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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潔明-三生不幸遇見你

黑潔明-三生不幸遇見你

作者:黑潔明
文案:
笨笨笨!她真是宇宙無敵第一大白癡!
以整她為樂的惡魔回國,不快逃到天涯海角
反而還傻傻的自投羅網讓他逮個正著
他用天使臉孔、騙死人不償命的微笑迷惑世人
只有她看清他隱藏在假面具下邪惡的心
甜蜜初戀被他破壞還把她貶得一文不值
這回他更過分乾脆直接將她推入婚姻墳墓
嫁給這個大壞蛋她的人生更是黑暗無光
度個蜜月卻遇上飛機失事而流落荒島
好不容易重返文明世界又受到炸彈威脅
唉!她就知道遇上他真是三生不幸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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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终曲
后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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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那是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那是一棟高雅美麗的房子。

  綠色的草坪、高高的大樹、白色的圍牆,玫瑰花攀附在鐵拱門上,可愛的龍吐珠垂掛在圍牆邊,花園裡甚至有座好漂亮好漂亮的涼亭……

  然後,轉過那七里香樹牆後,是一片波光瀲灩的水藍。
  游泳池?游泳池耶!哇——
  游、泳、池、耶——
  不覺中,小嘴微張地鬆開了緊握住的粗糙大手。
  這一切的一切都是那麼完美無缺,看來不像真的。
  蹲在池邊,忍不住伸手碰碰那冰涼的水藍。
  大人們的說話聲遠離了,水中出現了較為矮小的倒影。
  倉皇地站起,在看見那像天使般的男孩時,我不自覺地瞪大了眼、張大了嘴,愣愣的看著。

  好……好漂亮……
  一時間,羞赧地紅了臉,無措地不知該如何開口和他說話。
  「暴發戶。」他說,字正腔圓。
  在我錯愕地還沒來得及反應時,天使伸手推了我。
  我呆呆地往後倒,不敢相信地看著天使的臉。
  嘩啦一聲,水花在我身邊四濺而起。
  陽光是那般燦爛。
  水是那麼的藍。
  他笑了。
  我確定。
  這位天使有著惡魔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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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日光燈,亮著。
  辦公室內,一名綁馬尾的女孩專心地趴在檯子上畫著室內設計圖,前方電視新聞的聲音陣陣傳來,她卻不怎麼注意。

  七點時,有人推門走了進來。
  「阿芳,吃飯了。」
  「啊?」阿芳抬起頭,對那短髮女子笑了笑,「等會兒,我馬上好。」
  「先過來吃,吃完再畫,反正它又不會跑掉。」
  「再一下下就好了。」她拿著尺重新低頭畫線。
  短髮女子一挑眉,提著便當,直接走過去關掉她的桌燈。
  「娟姊——」阿芳拉長了音,哀叫。
  「現在。」尹秀娟將便當塞到她手上,沒能任何商量的餘地,威脅道:「不吃我開除你。」
  「好嘛。」阿芳聞言忙接過手,乖乖跟到了電視前的沙發上坐下吃飯,不敢再有異議。

  「真是的,叫你吃個飯好像要你命一樣,早知道別叫你去念室內設計,成天就曉得黏桌上,你是桌蟲啊!」一屁股坐在沙發椅上,尹秀娟打開排骨便當,邊忍不住碎碎念,邊拿起遙控器將電視聲音按大聲點。
  阿芳尷尬地笑了笑,聰明地沒多說什麼,只是低頭吃著便當。

  「你那圖還要多久才會好?」
  「再兩天。」阿芳夾起排骨咬了一口。
  「晚上別弄太久,等會兒忠哥回來,我再讓他載你回去。」
  「不用了,我搭捷運就行了。」
  「小姐,你以為你家在捷運站旁啊?搭捷運,你肯,我還不敢咧,等會兒你老爸殺過來,大家就吃不完兜著走了。公司的門才剛換,拜託你行行好,就當是幫公司省換門費,OK?」尹秀娟開玩笑的說。

  阿芳不好意思的紅了臉,只能點頭答應。
  沒辦法,誰要她和老爸天生有怪力,偏偏兩父女脾氣又不怎麼好,每回一激動起來就無法控制力道,當年她要到外頭來上班,還真是鬧得翻天覆地,幾次抗爭下來,家裡都快被她和老爸給拆了。

  後來雖然老爸終於同意讓她出來上班了,可幾年下來,難免會有一些小問題會引發他的不滿,於是公司的門也就常常遭殃。

  幸好他們公司是做室內設計的,要調一扇門來,還不算太難。也是托這件事的福,她當年在公司第一件學會的事,就是如何換門——

  「嘖,現在經濟這麼不景氣,竟然還有這種四十億的並購案。」尹秀娟看著新聞報導,忍不住批評了起來,「哇咧,還青年才俊咧,我就不相信這些企業家第二代會帥到哪——」

  電視畫面一閃,出現了一個鏡頭,讓尹秀娟音一頓,不由得咬著竹筷,瞪大了眼,然後大叫起來:「哇靠!真是沒天良,老天爺不長眼啊,有錢人就該長得腦滿腸肥、獐頭鼠目啊!怎麼可以這樣,真是不公平——」

  就在剛剛七點,米亞網路創辦人林子傑,走出了中正機場。
  米亞網路目前是國際上排名前三的入口網站,在這一波網路泡沫化之中,
  唯有米亞網路未受波及,後勢仍然相當看好。

  此次林子傑先生返國,將和國內數家網路公司商談並購問題。
  米亞網路創辦人林子傑十二年前赴美攻讀資訊,八年前在美創立米亞……
  電視中,長相秀麗的新聞記者手持麥克風,站在中正國際機場出口處,口齒清晰、節奏明快地播報著近日沸騰一時的焦點新聞。
  鏡頭在這時又拉了個特寫,只見一張俊臉大剌剌地出現在畫面上。

  男人笑容可掬,那張臉帥得直可媲美電影明星。他穿著輕鬆,並沒有西裝筆挺,反而只是一身輕便的休閒衫,一路走一路點頭微笑,雖然身邊跟著數名保全擋住了記者,但那些記者仍死命的將麥克風湊了上去。
  在一陣忿忿不平的抱怨之後,尹秀娟終於下了個結論,「吆!這場面乍看之下,不知道的人搞不好還以為是什麼國際巨星來到台灣咧,又不是在作秀,對不對?」

  她邊說邊轉頭問阿芳,誰知卻看見鍾淑芳兩手捧著便當,小臉煞白地瞪著電視畫面,一副見了鬼的模樣。
  「喂,怎麼了?你沒事吧?阿芳?」
  「啊?!」她慌張回過頭來,便當都差點掉了。

  「嘿,小心!」尹秀娟伸手幫她扶那快掉的便當,奇怪的看著她道:「你怎麼回事?臉這麼白,不舒服嗎?」
  阿芳轉過頭來,看著她,死白著臉,僵硬突兀地乾笑著問了句——
  「娟姊,你家還有沒有空房間?」
☆     ☆     ☆
  在八歲之前,鍾淑芳以為這一生中的苦難,都源自於她的天生怪力;在八歲之後,她的天生怪力成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因為她遇到了他——林子傑。
  林子傑,林氏企業的獨生子,從出生後,他在一票企業家第二代中,便鶴立雞群,特別顯眼。
  從小,林子傑就是長輩們眼中的乖小孩,他溫文儒雅、聰明過人、品學兼優、五育均衡,他知進退、懂分寸,在家是孝子,在校是個模範生。
  只要是知道他的人都恨不得,這又乖巧又俊俏的男孩是自家孩兒。
  以上——
  全都是假的!
  假的啊——
  每一回,鍾淑芳都恨不得能拿著擴音器大聲吼出來,揭穿他的假面具。
  不過,她沒膽。
  對,就是沒膽。
  從初相見,她被他惡意推下泳池那次起,她就認知到這傢伙的可怕。

  可怕的,不是他的頑劣;可怕的,是他那變臉和翻書一樣快的本事。
  當她像只落湯雞般既狼狽又驚慌地在泳池中尖叫被人救起時,他竟然就那樣站在那兒,用那張天使般的臉孔,趁著她還沒喘過氣來、仍在咳水時,對趕來的大人們報告她自個兒「貪玩失足落水」的經過。

  她差點因此而嗆死,等她回過氣來,要辯解時,他一次又一次的用噓寒問暖打斷她的辯解,其關懷備至的模樣,甚至教她開始懷疑起自己。

  直到之後的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第無數次……的惡作劇一再發生,她才真正認清了他惡劣的本質。

  連身為受害者的她都會因為他那張天使般的臉孔和能言善道,而有這種錯覺,更別提其他旁觀者了。

  於是乎,她成了他的玩具,用來打發時間、出氣用的。
  週遭的人,只有她知道他的真面目,也只有她曉得在他那張天使般的臉孔下,有多麼的奸詐狡猾。

  她曾說過的,只可惜沒有人相信她,而且到最後通常只換來大人們的搖頭皴眉和一陣好罵,還有他更多惡質的報復。

  因為他,她從小几乎是被孤立長大的,甚至連她情竇初開的少女情懷,也讓他一手破壞掉。

  這一輩子,她是怕了他了。
  原以為這一切,將結束於他出國唸書,誰知道事隔多年,這惡魔竟然又回來了。

  惡魔回來了……
  光是用想的都叫她打冷顫啊。
  不行、不行,不怕一萬,只怕萬一!
  雖然事隔十二年,但誰曉得這傢伙會不會惡性不改?

  要是她回家後,又遇到他,她看她的平靜生活又要泡湯了,更別提老媽一定會秉著敦親睦鄰的理由,邀他回家吃飯,屆時她看就算他想不認得她都難。

  開什麼玩笑,她好不容易才脫離了這千面魔王的魔掌,這回才不要再自投羅網——
  決定了,只要這傢伙在台灣的一天,她就一天不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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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綠燈亮起,黑頭轎車重新上路,順著蜿蜒的山路往上爬。
  未幾,輝煌的燈火漸稀,兩旁路燈下卻不時見到圍牆上有著監視器。
  這兒不比山下,因一戶戶皆是深宅大院,是以警備更加森嚴,沒了通明的燈火,卻有著更多的電眼。

  轎車在一戶雕花鐵門外停下。
  鐵門自動打了開,車子開了進去,車窗卻在這時緩緩降下。

  車後座,坐了一個男人,他面貌斯文俊俏,挺直鼻樑上的眼鏡,反射著隔鄰大屋的燈火。
  他兩手交握在膝上,氣定神閒的看著隔壁那棟大宅,鏡片下的黑瞳閃著狡黠的光芒。

  「少爺,到了。」司機將車子停穩,下了車幫他開門。
  才走下車,前方大宅的門就開了。

  「爸、媽,我回來了。」他走上前,迎向雙親,禮貌的接受母親的輕擁,和父親點頭招呼。

  「回來就好,累不累?要不要吃些東西?我讓王媽煮了些你愛吃的萊。」林衛淑媛看著久不見的兒子柔聲開口。

  雖然其實想先洗個澡,他還是壓下了疲累,微笑應和,「好。」
  餐桌上,他如母親所願吃下了那些他「應該」愛吃的食物,回答了父親在公事上的問題。

  在整整一小時後,才回到了他房間,洗他想洗的操。
  可直到兩個小時過去,洗完了澡、穿著浴跑、拿著酒杯,站在陽台上,撫握著白色的大理石欄杆、凝望著他臥房正對面鍾家大宅的那扇窗,他才真正的放鬆了下來。

  其實,有些遠。
  從這兒到那兒,足足有數十尺的距離。
  拿下了眼鏡,他甚至看不清那扇窗的窗形。

  他曾經覺得很遠,現在卻知道這很近,至少隔著這數十尺的樹叢圍牆,比隔著整座太平洋要近。
  很近。
  天上星子閃爍,山風吹拂著。
  他舉杯對窗,微微一笑,輕啜著香醇紅酒。
  很近……
☆     ☆     ☆
  回來一星期之後,林子傑才發現他將一切想得太簡單了。
  什麼都顧到了,就是忘了她會躲他。

  「小傑,真是不好意思,我不知道阿芳這丫頭是怎麼回事,她打電話回來說她公司派她出差,我問她去哪兒出差,她就是不肯講……」鍾媽一臉尷尬的笑著。

  「沒關係,我明天再來。」他微微一笑,眼角卻有些抽搐。

  禮貌的和鍾媽寒暄了一陣,他才走出鍾家。
  外頭太陽很大,熱力四射的驕陽,看來實在不像是冬天。

  他瞪眼看著那扇應是她房間的窗,拉上的窗簾教他看不清屋內究竟有沒有人,只有玻璃反射著陽光。

  都忘了台灣有這麼熱了。
  坐進車內,司機發動車子,將他載往台灣分公司。

  「怎麼,又不在?」尼克將視線從筆電上的報表拉回,眼裡閃著戲謔的笑意。

  冷冷別了尼克一眼,他推了一下鼻樑上的眼鏡,「查得怎麼樣?」
  「找到了范怡儂小姐。」
  「在哪?」
  「她嫁人了。」尼克笑了笑。「嫁給呂浩霆。」
  林子傑愣了一下,回問:「 TMR?」

  他知道呂浩霆,雖然不是同行,但畢竟都是和電子科技有關,只是他做的是網絡,呂浩霆卻是在電玩業。

  「最近他們是不是有來洽談合作?」

  「對,就是那家最近開發出太空3D電玩『亞特蘭提斯2056』的TMR,上個月TMR曾派人送交關於『亞特蘭提斯2056』網絡版連線遊戲的合作案;對了,那裡頭的人物造形還是范怡儂設計的。」

  林子傑挑眉,他記得范怡儂,她是當年她們那群女人之中,除了阿芳之外,最少根筋的,沒想到第一個結婚的是她。
  「她在TMR做?」

  「對,不過她不用到公司,TMR許多員工都是在家工作。」尼克敲了兩下鍵盤,叫出所需資料,問道:「我這裡有呂家的地址,要直接過去嗎?」

  林子傑看著車窗外往後飛逝的景物,扯了扯嘴角道:「不,我們到公司去。」
  「可是她人不在公司啊……」尼克皺眉,不懂。
  「中國人有句話……」他別了尼克一眼,高深莫測的道:「射將先射馬。」
  「WHAT?」
  林子傑但笑不語。

  中國字還真是麻煩,尼克聳起眉,不再多問,決定等一下自己去查查辭典;因為他實在太瞭解自己的老闆,要是笨笨的再繼續追問他,多半只會被捉弄而已。

  陽光為這城市的早晨帶來亮麗的色彩,高樓在道路上形成陰影,和風徐緩吹過,路邊人們行色匆匆,行道樹的綠葉隨風搖曳著。
  天,很藍。
  雲,很白。
  這裡變了很多,至少交通已比他當年在時順暢許多。
  林子傑看著車窗外,恍惚中,街上浮現了兩人多年前的身影……

  小學時在百貨公司迷路,她不慌不忙的站在展示窗前,整張臉因為好奇幾乎貼在玻璃窗上;國中時為了一顆氣球,她差點從天橋上掉下來;高中時國家音樂廳外,他為她遲到而發怒。

  國父紀念館的風箏、西門町的約會、世貿電腦展的混亂……

  幾年下來,她從笨笨單蠢的暴發戶小女生,變成了笨笨單蠢的青春少女,一個有著紅紅的臉蛋,純真善良、反應一樣有趣的可愛女子。

  很久之後,他才敢和自己承認他老是捉弄她,是因為她反應有趣,他實在忍不住不去嚇嚇她。
  更是因為他——喜歡她。

  也許這一切源自於初相見時,她在泳池畔、樹蔭下,看來是那般的甜美、可愛,且虛幻。

  她那看來傻傻蠢蠢又萬分夢幻的笑容,讓他沒來由的生氣,於是忍不住伸手推了她。
  他知道自己不對,不過還是照樣欺負她。
  從小,一直到大。
  他設計讓她和他讀同一所國小、國中,安排她和他同一班,他在大家面前當乖小孩,卻在她面前才顯現出其本性。

  她每回看到他就想跑,他每回看到她就想嚇唬她,直到她在高中時逃掉,硬是去考了個爛商校。
  然後,她身邊開始出現了跟屁蟲,那是一切改變的開始……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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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簽約?」
  呂浩霆一挑眉,看著對面那斯文的大少爺,雖然這傢伙相當斯文,他倒是不認為這位林子傑有多麼好說話,如果他這些年在商場上聽來的沒錯,這位林子傑根本就是只披著羊皮的狼。

  之前他們公司的確和對方提過合作線上遊戲的問題,但是這麼點小事,會需要米亞網路的大頭直接到TMR來談嗎?

  他不認為林子傑真是來談合作的。
  呂浩霆看著微笑點頭的林子傑,並未動手簽約,只冷靜謹慎的開口問:「你不附加條件?」

  太多電子相關公司在這幾年被米亞並購,從和米亞同性質的入口網站、專門提供網路影音服務的公司、專做人力資源的公司,甚至網路書局。這些陸陸續續被米亞並購的公司,教呂浩霆不得不小心。

  在商場裡打混了這麼多年,他相當清楚什麼樣的人才是真正厲害的角色。
  眼前的這個顯然就是,而且是其中翹楚。
  「我相信之前你們送來的企畫及合約都已談妥了。」林子傑打開身前桌上的合約,簽好推了過去,氣定神閒的道:「我今天只是來簽約的。」

  呂浩霆將合約接過手,詳看了一遍內容,那上頭的確沒多加任何附加條件。

  「我對線上遊戲的將來相當看好,你們提出來的合作方式也十分合理,公司體制也相當不錯。」林子傑微微一笑,講著客套的場面話,「相信我們在未來的合作上,會十分愉快。」

  呂浩霆抬頭看了他一眼,這件案子其實也談了有段時間,或許真如這傢伙所說,他只是趁著回台時,一併處理這些合作案。

  對TMR來說,和米亞網路合作,將讓他們更容易拿下國際電玩市場,事實上就算是吃點虧也是很划得來的。
  確定這約簽了也無損,他便很快拿起筆翻到合約的最後一頁,簽下了合約。
  「很高興能和你共事。」林子傑見狀,眼中笑意更甚,他站了起來,伸手。

  「希望合作愉快。」呂浩霆也站起身,握住對方的手。
  「希望。」林子傑推了推鼻樑上的眼鏡,再度揚了揚嘴角。
  合作案大事底定,呂浩霆心下一鬆,將合約收了起來。

  敲門聲卻突然響起。
  這秘書越來越搞不清楚狀況了,他都交代了別打擾,怎又來敲門?
  呂浩霆皴了下眉頭,不過還是揚聲道:「進來。」

  「SURPRISE!」一聲嬌脆的聲音響起,大門被人大大的推了開來,門後冒出了一位帶著甜美笑容的女子,她手上還高高的端著可口的草莓蛋糕。

  「生日快樂!」她旋風般捲進了門內,笑得像太陽花般燦爛。
  呂浩霆尚在驚愕,她已經將草莓蛋糕放在桌上,抱著他親了一口。

  「儂儂,你怎來了?」他一下子紅了臉,心裡既尷尬又覺得甜津津的。幸好他抬頭看林子傑時,對方根識相的沒多說什麼,雖然他嘴角已經揚了又揚。

  「你生日啊!我來幫你慶祝生日啊!」范怡儂笑呵呵的說。
  「我生日?」呂浩霆聽了一頭霧水,「我生日是下個月啊。」
  「咦?」儂儂一呆,訝然道:「可是我今天早上收到人家寄給你的生日卡片啊!看!」她抽出卡片,指給他看。

  呂浩霆再愣,還未來得及看清楚,一直站在林子傑身旁的金髮帥哥卻開了口:「抱歉,是我們搞錯了呂總的生日。」

  儂儂聞聲回頭,這才發現屋裡還有別人,她臉一紅,跟著卻瞪大了眼,指著旁邊的那位叫了一聲。

  「啊,你你你……你不是阿芳家隔壁的那個林林林——」
  「林子傑。」他開口自報姓名,微笑伸手,挑眉詢問:「范怡儂,對吧?」

  「對啊、對啊,不好意思,太久沒見,一時想不起來。」儂儂尷尬的伸出手笑了笑,問道:「對了,你不是在國外,什麼時候回來的?我怎沒聽阿芳提起?」
  聽到她主動提起小笨蛋,林子傑眼中精光一閃,臉上仍是維持溫文模樣,有些微訝的問道:「我前幾天才回來,她不在,我以為她住你那兒,不是嗎?」

  「沒啊,她沒來找我。」儂儂愣了一下。
  「是嗎……」他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苦笑。
  儂儂見狀,不覺問道:「怎麼,你急著找她嗎?」
  他一頷首,模糊的道:「是有些事,你知道她人在哪嗎?」
  儂儂不疑有他,「阿芳啊,我這幾天也沒見到她,你去問問看羅蘭,也許她知道。」

  「羅蘭,紅娘世家那位?」
  「嗯。」她點頭。
  林子傑微微一笑,問道:「怎麼找她?」

  「等等,我抄電話地址給你好了。」她轉身在桌上拿了紙筆,邊寫邊道:「電話你可以先打打看,不過這兩天羅家忙著羅蘭婚事,電話搞不好也打不通,你要是很急,可以直接過去。」

  看著范怡儂寫下羅蘭的地址電話,他嘴角微笑更加明顯。
  陽光從窗外灑落,映在他光潔的鏡片上,形成刺眼的反光。
  一旁的呂浩霆眉一挑,突然覺得這男人像只披著羊皮的狼。

  不知為何,他直覺林子傑打一開始便是想從儂儂身上套消息,雖然這念頭相當荒謬,可那感覺之強烈卻教他揮之不散。
  如果這是真的,那這位網絡怪傑不是傻子就是天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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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羅家
  一月一日。
  元日,是個好日子。
  紅娘世家的女兒結婚,果然排場不小。遠遠地,林子傑就看見一輛輛的汽車在羅家巷口大排長龍。

  找不到停車位,他索性一個人在羅家門口下了車,讓司機到附近轉轉。
  羅家的電話,果然不好打,幸好他有錢請助理,而且還是個不錯的助理;雖然尼克是男的,不過處理起文書資料和這類雜事,倒是相當高段。

  總之,電話終於在前些天通了,而且還轉到了准新娘羅蘭的手上,她在確定他的來意之後,只在吵吵嚷嚷的背景聲中,辟哩啪啦地丟下了幾句:「我不知道她在哪裡,不過她會來喝我的喜酒,一月一日,記得包紅包。」她說完啪地一聲便掛斷電話。
  於是,他人到了這裡。
  走進羅家那樣式有些怪誕的新式三合院,只見人來人往,不大的院落裡,擠滿了羅家的親朋好友。
  當然,人群中少不了羅家那票娘子軍,他走沒幾步,便會被那些多嘴多舌的三姑六婆給攔住,問他叫啥、名啥、家住哪兒、只差沒要他一一報告祖宗十八代的明細,然後跟著而來的,就是那些擺滿了未婚小姐照片的姻緣簿——

  光是從大門走到廳裡,就花了他二十分鐘,當他問清了羅蘭所在,穿越重重人牆來到二樓走廊上時,又花了他快半小時。

  這樣一而再、再而三的被強迫推銷,就算他假仙的功力再高明,也搞得他差點抓狂,臉上的笑容都笑僵了。等他好不容易擺脫了一個,走沒兩步又被另一個抓住。

  一時情急之下,他隨手抓了從前方房裡走出、擦撞到他的女子,微笑頷首對著前方媒婆道:「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那女子愣了一下,微訝地抬頭看他。

  「原來你是葳葳的男朋友啊?」三姑姑瞪大了眼,反應超快的連珠炮般笑問:「哎呀,不早說,眼光不錯、眼光不錯,葳葳條件很好呢。你們倆交往很久了嗎?打算什麼時候結婚啊?」

  「不——」那名喚葳葳的女子尷尬的紅了瞼,才要說話,一隻手突然從後冒了出來,硬是隔開了林子傑抓住她手臂的大掌,攬住了她的腰。

  他一愣,回首,只見一名看來很眼熟的男子臉色鐵青,寒聲道:「不好意思,我想這位先生認錯人了。」
  「咦?」三姑姑呆了一下。

  見那男人佔有的姿勢和他難看的臉色,林子傑立時頓悟自己好死不死抓了位名花有主的,可他眼也不眨、笑容未減,只輕描淡寫的道:「抱歉,我視力不好,一時看錯,啊,等等——」

