉恩從口袋中拿出一只精緻的懷錶,突然高高地舉起,將它用力地摔到地上去。



  「啊?你這樣會把錶摔壞的!」晨星急忙彎身將懷錶撿起,這才發現錶面已經出現了裂縫,而秒針也不再走動,正好停留在三點十三分這個位置。



  「這是我們相遇的時間,也是我們分離的時間,就讓這懷錶裡的時間永遠停在這裡,當作是我們友情的紀念。」傑瑞緩聲說道,解釋自己摔錶的舉動。「再見了,晨星。」



  晨星點點頭,知道自己再不離開,說不定愛擔心的疾風等會兒就要衝進來了呢!她站起身,主動彎腰在傑瑞的額頭上印下一個道別的吻,甜笑道:「傑瑞,你是我在英國認識的第一個朋友,請你好好珍重自己。」



  「晨星,如果有一天再見面的時候,答應我妳會想起我、想起我的名字,那個時候妳還會願意成為我的朋友嗎?」傑瑞握住她的手,溫聲詢問。



  「當然。」晨星笑著保證。



  「謝謝妳。」傑瑞斂下藍眸藏住自己的情緒,以平靜的語氣說道。



  「再見!」晨星忍住依依不捨的情緒,最後一次揮手道別,跟著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兩日後,晨星三人也離開了,前往更多不同的地方,見識各式各樣不同的人文事物,曾經在英國擁有的回憶,就這樣一點一滴隨著時間的流逝,在記憶中慢慢被遺忘了……



※   ※   ※



  「傑瑞.莫駱里!」黑暗中,晨星睜大雙眼,喃喃唸出九年來不曾呼喚,甚至是鮮少出現在腦海中的名字。



  等妳想起我是誰、想起我們的約定的時候,來找我。在嘉年華結束之前,我會在「達里歐府邸」一直等著妳。



  傑瑞。今晚出現在化妝舞會上的人會是傑瑞嗎?那個記憶中斯文纖細的少年?但‥‥九年前他始終以輪椅代步,不是嗎?而今天出現在陽台上的那人,明明擁有一雙健康的長腿啊!這是怎麼一回事?



  晨星翻過身、認真地想變換姿勢重新思考這個問題的時候,卻被躺在身邊、早已經醒來的伊斯給嚇了一大跳,一雙異色眼瞳在暈黃的燈光下閃爍著寶石般深遂的幽光。



  「你什麼時候醒的?嚇了我一跳!」晨星驚喘一聲,不悅地怒瞪他一眼。



  「當自己的妻子口中喊出其他男人名字的時候,是男人都會醒過來。」伊斯用手肘撐起身子,咧開性感的笑,慢條斯理地調笑著。「自從舞會回來之後,先是噩夢,後來又是喊出這個名字,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傑瑞.莫駱里。詢問的同時,伊斯也在記憶中搜尋這個名字,這個名字聽起來很陌生,當初在英國曾經和晨星有交集的少年,是叫這個名字嗎?



  「這件事有些地方我也不明白。」既然伊斯醒了,而自己也想起傑瑞這個人,倒不如將事情說出來,和伊斯研究一下是怎麼一回事。



  很快的,晨星將剛才舞會上發生的事情簡單描述了一遍,說出那名男子拿出懷錶希望自己想起他是誰,跟著又跳下陽台離開的事情。



  「但傑瑞九年前是坐在輪椅上的啊!就算他裝了義肢,也不可能像小飛俠一樣從窗檯跳下去,這不是太奇怪了嗎?」晨星提出自己的疑問。



  「關於那個懷錶的事情,似乎沒有人告訴過我這件事。」將故事聽了個大概,伊斯立刻提出自己遺漏的部分。



  「嗄?」晨星一愣。這才想起九年前那次道別,可是自己和疾風瞞著伊斯偷偷進行的,由於他們騎馬回家的時候伊斯尚未回返,所以兩人很自然地就將這件事徹底而努力地淡忘了!



  「想要我充當福爾摩斯抽絲剝繭,就得將每項證據都說出來,一樣都不能隱藏。」伊斯似笑非笑,輕鬆開出自己的條件。



  「哎!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事實上我都快記不清楚了!」晨星急忙靠到伊斯的懷中撒嬌,裝可憐地纖悔。「那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我想和朋友說再見,而疾風怕我有危險就跟著我過去,什麼事也沒發生啊!所以我們就很不小心地忘記告訴你了。」



  「現在說吧!當初妳和疾風到底背著我做了什麼。」伊斯不為所動,依舊等著她回答。



  晨星輕嘆一口氣,認命地將九年前那個下午的事情重新敘述了一遍;包括她在花園裡遇到那個詭異的老男人,不但沒有收到驚喜的禮物,自己反倒被煙嗆暈的事情全部都說了一遍。



  說到這裡的時候,晨星忽然痛呼一聲,因為伊斯原本停放在自己腰間的手突然一緊,勒得她都快喘不過氣了。



  「伊斯?」呼痛的同時,晨星忍不住抬起頭想抱怨,不料卻看到伊斯眼瞳中燃起某種壓抑的怒氣和火焰,她不知道為什麼,只是直覺地閉上嘴。



  好半晌,伊斯才平息了胸中的怒意,他重新將目光投向晨星,異色眼瞳中依舊有著難以抑制的怒意。雖然晨星知道這股怒氣並不是衝著自己而來的,但依舊還是有點害怕。



  「繼續。」伊斯溫聲吩咐,打算將整個故事聽完。



  「後來我一醒來,就看到偉恩坐在我面前,而且,他還告訴我傑瑞才是他真正的名字,後來他把懷錶摔在地上,說要把時間停在我們相遇與道別的時間,後來我就和疾風離開了。」晨星很努力地將自己記得的事情全都說了一遍。「大概就是這樣子了。」



  等晨星說完之後,伊斯用力將晨星攬入懷中,就像是怕失去她那樣緊緊地將她壓在胸口,低喃道:「在這個世界上,能用一件九年前的往事將我嚇出一身冷汗的,也就只有妳一個人了。」



  「什麼意思?」晨星被動地任伊斯樓在懷中,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他說,在嘉年華會期間都會住在達里歐府邸,是不是?」將頭埋在妻子纖細的頸項,伊斯開口詢問。



  「嗯,傑瑞是這麼告訴我的。」



  「明天我們去一趟達里歐府邸,如果我沒猜錯,寄請帖邀請我們參加嘉年華會的,就是傑瑞.莫駱里。」伊斯結語說道。



  他也需要見傑瑞一面,如果自己沒猜錯的話,那麼他確實欠傑瑞.莫駱里一個天大的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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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少爺,根據我的調查報告,達里歐宅邸確實是由英國莫駱里家族買下,時間差不多是兩個月以前,這筆交易對前任屋主瓜丁尼家族來說,幾乎是天上降下的好運氣,達里歐宅邸是一棟受詛咒的房子,既然有人出價,他們幾乎毫不猶豫就賣出了。」房間內,疾風盡責地說明查詢到的資料,同時將一疊厚重、關於達里歐宅邸的調查報告遞到伊斯手上。



  「房子是以誰的名義買下的?」伊斯隨意翻了幾頁,提出自己目前最想弄清楚的重點。



  「偉恩.莫駱里。四年前他接受莫駱里家族的安排,娶了地位、權勢都和莫駱里家族相當的愛麗絲.摩爾為妻,偉恩成婚之後,老爵士逐漸淡出家族事業,甚至極少出現在社交場合,所有莫駱里家族事業,目前都由偉恩.莫駱里一人經手。」



  疾風一頓,將資料翻到最後一頁,結語說道:「我查詢到的最新資料是,愛麗絲.莫駱里三個月前為莫駱里家族產下新的繼承人。」



  「事業一帆風順、甚至剛擁有繼承人的傢伙,有什麼特別的理由來到義大利?」伊斯輕敲桌面,試圖想推測其中的道理。「再說他選擇了達里歐府邸,必定有什麼特別的理由。」



  「少爺,你確定是偉恩.莫駱里寄那張奇怪的請帖給小姐?他為什麼要這麼做?」疾風忍不住發問。經過少爺說明之後,他也想起了偉恩.莫駱里這號人物,卻不知那個怪人為何選擇在多年以後再次糾纏不清?



  「偉恩.莫駱里‥‥傑瑞.莫駱里,這兩個人到底誰是誰?」伊斯喃喃自語,回憶道。「疾風,你還記得九年前在英國,我曾經和你提過,有一個時常在我身邊窺探的神秘少年嗎?」



  伊斯回憶著,記憶中對方是一名纖細瘦弱的金髮少年,偶爾會出現在周遭窺探、跟蹤,直到他有一次逮住對方,那少年以一種神秘的語氣說出,如果想要自己的寶貝平安無事,那最好別太靠近莫駱里家的人。正因為那名少年的提醒,他當時才會開始調查有關偉恩.莫駱里的事情。



  「是,我記得,多虧他的提醒,我們才查出那個偉恩.莫駱里是個殘酷、恐怖的孩子。」疾風點點頭,表示自己也想起這號人物。



  「當初你沒機會見到他們,所以應該也不知道這件事,那少年和偉恩.莫駱里長得幾乎一模一樣。當我後來看到偉恩.莫駱里的時候確實吃了一驚。」當時他雖然看出莫駱里家族有著亟欲隱藏的秘密,但一來自己沒有探人隱私的習慣,二來並不覺得他們能影響到什麼,所以並沒有深入調查這件事情。



  「兩個一模一樣的傢伙?晨星小姐知道這件事了嗎?」疾風蹙眉,有種陷入迷宮內找不到出路的無助感。



    當年的晨星僅有十四歲,所以他們隱瞞了偉恩的危險性,當然,也不曾對她提起那名與偉恩酷似的神秘少年。



  「當初我並沒有特別提起這件事,但現在似乎有再調查的必要。」伊斯點點頭,如今晨星已經不是孩子,確實不需要再對她隱藏任何事情了。



  「少爺,不如我再跑一趟英國,這件事不弄清楚真讓人不舒服。」疾風主動請命,反正自己也不喜歡威尼斯,不如飛一趟英國,將整件事調查清楚。「咦?說到這,晨星小姐人呢?怎麼一大早就不見蹤影?」



  「她‥…和一位『特殊女士』有約,此刻正在遊覽威尼斯呢!」伊斯露出一抹神秘的笑。「疾風,就麻煩你走一趟英國了。」



  「是,少爺,我會盡快趕回來的。」疾風認真的保證。



  「謝謝。」



※   ※   ※



  造型雅致的貢多拉船,輕輕滑行在波光蕩漾的威尼斯藍色水道上,引領人們欣賞威尼斯最美麗的風光。



  河道中,一艘明顯屬於私人專用的貢多拉船上,船尾懸有造型獨特的金色雕像、座椅上鋪有華麗的波斯毛毯,船的四周更是以清晨摘下的玫瑰當裝飾,坐在船中央、身穿著豔紅禮服,臉上盈滿款待者的微笑,一邊啜飲杯中美酒的女人,正是威尼斯貴婦──雅羅拉夫人。



  一大清早,她就接到晨星的邀請函,說明她非常嚮往搭乘貢多拉船來一趟河道之旅,希望雅羅拉夫人能介紹一些有名的參觀景點,而後者當然換上了最華麗的衣服,帶著令人賞心悅目的梅傑士夫人一同出遊。



  「親愛的晨星,這就是威尼斯,讓我們引以自傲的城市。」雅羅拉夫人微笑,以一種驕傲的神情介紹自己的出生地。「它是世界上最美麗的城市,擁有讓人流連忘返、再也不想離開的神奇魔力。」



  「嗯,這裡真的很漂亮。」晨星點點頭,陽光照在藍色水流上,折射出的波光與晨星墨黑的眼瞳相映成輝,蘊出璀璨、耀眼的光暈。



  「妳真是個漂亮的小東西,我現在終於明白伊斯那傢伙婚後變得這麼低調,將妳藏起來、不讓其他人看到妳的原因了,讓我也想像童話故事那樣,建一座高塔將妳緊緊鎖起來。」雅羅拉夫人微微一笑,以一種鑑賞罕世珠寶的目光望著晨星:墨黑如絲的髮、璀璨彷彿能映照出星辰的黑瞳,鑲崁在那張超越性別的清麗臉頰上,怪不得攫住了那個如同惡魔般男子的心。



  「夫人取笑了。」晨星淡淡一笑,像是早已經習慣了義大利人喜歡誇大的說話方式,坦然接受對方的讚美。



  「呵呵‥‥有妳相伴,連威尼斯的風景都要黯然失色了。」雅羅拉夫人掩嘴輕笑,殷勤地詢問道:「親愛的,有沒有特別想看的風景,告訴我,我絕對不讓妳漏看威尼斯任何一個角落。」



  「那麼,我想看看大運河區那個充滿傳說的『達里歐府邸』。」晨星露出微笑,直接說出一大早邀請雅羅拉夫人出遊真正的目的。



  「親愛的晨星,怎麼妳也對這些神秘的傳說有興趣嗎?」雅羅拉舉起扇子掩住自己的輕笑聲,轉頭對掌舵的船夫吩咐道:「轉到達里歐府邸。」



  「夫人,我聽說那是棟充滿故事的宅邸。」



  「與其說它充滿故事,倒不如說它充滿死亡的陰影。」雅羅拉夫人秀眉微蹙,以神秘的語氣開始訴說起關於達里歐府邸的過往‥…



  達里歐府邸,建造於十五世紀,它的第一任主人名為喬凡尼.達里歐。當時擁有強大財力與特權的喬凡尼,花費了無數金錢、人力來建造這棟宅邸,可說是享盡了榮華富貴,但自從他將女兒嫁入巴巴羅家族,結果卻心碎而亡之後,這棟宅邸就彷彿被人誼咒了一般,讓居住在宅邸內的人不斷發生不幸。



  十七世紀,宅邸內更發生了一場讓人匪夷所思的大屠殺,經過這場大屠殺之後,達里歐宅邸彷彿和死神的誼咒劃下了等號,讓其後的擁有者無一倖免,相繼橫死於宅邸之中。



  一直到了本世紀,達里歐府邸的最後一任主人名為保羅.瓜丁尼,他是義大利相當有名的工業家,但同樣逃不過被訊咒的命運,於一九九三年在達里歐府邸自殺身亡,從那時起,達里歐府邸就一直無人居住。



  「那棟房子曾經死過這麼多人?」晨星也吃了一驚。由於達里歐府邸是傑瑞在威尼斯居住的地方,所以在早上出發前,自己還特地向所居住宅邸的管家打探過達里歐府邸的事情,他只說那是一棟充滿傳說的宅邸,卻沒提到那是一棟彷彿被訕咒的宅邸。



  「是啊!這年頭有錢人都不想拿自己的性命開玩笑,所以那棟宅邸已經空著好些年了。」雅羅拉夫人坦言,最後笑道。「妳也知道,義大利人比一般人更迷信,那棟推銷不出去的凶宅,最後只會落到什麼都不懂的外國人手上。」



  落到什麼都不懂的外國人身上!?莫非夫人指的是傑瑞?一個不懂達里歐宅邸的歷史、卻將它買下來的英國人?



