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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綠光]絕色招財貓--撿到寶 3

[綠光]絕色招財貓--撿到寶 3

大姊新請的招財主廚真是有夠猛ㄟ!
來沒多久店裡就出現令人噴淚的大爆滿,
而且長相更是美味無比,但是──
人很小氣!讓她黏一下又不會少一塊肉,
幹麼總拿她當蒼蠅趕,
只差沒出動蒼蠅拍咧?
就在她打算再接再厲黏上去時,
卻意外發現他背上的傷和她的惡夢重疊,
難不成這跟她失去的記憶有關?
為了找出真相只好趁他睡著溜進他房間,
但他實在太可口,害她獸性大發吃了他,
可她沒說不負責啊,他竟敢突然結婚去,
讓她一個嬌滴滴的姑娘家,
還得動手動腳去搶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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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言

  坐落在一大片的水泥叢林裡,幸福寶貝屋猶如世外桃源般地傲立其中。

  幸福寶貝屋佔地約百坪,白頂藍牆的小木屋建築,後門還有一小片的香草花園,裡頭有薰衣草、茉莉花、金盞花、迷迭香、羅勒等數不清的香草,而紅磚圍牆邊則種滿了阿勃勒,串串的黃色花朵自翠綠色的枝葉中竄出,每近暑假時,串串的黃色小花隨風搖曳,抖落一地的風情。

  而一樓店面的牆身鑲著奧地利的水晶冰霧玻璃門,推開門進去,映入眼簾的是分隔成一區一區的雅座,每一區雅座都給人絕對的隱密空間和寧靜,另一邊則是長型的吧檯,裡頭簡單而樸實的擺設裝潢,配上淡淡的暈黃燈光,感覺相當典雅的舒適。

  在吧檯旁邊有個透明櫃子,裡頭擺滿了各式各樣的蛋糕,舉凡慕斯海綿蛋糕、堤拉米蘇、麥芽牛奶蛋糕、酒釀蛋糕、水果塔、香草餅等等,皆令人垂涎三尺。

  這間店生意向來不差,販賣的不只是店裡的甜點、花茶咖啡,還有一流的服務品質,當然也包括溫暖的氣氛和不被打擾的安靜,因而頗受附近商業區的OL  青睞,有時候光是一客蛋糕便能夠讓她們坐在這裡閒聊一個下午。

  今天,一向鮮少休息的幸福寶貝屋竟沒開門營業,只因一大早便有輛加長型禮車停在店門口,將經營幸福寶貝屋的三姊妹接走,到了已經華燈初上的時候,還不見她們回來。

  而另一頭,豪宅內──

  「大姊,那個老頭到底想做什麼?」年紀最小的於若能問著。

  「天曉得?」當家的大姊於用和冷眼看著屋內富麗堂皇,奢華到令人作嘔的擺設,直覺得腦門隱隱作痛。

  「我的麵粉團已經醒過頭了。」身為當家甜點師傅的於至可不禁微蹙起眉。

  「醒了,就讓它們再睡一下,反正今天是絕對不可能上工了。」於用和不耐地站起身,走向開放式的大樓梯前。「爺爺,你要是再不下來,我們就要回去了。」

  「對,我已經餓慘了,我要吃飯。」於若能也跟著吆喝。「臭爺爺到底是在搞什麼鬼?他不是不承認我們的存在嗎?既然不承認,幹麼還要派人來接我們?接我們到這裡卻又不理我們?」搞什麼?耍她們很好玩嗎?

  「若能。」於至可適時地打住她不經修飾的說詞。

  「我說的是真的嘛。」於若能扁了扁嘴。

  想當年,爺爺因為不同意老爸和老媽交往,逼得老爸帶著老媽私奔,從此以後和爺爺斷絕關係。

  知道有爺爺的存在,還是在爸媽去世的時候才發現的。

  算了算,也不過是才一年前的事,從那時候開始,爺爺就很機車地開始插手過問她們三姊妹的生活,有空沒空也要召喚她們三個進宮面聖。

  很無聊耶,以為她們很閒嗎?

  「若能,你這個丫頭的嘴巴怎麼老是這麼沖?」低沉的嗓音自開放式樓梯上頭傳來。

  於文鮮緩緩下樓,儘管梳得油亮的發顯得有些斑白,臉上皺紋橫生,但壓根無損他與生俱來的威嚴和氣勢。

  若是時間回溯到四十年前,可以想見他的俊美和意氣風發。

  「爺爺,你到底要做什麼?」於用和毫不囉嗦,開門見山地問。

  「急什麼?」

  「我怎能不急?我們今天一整天沒辦法工作,全都耗在你的房子裡,也不知道你到底想要做什麼。」他可知道要她待在這種裝飾華麗的房子裡頭,得要花多大的精神力克制自己不要吐?

  「那一家店的營業額不過平平而已,不要說得好像你一天不做生意,就會有重大損失似的。」於文鮮毫不客氣地吐槽。

  「你又知道?」於用和嘴硬得很。

  「我怎麼可能不知道?」於文鮮往沙發一坐,頭往後仰輕喊著,「敘亞,把報告給我。」

  於文鮮的機要秘書言敘亞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手上還拿著一份資料。

  「這裡頭有你們接手那間店至今的營業報告,充其量也不過是打平每個月的開銷罷了,哪能賺上什麼錢?」

  掌管帳本的於用和無言以對。可惡,這老頭根本就是把店裡的底細都給摸透了嘛。

  雖說店裡的生意不算太差,至可做甜點的手藝更是一絕,但是這年頭的OL  很怕胖,有時候到店裡只點了一壺花茶便耗去一整個下午的時間,雖說店裡的客人不少,但實際上,她們的消費金額並不大。

  正因為如此,她每個月才會老是對著帳本大歎無奈。

  「大姊,我們的生意真的像爺爺說的那麼糟嗎?」於至可個性內向又自卑,不是待在廚房便是在後頭的香草花園裡耗著,鮮少到外場走動。

  「沒那麼糟啦。」掌管吧檯的於若能壓根不信,「我每天泡花茶,泡得手都酸了,哪可能生意不好?」

  於用和聞言不由無力地閉上眼。一壺花茶才多少錢啊?而且還可以回衝耶,這個沒大腦又少根筋的笨妹妹。

  「那麼,爺爺有什麼建議嗎?」於用和甩了甩頭,努力打起精神應付他。

  她不信爺爺會沒事找她們閒聊店裡的營業問題,他沒那麼閒,也沒那麼無聊,光是一個廣全集團就夠他忙的了。

  「沒什麼建議,只是想告訴你們,幸福寶貝屋是我借給你們爸爸的,那一塊地包括地上物,全都是我的。」於文鮮精矍的眼來回巡視著三個人的反應。

  「然後呢?」於用和微瞇起眼。

  「我要收回來。」

  於文鮮話一出,三人皆沉默不語。

  於用和虛軟地往沙發椅背一躺,覺得無力透頂。這個臭老頭,到底想搞什麼?他若真的無情無義,當年就不用把幸福寶貝屋借給老爸,更不用理她們的死活,打一開始就不需要到她們面前表明他的身份。

  所以他現在這麼說,就代表──他想談判,而且極有可能是希望她們三姊妹其中一人能夠回到他的羽翼之下。

  畢竟,他只有老爸一個兒子,而老爸也只有她們三個女兒,她們也算是爺爺唯一的親人了。

  「但是,有權宜之計。」

  「說吧。」來吧,老狐狸。

  「三條路給你們選。」見她們三個人都沒有意見,於文鮮隨即又道:「第一,拉高店裡的營業額,不用百分之百,只要百分之八十就夠了。」

  「那很簡單啊。」於若能理所當然地道。

  「閉嘴。」於用和怒瞪她一眼。「第二條呢?」

  「依照我的安排嫁人。」

  駁回。「第三條呢?」

  「給我一個姓于的曾孫,當我的接班人。」事到如今,只要能夠給他一個曾孫當接班人,他死也瞑目了。

  於用和呼了口氣。「爺爺,這些都太難了。」

  根本條條都是死路嘛。

  要提高營業額,基本上幾乎可以說是不可能,畢竟店裡的甜點和花茶全都是五星級的材料,賣價卻很平價,想要從中賺取龐大的利潤,實在很難。

  依照他的安排嫁人?倒不如直接叫她去死;至於要她們突地生出一個男娃娃給他,那不是更難?

  簡直是整人嘛。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不會成功?」於文鮮微勾起笑意。「我給你們三個月的時間,希望你們能早一點給我好消息。」

  「三個月?」於用和不禁瞠圓眼。「爺爺,生一個孩子至少要在肚子裡待十個月好不好?三個月能幹什麼?」

  「育種啊。」他回得理所當然。

  她不禁傻眼。

  「好了,到飯廳吧,飯菜已經準備好了。」於文鮮一動作,身旁始終沒有開口的言敘亞隨即將他扶起。

  面對這種情況誰還吃得下啊?於用和在心裡吶喊著,卻見於若能大聲歡呼,快步衝向飯廳。

  厚,這是誰家的笨妹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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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於宅飯廳裡,桃木長桌上頭,約莫十人份的餐點,在短短不到一個鐘頭內一掃而空。

  「你是豬啊。」用餐完畢的於用和冷眼瞪著小妹。

  她到底知不知道這裡是敵營啊?