  話說到一半,眼角閃過的人影讓他突然停住,跟著他一側身,閃電般逮住剛從房門出來,偷偷摸摸想從他身邊溜過去的矮小身影。

  「哇啊——」被逮著的鍾淑芳驚叫一聲,卻仍是被他給拉進懷裡。

  週遭旁人皆為之一愣,還未來得及反應,卻見林子傑微微一笑,老神在在的攬住阿芳的腰,「這位才是。」

  「什麼是?我才不是啦,你不要亂說啦!」阿芳驚慌的怪叫。
  林子傑壓根不理她的抗議,只笑容滿面的道:「事實上,我們兩個下個月就要結婚了,到時歡迎各位來喝喜酒。」

  「什麼?!」阿芳聞言瞪大了眼,滿臉通紅的看著他辯解,「才……才沒有,誰要跟你結婚,我又不是腦袋壞掉!」
  「是嗎?」他挑眉,臉上笑容非常非常的溫柔,一字一字地輕聲道:「你、確、定?」
  阿芳在瞬間漲紅了臉,可她還是試著做垂死前的掙扎,「先……先生,我……我我我又不認識你,不……不不不要開這種玩笑啦……」

  「不認識我?」他眼一瞇,眼鏡底下的黑瞳閃過一絲火氣,可臉上笑意卻未減一分。「我們都已經訂婚了,你怎麼可以把我忘了呢?我這幾年可是時時刻刻把你給記在心裡呢。」

  像是被下了定身咒,阿芳聞言一僵,「那……那只是我媽答應的,我又沒答應——」

  「喔,那就是說你也記得羅。」林子傑嘴角輕揚,得意的看向眾人,「不好意思,我想我和我的未婚妻有點小問題要解決,抱歉,先失陪了。」

  「林子傑,你不要胡說啦,我才不是你的未婚妻——」阿芳著急的抗議。

  「原來你還記得我的名字嘛。」因為她的不打自招,他臉上的笑容看起來更和善了。「走吧,婚禮快開始了,你可好好跟著,別又『不小心』走丟了,我會擔心的。」

  說完他緊緊握住她的小手,非常有禮貌的和其他看傻的人一一打了招呼,才強行帶著阿芳離開。

  「啊啊啊……不要啊……」
  她發出無用的哀號。

  他完全置之不理,只是用那英俊斯文的臉孔,微笑欺騙著世人,將那些被她的哀號吸引轉頭的人,述得暈頭轉向。

  嗚嗚嗚……這次死定了……
  見無人上前救她,阿芳不由得一臉哀怨,欲哭無淚。
☆     ☆     ☆
  為什麼是她呢?
  她不只一次的這樣問過自己,甚至問過他。
  不過從來沒得到過答案。
  躲了大半個月,她本來還以為這傢伙已經忘了她了,未料他竟會找到羅蘭的喜筵上來,早知道她寧願戴假髮、化濃妝,也不要以真面目示人。
  唉……
  偷偷瞄了眼身旁那臉上始終掛著淡淡微笑的男人,鍾淑芳又暗暗歎了口氣。
  一路上就聽她喃喃東歎一口氣、西哀一聲衰,教他鏡片底下的眼皮隱隱抽動,嘴角淺笑卻未減分毫。

  「聽你媽說你在一家室內設計工作?」他皮笑肉不笑的問。
  「呃……」她縮在車座的邊邊,乍聽到他的聲音,整個人駭了一下,怯生生地抬首看他,然後慌張地忙點頭,「嗯……」

  見她一臉慌張,活像他是什麼惡鬼之流,他嘴角揚得更高,「什麼性質的工作?苦力?」

  「才——才不是……」阿芳漲紅了臉,抗議地拉高了音量,見他挑眉,不由得又怯懦地軟了下來,「那……那那那……那只是一開始……」

  「是嗎?」他撇了下嘴角,斜睨著她,擺明了不信。
  「我——我我我……我也有畫設計圖啊……」她挺起胸膛,告訴自己沒必要怕他,不甘心地辯駁。

  「廁所嗎?」他壞心的諷道。
  阿芳張大了嘴僵在當場,一張俏臉更紅了。
  「真的是廁所?!」林子傑訝異地再挑眉,跟著毫不客氣地笑了起來。

  「你你你……笑什麼笑啊?!」阿芳又羞又氣的瞪著他,結結巴巴地道:「廁……廁廁所又怎麼樣……廁廁廁……廁所也是室……室室內啊……是人都要上廁所的……難道你不用嗎?你你你……你憑什麼瞧不起廁所啊!」

  「我沒說我瞧不起。」他仍在笑,笑聲在胸腔裡迴響。

  見他笑不停,阿芳不由得紅了眼,鼻頭一酸,握緊雙拳忿忿不平的道:「笑夠了沒?你你你……你回來就是為了來嘲笑我的嗎?」

  知道自己過分了,他止住笑,嘴角仍微揚,看著她,簡潔明了的回了兩個字。
  「不是。」
  「那是為什麼?你你你……你不是在美國待得好好的,幹嘛不留在美國就好!」
  轎車在這時停住,他睨她一眼卻沒回答,只是直接下了車,阿芳忙追下車去,喊道:「喂——你到底想怎樣?」

  他在林家那棟白色大宅前的階梯上回過身來,雙手插在褲口袋裡,如廣告裡的西裝模特兒般,居高臨下的瞧著她,帶著天使般迷人親切的笑容,用那惡魔般誘人醇厚的聲音說——
  「當然是和你結婚啊,親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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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開什麼玩笑啊!那個什麼訂婚不是你當年隨便和人說著玩的嗎?」
  「誰跟你開玩笑。」
  「媽——」
  「別叫我,你爸已經收了人家的聘禮了。」鐘媽拿著報紙翻看影劇版,一副事不干己的模樣。
  「爸——」
  「嫁給小傑有什麼不好?林家有錢有勢,小傑又有才幹,你嫁過去就只要等著吃香喝辣,茶來伸手、飯來張口,這種金龜婿就算打著太陽都找不到,現在人家自己送上門來,你還嫌東嫌西的。」鍾爸戴著老花眼鏡翻看著財經版,邊數落著不知好歹的女兒。

  「你們不知道,林子傑他——」
  「小妹,拜託你別又來那套什麼雙面人的……」在一旁喝咖啡的鍾天旭抬首瞄了她一眼,說著風涼話,「我還惡魔黨咧,又不是科學小飛俠!人家子傑從小就品學兼優,他會要你是我們鍾家祖上積德,不然我還真不懂人家怎麼會看上你這丫頭。」

  「我又不希罕他看上!」阿芳氣怒的瞪著老哥。

  「不管你希不希辛,爸收了人家的聘禮、媽收了人家的聘金,酒席已經訂了,連喜帖都已經印好寄出去了,這件婚事沒有你反對的餘地。」鐘天旭看著自家小妹,看戲似的提醒。

  「什麼?!」阿芳一聽,整個人都呆了,怎麼她才沒回家幾天,事情竟演變成如此?

  「要嫁的人是我耶!你們怎度可以擅自作主!」她震懾地看著家人,無法置信的濕了眼,心中的委屈,不斷在胸口翻湧,「就為了要巴結林家,你們竟然就這樣簡簡單單將我給賣了?」

「鍾淑芳!」鍾爸放下報紙,警告地忽瞪女兒。
  什麼叫把她賣了?他還不是為了她好!

「你一個女人家,都快三十了還沒嫁出去,如果說你有什麼一技之長,或是精明能幹、頭腦清楚能養活自己也就算了,可你從小就迷糊,難得子傑不嫌棄你,願意照顧你一輩子——」
  「我能養活自己!我有工作的!」阿芳氣憤的道。
  「當倒茶小妹算什麼屁工作!」鐘爸火冒三丈的吼著。

  阿芳被老爸的怒氣給嚇了一跳,嘴一扁,不覺掉下淚來,「我才不是倒茶小妹!我不嫁!才不嫁他!我又不是腦袋壞掉,他從小欺負我到大——」
  砰——
  鍾爸火大的一拍桌子,站起身道:「這件事沒有商量的餘地!」

  「我就是不嫁!」阿芳卯起來吼回去,「我已經成年了,我要搬出去住,你不能強迫我!」

  「我不能?!」鍾爸青筋暴起,臉頰抽搐,咆哮道:「你要是敢不嫁,老子就把那家室內設計給整垮」
☆     ☆     ☆
  她嫁了。
  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
  可她的內心卻是滿怖鳥雲、灰暗無比。

  沒辦法,娟姊和忠哥一向對她很好,她不能害了他們;現在經濟已經很不景氣了,要是老爸再參一腳,只會讓工作室雪上加霜。

  何況,所有人,除了她之外,都贊成這場婚事,包括她那些多年好友。

  婚宴上,政商名流都來了,娟姊、忠哥也來了,儂儂、羅蘭、葳葳、白雲等幾位好友也都到齊,可她卻沒機會和她們說上幾句話,因為人實在是太多了,她又不斷地被人推到小房間換上一套又一套的禮服。

  萊是沒吃到多少,茶倒是灌了一肚子。
  本來應該是要喝酒的,不過有人偷偷將她的白蘭地換成了烏龍茶。
  
  好不容易等到上車回家,她人也早累癱了,屁股才沾了椅,她就睡著了……

  事實上,她睡得跟豬一樣,甚至在到家時,林子傑將她一路抱下車、進了門、上了樓,直至將她放到床上,大費工夫地替她脫了身上的禮服,換上絲質睡衣,她也沒睜過眼。

  本想叫她起來洗澡卸妝,可是見她倦累不已、睡得極沉,他便打消了念頭,乾脆要人來幫忙。

  卸妝過程中,她曾短暫醒來,但顯然一點危機意識也無,一見眼前的人是女的,便又任人擺怖地昏睡過去。
  「少爺,要不要替少奶奶把頭髮放下來?」
  「不用了,我來就好,你下去吧。」

  等人都走了,他進浴室洗去一身疲憊,再出來,她已經滾到床邊,只差一點點就會從大床上掉下來。

  他走過去將她移到床中央,她依然沒醒。
  卸去了妝的小笨蛋,回復了清秀單純,粉嫩的唇讓人想一親芳澤。
  一整天,她的小臉,始終愁眉苦臉,一副欲哭無淚的模樣。
  這念頭才閃過,就見她眼角滲出了淚。

  「愛哭鬼……」他撇嘴叨念著,卻仍伸手拭去那滴淚。
  她一直很愛哭,雖然從小有怪力,但她仍和一般女孩子一樣,一點小事就會把她弄哭……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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各位同學,從今天開始鍾淑芳同學將加入我們的行列,讓我們鼓掌歡迎新同學。」

  隨著周老師的話,一陣稀疏的鼓掌聲響起。
  「好了,鍾淑芳,你的位子就在——」周老師翻看座位表,然後道:「第三排第四行。」

  阿芳聞言朝那位子望去,卻驚訝的發現那位子旁坐著那位有著天使臉孔的男孩,她怯生生的看著一臉漠然卻依然漂亮的他,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背著書包往那空位子走去,可才走沒兩步,一個男生惡作劇的伸出了腳,下一秒,她整個人便狼狽地趴倒在地上,發出巨大的聲響。

  「哈哈哈哈哈哈——」班上同學見狀發出哄堂大笑。
  她困窘得只想找個地洞鑽進去,慌慌張張地爬起來。
  「王聰明!」周老師皺眉斥喝那惡作劇的同學。
  「對不起,腳太長了。」
  那男生毫無悔意的道歉只讓阿芳更加羞窘。

  她低著頭確定沒人再把腳伸出來,才匆匆忙忙的來到座位上坐好,掏出剛拿到的課本,翻到老師說的那一頁。

  然後,沒有多久,她發現自己的鼻血弄髒了那看來十分漂亮的彩色課本。
  那一瞬,她碓定自己一點也不喜歡所謂的貴族學校。
  淚,湧了出來,滴落,和鼻血混在一起。

  一條上好的絲質手帕從旁遞來,她驚訝的轉頭看他,只見那天使男孩露出讓人目眩神迷的微笑說:「來,擦一擦……」
  阿芳萬分感動,伸手接過手絹,一顆小心兒在胸口怦怦直跳,「謝——」
  她一個謝字才要出口,卻聽他補了句:「小笨蛋。」
  阿芳錯愕地愣在當場,沒有錯過他眼中的不屑和鄙夷。
  在晨光中醒來,阿芳看著近在眼前的俊臉,有些茫然。

  她不懂,為什麼他在笑得那麼像天使的同時,嘴裡卻仍能吐出傷人的字眼?
  八歲時她不懂,過了快二十二年的現在,她一樣不懂。
  沒辦法,她腦袋不好,可能一輩子她都搞不清楚他為什麼要在人前一個樣、人後一個樣,又為什麼老愛欺負她!

她大概永遠都弄不懂像他這樣聰明的人腦袋裡在想什麼……
  哀怨地扁著嘴,阿芳暗暗歎了口氣。
  老天爺就是這麼不公平,給了他一個天才的腦袋,還給了他帥到讓人發暈的臉孔。

  而她呢?
  只有一張看起來永遠長不大的娃娃臉和笨笨的腦袋,跟那一身沒有什麼用處的怪力……

  哎呀,眼睛睜開了,他的睫毛好長啊,而且那雙黑瞳像潭深水一樣,真是漂亮極了。

  咦咦咦?怎麼湊過來了?
  阿芳呆滯地還沒反應過來,他的唇已經貼上了她的。

  他雙唇溫潤的觸感教她瞪大了眼,等他伸手攬著她的後頸,伸舌撬開了她的唇時,她這才驚恐地完全清醒過來。

  我的媽?!這不是夢嗎?
  「ㄇ——」她嚇了一跳,大眼裡滿是驚慌。
  天啊天啊,他幹嘛把舌頭伸到她嘴巴裡?

  阿芳嚇得伸手一推,頓時就將他推了開來,而且還因為用力過猛,害他跌到床下。

  「你你你……你幹嘛?!」她又驚又恐地失聲叫道。

  這一摔,倒讓他清醒了過來,林子傑一臉鐵青,萬分狼狽地爬坐起來,沒好氣的抓起床頭上的眼鏡戴上,萬分不爽地看著她道:「你說呢?」

  阿芳一僵,看見梳妝鏡上貼的那個大紅雙喜字,瞬間記起自己在昨天嫁給了他,她小臉一紅,羞窘得渾身直髮燙。
  「呃……我……抱歉……」她怯懦地開口,紅著臉、低著頭,不敢看他,「我……不習慣……」

  林子傑挑起眉,眼中閃過笑意,嘴裡卻沒好話,「你最好早點習慣,我不想每次上床都得心驚膽跳的。」
  「對……對不起……」
  他沒回話,阿芳一抬頭,聽見水聲,才發現他進了浴室洗臉刷牙。

  她頓時鬆了口氣,可這氣遠沒吐完呢,她突然又想起昨晚上是他們倆的新婚之夜——

  她猛一低頭,驚覺自己穿著睡衣。
  天啊,難道她已經被他給——
  不對,可是她怎麼不覺得痛啊?第一次不是會痛的嗎?

  她又驚又慌地掀開暖被,想看看床單上有沒有什麼痕跡,可一張雪白大床上,她七手八腳地從這一頭爬到那一頭,再從那一邊找到另一邊,就是沒看到任何像血跡的痕跡,甚至連一點粉紅色也沒有。

  啊,慘了!
  阿芳兩手捧著發白的小臉,心驚的想著,既然她不覺得兩腿間會痛,床單上又找不到血跡,難道說昨晚上她——

  因為太過害怕,所以和剛剛一樣使出怪力拒絕了他?!
  喔,不會吧?

  她嚇得跳了起來,連忙在房裡尋找任何遭受她怪力摧殘的痕跡,可是房門好好的、桌椅好好的、床腳好好的,房間裡沒有任何曾被破壞的東西。
  
  她既茫然又疑惑的坐在床邊,萬分努力的回想,卻只記得昨天她坐上了車,之後就怎樣也想不起來了。
  該不會……她只針對他做攻擊吧?

心頭一跳,阿芳只覺得一陣慌,想也沒想就跳起身衝進了浴室,可才進門,她立刻尖叫出聲。
  「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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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他真是服了她了。
  該叫的人應該是他吧?

  被看光的是他耶,可這女人竟然一副見鬼的模樣,在一大清早發出驚天地、泣鬼神的尖叫聲,把家裡半數的人都引了來。
  「誰……誰知道……你……會在早上洗澡啊……」阿芳尷尬的低著頭,小臉通紅的道,「哪……哪有人在早上洗澡的,我以為你在洗臉刷牙啊……」

  「只是看到我沒穿衣服而已,用不著叫得那麼淒厲吧?」林子傑在腰間圍著一條浴巾,拿著另一條毛巾擦頭髮。

  真是的,不知道的人搞不好還以為他強上她呢;光看剛剛那些衝進來的僕人臉上怪罪的表情,只怕他現在已經被人當成什麼惡棍淫賊了,真不知他們究竟是領林家的薪水還是吃鍾家的飯。

  「我……我以為我昨晚把你……弄傷了呀……」她頭壓得更低,說這話時羞窘得連耳根子都發紅了。
  林子傑聞言轉過頭來,右眉微揚,好笑的發問:「弄傷?」
  他有沒有聽錯?這女人說她以為她把他弄傷?一般該是男人說這句話的吧?更何況他們昨晚什麼也沒做到,不是嗎?
  
  「呃……我們……我是說……昨晚上……」阿芳尷尬得要命,小臉發燙語無倫次的解釋,「我不會痛……床上沒有……呃……我的意思是……你知道……我的怪力……所以我以為你……」

  「被你弄傷?」他整個人湊到她身前,抬起她的下巴,唇角微揚地接話。
  「呃……」他湊得那麼近,近到她能聞到他身上剛洗完澡那種清新的男人味。望著他那俊逸的臉龐,她滿臉通紅,一顆心又不由自主地狂跳起來,囁嚅道:「我……」

  「怎樣?」
  「嗯……」她忍不住盯著他近在眼前的唇,呼吸默默急促,吸進胸口的全是他的味道。
  「說啊。」他靠得更近,低沉的嗓音誘惑著她。

  「說什麼?」她呆呆的看著他漂亮的唇形,喃喃的伸舌滋潤自己乾燥的唇。
  「你想要什麼?」他沙啞地開口,只差那麼一點點就要碰到她的唇。

  阿芳輕喘著,不知所以然的低喃:「我……不知道……」
  「這個嗎?」他的手不知何時滑到她的胸側,拇指掃過她在睡衣下已然挺立的乳尖。

  她倒抽口氣,杏眼圓睜,整個胸腔往後一縮,卻抵上了他早環到她腰上的另一隻大手。

  「噓……」他安撫地貼著她的唇,收緊手臂,讓她柔嫩的身軀從上到下緊緊地貼著自己。
  「阿傑……」感受到他結實有力又堅硬的身軀,她不確定地輕顫著,一股不知名的感覺在小腹翻攪著,讓她渾身無力。

  「嗯?」他輕舔著她的唇瓣,然後是她圓潤的耳垂、雪白的頸項。
  她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嬌喘,雙眼迷濛、仰首順從著他,心跳得越來越快。

  他解開了她絲質睡衣的帶子,大手探進了她嫩白的雙腿間。

  「不要……」她呢喃著想夾緊雙腿,可兩腿卻無力,然後他吻上了她的唇,下一瞬又教她失了神智。

  迷迷糊糊間,她隱約察覺她的睡衣和他圍在腰上的浴巾落到了地上,然後不知何時兩人躺到了床上。

  他親吻她的身體,撩撥她不知名的慾望,然後在那張雪白大床上,教她忘了所有的一切……
☆     ☆     ☆
  好吧。
  看來她的怪力不如自己想家的那麼……神勇?
  發現這男人可以讓她全身無力真是一件神奇的事。

  難怪沒有人對他們倆究竟有沒有辦法順利上床的事產生過質疑,顯然大家都知道這檔子事究竟是怎麼回事。

  偷偷從床單下露出一對眼,她在確定沒人後,才羞澀地裹著床單下床。
  這會兒,該紅的地方紅了,該痛的地方也痛了,她卻更加覺得不好意思起來。

  當然,她的年紀早已和豆蔻年華有段差距,可雖然她腦袋的確不怎麼靈光,男女之間的情事,該懂的也多少懂一點,就算不懂也聽過羅蘭講過的那些黃色笑話,不過聽是一回事,真正做又是一回事。

  微微打顫的雙腿讓她不自覺地低頭,卻只瞧見露在床單外的粉色腳指頭。
  幸好大家都說只有第一次會痛……
  叩叩——

  敲門聲響起,阿芳嚇了一跳,倉皇轉過身來,驚慌地瞪著房門,不知為何一瞬間有種想跑去躲起來的衝動。

  敲門聲再度響起。
  阿芳還沒來得及反應,就聽見身後傳來聲音。
  「進來。」
  她瞪大了眼,猛地回首,只見到林子傑背對著她,站在通往隔壁、虛掩著的房門後,他耳上戴著耳機麥克風在講電話,輕聲快速地交代處理事宜。

  阿芳見狀,慌慌張張的緊抓著床單,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匆匆跑回床上躺好,裝睡。
  一名女僕端著一份早餐走了進來。
  聽見開門聲,他轉過身走到這邊的房間,伸手示意僕人將早餐擺桌上就好,跟著又返回另一邊,繼續處理臨時冒出來的公事。
  
  他抑揚頓挫的嗓音,有一聲沒一聲的從隔壁傳來,阿芳偷偷睜開眼,打量著自己剛嫁的男人。

  不同於其他放洋留美的學生,林子傑的英文帶著濃濃的英國腔,因為他從小就和林家的老管家學英文。

  第一次見到林家的管家,她可是大大嚇了一跳,畢竟才八歲的她,真的沒有什麼機會見到金頭髮藍眼睛的外國人。

  林家的老管家,漢克﹒波特是一名正宗的英國管家,他甚至念過一所英國的管家專門學院,聽說還是第一名畢業的。

  她想她知道為什麼漢克是第一名,因為他是少數除了她之外,看出林子傑還有另一面的人,而且她記得小時候,漢克每次都會給她糖吃。

  只可惜雖然她也曾和漢克學習英文,不過她的英文卻仍在小學生階段,只記得幾個簡單又常用的單字,再深一點的會話她就完全不行了。

  所以她一點也聽不懂他現在到底在講什麼,只能看著他披著睡袍,站在隔壁房裡的書桌旁,一邊敲打鍵盤,一邊用那好聽的腔調和對方對話。

  突然,他停下敲打鍵盤的手指,微側著頭,抿著唇,挑眉看著遠處,像是在聽對方說話。

  陽光從窗外灑落,在他臉上形成光影,將他的臉型刻畫得更加深刻。
  金黃的晨光透過他的發,白色的睡袍邊緣形成朦朧的光暈,他垂下眼簾,嘴角輕揚。
  一瞬間,她不由得屏息,然後發現自己的心跳又不自覺加快。
  跟著,他抬首,睜眼,天使般的微笑,瞬間轉為譏諷。
  「OK,Just do it!」
  啊……天使果然是幻覺呀……

  阿芳暗暗輕歎口氣,看著他取下了藍芽耳機,離開了金黃晨光,進入了房間的陰影裡,朝她走來。
  他俯身吻她,阿芳這才慢半拍的發現自己忘了繼續裝睡,她輕喘著,茫茫地看著他近在眼前的俊臉。

  「浴缸裡放了熱水。」他以拇指摩掌著她泛紅的粉臉,唇角輕揚,「泡個澡,你會舒服點。」

  她有些尷尬,小臉通紅地爬下床,心中卻因為他難得的體貼有點小小的感動,可才走進浴室,她門都還沒關上,就聽見他又道:「我們要趕一點半的飛機,動作快,別拖拖拉拉的。」

  才剛剛有些暖的心口頓時又涼了半截。
  砰地一聲甩上浴室門,阿芳沒好氣的對著門做了個鬼臉。
  可惡,看來這一生她大概得認了。
  想等他懂得體貼?
  下輩子吧!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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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歲,小學五年級。
  開學典禮是一種漫長又殘忍的酷刑。
  對於沒交暑假作業而被罰站在走廊上的阿芳來說更是如此。
  「人,可以笨,但不可以懶!為此找籍口說謊更是罪大惡極!」