  正想開口提出更多的問題,但「喀」的一聲,船梢觸碰到了碼頭,在兩人談話中,船不知不覺地已經抵達了達里歐府邸的私人碼頭。



  刺眼的陽光讓晨星微微蹙眉,很自然地仰頭瞇起眼睛,細看矗立在眼前的「達里歐府邸」:從外表來看,它就像是一個巨型的珠寶盒;除了哥德式典型的圓形小窗、雪白大理石飾板,還有文藝復興時期的圓形拱門、雅致壁柱,最後更添加了拜占庭式傳統花飾窗格,可以說是融合了各家風格的建築代表,不管怎麼看,都不像是雅羅拉夫人口中充滿死亡陰影的宅邸。



  「光看外面沒意思,不如我們到裡面去冒險吧!」雅羅拉夫人微笑收起陽傘,以充滿興趣的口吻提議道。「即使我從小在威尼斯長大,這棟宅邸我也不曾進去過。」



  「雅羅拉夫人!這棟宅邸已經不是廢墟了,我們不能隨便闖入吧!」晨星吃了一驚,完全沒想到對方是這種說風就是雨的個性。



  「有主人了更好,那就當是禮貌性的拜訪褸。」雅羅拉夫人撩起裙擺,率先下了船,以自信的口吻道。「新來到威尼斯的人,一定得和他好好打聲招呼才行。」



  眼看雅羅拉夫人絲毫不容拒絕的態度,晨星輕嘆一口氣,只好也跟著下船。在離開之前,雖然允諾伊斯不會輕舉妄動,但現在她也沒辦法了。



  輕按幾聲門鈴,過了一會兒,銅門「呀」的一聲打開,從門縫中露出一雙窺探的眼睛。



  「我是亞麗.雅羅拉夫人,聽說新主人搬進來了,所以和我的朋友特地來拜訪。」雅羅拉夫人以愉悅的聲調自我介紹。



  門又拉開了一些,窺探的目光從雅羅拉移到她身後的晨星,而後發出類似驚訝的抽氣聲,雖然對方已經壓低了聲調,但晨星確實聽見了。



  「歡迎‥‥」緩緩的,銅門拉開了,露出應門者全部的容貌。那是一名駝背的老頭子,頭頂上只剩下幾根殘存的銀色髮絲,臉上有許多皺紋及斑點,整張臉給人一種十分陰沈、猥瑣的感覺。



  「咦?」在看到對方的同時,晨星也吃了一驚。這個老人她認得!就是在英國莫駱里宅邸,遵從偉恩吩咐轉交給自己一份神秘禮物的老人!



  「晨星,別怕,有夫人在這裡呢!」雅羅拉夫人誤以為晨星是被對方的醜模樣給嚇到,連忙以義大利語輕聲安慰。



  「我沒事。」晨星擺擺手表示自己沒事,在這裡見到這個老頭,讓晨星心中更確定那晚在陽台上遇見的人確實是傑瑞.莫駱里沒錯。



  「請進‥‥主人早已經在樓上等待了。」他以烏鴉般乾啞的聲音說話,微微彎身領首,指著身後樓梯,示意兩人往上。



  「雅羅拉夫人‥‥」晨星直覺地開口喊道,心中不禁懊悔邀請雅羅拉夫人同行。畢竟,夫人對於九年前的往事一無所知,雖然自己亦不確定傑瑞來威尼斯的理由是什麼,但她直覺地不想將雅羅拉夫人捲入其中。



  「怎麼啦?」雅羅拉夫人轉頭,看到晨星美麗的臉上凝出擔憂的神情,忍不住傾身在她臉頰上印下一個響吻。晨星今天依舊穿著白衣黑褲,左看右看都像是個美少年,既然伊斯.梅傑士沒有跟來,自己佔點便宜並不為過。「親愛的,沒什麼好害羞的!在威尼斯誰不認識我雅羅拉夫人!?再說對方既然搬進威尼斯,怎麼也得賣面子給我哩!別怕、別怕!」



  「呃‥‥」一抹紅暈湧上晨星的臉頰,有種被誤解、以及被同性騷擾的雙重怪異感覺。



  「走吧!」以不容拒絕的態度,雅羅拉夫人緊緊握住晨星的手,像是昂首闊步的尊貴女王般往樓梯走去。



  老人宛如宅邸裡的管家一般,領著兩人來到二樓精緻華美的會客室:以絲綢為掛幕、天花板上以鑲版、浮雕為主,就連支撐房樑的,都是造價昂貴的伊斯特利亞石柱,這是一間略帶東方風情的華麗會客室,光從這裡就可以看出當初的設計者必定是傾盡心力來裝飾這棟宅邸。



  與雅羅拉夫人相反,晨星對這滿屋子的裝飾並沒有投入太多的注意,滿腦子想的全都是九年前與傑瑞相處的片段回憶,以及猜想他來到威尼斯的目的。



  緩慢而有規律的「嘎吱嘎吱」聲由遠而近,打斷了晨星的思緒,她循著聲音抬起頭,與雙手轉動輪椅、金髮藍眼男子的目光對個正著。



  「歡迎,我是偉恩.莫駱里爵士。」輪椅上的男子開口說道,將輪椅推到雅羅拉的面前,執起她的手印下輕吻,以屬於貴族式的高雅口音自我介紹。「請夫人原諒,威尼斯的雅羅拉夫人聲名遠播,我應該親自到您府上拜訪才對,但如您所見,我是個坐在輪椅上的殘廢,不方便的地方請您見諒。」



  「當然不會。」雅羅拉夫人以社交性的笑容答覆。



  「這位是?」短暫的寒暄過後,偉恩.莫駱里的目光這才移到雅羅拉夫人身旁的晨星,湛藍色的眼瞳裡並沒有絲毫熟悉的光芒,就像是‥‥他和晨星是第一次見面似的。



  「她是‥‥」雅羅垃夫人正想介紹晨星,卻及時想到梅傑士夫妻行事向來低調,這趟來威尼斯也從不曾以真正身分露面,於是微笑帶過道:「是我最近認識的東方小朋友,她也聽說有人買下了這棟宅邸,所以跟我過來開開眼界。」



  趁著兩人交談的同時,晨星專注地凝視著輪椅上的男子:斯文俊雅的容貌,即使經過了九年,但依稀還有偉恩少年時期的模樣,再加上那一口優雅、上流社會的鑼細英式腔調,她不可能認錯,他就是偉恩──九年前自己在英國結交的第一個朋友,而且,也相當確定他就是那晚出現在陽台上,戴著小丑面貝的人!



  但是,既然他是偉恩,為什麼現在要裝作不認識自己?還有,明明可以行走的他,為何還要坐著輪椅呢?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請用茶。」突然間,一只茶杯遞到了晨星的眼前,讓她從沈思中驚醒,差一點就將茶給打翻了。



  「雅羅拉夫人,您帶來的這位朋友似乎覺得我們的談話很無趣,不知道神遊到什麼地方去了呢!」遞茶的是主人偉恩,嘴角因為晨星的若有所思而微微揚起。



  「謝‥‥謝謝。」幸好晨星的反應不慢,及時伸手接過了茶杯,抬起頭,剛好捕捉到偉恩眼中一閃而逝的戲謔。



  「怎麼啦?親愛的,看妳魂不守舍的樣子,是不是身體不舒服?」雅羅拉夫人親切地詢問道。



  「我沒事。」



  「雅羅拉夫人,在下有個冒昧的請求,雖然我買下了這棟宅邸,也對義大利的歷史文物稍有研究,但怎麼也不及失人您對義大利的瞭解,樓上還有許多雕樑壁畫,不知道夫人是不是願意陪我一起參觀呢?」偉恩話題一轉,斯文有禮地提出要求。



  「非常樂意。」雅羅拉夫人爽快地答應了。這棟歷經幾百年風霜的宅邸雖然被傳為凶宅,卻充滿了無數華美的經典裝飾,既然來了,她當然想盡情地瀏覽一番。



  答應的同時,雅羅拉夫人同時轉身對晨星說道:「親愛的,妳的臉色有點蒼白,要和我一起參觀,還是坐在這裡休息一會兒呢?」



  「別顧慮我,我在這裡坐一會兒好了。」晨星點頭表示同意。



  「是嗎?那妳就在這裡休息一會兒。」雅羅拉夫人叮囑道,並沒有忘記晨星可是伊斯呵護至極的寶貝,不敢疏忽。



  「那麼我就暫借雅羅拉夫人片刻,失禮了。」偉恩對晨星領首,擒著淡笑推動輪椅,不一會兒,他們的身影就消失在晨星眼前了。



  兩人的離去帶走了房間裡所有的聲音,晨星只聽見了會客室牆上大鐘「滴答滴答」的聲音,沈悶得讓人感覺不安,她從沙發椅上起身,緩步走到窗前,由上往下凝望著威尼斯的景物。



  她伸手輕觸著冰冷的玻璃,說來奇怪,站在這裡看外面,明明只隔著一扇窗,裡外卻像是兩個世界一般;窗外,是藍色緞帶般流動的河,徐緩而溫柔,帶著與義大利人同調的傭懶浪漫,窗內,就像是與世隔絕的空間,靜謐死寂,連周遭的空氣都像被凝結了一樣。



  就在這個時候,晨星似乎感覺到背後有一道探索的目光,她直覺地轉回頭,看到了領她們上來的老管家,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來到了會客室,而且似乎站在那裡好一陣子了。



  「偉恩少爺請妳過去一趟,他想和妳──好好敘舊一番。」老管家咧開一抹笑,語氣雖然恭敬,但他看人的目光就和九年前一樣,讓人感覺非常的不愉快。



  敘舊!?剛剛明明裝出不認識自己的偉恩,現在還談什麼敘舊?晨星淡淡的挑高一道眉,心裡對偉恩的故作神秘漾起些許不悅。



  「嘿嘿嘿嘿‥‥如果妳不和我來,說不定雅羅拉夫人會在這裡遇到什麼奇怪的事情喔‥‥」老管家嘿嘿幾聲,以嘶啞的聲音說出威脅。「妳聽說過這裡的傳說吧!不管是白天或是晚上,這裡有很多惡鬼喔‥‥」



  「你想做什麼!?」晨星果然臉色一變。



  「如果妳像個好孩子一樣聽話,那雅羅垃夫人當然不會有事‥‥但如果妳像個壞小孩一樣調皮,那我什麼也不敢保證喔‥‥」他繼續笑著,得意地看著晨星流露出不安的神情。



  該死!晨星在心中低咒一聲,都怪自己太有自信了,認定了就算偉恩有什麼預謀,應該也是衝著自己而來,而雅羅拉夫人畢竟是威尼斯的貴族名流,偉恩再怎麼樣也不敢對她出手,因此才選擇在白天和雅羅拉夫人一起到訪,沒想到偉恩居然藉機挾持了夫人來威脅自己!



  「偉恩在哪裡?我現在就和你去見他。畢竟他花了不少心血設計這場重逢,我怎麼也得當面稱讚才是。」晨星強自鎮定,不想在對方面前示弱,雙手握緊成拳,美麗的臉凝上冰霜,以淡漠的語氣回答。



  「嘿嘿嘿‥‥請和我來。」老管家誇張地彎下身、做出邀請的姿勢。



  晨星勇敢地挺起肩膀,驕傲如女王般地踏出自己的步伐。此刻的她已經不是當年十四歲的孩子,不再需要其他人的保護,她必須冷靜下來,想辦法讓無端被扯入的雅羅拉夫人安全離開,然後,再弄清楚這是怎麼一回事!