  每回只要來到爺爺家,她就像個餓死鬼似的,不知道的人還以為她們虐待她這個小妹。

  「豬吃五穀雜糧,不吃同類的。」於若能嚼完最後一塊炸豬排,露出滿足的微笑。「我吃得好飽。」

  「能不飽嗎?光你一個人就至少吃了五人份!」她光是用看的就想吐了。

  「又不能怪我,誰要他準備那麼多?」她睇向坐在對面的言敘亞。

  他不以為然,起身收拾桌上的碗盤。

  於若能見狀也跟著起身。「敘亞,你在爺爺家裡,除了要準備三餐,就連碗盤也都由你洗嗎?」

  「準備三餐是我的興趣,至於碗盤會有人清洗。」言敘亞動作飛快地收拾著。

  「那就好,不然我就得要幫你洗了。」她這輩子最厭惡的就是洗碗盤了。

  「你去坐著吧。」他不睬她一眼,收了碗盤逕自走進廚房。

  「我幫忙啦,再怎麼說,吃了你煮的東西,沒道理全都讓你忙啊。」甩著黑直發亮長髮綁成的馬尾,她咚咚咚地端著盤子進廚房。

  仍舊坐在餐桌邊的於用和與於至可對看一眼,沒好氣地喊著,「於若能,你是客人耶,你在那裡跟人家瞎攪和什麼?」

  「我怎麼會是客人?這是爺爺家耶。」她探出頭,依舊黏著言敘亞在廚房裡忙碌著。

  「你沒事纏著人家做什麼?這樣要人家怎麼做事?」

  「我哪有纏著他?我是在幫忙。」於若能從廚房裡大喊著。

  抬眼睇著將碗盤擱進洗碗槽裡的言敘亞,看著他不苟言笑的側臉,不知道為什麼,她總覺得很熟悉。

  言敘亞是爺爺的機要秘書,聽說他在爺爺身邊已經很多年了,是爺爺最仰仗的人手。

  而打從一年多前,在父母的喪禮上看見他落淚之後,她很難不纏著他,總忍不住想要更親近他一點。

  至於原因,目前無解。

  於用和歎了口氣。「於若能,我們要回去了,你就留下來慢慢收拾吧。」

  「這麼快就要回去了?」她趕忙跑出來。

  「不然留下來做什麼?」一起身,瞥了眼依舊坐在主位的於文鮮。「爺爺,我們走了。」

  「姊,等我。」見她倆真往外走,於若能快步跑過飯廳,穿過客廳,一路衝到外頭,就連再見也忘了說。

  於文鮮斂眼像是在暗忖著什麼。

  不久,言敘亞踅回飯廳,猶豫了下,自口袋裡頭取出一封信遞給他。

  精爍的眼微瞇。「這是什麼時候收到的?」他不悅地問。

  「……大概兩個星期前。」言敘亞頓了頓才道。

  「兩個星期前的東西,你現在才交給我?」他勃然大怒。

  「我這一陣子常到幸福寶貝屋走動,目前為止還沒有什麼異狀。」

  「等到有異狀再處理,來得及嗎?」於文鮮氣得將信封往桌上一丟。「派人到幸福寶貝屋,二十四小時保護她們三個,不不,乾脆要她們三個搬回這裡,跟我一起住。」

  丟在桌上的信,只瞧得見一隅,上頭是報紙剪字貼成的信,可見是封威脅信。

  「總裁,要是這麼做的話,我們前陣子的努力不都白費了嗎?」言敘亞歎道。「她們會立刻發覺不對勁的。」

  為了避免她們三姊妹受到不必要的傷害,所以由他獻計,主要用意,是希望她們能夠束手無策地回到於家,豈料,於至可要出嫁了,於用和懷孕了,事實與冀望不符,但倒也是在可以接受的範圍裡,畢竟她們全都找到了自己的歸屬。

  然而,現在就剩下若能了。

  棘手的丫頭。

  「讓她們發現也無所謂,最重要的是她們毫髮無傷。」

  「不如,我暫時先住進店裡,以幫忙為由保護她們,也可以吸引對方上門,藉此逮住他。」言敘亞由衷道:「這麼做,最主要是為了若能,我不希望她因為這件事而遭到任何傷害,而且,我也不希望因為我們過大的動作,讓她想起那件事。」

  要是她再次受到傷害,他會懊惱一輩子。

  於文鮮聞言,歎了口氣,「就這麼做吧,我給你一個月的時間,一定要把那個傢伙逮出來,而這一個月,你就順便去籌備你自己的婚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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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彷彿沉睡已久,當她再次清醒時,人卻處在陌生的房間裡。

  她不解地四處張望,感覺房子相當黑暗陰森,儘管她不怕黑,也不信鬼神,但卻沒來由地打起冷顫,打從心底害怕起來。

  不懂,這有什麼好怕的?

  她看向暗不見底的深處,忽見一抹身影閃過,乍現驚悚銀光,心頭突地一抖,駭懼襲上心頭,無邊無際的蔓延。

  不能再看,絕對不能再看。

  儘管不知為何,但心中警鈴大作,可卻依舊遏止不了轉不開的視線。

  暗處人影幢幢,恍若鬼魅打轉,再仔細一瞧,清楚地瞧見一抹人形,手中還拿著一把利刃,朝她狠狠劈下──

  「啊──」

  於若能尖叫地驚坐起身,駭懼大眼飽含恐慌地直瞪前方,感覺渾身的毛細孔全都張開似地抗拒著恐怖的夢境。

  是夢,只是夢而已,可是,好真。

  停頓了數秒,才感覺到空氣,鬆了口氣之後,她才貪婪地深呼吸幾口,順手抹去額上密佈的冷汗。

  怎麼又作這個夢了?

  她到底要被這個夢糾纏到什麼時候?

  疲憊地倒向床頭櫃,睡意很濃,但是卻怕得已經不敢再入睡。

  雖然今天店裡公休,她實在應該再多睡一點。

  夢真實得像是她記憶的一部份,就連劈下的那一刀,都好像結實地烙印在她的背上,感覺背部有些隱隱作痛。

  她是什麼時候開始作這個夢的?

  年代太久遠,已經記不得了。

  但不過是個夢而已,她幹麼這麼鑽牛角尖?

  想著,樓上突地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她下意識地朝天花板探去,耳邊聽到些許的交談聲音,她才想起,原來今天是季軍烈搬進幸福寶貝屋三樓的日子。

  租屋啟示貼出三個月,目前才募集到第一個房客,但不無少補。

  斂下長睫想了下,她驀地跳下床,一把拉開窗簾,拉出一窗的艷陽。

  天氣這麼好,她怎麼可以這麼消沉?

  於若能深吸一口氣,大喊著。「不過就是個夢而已,怕什麼?」

  喊完之後,感覺全身舒暢,隨即轉進浴室裡,快速地梳洗一番,換了套輕鬆的家居服便溜到樓下。

  樓上的人正在勞動著,她這個貼心的人就替他們準備一些飲料吧。

  她想著,然而,才下樓便瞧見一個男人獨自坐在吧檯邊。

  「伊凡?」她輕喊著。

  被喚作伊凡的男人微抬眼,頷首點頭,俊美的臉上沒有太多的情緒。

  「你怎麼會在這裡?大姊呢?」於若能順手取來圍裙繫上,隨即走進吧檯裡,拿出早已研磨好的咖啡粉倒進咖啡器裡。

  「她在樓上忙,不准我上去。」他支手托腮,儘管喜怒不形於色,但淡漠的口吻在在顯示他的不悅。

  「啊啊,今天是季大哥搬家的日子,大姊大概在指揮他,順便告訴他一些細節吧。」她在他面前落坐。

  「是誰說孕婦可以這樣上下來回跑的?」語氣平淡,唯有微皺的眉間顯露他的不快。

  「沒辦法,大姊有怪癖,她要是不自己處理,她會很不舒服的,你就別跟她計較了。」她哭笑不得地道。「你別介意,季大哥只是大姊的死黨,大姊只把他當利用的工具,跟他之間絕對不可能有男女之情的。」

  伊凡意外她猜中了自己的心思,哼了聲,沒再理她,目光落在廚房直通二樓的那一扇門。

  他沒搭理,於若能也不以為意。

  也難怪他會擔心,畢竟他可是大姊肚裡孩子的爸爸,儘管兩人尚未有一紙結婚證書,但她可是已經把他當姊夫看待了,畢竟只有他才能夠稍稍收服大姊的壞脾氣,她是無論如何都要跟他站在同一陣線的。

  注視著他,發覺他的目光瞬也不瞬地鎖定通往樓上的方向,恍若眼中全然沒有她的存在,讓她不禁脫口問:「伊凡,失去記憶是怎樣的感覺?」

  伊凡微挑起好看的眉,淺色眸瞳微蘊不解。「你問這個幹麼?」

  「好奇嘍。」她笑著。

  她這個姊夫大約在幾個月前,因遇搶而被大姊相救,可救回來之後才發現他喪失了記憶;在他喪失記憶的短短兩周之間,他和大姊陷入瘋狂的愛戀之中,嗯,瘋不瘋狂,她是不清楚啦,不過大姊的肚子裡有了他的孩子,是不爭的事實。

  而後,他快速地恢復了記憶,卻把和大姊的那段記憶給忘了,可是過了幾天,他又想起大姊了,所以只要他一有空,定是守在大姊的身邊。

  目前,正在努力地感動大姊中。

  「問我失去記憶的事,有趣嗎?」

  「不有趣,只是我有過類似的經驗。」她回頭先倒了兩杯咖啡,一杯擱到他面前。「所以,有點好奇。」

  「你?」伊凡淺呷了一口咖啡,意外她居然喝黑咖啡。

  「嗯,我不記得我六歲以前的事。」她淡淡的說。

  反正也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閒著也是閒著,聊聊無罪吧。

  「很正常啊,我也不記得我六歲以前發生的事。」

  「不對,那種感覺不像不記得,而是一片空白。」於若能端著咖啡喝著。「其實,我原本也沒發覺的,但有時候和姊姊們閒聊兒時趣事,我才發現沒有一件事是我有印象的,那種感覺不像是忘了,比較像是根本沒有發生過。」

  雖然,沒有六歲以前的記憶,對她的生活和家人之間的相處,一點問題都沒有,但就是有那麼一點點的在意。

  「你很在意?」

  「也還好,畢竟那麼小的時候的事,不記得也就算了,只是,總覺得我的記憶是不完整的,感覺不太爽快。」

  「不苦嗎?」他突道。

  「什麼?」

  「咖啡不苦嗎?」伊凡看著她見底的杯子。

  「不知道耶。」她聳了聳肩。「我嘗不出味道。太苦了嗎?我下次會改進的。」

  「你的味覺有問題?」

  「大概吧。」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從她有記憶以來,她就嘗不出味道了。「不過不影響我泡茶、泡咖啡的功力。」

  於若能拿起吧檯裡頭的小冊子,裡頭密密麻麻的字,全都是她綜合多人的意見之後,才決定出的最完美沖泡技術。

  「可是,我記得你很能吃。」

  「是啊,就是因為吃不出味道才拚命地想要多吃幾種嘛。」她小時候看過的醫生也不少,但誰也沒告訴她,她為什麼會喪失味覺。其實,要是家人沒發覺,她會以為這些東西本來就是沒有味道的。

  如果說,她把失去記憶和失去味覺兩件事兜在一起,會不會顯得她想像力太豐富?