  級任導師氣憤的語音迴盪在耳邊,阿芳只能臉色死白,緊抿著唇,低著頭不發一語。

  「在這裡罰站到上課,不准下樓參加開學典禮。」隨著老師生氣的鼻息遠去,紅色高跟鞋也發出清脆的聲音消失在眼前。

  豆大的淚珠滴落,一班接著一班的學生依序在她面前經過下樓去參加開學典禮,譏諷的言語未曾停過,有些如蟲般小聲,有些根本連掩飾都懶。
  阿芳垂首無聲哽咽著,只覺得羞愧無比。
  最復一個班級終於過去,嘈雜聲消失在樓梯盡頭。

  直到這時,她才敢抬手以手背抹去淚水;可是無人的教室和走廊更讓她覺得孤寂,像是被人隔絕於外,淚水於是更加氾濫成災。

  打一開始,她就不喜歡這所貴族學校,像是醜小鴨闖入了天鵝群,她一直和週遭的這些人格格不入。

  她有寫作業的,可是早上她去打掃回來後,她的暑假作業就不見了……

  她明明有將那些作業放到書包裡的啊,她昨天晚上睡覺前和今天早上上學前,明明檢查過好幾遍的說。

  樓下傳來全校學生唱校歌的歌聲。
  阿芳心一酸,哭得更傷心了。
  她知道自己笨,所以她很認真的寫作業,不敢有絲毫偷懶,誰知道……
  嗚……
  越想越傷心,她哭得整個肩一聳一聳的,萬分難過的抽泣著。
  驀地,一本萬分眼熟的暑假作業本突然出現在眼前。
  她一愣,慌忙抹去模糊了兩眼的淚水,果然那作業本上正是她用歪曲的筆跡寫上的姓名。

  「拿去。」林子傑冷冷的將作業本丟給她。
  阿芳急忙接住,她緊緊抱著作業本,用哭得紅腫的大眼瞪著他,氣得連嘴唇都在顫抖,「你你你……你……」
  他皺了下眉頭,似乎有些許的惱火,跟著他冷哼一聲,兩手插在褲口袋,轉身就走。

  「你你你——你別走——」阿芳氣得話都說不清楚,豆大的淚滴簌簌落下。
  他裝沒聽見,腳下停都不停。
  她看著他的背影,生氣的叫道:「林子傑,我討厭你!」
  他根本不理她,沒多久就消失在轉角,下樓去。
  早晨的陽光斜射進走廊上,她的話音□蕩在空蕩蕩的走廊上,持續著那挫敗的回音
☆     ☆     ☆
  猛然轉醒,前方的螢幕正播放著近期上映的電影。

  細微的嗡嗡聲持續在耳邊響著,不舒服的壓力讓她有些暈眩,她側過頭,就看見那個偷她作業簿的壞蛋,只不過這回他長大了,天使的臉不再圓潤,開始有稜有角,不過還是一樣的帥。

  她眨了眨眼,回過神來,才發現自己人正在飛機上。

  啊,對了,她嫁給他了,嫁給這個從小欺負她到大的壞蛋,而且他們現在正要去度蜜月。
  天呀,她到底做了什麼呀?
  不由自主地露出一副苦瓜相,阿芳輕蹙著秀眉,不安地輕咬著下唇。

  她從小就不知該怎麼和他相處,經過幾年的磨練後,她唯一知道的應付方式就是閉上她的嘴有多遠閃多遠。
  他總是威脅她。
  國中抽煙被她看到、三更半夜切斷保全翻牆去飆車、沒事就裝病到保健室睡覺,他無時無刻不在威脅她不准將看到的事情說出去。
  不想和父母一起去度假,他拿她當藉口,說要替她補習,還不准她拒絕;懶惰陪父親去參加宴會應酬,他就硬要她裝病;甚至在他看某人不順眼時,就強迫她一起當共犯整人家。

  天呀,當年搬家他們哪裡不好搬,為什麼偏偏搬到他家隔壁呢?
  就因為她和他是鄰居,又是同學,她根本無法逃離他的魔掌。
  奇怪的是,雖然林家和鍾家的那兩對夫妻氣質上差了一大截,兩家交情卻是意外的好。

  林氏夫妻是名門之後,從小就讀貴族學校,氣質優雅。
  而她家那一對,雖然她有點不想承認林子傑說得對,可她家真的就是暴發戶,她爸是靠白手起家沒錯,但也不知是他運氣好還是怎麼的,從她出生到八歲短短幾年內,老爸當年手中的小小旅行社就成了國內首屈一指的佼佼者,就像是點石成金一樣,鐘家的資產在短短幾年內翻了好幾倍,甚至成了上市公司,之後更是一發不可收拾——
  於是,在賺了錢之後,他們搬了家,和林家成了鄰居。

  她到現在還是無法理解為什麼林家夫婦會有辦法忍受她爸媽,因為事實上有時候連她都會為自己那對愛炫耀的老爸老媽感到羞愧,畢竟沒有多少人,像她爸媽一樣死愛出風頭的。

  只要是什麼慈善晚會、政經宴會、拍賣會、展示會,鍾氏夫婦絕不缺席,而且一出手就是大把銀子,然而老媽聳到了極點的服裝品味、老爸財大氣粗的大嗓門,以及他們手上的那些黃金鑽石戒指,更是多了畫龍點睛之妙,那讓他們無論何時何地乍看之下,都是一副十足十暴發戶的樣子。

  事實上,在多年來記者們的渲染之下,鍾氏夫婦早已成了暴發戶的代名詞,讓她無力的,是她老爸老媽對這稱號其實還頗沾沾自喜。

  包括她在內,兩家親戚週遭所有人,和那些好事的記者,都難以理解為何林家和鍾家這兩對夫妻會相交至深。

  那大概是道永遠難解的謎題吧。

  總之,這件事唯一讓她慶幸的,就是因為他們交情好,所以她雖然從小就很討厭他,可林家夫婦卻始終待她如己出,林媽更是對她好得沒話說,而且她從小就在林家出入,因此也沒什麼太大的適應問題……

  呃,除了他。
  再偷偷瞥了他一眼,阿芳默默的又歎一口氣。
  她又笨又不漂亮,只空有一身毫無用處的怪力,他明明就不喜歡她、又老愛欺負她啊,而且他在國外那麼多年,十多年不見,他們早就和陌生人沒兩樣了。
  他究竟為什麼要娶她呢?
  她知道依他的條件可以找到更好的對象的呀,她記得上次電視新聞還有報導說某某好萊塢女星是他的新歡,某某女強人又有多欣賞他……

  套句記者說的話,她和那些聰明漂亮又光鮮的女子相比,就有如醜小鴨與天鵝一樣。
  雖然沒有人說她是麻雀變鳳凰——因為她家錢多,構不上麻雀的資格——不過卻有不少人暗諷他眼睛被蛤蜊肉糊到。
  所以他究竟為什麼會娶她呢?
  阿芳眨了眨眼,瞪著他的俊臉默默想。
  這大概又是一道難解的謎題吧……
☆     ☆     ☆
  身旁微弱的鼻息,讓他知道她又重新睡去。
  他睜眼,發現她靠著他的肩頭,在睡夢中畏冷地打了個小小的哆嗦。
  他替她拉好滑落的毛毯,再將自己的一半也蓋到她身上,她才不再打顫。
  她喃喃囈語了一句,更加偎了過來。
  他揚了揚嘴角,懷疑她清醒時會如此。
  在她光潔的額上印上一吻,他輕握著她的小手,放鬆了下來。
  窗外綿綿的白雲無止境的延伸開來,就像他離開台灣的那一天。
  當年離開台灣這塊土地時,他就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像下一盤棋,他處心積慮的設計一切,一步一步的吃掉對方的棋子,包圍對方的皇后,然後將之收歸己有!
  一直沒有忘記她。
  他以為自己能夠忘,以為她不過就是個任他搓圓捏扁的玩具,他當然能夠放得下,不是嗎?
  所以他放下了,他去了美國,念該念的書、做該做的正事,不再逗弄欺負她。
  可不知為何,生活似乎變得無趣起來。
  一天二十四小時,他睡六小時、上課八小時,花兩小時吃飯做雜事,還剩八小時不知要幹嘛。
  他曾試著尋找其他有趣的事物,但沒有一個像她。
  於是,無趣的生活持續著,直到有一天,他母親寄來了一樣東西。
  那東西,叫做即時影音網路電話。
  品質,很爛。
  事實上,那東西爛透了,雖然接上了線,但畫面不清不說,連聲音都斷斷續續的,可是她出現了,就在母親和他講電話的同時,鍾家那小笨蛋捧著冰淇淋,一臉歡欣愉悅的從廚房走了出來,經過母親身後,笑容滿面的晃了過去。

  可她的笑容只維持到母親喚她過來。
  她幾乎是驚恐的瞪著螢幕,一臉惶惑無措,像是在那時才發現螢幕裡的人是他。
  下一秒,她衝出門去,忘了她的寶貝冰淇淋。
  那一天,他氣得失去理智衝到機場,若不是當天班機客滿,他早飛回台灣了。
  回宿舍之後,他開始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

  然後忽然間,她羞愧氣憤、爬滿了淚痕的小臉浮現眼前,也是直到那時,他才真正瞭解自己曾經做錯什麼——

  也是那時,他才瞭解自己如同鍾爸所說,只是個長不大的小鬼,愛欺負自己喜歡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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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章
  「什麼?!」停下吃早餐的動作,林子傑臉色微變,「你說什麼,再說一遍。」

  老管家必恭必敬的站在一旁,含蓄地重複道:「鍾家小姐考上了一心高中,所以今年可能無法再在班級上做安排。」
  她去參加聯考?他們學校明明是直升的——
  緩緩拿餐巾擦拭著嘴角,他不動聲色的問:「什麼一心高中?」
  漢克拿出一張簡介,戴上眼鏡,老神在在的念著:「一心高級中學,創校十年,校內制度分為普通科、商業經營科、廣告設計科等,位於台……」
  「私立的?」他緩緩抬首,打斷管家的平舖直述。

  「公立的。」漢克讓老花眼鏡垂下鼻樑,看著少爺回道。
  「不可以……」他揚眉,沒將問題問全。
  「是。」老管家漢克顯然知道他在問什麼,只一臉正經的道:「公立學校比較沒有辦法。」

  一股莫名的不悅在胸中發酵,他挑起眉,衝動的道:「那我——」
  可他才講了兩個字,他就被管家打斷。
  「咳咳……少爺,那是女校。」漢克隱忍住嘴角的笑意,維持一貫的嚴肅提醒著。

  林子傑一僵,緊抿著唇,領悟到她終於成功地躲開了。
  可惡!
  不爽的丟下餐巾,他大踏步的往外走去,想也沒想就要去找那膽子突然變大的小笨蛋。

  「少爺!」管家漢克突然開口,道:「小姐很努力才考上的。」
  他止步,握緊了雙拳。
  他當然知道她要很努力才能考上,那傢伙腦袋差不多只比螞蟻再大一點而已,可是——
  該死,他就是不爽!
  比小學時發現她被除了他以外的人欺負時還要不爽!
  「當然,如果少爺喜歡鍾家小姐那就另當別論了,只要和老爺提一下,我想老爺當然也希望林家的媳婦能進好一點的學校。」管家漢克心懷鬼胎,一臉平靜的提議著。

  他聞言僵住,半晌,才緩緩轉過身,冷聲喚道:「漢克。」
  「是。」漢克頷首。
  「你想太多了。」
  漢克嘴角噙著笑,沒有多加反駁。
  他看了有些惱怒,卻不將其形於色,只輕哼一聲,轉身再走,可這回卻不再往大門,反而上了樓。
☆     ☆     ☆
  這麼多年來,他不斷的在想,如果當年他沒中了漢克的計,他是不是就不會做出之後那件事,可後來他知道,那事終究是會發生的……

  高中三年,她搬到他家隔壁後,第一次沒和他同班同校,他每次看到她快快樂樂的去上學,他就一肚子莫名不爽。

  不過不爽歸不爽,日子還是一天天過去。

  高二,他當上了學生會長,高三時,他又被父親叫去公司實習,這職務和突增的課業佔去了他些許時間,無暇顧及她,直到有一天,他聽見她的聲音從他家廚房傳來……

  奇怪,平當她都避他唯恐不及,怎麼今天竟然會自投羅網?
  推門進了廚房,她背對著他,兩手似乎在流理台上做什麼。
  廚娘站在她身旁,一邊指導著,「好了、好了,這硬度差不多了,現在把巧克力從模型裡倒出來。」

  「這樣嗎?」她小心翼翼地倒著巧克力。
  「輕一點——」
  廚娘話還沒說完,就聽到卡嗒一聲,模型整個被阿芳給扳壞了。
  「啊……」阿芳心虛的抬頭,抱歉的道:「王媽,對不起……」
  王媽乾笑兩聲,「算了,沒關係,只不過這……家裡的模型都壞了,我看等明天我們再繼續好了。」

  「我真的不是故意的。」阿芳低下頭,看著垃圾桶裡那些被她「不小心」扳壞掉的巧克力模型,一臉尷尬的說。

  「沒關係,反正那些東西也舊了,而且巧克力也可以再重新融過。」王媽見她一臉慚愧,忙出聲安慰。「對了,老張說他下午要出去,我去問問看能不能請他買些回來,你等我一下。」
  王媽說完就從後門繞了出去。
  阿芳看著流理合上碎成好幾塊的巧克力,默默的歎了口氣。
  冷不防,一隻手從旁冒出,拎了一塊阿芳做壞掉的失敗品。
  她回過頭,只見林子傑將那巧克力往嘴裡丟,嚼了兩下,皴起眉頭。
  「難吃死了。」他說:「我喜歡薄荷口味的。」
  「又……又不是要做給你吃的!」阿芳一肩嘴,趕緊將剩下的巧克力收起來。
  他一挑眉,「誰和你有深仇大恨,讓你想拿去毒他?!」
  「我才沒有想——」阿芳氣得開口要辯駁,可才說了兩句馬上住口。
  不對,多說無益,要是讓他知道,他一定又會過來搞破壞。
  一想到這點,她立刻將東西收一收,改口道:「反正不是毒你,哼!」
  對他做了個鬼臉,她轉身就從後門落跑。
  「咦,小姐,你要回去了嗎?」王媽回來在後門撞見她,詫異的問。

  「呃,我想起來還有點事,我們明天再繼續好了。王媽,謝謝你。」阿芳和她揮揮手,匆匆忙忙跑回家。
  王媽聳聳肩,轉身進了廚房看見林子傑,有些驚訝,「少爺,有事嗎?」
  他嘴一揚,露出騙死人不償命的微笑道:「口有點渴,有沒有什麼飲料?」
  「有啊。」王媽從冰箱裡拿出檸檬汁倒了一杯給他。

  林子傑接過手,微笑套話道:「王媽,好香啊,你做了巧克力嗎?」
  「喔,那個啊,沒有,是隔壁小姐想學。」王媽邊收拾桌上的器具,邊笑著道:「她說她男朋友生日,她想做巧克力給他吃。哎呀,想想時間過得真快,我記得她當年搬到隔壁時,只是小女生一個,誰知轉眼間就懂得戀愛了。」

  「男朋友?」他手一緊,不動聲色的問。
  「是呀,年輕真是好。」王媽笑呵呵的說:「她說她要趁他生日邀請他陪她參加畢業舞會呢,真可愛。」

  「舞會?」他微笑僵在臉上,「她們學校不是女校嗎?」
  「哎呀,女校也可以有畢業舞會啊。」
  「她和那個傢伙是怎麼認識的?」他咬緊牙關。
  「上次她不是和同學去烤肉嗎?!結果幫她們生火的男孩子說對她一見鍾情呢,淑芳小姐說她嚇了一跳,本來以為那個男孩子是開玩笑,可他現在天天都到學校門口等她放學呢。」

  「一見鍾情?」他喉嚨發乾,心頭沒來由的一慌。
  乓啷——
  「啊呀,少爺,你還好吧?」驚見林子傑手中的水杯突然碎裂,王媽嚇得臉色發白,忙叫道:「漢克、漢克——」
  漢克匆匆走了進來,一見少爺手上插著幾片碎玻璃也嚇了一跳。
  「少爺?」漢克拿抹布蓋住地上的碎玻璃,一手握住少爺的手腕,一手趕緊將他掌心的碎玻璃拿開,幸好看起來還不是很嚴重,只是些皮肉傷。

  「我沒事。」
  「怎麼回事?」漢克問。
  王媽血色盡失的撫著心口,「不知道,剛剛好端端的,那杯子突然就破了。」
  「我沒事。」林子傑重複著,一臉冷的將手抽了回來。
  「少爺……」從沒見過溫柔的小主人這般,王媽不由得擔心的開口。
  他什麼都沒說,只是轉身上了褸。
  王媽還要再說,卻被漢克阻止。
  「沒關係,少爺的傷不嚴重,我等會拿藥箱上去就行了。」
☆     ☆     ☆
  「停車!」
  一聲簡單的命令,引來一次緊急煞車。
  車後座的主人,按下車窗,緊抿著唇瞪著剛剛從麥當勞走出來的一對小情侶。
  王聰明?
  他簡直不敢相信。
  竟然是王聰明,那個小學時欺負她的傢伙?!
  一見鍾情?一見鍾情個鬼!
  那個笨女人——
  眼角不自覺地抽搐,他坐在黑頭轎車裡,拚命忍住想衝上去逮她回來的衝動。

  「少爺?」司機遲疑的提醒,「公司那邊快遲到了。」
  深吸了口氣,忍住氣,他收回視線,「走吧。」
  「是。」司機鬆了口氣,重新踩下油門。
  到了林氏企業大褸,秘書很快迎了上來。
  「林先生,五家爭取廣告的廠商業務代表已經等在十二樓的會議室了,這裡是各家的簡報。」她按開了電梯門,一行人魚貫進入。
  電梯門合上,徐秘書戰戰兢兢地報告,「上星期您交代的方案,企畫部已經提出完整的規畫,並已送到您的桌上。還有,董事長及夫人今晚將同飛翔旅業的鍾氏夫婦參加慈善義賣,所以大約十點後才會到家。」

  電梯燈號一層一層的往上跳。
  「放發工廠的貨有沒有趕上?」他邊翻閱著手中文件,邊問。
  「有,那批貨今早已全面批出去了。」
  「很好,一個星期後,請工讀生到街頭做問卷調查,然後將結果送到我桌上,各部門也送一份過去。」
  「是。」
  電梯門開,林子傑一馬當先往會議室去,徐秘書陪走在旁,然後趕在他前頭替他開門。

  會議從開始到結束都十分順利,她的神經一直緊繃著,小心謹慎地將所有的資料輸入電腦,好不容易等到散會,當她將這高中生上司送入辦公室,回到位置上後,才扶著額大大的鬆了一口氣。

  一年前當董事長宣佈將讓他兒子入主公司時,一開始誰也不大看好這生嫩的林家少爺,畢竟他才高中生,能做出什麼大事業?甚至還有人戲謔的笑稱被分配來當他秘書的她是奶媽。

  結果事實證明,林董的兒子的碓有兩三把刷子,幾次推出的方案都有很好的成效。雖然他才高中,又有一張看起來無害的天使臉孔,但做起事來卻是嚇人的快狠準。曾經有人因為他的微笑和年少而覺得他好欺負,可不出三天就被踢出公司;一般人認為很難談得成的合作案,他卻能輕輕鬆鬆就搞定;最恐怖的是,他雖然都是下課才來上班,一天上班的時間不到四小時,可處理的事情卻幾乎是一般人兩三倍的量。

  外人都以為她這個半天秘書很輕鬆,每天又有美少年可看,孰不知她是有苦在心口難開啊!
  拉扯著因為緊張而汗濕的領口,她舉杯輕啜了口熱茶。
  「徐秘書。」
  聽到上司的聲音,她差點嗆到,好不容易回過氣來,她忙抬頭道:「是。」
  站在門口的林子傑面無表情的說:「幫我查一下天勁建設的資料。」
  「什麼樣的資料?」徐秘書眨了眨眼。
  他沉默了兩秒,才道:「看看他們的財務最近有沒有什麼狀況。」
  「財務?」
  「對,財務。」他推了下眼鏡,眼中閃過寒光,然後鬆了手把,轉身進房。
  他眼中那抹寒光讓她沒來由地打了個冷顫,徐秘書抬首看著日光燈。
  反光嗎?
  她乾笑兩聲,大概不是……呃,十之八九不會是……
  天勁建設,她記得公司應該沒和他們合作,他要她查他們是什麼意思?
  徐秘書納悶的坐下來,翻開桌上那大大本的聯絡簿,沒有多久就找到她要的電話號碼。

  和對方通過電話之後,她有些微訝,連續打了幾次電話,和幾個人通過話後,她更是驚訝得差點掉下巴。

  天呀,她真的是越來越佩服她這位高中生上司了!
  很快的將聽到的事彙集起來,又打了幾通電話做確認,她才鎮定心神將收集到的情報送進辦公室去。
「怎麼樣?」他見秘書進門,忙問。
  「天勁建設最近財務上的確出了問題,他們公司手上有的房地產幾乎全已抵押,上星期還差點跳票。這幾天,天勁正在和銀行斡旋,希望能夠再多貸些資金,不過因為前帳利息未清,加上他們上回推出的房屋並未達到預期中的迴響,幾家和其有來往的銀行已決定不再加貸,現在他們只要跳一張票,大概就會兵敗如山倒了。」
  他翻閱著徐秘書送上來的情報,臉色越加冷凝。
  可惡,他想的果真沒錯,王家的天勁建設財務真出了問題,王聰明果然是想利用她!
☆     ☆     ☆
  夏天、黃昏、鳳凰花。
  三三兩兩的學生陸陸續續朝學生活動中心而去,即將畢業的三年級生,化起妝來有著小大人的成熟,羨煞了一些前來幫忙的學妹們。

  夕陽西下,三年級畢業生逐漸到齊了。
  一心女中向來出美女,每年的畢業舞會,總有其他學校的男生擠破頭想進來,也因此,每年的畢業舞會上,幾乎都是成雙成對的。

  五彩的燈懸掛樹上,在校長的一聲令下亮起,與天上的星月爭輝。
  「咳咳,今天是你們的夜晚,校長不多說廢話,我現在正式宣佈,舞會開始。」明理的校長,微笑交出麥克風。
  學生們歡聲雷動,興起熱烈的鼓掌歡送校長下台。
  音樂聲從喇叭裡流洩而出,迴盪在學生中心的室內外。夜裡在燈光下的紅色鳳凰花,搖曳在風中,別有一番味道。

  「我可以請你跳支舞嗎?」
  聽到身旁紳士般的邀請,鍾淑芳小臉俏紅,一顆心卜通卜通地跳著。
  「嗯。」她羞怯地垂首點頭,交出自己的小手。
  王聰明萬分有禮地牽握住她的小手,帶她進舞池。
  阿芳緊張得要命,生怕自己踩到對方的腳。

  兩個星期前,當她和葳葳、儂儂、羅蘭、白雲一塊兒出門烤肉時,怎樣也沒想到她竟然會走桃花運,畢竟其他四個人看起來,每個條件都比她好,但是這人好心幫她們生完火後,竟然看上了她,還說對她一見鍾情,當場差點把她給嚇壞了。