※   ※   ※



  「請到房間裡等候,少爺一會兒就到了。」老管家領著晨星走樓梯,一路爬上了宅邸的頂樓,最後領著她走到長廊的最後一間房,以殷勤的口吻說道。



  晨星冷著一張臉踏入房間,發現那是一間相當寬敞的臥房,以房間內華麗的擺飾與齊全的設備來看,這應該是宅邸內的主臥房。



  嘖!這裡該不會是偉恩住的房間吧?心中雖然閃過這樣的念頭,但晨星依舊裝出不在乎的表情,緩步走到房間左側的沙發坐下,做出等候主人出現的表情。



  「嘿嘿‥‥少爺一會兒就來‥‥」老管家又發出那種讓人不舒服的笑聲,同時伸手關上了門,門關上以後,晨星聽見了某種金屬的摩擦聲,聽起來‥‥就像是鎖頭上鎖的聲音‥



  「喂!你想做什麼!?」晨星從沙發上彈跳起來,以最快的速度衝到門前,伸手想要扭開門把,但不論怎麼扭轉,都無法將門打開。



  「該死!」晨星低頭仔細觀察,這才發現這房間的銅門是採用最古老的把手,甚至沒有內外相通的鑰匙孔,也就是說房間一旦從外面上了鎖,裡面的人根本就出不去!



  既然無法從門口離開,晨星轉身搜尋房間內的設備,在一番檢查之下,她沮喪的發現所有的窗口都被人從外面鎖上了,而最讓人感到毛骨悚然的是,衣櫥內填滿了符合她身材的各式衣物,就連浴室內也清一色擺設女性專用的物品。這表示如果不是之前有女性住在這裡,那就是偉恩早已經準備好囚禁自己的牢籠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出了熟悉的輪椅「嘎吱」聲,晨星連忙來到門口,將耳朵貼在銅門上傾聽。



  嘎吱聲終於停在門前,表示對方已經來到了門外。晨星忍不住踢了一腳,憤怒地開口:「偉恩.莫駱里!你到底想要做什麼1?」



  門的另一端什麼聲音都沒有,就在晨星以為對方不會給予任何回應的時候,偉恩的聲音隔著銅門響起了。



  「別生氣,這是我為妳盡心安排的嘉年華舞會喔!放心在這裡住下吧!我不會傷害妳,只是想和妳玩一場遊戲,就像過去那樣子。」偉恩和緩地說道。



  「遊戲!?什麼遊戲?」晨星蹙眉,完全搞不懂對方的企圖。



  「是的,一場為期十天,只屬於我和妳的遊戲‥‥」



  千萬別讓他知道,因為這是你我之間的小秘密,不能讓其他人知道……



                   ──摘自愛麗絲夢遊仙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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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只屬於我和妳的遊戲……



  「咚」的一聲,晨星以額頭貼著冰冷的窗戶,指尖以一種漫不經心的方式在上面遊走,透過窗,她望著威尼斯的夜晚,因為嘉年華會而變得癲狂美麗。



  被偉恩囚禁在這個華麗的牢籠裡已經整整三天了,自從偉恩隔著銅門,扔下一句「我只是想和妳玩一場遊戲‥‥一場只屬於我和妳的遊戲」這句莫名其妙的話之後,他就再也沒有出現了。每隔四小時,老管家會打開鎖,手捧著餐盤進入,上面擺著簡單的熱食、新鮮水果等等餐點,還不忘附上一朵剛摘下的新鮮紅玫瑰。



  晨星雖然動過撂倒老管家逃走的念頭,但對方胸前特地別上一撮雅羅拉夫人的金髮,提醒她不得輕舉妄動。對於偉恩莫名的行徑感到憤怒,但晨星並沒有因此虐待自己的身體,想要與對方抗衡,保持體力是目前最重要的事情。



  無法確定對方的目的,晨星只能坐在窗檯上沈思,下意識地撫摸著耳邊的銀耳環,心裡不自覺地想到伊斯,此刻他一定為了自己的失蹤感到憤怒吧!甚至,她可以確定,等伊斯找來這裡的時候,一定又會覺得這是她擅自行動導致的後果吧!沈思之際,熟悉的輪椅「嘎吱」聲將她拉回現實,晨星從窗檯上輕鬆躍下,立刻換上一張面無表情的臉。



  「喀」一聲,鎖頭從外面被解開了。隨著銅門開敞後不久,坐在輪椅上的偉恩緩緩推行著來到晨星眼前。



  「晚安,晨星,妳看起來精神不錯,想必這三天過得不錯。」偉恩斯文英俊的臉上掛著笑,以有禮貌的語氣問候著。



  「不怎麼樣,不如你也試試將自己關在房間七十二小時,一定能體會我現在的心情!」晨星冷哼一聲,以冰冷的目光瞪著他。



  「才三天就讓妳如此不耐煩嗎?」偉恩淡笑,依舊以平靜的語氣說道。「那妳想過鐘樓怪人的心情沒有?他從一出生就被養父關在教堂裡,始終都無法離開那座高塔,只能用一雙眼,從窗戶裡看著他渴望得到、卻一生也無法擁有的一切。為什麼?只因為他是怪物嗎?」



  「我和鐘樓怪人沒交情,不清楚他在想什麼。」晨星冷漠地回答。



  「妳當然無法體會,畢竟這些年妳被那個男人呵護在掌心,永遠不必擔憂,從他選擇妳的那天起,他就將妳納入自己的懷抱,為妳擋住所有的危險。」偉恩輕扯嘴角,露出一抹帶著三分羨慕的苦澀微笑。「我打聽過你們的故事,那個男人以一種特殊的方式寵著妳;收妳作養女、撫養妳長大,在妳十九歲那年還幫妳找到了自己的生父,最後將妳養女的身分作廢,正式讓妳成為他的妻子。」



  「你打聽這些做什麼?難道你也有興趣當伊斯的養子?」晨星挑釁地揚眉。「英國真的這麼無聊,讓你只能打聽旁人的事情當娛樂嗎?」



  「九年不見,妳的幽默感變得很奇怪‥‥人也變得辛辣很多。」



  「彼此彼此,不是所有人都會被九年前認識的『朋友』囚禁,你該不會指望我寫謝帖給你、感謝你的熱情款待吧!」晨星不想與他繼續閒扯,直接逼問道:「顯然我們敘完舊、聊完天了,不如閣下一次說清楚你想做什麼。」



  「事實上遊戲的第一關妳已經通過了。」偉恩滿意地點頭。「這個遊戲的第一部分叫做『耐心遊戲』,我讓妳一個人獨自在這裡三天,妳很聽話、也很合作,甚至沒有半點發狂、歇斯底里的行為,真的很不錯。」



  「謝謝讚美,要頒獎狀給我嗎?」晨星咧出一抹難看的笑,諷刺地說道。



  「真正的遊戲現在可以開始了,如同我先前所說,邀請妳來這裡只是為了重溫回憶,玩一場我們過去最喜歡的──猜謎,還有捉迷藏。」偉恩擒著優雅的笑,再次重複自己的目的。



  「猜謎?捉迷藏?」



  「是啊!難道妳已經忘記了?那是當年我們最喜歡玩的遊戲。」偉恩雙手交握,露出與當年相同的和善微笑解釋。「每天下午的一點到三點,我會放妳出房間,妳可以自由在這棟宅邸裡行動,如果妳能找到『真正的我』,那就表示妳贏了,很簡單吧!就像過去一樣。」



  無聊!晨星在心中嘀咕了一聲,但臉上仍然沒有表情。「贏了有什麼獎品?」



  「看來妳對自己很有自信哩!妳一共有七天的時間。」偉恩微笑,依舊親切地回答她的問題。「贏第一次,我就讓妳見雅羅拉夫人一面,贏第二次,我就放雅羅拉夫人回去,要是妳能夠贏三次,那麼遊戲就正式結束,我讓妳毫髮無傷地離開這裡。」



  「我怎麼知道你會不會遵守諾言?」晨星蹙眉,這傢伙這麼有自信?都不擔心她會先找到雅羅拉,一起逃走嗎?



  「事實上妳沒得選擇,只能選擇相信我,和我玩完這場遊戲,不是嗎?」偉恩說著從口袋中掏出一封信,遞給晨星說道:「還要麻煩妳寫一封信給伊斯.梅傑士,就說:很抱歉這三天都沒消息,妳和我多年不見,所以想陪伴我暢遊威尼斯,直到嘉年華會結束的那天,請他不要掛念。我會派人將妳的信送過去的。」



  「我們沒有通信的習慣,再說,他不會相信你的。」晨星冷哼一聲。



  「我自然有說服他的方法。」偉恩淡笑,同時比了比晨星的耳朵說道。「附上一枚妳的耳環,我想應該可以說服伊斯.梅傑士,這是一封來自他妻子的口信。」



  「隨你。」晨星聳肩,開始拿起筆寫下偉恩要她寫的內容。兩枚銀耳環裡面都有追蹤器,自己只需要留下一枚在身邊,另外一枚耳環若是送到伊斯的手上,他應該會知道自己處於被脅迫的處境。



  寫好信、摘下其中一枚耳環,晨星將兩樣東西都放到桌上。



  「妳今晚早點休息吧!明天可是遊戲開始的第一天,妳需要多儲備點體力。」偉恩將兩樣東西收妥,開口告別。



  晨星不語,只是以一張面無表情的臉目送他離去,一直到偉恩的輪椅抵達門口的時候,晨星終於忍不住開口問道:「偉恩,我曾經做了什麼讓你非常憤怒的事情嗎?反正我已經被關在這裡了,至少讓我知道你囚禁我的理由。」



  偉恩推著輪椅轉身,俊雅的臉上露出一種晨星無法判讀的情緒;那是種融合了悲傷、苦澀,以及寂寞的表情。「不,妳不曾做過什麼不對的事情,事實上,妳是我這一生中,唯一真正擁有過的『朋友』。」



  「那為什麼‥‥」



  「妳會明白的。」偉恩揮手,表示不願意再多說什麼。「就把這當作曾經是朋友的我對妳唯一的請求,無論如何,請妳認真的、用心的,找出我是誰吧──」



  說完這些話之後,偉恩頭也不回地離開了。隔著銅門,晨星清楚聽見他上鎖、推動輪椅漸漸離開的聲音。



  請妳認真的、用心的,找出我是誰吧!這句話是什麼意思?晨星並不是很明白,但不知道為什麼,當偉恩說出這句話的時候,自己卻深刻感受到了他的寂寞與悲傷,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



  「猜謎遊戲啊‥‥」晨星起身,用力往後躺倒在柔軟的床鋪上。「偉恩,你到底在玩什麼把戲!」



  或許,到了明天,一切就會有答案了



※   ※   ※



  翌日,下午一點整,上了鎖的銅門打開了,門外站著那名老管家,手上拿著一大串鑰匙,對著晨星咧開一抹詭異的笑容。



  「小姐,妳應該知道遊戲規則,我已經將每個房間的鎖都打開了,在這兩個小時內妳可以自由進出任何一個房間,但是兩個小時一到,請妳自己回到這裡來,如果妳不遵守遊戲規則‥‥嘿嘿嘿嘿,妳的朋友就得代替妳接受懲罰了喔!」



  老管家掏出一只手錶,上面已經設定成倒數的時間,只要兩個小時一到,它會響起結束的音樂。



  「知道了。」晨星冷著臉回答,伸手接過手錶戴上,絲毫不想浪費時間地越過他,開始進行偉恩指定的「找尋猜謎遊戲」。



  雖然不知道偉恩在玩什麼把戲,但晨星卻不打算放過任何一個房間,早在離開自己的房間前,她就擬好了計劃,從最頂樓的房間往下逐一勘查,就算找不到偉恩,至少也能摸清楚這裡所有房間的構造。



  跑過長長的走廊,晨星很快地來到長廊盡頭的第一個房間,她深吸一口氣,伸手轉開門把,勇敢地開門踏了進去。



  房間裡一片漆黑,簡直到了伸手不見五指的地步,晨星沿著牆壁摸了一會兒才找到開關,跟著毫不猶豫地按了下去。



  「喀」的一聲,電源開敞,整個房間瞬間大放光明,同時也讓晨星嚇了一跳!因為不僅是燈打開了,整個房間甚至響起了唯有教堂才聽得見的聖歌。



  房間恢復光亮之後,晨星很自然地往房間內看去,卻在下一秒驚叫出聲,整個人被嚇得幾乎跳了起來。



  在房間的正中央坐著一個人,他背對著自己坐在一張圓板凳上,從晨星的角度望去,她只看得見對方穿著一件白色襯衫、黑色長褲,還留有一頭蜜色的頭髮,他低著頭、肩膀微微聳動,似乎正在忙碌著。



    「喂!」晨星努力平靜呼吸,勇敢地踏前一步。雖然不知道這個人為什麼悶不吭聲地坐在這裡,但自己確實被他嚇出一身冷汗了!