  可是,這應該也是很合理的推測吧。

  「嗯哼。」伊凡頓了頓,道:「既然你不是很在意失憶的事,又怎麼會突然問起這件事?」

  要是真的不在意的話,是不可能提起的。

  「本來不是很在意,但是最近愈來愈在意,尤其是這一兩年來。」於若能若有所思地道。「尤其是在我父母去世之後,尤其是在我遇到言敘亞之後。」

  而且每當她有滿腹疑問想問時,大夥兒都會選擇充耳不聞,更令她不得不懷疑,也許曾經發生過什麼事,只是她不小心給遺忘了。

  「言敘亞?」他挑眉,一臉不認同。「我對那傢伙沒什麼好感。」

  「你放心吧,言敘亞跟大姊一點關係都沒有,實際上,大姊還滿討厭他的。」唷,醋勁不小呢。

  「是嗎?」伊凡哼道。

  「嗯,下次你仔細看。」不只是大姊,就連個性溫和的二姊也不太喜歡他。「言敘亞是我爺爺的機要秘書,一年多前,我父母去世之後,爺爺找上我們,言敘亞就自然而然地變成了我們和爺爺之間的傳令兵,就只是如此而已。」

  真怪,她反倒是一點也不討厭他,甚至覺得他有種說不出的熟悉感,一種讓她很想親近的感覺。

  但弔詭的是,她居然還覺得有些許的悚懼,和一種無法解釋的恐怖。

  真的不能怪她多想,在遇見他之後,從小纏她至今的惡夢出現頻率,已經慢慢地由一年一次變成了一年兩次,甚至到了最近兩三個月便會夢見一次的恐怖境地了。

  這之間有什麼關連嗎?

  她一點頭緒都沒有,只是覺得夢境愈來愈鮮明瞭。

  「伊凡,當你恢復記憶又再次想起我姊的事之前,你會不會有種似夢非夢的感覺?感覺像是夢,但卻又很真實,可是又好像哪裡不太對勁。」也不管他睬不睬,於若能自顧自地喃喃自語著。「就像是記憶遺漏的一部份。」

  「你……」

  「若能!」

  伊凡的狐疑未問出口,便教身後的大嗓門給掩去,回頭一看,竟是滿頭大汗的季軍烈。

  「嗨,季大哥,要不要喝咖啡?」她笑問著。

  「要要要,我快要渴死了。」他快步走進吧檯裡頭。

  「慢慢喝。」她貼心地加了冰塊、奶泡和砂糖。

  「哇,好香。」

  「好喝嗎?」

  「沒話講。」他大口飲盡。「可以續杯嗎?」

  「不可以。」於用和緩慢地從廚房通往二樓的那一扇門走下,伊凡隨即走向前去,將她扶到座位旁。「給錢。」

  「喂,不過是一杯咖啡而已,不用這麼計較吧。」季軍烈不滿的抗議。

  「有一就有二,對你這傢伙不用太客氣。」

  「那他呢。」他指著伊凡。

  「他是我的男人,你拿什麼跟他比?」於用和冷哼著。

  「我是你的死黨耶,想當初你要我過來拍攝介紹這家店時,我二話不說就來了,想不到,你利用過後就想要把我給推到一邊?」他索性趴到於若能的背上。

  「屁!你給我捅了什麼樓子,需不需要我再重申一次?」要他介紹店,他倒是追逐起店裡的客人跟門面了,到最後,店面介紹變成了最不起眼的版面。「就是你追著展御之不放,害得我家二妹天天以淚洗面,這事我還沒找你算帳咧!」

  「可是,她和展御之現在不是恩愛得要命,聽說婚期都已經定下來了,話說回來,你不覺得我這臨門一腳踢得正是時候?」那對佳偶的形成還得要感謝他呢。「應該是你要感謝我才對。」

  他這個記者,有時候真的是很有用的。

  「屁!」

  「用和,胎教。」伊凡在旁提醒著。

  「哼,趕快去搬啦,誰准你跑到吧檯裡頭的?」於用和沒好氣地道。

  「休息一下啦,三樓耶。」季軍烈貼在於若能的背上,整個人的重量幾乎都壓在她身上。「我凌晨才睡,一大早就打包過來,很累耶。」

  「誰理你啊?」她無視他的哀兵政策。「誰准你趴在若能背上的?」

  「若能是我的女朋友,我為什麼不能趴在她背上?」他累死了,慰藉他一下,不為過吧。

  「嗄?」於若能不解地回頭睇他。

  「若能什麼時候變成你的女朋友了?」於用和順手抄起吧檯上的咖啡杯。

  「你上次自己說,要是我幫你介紹店面,你就答應若能跟我交往啊。」頎長的身形很窩囊地躲到於若能背後。

  「我是說過,但也要若能答應啊。」

  「她會答應的。」他可是信心滿滿。

  「若能,你怎麼說?」啐,當初隨口答應的事,想不到這小子到現在還記得。

  「我不知道耶,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唉,雖然早知道姊會無所不用其極地利用身邊的人,但沒想到她也是被動用的一顆棋子,真是讓她……好感動,原來她也這麼有用。

  「要是不想,就別理他,他不敢怎樣的。」

  「用和,你會不會太卑鄙了一點?你當初不是這樣說的,你說你會極力湊合我們的。」季軍烈不怕死地跳出來。

  「有嗎?我不記得我說過。」於用和打了個哈欠。「聽說孕婦很健忘的,果然是這樣沒錯。」

  「你!」太卑鄙了,不過,沒關係!「好,若能可以不跟我交往,但我要伊凡的獨家專訪。」

  「不借。」她挺身而出,擋在未來老公面前。

  「你會不會太鴨霸了一點?」

  「你第一天認識我啊?」她冷笑著。

  「我被騙了。」他誇張地喊冤。

  「沒錯,你就是被我騙了,想抽手就趁現在,要是不想搬家了,再把東西搬回車上,我也不介意,只是訂金恕不退還。」她冷冷地笑著,感覺頭上已經長了惡魔角,背上也張開了兩片黑黑的羽翼,一副惡魔樣。

  「那我還是要若能!」季軍烈轉向,一把將於若能摟進懷裡。

  「把若能放開!」

  「不要!」

  「伊凡,去把他們兩個拉開。」於用和拉開嗓門吼著。

  伊凡和於用和就在吧檯前,七手八腳地想要把於若能拉出,但她身後的季軍烈可是鐵了心地摟緊她,摟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但她還是忍不住放聲笑了。

  什麼交往不交往的,她想也沒想過,認為他們不過是逗著玩而已,她也就湊合一點陪著一塊瘋,只是那人是誰啊?

  今天店裡公休,外頭應該有放上牌子吧,怎麼那個人還杵在那裡不走?

  「姊。」她輕喊著。

  「幹麼?」於用和沒好氣地吼著。

  「外頭有人。」

  「那又怎樣?今天公休。」她頭也不回,抓住季軍烈的手,硬是要把他扳開,然而她的男人卻沒在這當頭幫她一把,反倒是把她整個人拉住往後退,硬是把她往椅子上一按。「你不幫忙就算了,還找碴?」

  「外頭有人。」伊凡涼聲道。

  「我剛才聽若能說了,你可以不用當九官鳥!」學人說話不用學得這麼徹底。

  「有點眼熟。」

  「誰啊?」於用和回頭探去,眼角餘光卻瞥見吧檯裡的那抹纖瘦影子,競如箭翎般地飛射而出,快步地開了門。

  「言敘亞!」在開門之際,於若能便已經甜甜地喊出來者的名字。「今天公休耶,你應該要從後門進來吧,怎麼會從前門?」

  「用和在嗎?」言敘亞走過她的身邊。

  「在裡頭。」她乖乖閃到一旁,對他的冷淡有點習慣。不過,他背在肩上的旅行袋是要幹麼用的?「你要出差嗎?」

  袋子不用這麼大吧?感覺上好像已經裝了他一季替換的衣服了。

  言敘亞沒回答,緩步走到於用和面前。

  「有事?」她臉色不善地問。

  「今天公休,但似乎還挺熱鬧的。」他勾唇淺笑,見伊凡反射地把於用和藏到身後,他立即認分地自退三步,免得引起不必要的糾紛。

  他有要事在身,不想在這當頭惹起不必要的麻煩。

  「你到底是來幹麼的?」閒話家常嗎?沒那交情吧。「你帶著旅行袋幹麼?」

  該死,她的第六感告訴她,絕對不是什麼好事。

  「三樓還出租嗎?」

  「幹麼?」

  「租房子嘍。」他理所當然地道。

  「嗄?!」

  「三樓應該還有空房吧。」他逕自往樓上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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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因為如此,往後請多多指教了。」

  言敘亞把行李往床邊一丟,簡單交代完畢之後,非常多禮地輕輕一鞠躬。

  「屁啊,你以為你隨便說說,我就會讓你在這裡住下嗎?」於用和微瞇起黑眸,審視著他表情裡的每個情緒。

  「你要出租房間,我要租個房間,我們應該是一拍即合吧。」他在床邊落坐。「畢竟對你而言,能多一份房租,應該也是好事一樁。」

  「錢缺是缺,但我不見得一定要出租。」她冷哼著,回頭瞧見站在一旁好一會兒的小妹。「若能,你還待在這裡做什麼?到樓下去。」

  「不要,我要幫忙。」

  「有什麼好幫的?不就是行李一袋。」

  「看他還需要什麼東西啊。」

  「我說了要租他了嗎?」於用和忍不住翻了個白眼。

  她到底是哪一邊的人?她的胳臂該不會折斷了吧,要不然怎麼能夠外彎到這種程度?

  「不然哩?」於若能很意外地道:「大姊,言敘亞不是都已經說了,他的住所正在整修中,所以暫時先搬到這裡,頂多住一兩個月而已,房子整修完畢之後,他就會搬回去了,就當是幫他的忙,一點都不為過。」

  於用和閉上眼,低咒了幾聲。「人家說了,你就信啊。」

  「言敘亞,你會騙人嗎?」於若能轉身問他。

  言敘亞微挑起眉,很輕很輕地搖了搖頭。

  「看吧,他不會騙人的。」

  於用和無力地垂下肩,發覺她這個妹妹已經笨得無藥可救,她也要宣告放棄了。

  有人這樣子問的嗎?有哪個白癡會承認自己說謊的?「笨若能,我告訴你,我認識他很久了,跟他可熟得很,光是看他的眼,我就可以瞧見他的心坎裡,這傢伙今天決定要搬進來,心裡絕對有鬼,事情絕對不可能那麼單純!」

  他若真要搬,多的是去處,為什麼非要來這裡?

  依他的身價,住不起飯店嗎?騙誰啊?