  本來,她還以為他在開玩笑,誰知道他萬分認真,非但查到了她的學校,還天天到學校門口來等她。

  而且他覺得她很漂亮耶,從小到大都沒有人說過她漂亮,可他卻認為她漂亮又可愛,心地又善艮,聽得她心花朵朵開。
  從來沒想過讓人稱讚是那麼美妙的事,難怪班上其他女生一提到男朋友就笑得甜津津的。
  啊,糟糕,踩到他腳了!
  「對不起……」她紅著臉道歉。
  「沒關係。」王聰明微微一笑,示意她別介意。
  不行再胡思亂想了,她得專心跳舞才是。
  一二三、一二三……
  尷尬地低下頭看著腳,努力數著拍子,可一數起拍子,越是在意它,她就越來越緊張。
  慘了,左腳又踩到。
  「啊,抱歉……」
  「沒關係。」
  完了,這次是右腳。
  「呃,糟糕……」
  「沒關係。」
  「呀……不好意思,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天啊,他的腳一定被她踩腫了。
  阿芳低著頭,直想找個地洞鑽進去。
  「沒……沒關係,不過我們還是休息一下好了。」王聰明忍痛笑著,牽著她往門口帶,「裡面有點悶,我們到外頭吹吹風。」

  「真的很對不起,我跳舞一向笨手笨腳的……」羞慚的任他牽到了活動中心門外,夜風迎面而來,阿芳心急得差點掉下淚來。
  一出了門,王聰明大大鬆了口氣。
  他掏出手帕抹去額上的汗,口是心非的安慰她道:「真的沒關係。」
  「真的嗎?」她不安的抬首問。
  「真的。」他微笑回以保證。
  另一陣夜風襲來,揚起阿芳耳邊的髮絲。
  她單純無邪的大眼眨呀眨的,有著些許的不安。
  一枚鳳凰花瓣隨風飄落,恰恰好落在她的眉間,鮮紅的花瓣和她嫩白的小臉形成強烈的對比。

  一瞬間,她看來有如花之精靈一般,天真、純淨、完美得惹人憐愛。
  王聰明屏住了呼吸,竟也不自覺緊張起來。
  「淑芳……」
 「嗯?」
  「咳,嗯,雖然我們認識不久,但是我……我……」
  她看起來是那般純真,一股罪惡感突地湧上胸口,但是理智很快的衝上來,掩蓋住他的良心。

  「希望你能嫁給我!」
  阿芳一呆,小嘴微張,好半晌喘了一口大氣,才有辦法道:「什麼?」
  「我說,希望你能嫁——」
  「我勸你最好重新考慮一下。」旁裡突然冒出一句話,冷冷地打斷了王聰明的求婚。
  兩人驚愕得雙雙回頭,只見到林子傑雙手插在褲口袋裡,一臉冷的站在樓梯上,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們。
  他冷聲開口:「你娶了她也拿不到鍾家一毛錢的。」
  「什麼?」阿芳錯愕地瞪著他,氣憤地道:「林子傑,你來做什麼——」
  「怎麼?王聰明,我說錯了嗎?」他緩緩走下樓梯,嘴角微掀地看著那傢伙冷笑著。

  「林子傑,你到底在胡說什麼?!」阿芳氣憤的看著他。
  林子傑困了她一眼,「我在說,這傢伙是為了你家的錢,才會接近你的。」

  「才不是!人家家裡是開建設公司的,才不是為了我家的錢——」阿芳氣得蹦蹦跳,為王聰明說話。

  「樓起了,不好好維護,還是會塌的。」林子傑輕哼一聲,看著臉色發白的王聰明道:「天勁建設陷入財務危機,銀行不肯再融資,所以王家才將主意打到鍾家身上,想籍著聯姻扳回一城,不是嗎?」

  王聰明一僵,死撐著面子道:「你不要胡說,我是真的愛淑芳的,那和我們家的財務沒有關係。」

  「是嗎?你愛她?」他輕笑出聲。
  他那陣輕蔑的笑聲惹惱了阿芳,她氣紅了眼,一把勾著王聰明的手臂,大聲道:「對,他愛我,而且我也愛他!」

  「那你們是兩情相悅羅。」林子傑挑眉看著他們,冷笑將牛皮紙袋裡的文件丟了過去,「那這位三天前和你一同去度假的小姐是什麼?伴遊?秘書?女朋友?」
  
  王聰明慌忙去接,可卻沒接到,只見牛皮紙袋跌落在地,成疊的照片灑落一地,上面全是王聰明和另一名女子互相擁吻親熱的照片。

  阿芳看傻了眼,她臉色發白,不敢相信的看著那些敲碎她美夢的照片。
  「淑芳,那只是國外打招呼的方式……」王聰明心慌意亂,編著蹩腳的藉口。
  她愣愣的看著那些照片,死白著臉道:「你沒和我這樣打過招呼。」
  「那是——」
  王聰明著急的想解釋,林子傑卻微笑的再補上一刀,「喔,對了,我忘了,你對她一見鍾情嘛!所以這上面的人當然是已經成了前塵舊事羅?」

  「林子傑你——」王聰明氣得臉紅脖子粗。
  「別再裝了,我剛剛說過了,就算你娶了她也拿不到鍾家的錢,這件事鍾爸已經知道了,她名下的資產及金錢已全數遭到凍結,你要娶她,可以,不要想得到任何形式上或金錢上的援助,當然這件事鍾家也已經通知各銀行,我相信你明天就會知道娶她是得不到任何好處的。」

  阿芳聞言倒抽口涼氣,手腳發冷地抬頭,震驚地看著他,顫巍巍地道:「得不到任何好處?你是什麼意思?我非得要有錢才能嫁得出去嗎?」

  他沒有回話,只是面無表情的回看她,然後看了眼王聰明,「怎樣?考慮得如何?還要娶嗎?」

  王聰明啞口,半天說不出話。
  「聰明?」阿芳顫聲喚他。
  王聰明不敢看她,只是抿著唇調開了視線。
  阿芳瞪大了眼,無法置信地看著眼前這兩個男的,一股比方才有過之而無不及的羞愧撲天蓋地的掩面而來,她眼前一黑,差點站不住腳。

  踉蹌退了兩步,她大口吸了兩口氣,前方的視線才恢復,看到的卻是樓梯上不知何時站滿了因為聽到聲音而跑出來看戲的人潮,和站在他們前方,有如高高在上的天神般,一臉漠然的林子傑。

  周圍的嘲笑聲如浪潮般翻湧,她渾身不由自主地顫抖著,心中是又氣又羞,可雖然她緊抓著裙擺,死命的想維持最後的自尊,成串的淚珠還是不中用的滑落。
  淚流滿面地瞪著那破壞她甜蜜初戀的惡魔,阿芳喉頭一哽,握緊拳頭大聲喊道:「林子傑,我恨你——」

  說完她再也忍不住放聲哭了出來,狠狠地轉身跑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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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這是什麼?」
  「飛機。」
  「我們該不會是要搭這個吧?」阿芳愕然地瞪著眼前的小飛機,茫茫然的問。

  「對。」林子傑將行李丟上機艙,再一把抱住她的腰,協助她上小飛機,「抓著那桿子爬上去。」

  阿芳聽命照做,不過還是一瞼茫然,看著他低著頭繞過機身,從另一邊爬上來,「後面沒椅子啊。」
  「我沒要你坐後面,把安全帶綁好。」他輕而易舉的上了小飛機,和維修人員做了個OK的手勢。

  「我不坐後面,那駕駛員坐哪裡?你要到後回去嗎?可是後面很小啊?」阿芳皺著眉頭,張望著四周,赫然發現小飛機鼻翼的螺旋槳已經在旋轉了,嚇得她忙抓著林子傑道:「阿傑,那東西在轉了,駕駛員呢?怎麼還沒上來?」
  「駕駛員已經上來了。」見她沒動作,他傾身替她將安全帶綁好。

  「哪裡?在哪裡?」小飛機的引擎發出巨量的噪音,阿芳慌慌張張的轉頭搜尋機內,小小的飛機裡只有她和他兩個人而已,哪來的第三個?!

  「在哪裡?我沒看到啊!」
  「這裡。」確定她的安全帶OK了,林子傑露出微笑,兩手握住操縱桿,戴上和塔台通話的耳機,笑看著她道:「我就是駕駛。」

  阿芳瞬間瞪大了眼,臉色死白的乾笑道:「你你你……你開玩笑的,對吧?」
  他用英文和塔台通話,然後看著她,微笑回問:「你說呢?」

  見他一點也不像在開玩笑的樣子,一陣寒顫閃過,阿芳手忙腳亂的開始解安全帶邊驚慌的大叫:「放我下去!我要下飛機——」

  小飛機開始移動,她的叫聲讓飛機的引擎聲給掩蓋,她雙手亂揮,試著想吸引地上人員的注意,可那些機師只是舉起手和她揮手,臉上還掛著笑容。

  不會吧?
  不會吧!
  不會吧——
  阿芳將臉貼在玻璃上哀號著,那些人卻離得越來越遠,然後下一瞬,小飛機毫無預警地就離開了地面往上爬升。

  「放我下去、放我下去——救命啊——」

  她發出驚聲尖叫,小飛機卻離地上物越來越遠,直至那些人車都變成和螞蟻一般的小。

  「別再叫了,你叫再大聲也沒人會聽見的。」林子傑輕笑著,將耳機拉下掛在脖子上。

  「林子傑,快飛回去、飛回去——」她緊張兮兮地抓著手把,雙眼直看著前方不敢移開,一副生怕飛機掉下去的模樣。

  「放心,這段航線我常飛,我們要去的島,飛兩個小時就到了,不會很久的。」

  「兩個小時?!」她歇斯底裡的叫著。
  「對,你睡個覺,一下就到了。」
  「睡覺?」這傢伙瘋了不成?她憤怒地轉頭瞪他,卻看見他鬆開了操縱桿,老神在在的彎腰去拿東西。
  天啊,她快口吐白沫了。
  「林子傑,你的手!別把你的手放開!你要開飛機就好好的開啊——」
  他好笑的重新起身,如她所願的握住操縱桿,「這樣行了吧?」
  看見他手上的煙盒,她受不了的翻白眼,「你彎腰就是為了要拿煙嗎?」

  「煙我戒了。」他挑眉,一手壓開煙盒蓋,遞給她看,「這是糖。來一顆?」

  阿芳怒瞪著他,忿忿的撇過頭,看著窗外。
  他揚了揚嘴角,誘惑她道:「太妃糖喔。」

  一聽到是太妃糖,她頓時雙眼一亮,可是又拉不下臉回頭,正在掙扎時,卻聽他道:「不要嗎?不要我收起來了。」

  阿芳聞言閃電般回首,一把抓住煙盒,尷尬的紅著臉卻仍倔強的道:「我……我又沒說我不要。」

  他鬆了手,沒說什麼,可嘴角始終噙著笑。
  阿芳塞了一顆太妃糖在嘴裡,甜甜的咖啡奶油香在嘴裡化開,那味道就像她第一次吃到這美味的糖果一樣。

  望著窗外的藍天白雲,她莫名發現自己不知道何時鬆開了緊握在椅把上的手,整個身子也放鬆了下來。

  奇怪,不知道為什麼,她現在好像沒剛剛那麼怕了……
  雖然引擎還是很大聲,機身也不斷在輕微震動著,可是她卻不再像一開始起飛時那般害怕。

  是因為糖的關係嗎?
  還是因為他?
☆     ☆     ☆
  砰咚!
  一聲奇怪的聲響將阿芳驚醒過來,她一睜眼,卻看見前方一片漆黑。
  「天啊,發生了什麼事?」她倒抽口氣,驚叫著。
     「沒什麼,只是個熱帶性低氣壓。」

  他語音平穩,可不知為什麼,阿芳卻直覺知道出了事,然後她很快知道自己的直覺是從哪兒來的——
  恐恐恐恐恐恐恐恐——
  「阿傑,那是什麼聲音?」她瞪大了眼,抓著他的衣袖問。

  她話才問完,那聲音突然就消失了,然後小飛機整個一頓,阿芳的心臟也跟著一停。
  世界突然變得異常安靜,雖然實際上飛機外頭是狂風暴雨。

  她瞪大了眼,看見林子傑大聲對她喊了些什麼,可是她卻聽不到,直到他將救生衣丟到她身上,又大聲喊了一次。
  「引擎壞了,把救生衣穿上——」
  她倒抽口氣,心口發涼,一邊懷疑飛機為什麼還沒掉下去,一邊想著這種事究竟為什麼會發生。
  阿芳驚看著他似乎在重新發動引擎,手中抓著救生衣卻怎樣也無法動作。
  然後跟著,飛機毫無預警地開始往下掉。
  「哇啊——」她再度尖叫。

  引擎的噪音在千鈞一髮之際再度響起,機身頓了一下,往上拉起。

  阿芳大口大口的喘著氣,顫抖著,卻聽他又叫道:「把救生衣穿上,這引擎撐不了多久,我們要迫降!」

  她一聽差點昏過去,可這回終於有辦活動作了。

  但她救生衣才穿好,小飛機那恐怖的引擎聲又停了,這回,他們直直的往海面掉落。
  「不——要——啊——啊啊啊啊啊啊——」
  眼看海面越來越近,她摀住了眼,不敢看。
  第一個巨大的衝擊撞得她頭昏眼花,接連而來的撞擊更是將她整個人搖到骨頭都快散了,然後在一陣劇烈滑行震盪之後,小飛機終於停了下來。

  阿芳本來以為接下來,該是大量的海水湧進,可她是聽到海潮聲沒錯,卻沒感覺到巨量的海水。

  她惶惑地睜開眼,只見外頭依舊是滿天的灰暗雨雲,可他們沒浸在水中,而是在岸邊。

  她轉頭,只看見他挑眉瞧她,嘴角輕揚道:「相信我的駕駛技術了吧?」

  阿芳征忡地看著他,下一秒,她烏黑的大眼瞬間蓄積了淚水,跟著她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
☆     ☆     ☆
  「噓,乖,別哭了、別哭了——」
  快速地替她解開了安全帶,他口中雖然這樣說,兩手卻忙碌的試著打開機艙門,可他試了幾次,那門卻因為方纔的撞攀而扭曲變形打不開。
  該死!
  他暗罵了一聲,再次用力。

  「嗚……我好怕……」阿芳抽泣著,哽咽地說。

  「阿芳,你聽我說。」他放棄他這邊這扇門,轉身要她試她身邊的那扇,「我們現在必須下飛機去,你可不可以把你那邊的門打開?」

  她滿臉淚痕的道:「可是外面在下雨啊。」

  「對,是在下雨沒錯。」他維持住臉上平靜的微笑,嘴裡吐出的話可不是那麼回事,「不過如果漏油的話,我怕飛機就要爆炸了。」

  「喝?!」阿芳聞言嚇得停止掉淚,跟著她立刻轉身發揮她的天生怪力卯起來踹門,沒兩三下那扇門就被她的大腳給踹開了。

  「快!跳下去!」他在她身後大叫。
  阿芳匆匆忙忙的跳下去,還沒站穩就被他丟下來的袋子給砸到。
  「哇啊啊啊——」她邊叫邊撲跌在沙灘上,吃了一嘴的沙。

  他又陸陸續續丟了幾包東西下來,然後才跟著跳了下來。
  阿芳才爬坐起來,就被他抓起,「要爆炸了,快跑——」
  他們拚了命的跑著,可才跑沒幾步,身後就傳來一聲巨響,然後巨大的衝擊力將他們兩個人都撞倒在地上。

  他在倒下時,用身體護住她,阿芳被壓在下面又吃了一嘴沙。
  「咳咳——呸呸呸——」她忙著把嘴裡的沙吐出來時,耳中聽見金屬在空中撞擊摩擦掉落的聲音,其中一個聲音近到讓她害怕,她一抬頭,就看見其中一片飛機殘骸旋轉著朝她飛來。
  
「哇啊——阿傑——」她驚恐地認出那是什麼,不由得再次尖叫。

  林子傑抱著她往旁邊翻滾,可那鐵片卻在打到沙地時,雖然慢下了速度,卻仍未停止,反而改變了方向又朝他們飛來。

  該死,來不及閃了!
  林子傑見狀,一咬牙,護著她的頭,伸手便擋。
  砰噹——
  也不知是他太冷靜,還是運氣太好,竟然讓他無巧不巧的打中平滑的葉片,而非銳利的邊緣。

  一擊之下,那殘骸改變了方向,然後滾了兩滾,才躺平下來。

  兩人驚駭地瞪著那近在咫尺差點要了他們小命的鐵片,雙雙大口大口的喘著氣。

  大雨仍是飄搖,一旁海浪層層翻湧,狂風在空中怒號著,不遠處飛機殘骸仍在燃燒。

  他低頭看著身下的她,然後捧著她沾著白沙的小臉,用力地給她吻下去。
  「你嘴裡有沙。」兩秒後,他說。
  「還不是你把我推下來。」她杏眼圓睜,小臉泛紅地輕喘道。
  「我沒有推你。」他撐起上半身,瞪著她。
  「有。」她皺著鼻頭。
  「沒有。」他擰眉。
  「有!」
    「沒有!」
  兩人怒視著對方,然後突然間,阿芳咯咯咯地笑了起來,而且還一發不可收拾。

  「天啊,這真是荒謬——」他為什麼要在暴風雨中的沙灘上,和這個小笨蛋爭論?狠狠咒罵一聲,林子傑低首再堵住她止不住笑的紅唇,結果這次換他差點一發不可收拾。
  爆炸聲再度響起,將他的神智拉了回來。
  
幸好這小笨蛋兩頰泛紅、雙眼迷濛地喘著氣,顯然也失去了控制,多多少少滿足了他的虛榮心,要不然他還真想踢自己一腳。

  俯身又偷了她一個吻,他才站起身。
  他人才離開她的上方,冰冷的雨滴就迎面而來,阿芳頓時清醒過來,然後發現自己正傻傻地看著他。

  俏紅著臉,她萬分尷尬地爬坐起來,問道:「現在怎麼辦?」

  「我們得先找個地方躲雨。」他伸手將她一把拉站起來,順便撿起掉在地上的眼鏡,右邊的鏡片裂了,不過還是可以戴。

  他戴上眼鏡環顧四周,很快的確定了方向,「那裡,我們到那邊去。」

  「可那地方很高啊,而且那裡什麼都沒有。」
  林子傑抓起掉在地上的背包,丟了一個給她,自己又撿起另一個背包,拉著不怎麼甘願的老婆往前走道:「對,不過我們可以搭帳篷,很穩的那種,而不是搭在沙地上。」

  「是是是……你最聰明、你最厲害……」阿芳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咕噥著,好不容易離開了沙灘,她手腳並用的同他一塊往那塊突起的高台上爬,爬到一半才突然想道:「喂,哪來的帳篷啊?」

  阿芳氣喘吁吁的爬上高台,只見他人早已走到大老遠去,一直到樹林邊在同一處地方繞了好一會兒才停下。

  「林子傑——」她喘著氣趕上,問題還沒重複,就看見他將背包展開。
  她一呆,然後沒多久就認出那東西是降落傘。

  等等!降落傘?
  她扶著樹幹喘氣,兩眼瞪得老大。
  「降落傘?降落傘?!降落傘——」她無法置信地不斷重複那三個字,越說越大聲。
  「我知道這是降落傘,你可以不用一再重複。」他蹲在地上,將整個傘面張開,邊道:「把刀子給我。」

  「你——」她張口欲罵,看到他伸出的手,頓時又改口:「我哪來的刀子?!」

  「在你的背包裡。」他手裡忙著,臉上無半點愧疚之色。

  阿芳脫下背包,氣憤的邊翻找刀子邊道:「你有降落傘剛剛為什麼不拿出來?」
  他接過她遞來的小刀,挑眉道:「在暴風雨裡?」

  「總比墜機身亡好啊!」她雙手叉腰叫道。

  他低頭繼續手邊的工作,回道:「這種天氣,就算傘張得開也無法在狂風中順利降落,就算在半空中運氣好,你要落到哪裡?海裡嗎?我記得……」他抬頭瞄她一眼,「你根本不會游泳,對吧?」

  「我……」她俏紅著一張臉,逞強地道:「我有穿救生衣啊!」
  
  「這鬼天氣人一落到海中就會被大浪捲入海裡,更別提你還背著那大片的傘面了。」他起身,走到一旁將傘面的四角牢牢地綁到樹幹上,邊道:「我認為迫降到岸邊會比穿著降落傘跳到海中生存機率高,所以我才選擇迫降。」

  她聞言頓時啞口,只能瞪著他看。
  「還有問題嗎?」
  雖然不甘心,她還是只能囁嚅道:「沒有。」
  他邊綁著繩子,邊看著她道:「既然我現在正在搭帳篷,你又閒閒沒事,可不可以高抬貴腳,到飛機旁將其他還能用的東西撿過來?」
  「喔。」她嘟著嘴,點頭轉身,這次終於很聽話的照做了。
  等阿芳回來後,他已經神奇地利用降落傘面,變出了一個簡易且還算牢固的帳篷。
  那一瞬間,她非常確定他和她的腦袋的確有很大的不同。
   可惡!
  她暗自咕噥著,卻還是不得不佩服他的成就。
  真是可惡透了……
☆     ☆     ☆
  「好了,看看我們現在有什麼?」

  因為這裡地勢比旁邊高,是以地面還算乾燥,他用剩餘的傘面舖在地上,坐在上面雖然不怎麼舒服,卻總比坐在濕地上好。

  外面還在下雨,不過風勢已經小多了。

  阿芳剛剛撿回來一隻背包和一隻黑色的行李箱,行李箱是他的,她的則是已經燒掉了,不過背包是她的。
  她一一掏出背包裡面的東西,攤在地上。
  他也打開他的行李箱,拿了件乾的襯衫要她換上。
  等她換好轉過來,卻驚訝地看見他手裡拿著一支手機。
  「喔,我的天!快打、快打,打一一九,打緊急救援電話,叫人來救我們!」她激動地跪趴在他身前,小臉洋溢著得救的興奮。

  「打過了,不通。」他將手機轉給她看,只見上面顯示著收不到訊號,連緊急通訊的電話都沒辦法打。
  她頭一垂、雙肩一垮,一副天亡我也的模樣,哀怨無力的喃喃道:「對喔,這種鬼地方,怎麼可能收得到……」

  見她淚眼欲滴,他揉揉她的頭髮,安慰道:「放心,我們沒準時到,他們會派人出來搜救的。你睡一下,明天情況就會好一點了。」

  才怪,剛剛他也是這樣子說的,結果她睡起來,他們就墜機了。
  阿芳哀怨地想著,卻沒將那話說出口,只是默默地躺下。
  他替她蓋上外套,沒有多久,他也跟著躺下。
  外頭的雨淅瀝瀝地下,浪潮聲像是近在眼前一般。

  然後,雖然很細微,他仍是在風而浪潮聲中聽見了她的抽泣。
  他將她轉過身來,拉進懷中。
  「阿傑……我好怕……」她哽咽地說。
  「我知道。」他輕聲回話,一邊用大手磨擦她冰涼的手臂和背,一邊翻出包包裡的面紙給她擦淚。
  「我以前第一次開飛機的時候,也很怕,不過那種飛上青天的刺激和緊張很快就取代了害怕。」
  她抬首,看著他,不過因為四周太暗,她只能看到他臉上模糊的輪廓,「你什麼時候學開飛機的?」

  「在美國唸書的時候。」他擁她在懷中,閒聊般地道:「因為太無聊了,閒著也是閒著。」

  「我以為你那時候忙著創立網路公司。」
  「放假的時候。」他補充。
  「什麼放假的時候?創立公司還是學開飛機?」她酸溜溜的道。

  哼,反正她就是笨啦,不管是管理公司還是開飛機對她來說都是超高難度的事,和她這種人永遠搭不上邊的。

  「飛機。」他在黑暗中聽見她的輕嗤,不覺揚起嘴角,「你要是想學,我可以教你。」
  她愣了一下,「真的?」
  「嗯。」
  「可是……」阿芳遲疑了一下。
  「怎樣?」
  「我很笨。」阿芳訥訥的說。雖然不想承認,不過這種事實反正他其實也早知道了。