  「你是誰?為什麼一個人在這裡?」叫了幾聲,但對方始終沒有給予回應,晨星於是緩步走過去,試著想要與他面對面說話。



  「你沒聽見我──」晨星伸出手輕拍他的肩頭,卻忍不住渾身一僵。因為自己掌心觸碰到的肩膀部位冷冰冰的,非但沒有人體的溫度,而且還硬梆梆的。



  晨星嚇得立刻抽回手,視線跟著住下移,試著想看清楚對方在做什麼,沒想到一看之下,她臉色刷白、差點吐了出來──



  從對方肩膀聳動的姿態看來,晨星原先以為對方只是在修理東西,或是在黏模型之類的手工動作,怎麼也沒想到他居然拿特製的長針,一根一根地刺穿他膝上黑貓的身體。



  「住手!」晨星直覺地用手一推,試圖阻止對方殘忍的行為,沒想到這一推之下,圓凳上的人應聲倒下,發出「砰」的一聲巨響,裂成了兩半,倒在晨星的面前,斷裂處裸露出些許管線和電池。



  「啊!」晨星嚇得退後幾步,雙手摀著嘴,忍住噁心的感覺,只能瞪視著地上的「東西」,經過了將近一分鐘的時間,她才平復了心中的恐懼,睜大雙眼重新看清楚,這才發現裂成兩半倒在面前的並不是真正的人,而是裝了電池、幾乎和真人一樣的蠟像。



  「蠟像‥‥只是蠟像而已‥‥沒什麼好怕的。」晨星喃喃自語,努力告訴自己不要害怕,直到整個人恢復平靜之後,她將倒在地上的蠟像又看得更仔細了。



  不僅人是用蠟像做的,就連他手裡的黑貓,也都是用蠟像製成的,而且,蠟像的臉‥‥除了五官、頭髮,甚至是藍色的眼睛,幾乎就是少年時代偉恩.莫駱里的模樣。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如果這是偉恩特別設計來嚇人的惡作劇,那麼他確實達到目的了。但話又說回來,他為什麼要製作自己年輕時候的蠟像,還特別做出這種凌虐動物的蠟像?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晨星退開一步,抬頭打量這個房間,這才留意到這個房間的裝潢雖然改變過,但所有東西擺設的方式,都像極了九年前莫駱里宅邸偉恩的房間,畢竟自己曾經在那裡待了快一個月,隱約還記得那個房間的模樣。



  就在這個時候,晨星手腕上的錶突然發出了「嗶嗶」聲響,她抬手端看,這才留意到這只手錶已經被設定成每十分鐘響一次的功能。



  「糟,已經過了十分鐘了!」響音功能讓晨星想起進房間的目的,她進房間是為了找偉恩,沒想到卻被這尊蠟像給嚇了一跳,白白浪費了十分鐘。



  雖然心中的謎團尚未解開,但晨星卻不想在這裡繼續浪費時間,她轉身往門口的方向走去,在關上門之前,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倒在地上已損毀的蠟像,即使知道那不是真實的,但心中依舊有種非常不舒服的感覺‥…



  「喀」的一聲,晨星關上了門,也關起了自己滿心的疑問。



  來到第二個房間門口,晨星遲疑了半秒,但最後仍深吸了一口氣,伸手轉開了門把。



  屋內依舊一片漆黑,這次她記取了經驗,伸出手在同樣的位置打開了電燈,同時安分地站在原地,不敢有絲毫的輕舉妄動。



  房裡大放光明的同時,也響起了音樂,只不過這個房間響起的音樂很熟悉,是過去偉恩教過自己無數次的「鵝媽媽童謠」。



  房間正中央,同樣是兩個背對門口的人,他們坐在椅子上,一個比較高、一個比較矮,高的那個留著和第一個房間少年蠟像相同的金髮,矮的那個則是一頭黑髮‥‥而且黑髮及肩的長度,和自己十四歲的時候幾乎一模一樣。



  從先前的經驗判斷,這間房間裡的應該也是蠟像,晨星踩著謹慎的腳步緩緩踏入,隨著逐漸靠近房中央的兩人,她聽見了椅子上的兩個人以機器般平板的英語在對話著──



  「後院那座高塔裡有什麼?」



  「那裡是禁地,誰也不能進去。」



  「為什麼?」



  「因為塔裡面有怪物!」



  「什麼樣的怪物?」



  「一個比鐘樓怪人還要醜的怪物。」



  說完這幾句對話之後,兩人又重來一次,一次又一次,說的都是這六句不變的話。晨星走向前,彎下身想看清楚這兩個人的模樣,雖然曾經在內心猜測,如果這個金髮蠟像是偉恩,那麼旁邊這個黑頭髮的蠟像應該是自己十四歲的模樣,但當她親眼看到蠟像的正面時,依舊被這個恍若自己分身的少女蠟像給嚇了一大跳。



  「住在高塔裡的怪物‥‥」晨星仔細將他們的對話記下,並努力回憶著過去和偉恩相處的情況。莫駱里宅邸的後院似乎真的有一座高塔‥‥但高塔裡面有怪物,這又是什麼意思呢?



  帶著更多的疑問,晨星離開了第二個房間。



  就這樣,一間接著一間,每個房間都有蠟像,擺著不同的姿勢、做出不同的舉動,或著說著一些讓人疑惑的話語。很快的,兩個小時已經過去,當手錶響起結束的樂聲時,晨星非但沒有完成自己所預想的──勘查每一個房間,反倒是帶著一肚子的疑問,回到了頂樓的房間。



  「從妳的表情看來,妳似乎沒找到主人?」守候在門口的老管家從晨星的臉上得到了答案。「嘿嘿嘿嘿‥‥別著急,遊戲才剛開始哩!」



  「哼!」晨星冷哼一聲,轉過身,「砰」的一聲關上房門。



  隔著門,她聽見對方上鎖、確認,而後拖著腳步離開的聲音,確定對方已經走遠之後,晨星疲倦地輕吁一口氣,將身體扔到床上,腦海裡亂糟糟的,塞滿了她方才在十六個房間裡看到的東西,每樣東西都透露著若有似無的訊息,好像有關聯、又好像完全沒關聯,她覺得自己就像是被困在迷宮、完全找不到可以前進的路線一般,好累‥‥也好沮喪!



  接下來幾天,情況並沒有好轉,晨星打開的每一個房間裡面都是蠟像,而更糟糕的是,每個房間裡的蠟像都有偉恩;溫柔的偉恩,殘暴的偉恩,寂寞的偉恩、瘋狂的偉恩,隨著所看到的越多,晨星甚至開始疑問,是不是有兩個偉恩的存在,畢竟一個人不可能同時擁有兩極化的個性,不是嗎?



  在第五天的時候,晨星終於來到了一樓的房間,由於她早已經習慣每個房間都有偉恩的蠟像,所以當她打開一樓的第一個房間,發現裡面的蠟像是其他人的時候,著實吃了一驚。



  房間中央的蠟像,是一對容貌極為相似、同樣有著金色燦亮頭髮的少年、少女,少女的金色長髮及腰,少年的金髮也長到肩膀,還用一條黑色的髮帶紮起,晨星就是從這一點判斷出,這個房間裡的蠟像並不是偉恩。



  打開電燈的同時,房間內響起了雷聲大作的背景音樂,甚至還出現了閃電般的特效,銀白色的光打在房中央的兩個蠟像身上,增添了某種詭異的氣氛。



  「噓!趁著現在閃電、打雷,我們上塔去。」少女蠟像轉頭,對著身旁的少年蠟像說著。



  「可是,那座塔已經荒廢很久了,看起來很恐怖。」少年搖搖頭。



  這個時候,少女蠟像主動牽住了少年蠟像的手,堅持地將他往前扯。



  「你不聽我的話了嗎?聽著,這是你和我之間的秘密,誰也不能說喔!」



  「姊姊,我會怕,我不要上去!」



  「別怕,我會保護你!」



  「嗯。」



  同樣只有短短的六句話,然後就結束了,就像先前看過的所有蠟像一樣,說完一遍後,他們會一再地重複相同的話。



  「這兩個人是誰?為什麼又提到高塔了?」晨星看完之後心中只有疑惑,為了想瞭解更多這兩個人的故事,她退出房間,然後打開了第二間房間。



  第二個房間佈置得像是荒廢很久的樣子,到處都充滿了灰塵與蜿蛛網,在這間破爛的房間裡,晨星一時之間還看不到有蠟像存在。



  「啊!」好一會兒,晨星才看到在房間的最角落,鋪滿稻草的地面上有一個隆起的物體,上面覆蓋著白色的布巾,布巾外露出了四隻腳,顯然就是這個房間裡蠟像的位置了。



  她想起了前一個房間裡,看起來像是弟弟的少年表現出一點也不想進入這座高塔,因為害怕裡面有什麼恐怖的東西,而很明顯的,這個凌亂的地方應該就是禁止進入的高塔,如今這對姊弟用布巾遮住了身體,難道,真的像他所預言的,高塔裡面有怪物,所以他們遇害了?



  晨星咬著下唇,有點猶豫是不是要過去掀開那層布巾,深怕自己會看到什麼刻意製作的屍體蠟像,就算知道那只是蠟像,但看一眼也是需要極大的勇氣。



  「呼!不要緊張,只是蠟像而已。」為了想確定心中的猜測,晨星最後還是鼓足了勇氣向前,伸出手「啪」的一聲掀開了布巾──



  「嗄!?」晨星錯愕地瞪大雙眼。因為她清楚看見了,在這塊布巾底下,並不是什麼雕塑成慘死模樣的蠟像,而是‥‥肢體交纏、明顯正在親熱的兩具蠟像!



  像是窺探到不應該窺探的秘密,晨星立刻放開手上的布巾,俏臉微紅,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樣子的真相。



  他們‥‥是姊弟沒有錯啊!在前一個房間裡,她明明聽見那個少年喊著姊姊的。還有,他們擁有相同的金色頭髮、相同的藍色眼珠,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晨星不住地往後退,一直到背部抵住了門,她才知道自己已經退到門口了,她強自鎮定,小心地關上門,而後拖著越來越沈重的腳步,往下一個房間走去。



  不到兩個小時的時間,晨星已經看完了一樓所有的房間,一樓是整棟宅邸內房間最少的樓層,卻也是讓她看了之後,心情最難以平復的一個樓層。



  她踩著疲倦的腳步慢慢回到頂樓的房間,像是早已經預料她會提早回來似的,老管家依舊站在門口等候,當他看到晨星略顯蒼白的臉蛋時,猥褻的臉再次漾起了不懷好意的笑。「怎麼了?妳的樣子好糟糕,就像是──看到了什麼不該看的秘密似的‥‥」



  「走開。」晨星甚至懶得抬眼,直接將門甩上。



  像是遊魂似地,她任由雙腿移動著走回床邊,倒下的同時,忍不住用雙手摀住自己的雙眼。



  但即使閉上了雙眼,腦海中依舊清楚浮現了自己在最後一個房間看到的景象──金髮女子在床上難產而死的蠟像,在她閉上雙眼之前,她為自己產下的嬰兒取了名字──



  傑瑞.莫駱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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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姊姊!我們這麼做‥‥不對!不應該再繼續了!神不會原諒我們的!」



  「傻瓜!我們只是在相愛啊!相愛不可能有錯的!」



  「姊姊!妳說什麼?妳懷孕了!?」



  「是啊!我的預產期甚至和你的妻子同一個時間呢!呵呵‥‥莫駱里家族將同時誕生兩個新生命!」



  「姊姊!妳為什麼要這樣折磨我?」



  「主人!夫人生了個男孩,但是醫生請你過去一趟,似乎是嬰兒的雙腿有點問題……」



  「天生殘疾,永遠無法行走?不可能,為什麼會這樣?」



  「主人,您的姊姊已經難產去世了,唯一幸運的是,她死前拚了命將孩子生了下來,也是一名男孩,她還替孩子取了名字,叫『傑瑞』。」



  「喬治.莫駱里!我好恨你‥‥你不但和那個骯髒污穢的女人羞辱了我,現在連神都降罪予你!天啊!為什麼不將懲罰降在你一個人的身上?為什麼要降在我無辜的孩子身上?」



  「那是個怪物!是他奪走了屬於偉恩的雙腿!他是個怪物!」



  「傑瑞.莫駱里!你是一個被神唾棄的怪物!」



  「啊──」夜裡,晨星因為噩夢被驚醒,她從床上坐起,這才發現自己已經流了一身冷汗。



  「老天!我快要受不了了!」太多的故事、太多屬於他人的秘密,就像是蜘蛛絲一樣綿綿密密纏上來,而她甚至無法逃開,只能被迫接受這些故事。



  她翻身下床,進入浴室沖涼,冷卻一下紊亂的心情;整棟宅邸的房間,她已經都看過了一遍,也相當於看了一部莫駱里家族的秘辛傳記,但這種像是被某人強迫輸入記憶的感覺,真的很不舒服。



  換上乾淨的浴袍,晨星踏出浴室,卻在微暗的燈光下,注意到了窗外似乎有些不對勁的地方。



  晨星警戒地瞇起眼睛,隨手抓起床頭的小檯燈充當武器,躲在陰影處小心翼翼地觀察著。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她幾乎要懷疑這裡在拍電影了,因為她清楚的看到窗外的鎖頭被打開,而後玻璃窗被人用特殊利刀劃開,最後,外面的人探入一隻手,靈巧地打開了窗戶。



  會以這種方式從四樓潛入的,一定是小偷!晨星這麼想著,那麼,如果自己可以成功撂倒他,就能從他進來的地方逃出去了。



  就在對方躍進房間的同時,晨星手上的檯燈也毫不留情地往對方頭上敲了下去──



  「咚」的一聲,入侵者無聲地倒下了。



  晨星彎下身,翻過對方的身子,想看看這名入侵者的長相,沒想到這一看之下嚇到的反而是自己。



  「疾風!?」晨星用力眨眼,還以為這一切是幻覺。但‥‥這個被自己敲昏在地的人確實是疾風啊!完了完了!她剛才那麼用力,該不會打死他了吧!