  於若能微皺起眉。「你認識他很久?」怪了,不就是在父母的喪禮上才見過他的嗎?難道說……

  話一出口,於用和就後悔了。該死,她忘了她這個迷糊妹妹,對大事迷糊,對小事可精明得像鬼,一丁點的破綻都會被她馬上揭穿的。

  正忖著要怎麼圓謊,便聽她自顧自地說:「大姊,你跟爸媽是不是在很久以前就開始跟爺爺聯絡了?」

  「嗄?對對對。」她只頓了一下子,立即點頭如搗蒜。

  沒錯沒錯,就是這樣,若能要是能夠這麼想的話,再正確不過了。

  「可是,爸媽不是私奔的嗎?不是跟爺爺一直沒聯絡?」於若能再問。

  該死!沒事打破沙鍋問到底做什麼?於用和惱火地瞪著小妹一臉呆樣。

  「用和,我要是能夠留下,對店裡是一大利多消息。」言敘亞突道。

  於用和睇向他。「怎麼說?」怎樣都好,只要能夠扯開話題,別讓若能再追問下去就好。

  「我想過了,店裡一直無法有效的提升營業額,絕對不是至可的手藝出問題,一方面是成本太高,而另一方面是因為店裡沒有主餐。」

  「主餐?」兩姊妹聽得一愣一愣的,但從進房到現在都沒開口的伊凡卻頗為認同。

  「畢竟,糕點不能成為主餐,不是嗎?依我看,若是店裡能夠有正食做主餐,把糕點當附餐,我想效果應該會比較好。」他頓了頓,看向窗外。「否則就可惜了外頭這一大圈的商業大樓了。」

  地點奇佳,又不用租金,花茶遠近馳名,糕點師傅的手藝更是沒話說,這樣的店要是不能海削一頓,可真是有鬼了。

  「那又怎樣?」於用和沒好氣地瞪著他。「不過是提供給我一個想法罷了,這種念頭我又不是沒想過。」

  拜託,用嘴巴說得出來的話,她腦袋裡頭都想過,好嗎?

  「大姊,言敘亞會做菜啊。」於若能跳出來力挺。

  雖然她不知道好不好吃,但是看起來很不錯,而且大姊那張刁嘴沒嫌棄過,那就代表肯定不差。

  「啊。」於用和輕呀了聲。「對了,他的廚藝不差,可問題是他要上班吧。」

  每回到爺爺家用餐時,聽說都是他下的廚,這傢伙也真怪,天天忙到發狂,他哪來的時間學做菜?

  「我請了大約一個月的年假,多的是時間。」言敘亞撒起謊來不慌不忙。

  「你沒事請了那麼久的年假做什麼?公司很閒啊?」於用和啐了一口。

  有鬼,絕對有鬼,爺爺哪可能准他這麼久的假?除非爺爺不要他了。

  「那當然是因為我一口氣替公司簽了幾份合約,做成幾筆買賣,總裁放我一個月的年假,不過是履行他先前的承諾罷了。」他是見招拆招,她怎麼問,他就怎麼答,絕對天衣無縫得讓她找不了碴。

  「是嗎?」

  「嗯。」他大方地點著頭。「而且,我自我推薦,我可是有乙級證照的。」

  「……這想法不錯。」於用和撇了撇嘴,輕點了點頭。「問題是,你只在這裡待一個月,到時候,你拍拍屁股走人,我要到哪裡找廚師?」

  她不管他葫蘆裡到底在賣什麼藥,但要是對店裡有幫助的話,沒道理不去爭取。

  「還不簡單,叫若能學啊。」他看了她一眼。

  「她?!」於用和不敢置信的叫著。

  「我?!」於若能指著自己。「可是,我要顧吧檯耶。」

  「到時候吧檯再交給用和,要是生意太忙,你們可以再應徵幾個人手。」他說得有條有理,恍若早已經想好一切。

  「你倒是想得很周到。」於用和哼道。

  「我可是來幫你們的。」言敘亞勾起一抹笑意。

  「是嗎?」她挑高眉頭,狐疑得很。

  「待會我擬幾份菜單,順便製作目錄,到時候再麻煩你們明天一早去採買,應該中午套餐就可以上市了。」

  「這麼快?」這分明是預謀好的嘛,根本就不是臨時起議的。

  「愈早愈好,不是嗎?那麼,我可以休息了嗎?」房間不小,但是擠了四個人,感覺可就有點擠了。

  「若能,去拿新的床單過來。」於用和彈了彈指。

  於若能應了聲,火速下樓,於用和趁隙問:「說,爺爺到底要你來做什麼?」

  「我不是說了嗎?」言敘亞輕笑著。

  「那種話拿去騙若能吧。」她走近他,漂亮的瞳眸覆上一抹戾氣。「我說過了,我不希望你太靠近若能,你應該還記得吧?」

  「總裁要我盯著季軍烈。」他說。

  「嗄?」她一愣。

  「記者的天性是扒糞,總裁不希望他查出多年前的舊事。」他多的是理由,而且每個理由都正當得令她不得不信。

  「這種事不需要勞駕你吧,有我在就夠了。」她一臉不悅。

  「防不勝防,還是小心一點為妙。」他斂去笑意。「前車之鑒,你應該還記得吧。」

  於用和聞言,儘管不滿意,卻也反駁不了。是是是,是她引狼入室,差點破壞了至可和展御之之間的事,但是她不會笨得再重蹈覆轍。

  「況且,我可以幫幸福寶貝屋再製造一條活路,有何不可?」言敘亞輕笑著。「以前的幸福寶貝屋,原本就是這種模式的,不是嗎?」

  於用和瞪著他。是啊,以前的幸福寶貝屋之所以能夠有長達二十年的盛況,是因為有老爸掌廚負責主餐,老媽負責糕點和吧檯,但老爸老媽去世之後,沒了主餐,幸福寶貝屋就像是褪了色一般。

  「這也是我唯一能夠做的事。」他的眼底寫滿了歉意。

  於用和見狀歎了口氣。「那件事錯的根本就是……」

  「什麼錯啊?」於若能此時拿著床單進來。

  於用和翻了翻白眼。「我的錯。」對,千錯萬錯都是她的錯,滿不滿意?

  「大姊做錯了什麼?」她依舊不解。

  「犯了孕婦不可跑步的錯。」一直沒發言的伊凡涼聲道。

  「哦。」合理,可惜大姊是累犯,屢勸不聽。

  言敘亞笑睇著他們說:「如果冰箱有現成的食材,今天晚上,大家就可以先嘗嘗我的手藝,看我合格了沒有。」

  「耶!」於若能歡呼著。

  「味道如何?」

  二樓餐桌上,總共坐了五個人,於家三姊妹,加上於用和未來的丈夫伊凡,和三樓新房客季軍烈和言敘亞。

  「不錯。」這已經是於用和最高級的讚美了。

  「可以。」伊凡輕點點頭。

  「好吃。」於至可由衷道。

  「太好吃了,大師!」季軍烈感動得想要抱住他的大腿。

  番茄蛤蜊義大利面、熏鮭魚奶油寬面、海味墨魚寬面、軟殼蟹蝦醬義大利面,言敘亞總共準備了十人份四樣面,原因無他,因為這六個人裡頭,還有一個超級大胃王。

  接受每個人的讚美之後,他把目光放在埋頭苦吃的於若能身上。

  「若能,你的義大利面味道如何?」季軍烈熱絡地往她身上靠去。

  於若能塞了滿嘴義大利面,偏了下頭,很努力地想了下,搖了搖頭。

  「什麼意思?」

  「不知道。」她大口嚥下面,隨即又捲進一大口。

  「不知道?」他看著她豪邁的吃相,揉了揉她的頭。「該不會好吃到讓你找不到形容詞了吧。」

  「不知道。」她不以為然地搖了搖頭,含糊道:「我吃不出味道。」

  「嗄?」

  於若能話一出口,於家兩姊妹沒太大反應,一道驚愕的光痕閃進言敘亞的眸中,稍縱即逝,反倒是季軍烈的反應大了些。

  「怎麼會這樣子?」

  「不知道,我從小就這樣了。」於若能大口吃麵,壓根不覺得自己吃相不雅。

  「可是,這面的味道應該滿重的。」季軍烈拿起叉子捲了一口。「很清爽,但味道還挺重的。」

  「是嗎?」她聳了聳肩。

  對她而言,味道不是重點,只要看起來好吃的東西,她都會捧場的,況且這是言敘亞精心烹調的,她絕對無二話地把它吃完。

  話題告一段落,眾人默默地用完餐,於若能立即起身收盤子。

  「放著就好,我來洗。」言敘亞見狀,忙制止著。

  「不用,我洗就好。」於若能動作飛快地收起碗盤,走進廚房裡。

  「不用管她,她想洗就給她洗。」於用和揮了揮手。

  「我來幫忙。」季軍烈立即起身。

  「給我滾回三樓,時間到了。」

  「什麼時間到了?」

  「晚間八點過後,不准停留在二樓。」於用和由伊凡扶著坐到客廳的沙發。

  「什麼時候跑出這個規定的?」季軍烈狐疑的問。

  「現在。」

  「不會吧。」

  「你可以不服,但明天以前給我搬出去。」她轉開電視,搜尋著她喜歡看的節目,壓根不睬他的反應。

  「那他呢?」他指著剛成為第二號房客的言敘亞。

  「他可是大廚,得留下來善後,有意見嗎?」橫眼瞪去。

  「……沒有。」他哪敢說什麼?明知道不公平,還是得遵守呀。

  見季軍烈乖乖閃人,而於至可為了接電話回房,言敘亞才緩步走到客廳,斂眼思忖了下,話還沒說出口,於用和便直接給了他答案。

  「若能從那件事之後,就沒有味覺了。」她懶聲道,但聽得出來她刻意壓低聲調,以防隔牆有耳。

  「為什麼都沒有告訴我?」言敘亞眉頭微攏。

  「為什麼要告訴你?」她直盯著電視。「那時候不就已經都說好了嗎?從此以後,你都不需要再過問她的事。」

  「可是……」他沒有料到還有這一項後遺症。

  「無所謂,反正她自己也不覺得有什麼不妥。」於用和話落,緊盯著螢幕,完全沒打算再聊這個話題。

  「若能失憶跟失去味覺有關嗎?」一旁的伊凡突然發問。

  瞬間,兩雙眼睛不約而同地朝他瞪去。

  他輕勾笑意。「我猜對了?」

  「你為什麼會知道這件事?」她湊向前去,瀲灩的眸子像是要噴出火來,「難不成是至可告訴你的?她為什麼要告訴你這件事?」

  至可不是個長舌的人,她不可能把這件塵封的往事告訴一個尚未成為她家人的人,可知道這件事的人,除了她和言敘亞,就只剩下至可了。

  「不是她,是若能。」

  「若能?!」發覺自己的音量大了點,趕忙再壓低音量。「她為什麼會跟你提這件事?」

  「她沒跟我說什麼,只是問我失憶之後再恢復記憶是什麼樣的感覺。」伊凡來回梭巡著兩張同樣表情的臉。「而且她告訴我,她沒有味覺,我就把這兩件事給聯想在一塊……到底是發生了什麼事?」