  「你知道……」他攬著她,開玩笑的道:「你已經嫁給我了,將來多得是時間慢慢學。」

  阿芳心一暖,不覺環抱住他的腰,偎進他溫暖的胸膛。
  好半晌,她才又小小聲地開口:「阿傑……」
  「嗯?」
  「我們會不會死掉?」
  「不會。」他斬釘截鐵的說。
  「真的?」她不安的要求保證。
  「真的。」
  他低沉的嗓音保證似地在耳邊響起,阿芳輕咬著下唇,熱淚不覺湧上眼眶。
  她知道他其實沒有半點把握,卻還是毫不遲疑地說謊騙她,為的就是要讓她心安。
  因為如此,所以她閉上了眼,假裝自己睡著了。
  雖然,他和她都知道,這一夜,兩人勢必無眠到天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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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從睡夢中轉醒,他第一個念頭是覺得自己的骨頭要散掉了,第二個念頭就是那小笨蛋不見了。

  他立刻爬了起來,不顧肌肉和骨頭發出的抗議,抓起一旁的眼鏡戴上,毫不浪費時間地衝出臨時帳篷。

  可才跑沒幾步,他就停了下來。

  她在沙灘上。

  萬里無雲的天,讓人懷疑昨日的風雨像假的一般,只有岸邊那些殘破的浮木顯示出昨日那熱帶性低氣壓的威力。

  藍天白雲下,她光著腳丫子,站在沙灘上一棵椰子樹旁。
  海風徐徐,揚起她過肩的長髮和白色的衣裙。
  藍色的海,綠色的樹,白色的沙灘和一名身著洋裝,抬頭以手遮住刺眼的陽光,不知在看什麼的女子……

  這一幕,看起來就像電影裡的場景,可下一瞬,那神情高雅的淑女突然繞著那棵椰子樹轉起圈來。

  奇怪,她在幹嘛?
  他挑起右眉,正要舉步向前,誰知卻看見她突地伸手猛力搖晃她身前的那棵椰子樹。

  他看傻了眼,還沒來得及反應,兩三顆椰子便咚咚咚陸續從樹上掉了下來,跟著他那新婚的老婆,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動作,一把抄起掉在沙灘上的兩顆椰子,兩手捧著她的戰利品與匆匆地跑了回來。

  「阿傑!看,快看!椰子耶!有椰子喔!」她興奮的叫道,小臉紅撲撲地直喘氣,拿著她努力搖下來的寶貝椰子向他獻寶。

  愕然地看著她,下一秒,他無法遏止地爆笑出聲。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阿芳被他的狂笑弄得有些尷尬,卻又不知自己做了什麼讓他笑成這樣。
  她站在原地好一會兒,想等他笑完,可是他卻沒有停下來的意思。
  「你笑什麼笑啊,有什麼好笑的?」
  「沒有……沒有什麼……」知道她不滿,可他雖搖頭說沒有,臉上的笑依然止不住。

  阿芳嘟起嘴,不滿地看著他,「我好心拿椰子給你喝耶,你幹嘛笑成這樣啊?」

  他微笑搖頭,眼角閃著大笑之後的淚光,伸手拿過她手上的椰子道:「幹得好,老婆。」
  他俯身偷了她一個香吻,然後才笑著回身去處理那兩顆椰子。
  阿芳被吻得措手不及,她紅著臉,輕撫著唇,有些茫茫的飄然。
☆     ☆     ☆
  阿芳抱著椰子貪婪地喝光了椰子水,還有些不捨地舔了舔唇。
  他以刀子削下那些果肉,兩人分一分吃得一乾二淨。

  靠著阿芳的怪力,兩人弄來不少椰子,至少一時間不愁餓肚子。

  吃飽喝足之後,阿芳打了一個飽嗝,看他在飛機殘骸旁翻束我西,不覺也跟了過去。

  他試著拖開整片的機身殘骸,查看下頭,可卻因為過重而幾試不成。
  阿芳見狀,便走上前去,右手一抓,便像是小孩拖毛毯般輕輕鬆鬆的將那殘骸拖開。

  林子傑看得一愣,才想起她的怪力。
  「你不是在找東西?」阿芳看他發愣,不由得提醒。
  他輕笑出聲,低頭一看,果然在那地方看到昨天被他臨下機前丟下來的方盒子。

  雖然那盒子被壓過,不過裡頭的東西大致上還算完整。

  「這是什麼?」看不懂盒子上的英文字,阿芳走了過來,向盒子裡張望,卻忍不住大驚小怪地叫了出來:  「你在飛機上放槍做什麼?」

  「這是發射信號彈用的。」他別她一眼,繼續檢查盒中的東西還能不能用。

  「你昨天就是為了這個推我下來?」阿芳輕哼一聲。
  「我沒有推你。」他把盒子蓋上,要她拿好,一邊又彎腰撿拾其他的殘存物品。

  「有。」她跟在他身後,抱著他拿給她的東西。

  「沒——」發現自己又在和她做無意義的爭論,他頓住改口道:「算了。」
  「什麼算了,你明明就有推我。」阿芳皺著鼻頭抱怨。
  「是,我推你。」他順著她說,幸運的找到飛機上的急救箱。
  「你敷衍我。」她不高興的嘟噯著。

  他這回沒答話,只是又將急救箱塞給她,那急救箱恰恰好到她的下巴,阿芳為了不讓它滑下去,只好用下巴抵住它。
  這下可安靜多了。
  他滿意的看著她手忙腳亂地抱那些東西,回身繼續忙他的。

  誰知道她安靜才不過兩秒,就突然發出驚人的尖叫。
  他緊急回身,卻見她丟掉了滿手的東西,一彈就跳到了他身上,像無尾熊一樣的巴住他。
  「哇啊!蛇啊!有蛇啊——」阿芳閉眼失聲怪叫,兩條腿環在他腰上,兩隻手則緊緊的勒住他的脖子,生怕一不小心落了地,那蛇就會爬到她身上。
  從來都不知道她能跳這麼高!

  阿芳的衝撞力差點把他撞跌倒,林子傑抱著她踉蹌退了好幾步,好不容易才穩住身子,結果定睛一著,她所謂的蛇,離她剛才所站的距離少說還有五六公尺。

  「阿芳。」他在她熱情的擁抱下,艱難的發出聲音喚她。
  「什麼?什麼啦?」她顫抖著,死不肯睜眼。

  「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的脖子?」他啞著聲音,費力的說:「你勒得我快沒氣了。」

  她聞言稍稍鬆了手,可是還是萬分害怕地問:「那條蛇走了沒?走了沒啦?」

  林子傑喘了兩口氣,才沒好氣的道:「那不是蛇,是繩子。」

  「呃,嘎?」她呆了一呆,睜開眼。
  「喏。」他抱著她走過去,要她看清楚那條麻繩。
  看清之後,阿芳羞紅了臉,不好意思的垂首道:「我……呃……那看起來很像嘛……」

  「小笨蛋。」
  「哼。」她默默悶哼一聲,顯示抗議。
  「哼什麼?」他揚起嘴角。
  「反正我就是笨啦,整天就會嫌我笨……」她嘟著嘴不高興的咕噥。
  「誰說我嫌了?」他好笑的看著她。

  阿芳聽了卻更加不滿,猛地抬起頭來,拍著他的肩頭道:「你呀,就你啊!一天到晚叫我笨蛋,就算我不笨也被你罵笨了!嫌我笨幹嘛還娶我?」

  他沉默,看了她兩秒,才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裝腔作勢地反問:「啊,對喔,我幹嘛要娶你?」

  「我怎麼知道!那要問你自己啊!」阿芳氣得七竅生煙,腦子都被他搞混了。
  「可能是一時鬼迷心竅吧。」他開玩笑地說。

  「林子——」她氣得想抬腳踹他,然後才發現自己一雙腿還緊緊的環在他腰上,這情況讓她嚇了一跳

  天啊,好尷尬!她是怎麼跳上來的啊?

  一想起剛剛那景況,她就覺得丟臉,想松腳下來,他撐著她小屁股的手卻沒放開的意思。
  發現自已整個人幾乎是貼在他身上,她渾身細胞似乎都在此時敏銳了起來,「你你你你你……放我下來啦……」

  「為什麼?」他揚揚眉,嘴角噙著詭譎的笑。
  「這樣……很怪啦……」她滿臉通紅,無措地拍著他的肩頭,要他放自己下地。

  「不會呀,我覺得這樣挺好的。」他埋首在她的頸窩,竊笑著暗想,要是她雙腿再夾緊點更好。
  他溫熱的氣息噴在她的頸項上,阿芳只覺得小心兒卜通卜通地跳著。

  「嗯……這樣不好啦……」她羞怯地低喃,可是原本環著他頸項的小手,卻萬分自主的插進他濃密的黑髮裡揉搓,一雙腿也本能的夾緊他的腰。
  「哪裡不好?」他輕咬著她的耳垂。
  她害羞地道:「現在是大白天耶……」
  「我們在度蜜月。」他說。
  「嘎?」她呆了一呆,無法反駁他。

  呃,嗯,不過,他說的也沒錯啦,反正四下無人嘛……這個……他們也的確是在度蜜月啊……雖然是遇難了啦……哎呀……啊啦……
  「阿傑。」她推推他。
  「嗯?」
  「你的鬍子好刺喔。」
  他笑了出來,久久無法遏止。
  看來,就算是在無人島,只要有她在,他就不用擔心會覺得無聊!
☆     ☆     ☆
  藍天、白雲、海浪聲。
  三天過去,海面上毫無任何船影,藍天上更是沒一丁點飛機的影子。
  奇怪的是,阿芳發現自己並不怎麼害怕,或者該說,她是會怕沒錯,可因為他在,所以才沒來由的感到心安。

  這三天,她其實有些些納悶他脾氣好像有點變好了,但隨即又想到也許是因為兩人正落難的關係。

  不過,老實說,他在這裡真的對她還不錯,她原以為像他這樣天生的大少爺,應該事事不會做,所以原本她會習慣的想替他找食物、水,想要照顧他。
  可實際上的情況,卻是完全相反。
  他不只是在商業上很有天分,而且對野外求生也很有一套。
  這項發現,讓她又有點莫名的惱怒,因為那只讓她覺得自己又更加蠢笨了一點。

  所幸他並未在這一點上面大作文章,非但沒有像小時候一樣嘲弄她,反而將她照顧得很好。

  可他這種沒有原因的好,卻讓她默默覺得有點不安,就像是她不懂他為什麼會娶她一樣。

  坐在沙灘上看著他深吸口氣潛進海水裡,沒兩三下,他就浮了起來,手裡捧了一堆奇怪的東西。
  
「那是什麼?」
  他走到沙灘上,拿刀子撬開那些黑黑的東西,阿芳走過來蹲在他旁邊看。
  「生蚝。」他用刀子撬開了殼,遞給她。
  阿芳一見那東西,嫌棄的猛搖頭,「耶——那好像痰。」
  「很好吃的。」他露出邪惡的笑,硬是將生蚝遞到她面前。
  「我才不要。」她站起來退了兩步,對他做了個鬼臉。
  「滋陰補陽喔。」他笑得曖昧,眉一揚,將那滑溜冰涼的生蚝一口吞下。
  「惡……」她做出一副快吐出來的模樣,「你真噁心。」
  
  「真的不要?」他手腳俐落地又撬開了一顆。
  「不要。」她猛搖頭,「我吃椰子就好。」
  他嗦地一口又將那生蚝給吃下肚去。
  「咦——」阿芳打了個哆嗉。
  見她一臉鄙夷,他眼中閃過惡作劇的光芒。
  阿芳一見,立刻再退三步,警告他道:「你你你你……離我遠一點喔!」
  他露出勸誘的微笑朝她逼近,「吃一個,真的很好吃的,這是上等料理喔。」

  「我才不要……」她杏眼圓睜,不信任地猛往後退。
  「不然……我餵你好了。」他又撬開一顆生蚝,說完他就吃進嘴裡卻沒吞下,伸手就要抓她。
  「哇啊——」阿芳嚇得轉身就跑,「不要啦,你這個噁心的變態——」

  他在沙灘上追她,阿芳尖聲怪叫,拚命的逃,不過最後還是讓他給撲倒。
  「不要啦、不要啦!林子傑,你敢這樣做,我就吐在你身上!」阿芳死命的伸手擋他的嘴,生怕他真把他嘴裡那噁心滑溜的東西喂到她嘴裡。

  在一陣混亂的掙扎中,她突然聽到他低低喊了一聲:「別動。」

  「咦?啥?」他的神情有著莫名的緊張,阿芳呆了一呆,先是發現他嘴裡的生蚝早讓他吞下肚去,跟著察覺他的視線沒在看她,反而直勾勾的瞪著她頭頂上方的某處。

  「噓,別動……」他的語音著警告和安撫,視線沒有從那一點移開。

  「什……什麼啊?」阿芳躺在沙地上,沒來由的緊張起來,她動也不敢動一下,只看見一絲汗水從他嚴肅的俊臉滑下。

  她越來越緊張,正要再開口問,卻冷不防聽見一陣奇異的嘶嘶聲從她頭頂上方傳來。

  她一僵,小臉煞白,差點立刻跳起來。
  「阿……阿傑……」她顫抖著,小小聲的想開口。
  他以食指壓住她的唇,兩眼仍凝神肅目的瞪著同一處。
  那嘶嘶作響的聲音越來越近,阿芳嚇得淚都快掉下來了。

  倏地,就在她以為那蛇就要爬到她頭上的時候,他突然以極快的速度拉起她,阿芳被他拉坐起身的同時回首,只見那條蛇也一躍而起要攻擊她,他閃電般伸手逮住那蛇的七寸。

  大蛇的蛇身在空中翻騰扭曲,黑白的條紋襯在純淨的藍天下看來格外猙獰。
  他伸手一甩,反手一丟,就將那海蛇給遠遠丟回海裡去。
  這一切,都在幾秒內發生,阿芳看得目瞪口呆。

  海蛇落入海水裡的同時,她整個人也虛脫地癱坐在地,下一瞬,她就發現她整個人被他拉扯進懷裡,他環抱著她的雙臂用力到她甚至覺得有些疼痛得難以呼吸,她卻沒有阻止,反而很歡迎那微微的疼,因為它證明了她鍾淑芳還活著,沒有死去。
  「我的老天……」他嘎啞地緊擁著她,感受她的溫熱,她的心跳,和她柔軟的肌膚。
  方才有瞬間,他以為他就要失去她了。
  他見過那種海蛇,它有著神經性的劇毒,被那蛇咬到,就算是立刻送醫急救都不一定能存活,更何況他們還被困在這無人荒島……
  「我討厭蛇……」好不容易定下心神,阿芳安分地待在他懷中,喃喃地道。

  他沒有辦法說話,只是低首深深吻住了她,真切地感受她的存在。

  他的吻是如此真實而激越,阿芳只覺得暈眩,一顆小腦袋忍不住又胡思亂想起來。
  可惡,老天爺真是不公平……
她喘著氣,茫茫然的看著他。

  這男人長得又帥又酷,非但能上天、還能下海,連抓蛇都難不倒他,教她忍不住又咕噥起來,「有沒有什麼是你不會的啊?」
  他挑眉,乍然失笑,毫不猶豫地回道:「懷孕生孩子。」
    呃……那倒是……
  她想了一想,這樣說的話,那她終於有一項比他厲害羅?
  哈哈,贏了!
  她傻笑起來,不過隨即想起這也沒什麼好高興的,她是女的,他是男的,他本來就不可能懷孕啊。

  阿芳雙肩一垮,又垂頭喪氣了起來。
  唉……
☆     ☆     ☆
  海蛇張嘴撲來,森森白牙小巧卻銳利!
  不——
  他猛地驚醒,冷汗從脊背滑下。
  週遭一片暗沉,不遠處的海潮聲緩緩規律的蕩漾著。
  是夢。
  他伸手觸碰蜷在他身旁熟睡的阿芳,在感受到她的體溫和規律的呼吸後,才放鬆了下來。
  她睡得十分安穩,就像從前那樣,像個不小心落入凡間的精靈一般。
  他一直都知道她的好,打從第一次見面時,他就曉得了。
  之後的數年,只是更加讓他清楚這個事實。

  他的成長環境,就像孫悟空頭上的金箍,從小便將他束縛得死死的,他必須做個好小孩,要聰明、要懂事,不能違背家族的期待,他一再的這樣告訴自己,嚴謹地遵守著長輩們的教誨。

  然後,她出現了,一個單純、天真、善良又可愛的女孩。

  她沒有被人強加的枷鎖、不用背負無言的期盼,她只需要高高興興、快快樂樂的露出單純的傻笑,就會被人稱讚。
  他從來就沒有那麼的羨慕嫉妒過,羨慕她的無拘無束,嫉妒她的單純善良。
  可她也是唯一一個,在他那樣惡意對待之後,依然會真誠關心他的。
  剛開始他以為她傻,只是傻。

  但在他十歲生日那天,家裡雖舉辦他的生日宴會,實際上卻是大人們的商業應酬,所以他早早離開宴會也沒人發現,所有人都沒察覺他感冒發燒,連他父母甚至漢克管家也沒發現,可就在他差點昏倒在走廊上時,她卻拉著漢克管家出現在他面前。

  「快一點,漢克,快一點——」她用那小手,拉著漢克的衣袖,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一樣。

  「淑芳小姐,等等,別用跑的,小心跌倒。」漢克小跑步跟著,在一眼看見倚在牆邊的他時,驚訝萬分,「小少爺,你怎麼了?」

  他的視線因為高燒而模糊,昏過去之前,只看見她圓胖的小臉湊了過來,用小手拍著他的臉,擔心地叫著:「阿傑、阿傑……」
  夜半醒來,她躺在他的身邊,肥肥的小手,緊緊抓著他的手,粉嫩的小臉上猶有淚痕。
  漢克後來告訴他,阿芳以為他要死了,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死都不肯離開他,所以大人們才讓她留了下來。

  到現在,他仍記得,她小臉滿是擔憂地拉著漢克朝他跑來的模樣。
  沒有人發現,沒有人察覺,只有她。
  伸手環抱著她,他深深吸了口氣,嗅聞她身上那一向讓他安心的味道。
  從來就只有她,只有她能看出他的偽裝,知曉他的喜怒哀樂;也只有在她面前,他才能完完全全的放鬆下來,做他自己。

  可她顯而易見的善良與美好,卻讓他越來越怕有人會將她從他身邊搶走,所以他一直刻意地將她的生活控制在他身旁,但她還是逃離了,像只離了籠的快樂小鳥,自顧自飛向自由的天空,將他遠遠拋在腦後。

  當他發現她就要被人搶走,慌急之下,他忘了從小到大的教條,忘了父親諄諄教誨的公私分明,忘了該有的理智與自制,他犯下了這輩子永難忘懷的大錯——他騙她鍾爸的授權、污辱她的身價、將她貶得一文不值!

  他不只假公濟私,還傷害了她,非但如此,他還不肯承認自己錯了。
  愚蠢的代價換來的,是她的閉門不出和絕食抗議,以及雙方家長的震怒。
  當年到美國,說好聽一點是留學,說難聽一點是流放。
  等他終於搞清楚自己的心意了,鍾爸卻開下條件——
  「小子,你養得起阿芳嗎?」
  「我當然——」
  「我是說靠你自己,不是靠你祖上的蔭德。」鐘爸冷冷的說:「財富是身外之物,錢財如流水,有來就有去,林家現在有錢不表示你就守得住。要娶我女兒,就打下片江山來,你自己的江山。」
  一通國際電話長談,讓他認清了方向。
  為了鍾爸的認同,他花了十二年之久。
  十二年……
  他收緊雙臂,歎了口氣。
  要是他辛苦半天,結果在這時才失去她,他可能會跟著氣絕身亡。
  南太平洋的夜空,是暗藍色的。
  滿天的星辰多不勝數,每一顆都像是在嘲笑他的神經緊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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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天亮了。
  阿芳睜開眼,呆呆地坐起身。
  海上波濤閃耀著金光,滔滔白浪沖刷著沙灘,一陣陣的,嘩啦作響。
  身邊的位置,早已空無一人,她打了個大大的呵欠,站起身,邊伸了個懶腰邊走出臨時帳篷。

  篷子外,有著一顆處理好的椰子,她順手拿起,喝了一口椰子汁,然後走到高台邊緣搜尋他。
  可不看還好,一看她立時嚇得臉色發青,手中的椰子往後一拋,她三兩下就跳下高台往海邊奔去,邊揮手大聲喊叫。

  「阿傑、阿傑——」
  他聽到叫喚,回首看她。
  阿芳又驚又慌,衝進白浪裡,結果一個煞車不及,反而撞倒了他。

  他護住她,兩個人沉到及腰的海水裡,一陣銳利的疼痛讓他知道左臂被海底的巖石劃了道口子,他忍住痛,重新站穩,順便將她拉起。

  「怎麼了?」他抹去一臉水。
  阿芳還沒站好就一臉慌急地拉著他往沙灘上走去,邊罵道:「怎麼了?你你你你還問我怎麼了?」

  好不容易兩人來到沙灘上,她氣得一拍他的肩膀,看著他怒道:「你是嫌命太長了還是怎麼的?那水裡有毒蛇你又不是不知道,你沒事跑到海裡做什麼?!請它咬你嗎?」

  他呆了一下,像是沒料到她會這樣說。
  阿芳見狀,卻更火,她為他的不知死活氣得滿臉通紅,開口又是一陣好罵:「平常你不是挺聰明的嗎?怎麼這會兒就不知道要多想想?這地方鳥不拉屎的,要是你死了,那我怎麼辦?我才剛嫁給你耶!你想我當寡婦也不是這樣——喔,天啊,該死——」

  阿芳罵到一半,眼角突然瞄到他的手臂在流血,害她忍不住詛咒了起來,「可惡,你的手——你受傷了怎麼不說?」
  「我……」他才要開口,可她卻沒給他回答的機會,只是白著一張臉慌慌張張的撕破自己的衣裙,先摀住他的傷口,隨即沖回帳篷裡拿急救箱。

  「你這個人怎麼這麼不懂得照顧自己!」她沖回他身邊,劈頭又是一句好罵,可罵人的瞬間,眼眶裡擔心的淚水也落了下來。

  她手忙腳亂的替他清潔傷口擦藥,嘴裡邊抽抽噎噎地嘮叨,兩眼淚水也拚了命的流,「笨蛋!笨蛋!笨蛋!你為什麼老是要讓人家那麼擔心啦?受傷了就要說啊!你看,流了這麼多的血,要是你失血過多怎麼辦?我們現在人在荒島耶,這裡又沒醫院、又不能叫救護車……我……」

  她說到一半不覺哽咽,一想到可能會發生的情形,她就再也說不下去。

可惡,到現在她才敢和自己承認,自從第一眼見到他起,她就已經迷戀上他這張臉,雖然後來他對她很過分,可是她卻怎樣也無法將視線從他身上移開。

  他英俊的面容、他說話的聲音、他的一舉一動,都是那樣的優雅迷人,就好像和她生活在不同世界的人一般,讓她為之深深著迷。
  她既害怕他的個性,卻又迷戀他的人,雖然明知道很愚蠢,可她卻深陷其中無法自拔。
  她真的真的很不想承認,可是當她看到他不顧死活的站在海裡時,她嚇得心跳都快停了,那一瞬間,她才知道自己早就愛上他了。

  所以雖然她嘴上說不想嫁、不想嫁,其實心底卻有絲掩不住的興奮。
  但除了興奮之外……更多的卻是自卑……
  可惡,她真的好討厭他!她也真的好喜歡他!
  天啊,她一定是世界上無人能出其右的宇宙無敵第一大白癡!
  見阿芳如此激動,林子傑這下可是看傻了眼。

  不是沒有看過她發脾氣,可上一回他看見她這般激動,卻是在他揭穿王聰明的騙局時,那時她幾乎恨透了他,可這一次,她卻是因為擔心他……

  看著垂首邊掉淚邊幫他包紮傷口的阿芳,他只覺得她看起來好……可愛。
  一股暖烘烘的情感湧上胸口,他伸手拂開她額前的劉海,溫柔地抹去她臉上的淚,拾起她的下巴。
  她吸著鼻涕,忿忿地瞪著他,哭得鼻子眼睛都紅了。
  她這副模樣實在是太可愛了,他忍不住俯身低首吻住她的紅唇,微笑看著她,說了一句——
  「我愛你。」
☆     ☆     ☆
  她眨了眨眼,再眨了眨眼,然後氣急攻心地推開他,火冒三丈地跳了起來,「林子傑,你不要太過分了!」
「我過分?」他愣了一下,懷疑自己聽錯。
  「我不知道你處心積慮地娶我是為了什麼,可是可不可以請你不要在人家擔心你死活的時候,還開這種惡劣的玩笑!」
  他聞言沉下了臉,「我沒有開玩笑。」
  「還說沒有,難道你敢說你娶我不是為了別的原因嗎?」她氣怒的說。