  「疾風!你快醒醒!你不要嚇我啊!」晨星不停地搖晃著昏迷的疾風,在拚命喚醒他的同時,腦筋也開始運作了。疾風和伊斯向來形影不離,如果疾風在這裡,那伊斯應該也在附近才是‥…



  像是要回應她心中的祈禱似的,當晨星轉過身望向窗戶的時候,她真的看見一個穿著一身黑衣,以俐落動作攀進房間的高大身影。



  「伊斯!」瞬間,喜悅湧上了全身,晨星想也不想地撲向前,像是彩蝶一般躍上,雙手緊緊環住了身穿黑衣的男子。



  「小心。」由於晨星的衝勢太猛,黑衣男子在樓住她的同時也被撲倒,差點壓在還躺在地上的疾風身上,所幸他及時反應,摟著晨星滾了半圈,這才沒將疾風給壓扁。



  「伊斯,真的是你!」熟悉的體溫、熟悉的男性麝香、熟悉的胸膛。晨星緩緩自他胸前抬頭,直到自己望進那雙獨一無二、略帶戲謔的異色眼瞳時,她才相信這一切都不是作夢。



  「這太不公平了!每次都是這樣,少爺得到的是擁抱,我卻被打得滿頭包。」耳邊,響起了屬於疾風的抱怨聲。



  「疾風,對不起,我以為是小偷,所以下手就重了點。」晨星從伊斯身上爬起,志忑不安地想檢查他頭上是不是有傷口。



  「沒關係,我這個老傢伙皮粗肉厚,不會有事的!」疾風咧開嘴,伸手摸摸自己的頭,雖然真的很痛,但他可受不了看到晨星內疚含淚的眼神。



  「你們‥‥怎麼找到這裡的?」見到最熟悉的兩人,晨星緊繃了一個星期的神經這才緩緩鬆弛,開口關心地問道。



  「妻子不見了是一件很嚴重的事情,自然得花費心思找,甚至不惜入侵他人產業了。」伊斯以手勾起晨星的下巴,指尖所觸碰到的感覺說明她變瘦了,他不甚滿意地蹙眉,問道:「現在是清晨三點,平常這是妳睡得最熟的時候,為什麼沒睡?還有精神拿檯燈攻擊人?」



  「我睡不著,所以起來沖澡。」晨星避重就輕地回答。



  「少爺、小姐,你們慢慢聊,我先去做準備了。」疾風知道這兩人還有一堆事情要談,於是很識趣地打算先離開。



  「做什麼準備?」晨星好奇地問,聽出他們似乎安排了什麼計劃。



  「當然是回禮。」伊斯舉手,神態自若地輕撫著晨星的短髮,淡淡說道。「偉恩.莫駱里如此花費心思款待我的妻子,我若是不親自回贈,那末免太失禮了。」



  「沒錯,禮尚往來是梅傑士家族的傳統之一。」疾風咧嘴一笑,起身對晨星揮手,愉悅道。「我先走了,晨星小姐。」



  說完之後,疾風動作靈敏地再次從窗戶離開了。



  等到兩人獨處的時候,晨星忍不住轉過身,伸出雙手緊緊褸住了伊斯,雖然兩人只分開十天不到的時間,但這段分離卻漫長得讓人無法忍受。



  「這是先賄賂,還是想直接轉移我的注意力?」伊斯低下頭,同樣埋首於妻子纖細的頸項,汲取她的溫暖與清香。



  懷中的晨星頓了頓,之後雙手更用力的環住他,滿足地嘆息說道:「都有。但最主要的原因是我好想你。」



  「這句甜言蜜語,至少可以抵銷十記鞭子。」伊斯低笑出聲,開始沿著她光滑的頸部往下,逐一印下燙熱的吻。「妳這次惹出的事情讓我和疾風整整忙了一個星期,差不多得讓我抽一百鞭才能消氣,妳說,耍怎麼做才能讓我一筆勾銷剩下的九十鞭呢?」



  「不過就是一頓鞭子,我想我忍受得了。」晨星不以為意的聳肩,嘴唇移向伊斯的下巴,調皮地張嘴啃咬嬉戲著。



  「話又說回來,一個被打得傷痕累累的妻子似乎沒什麼用處,我的小妻子,應該有更好的用處‥‥」伊斯咧開性感的笑,雙手在兩人說話的同時,已經鬆開了晨星的浴袍,他熟練地探入,罩住胸前溫熱的女性豐盈。



  「更好的用處,例如什麼?」晨星咬著下唇忍著笑意,坦然的黑瞳逐漸染上激情,像是寶石般燦亮。



  「例如可以提供我這種樂趣‥‥」原本在胸前遊走的雙手向下移,滑過她纖細的腰,而後來到修長雙腿的交會處,男性指尖熟練地找尋到其中燙熱的珠蕊,以挑情的方式上下撩撥逗弄著。



  「啊‥‥」晨星忍不住嬌喘出聲,仰起頭承受他指尖性感的撩撥。重逢後的極度喜悅,讓她幾乎是瞬間就得到了高潮,她輕呼一聲,身子軟若棉絮般地靠在伊斯的胸前。



  她的熱情讓伊斯再次輕笑出聲,伸手將跨坐在自己身上的晨星雙腿分得更開,跟著動手釋放自己的慾望,甚至不給她平復呼吸的時間,炙熱的男性象徵瞬間挺入她的濕熱,緊密完美地結合在一起。



  「這是一個熱情妻子能提供、也是我個人最喜歡的樂趣‥‥」他戲謔一笑,同時雙手穩住晨星的臀,導引她以一種規律的速度前後、上下移動著。



  猛烈的激情像是烈火一般襲上晨星,她只能緊緊抵住伊斯的胸膛,望著身下這名自己深愛的男人,任由他帶領著,一路奔向情慾的天堂‥…



  數不清幾次纏綿之後,伊斯將昏昏欲睡的晨星抱上床,就像是過去無數個夜裡一樣,他將晨星緊緊地攬在胸口,以雙手呵護著她。



  「你要留在這裡?」她勉強睜開雙眼,總覺得有哪裡不對勁,但腦海中已經混沌一片,一時之間也不知道有什麼不對。



  「妳希望我離開妳嗎?」伊斯輕吻她的眼皮,含笑問道。



  「不希望。」晨星以直覺回答。她當然不希望伊斯離開,永遠都不希望他離開自己的身邊。



  「那麼我不會離開妳,別說話,睡吧!」伊斯淡笑著結語。



  「嗯。」晨星順從地閉上眼睛,不一會兒,已經沈沈地睡去



※   ※   ※



  翌日清晨,恢復神清氣爽的晨星在伊斯的臂彎中醒來,她先是困惑地眨眨眼,跟著才想起昨晚的一切,嘴角露出一抹滿足而美麗的笑靨,只要伊斯在身邊,就算這裡是地獄,她也毫無所懼。



  她小心起身,不想驚動伊斯,迅速地到浴室梳洗一番,這才猛然想起,再過半個小時,老管家就要開門送早餐進來了,若是讓他見到伊斯,那就糟了!



  「伊斯!快起來!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她衝回床上,慌亂地搖晃睡得正沈的伊斯。



  好半晌,伊斯才緩緩睜開眼,從他睡意濃厚的樣子看來,他似乎一點也不高興這麼早被人叫起來。



  「什麼事?」他翻身坐起,有些困惑地看著晨星焦急的臉。



  「稍後老管家就要送早餐過來了,要是他發現你在這裡,那偉恩就會知道你在這裡了。」晨星點出事情的重要性。



  「妳放心,我留下來就是要和偉恩面對面。」伊斯伸手揉了揉晨星的短髮,以無所謂的語氣說道。「還記得我說過要回禮嗎?如果不見到他,我怎麼親手送上這份大禮?」



  「你說的大禮究竟是什麼?」晨星不安地問。該不會是先把偉恩揍一頓,然後綁上石塊扔到河裡吧!?



  「到時候妳就知道了。」伊斯淡笑,起身走入浴室準備梳洗,模樣看起來不但從容,而且還十分自在。



  當伊斯從浴室走出來,看見晨星依舊一臉憂鬱地坐在床上,他輕嘆一口氣,回到床上將她摟住,坦言說道:「妳以為我為什麼沒有第一天就潛入救妳,反倒是昨天晚上才來?並不是我找不到妳,我讓妳留在這兒,一方面是知道他不會傷害你,另外一個原因,則是因為我欠傑瑞.莫駱里一份人情。」



  「你欠傑瑞一份人情,這是什麼意思?」晨星疑惑地問道。



  「九年前,因為妳年紀還小,我和疾風隱藏了部分調查的事實‥‥」伊斯不再隱瞞,將九年前傑瑞以神秘者姿態出現示警,以及疾風調查出真實的偉恩.莫駱里其實是一個既殘酷而邪惡的人這項事實說了一遍。



  「原來‥‥真的有兩個人!」晨星低語,無法說出此時心中的感受。



  「還記得妳告訴過我,九年前妳瞞著我到莫駱里宅邸,莫名昏倒的事情嗎?」伊斯繼續往下解釋。「疾風這些天不在,那是因為我讓他到英國調查去了,妳口中的老管家叫喬,他並不是莫駱里聘請的傭人,他是偉恩.莫駱里結識的人,算是他花錢負責善後的傢伙,每次偉恩秘密虐殺了動物之類的醜事,都是那個喬在幫忙處理,他不是什麼好東西。偉恩離開的時候並沒有留禮物給妳,他唯一留給妳的是喬,他早已經下達了命令,如果妳再出現,他要喬毀了妳。」



  晨星緊緊閉上雙眼,雖然這已經是九年前的事,雖然也知道喬沒有成功,但還是忍不住打了個冷顫。



  「是傑瑞救了我!」此時此刻,晨星將所有的故事和回憶都串在一起了。莫駱里家族的秘密,一個永遠見不得光、被深鎖在高塔的少年,卻在她最危急的時候伸出援手。



  「我想是他沒錯。」伊斯也說出自己的推斷。「妳和雅羅拉夫人失蹤的那個晚上,傑瑞就來找我了。」



  「他去找你?」晨星有些驚訝地抬頭。



  「他向我提出了一項請求。」伊斯點點頭,憶起當初傑瑞對自己說出的請求。



  異色眼瞳在中古世界被稱為惡魔之眼,我聽說過你的事情,做事不擇手段堪稱與撒旦無異,那麼,你能看穿我的心,達成我的心願嗎?



  「別忘了惡魔所要求的代價都很驚人,你得確定自己有和我談判的籌碼。」



  九年前,我曾經救過你的寶貝,而如今你的寶貝也在我手裡,既然我握有惡魔最心愛的女人,那麼我想我該擁有驅使惡魔的能力。



  「你說的心願是什麼?」



  看穿人心,讀出人心底最深的渴求,這應該是惡魔的本領吧!又何必問我?我會在達里歐府邸守著你的寶貝,期待你能成功帶著我的心願,來換回你自己的寶貝。



  「傑瑞真正的心願?那是什麼?」聽完伊斯的敘述後,晨星好奇地問道。



  「我忘了問妳,妳待在這裡這麼久,沒有半點頭緒嗎?」伊斯岔開話題,並不急著告訴晨星結果。



  「如果在這裡的人是傑瑞,那‥‥偉恩呢?偉恩到哪裡去了?」畢竟,他們有兩個人,如果坐在輪椅上偽裝偉恩的人是傑瑞,那真正的偉恩到哪裡去了?



  就在這個時候,門外突然傳出了開鎖的聲音,伊斯溫柔地吩咐道:「親愛的,換上一件美麗的衣服,最精彩的嘉年華晚會,在今晚要開始了。」



※   ※   ※



  當晨星依言換上一件黑色晚禮服,和伊斯一起踏出房門的時候,她十分驚奇的發現開鎖的人並不是老管家,而是昨晚才分開的疾風。



  「疾風?這是怎麼回事?」晨星好奇地望著一臉笑意的疾風。



  「長相骯髒猥瑣的人,哪有資格當什麼管家?我在英國找到一堆有關這傢伙的醜事,染指兒童、虐待兒童,光是想起來就覺得曬心,所以我將他打包好,送到英國大使館,讓他們好好處埋去啦!」疾風得意地說道,刻意彎身誇張地行禮喊道:「一切已經準備妥當,就等兩位下樓開場呢!」



  「伊斯!這是‥‥」晨星蹙眉,不喜歡這種凡事被蒙在鼓裡的感覺。



  「別急,很快的,妳就會明白一切。」伊斯安撫性地拍拍她的手,領著晨星往樓下走去。



  一路來到了大廳,裡面空盪盪的,中間還架設了一個舞台,舞台前擺了幾張椅子,土面坐著一名年邁的老人,他的身邊則坐著一名年輕女子,女子的手上還抱著一名幾個月大的嬰兒。



  「喬治.莫駱里爵士,好久不見,多謝你接受我的邀請,特地撥冗來參加這場晚會。」伊斯挽著晨星向前,對那名年長者微笑領首。



  「哪裡。」喬治老爵士扯開一抹不是很熱情的笑容,算是回應。「當年我沒有機會與你合作生意,想不到還是偉恩這小子有辦法,居然能和你伊斯.梅傑士牽上線,甚至還在威尼斯買了間古董房子。」



  「這位是冷晨星,我的妻子。」伊斯走到另一邊,向那名手抱嬰兒的女子微微一笑。「晨星,這位是愛麗絲.莫駱里,偉恩的妻子。」



  「幸會了。」愛麗絲.莫駱里忍不住雙頰一紅,第一次看到這種集權貴與俊邪魅力於一身的男子,就算自己是已婚的身分,依舊忍不住多望了伊斯幾眼。



  「嘉賓都到齊了,那麼表演可以開始了。」伊斯帶著晨星入座,輕輕拍拍手,而後整個大廳的燈光全部熄掉,而眾人眼前的舞台布幕,則是緩緩拉開了。



  布景拉開,呈現在所有人面前的,是一個更小的舞台,正確來說,那僅是一個可供布偶容身的小舞台,而最特別的是,那個小舞台佈置的方式,就和英國的莫駱里宅邸一模一樣。



  「這是怎麼一回事?」喬治.莫駱里有些惱怒地轉頭質問伊斯,當初受邀來義大利,他只說是要慶祝和偉恩合作成功,特別邀請他來義大利一遊,沒想到來到這裡,居然要自己看什麼皮影戲?而且連場景都搭得和莫駱里宅邸一模一樣,究竟在搞什麼鬼!?