  看來,這件事絕對和言敘亞有關。

  「沒、沒什麼事。」於用和打哈哈著。

  「我是外人嗎?」

  「你不算是,但這件事實在沒什麼好說的,不過是一件陳年往事,哪天有空,我再告訴你吧。」想了想,她回頭瞪著言敘亞。「我不知道你到這裡來的主要目的到底是什麼?但是我警告你,別太靠近若能,要是讓她回想起什麼,我是絕對不可能原諒你的。」

  她可不想再看見若能每夜在惡夢中驚醒,不斷放聲大哭的情景了。

  能夠讓向來樂天的若能遺忘那段記憶,可見得那段記憶對她而言造成了多大的殺傷力。

  忘了就忘了,一輩子都別再想起來,免得造成二度傷害。

  「我知道。」言敘亞兀自沉吟了會兒,便打算回三樓,卻見於若能從廚房鑽了出來。

  「言敘亞,還有沒有什麼要洗的?」

  「我明天再處理。」他轉身上三樓。

  「今日事、今日畢,幹麼拖到明天啊?」於若能一把拖住他,一身蠻力地把他扯到廚房去。「烤箱要怎麼洗?」

  「不怎麼髒,拿微濕的抹布擦。」他淡淡地答。

  「怎麼擦?」她順手拿來半濕的抹布。

  言敘亞睇她一眼,索性接過她手中的抹布。「你去休息吧。」

  「不要。」她想也不想地道。

  不要?不要是什麼意思?

  他略微無奈地睨她一眼,發覺她剔亮無塵的瞳眸幾乎是眨也不眨地瞅著自己。

  「廚房不是很大,不要站在這裡礙手礙腳。」他不客氣地下達逐客令,儘管這裡不是他的住所。

  「才不會。」她潛步游移,像隻貓般。

  言敘亞輕瞇起細長的眸子。「我跟你很熟嗎?」

  「還可以吧,好歹也認識了一年多,我的肚子也蒙你照顧了幾餐。」要說他們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太說不過去了吧。

  「不用客氣,那是總裁的意思。」歎口氣,無奈她聽不懂他的諷刺。不理她,他開始動手擦拭著烤箱。

  「嗯,我想也是,但還是該謝謝你。」

  「不用。」話說完,沒再聽見她的聲音,以為她已經自知無趣地離開,豈料在他專心地擦拭完烤箱後,一轉頭——「你怎麼還在?」

  「我不能在這裡嗎?」於若能眨眨大眼,—臉不解。

  他深吸口氣。這丫頭非但聽不懂他的嘲諷,也聽不出他的冷漠,說她笨,但卻又一臉精明樣……

  「你該不會是喜歡我吧。」他斂眼,一臉淡漠,雙手環胸問著。

  「嗄?」

  「要不然,你老黏著我做什麼?」怎麼反應只是這樣子?她應該要大罵著他胡思亂想,然後狂笑幾聲離場的,不是嗎?

  於若能聞言,煞有其事地認真思考著。「你不說,我倒也沒有仔細想過這個問題。」她喃喃自語著。

  對了,她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當然啦,會刻意地纏著一個人纏這麼久,絕對不是討厭嘛,既然不是討厭,那就是喜歡嘍。

  「有可能!」她突然說。

  「什麼東西?」言敘亞渾身無力地瞪著她。

  這女人的腦袋到底是什麼構造?為什麼她可以把他晾在一旁逕自神遊?他在激她啊,她為什麼聽不懂?!是於家父母的教育出問題了,還是十幾年前的兇殺案連帶地影響了她的腦袋發育?

  「我可能真的是喜歡你吧。」她煞有其事地道。

  「嗄?」

  不只是他,就連趕到廚房準備拉人的於用和和伊凡都錯愕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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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志曦,你說,我這麼說,有什麼不對?」於若能抱著話筒躺在客廳沙發裡怒吼著,像是要把一肚子的委屈傾洩出去似的。

  大姊像是見鬼似地把她一路拖回房裡,並立即要言敘亞速速回到三樓。

  可憐一對鴛鴦,就這樣被人打散了。

  哦不,不是鴛鴦,根本就連八字都還沒一撇,她不過是隨口說說而已,沒事那麼認真幹麼?

  「你,三更半夜打電話給我,只是想告訴我這一件事?」電話那頭隱隱約約感覺有座活火山在醞釀著。

  「志曦,你是我的知己,你是我的姊妹,我除了告訴你,還能告訴誰?」嗚嗚,她好可憐,唯一的貼心好友離她好遠好遠。

  想當年,她們一起在松鼠班認識,至今也已經有二十年的交情了,天啊,人的一生能有幾個二十年?這二十年的友情是多麼的難能可貴啊。

  儘管她也曾經把志曦給忘了,但志曦還是天天來找她,雖說喚不醒她的記憶,卻成了真正的知心好友。

  「這是哪門子的屁事?你活膩啦?你不知道女人最重要的就是美容覺嗎?你不知道我現在正在當實習老師,被一群小鬼頭折騰得快要殺人了嗎?你真有種,居然敢打斷我的美容覺!」電話那頭傳來顏志曦連珠炮的怒吼。「你沒事對一個人這麼耿耿於懷幹麼?很閒啊!我很忙的!」

  「志曦,我也很忙啊,我現在是犧牲我的睡眠時間跟你聊電話的。」她扁起嘴,很委屈地小聲抗議著。

  雖說大姊已經睡了,但難保聲量一大,不會把貪睡的孕婦吵醒。

  「你可以不用那麼犧牲!」

  「志曦,沒辦法啊,誰要他讓我覺得很熟悉?」她很哀怨地在沙發上滾來滾去。「志曦,你有沒有聽過言敘亞這個名字?」

  「沒有。」她想也沒想地回答。

  「真的沒有?」

  「你不覺得你直接去問你姊比較快?」雖說她跟她的孽緣已長達二十年,但可不代表她會知道她所有的人事物。

  「我姊她們都好神秘。」真的不是她的錯覺,大姊和二姊似乎都會以眼神交會,暗自討論著不想讓她知道的秘密,而唯一的共同點,就是不讓她接近言敘亞,只要他在客廳,她就得回房,就連工作的時候,只要她在吧檯,他絕對不出外場。

  這是什麼狀況啊?

  雖說由於他的加入,店裡的生意確實是火速好轉,而她也忙得沒時間接近他,但她總是感覺得到她和他之間像是被人設下了結界,不對,說結界還不夠貼切,感覺兩人像是磁鐵的同一極,她只要一走近他,他便會自動飄遠。

  同極相斥啊……是因為她說錯話嗎?不用那麼認真看待那句話吧?

  就算她是說真的,他的態度也不用那麼傷人啊!幹麼老是要看著姊姊們的眼神做事咧?

  「反正也沒什麼事,你幹麼老是胡思亂想?」顏志曦有一搭沒一搭地喃著,感覺像是要進入夢鄉。

  「我又沒胡思亂想,我是真的覺得姊姊她們有事瞞我,事情有種說不出的古怪。」真的不是她的錯覺,「而且,我真的認為言敘亞很眼熟,有時看他,會有種很親切的感覺,但不知道為什麼,偶爾看見他的時候,會覺得有點害怕,我是不是哪裡有問題啊?」

  總覺得她一定在什麼時候看過他,但她卻是怎麼也想不起來。

  是失去的那一段記憶嗎?

  不對,要是她小時候見過他,那她記得的也該是小時候的他,不可能是現在的模樣啊。

  啊啊,到底是哪裡有問題哩?

  「確實,你的腦袋有問題。」顏志曦毫不客氣地殺她一刀。「委屈完了,可以睡了吧?」

  「志曦,你到底記不記得我六歲時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於若能仍然不放棄地追問。

  她從來不覺得失去的記憶有多珍貴,但是空白了一段,總是覺得生命不完整。

  「……你以為一個六歲的孩子能夠記住什麼?」顏志曦啐了她一口。「你沒事又想到那時候的事做什麼啦?你很煩耶。」

  「言敘亞長得很像貓。」她的思緒天馬行空地飛著。

  「什麼跟什麼?」

  「他的眼細細長長,有時候卻又圓圓的,黑色的眸瞳像是無時無刻在捕捉著什麼,雖然他不喜歡我接近他,總是故意和我保持距離,但是我知道他的眼神一直在我身上打轉,像是在注意著我什麼……」一切都是她的錯覺嗎?可是,她總覺得似乎有什麼東西逐漸在成形了,只是她還沒有辦法掌握住一切。

  「喂?喂!於若能?!」顏志曦在電話那頭喊著。「豬頭,你居然給我睡著了,你看我回去之後怎麼報復!」

  可惡!把人家從睡夢中挖醒,她自顧自地講完想講的話,居然連一聲再見都沒說就自動入夢鄉,看她回去之後怎麼找她算帳。

  張眼,下意識地看著窗外不算太亮的天色,長臂自床頭櫃上撈起了鬧鐘,確定時間是早上五點,他隨即又閉上眼。

  時間還太早,他可以再睡一下,只是,實在是有點渴。

  猶豫了下,他翻坐起身,赤裸著上身走到外頭的客廳,才發覺開飲機裡並沒有開水,回頭瞪了另一個方向的房間。

  那傢伙,把水喝完了也不知道要補給嗎?

  不悅地擰起濃眉,考慮了一下,他決定下樓,反正這個時間,她們應該都還沒起床才對。

  想了下,他隨即下樓,透著陽台淡淡的光線轉進廚房,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正想要拐上三樓時,卻瞥見客廳沙發上頭似乎有抹人影。

  狐疑地走向前去,意外瞧見熟睡的於若能。

  怎麼會在這裡睡著了?

  太沒防備了吧?要上三樓非得要經過二樓的客廳不可,她居然粗線條到在客廳裡睡著了?!

  言敘亞看她手裡還握著話筒,猜想她大概是跟人講電話講到一半就睡著了吧。

  想了下,把茶杯往茶几一擱,他隨即轉進她的房裡,替她拿來涼被,輕輕地替她蓋上,再拿起話筒擱好。

  原本打算要上三樓,但身體卻動不了。

  忍不住,想要多看她一眼。

  她,沒什麼改變,儘管已經大學畢業了,依舊不脫稚氣,說起話來依舊直率得嚇死人。

  較時下女子微濃的眉揚飛著,她有著極深的雙眼皮,配上濃密的長睫,像是上了層自然的眼線,讓她的眼變得更加深邃而剔亮,看似慵懶的眼神,卻又是無比精銳,像是隨時能夠看穿他的心思。

  明明是帶著傻氣的人,為什麼偶現的眼光卻會令他如此地心驚?