  「什麼別的原因?」他一挑眉,也火了,不由得站了起來,冷著臉問:「你倒說說看有什麼別的原因?」

  「就……就……」她一時啞口,很努力的想著他可能娶她的原因,可腦袋裡卻一片空白,更何況她之前想了好多天都沒想出個所以然來,突然之間又怎麼可能知道他娶她究竟是為了什麼?可是她一看到他那副嘴瞼,不由得一股氣就直往上街,想也沒想,便道:「為了我的錢啊!」

  「你的錢?」他瞇了下眼,握緊了拳,「我為了你的錢?你拿王聰明那種角色和我比?」
  他的怒火教她一時氣弱,可心中又頗為不甘,不覺挺起胸膛,鼓起勇氣將他瞪回去道:「難……難道不是嗎?」
  「你以為我林子傑今天會希罕你鍾家那幾毛臭錢?!」他低咆,氣得差點爆血管。

  「才不是幾毛臭錢!」一提到這舊傷,她立刻毛了起來,雙手一叉腰,大聲的道:「是一億七千萬!你這王八蛋給我聽好了!本姑娘小姐我的身價是一億七千萬!你不要以為我還是十二年前不懂事的黃毛小丫頭,我的確很笨沒有錯,我家也的確是暴發戶!可就算那錢是臭的,也不是幾毛!」

  「是、一、億、七、千、萬!」她伸出手指頭,義憤填膺地每說一個字就戳他胸膛一下。
  「而且那光只我的,光我自己的!YOU KNOW!」說到最後,她氣得連那不標準的英文都冒出來了。
  
  他愣了一下,脫口便道:「你哪來這麼多錢?」
  「我——」她氣焰高張地張口說了一個字,卻瞬即頓住,兩手往胸前一抱,瞇著眼瞪他道;「我為什麼要告訴你?!你不是很聰明嗎?不會自己想啊!哼!」

  他見狀火氣復而上湧,冷聲道:「你錢多,就代表我一定是為錢?還真是謝謝你的抬舉啊。」
  「那不然你說是為什麼啊?」她哼聲反問。

  他忽極諷道:「是呀,除了錢,能讓我委曲求全娶你這小笨蛋的還有什麼?當然是為了你那多到能壓死人的一億七千萬!」
  「你——」她一僵,握緊雙拳,眼中閃過淚光,雖然這話是她剛剛自己講的,可是現在從他口中說出,卻像是利刃一樣,劃得她心頭直滴血。
  「林子傑,我恨你!」她一跺腳,氣急敗壞的哭叫。
  他皮笑肉不笑,一臉冷地回道:「謝謝,不客氣。」
  她發出挫敗的尖叫,空中一陣突如其來的噪音卻掩蓋住她的音量。
  兩人雙雙抬頭,同時看見那架飛馳而過的水上飛機。
  想也沒想,林子傑衝上高台,鑽進帳篷裡拿出信號槍,對準藍天射出信號彈。
  噗咻——砰!
  第一發倍號彈射出時,阿芳也跟著爬上高合,小飛機繼續朝前開去,沒有回頭的跡象。
  林子傑緊急裝上第二發,瞄準後再度射出。
  噗咻——砰!
  兩人屏息等著,一秒、兩秒、三秒……
  小飛機拐彎掉頭,很快就來到他們頭頂上,盤旋了一週。
  阿芳抹去臉上的淚,快速地對著藍天上的飛機揮手。
  水上飛機在確定下方真的有人後,緩緩滑降到了海面上。
  兩人鬆了口氣的同時,對看了一眼。
  奇異的是,她並未如自己想像中那般雀躍,他也沒有半點的如釋重負。
  「林子傑先生嗎?」機上的救難人員走了下來。
  「我是。」
  「真是太好了,我們找你們好多天了。你們還好吧?」
  他點頭,意味深長的看著站在五步之遠的阿芳,她緊抿著唇,眼角猶有淚光,見他在瞧她,她立刻帶著些許惱怒地撇過頭,跟著另一名救難人員上了小飛機。

  該死!
  他暗罵一聲,想起方才和她之間毫無意義的爭執,知道這回他又再度搞砸了。
  上小飛機、下小飛機,上大飛機、下大飛機,幾經折騰之後,林子傑與鍾淑芳這對有點帶衰的新婚夫妻,終於安然無恙地回到了桃園中正國際機場。

  一路上,非不到必要,他們之間連個字都不吭一聲,更別提對話了。
  雖然兩家的長輩都到場,在歡欣之餘曾試圖打破兩人之間的僵局,可冷凝的氣息一直持續到兩人回到林家大宅都沒有改變。

  「怎度回事?」一等漢克下了樓,廚娘立刻湊上前,擔心地將他拉到一旁小聲問:「不是才剛歷劫歸來,怎麼小兩口卻都板著臉啊?」

  漢克搖搖頭,「不知道,我在小機場等他們時,兩人一下小飛機就是這樣子,大概是吵架了。」
  「吵架?怎麼會呢?少爺和淑芳小姐脾氣都很好的啊。」廚娘一瞼納悶。

  詳知內情的漢克聞言乾笑兩聲,只敷衍道:「沒關係啦,小夫妻嘛,哪一對不吵的,反正床頭吵床尾和,你也不用瞎操心啦。」
  「也對喔。」廚娘點點頭,沒多想又轉進廚房去。
  漢克笑了笑,也不當一回事,轉身去做自己事去了。

  可幾天後,他才發現事情沒想像中簡單,因為少爺非但從回來的當天起就早出晚歸之外,連淑芳小姐,不,是連少奶奶都天天往外頭跑,他們兩個的確是有回來睡沒錯,可就算碰了面,兩人也完全不交談,然後分開之後又各自生著悶氣,攪得家裡頭半點新婚的氣氛都沒有。

  一日下午,難得少爺準時下班回家,可他才進房沒多久,就又轉了出來。
  「漢克,少奶奶人呢?」
  漢克將牆角的盆花調整好位置,轉身道:「少奶奶最近都一早就出門去了。」
  他臉一沉,冷聲問道:「她去哪裡?」
  「少奶奶沒交代,不過我想應該是在白雲咖啡店。」
  「白雲?」他一挑眉,想起阿芳讀高中時的那一票女人,其中一位就叫白雲。「地址呢?」

  漢克早料到少爺會要,他會心一笑,從口袋裡掏出保留已久的名片。
  林子傑接過手,揚聲道:「叫司機備車。」
  「是。」漢克一頷首,轉身出門。
  林子傑三步兩並的來到衣帽間,邊掏出行動電話通知秘書,「尼克?」
  「我是。」
  「立刻派人到這個地址。」他念出名片上咖啡店的地址,一邊重新套上西裝外套,「我沒到之前,別讓我老婆離開。」

  「OK,知道了。」
  他掛上電話,匆匆走出門,轎車剛好停穩。
  他一上車便交代司機地址,雖然知道急不得,可他卻還是感到心焦如焚。
  雙手緊握在膝頭上,林子傑看著窗外的台北夜景,不由得暗暗咒罵了起來。

  該死!一開始他曾懷疑過小飛機的意外有問題,可那天和她大吵一架後,他一下子忘了要她注意,今天收到的調查報告,證實了他的疑慮,他匆匆趕回家,卻發現那女人竟然還有閒情逸緻去喝咖啡!
  喝咖啡?
  他只希望對方籌畫的這一切只是針對他——
  真是……天殺的!
☆     ☆     ☆
  「我想離婚。」
  白雲抬首,看著吧台上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好友,微微一笑提醒,「阿芳,你才剛結婚吧?」
  「又沒有人規定剛結婚就不能離婚。」阿芳扁嘴喃喃抱怨。
  「是沒有啦。」白雲輕笑出聲,揚眉問:「那你想離婚總要有個理由吧?」
  「我討厭他。」她兩手撐著臉,沒好氣的咕噥著。

  「你又不是第一天認識他。」白雲擦著洗好的玻璃杯,好笑的說:「既然討厭,當初幹嘛要嫁?」
  
  「我是被逼的呀!」阿芳嘟著嘴,念道:「老爸說要是我不嫁,他就要弄垮娟姊的工作室,而且你們每個人都逼我嫁,好像我不嫁他,就會一輩子嫁不出去一樣……」

  「因為他條件是不錯啊,俊帥又多金,和你還是青梅竹馬,而且他其實待你還算不錯呀,不是嗎?」白雲將玻璃杯倒掛在杯架上,微笑回問。
  「待我不錯?!他推我下泳池、偷我作業本、破壞我的初戀、把我貶低得一文不值,最後還過分到利用我爸逼婚——」阿芳輕哼一聲,滿臉不贊同,「他待我不錯?哪有?」

  「有啊,小學時你在百貨公司迷路,他救了你一次;國中時你為了一顆氣球,差點從天橋上掉下來,也是他救你的;高中時你去世貿電腦展,差點將整個展覽場給拆了,還是他幫你擺平壓下來的。其他諸如此類的事情多不勝數,你能說他對你不好嗎?」白雲笑了笑,提醒她。

  「那……那是……」阿芳想要辯駁卻發現自己找不到立足點,針對這些事情來說,他的確是對她還不錯,可是……

  於是他也不是心甘情願的呀,那些事情又不是我自願發生的,可他每次都擺出個死人臉,好像我欠了他多大多大的人情一樣,你不知道,有時候我甚至懷疑他根本是樂在其中!」阿芳忿忿不平的抗辯。
  「對什麼樂在其中?」白雲揚眉,好奇的問。
  「看我出糗啊!」她嘟起嘴,一副老大不滿的模樣。
  白雲忍住笑,因為她們這些個好友的確也曾懷疑過林子傑確實是樂在其中。
  店裡的電話鈴響,她伸手接起。
  「喂,白雲咖啡店。」
  「是,我是。」
  「對,人在這兒。」對方說了些什麼,她看了眼阿芳。
  「OK,我知道,我會留住她的。」
  白雲說完收了線,走回原位。
  「總之,我就是討厭他啦!」阿芳皺著鼻頭,做下結論。
  「既然你討厭他,當年你幹嘛還跑去買人家公司的股票?」白雲撐著右頰,眼中閃過一絲狡猾。
  阿芳俏臉一紅,頓時結巴了起來,「那那那……那是投資嘛,討討……討厭是一回事,投投……投資是一回事呀!」
  「你喲……」白雲笑著搖了搖頭,「大小姐,喜歡就喜歡,愛就愛啦,什麼時候你也懂得扭扭捏捏了?」
  阿芳聞言,一張臉更紅了,給巴情況越形嚴重,「我我我哪有……人家才……才不愛他啦!我……我我又不是有被虐待狂……我我我……我躲都來不及了……怎……怎麼可能……」
  「好吧,那你和他離婚吧。」白雲一聳肩,突然之間不再勸了。
  「咦?」阿芳呆了一呆,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反問道:「為什麼?」
  「喏,你看,一來你討厭他,二來他又愛欺負你,三來要是他和你在一起久了,被你傳染了笨蛋病,造成我當年陪你一同買的股票下跌,那我不就虧大了。所以我看你還是和他離婚好了,這樣子他可以找個聰明一點的女孩,你也可以重新過你自由的日子。」白雲拿起抹布擦吧台桌面,眼也不眨地說得頭頭是道,未了還停在阿芳面前,露出甜美的微笑,「你說是吧?」

  「白雲——」突然被說中了心事,阿芳一僵,惱得拉長了音。
  「好了,要你別和他離婚,你不要;要你和他離婚,你又一副著惱的模樣。我的千金大小姐,你究竟是想怎樣?」

  發現自己上了白雲的當,阿芳又羞又惱,卻偏講不出個所以然來,「我……我……」

  「實際上你真正怕的是自己配不上他,所以才找了一堆理由說服自己,對吧?」白雲收起了笑容,溫柔的道:「我問你,他回來之後,除了使計逼你和他結婚之外,還有做任何欺負你的事嗎?」

  「有啊,他嘲笑我設計廁所。」阿芳扁嘴回道。
  白雲想笑又死命欲住,在心裡暗暗念了林子傑一句,才又繼續幫這男人說話,「鍾爸也笑過啊,你就不怎麼氣他。」

  「我爸是我爸啊。」她訥訥說著。
  「那林子傑是林子傑羅?」白雲一挑眉,調侃的問。
  阿芳輕咬著下唇,不肯回答。
  「阿芳?」白雲見她低著頭,久久不說話,不覺開口再喚。
  「雜誌上都說,他會娶我是為了商業利益……」阿芳仍低著頭,語音嘎啞。
  「你看那些沒營養的八卦雜誌做什麼?」白雲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
  「你店裡有啊。」阿芳伸手,直指書報架上那些八卦週刊。

  「呃……那些人都是亂寫的,大家就是愛看這種東西嘛,他們不這樣寫,就沒人看啦。」白雲尷尬的拉回她的手,勸說道:「那種東西不要隨便信啦。」
  阿芳頭垂得低低的,只又道:「上面還說,他這次回來,只是為了並購事宜,為了吃下國內的網路市場,娶我只是順便而已……」說到後來,她聲音已經不只是沙啞,而是隱含哽咽了。
  「呃,這個……別聽那些記者暗掰呀……」白雲試著安慰好友,卻連她自己都懷疑會有人專門回來娶老婆,而公事只是順便;有腦袋的十個有九個都會覺得公事是正事,娶老婆才是順便。
  「不是瞎掰……」阿芳抬起頭來,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抽泣道:「他們沒有瞎掰,從我們度蜜月回來後,他就早出晚歸,我有時候好幾天都看不到他,就算見到了,他也老是在忙工作上的事……常常……常常看都不看我一眼……我們結婚還沒一個月耶……」

  白雲一愣,只能拿出整盒面紙,好生安慰,「傻瓜,大企業的老闆本來就很忙啊,何況林子傑不只是米亞網絡的老闆,也是林家的獨子,他難得回台灣,總是得替林家公司做點事,忙是應該的嘛,等過一陣子你們回美國的時候,情況就會變好了。」

  沒想到白雲這話不說還好,一說就見阿芳「哇」地一聲嚎啕大哭了起來。
  「可是人家不想去美國嘛——」
  她這突如其來的反應可讓白雲嚇了一跳,忙又抽了三四張面紙給她,「好好好,不去美國不去美國。」
  「嗚……我不要離開台灣啦……」阿芳越哭越傷心,哭到雙肩一顫一顫的。
  「好好好,不離開台灣,不離開台灣,你哭小聲一點。」
  「嗚……人家的英文那麼菜……到了那邊一定又會被欺負的啦……我不要啦……」阿芳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

  白雲頭大得要命,滿臉不好意思的和店裡的客人揮手致歉,幸好這時段店裡大都是常客,幾乎對這事也見怪不怪了。

  店門上的鈴鐺響起,白雲邊拍撫著阿芳的頭,邊習慣性的轉頭要招呼客人,可卻在看到對方時,嚥回嘴裡的招呼聲。

  豈料,就在白雲鬆了口氣的同時,阿芳停下了啜泣,拿著面紙擦去了眼淚,然後大大的揩了揩鼻涕,跟著紅著眼眶抬頭看著白雲,哽咽的宣佈——

  「我還是和他離婚好了……」
  「什麼?」白雲嚇了一跳,忙回頭瞧阿芳。
  「對,我還是離婚好了,這樣子一切事情就能解決了。」阿芳吸吸鼻子,認真的說。

  白雲乾笑兩聲,突覺店門方位一陣寒氣襲來,她頭痛的偷瞄一眼,只見那位客人一臉青黑,無聲無息的走了過來,直直走到不知情的鍾淑芳身後。

  「反正我討厭他,他也討厭我,離婚之後他就可以回他的美國啊,我就可以繼續留在台灣,這樣子就皆大歡喜了。」阿芳越說越認真,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水,然後繼續說,說到最後還點頭支持自己的說法,「對,就是這樣!」

  站在阿芳身後的林子傑越聽越覺得一肚子火,他萬分擔心這女人的安危,大老遠的跑來,結果卻聽到這小笨蛋滿腦子想著要和他離婚!
  他俯身在她耳畔,咬牙冷聲開口:「你想得美。」

  「喝?!」毫無預警聽到他的聲音,阿芳嚇得回過身,結果卻因為太過緊張慌亂,她握在手中的水杯就這樣飛了出去。

  林子傑反應極快的閃過那玻璃杯,卻沒閃過杯中的水。

  「阿阿……阿傑?!」阿芳眨了眨眼。

  林子傑冷靜地脫下手中的皮手套,接過死命忍住笑的白雲遮來的面紙,面無表情的擦掉他臉上和鏡片上的水。

  他的不發一語,讓阿芳莫名心虛,她看著被她潑了一臉水的老公,小小聲的問:「你怎麼會在這裡?」
  「來接你……」他將眼鏡帶回臉上,皮笑肉不笑地瞪著她道:「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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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八章
  林氏豪宅。
  二樓新房中,凝重的低氣壓盤旋不去。
  「你你你……你幹嘛擺那臭臉啊……」坐在大床邊,阿芳嘟著嘴,看著那一臉陰沉的在她面前走來走去,不知來迴繞了多少圈的林子傑,咕噥抱怨著。

  他乍然停下腳步,冷臉看著她,卻不言不語的。
  阿芳被他看得心裡發毛,才要開口,他卻又開始來回走動,看得她頭都暈了。
  幾分鐘後,她終於受不了他那模樣,重新鼓起勇氣,皺著小眉頭再度開口:「林子傑,拜託你可不可以停下來,別再走動了!」

  他又停下,瞇眼看她,眼角微微抽搐著。
  阿芳見狀,有些害怕,不過還是握拳挺胸地將他給瞪回去,大聲道:「怎樣?」
  「什麼怎樣?」他兩手插在西裝褲口袋裡,從唇縫中擠出反問。
  「你想怎樣啊?」她雙手抱胸,努力維持住己方氣勢。
  「我想怎樣?」他挑眉,譏誚的回道:「是你想怎樣吧?」
  他一直持續的反問,莫名惹毛了她,阿芳氣憤地從床上站了起來,「不要和我玩文字遊戲!」

  「你的IQ夠資格玩文字遊戲嗎?」他哼聲嗤道,嘴角揚起那讓人討厭的微笑。

  阿芳倒抽了口氣,氣紅了眼,她伸手推他,氣道:「夠了!我是笨,可這不代表你就可以侮辱我!林子傑,我要和你離婚!」
  他閃過她推人的雙手,握在褲口袋中的雙拳一緊,牙關因用力而緊繃。
  阿芳不甘示弱的想怒目瞪視著他,卻因為他鏡面反射著燈光而看不清楚他的眼睛,無法製造出完美的瞪人效果,讓她內心默默更加生氣。

  他看著她可笑又憤怒的小臉,好半晌,他才有辦法逼自己皮笑肉不笑地開口道:「想離婚?除非天塌了。」

  她發出挫敗的尖叫,氣得蹦蹦跳,「那你到底想怎樣嘛?為什麼偏偏是我啊?因為我比較衰嗎?還是因為我比較笨?世界上多得是長得漂亮錢又多的女人啊,你你你……你可以去娶她們啊!為什麼我就要一輩子被你欺壓啊——」

  因為她比較衰?這什麼話,嫁給他就那麼倒楣嗎?
  林子傑聽了更火,氣得冷聲反問:「嫁我有什麼不好?」

  「有什麼不好?」她瞪大了眼,無法置信地看著他,跟著一口氣僻哩啪啦、毫不間斷地罵道:「你還有臉問我嫁你有什麼不好?我先是被趕鴨子上架似的進禮堂,跟著又被押上了飛機,然後又因為飛機失事而流落荒島,好不容易得救了,回到家你又三天兩頭不見人影!嫁你有什麼不好?我嫁根木頭都比嫁你好,至少我還能天天看到它,還能天天和它說話,它也不會一見到我就笑我笨,沒事就把它的快樂建築在我的痛苦上,我更用不著擔心自己有一天會——」

  話到一半她猛地停住了口,只是張嘴瞪著他。
  「會怎樣?」他看著她,神情高深莫測。
  「沒有。」她眨了眨眼,丟出兩個字,然後生氣地閉上了嘴,轉頭看著其他地方。
  「會怎樣?」他挑眉,重複問。
  「沒有!」阿芳更著惱,乾脆整個人轉過身,負氣背對著他。
  「會怎樣?」他伸手拉她,堅持要得到答案。
  「我說沒有就沒有!」阿芳甩開他的手,快速的溜進浴室,砰地一聲關上了門。
  「阿芳。」他走到門邊,敲門喚她。
  門內一片沉寂。
  「阿芳,把門打開。」他握住門把,不過卻轉不動它。
  浴室裡傳來蓮蓬頭的水聲,遮掩住了其他聲音。
  他聞聲不覺又暗暗咒罵了一句。
  該死,她一定又哭了。
  這女人每次都用同一種方法掩飾她偷哭的事實,從小到大,從沒變過,人家是躲到棉被裡,她卻老愛躲浴室。
  「小笨蛋……」閉上了眼,他沮喪地將額頭靠在門上,啞聲低喃著。
  「我才不是笨蛋!」她隔著浴室門生氣地大叫著,聲音有些哽咽。

  沒想到她會聽到,林子傑愣了一下,不覺苦笑,然後確定了一件事,她一定是蹲坐背靠在浴室門邊而已。
  果然他一蹲下,就聽到她細微的啜泣聲從門後傳來。
  她哭泣的聲音聽得他莫名著慌,輕歎口氣,他啞聲開口:「我不是故意的……」
  「你就是故意的!」阿芳將臉埋在膝頭上,哭著埋怨。

  他沉默著,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老是弄哭她,這一向不是他的本意,至少長大後就不是了,可似乎無論他做什麼,最終的結果都是如此。

  大手平貼在門上,他的額仍抵著門,感受到門後的她因哭泣而顫抖,那輕微的震顫,讓他胸中升起一陣無力感。

  天曉得,他已經很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就算是前兩年發生網路泡沫化時,他都沒這種感覺。
真是……他的情緒大概一輩子都會被這小女人操控著……
  「別哭了。」他嘎聲勸道。
  「我才沒有哭。」她悶聲哼著。
  「那你出來。」
  「不要。」她二話不說,語音仍帶著哽咽。
  「你把自己關在浴室裡會被漢克笑話的。」
  「不要你管!」她氣嘟嘟的說。
  「阿芳……」
  「走開!」
  他緊抿著唇,卻無法移動雙腳如她所願的轉身離開,甚至連站起身他都沒有辦法做到。
  
  該死的,他就是無法放著她不管!