  「這是偉恩本人親自委託我製作的布偶戲,是偉恩的一片心意,兩位就請看完再說吧!」伊斯以事不關己的語氣回答。



  「哼!」莫駱里老爵士冷哼一聲,不甚滿意地轉回頭,雙手環胸、冷冷地瞪視著舞台。



  舞台以皮影戲的方式進行著,在皮影戲偶動作的同時,背後操縱的演員以不同的聲音開始訴說著故事。首先出現在舞台上的,是一名坐在輪椅上的金髮男童湯姆,他不停揮舞著手上的木棒,敲打著地面、敲打著每一隻經過身邊的動物。



  不一會兒,湯姆被人抱在懷中,他的手指著不遠處的高塔,命令抱他的人往高塔移動,對方不得不從,而後,湯姆在抵達高塔最頂樓的時候,發現了一名和自己長得很像、但倒在地上奄奄一息的男童。



  那個差點死去的男童叫做傑,擁有和湯姆一模一樣的長相,卻有健康的手腳,甚至擁有和他一樣的血緣,但傑的出生是家族前所未有的恥辱,所以他被視為怪物,從小就被關在這座高塔裡面,永遠不能離開。傑的存在讓湯姆既羨慕又嫉妒,他有時候會抱著傑親熱地吻他,有時候又會用手上的木棒打他,有時候,他甚至會要傑偽裝成自己,坐在冰涼的輪椅上,叫他想像殘廢的模樣。



  兩人相處的模式就是這樣子,湯姆心情好的時候,會教傑唸書、讓他吃點心,要是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將傑鎖在高塔裡,甚至不給他飯吃。



  日子一天天過去了,男童長成了少年,少年又長成了大人,這天,長大成人的湯姆再次來到了高塔上面,他笑嘻嘻地帶來了一疊照片,同時,還讓人抱來一個裹在被單裡的女孩子。



  湯姆激烈又諷刺的說,照片上是他的未婚妻,是家族為他選定的新娘子,但他自知是個雙腿殘廢的廢物,怎麼可能結婚生孩子呢?湯姆非常沮喪又懊惱,卻又突發奇想地想到了傑,於是他讓自己的未婚妻吞下安眠藥,帶著她來到傑的高塔,以一貫傲慢的命令方式,要傑代替自己,接受這個新娘。



  從來沒有提高聲調說話,甚至是發脾氣的傑,這次終於忍無可忍的發脾氣了!他是人!他是個人啊!為什麼要接受這種像是畜牲一樣的待遇呢?他像發了狂似的撲到湯姆身上,一拳又一拳地打在他的胸口,等到他發現不對勁的時候,湯姆已經流了好多血,臉上、鼻子、嘴巴都是血。



  奄奄一息的湯姆並不悲傷,反而對傑露出了生平第一個發自內心的微笑,說道:「你和我,究竟誰是比較可悲的一個呢?或許連上帝都沒有答案,我就快要死了,將我秘密地埋在松樹下,誰也不會知道這個秘密,從今天起,你才是湯姆,頂著我的身分,來過我的人生吧!」



  傑聽從了湯姆的指示,將他的屍體埋在高塔後方的松樹下,梳好自己的頭髮,換上整齊高貴的新衣服,坐到了輪椅上頭,正式成為了湯姆。



  「不可能!絕對不可能!」當幕重新落下的時候,喬治.莫駱里以尖銳、瀕臨崩潰的聲音喊叫著。



  不僅是他,就連坐在身旁的愛麗絲.莫駱里,也像是消褪了顏色的玫瑰,身子搖搖欲墜恍如風中的落葉。



  緩緩地,舞台中央緩緩出現了一個人,他以雙手推動著輪椅,慢慢地來到了舞台的中央,他藍色的眼睛一瞬也不瞬地盯著喬治.莫駱里看,然後,他緩緩站起來了。



  「啊!」老爵士發出了野獸瀕死般恐怖的叫聲,雙手抱著頭,不停地叫著。「不可能!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偉恩打從一出生起,就被醫生判定為終生不能行走,那麼,現在能以雙腿站在你面前的我,會是誰呢?父親大人?」他以斯文、高雅,與偉恩完全沒有差別的語氣開口問道。



  「住口!你這個怪物!」就在這個時候,老爵士突然掏出了隨身攜帶的手槍,想也不想地,朝著舞台上的傑瑞射了一槍。



  「砰」的一聲,他射中了傑瑞的心臟,傑瑞像是斷了線的布偶般筆直倒下,再也沒有爬起來了。



  「不!」突然其來的變化讓晨星與愛麗絲.莫駱里同時尖叫出聲。



  伊斯也是臉色一變,立即向前將老爵士撲倒,奪走了他手上的槍,他正想動手制伏他,卻發現老爵士早已經因為情緒激動而暈厥了過去。



  晨星與愛麗絲一前一後地奔上舞台,望著傑瑞胸口不斷湧出的鮮血,他們只能急得猛掉眼淚。



  「原‥‥原諒我,我真的無法繼續活在謊言之中‥‥」意識到兩人以溫柔悲傷的目光注視著他,傑瑞緩緩睜開雙眼,滿懷歉意的開口。



  「愛麗絲‥‥妳會愛我們的孩子嗎?即使他的父親是個怪物?」傑瑞望著愛麗絲,語氣謙卑的懇求著。「我好幾次都想告訴妳,但是‥‥妳有一雙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睛,我不想看到他們流露出對我鄙夷的神情,我會受不了‥‥」



  「我當然會,他是我們的孩子,他是我們相愛生下來的孩子,我當然會愛他!」愛麗絲抓住傑瑞的手,不停地流著眼淚。



  「這樣‥‥我就放心了。」傑瑞露出微笑,轉頭看向晨星,緩緩說道:「妳不會怪我吧?我唯一擁有過的朋友?九年前妳在雨中解救的那個輪椅上的少年,是我,不是偉恩,最後與妳在大廳裡道別的,也是我,妳是我一生中,第一個告訴真實姓名的朋友,我召喚妳來,只是想讓妳認識真正的我,妳不會怪我的,對不對?」



  「不會!這又不是你的錯!」晨星不斷掉淚,怎麼也想不到事情最後會變成這個樣子。



  這個時候,伊斯也趕到了傑瑞身邊,他試圖想按住他的傷口止血,但那一槍似乎擦過心臟、射穿了傑瑞的肺部,看樣子是沒得救了。



  「謝謝你,我說得沒錯,確實只有你能猜出我渴望的是什麼。我渴望‥‥我的父親能接受我,我渴望‥‥我能以真正的身分生活下去,但事實證明,我的渴望是一種奢求,對吧!」傑瑞緊握住伊斯的手,凝聚所有的力氣,說了最後一句話:「但我終究能以傑瑞.莫駱里這個身分死去,我已經心滿意足了。」



  說完之後,他雙眼閉上,安靜地離開了人世間‥…



  當喪鐘為那可憐的知更鳥響起,空中所有的鳥兒,都悲嘆哭泣……



                   ──摘自鵝媽媽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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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曲】



  長達十天,迷夢般的嘉年華在二月十七日正式劃下句點。



  凌晨十二點整槍聲響起,喬治.莫駱里在槍殺傑瑞的五個小時後,選擇在宅邸臥房內舉槍自盡,為數百年來背負無數血腥的達里歐府邸再添一則黑暗傅說。



  愛麗絲.莫駱里是最先振作起來的人,在面對媒體採訪與警方詢問的時候,她將一切推給了嘉年華會與這棟被誼咒的宅邸,她說老爵士和偉恩在酒後起了爭執,不小心槍枝走火打死了偉恩,老爵士在清醒過後無法相信自己槍殺了親生兒子,於是也舉槍自盡。



  媒體帶著滿足而愉悅的表情離去,達里歐府邸再添血腥命案,這則新聞絕對可以上頭條,喧騰個十天半月都沒問題。



  而事實的真相,將會永遠埋在愛麗絲心底的最深處,她不再流淚,因為她知道自己必須堅強,她已經是一個母親了,必須為了自己的孩子變得堅強。



  伊斯事後將達里歐府邸買下,同時命人放一把火,將屋裡充滿蠟像的房間燒得一乾二淨,為傑瑞永遠隱藏住他身世的秘密。



  望著那棟曾經富麗堂皇、此刻卻被烈火燃燒的宅邸,晨星忍不住又紅了眼睛,想起了傑瑞,以及埋葬在英國的偉恩。



  「我想回去了。」倚偎在丈夫懷中,晨星有些失落地開口。



  「這麼快?我以為妳想逛遍威尼斯再離開。」伊斯攬緊懷中的妻子,試圖給予她更多的溫暖。



  「不!我想念那不勒斯的海浪聲,那和你的心跳聲一樣,是唯一能讓我平靜的地方。」晨星埋首在伊斯懷中,發誓自己再也不會來這個讓人悲傷的地方了。



  「那我們回家,回那不勒斯吧!」伊斯扯出淡笑,在妻子的頭頂印上溫柔的吻。「啊!不行!我們現在可不能回去!」



  「為什麼?」晨星從伊斯的懷中抬頭,一臉莫名。



  「妳忘了當警方將雅羅拉夫人從達里歐府邸的地窖解救出來的時候,她剛好和置身在大廳的疾風碰個正著,疾風花了三天的時間才甩掉她逃回那不勒斯,妳說,我們現在回去,疾風饒得了妳嗎?」



  「那怎麼辦?」晨星頓時站直身子。「怎麼辦啦!疾風真的生氣的樣子一定很可怕!我不要!你幫我和他道歉嘛!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我有一個好主意,疾風就算對妳再怎麼生氣,也不敢對小主人生氣,對吧?」伊斯咧開戲謔的笑,提出建議道。



  「小主人?什麼意思?」晨星疑問地眨眨眼。



  「意思就是,妳得讓我專心地耕耘…‥」他伸手抑住妻子的嬌臀,抵住自己的硬挺,扯開挑情的魅笑說道:「只要妳肚子裡有了疾風的小主人,我保謂他絕對會將所有的事情都忘得一乾二淨!」



  「聽起來是個好主意。」晨星格格輕笑,忍不住吻上他性感的薄唇。



  「那麼,梅傑士夫人,不知道妳屬意哪裡,當作我們二次蜜月的地方?」伊斯輕咬她甜美的唇瓣。



  「只要和你在一起,我什麼地方都不在乎!」抬起雙手,充滿愛意地環上他的肩頭,露出一抹絕美的笑靨。



  他也笑了,重新低下頭,以無比專注的心、吻上了自己最心愛的女人‥…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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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篇之一:十四歲的承諾】



  初春的義大利,陽光並不十分強烈,蔚藍地中海捲起的白浪,像是溫柔情人的觸摸,輕柔地拍打著,徐緩而規則的旋律一次又一次地重複著,可算是午後伴人入夢最好的配樂。



  午後小睡一覺,是生性浪漫、喜歡過著閒逸生活的義大利人的習慣,但對於置身在那不勒斯海灣上白色大宅的書房內,而且正襟危坐捧著書本的人兒來說,她的午後一點也不輕鬆。



  「貝蒂.包特買了一些牛油,但是她說這些牛油有點苦,如果放到我的奶油裡面,就會讓我的奶油變苦‥‥」清亮、隱約還有些未褪童音的嗓調,一字一句地唸著書本上的英文字句。



  「叩叩叩」的敲門聲響起,書房的木門被打開,探進了一顆褐色頭顱,在確定書房內沒有其他人之時,他露出開心的笑,將門拉得更開,隨即推進了一輛餐車。



  「晨星小姐,用些點心休息休息吧!」迅速將餐車一路推到晨星面前的男子身穿正式的黑色西裝,褐髮與兩鬢間夾雜了些許銀絲,年紀約莫四十出頭,正是這棟府邸的總管事──疾風,亦是男主人伊斯最信任的人。



  「疾風,謝謝,但是我還沒練習好進度,等一會兒珍妮老師就要來上課,如果她知道我偷懶又要罵人了。」年僅十四歲的晨星搖頭,露出十分抱歉的笑容。



  「第二語言又不是說學就會的,當然要時間啦!」疾風不以為然,望著晨星早熟懂事的面孔,心中可是疼惜得要命!