  還有這一張厚薄適中的唇,偶爾說些逗趣的傻話,卻又偶爾說出震憾他心扉的話語。

  想著,他不由得笑了,笑意蔓延在近日不茍言笑的俊臉上,整個線條柔和了不少,但笑意在瞬間斂去,只因身旁的於若能像是睡得極不安穩,渾身不自覺地顫慄了起來,口中念著模糊的囈語。

  見狀,他忙俯近她,輕拍著她的肩頭。「若能?」

  「不要、不要……」她彷彿呼吸困難般地抽搐著,伸出雙臂在半空中掙扎揮舞著,粉顏瞬間佈滿了細碎冷汗,清秀的五官痛苦地扭曲糾結著。

  言敘亞擒住她無措的雙手,湊近她的耳朵,低喊著,「若能,若能,給我醒來!」

  瞬間,她哈了一口氣,恍若梗在胸口上吞不下的氣教她給吐了出來,痛苦的感覺在瞬間消失無蹤。

  「若能,知道我是誰嗎?」言敘亞精厲的眸子直瞅著她。

  無神的眼緩緩地對焦,瞪著眼前的男人,大眼圓瞠,眸底滿是凍入心間的恐懼,她驀地推開他,雙眼眨也不眨地瞪著他。

  為什麼要殺她的人會從她的夢裡闖進現實?

  他是弗來迪嗎?不對,弗來迪只會在夢中……難道她還在作夢?

  微怔,她瞬間往自己的大腿狠狠掐了一把。

  痛!好痛!

  不是夢,那麼眼前的人是誰?!

  「你在幹什麼?」他繃緊了臉部線條,注視著她臉部的表情。

  於若能怔愣地直瞪著他,猶豫了一下。「言敘亞?」

  「很榮幸認識你。」他冷哂著,卻打從心底暗鬆口氣。

  「是你哦,說話嘛,幹麼不吭聲?」客廳又沒開燈,只有陽台窗簾透出淡淡的光線,她才剛睡醒,哪看得清楚他是誰?

  「作惡夢了?」言敘亞顧左右而言他。

  「嗯。」她點點頭,才發現整個人都快要虛脫了。

  好累,為什麼才過了幾天,這個混蛋惡夢又來纏她了?

  糟,週期怎麼會變得這麼短?照這種情況發展下去,她往後豈不是要變成每日一惡夢了?天啊,她哪受得了這種日子啊?

  或許她應該去找心理醫生才對,免得哪天被惡夢糾纏得發狂。

  「常常這樣嗎?」他抽了幾張面紙遞給她。

  「還好,只是這一陣子不知道怎麼搞的,老是作惡夢。」面紙一擱上臉,於若能才發覺一臉冰涼的冷汗把面紙給吞噬了。

  「什麼樣的惡夢?」他狀似漫不經心地隨口問著。

  「不知道,很難形容,反正只要我一出現在一間房子裡頭,我就知道這是個惡夢。」無奈的是,她沒有辦法控制自己的夢境走向。「每回只要夢到那間沒有燈光的房子,就會出現一個人要殺我,不管我怎麼逃,就是逃不了,很恐怖。」

  即使是現在,她的手腳依舊冰冷微顫,就連心跳都無法安穩。

  「……只是個夢而已。」他的手掌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知道啊,所以醒來就算了。」她知道會醒來,所以基本上,醒來之後,她就不怕了。

  「真的不怕了?」

  於若能聞言,衝著他一笑。「不怕,有你在嘛。」她笑得艷光四射,略顯蒼白的粉顏亮了起來,恍若乍現的恐懼全只是黎明前的幻覺。

  言敘亞無語,只是搖頭低笑了一聲。

  「怎麼了?」她鑽進他的懷裡,抬眼瞧著他的反應。「為什麼用這種眼光看我?」

  「我用什麼眼光看你了?」他聲音粗嘎地問。

  「很心疼的眼光。」她認真道。

  她一直都知道的,他不喜歡她接近,但是有時候,總能夠感覺到他在遠處偷偷地瞧她,用那種很心疼、很不捨的目光,要她不發現都難。

  「你看錯了。」他輕輕推開她,站起身,拿著茶杯準備回三樓。「以後別在客廳睡著,要記得樓上有房客。」

  「那有什麼關係?」於若能不解地問。

  他回頭冷睨一眼。「想被侵犯嗎?」

  「你嗎?」無塵的眸子發亮。

  聞言,言敘亞搖搖頭,一路苦笑上樓,留下她坐在沙發上發呆。

  「如果是你,我可以接受的唷。」她喃喃自語著,準備要起身回房,卻發覺身上有被子。

  欸,誰幫她蓋的?

  大姊?不對,要是大姊的話,她鐵定會把她踢進房裡,要是二姊的話……二姊不會在半夜醒來的,那麼,是他嘍?

  下意識地睇向通往三樓的樓梯,看著看著,笑了,傻傻的,甜甜的。

  幸福寶貝屋

  忙,好忙,忙死人了!

  調配出最後一壺冷飲,由於用和送到客人面前之後,於若能宣告無力地趴在吧檯底下。

  今天是怎麼了?從哪裡跑出這麼多人?

  忙得她快要喘不過氣來了,不過,她可以趁這個時候偷閒一下吧。

  已經快三點了,這一批人潮也差不多快要過了吧。

  抬眼睇著外場幾乎客滿的榮景,她不由佩服起言敘亞,他真的是太強了,居然能夠在短短幾天的時間裡,用廚藝收買了這麼多人的心。

  效果比以往找人當門面啦,還是設置網路外送都還要來得有用。

  想必,他的廚藝肯定不錯,遺憾的是,她吃不出味道,不過,看起來就覺得應該滿好吃的才對。

  但他人哩?

  他的工作應該已經告一段落了吧,為什麼他不到外場吹吹冷氣呢?

  廚房很熱的。

  下意識地盯向和廚房相隔的那扇門,心思不由得又飛向凌晨五點多的那一幕。

  顯而易見的,他很擔心她,也很關心她,既然如此,平常的相處中,他又為什麼老是要和她劃下界限?

  感覺上不只是大姊和二姊的關係,而是他決定要這麼做的。

  為什麼?

  太矛盾了吧?如果要對她冷淡,就不要老是偷偷看她嘛,既然擔心她,就大方一點說嘛,幹麼這麼迂迴?

  是因為她隨意的告白嚇到他了嗎?

  不過是說說而已,幹麼認真啊?

  唉!言敘亞喜不喜歡她,她是不知道,但如果再這樣發展下去,她喜歡上他的機率可是會大大提升的,就好比現在,她滿腦子想的都是他。

  正想著,瞥見大姊閃進廚房裡,門開的瞬間……噢,怎麼沒看到他?

  該不會是跑到後院賞花去了吧?

  拜託,都什麼時候了?花期早就過了。

  不悅地想著,卻突地聽見大門上頭懸掛的清脆風鈴聲,於若能抬眼望去,歡迎光臨含在嘴中尚未說出,便發覺上門的不是客人。

  但就算上門的不是客人,大姊現在又不在外場,那麼她這個小當家勢必上陣。

  「你好,請問你……」

  「老闆,你好,我們這個是愛心筆,是為了籌募偏遠山區沒有營養午餐的學童的餐費,請你發揮你的愛心。」上門的人,身穿黃底紅邊的背心,手裡捧著一盒愛心捐款箱,而外頭擺了幾支不怎麼起眼的筆。

  看起來,就覺得不像是愛心募款。

  「一支筆多少?」她輕問著。

  「一支五百元。」

  「五百啊?」她輕吟著。

  「老闆,愛心捐款,一點都不貴的。」見笨魚上鉤,來者鼓起舌根決定與之廝殺一場。「你所捐的每一分錢都能夠讓偏遠地區的學童有營養午餐可以吃,是功德一件呢,你會好心有好報的。」

  「也對。」如果真的幫得了人,五百元確實是不貴。「你等我一下。」

  她回頭趁著於用和沒守著櫃檯,逕自從收銀機裡頭抓了幾張大鈔,全數丟進愛心捐款箱裡。

  透明的箱子裡突然多了幾張顯眼的千元鈔,不只店裡的客人眼睛發亮,就連上門拐騙的人都眼泛淚光。

  「給我六支筆就好。」算了算,總共有六個人,所以啦,一人一支剛剛好。

  「謝謝、謝謝。」大魚上鉤,收回網子,捕魚者立即撤退。

  於若能才拿著筆往回走,便瞧見兩個姊姊和言敘亞站在廚房那扇門邊,她正想過去現寶,卻見他一臉不悅地對她招了招手。

  「你看!」她拿著手上六支看似粗糙的鋼珠筆。

  「這是什麼東西?」言敘亞把她拉進廚房裡。

  「愛心捐款筆啊。」她才剛做了善事,心情超好,不過,善事不是只有她做,是人人有份哦。「這是你的。」

  他接過手,把玩著筆。「這一支多少?」

  「五百。」

  「五百?!」發出怒吼的人不是言敘亞,而是身後的大姊、二姊。

  「不貴啊,我們是在做善事耶。」為什麼做了善事還要被吼?天底下有這種道理嗎?「我給了她五千元,才拿了六支筆耶。」

  「你白癡啊!」於用和張牙舞爪地衝向前去。

  言敘亞的手一舉,示意她暫停發言。「用和,外頭沒人,你先到外頭一下。」

  等她離開,他隨即又把於若能拉到一旁。

  「這支筆會唱歌嗎?」

  「呃,應該不會吧。」她對文具不是很有興趣,但現在應該還沒有會唱歌的筆吧。「不過,也許附上功能,再加上MP3,就會唱歌啦。」現在的科技進步如此神速,或說哪天會唱歌了也說不定。

  「再附上軟體,它就會跳舞了呢。」他冷哂著。

  「款,有可能。」這個主意不錯。

  有腦袋,不愧是爺爺最倚重的機要秘書。

  「你白癡啊!」言敘亞突地低吼一聲。「不到五十元的一支筆,你居然以十倍的價錢買下,還說你在做善事?!」

  「我……」

  「你告訴我,這一支筆是憑什麼可以賣到五百元?」

  「是愛心啊。」她理直氣壯地說著,但是閃爍的目光顯得她很孬。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你是不知道有些愛心捐款是會騙人的嗎?」淡漠的眸子怒得有些翻紅。「不是不准你做善事,而是既然要做,我們就要做得正確一點,不要錢拿出去,卻沒讓真正需要的人使用到,知不知道?」

  「不用這麼生氣吧。」她是殺人了,還是放火了?