  深吸了口氣,他張開了眼,改變策略,突然道:「上回小飛機的意外,並不真的完全是意外,我今天晚上收到調查報告,顯然有人將錯誤的氣象資料在塔台上掉了包,又破壞了飛機上的零件——」
  他話還沒說完,門就被她猛地拉開。
  「你說什麼?!咦?人呢?」阿芳跳起來拉開門,習慣性的抬頭要尋找他,卻不見人影。
  「這裡。」他輕揚嘴角,仰頭看著一臉慌急的老婆。
  阿芳聞聲低頭,才看見他半蹲在地上,「你幹嘛?」
  他緩緩起身,一語不發的看著她,然後抬手抹去她臉上的淚,喃喃道:「愛哭鬼。」
  她用哭腫的雙眼瞪他,生氣地想拍開他的手,「不要顧左右而言他!」
  他沒理會她抗議的小手,反而伸出雙手捧著她的臉,吻住她那張惱人的小嘴。
  他輕輕的、細細的、誘哄著她柔軟的唇瓣,淺嘗她口中的丁香小舌,干擾著她的思緒,好半晌,她終於如他所願的安靜下來。

  他輕擁著她,小小的、可愛的、甜蜜的,頭頂高度只及他下巴的她,深深吸了口氣,莫名有種奇怪的心安。

  「我討厭你……」她咕噥著,可兩手卻環抱著他的腰,小臉也貼在他胸膛上。
  「謝謝。」他吻了下她的額頭,然後收緊了雙臂。
  她悶哼了一聲,決定先解決重點問題,「為什麼有人想製造飛機意外?」
  「大概是因為我很討厭吧。」他自嘲著。
  她拍了他胸膛一下,昂首給他一記白眼,「不要鬧!」
  他輕笑出聲,她又警告地拍了他一下。

  「OK、OK!」他不再開玩笑,只掏出手帕替她擦去臉上淚痕,邊正色道:「商場如戰場,這次的網路並購案牽涉了許多利益,也許有人採取了較激進的方法,也可能是其他原因,在我查出來前,你這幾天最好別出去。」
  「為什麼?」她攢起眉頭,仰著小臉,疑惑不解。
  他望著她,考慮了半晌,還是決定不講,只敷衍道:「反正你留在屋裡就是。」
  「林子傑——」她揚聲抗議。
  他俯身又親了她額頭一口,然後繞過她,走到浴室裡。
  「為什麼啊?」阿芳不滿地跟進去,他卻開始脫起衣服,害她瞬間紅了臉,結結巴巴的問:「你你你……你幹嘛?」

  「洗澡啊。」他壞心地脫下上衣,裸著上半身轉身面對她,笑得曖昧的朝她逼近道:「你幫我接熱水不就是為了要讓我洗澡嗎?還是你也想一起洗?」
  「才……才不是!」她滿臉通紅的往後退,嘴裡還不甘示弱的道:「你臭美,我才不想和你一起洗!」
  「是嗎?」他的手搭在門邊,一張俊臉湊近她,像極了想吃小紅帽的大野狼。

  「本本……本來就是——」阿芳小臉通紅,一顆心卜通卜通地跳,口是心非地說。
  他伸出手,輕捏住她下巴。
  看著他那張迷惑人心的俊臉越來越近,阿芳屏住了呼吸,下意識地閉上了眼,然後感覺到他蜻蜓點水似地掃過她的唇。

  正當她既期待又怕受傷害的當口,卻聽他嘴裡冒出隱忍的輕笑,「可惜。」
  啥?
  她一呆,張開眼,只看見他一臉遺憾,眼裡卻帶著笑意地關上了門,門裡同時傳來他的聲音,「那我就不客氣了,謝謝你的熱水,親愛的。」
  阿芳呆滯的看著門,好半晌,才發現自己被他耍了,而且他也沒回答剛才的問題。
  啊——可惡!
☆     ☆     ☆
  花兒在風中搖曳,鳥兒在枝頭輕啼。
  一輛黑頭轎車開進了林氏豪宅的鐵門,一路來到了大屋前才停下。
  大屋的門在此時打開,一名身穿短褲、T恤的女人從大屋裡跑了出來,蹦蹦跳跳地迎向剛下車的那幾個人。

  「膿儂、葳葳、阿蘭、小雲——」阿芳撲了上去,對那幾個女人又抱又親的。
  
  「小心小心,我穿高跟鞋——」范怡儂見她一副要衝上來的模樣,忙要她注意;她還沒習慣這雙鞋呢,不像羅蘭穿再高都能站得穩穩的。

  「啊,抱歉。」阿芳吐吐舌,不好意思的緊急煞車,轉而去抱旁邊的羅蘭。

  「好乖好乖。」羅蘭像安慰小狗似的拍拍阿芳的頭,挑眉問道:「怎麼了你?幹嘛一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的模樣,你老公虐待你啊?」

  「嗚……阿蘭你都不知道,那傢伙把我關在家裡不讓我出門,自己卻天天跑出去,我好可憐喔……」阿芳見狀忙哭訴。
  葳葳在一旁笑了起來,「說得好像你在坐監一樣。」
  「是坐監嘛!」阿芳吸吸鼻子,嘟著嘴埋怨。
  白雲閒言笑了笑,「他這回不就找我們來陪你了嗎?」
  「那是因為他要你們來當牢頭。」她不滿地咕噥著。
  「喲呵,怎度著,你見到我們不高興啊?」羅蘭一聽,眉一揚、手一揮,開玩笑地吆喝:「那好,妹妹們,咱們打道回府啦!」

  阿芳一聽,立刻抱著羅蘭衷號,「啊啊啊……不要啦……我很高興啦……真的、真的,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邊啦……」

  「有沒有那麼誇張啊?」儂儂笑著道:「好了啦,別搞笑了,我們先進去再聊吧。」
  「對啊,老讓這麼多人盯著怪不自在的。」葳葳蹙顰著眉,無奈的輕笑著。

  阿芳歎了口氣,看著那群站在她們幾個女人身後繞成一圈的保全,不好意思的帶著大家進門,邊解釋道:「抱歉,阿傑堅持我只要踏出門一步,就得帶著他們幾個,我只好把你們找來比較方便。」
  「幸好你家的游泳池在室內。」白雲笑著跟了進屋。
  「咦,林家的游泳池改室內啦?我以為在室外呢。」儂儂提著包包跟上。

  「呃……」阿芳乾笑兩聲,「游泳池是在室外啦……」
  「什麼?!」眾家姊妹停下腳步,銳利眼神一致掃向阿芳。
  「那他們咧?!」羅蘭舉起塗著艷紅蔻丹的食指,直指外頭那一群黑衣男人,用那嬌滴滴的口音說:「該不會我們游泳的時候,他們也得跟在一旁吧?」

  「不會啦。」阿芳搖了搖頭,「他們是守屋外的,所以,只有兩個。漢克管家說一方面可以以防萬一,另一方面還可以充當救生員。」
  救生員?那就是說沒穿衣服只穿條泳褲羅。
  幾個女人對看一眼,加快了腳步,一到泳池畔,果真見兩個猛男站在那兒。

  「阿磊會抓狂的。」葳葳嘴角噙著笑。
  「浩霆會氣爆的。」儂儂活像一臉偷吃了魚的貓。
  「哈!那算什麼,你們等著看我家那條龍噴火吧!」羅蘭掩嘴嬌笑了起來。
  「其實……」一旁安靜的白雲溫柔一笑,突然語不驚人死不休地道:「如果沒人講,他們就不會知道。」
  說得也是。
  羅蘭、儂儂、葳葳互看一眼,同時掏出手機打電話給老公。
  看著好友們的動作,阿芳脊背一寒,不知道為何突然覺得大事不妙起來,直覺反應的開日道:「呃……我還是把他們調走好了……」

  誰知卻被白雲拉住了手,她笑笑的看著阿芳道:「這麼好玩的事,怎麼可以錯過。何況你這是在幫她們,懂不懂?」
  「啊?為什麼?」阿芳像愣愣的看著白雲,半點不解。
  「愛情這種東西,就像是料理一樣,要適時地加些調味料,才會好吃呀。」白雲輕笑,拉著她進更衣室換泳裝。

  「是嗎?」阿芳懵懵懂懂的跟著。
  「對啊,就像是吃麵有時候要加點醋,有時候要加些辣椒,吃起來才有味道嘛,對不對?不過要是加過量就不好了,所以適量就行了。」

  阿芳在更衣室裡脫下衣服,換上泳裝,努力的想了老半天,才遲疑的走出來道:「也……對啦……」
  「所以說……」白雲也從更衣室裡走了出來,邊盤起頭髮,邊笑看著她提醒,「你要不要也打個電話,暗示一下你家那個典獄長啊?也許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喔。」
  「可他又不喜歡我。」阿芳垂下頭,咕噥著。
  「傻瓜,不喜歡你會娶你嗎?」打完電話也走進來的儂儂笑著拍了阿芳的肩頭一下。
  「對啊,就算不喜歡,瞧你這36D的尺寸,我就不信林子傑會甘願讓別的男人吃他老婆的冰淇淋!」羅蘭跟進,將阿芳轉了個位置,要她面對落地鏡,比著她豐滿的上圍,開玩笑的說:〔他一定不知道我們今天要游泳對吧?」
  「呃……」看著鏡中穿著兩截式泳裝的自己,阿芳羞紅了臉,搖了搖頭,「他……是不知道啦……」
  「那就對啦。」羅蘭一擺手,將手機塞給她,「打去暗示他啊。」
  阿芳心慌意亂地看著手機,有些不知所措的道:「那……那要怎麼暗示啊?」
  「就說,親愛的老公,現在有兩個猛男看我游泳,瞧得我一顆心兒怦怦跳呢,你說要怎麼辦才好啊?呵呵呵呵……」羅蘭開玩笑的嬌聲提供著餿主意。
  「啥?不……不要吧?」阿芳羞得頭頂都要冒煙了。
  「別鬧了,羅蘭。」葳葳走了進來,笑看著阿芳道:「就說我們今天要游泳,晚點要在院子裡烤肉,問他有沒有空。」

  「啊?這樣就行了嗎?」阿芳眨了眨眼,有些茫然。
  「當然不是。」白雲笑著補充,「你不是不會游泳嗎?他要是問起,你就說你請了教練,其他的等他問,照實講就行了。」
  「這樣就可以了?」阿芳一臉狐疑。
  「反正他要不回來,你也沒損失啊。」儂儂一聳肩,笑著鼓勵道:「放心啦,打一通電話不會少你一塊肉的。」

  阿芳兩手抓著電話,看看這個,再看看那個,瞧瞧這個,再瞧瞧那個,只見前面四個女人都面帶微笑的要她打,她低頭考慮了一下,然後轉身走到角落,投了幾個號碼。

  四個女人見狀各自散開,換衣服的換衣服,整理東西的整理東西。
  好半晌,阿芳才轉回身,她們立刻又聚了過來。
  「怎麼樣?」羅蘭問。
  阿芳將手機還給她,沮喪的說:「我照你們的說啦。」
  「那他怎麼說?」儂儂好奇的再問。
  「他要我好好玩啊。」阿芳扁嘴,一副沒趣的模樣。
  「他沒說要回來嗎?」葳葳挑眉,難道她們都看錯林子傑了?
  「沒啊。」她搖搖頭。
  「他沒問其他問題嗎?」白雲蹙眉,不怎麼相信林子傑會什麼反應都沒有。
  「有啊……」阿芳撇了撇嘴角,無力的道:「他問我教練是男的女的。」
  幾位姊妹淘互看一眼,同時笑了出來。
  「笑什麼啊?」阿芳不滿的嘟起嘴。
  羅蘭笑著拍了拍阿芳的肩頭,「放心啦,我和你保證,林子傑今天一定會提早下班的。」

  阿芳翻了個白眼,默默在心裡叨念。
  才不可能咧,那個傢伙最愛賺錢了,怎麼可能提早下班啊……
☆     ☆     ☆
  四個男人幾乎是同時到達的。

  趙子龍在雕花鐵門前遇到呂浩霆,兩個男人在大廈門前又遇見隨後而來的邢磊,邢磊才下車,他車後又來了一部轎車。
  三個男人站在臺階上,看見林子傑走下車來。
  四個男人對看一眼,很有禮貌的自我介紹了一番。
  「我以為你們很忙?」林子傑一挑眉,首先發問。
  「是很忙。」趙子龍面無表情的回答。
  「我順路。」邢磊摘下墨鏡,輕描淡寫的道:「剛從附近拍完MTV外景。」
  「我沒你忙。」呂浩霆二話不說,簡單將問題丟回給林子傑。
  林子傑一見三個人都說了個有說和沒說一樣的爛理由,不由得皺起了眉,很快確定他們都是各自被老婆使計召來的。

  幾個男人互看了一眼,顯然也都有了同樣的認知。
  「那些女人在玩什麼把戲?」呂浩霆看著其他三個男人,疑惑開口。
  「大概是……」林子傑一扯嘴角,苦笑道:「和那位新請的男教練有關。」
  男教練?
  「泳池在哪裡?」呂浩霆愣了一下,忙問。
  「你替你老婆請男的游泳教練?」趙子龍一臉高深莫測地看著他。
  「泳池在屋後,從這兒直走右轉;沒有,教練不是我請的。」林子傑冷靜的回答兩人同時冒出口的問題,然後看著那兩個男的急匆匆的往前走去。
  
  「你不急?」發現身旁還有一位老神在在的跟著他,他好奇的轉頭詢問。

  邢磊輕揚嘴角,「我娶的是林可葳,不是范恰儂,也不是羅蘭;葳葳只叫我來看戲而已。」
  林子傑會意的揚眉輕笑。
  看著前方那兩個快步前進而且幾乎要跑起來的男人,邢磊和林子傑不由得同時慶幸了起來。
  不過當他們來到泳池旁,看到一旁手裡拎著長島冰茶、嘴角噙著笑意,身著泳衣卻滴水不沾的坐在海灘椅上看好戲的白雲時,不約而同的更加慶幸。
  幸好自己愛上的不是她!
  林子傑甚至敢和人打賭,這件事十之八九是這溫柔甜美,看似善良無害的小女人搞出來的。
  不過這念頭在他腦海停留不超過一秒,因為下一秒,他看見他的新婚妻子,竟然穿著那種露出小蠻腰的兩截式泳衣,嫩白小手還環著其中一位猛男的頸項,整個人幾乎貼在那猛男身上。
  而看那個該死的傢伙臉上的表情,只怕他差一點點就要樂暈了!
  他氣到差點爆血管,怎樣也沒想到應該會因為怕水而乖乖待在泳池邊邊的小笨蛋,竟然會敢下水到泳池中央,還貼在那猛男身上;本來他是很篤定她不會下水的,頂多是穿個泳裝坐在池邊泡腳而已,誰知道——
  「鍾、淑、芳,你馬上給我上來!」他怒聲低咆。
  阿芳聞聲嚇得鬆開了手,結果立刻往下沉去,連吃了兩口水才被那猛男給拉出水面,那傢伙很快認出老闆,忙將阿芳送回池邊。

  阿芳出了泳池,仍然嗆咳著,她小臉發白,身子不斷的顫抖著,像只落水的貓。林子傑見狀,這才後知後覺地想起自從他推她下泳池後,她就怕水怕得要命,所以才會緊緊掌著那猛男像攀救生圈似的。

  他忙拿來浴巾包住她,拍撫著她的背,幫她將嗆到的水咳出來,嘴裡不斷安撫著,「沒事了、沒事了……」

  然後過不久,她不再咳了,卻開始哽咽,全身依然顫抖著,他將她擁入懷中,以自己的體溫溫暖著她,「噓,乖,沒事了、沒事了……」

  該死,她是那麼的害怕,他真恨方纔那不經大腦的怒吼,更恨自己小時候不懂事的惡作劇!
  他不斷不斷的重複著安慰的話,懷抱著她輕輕搖晃,不時親吻她的額角,音到她終於放鬆了下來……
  泳池的水,波光瀲灩,藍得像那年夏天。
  「對不起。」他擁著她啞聲說。
  「為什麼?」阿芳回過氣、定下神,聽到道歉,反而有點茫然。
  他深吸口氣,壓抑胸口那股疼痛,收緊雙臂道:「為……所有的一切……」
  她有些發愣,不過卻沒有抗議,只是乖乖的待在他懷裡,細細想著他這遲來了許多年的道歉。
  他道歉耶?多麼的神奇呀。
  阿芳征忡地看看藍天,再瞧瞧水光,然後什麼都沒說,只是抬手回抱著他,安慰似地拍撫了他背部兩下。
  「沒關係。」她說,很小聲、很小聲的說。
  他鬆口氣的同時,才知道自己一直屏住了呼吸。
  不知道為什麼,濕了眼眶,他將臉埋在她肩頭上,無聲的笑了出來,然後在起身時才發現,泳池邊只剩下他們兩個,其他人早避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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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媽,我很笨嗎?」
  一旁在喝下午茶的林夫人愣了一下,轉頭去看坐在鞦韆上望著藍天白雲發呆的新媳婦,溫聲問道:「誰說你笨?又是子傑嗎?」
  阿芳皺著小眉頭,沉默不語。
  「他不是有意的。」林夫人微微一笑,替兒子說話。

  「如果他沒有認為我很笨,為什麼都不和我說?」她拉回視線,看著從小疼她疼到大的婆婆,一臉不解。
  「什麼不和你說?」林夫人聽得一愣一愣的,幸好對這丫頭的說話方式早習慣了,所以還知道該如何問清楚。

  「就最近這事啊。」阿芳忽然跳下鞦韆,走到婆婆身邊坐下,煩惱地道:「他說現在外面很危險,我也曉得。可情況到底如何了?事情進展得怎麼樣?那些製造意外的人到底是誰?查出來了沒?他總該要讓我知道吧?可他半點都不肯透露,一張嘴硬得和蚌殼一樣,我每次一問,他就會把話題引到別的地方去。我每天每天都擔心得要命,可他不說就是不說,真是氣死人了。」

  「呃……這和你很……笨,有什麼關係嗎?」林夫人輕言淺笑,發揮耐心的繼續問。
  「有啊。」她一扁嘴,無力的垂下小臉,訥訥道:「他一定是因為覺得我很笨,所以和我說了也是白說。」
  「怎麼會,你想太多了。」林夫人拍拍媳婦的小手,好聲安慰。
  「那他為什麼不說啊?」阿芳煩躁的問。
     「怕你擔心呀。」林夫人倒了杯玫瑰花茶給她。
  阿芳接過手,眉頭蹙得更深,「可是他不說我更擔心啊!這樣做不是很本末倒置嗎?」
  林夫人輕笑一聲,揚眉道:「可不是嗎?」
  「咦?」阿芳愣了一下,沒想到自己的言論會得到認同。
  「所以說……」林夫人舉止優雅地輕啜了一口熱茶,看著可愛的媳婦道:「你怎麼會覺得自己笨呢?」

  阿芳眨了眨眼,看著數十年如一日像極了名媛淑女的婆婆,有些疑惑遲疑的問:「呃……媽……你的意思是……」
  
  「男人才笨呀,懂不?」林夫人溫柔一笑,「瞧,賺錢的是他們、辛苦的是他們,喝茶的是我們、賞花的是我們,房子是他們的,住在裡頭一整天的卻是我們,買衣服、穿衣服,SHOPPING逛街的是我們,花的錢卻是他們的。現在,你覺得到底誰比較笨呢?」

  「呃……啊?是這樣的嗎?」阿芳呆滯地看著她,半天無法回神。
  「是呀。」林夫人拿起精緻的雕花小湯匙,加了一匙糖,攪拌著,嘴角的笑容依然是那般的雍容華貴。
  阿芳還是覺得有些不對,不由得囁嚅著道:「可……可是那樣子我們不就很像吃白食的?」
  林夫人聞言,微側著頭,眼裡閃著笑意地沉吟道:「嗯,是挺像的。」
  「嘎?」她真的覺得自己越來越像白癡了,可是又無法不發出那種不解又疑惑還挺像烏鴉的聲音。

  「不過呢,當然還是要做些事的,像是幫他生個孩子呀,在他回家的時候,記得笑臉迎人呀,沒事的時候,對他說些甜言蜜語呀,如果你愛他的話,那就多做些會讓他開心的事羅。」林夫人對兒媳婦眨眨眼,開玩笑的說。
  「媽……」阿芳閒言瞬間紅了臉,歎道:「我是和你說真的。」
  「我也是和你說真的呀。」林夫人放下茶杯,牽握住阿芳的小手,笑道:「你要是能快點生個寶寶來,到時要他往東啊,他絕對不會想往西的。」
  「可……」阿芳張嘴欲言,但一見到她那張笑咪咪的臉,頓時就生起一陣無力感,「唉……算了……」

  林夫人笑著拍拍她的頭,安慰道:「好了,別想那麼多了,就算你真的比較……呃……不靈光好了,可也是他自己挑的呀,又沒人拿槍頂在他頭上,逼他娶你呀。」她頓了一下,眨了眨眼裝無辜的說:「就我所知,沒有,對吧?至少我沒有。」

  阿芳一時啞口,突然有點欲哭無淚起來。
  不過至少她現在確定了一件事,就是她老公的確是她婆婆生的,瞧那表情,天使的臉孔、惡魔的微笑,他們母子倆根本就是一個樣嘛!

  「我突然覺得公公好可憐喔。」阿芳心生感慨的說。
  「是呀,是挺可憐的。」林夫人微微一笑,泰然自若的道:「可是我愛他啊。」

  阿芳聞言愣了一下,看著笑得有如聖母瑪莉亞般溫柔的婆婆,忽然間,像是領悟了什麼,她揚了揚嘴角,先是發出細碎的輕笑,然後是開懷大笑。
  那一瞬間,她突然知道自己該怎麼做,因為一直以來,她都非常清楚自己想要的究竟是什麼!
  天,很藍。
  雲,很白。
  而她,知道自己很愛很愛他!
☆     ☆     ☆
  新聞快報!
  就在剛剛下午兩點五十分,位於林氏企業大樓的米亞網路在台分公司傳出遭人放置疑似爆裂物,本台記者江麗心目前正在現場以SNC連線,現在把畫面交給麗心,麗心——

  是,謝謝李宏恩主播。各位觀眾,我們目前所在位置的後方,就是剛剛傳出遭人放置疑似爆裂物的林氏企業大樓,米亞網路位於六七八樓。警方在確定不明物體為疑似爆裂物時,已將大樓內部人員全數疏散,但卻遲遲未見辦公室位於十八樓的林氏企業總裁林雷慶先生及其子米亞網路的負責人林子傑,雖然警方說情況未明,但據可靠消息,林氏父子可能已遭歹徒挾持——喔天啊,上面有人開了槍,玻璃碎片掉下來了,小心——
  什麼?這是什麼?那電視中的女人在說什麼?
  阿芳呆滯地看著電視畫面一陣晃動,然後鏡頭拍到巨量的碎玻璃掉落、彈起,眾人紛紛躲避,但還是有些碎片傷了圍觀的路人及記者。
  幾乎是同時,她手中的水杯也為之摔落,碎了一地。
  她沒有多加理會,只是白著臉轉身衝出門。
  「淑芳小姐——」管家漢克見狀,忙追了出來,剛好看到想攔住她的保全被她一拳一個給打飛出去。
 
  「別攔我!」她生氣的大叫,為那些一直衝上來擋她的男人們。
  其中一個乘機從後搶抱住她,其他人這才共同上前將她攔下。
  「放、開、我——」阿芳掙扎尖叫著,使出怪力又將週遭的人給甩開,然後衝上車道往大門口跑去。

  管家漢克見沒人擋得下她,急忙掏了鑰匙,開車追上,「少奶奶!上車,我載你過去!」
  阿芳聞聲才停下了腳步,沒兩三下就爬上了車。
  她一上車,漢克便用力踩下油門,飛車飆駛而去。
☆     ☆     ☆
  林氏企業大樓樓下,警方圍出了封鎖線,不讓圍觀群眾及記者越雷池一步。
  緊張的氣氛一觸即發,被召來支援的警員們個個荷槍實彈,戒備地守在大樓四周。
  突地,其中一邊傳來騷動聲,吸引了其他人的視線。
  「小姐,這裡不能過去!」
  「我是林子傑的老婆!」阿芳氣得跳腳,低頭就要鑽過黃色的帶子。

  「小姐——」守衛的警員忙要阻止,卻讓身後的組長擋下。
  「讓她進來。」遠遠見到這位前任鍾家大小姐、現任林家少奶奶,蔡組長怕她又製造混亂,連忙趕了過來。

  「蔡組長,我老公怎麼了?!現在情況怎麼樣?」阿芳一見熟人,忙撲上前去,緊張的揪著對方的衣襟,哇啦哇啦的直問:「人呢?還在上面嗎?他到底怎麼了?!」

  「別緊張,你別緊張,這位是?」他看見她身後的外國人,不覺一愣。
  「我是林家總管,敝姓波特,漢克﹒波特。」老管家伸出手,不慌不忙的維持著應有的禮儀。

  「蔡組長——」阿芳急迫的叫著。
  「OK、OK,我知道,這裡不方便,我們到廂型車裡說。」蔡組長帶她和林家總管避開圍聚過來的記者鏡頭,上了警方的車。

  一上了車,阿芳並未被車裡的高科技給嚇到,只是著急的逼問:「現在到底情況是怎樣?」

  「我們接獲報案,你丈夫和公公目前被挾持在十八樓的總裁辦公室。」
  「可是阿傑的辦公室是在八樓啊,他怎麼會跑上去?」
  「事實上,一開始歹徒就挾持了林雷慶先生,歹徒威脅要炸掉整棟大樓,所以林子傑先生才自願上去當人質,換取所有人員疏散的時間。」
  阿芳眼前一黑,一陣量眩襲來,跟著而來的是洶湧澎湃的怒氣,「那個笨蛋!」
  「總之,我們剛剛打電話上去,接電話的是林子傑先生,他說歹徒全身綁著炸藥,炸藥的引爆開關同時和整棟大樓的炸彈連線,要我們不要輕舉妄動。」
  「什麼歹徒歹徒的,那個歹徒到底是誰啊?」阿芳握緊著雙拳,氣急敗壞的大叫出聲。