  打從伊斯少爺三年前正式收養冷晨星為養女,帶回那不勒斯照顧之後,疾風也和伊斯一樣,完全把晨星捧在手心上疼愛著。事實上,誰能真的抗拒這個美麗得不可思議的東方小女娃兒呢?短短的三年之間,她出落得更美麗了,原有的短髮已經留長,就快要到肩膀,漆黑如墨的眼瞳、秀氣挺立的鼻梁,淡粉色的唇瓣,東方人特有的細滑無瑕肌膚,就像是搪瓷娃娃一樣引人注目。



  或許是小女孩擁有獨特的美麗,伊斯在收養她之後,從不讓任何人有機會見到她,所有的人只知道伊斯.梅傑士收養了一名身世成謎的養女,卻從來沒機會見到她本人,就連來府邸傳授課業的家庭教師,也必須遵守伊斯訂立的嚴格規矩,不得向外人洩漏任何有關晨星的消息。



  她,就像是一朵被單獨養在玻璃屋內最珍貴的紅玫瑰,讓伊斯以一種最縝密、待殊的方式呵護著。



  「從早到晚唸書唸書、學這個學那個,晨星小姐妳遲早會把腦袋燒壞的!」無視於晨星的婉拒,疾風熟練地切下一大塊拿手甜點,連同一杯剛泡好的熱奶茶,放到晨星的面前。「吃一塊我拿手的奶酪,可以增強記憶力喔!」



  「好。」沒看到的時候容易拒絕,但是當一塊金黃色的奶酪就擺在眼前的時候,晨星實在無法拒絕,小臉有些嫌惡地將手上的英文書扔到一旁,跟著露出小小的笑容,拿起銀叉開心地吃了一口。



  「好吃吧!」看著晨星笑臉盈盈,一口接著一口的模樣,疾風一顆心感動得都快揪在一起了。



  「嗯,疾風做的東西我最喜歡了!」晨星用力點頭,坦白地給予讚美。



  雖然疾風總是喜歡喊她小姐,在這棟宅邸裡也頂著總管家的身分,但在她心裡面,疾風是除了伊斯之外,自己所擁有的第二個家人。這三年來,疾風在照料自己生活起居的時候,像長輩一樣有點囉唆,甚至比收養人伊斯還像個父親角色,在平常的時候則像年長許多的大哥哥般和善親切,偶爾惡作劇的時候,甚至比自己還要像個孩子!



  「是嗎?那就多吃一塊,妳現在還在發育,得多吃點才行!」聽到晨星的讚美,疾風簡直都快流下感動的淚水了。啊!這笑容真是太可愛了!自己能得到這種純淨無邪的笑容,簡直就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了!



  見晨星吃得開心,疾風也端起自己的一份,坐到晨星的旁邊,一邊吃著自製甜品,一邊閒聊說道:「也難怪妳怕她,那個百分之百嚴肅、一板一眼的英國女人,連我看了都要發抖!」



  記得伊斯少爺曾經說過,珍妮.湯瑪士是英國沒落的貴族之後,肯來義大利當家庭老師,也是看在少爺給的薪資可觀,雖然認真教學是好事沒錯啦!但也沒必要整天繃著一張臉,好像每個人都對不起她似的。



  「珍妮老師‥‥是很兇沒錯,但我知道,她是認真要教我。」晨星忍不住辯駁。事實上,比起其他意有所圖的授課老師,她對珍妮的評價還算不差。



  「珍妮老師當然不錯,要不然早就被妳趕出那不勒斯了,不是嗎?」疾風對晨星眨眨眼睛,直接道出重點。「我也欣賞她,至少她不像其他人,總是把握住每一次機會想爬上少爺的床,對不對?」



  晨星小臉一紅,有種心事被人道破的羞澀與困窘。



  在這裡生活已經將近三年,伊斯也早已從當初的陌生解救者,轉變成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人;宛如神祇般俊美的容貌、整個人像光源一樣耀眼,還擁有彷彿能扛起所有困難的寬闊肩膀,不知道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晨星察覺自己變得十分在意伊斯的看法,也因為如此,任何伊斯希望她學會的事情,即使再怎麼不情願,她也會努力去學、去做,一切只為了取悅他!



  三年來,那不勒斯的宅邸進駐過無數的家庭教師,絕大部分的教師都是年長的男性,小部分則是女性,而每一位來到那不勒斯的女家庭教師,都無法抗拒伊斯的魅力,教她不過是一種掩飾,其實她們真正的目的,則是為了這棟宅邸的男主人,伊斯.梅傑士。



  剛開始的時候,她只是覺得那些前仆後繼的女人相當有勇氣,也十分有趣,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因為這些女老師而變得敏感易怒,特別是當那些女教師們以過度熱切的目光凝視著伊斯,抑或是從她身上下手、想藉機博取伊斯的好感時,她會覺得體內湧起一股強烈的憤怒火焰,就像是最喜歡的東西要被人奪走似的,十分讓人不痛快!



  而她總是像野生動物捍衛自己的領地那樣,想出各種辦法趕走那些女人,截至目前為止,她都做得很有技巧,至少,她知道伊斯並沒有因為不停更換教師這件事情而發怒,所以,她樂觀地認定了伊斯並不知道自己的小小詭計。



  「你知道?」晨星微紅的臉頰閃過一絲驚慌。如果連疾風都感覺得出來,那日夜相處在一起的伊斯一定也知道,怎麼辦?「那‥‥伊斯一定也知道,怎麼辦?他一定很生氣吧!」



  畢竟花費了這麼多時間和心力為她找尋的老師,卻被自己一一趕走了,伊斯心裡面一定覺得她不知好歹吧!



  「生氣?怎麼會呢!事實上少爺還很高興呢!他還對我說過:『懂得捍衛自己的領域,是野生動物的本能。」』雖然不太明白少爺為何將晨星小姐形容成野生動物,但那確實是一句讚美的話,所以他大方地拍拍晨星,認真安慰道。「別不開心啊!快點吃完妳的點心,等會兒還要上課呢!」



  「嗯。」晨星點點頭,雖然還是有些不安,但疾風既然保證伊斯不會生氣,那就是真的沒有生氣才對!



  「好孩子,告訴疾風,晚餐想吃什麼,我等會兒就去準備。」抬頭看了一眼掛在牆上的時鐘,疾風從椅子上站起,一邊迅速收拾桌上的盤子,一邊微笑問著。



  「我才吃了兩份奶酪,現在還想不到‥‥」晨星也回以微笑,正想提議下課後和疾風一起出門選購晚餐的時候,突然下腹傳來一股刺痛、不舒服的感覺。



  「晨星小姐,妳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嗎?」光看晨星臉色發白,疾風的臉上也跟著變白。糟了!不可能是因為他做的奶酪有問題吧!



  晨星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只是下意識地用手護住自己隱隱作痛的小腹,除了感覺到一陣又一陣的刺痛之外,身體裡面,好像有某種奇怪的東西慢慢滲了出來



  「晨星小姐!妳等等!別慌啊!我現在就去叫醫生!」疾風比晨星更為緊張!



  畢竟,這是她來那不勒斯三年來,第一次出現的異常徵兆,一張小臉乍紅又白,該不是得了什麼怪病吧!



  「疾風!不用!」晨星脹紅臉急著大喊。腦海中,隱約閃過一件事,那是自己曾經在書上看到的,每個女孩子成長必須經歷的過程‥‥好像,就是現在正在發生的事‥…



  但疾風已經像是快速火車頭般「咻」地衝了出去,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不要叫醫生啊!」望著半開敞的厚重木門,晨星的心中發出窘到最高點的悲鳴吶喊聲。



  不要叫醫生啊!她沒有生病,只是‥‥只是變成大人了啦!



※   ※   ※



  一般女孩子初次來月信的時候,不知道心裡有什麼樣的感覺。



  但晨星可以百分之百肯定,當十四歲那年,月信初次造訪的時候,她只希望挖一個很深很深的洞穴將自己埋起來。



  即使日後回憶起這件事,也是一段讓人尷尬到了極點、永生難忘的經驗!當疾風再次奔回書房,身後還跟著三名悔傑士家族的家庭醫生時,晨星窘迫得連眼淚都快掉出來了!



  「晨星小姐,妳別哭啊!」疾風這下更驚嚇了。一定是很痛的病,才會讓一向堅強的小姐流下眼淚吧!



  忍著下腹的不適,晨星抬起頭,將在場的三名醫生從左邊看到右邊,從頭打量到腳,加上疾風一共四人,全、部、都、是、男、性!



  「我沒事,不要醫生!」晨星搖頭,她現在只想回房間,沖個熱水澡、換上乾淨的衣服,安靜、單獨地處理自己的情況。



  「這怎麼行?生病了一定要看醫生!」疾風以為她怕打針吃藥,緊張地搓著手勸說。少爺今天有事外出,至少要天黑以後才回來,身負著照顧晨星重責大任的自己,怎麼樣也要負起責任才是。



  「是啊!別怕,至少先讓我聽聽診。」年紀最長的醫生笑容滿面地踏前一步,擺出自認最和善的面孔勸說。



  當他的手要碰到晨星的肩膀時,後者發出了尖叫聲!



  「啊──」晨星做出了三年來前所未有的舉動,放聲尖叫,成功地讓那名老醫生面紅耳赤地退開,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



  「晨星,乖!不要鬧脾氣!」疾風頭更痛了。



  「我不要他們!」晨星再次重申,打算趁窘困的情緒還沒將自己淹沒前逃回房間。「如果你堅持我要看醫生,幫我找一個女醫生!」



  「嗄?」疾風傻眼了,梅傑士家族的特約家庭醫生,大部分都是男性,這一時半刻的要去哪裡找女醫生啊!



  「晨星小姐,現在不是和我鬧脾氣的時候,男醫生、女醫生不都是一樣的嗎?」疾風重嘆一口氣,試圖再次勸說。「先讓這裡的醫生看看是什麼病,然後我再幫妳找一個女醫生,好不好?」



  晨星俏麗的小臉從白色轉為火紅,又從火紅轉為青色。心裡明白疾風純粹是為她擔心,但這個人有時候也太遲鈍了吧!



  「疾風,我沒生病,也不是故意對你發脾氣,你先讓他們在外面等,幫我找菲比進來,我會讓她告訴你這是怎麼一回事。」深吸好幾口氣之後,晨星想出了另外一個方法。就算和疾風再怎麼親近,她也無法當著這一群陌生醫生的面,對他說出自己月信初次造訪之事,但如果透過照顧自己的女僕菲比,心裡的窘困至少比現在少一點。



  「是嗎?那我們先出去,我立刻叫菲比過來。」疾風見她認真的模樣,雖然還不知道是什麼事情,但心想這也是一個好方法。



  原本以為這件小事情會就此結束,但事實上不然,當疾風領著三名家庭醫生踏出書房,跟著要召喚女僕菲比進書房的時候,原本預計晚上才回返的伊斯卻意外出現了,他好奇地挑高一道眉,以目光詢問疾風,到底是誰生了什麼了不起的病,需要讓三名家庭醫生同時間報到?



  疾風心中既是緊張,卻又鬆了一口氣。心裡抱持著就算被責罵也認了,至少現在伊斯少爺回來了,晨星就算再任性,也不會對少爺逞強才是!



  「少爺,我不過是讓小姐吃了兩塊奶酪,然後……」疾風捏捏自己的眉頭,然後將剛才發生的事情詳細說了一遍。



  「砰」的一聲,書房的門被打開而後又被關起。



  認定進來的人應該是菲比沒錯,晨星心裡鬆了一口氣,跟著轉過身,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道:「菲比,妳來了就好──」



  嚇!當晨星抬起頭,看到眼前站的人時,內心受到的驚嚇遠比看到疾風加上那三名男性醫生時還要嚴重!



  「伊‥‥伊斯!?」奇特的金、綠眼瞳,獨一無二的俊美容貌,確實是伊斯沒錯!



  「究竟是什麼事不能告訴疾風、不能告訴醫生,卻只能告訴菲比轉達?」伊斯俊臉含笑,很自然地坐到晨星身旁,伸手輕撫她有些燙紅的面頰,這麼燙,該不會真的發燒了吧?



  啊!為什麼會是伊斯?這下子除了想將自己深深埋入洞穴裡之外,她還希望有人在上面倒土,直接將她埋掉算了!



  晨星雙手緊握成拳,在內心不斷祈求上帝。神啊!不要再讓他問下去了,冉繼續問下去,她說不定會死於一種叫極度難堪的病!