  才在高興他今天不閃著她,原來只是想要訓她一頓而已。

  「我不是在氣捐款的事,是氣你沒有防人之心。」要是今天上門的人不是愛心捐款的人,而是他所擔憂的那個人,那她豈不是……天,他沒勇氣再往下去想。

  「可是上門就是客人,我幹麼要防?」

  她一回話,他才驀然發覺自己說得過頭了,就連後頭的於至可都感覺出他的不對勁。

  「你沒看新聞嗎?你不知道近來精神異常的人很多嗎?甚至問個路也會潑人鹽酸,這種新聞你沒聽過?」言敘亞閉上眼,緩和自己有些脫軌的心律。

  「可又不是所有的人都是這樣的,也許是他們有仇吧。」雖說她是有點脫線,但她想,自己應該沒有得罪過會什麼人吧。

  「也有人隨機行動的。」該精明的時候可以麻煩她精明一點嗎?

  「但如果要這麼想的話,那就什麼事都不用做了。」於若能聳了聳肩,一臉無奈。「店也別開了,人也別出門了,就把自己關在房裡最安全了。」

  「這個方法,聽起來不錯。」他訕笑著。

  要是真能這麼做的話,他就不用每天提心吊膽了。

  「拜託,不要當真,好嗎?」要她把自己關在家裡,她遲早會發瘋。「像你這種觀念,要是有一天讓你當了人家的父母,你的孩子會很可憐;接觸社會本來就有風險,但是除了風險,還是有利可圖的,所謂的利不見得是錢,而是可能結交了好友,有了新的人際關係,有新的人生觀,新的人生方向,你幹麼把事情想得那麼嚴重啊?這樣日子還要不要過?」

  真看不出來他是有類強迫症的人。

  不過,話又說回來,這代表著他對她保護過度,嗯,為什麼他會這麼對她?

  喜歡她?似乎不太像,但他們非親非故,他又何必為了她這麼做?

  言敘亞聽得一愣一愣的,沒想到她兩光的腦袋居然也能有一番見解。

  「沒事了,你可以出去了。」他隨即朝後門走去。

  反正,他從沒想過她會無條件配合他,他所能做的,就是努力盯緊她一點就對了。

  於若能睇他一眼,抿了抿唇,反省了下,軟聲道:「好嘛,我以後會多點防人之心,你就別生氣了嘛。」要是有人問路,她就閃,要是有人借車錢,她也閃,要是有人要愛心捐款,她二話不說回頭狂跑,總可以了吧。

  言敘亞回頭,緊繃的線條扯出淡淡的笑。「最好能做到。」

  她見狀,心頭微微震動了下,一種莫名的酸麻流竄全身。

  啊啊,莫非這就是……

  「言敘亞,外頭有人找你。」於用和推門而入,大拇指指著外頭。

  他聞言,眉頭微攏,像是早已猜中來者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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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真是教人不敢相信。」

  時間已經接近下午四點,原本滿座的人潮也散掉了大半,一方面是因為早已飽餐一頓,而另一方面是因為店裡出現了個嚴重影響食慾的不速之客。

  「天啊,真沒想到於爺爺說的都是真的。」女子一下子抬眼瞪他,一下子又捶胸頓足,恍若她受了多大的委屈。「我原本還以為他在開玩笑呢!言敘亞,你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放著機要秘書的工作不做,跑來這裡當大廚?要是我的朋友發現你在這裡打工,你知道我會有多丟臉嗎?」

  「就說了,只是暫時性而已。」他淡漠地回答,好似不把女子撒潑的怒火看在眼裡。

  「暫時也不可以啊,我很丟臉耶!」梁安萱氣得跺腳。

  「安萱,只是一個月的時間而已。」他不著痕跡地輕歎口氣,試著得到她的諒解。

  「不要,你馬上給我回廣全集團。」她執拗道,傲氣逼人的臉直瞅著他。

  「我已經請了一個月的年假了。」

  「無所謂,那你就跟我一道出國旅遊,絕對不准待在這種地方。」梁安萱漂亮的臉蛋透著絕不妥協的逼迫。「我告訴你,依你一個機要秘書能夠攀上我就該偷笑了,要是你不懂得珍惜,我可是不會陪你耗下去。」

  言敘亞正思忖著要怎麼安撫她,卻突地聽到——

  「喂,什麼叫做這種地方?」挾帶怒火的聲音自身旁進現,他有些意外於若能競闖入了兩人之間。

  「你是誰啊?」梁安萱上下打量著她。

  「你管我是誰?!」於若能毫不客氣地吼著。「能不能麻煩你先跟我解釋,何謂這種地方?」

  「你到底是誰啊?」

  「我才要問你到底是誰?跟人講話的態度這麼差,你爸媽沒教你別在公共場合說話這麼囂張嗎?」於若能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什麼叫做丟臉,什麼叫做這種地方?你要是瞧不起,你可以走啊,腳在你身上,誰能攔你?!」

  真是氣死她了!說那是哪門子的鬼話?

  態度囂張、口吻高傲,她是怎樣?王親貴族嗎?她也不過是個人罷了,有什麼了不起的?

  說話非得這麼不客氣嗎?把所有人都貶得低低的,好突顯自己的身價嗎?

  「你是什麼態度啊?」梁安萱瞧見了她身上的圍裙。「不過是個服務生而已,竟敢這樣對我說話?這家店的老闆在哪裡?」

  「安萱。」言敘亞略微不耐地想要阻止她。

  「我就是老闆。」於若能雙手環胸地瞪著她。

  說她是老闆,有點太過,但是她也有三分之一的經營權,當然也是老闆啊。

  不過說也奇怪,大姊怎麼吞得下這口氣?要是以往的話,她老早就衝出來,直接把這個囂張女人丟到街上了。

  唉,八成是懷孕的關係,才讓大姊的行為舉止出了差錯。

  「這是什麼店啊?!」梁安置站起身來怒瞪她。「這就是你們的待客之道嗎?」

  「那當然是看什麼人嘍,是客人才有待客之道。」對於這種沒禮貌的人,她不需要客氣。

  「你!」梁安萱轉頭,往言敘亞的胸口捶了兩下。「你是瞎了嗎?沒看見我被人欺負?」

  「安萱,好了,你先回去。」他輕拍著她的肩,以最柔的語氣哄她。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居然護著她?你說,你跟她到底是什麼關係?」她的動作引來店裡客人的側目,她卻壓根不在意。

  「安置,事情不是你想的那樣,別說了。」言敘亞牽著她往外走。

  「你給我說清楚!」她甩開他,盤好的發掉落了幾縷,顯得有些狼狽。

  「安萱!」他突地低吼一聲,向來慵懶的眸子閃過—絲惱意。

  瞬間,外場寂靜了下來,就連交頭接耳的客人們也停止了竊竊私語。

  「你凶我?」梁安萱一臉難以置信地瞪著他。「你給我記住!」

  撂下狠話,她轉頭就走。

  言敘亞見狀立刻追到外頭,於若能緊追在後,出了店門,才發覺外頭早已下起滂沱大雨,而他跟在那女人的身後,儘管全身瞬間被雨水吞噬,儘管那女人逕自上了車,他仍輕拍著車門,像是要對她解釋什麼。

  不一會,女人開了車門,他毫不猶豫地坐上車,而她站在騎樓底下,一句話也說不出口。

  等到他回店裡時,已經是晚上九點,接近打佯時間了。

  他和於用和說了幾句話,隨即進入廚房,看似準備要上三樓;於若能見狀,逮住時機,跟著他的身後走。

  言敘亞一回到房間,才剛要拉開衣眼,卻突地發覺背後有人。

  「若能?」

  「你去哪了?」她扁著嘴問。

  「那是我的私事。」

  「你的私事影響了公事,你不認為你應該跟我解釋一下嗎?」看在她也是老闆的份上,尊重她一點,可不可以?

  「我已經跟用和說過了。」

  「也應該跟我說一下吧。」

  「要不要我乾脆寫一份悔過書?」他雙手環胸倚在衣櫥上。

  「你可以直接用講的。」她沒有耐心等他把悔過書打完。

  「我要換衣服了,可以請你出去嗎?」

  「你的衣服還是半濕的,那個女人沒讓你換衣服嗎?」於若能哼道,語氣卻是酸溜溜的。

  「你會不會過問太多了?」言敘亞斂眼瞅著她,淡漠的臉龐毫不客氣地在兩人之間劃下界限。

  「會嗎?」既然他這麼認為,那麼她就多問一點,「那個女人是誰?」

  「……我的未婚妻。」他頓了頓才道。

  「嗄?」轟……腦袋劇烈耳鳴著,讓她無法思考。

  「我的未婚妻,你滿意了嗎?」言敘亞推著她僵硬的身軀往外走,當著她的臉把門關上。

  於若能呆若木雞地瞪著門板。

  未婚妻?未婚妻!

  那個傲氣逼人且潑辣跋扈的女人,居然會是他的未婚妻?!

  一股火氣沒來由地衝上腦門,教她一把推開門,正要質問他的瞬間,卻瞥見了他背上一道自右肩劃到左腰的腥紅傷痕。

  傷痕並不醜陋,但是卻攫住了她的視線,讓她轉不開眼,眼前的畫面卻從一道傷痕往後延伸,有一種時空逆轉的扭曲和重疊感,乍現在她眼前的畫面,有個男人從黑暗之中竄出,她看不清楚面貌,但覺得似曾相識。

  突地,意識被緊緊地攫住往後拉扯,進入了某個她熟悉又陌生的殘破記憶片段裡頭,她掉進了時空的洞窟裡。

  「誰准你進來的?!」言敘亞微惱地吼道,回頭準備要趕她出房,卻發覺她雙眼無神地瞪著前方。「若能?若能!」

  在碰到她的瞬間,她雙眼緊閉,渾身一軟,倒進他的懷裡。

  又是一片漆黑。

  糟,又是惡夢。

  於若能心裡大喊不妙,想要逃,卻不知道該往哪裡逃。

  可惡、可惡,只要出現這個場景,她就知道惡夢再次找上她,可問題是,不夢到底,她是鐵定醒不了。

  煩死了,到底是想要告訴她什麼?!