  蔡組長被嚇退了一步,「呃,我們還在查。」
  「我知道是誰。」車門突然被人打開,一名身材高大的金髮外國人走了進來。

  「誰?」車子裡的人皆回頭看他,異口同聲詢問。
  「賈西卡﹒史密斯,一位專門游走網路公司的商業間諜。」金髮外國人微微一笑,伸手向蔡組長,「你好,我是米亞網路林子傑先生的貼身助理,尼克。」

  「這個叫賈西卡的到底為什麼要搞出這麼多事來啊?」阿芳瞪著尼克,怒氣沖沖的問。

  「因為多年前賈西卡曾自組網路公司在網路上詐財,卻被林先生給揭穿,他坐了三年牢後假釋出獄,對害他坐牢的林先生心懷怨恨,但因他竊取米亞網路的商業機密不成,便想籍由製造意外,讓林光生死亡,來癱瘓米亞網路的行政,逼使米亞網路放棄此次的合併案。」尼克打開隨身攜帶的筆記型電腦,叫出賈西卡的檔案資料給阿芳看。

  阿芳臉一白,驚慌的道:「那阿傑現在——」
   「放心,賈西卡因為幾次下手不成,才會採取這種激進的作法,他最主要的目地是要錢,他可能正在要脅林先生匯款到無法追蹤的瑞士銀行,所以林先生暫時還不會有事。」尼克微微一笑,安撫著。

  「組長,歹徒打電話出來。」一旁坐在電腦前的警員突然開口,神色嚴肅的道:「他要林子傑先生的夫人送一份披薩上去,不許找女警、不准攜帶武器。」

  「披薩?」蔡組長呆了一下。
  「大概是餓了。」警員猜測。
  「他怎麼會知道我在這?」阿芳疑惑的問。
  「電視新聞,剛剛大概拍到了。」蔡組長暗罵一聲,詛咒那些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媒體。

  「組長,現在怎麼辦?」通報的警員發問。
  蔡組長又咒了一聲,才開口道:「去弄一份披薩,再找名女警過來,快!」
  「不用、不用!」阿芳緊急伸手將他拉回來。
  「為什麼不用?」蔡組長一愣,反射性回問。
  阿芳一手揪著他的衣領,一手指著自己的鼻頭大聲道:「我去!」
  「什麼?!」蔡組長張口結舌,瞪著她看。

  「不行!少奶奶,你怎麼可以去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少爺會氣死的!」漢克聞言,一向正經的臉上終於露出一絲驚慌,忙不迭的反對,「不行、不行、絕對不行!」

  「為什麼不行?」阿芳一瞪眼,看著眼前幾個人,振振有辭的道:「那傢伙既然點名找我,那就一定是認得我長什麼樣子,何況他就說不許找女警了,你找個女警上去,要是把他惹火了怎麼辦?!在上頭的一個是我丈夫,一個是我公公,我看起來就像個普通老百姓,而且身高只有一五五,他不可能提防我的!何況我天生又有怪力,這種時候我不去還有誰能去?!」

  「可是——」管家漢克額冒冷汗,卻又找不出其他更好的辦法。
  「其實她說的話沒錯,對方一定不會想到一個個頭那麼小的女人,會有什麼問題,這個提議挺可行的。」尼克揚了揚眉,開口贊成她。

  「這個……」蔡組長想了想,知道這個外國人說得沒錯,這小妮子的怪力他可是親身體驗過好幾回了,她還在讀高中時,就老是因為不小心破壞公物而被逮到警察局,他當時剛好在一心女中附近分局當警察,當時簡直就是一看到她就頭大。

  幸好鍾家錢多,每回她不小心破壞了公物,鐘家總會出錢修復,但是她三天兩頭出問題,叫他想不認識這怪力女都很難。
  「如果出了事,我會事先留下自願書,不會要你負責的。」阿芳見他考慮許久,急忙補充。

  「好吧。」看見她急切擔憂的眼神,蔡組長深吸口氣,知道此時的確沒有更適合的人選,他當機立斷道:「就你將東西送上去,不過你得答應我,不可以輕舉妄動,他身上的炸藥不是開玩笑的,我們的人剛從另一棟大樓用望遠鏡看過了,那是最新型的電子遙控炸彈,如果能夠搶到他手上的遙控器是最好,要是沒有把握,一次就要敲昏他,可是千萬不要讓他按下紅色按鈕,否則整棟樓都會被炸掉,知道嗎?」

  「瞭解。」阿芳點頭。
  「重複一次給我聽。」蔡組長正色的說。
     「搶他手上的遙掛器,搶不到就敲昏他,還有別按紅色的按鈕!」
     「OK,小王,拿一件防彈衣給她!」蔡組長邊說邊拉開車門,詢問外頭警員:「披薩來了沒?」

  「在路上了。」
  蔡組長拍拍警員的肩,進車前又看了眼那在陽光下閃閃發亮的林氏企業大樓,十八樓那層碎了一片玻璃。
  有一瞬,他怕自己作下了錯誤的決定,可是當他回頭看見那在十幾年前雖曾惹了不少麻煩,但也同時陰錯陽差地幫他逮到好幾名歹徒的怪力女,忽然間,他知道她會成功的。

  畢竟,鍾淑芳可是十幾年前曾面對十大通緝要犯仍面不改色的神奇怪力女高中生呢!

  話說回來,如果他沒記錯,娶了她的那個林子傑,好像就是當年老是跟在她後面幫她收爛攤子的那個少年嘛!
  蔡組長摸摸自己冒出胡碴的下巴,再瞄了瞄林氏企業的十八樓,突然露齒一笑,有了看戲的心情。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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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當——
  十八樓的電梯門一打開,阿芳就發現自己面對一把看起來威力十分強大的槍口。
  持槍的人是一名身穿灰西裝、腳踏鱷魚皮鞋,身材高大,有著一頭紅髮的外國人,他一手拿著槍,一手則緊握著遙控器。

  想起稍早在樓下尼克筆電裡看到的照片,阿芳很快確定這傢伙果然是賈西卡﹒史密斯。
  「進來!慢慢的把披薩擺到桌上!不許搞小動作!把手放在我看得到的地方!」那老外粗聲粗氣的說,一開口竟是標準的中文。

  阿芳瞪著他看,然復慢慢的走出電梯,可一走出電梯,她就看見公公昏了過去和阿傑被綁在椅子上。

  林子傑一見到她,臉色微變,不過卻不發一語,只是看著她。
  該死,這死洋鬼子竟然打阿傑的臉?!可惡,簡直就是罪該萬死!
  一股怒氣衝上腦海,阿芳瞪大了眼,氣得想一腳踹飛這死洋鬼子,可一見到他手上的遙控器,她就冷靜下來,乖乖的照他所說的將披薩放到桌上,從頭到尾都將手放在他看得到的地方。

  「站到你老公旁邊去!」
  賈西卡一屁股坐到辦公桌上,確定她站好之後,才放下手上的遙控器,伸手打開裝披薩的盒子,抓了一片咀嚼起來,可是他的右手依然持槍對準她,一雙賊眼也是。

  「JACK,現在你老婆在這裡,我勸你最好乖乖交出密碼,然後把錢匯到我的戶頭裡去,否則,我就先轟掉你老婆的四肢,宰了她之後,我們再換你老爹從頭開始!」
  「誰是JACK?」阿芳眨了眨眼,好奇的問身旁的林子傑。
  「我。」林子傑看著她,「那是我的英文名字。」

  一陣槍響突然襲來,阿芳身旁頓時飛屑四濺,嚇得她連忙抱頭蹲下。

  發現自己被反綁的手上突然多出了一把小刀,林子傑愣了一下,然後才知道是阿芳趁亂塞到他手上的。
  「密碼是多少?」賈西卡大聲威喝道。
  「什麼密碼啊?」阿芳尖叫,吸引那壞蛋的注意力。

  「米亞網路最近合併的電子科技公司曾開發出一種網路金融監控系統『守門人』的軟體,那軟體有瑕疵,只要有了密碼,他就可以自由進入網路上使用這套防衛系統的銀行轉移巨量金額。」林子傑額冒冷汗,死瞪著他,一邊解釋給阿芳聽,一邊不動聲色的用小刀將綁手的繩子割開。

  「哇靠,這種瑕疵品你怎麼也拿出來賣啊?」阿芳怪叫,拍了他一下。
  林子傑翻了個白眼,沒好氣的道:「不是我賣的,我合併前他們就已經上市了,我合併後才曉得那軟體有問題,必須回收修改程式。」

  賈西卡獰笑,走上前,槍口抵住了阿芳的頭,「剛剛只是嚇嚇你,這一次我不會射偏的,JACK,密碼是多少?」

  林子傑一僵,全身緊繃。可惡,繩子解開了,可是那王八蛋將槍抵在阿芳頭上,他連一丁點也不敢動一下。

  「說啊!」賈西卡用槍用力戳了阿芳的腦袋瓜一下。
  林子傑張口欲言,誰知才開口,卻見阿芳突然伸手,反手抓住了那把槍的槍身,同時抬腳用力一踹,就將賈西卡維踹得連退兩三步,然後坐倒在地,而那把槍也被阿芳搶了下來。
 
  賈西卡忍痛爬站起來,以極快的速度轉身衝向辦公桌。

  阿芳將槍丟給老公,也同時衝了過去,眼看那壞蛋洋鬼子就要抓到桌上的遙控器,她連忙一腳朝那王八蛋的屁股踹去!

  結果雖然她重重的踹了那王八蛋一下,那傢伙在飛撞辦公桌之後,那遙控器竟然好死不死的掉在他附近
  阿芳飛身過去搶,反而在混亂中被他巴了一掌,然後一陣混亂之後,遙控器還是被他能抓到。

  「嘿嘿嘿嘿……」那王八蛋雖然灰頭土臉笑起來依然猙獰,一嘴的牙因為剛才的衝擊力而掉了幾顆,可那一嘴血水和滾落的門牙,讓他看來更加惹人厭。

  正當阿芳覺得大事不妙時,突然那傢伙的額頭「噗」地一聲,被人開了個錢幣大小的洞。
  他呆了一下,她也呆了一下。
  下一秒,他就往後倒去,倒下時,臉上仍是無法置信的表情。

  阿芳萬分驚慌的站起,在看到賈西卡額頭那小洞冒出鮮血後,才知道他是被人開槍射中。
  她回頭,剛好看到林子傑將槍放下,朝她走來。
  「你把我嚇死了!」她瞪大了眼,一臉驚魂未定的說。
 第十章
  「你才把我嚇死了!」
  他抓著她用力搖晃,大聲咆哮:「你這女人,我不是叫你別出門嗎?你沒事跑到這邊做什麼?」

  「來救你啊!」她杏眼圓睜,不甘示弱的瞪回去。
  「救我?你——」他怒目瞪視她,氣得說不出話來,他真不知道自己是比較想扁她還是比較想親她,可最後他還是選擇將她用力給擁入懷中,威脅道:「再有下次,你就小心你的小屁股!」
  「喂——」阿芳聞言正要肩嘴抗議,卻聽到電話聲突然響起。

  林子傑鬆開一手去接電話。
  「林先生嗎?」
  「我是。」
  「上面情況?」
  「都解決了,你們可以派人上來處理善後了。」
  「是這樣的,可不可以請你先將炸彈的遙控器給關掉?」
  「OK。」林子傑拍拍阿芳的屁股,「去把遙控器拿來。」
  阿芳聞言走到那壞蛋的身邊,可她才蹲下,卻又嚇得跳起來,兩手亂揮的衝到他身邊,「阿傑、阿傑,遙控器上頭的時問在減少啊!」
  
  電話那一頭的人一聽,嚇了一大跳,忙大聲叫道:「你們按到紅色的按鈕了嗎?」
  「呃……沒有啊……」阿芳小臉煞白的看著才剛撿回一命的老公,「可是那傢伙倒下去的時候按到綠色的鈕了。」

  他一挑眉,隱的覺得大事不妙,忙重複給電話裡的人聽,順口問:「那是什麼?」
  「該死,紅色的是立即引爆,綠色的是倒數計時,你們現在立刻盡快離開那棟大樓,快!」

  兩人聞言對看一眼,寒毛直豎,立刻丟下電話,林子傑衝去扛起昏迷的老爸,阿芳則衝去按電梯。
  他們一進電梯就猛接關門鍵,然後就只能握緊對方的手,瞪著燈號一層一層的往下跳。

  平常短短幾十秒,可在如今卻有如幾個小時一樣。
  「阿傑,你知道,我不是真的認為你是為了錢才娶我的。」到十六樓的時候,阿芳突然開口說。

  「我知道。」他嘴角微微一掀,幾不可察覺。
  「而且那些錢其實是買米亞的股票才會變那麼多的。」她的視線仍盯著電梯燈號,可小臉卻微微泛紅。

  他愣了一下,轉頭看她,「什麼?你買我的股票。」
  她信手拍了他一下,瞄他一眼咕噥道:「那是我的股票,我買的。」
  「是是是,你的股票,你買的。」他仍然一臉驚訝,看了眼跳到十四樓的燈號,又將視線拉回她身上,「為什麼?」

  「什麼為什麼?」她的臉越來越紅了,額上因為緊張而滲出汗。
     「為什麼買啊。」他仍盯著她,一瞬也不瞬的盯著。
  阿芳快速的瞥了他一眼,不安的道:「呃……投資嘛……」
  「投資?」他挑眉,說那兩個字的聲音,像是嘴裡含了顆鹵蛋似的。

  她嗔他一眼,不予置評的又抬頭瞪著那有如龜速且好不容易才跳十樓的燈號,她見狀忍不住焦躁不安的又伸手去按一樓的健,好像這樣做就可以加快電梯的速度似的。

  「阿芳,你什麼時候買的股票?」他見狀,心情突然好了起來。
  「……」她沉默不語,根本就不理他,只是更加用力的按著一樓的按鈕。
  「再按就壞了。」他輕描淡寫的丟出一句。
  她嚇得縮回了手,然後聽到了他的輕笑聲,不由得轉頭瞪他。

  「你什麼時候買的股票?」他重複之前的問題,眼裡帶著笑意。如果他沒清錯,應該是從一開始,要不然她手中的錢不可能翻那麼多倍,若真是這樣,那顯然代表這小笨蛋從頭到尾都在注意他,就像他雖然人在美國,依然關心注意人在台灣的她一樣。

  她嘟起嘴,見他臉上的笑容越笑越大,不覺又羞又惱地氣道:「對啦對啦,我是從一開始就買的,那又怎麼樣,又沒有人規定我就不能買新上市網路公司的股票!」

  「你愛我。」他說,笑得可開心了。
  「才沒有。」她氣得跺腳。
  「你愛我。」他重複,堅持著。
  「才沒有!」阿芳氣急敗壞的大叫。
  「你愛我。」他繼續重複這三個字。
  「才沒——」她方要尖叫,他就已經俯身捧住她的小臉,堵住她的抗議。
  沒兩下,兩個人就吻得難分難捨,忘了身陷險境。
  當——

  電梯開門聲響起,林子傑乍然回過神來,阿芳還在茫然,他已經拉著她往外跑,可跑到一半,她卻突然停下拉住他大叫:「阿傑、阿傑」

  「什麼?!」他回頭,搞不清楚她要幹嘛。
  「爸還在電梯裡啊!」她掙開他的手,轉身往回跑。
  林子傑暗罵一聲,詛咒自己的白癡,跟著她跑回電梯裡,邊吼道:「你先出去!」

  「不要!」她壓住電梯開門鍵,吼回去。
  「快出去!」他一把扛起昏迷中的父親,邊催促她,「跑啊——」

  見他扛起了父親,她這回終於聽話往大樓外沖。
  兩人一前一後往外飛奔,整條馬路上早已讓警察清空,他們拚命的跑、死命的跑,絲毫不敢停下。

  每當阿芳回頭看時,都看到林子傑跟在身後。
  雖然扛著老爸,讓他累得半死,可他知道自己不能停下,甚至不能慢下來,因為他知道自己要是慢了一步,她鐵定會回頭幫他。

  就在兩人以為那安全線永無止境的時候,身後突然爆出數聲巨響;那聲響家是要轟裂天地一般,震得人雙耳發疼。

  隨之而來的,是狂猛的氣勁,阿芳被震得往前撲跌在地,他經過她時,拉了她一把,繼續往前飛奔。

  下一波氣爆,將兩個人都震得跌倒,一時間飛沙走石、風雲變色,身後巨響連番不停,這回阿芳先爬了起來,可當她想過去拉他時,卻看見半截水泥柱從天而降朝他落下。
  「阿傑——」她嚇得花容失色,驚聲尖叫。

  想也沒想,說時遲、那時快,姑娘她三步並兩步,飛快趕到他身邊,然後馬步一蹲、兩手一撐,活生生一副萬佛朝宗的架式,硬是在滿天飛沙、視線不清時,將那半截水泥柱線撐了個穩穩當當。

  當天晚上,這幅怪力女義勇救夫君的奇跡畫面,在國際媒體的推波助瀾下,以極快的速度傳送到了這個世界上每一處有電視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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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家宅,晚上七點。
  二樓新房裡,傳來陣陣怒喝和哀號聲。
  幾名老僕人守在樓梯口,卻沒人敢上樓去救人。

  「你是笨蛋還是白癡?啊?我才和你說過,你立刻就給我再犯!你以為你是神力女超人?還是九命怪貓?你以為你有怪力就不會受傷嗎?」林子傑每罵一句就拍一下她的屁股,絲毫不憐香惜玉的連聲咒罵。

  阿芳在他腿上掙扎著,雖然其實他並沒真的使力打痛她,她卻仍覺得飽受屈辱,不甘心的回叫道:「林子傑,你放開我!人家是為了救你啊!這樣也要怪我!早知道我就不救了,放開我啦!」

  他氣得連扁她小屁股三下,「救我?害我還差不多!你有沒有想過你要是出了什麼事,我要怎麼和你爸媽交代?要怎麼面對這一切?你這個——」

  他的咒罵在察覺她的淚時停了下來,本來還要扁下去的大掌也停在半空。
  該死!其是天殺的!
  他暗罵兩句,鬆開了手,將她從他腿上拉了起來,讓她由趴著改為坐著。
  她仍在哭,淚水像免錢一樣成串滑落,細瘦的雙肩一聳一聳的。
  「哭什麼?」他氣怒的說。
  「嗚……你……你打我……」她啜泣著,抽抽噎噎的說。
  「打你你會知道痛嗎?」他仍惡聲惡氣的,可替她拭淚的大手卻十分溫柔。

  「連……連我爸媽都沒打過我……」她依然哽咽,淚水也依舊奪眶。
  「他們要是早點打過,你就不會那麼不知死活了!」他沒好氣的說,每每一想到下午那驚險萬分的剎那,他就想狠狠揍她一頓。

  「我……我又不是故意的……」她扁嘴,哭得更加傷心。
  拿她沒辦法,他雖然生氣,還是將她擁入懷中,可嘴裡卻還是氣怒的道:「我警告你,最好永遠都不要有下一次,否則我絕對不是打兩下就了事!聽到了沒有?」

  「你……你幹嘛那麼生氣啊……」她滿臉淚痕的膠他,不滿的說。
  「你說咧?」他火冒三丈地看著她回問。
  「我……我怎麼知道……」她氣悶的說,報復似地將臉上的鼻涕淚水擦在他襯衫上。

  「說你笨你還不承認。」他哼了一聲,不過沒有阻止她孩子氣的報復。
  她聞言哇地一聲又大聲哭了出來,生氣的掙扎著想滑下他的大腿,哭道:「林子傑,我要和你離婚——」

  他硬攬著她的腰,不讓她離開,嘴裡依然嘲諷著,「除非我死了,不幸的是,你今天下午破壞了那個機會。」
  「嗚……我討厭你啦……」她兩手抵著他的肩,卻又不敢用力,只能嗚咽哭著說。
  他完全不把她的話當一回事,只驕傲的哼聲道:「你愛我。」
  「才沒有……我討厭你、討厭、討厭、討厭、討厭……」
  「是嗎?那真是不幸,因為你注定要和我困在一起一輩子了。」他面無表情的說。

  阿芳一聽,更加放聲痛哭,「我……我就知道……反正你嫌我笨啦……」
  「我什麼時候嫌過你笨了?」他受夠了,這女人怎麼老愛在這話題上打轉,怎麼他從來就不記得自己嫌過她很笨了。

  「你你你……你每次都叫我小笨蛋,現在還還還……還敢說沒有……」她抽抽噎噎的說著,小臉上涕泗橫流。

  他一聽,還真呆了一下,怎麼樣也沒想到原來她介意的竟是這個。
  無力的仰頭看著天花板,他在心裡默默從一數到十,再從十數到一,然後低下頭來,雙手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的說:「鍾淑芳,林太太,我,林子傑,從來就沒嫌過你笨,會叫你小笨蛋,是因為我愛你,那是暱稱,懂了沒有?!」

  阿芳呆看著他,聽得淚都忘了流。
  他等著她反應,卻看見她先是發呆,然後伸手抹去臉上的淚,再掏了掏耳朵,像是懷疑自已聽錯似的,滿臉疑惑遲疑的開口問:「對不起,你說什麼?!」

  他無力的翻了個白眼,重複道:「我說,我從來就沒嫌過你笨,會叫你小笨蛋,是因為我愛你,那是暱稱,懂了沒有?!」
  她眨了眨眼,不可思議地看著他,歇斯底裡的尖叫:「你耍我啊!!哪有人會幫人取暱稱叫『小笨蛋』的?」

  「我就是,不行嗎?」他冷著臉,一副老大我就是高興的模樣。
  她倒抽口氣,杏眼圓睜,好半晌,才有辦法問出下一句:「那你現在是在和我告白嗎?」
  
  「不然呢?!」他咬牙切齒的反問。
  「有人告白會像你這樣活像要把對方生吞活剝的嗎?」她扁嘴,不滿地瞪著他。
  「我就是這樣!」他火大的說。
  「我不要。」她皺眉,不甘心的道:「你再來一次,我們重來!」
  還重來,她以為這是在玩遊戲還是什麼?!
  林子傑看著她,突然就站了起來,阿芳一個沒提防,一屁股跌落在地毯上。
  「哎呀——」她撫著疼痛的小屁屁哀叫,剛回過神就看見他往浴室走,不覺爬站起來追了上去,生氣的開口叫喚:「林子傑!」
  「不要吵,洗澡了!」他像是早知道她會跟來,只一把攬住她的腰,將她帶往浴室,然後關門上鎖。
  「喂,你——」她張嘴抗議,他照以往般打她回票,堵住她的櫻桃小嘴。
  「林——」她趁兩人喘氣時又開口。
  「我愛你。」
  阿芳倒抽口氣,「真的?」
  他咕噥了一句。
  「你說什麼?我沒聽清楚。」
  「閉嘴。」他說。
  這一回,她很乖乖的閉上了嘴。
  沒多久,浴室裡就只剩喘息與水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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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記
黑潔明

  老實說,我因為吃壞了肚子,病得很嚴重,吊了很多瓶點滴,空了好幾天肚子,現在腦海裡擠滿了一堆我想吃卻不能吃的食物……

  所以,目前,我除了吃,什麼都無法想,可是呢,卻什麼都不能吃。

  這真是讓人深惡痛絕的情況。

  總之,大家要注意身體。

  咱們下回見了。

  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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