  「嗯,哪裡不舒服,讓我看看。」伊斯忍不住笑了,細看她臉上那種又窘困又想暈倒的模樣。



  「我要找菲比‥‥」對疾風都說不出口,對伊斯更加不能!晨星只能緊咬著下唇、窘困得低下頭,又想掉眼淚了。



  「究竟是什麼事,連我也不能說嗎?」伊斯淡淡的挑高一道眉,伸手托起她細緻的下巴。從沒見過晨星這種窘困、不自在的表情,暈紅的雙頰,向來晶亮的眼撞此時泫然欲泣,染上了一層迷濛的波光,此刻的她已經不像是個孩子,倒像是朵含苞待放的玫瑰、惹人憐愛的少女。



  少女?難道是‥…



  「小東西,別哭啊!」算算年紀也差不多了,而以晨星這種罕見的害羞窘困神情,還有死也不肯告訴疾風、以及幾位「男性醫生」的原因,大概就是自己猜想的事吧!伸出指尖小心揩去晨星眼角的濕潤,伊斯淡笑著說道。「在這裡等著,我現在就去找菲比,嗯?」



  晨星點點頭,在內心感謝上帝回應了她的祈禱,不再讓伊斯追問下去。



  始終等在門外、想弄清楚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的疾風,雖然見伊斯神情自然地踏出書房,還是忍不住上前一步,關心問道:「少爺,怎麼樣,晨星小姐到底是哪裡不舒服?」



  「沒什麼,只是小女孩長大了。」



  「小女孩‥‥長大了?這是什麼意思?」疾風搔搔頭,依舊沒聽懂。



  「疾風,你今天真的遲鈍得讓人吃驚啊!」伊斯戲謹地拍拍疾風的肩,說道。「讓菲比進去照顧晨星就好了。」



  「嗄?少爺,你知道?為什麼不乾脆告訴我?」疾風揮手,急著想弄明白事情的真相。



  「等著問菲比吧!我想她很樂意為你解答的。」伊斯頭也不回地揮揮手,無視於焦慮的疾風,踩著愉悅的腳步離去。



  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啊!疾風垮著一張臉,內心湧起一種被少爺、小姐排斥在外的濃烈悲傷。



※   ※   ※



  當疾風從菲比口中得知,晨星並不是生病,而是「變成大人」之時,據說向來黝黑的臉上,浮現出十分罕見的紅光,根據旁觀者轉告晨星的描述,疾風的眼眶甚至有些濕潤,大有一種「吾家有女初長成」的欣慰與喜悅。



  為了彌補先前的大驚小怪,與大肆召喚醫生導致晨星窘困的疏忽,疾風駕著跑車出門,復以最短的時間回返,躲進廚房裡工作了好幾個小時,當他再次推著餐車出現在晨星的臥房時,已經是深夜了。



  他得意地掀開餐車布巾,現出滿滿的以巧克力製成的甜品:黑森林蛋糕、巧克力布丁、巧克力餅乾,任何一種以巧克力為成分的甜點,疾風幾乎都準備好了,而擺在餐車上熱騰騰、還冒著煙的馬克杯裡,也是疾風精心沖泡的熱巧克力。



  「呃?為什麼全部都是巧克力?」一餐車的甜點讓晨星錯愕,她用力眨了眨眼睛,想確定眼前的不是幻覺。



  「小姐,書上說的,這種時候,妳們女孩子的身體,都有想吃巧克力的強烈慾望,所以我為妳準備了這些巧克力大餐。」疾風咧開得意的笑,很認真地想為下午的大意賠罪。



  「嗄?」晨星雙眼圓瞪,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事實上,除了肚子依舊有些不舒服之外,其他的都還好,更沒有像疾風說的那樣,有想吃巧克力的強烈慾望。



  「妳不喜歡嗎?」晨星的遲疑,讓疾風緊張地皺起眉頭。



  「沒有。」晨星搖搖頭,很難不為他的體貼感動,她漾起小小的笑容,伸手端起那杯熱巧克力說道。「睡前我的確想來一杯熱巧克力,謝謝你。」



  兩人坐在臥房裡的沙發上,晨星輕啜一口香濃的熱飲,而後滿足地呼了一口氣,有些不好意思地抬起頭,直視疾風說道:「嗯,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要吼你,只是‥‥雖然我把你當成很親近的人,但‥‥但要我開口說,還是很讓人難為情!」



  「嘿!哈‥‥沒關係!沒關係!」疾風也有些尷尬的搔頭。頓時有種父親發現女兒一夕之間已經長大,內心交雜著欣喜與悲傷的複雜情緒。



  「很好喝,謝謝你。不過這些蛋糕我可不可以明天再吃,現在已經太晚了。」喝了一半熱巧克力之後,晨星將杯子放回餐車,對疾風道謝說道。



  「當然沒問題。」疾風寵愛地拍拍她的頭,再次推著餐車離去,在關上房門的同時,他像是想起什麼似地再度探進頭顱說道:「一會兒我讓人送熱水袋過來,書上說,把它放在肚皮上睡覺會比較舒服,小姐妳可以試一試。」



  當房門重新關上的時候,晨星再也忍不住地爆笑出聲。初來月信這件事與疾風戰戰兢兢的神情相比,轉瞬間變成了小事情一樁。他口口聲聲的說「書上說,書上說」,該不會真的找了一本這樣的書來研究吧!?



  一想到疾風紅著臉,卻聚精會神研究書的情況,晨星忍不住抓起棉被蒙住臉,用力摀住自己的狂笑聲。



  「叩叩叩」,門外傳來了三響敲門聲,而後走進了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緩步向前,一直來到了晨星的床前。



  從對方一踏入房間時,晨星就像是彈簧般從床上坐起,美麗的小臉忍不住漾起淡淡的紅暈。



  「一直等不到妳,所以我猜想從今晚起,妳已經不需要我的陪伴了?」伊斯坐上床沿,擒著笑細看她羞澀的表情。



  剛到那不勒斯的時候,或許是因為不適應所有的一切,所以晨星夜裡睡得十分不安穩,睡睡醒醒,精神狀態十分糟糕。



  後來醫生說明這是因為她的精神狀態還不穩定,夜裡最好有人陪在身邊,或許人體的體溫能讓她逐漸產生安全感。伊斯聽從醫生的建議,從那天起就讓晨星睡在自己的房間,就這樣一睡睡了三年。



  「嗯,我已經不是小孩子了,再加上睡相也不太好,以後還是自己睡好了。」晨星小聲地說道。不知道該怎麼形容心裡面這種複雜矛盾的心態,明明這三年來早已經養成在伊斯身邊才睡得安穩的習慣,但現在,又覺得睡在那裡不太好,究竟為什麼會突然有這樣的心情,自己也無法解釋。



  「但我已經習慣抱著妳睡覺,如果妳不在了,可要換成我失眠了,怎麼辦?」瞧她不知所措的模樣,伊斯忍不住出言戲弄。



  「不行!我睡在你那裡‥‥就是不方便嘛!」晨星小臉脹紅,心裡更尷尬了,乾脆像駝鳥一般鑽進被窩裡面,賭氣說道。「晚安,我要睡覺了!」



  「真的不要我陪?如果妳晚上身體覺得不舒服,或是又作了噩夢那怎麼辦?」隔著棉被,晨星依舊聽得見伊斯以一種含笑的口吻說話。「那,還有這個疾風要我帶來的熱水袋,他還特別告訴我使用的方法,甚至還教我怎麼按摩、紓解疼痛的技巧呢!」



  晨星相信,此刻如果有人在她臉上劃過一根火柴,一定能霹哩啪啦地燃燒起來。可惡可惡!伊斯難道不知道初轉成少女的人是很容易難為情的嗎?偏偏整件事在他口中說起來雲淡風清,好像自己只是犯了牙痛這種小毛病一樣!



  「小東西,妳想悶死自己嗎?」



  「把東西拿走,我統統都不需要!」晨星藏在被子裡咕噥答話,心想自己已經說得這麼明白了,他應該願意離開了吧!



  伊斯並不接受拒絕,非但沒有離開,反倒是「啪」的一聲,將晨星身上的被子一把掀開,惹得她發出憤怒的喘息聲,更像隻野貓般對伊斯開始拳打腳踢!



  小小的拳頭打在身上根本不痛不癢,不一會兒,伊斯已經制住她,不但隻手將她的手腕高舉過頭,同時以一條腿壓住晨星的下半身。



  「無情的孩子,這就是回報陪了妳三年床伴的方式嗎?」伊斯似笑非笑地揚起嘴角,雙眼鎖著她忿忿不平的雙眸。「好不容易習慣了妳這個小抱枕,怎麼可以說不見就不見,不行,妳得給我一個好理由。」



  「因為……因為我覺得自己不乾淨,很難為情!」知道不說清楚,伊斯是不會放棄的,晨星深吸一口氣,脹紅臉說出心裡面的確實想法。



  「這是成長必經的過程,沒什麼好難為情的。」明明知道對方尷尬的理由,卻偏偏要逼著她親口說出來,他就是這樣個性的人。即便是如此,伊斯依舊不覺得自己有什麼不對,只是伸出空著的右手,寵溺地拍拍她的臉頰,像是在讚美她的坦白。



  「現在我可以睡覺了嗎?」晨星死命地閉上眼睛,連這種難為情的話都說出口了,她現在只想閉上眼睛,徹底忘記這整件事情!



  「為了回饋妳的誠實,我可以提供我的服務。」伊斯並沒有起身,只是鬆開抑住晨星的手,跟著手掌來到她的下腹處停住,貼住肌膚的掌心以一種穩重的力量、徐緩地開始繞圓圈按摩。



  「啊!不用了啦!」晨星雙眼啪的一聲睜開,紅潮第一百零一次地湧上臉頰。



  「如果我不照疾風吩咐的方法照顧妳,為妳按摩,他又要鬧脾氣了。」伊斯扯開淡笑,手中的動作依舊,以含笑的語氣繼續說道。「鬧脾氣的管家是無法為我做事的,妳就當幫我一個忙吧!」



  晨星張口欲言,但怎麼也想不到該說什麼,只好再次閉上眼睛,假裝此刻正在自己下腹移動的,只是菲比的手。



  下腹的悶痛、情緒的緊繃,都隨著伊斯或輕或重的按摩力道逐漸減輕了,壓力一降低,倦意跟著來襲,不一會兒,晨星主動地擴近伊斯的身邊,像隻亟欲得到安慰的貓咪一般,偶爾還會發出嗚嗚的舒服叫聲。



  不知道過了多久,一直到晨星真正熟睡後,伊斯才抽回自己的手,細心地為她蓋上被子,俯身在她光潔的額頭上印下一個晚安吻,這才轉身離去。



  「伊斯‥‥」半睡半醒之際,晨星以不是很清醒的聲音喚道。



  「什麼事?」伊斯輕聲問道。



  「嗯‥‥也不是什麼很重要的事情,『那個』來了‥‥除了有點難為情之外,但其實我心裡覺得很高興‥‥」晨星露出小小的笑容說道。或許是因為整個人正被濃烈的睡意侵襲著,平常根本不敢說的話,此時此刻卻顯得不是太困難。「因為有了這個‥‥我變成半個大人,而再過不久,我就能完全變成大人了。」



  「喔,妳這麼希望變成大人嗎?」伊斯扯開淡笑,溫柔地看著晨星宛如貓咪般的傭懶姿態。



  「嗯,我希望快點長大,快點變成大人。」晨星非常認真地點頭。「因為你是大人,我是小孩,我們的距離一直很遠很遠,就像是不公平的賽跑一樣,你已經跑了一半,而我卻才開始。但只要我長大了,我就可以追上你,和你站在同一個世界裡,看一樣的東西,這樣不是很好嗎?」



  「聽起來是件值得期待的好事。」雖然這是一番半成熟、半童稚的話,但無疑的,卻徹底取悅了伊斯,他伸出手,寵溺地輕揉她額前的亂髮。



  「伊斯。」像是要得到確實的保證那樣,晨星伸出手,拉住了伊斯停在自己額前的手掌,有些遲疑地問道:「那我們先約好,你現在不可以跑太快,要等我長大喔。」



  「我會等妳。」反手握住晨星細嫩的掌心,伊斯輕扯嘴角,俊臉揚起一抹能讓任何人眩目的魅惑笑容,緩緩傾身,低笑道:「那麼,這是給『半個大人』的妳的承諾之吻。」



  伊斯的唇像是蝴蝶觸碰玫瑰般淡淡輕刷過去,雖然只是輕如羽翼般的吻,但屬於伊斯的男性麝香,以及白蘭地的酒香,以一種溫熱的方式籠罩在晨星的口唇之間。



  「啊!」晨星輕呼一聲,只能瞪大一雙眼,顯然不敢相信伊斯剛剛真的親吻了自己!



  「睡吧。」伊斯笑了,伸手遮住她的雙眼輕聲命令道。



  或許是因為太過害羞,晨星果真緊緊閉上雙眼不肯再睜開,不一會兒,她的呼吸聲逐漸轉緩,慢慢地睡去。



  伊斯抽回手,小心翼翼地從床沿邊起身,打算無聲地退出房間。



  當他欲關上房門之前,再度抬眼做最後一次的探視,就像是晨星剛到那不勒斯的前幾週,自己總是會在夜裡起身巡視,看她睡得好不好。此時此刻,在月光下的晨星沈沈的睡著,一切似乎和從前一樣,卻又有些不同了。


  那我們先約好,你現在不可以跑太快,要等我長大喔。


  「我會好好期待的。」伊斯低聲允諾,知道自己絕對不會忘記她十四歲時親口做出的甜蜜承諾。


  「砰」的一聲,伊斯輕聲關上了房門。

  由他親手培育的玫瑰,已經結出了惹人憐愛的花苞,很快的,就會綻放成一朵最美麗的玫瑰花了‥…


《全書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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