  怕,她好怕,可是人被逼到絕境的時候,也會抓狂的。

  想了下,她回頭瞪著每回總會出現鬼魅的角落,等著那個看不到臉的男人,不一會,人影果然乍現。

  這夢境的模式,還真是十幾年不變耶,感覺上就像是電影畫面般不斷地重播,唯一不同的是,她已經長大了,雖說心裡還是覺得怕,但不爽的感覺在此時此刻凌駕在恐懼之上。

  她眼眨也不眨地瞪著那抹逐漸逼近的影子,這一次,她不逃了,她要看清楚那個男人到底是誰。

  她等著,等著他自黑暗走到她的面前,驀地,外頭青白色的光線寸寸吞噬他臉上的黑暗,她定睛一瞧,不由得一愣——言敘亞?!

  這是怎麼回事?困擾她十幾年的夢魘怎麼會是言敘亞?

  但,不對,言敘亞的眼神不會流露這麼駭人的殺氣,他不會拿著刀面對她,他不會……啊!銀亮的光痕自他手上的刀鋒劃出,恍若落在她身上,嚇得她不由自主地尖叫出聲。

  不痛、不痛,因為是夢,所以一點都不痛,但都到這種地步了,為什麼她的夢還不醒?

  難道她真的要被夢境給吃了嗎?

  她駭懼地瞪著酷似言敘亞的男人,打從心底地害怕,那種悚懼讓她四肢發軟,渾身顫慄不止。

  他到底想要做什麼?不會是真的要殺了她吧?在夢中殺她有什麼樂趣?他又不是佛萊迪,幹麼這樣騷擾她?

  他為什麼會這麼像言敘亞啦!難怪她有時看見言敘亞都會覺得有點怕怕的!

  只是,在她想事情的時候,他可不可以暫停一下,不要一直靠過來啦,她都已經跌坐在地上了,他還想怎樣啦?不過是夢魘而已,不要太囂張了。

  想是這樣想,但是她沒勇氣吼出口,只能看著他愈逼愈近、愈逼愈近,刀子再次伸高,劃下——

  啊!啊!啊!為什麼還不醒?通常這個時候應該就要嚇醒了吧,別再考驗她心臟的強度了,她會發瘋的啦!

  「若能,快逃!」

  咦?她不解地回頭,看見居然有個小孩趴在她的身上,結實地替她挨了一刀,還直推著她趕快走。

  這小孩是誰啊,好眼熟,她到底是在哪裡見過的?

  是她的同學嗎?還是……等等,他的背上有血,有好多好多的血不斷湧出,救命啊,快救人啊!

  「快走!」男孩低吼著,推她一把。

  瞬間,眼前的畫面登時消失,她再次陷入無邊無際的黑暗,直到她張眼——眼前有數張極為擔憂的臉。

  「發生什麼事了?」於若能眨了眨眼,疑惑地問。

  呃,怎麼大家都擠到她的房間?看看時間,哇,都已經凌晨了。

  怪了,她什麼時候睡著的?

  真是的,為什麼一睡著,她又作惡夢了?週期真的是愈來愈短了,詭異的是,她像是夢到續集,總算看清楚了老是纏著她不放的鬼魅面孔。

  哇咧,怎麼會那麼像言敘亞?她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嗎?

  可不對啊,她的夢境裡還有個她很眼熟的男孩哩,他是怎麼闖進她的夢裡的?

  與其說是夢,倒不如說是一段記憶還來得貼切一點。

  「你……還好嗎?」於用和小心翼翼地探問。

  於若能蹙緊眉頭。「我沒事啊,大姊,你怎麼啦?」幹麼突然間圍在她身旁,這感覺好像她快要不久於人世,而她們趕著見她最後一面。

  不過,大姊二姊都在,就連言敘亞也在,感覺上她好像是個受寵的柔弱公主,這感覺還挺不賴的。

  「你還敢問?!」於用和深吸一口氣,猛地在她耳邊吼著。「你根本就不是林黛玉,別學人家搞柔弱,裝什麼暈啊?!你明明就是陽光美少女,你就給我陽光一點,不要動不動就給我昏倒!」

  於若能搗著耳朵,痛苦地低吟,「大姊,你可以不用那麼大聲,我雖然沒有味覺,但是我的聽覺一直都很好。」不要這麼大聲啦,耳朵很痛耶。

  「不要我太大聲,你就給我清醒一點!」於用和氣急敗壞地吼著。

  「我一直都很清醒啊!」她頂多是有點迷糊而已。

  「哦,是嗎?告訴我,你為什麼昏倒了?」於用和又吸了口氣。

  「我昏倒?」她皺緊眉頭,想了又想。「我不知道耶。」

  她為什麼會昏倒?她可是出了名的健康寶寶耶。

  「那你記不記得,你先前有到言敘亞的房間?」於至可溫聲問著。

  「我?」於若能一愣,擠眉弄眼地努力回想著,突地——「啊,我想起來了!言敘亞說那個態度很差的女人是他的未婚妻!」

  好爛,眼光爛到不行!

  氣死她了,她敢說,自己絕對比那女人好上千百倍!

  「你跟人家激動什麼?人家的未婚妻,人家都不計較了,你激動個屁!」見她能夠回想起昏倒前發生的事,於用和才真正地鬆了一口氣。「你該不會是聽他說,他有未婚妻,你才氣得昏倒的?」

  「……不是。」思緒緩慢流轉著,讓她想起,她瞧見了言敘亞背後的傷痕。

  不知道為什麼,那道傷痕讓她很在意,甚至會讓她的思緒不受控制地想著,那到底是什麼樣的傷?是什麼東西造成的?又是在什麼情況下造成的?她很想知道,但眼前實在不是問的時機。

  「是嗎?那麼……就算我現在告訴你,他下個月就要結婚了,你也不會很在意了?」於用和壞心眼地道。

  斂下的眼突地瞠圓,緊瞅著在姊姊們身後始終不發一語的他。

  他要結婚了?

  跟那種女人?

  靠,女人都死光啦?!

  「你的眼光會不會太差了一點?!」她拿起身後的枕頭往言敘亞身上丟去。「我討厭你,出去!」

  「若能?」於至可不解地望著她。

  於若能含怨挾怒地瞪了他一眼,隨即拉緊被子把自己捲起來。「我要睡了,你們都出去吧。」

  「你不是剛睡醒?」

  「我還很想睡,不行嗎?」

  於至可看她一眼。「我們都出去吧,別打擾她了。」

  言敘亞走出房門之前,意味深長地瞅了她一眼,隨即離開。

  「你在幹麼?」

  於若能無神大眼緩慢地向右移動,停在大姊清麗的面容上,稍嫌呆滯而遲緩地道:「吃飯啊。」

  看不出來嗎?

  「你確定?」於用和瞪著她的盤子。

  「嗯。」不然呢?

  於用和突地瞇眼打量她。「怎麼才吃了一點點?」要是她沒記錯,這才是第一盤而已耶。

  依照小妹的用餐習慣,這個時候,她應該已經連嗑了三盤才對,哪可能才一盤就卡住?

  於若能依舊遲緩地轉移目光,停留在她的羅勒鮭魚炒飯上頭。「我吃不下。」

  「你吃不下?!」於用和驚訝極了。

  「嗯。」她無力地點點頭,索性把湯匙擱到一旁。

  於用和連退數步,注視著這個天才大胃王,難以置信她竟然告訴她——她吃不下?!急忙睇著窗外,看著外頭風雨交加的街景。

  果然出現了異象。

  她在搞什麼鬼?

  雖說若能沒有味覺,可是一直以來無礙她吃東西的慾望,她貪吃愛吃,壓根不挑食,只要能吃的都豪氣地往嘴裡塞,有時狂掃個八盤十盤炒飯都是常事,但如今她卻眼神呆滯,恍若失魂落魄般地告訴她,她吃不下。

  她唯一能夠聯想到的,就是她……失戀了!

  因為她得知言敘亞下個月要結婚了,所以才變得倀然若失、渾渾噩噩。

  「幹麼這樣盯著我?」感覺到她的目光,於若能懶懶地抬眼。「是人都會有不想吃的時候吧。」

  幹麼那麼大驚小怪的?呿。

  「快點吃,你以為今天客人比較少,你就可以偷閒嗎?」於用和瞇眼瞪她,看著她再次拿起湯匙,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才轉進廚房裡。

  「有客人點單嗎?」坐在廚房一隅的言敘亞懶懶抬眼。

  「這種天氣,會有客人嗎?」她指著後門上頭的玻璃窗。

  「那麼是有事找至可嘍。」他很識相地起身,打算先到二樓避一下。

  「我找的是你。」

  於用和一開口,就連在一旁處理香草莢的於至可都抬眼了。

  「有事?」

  「廢話。」不都說了嗎?「喂,你到底在搞什麼鬼?為什麼非要住進三樓?」

  「我不是說過了嗎?我要盯著季軍烈啊。」他挑起眉笑道。

  「那種話,拿去騙三歲小孩吧。」於用和拉了張椅子在他面前坐下。「季軍烈是記者,能待在家裡的時間不可能太長,況且,爺爺要是真的對季軍烈很感冒,他會直接對他的上級施壓,根本就不需要你在這裡坐鎮。」

  「一方面是因為我要結婚了,所以我現在放的是婚假,而且我的房子真的在整修,所以……」

  「夠了,言敘亞,我要聽的是真話,少拿那一套來唬弄我。」她目光不善地瞪著他。「爺爺不可能無故放你一個月的年假,你結不結婚都不是重點,況且爺爺怎麼可能讓你住進這裡?他很清楚,只要你待在這裡,若能的記憶就有恢復的可能,要不是有什麼重大的事件,爺爺不會答應你住進這裡的,要是我沒猜錯,肯定是跟若能的人身安全有關,對不?」

  言敘亞睇著她,凝在唇角的笑意僵了下,苦笑,「你的觸角依舊靈敏。」

  「廢話,我只是懷孕了,又不是殘障了,這麼一點事怎麼可能瞞得過我?」她哼了聲。「原本我也不打算逼問你,但是若能的狀況出了問題,所以,我勢必得要追問個水落石出,說吧。」

  他斂下長睫,思忖了下,吐口氣道:「我爸在幾個月前離開療養院了。」

  聞言,於家兩姊妹莫不震驚。

  「瘋啦,是誰讓你那瘋子老爸出院的?!」於用和咬緊了牙,氣得緊握住拳頭。

  「姊。」

  「那個人是瘋子,不是嗎?」她瞪紅了眼,「一個意識清楚的人,怎麼可能會對一個六歲的孩子痛下殺手?!」

  那簡直是一場惡夢,以為早就夢醒的惡夢,想不到竟然還有續集。

  氣氛整個凝滯了起來,他無奈地道:「我也問過院方,院方的意思是說,他的意識已經很清楚,各方面都很正常,所以他們才會批准他出院。」

  「哼,當初送他進療養院,根本就是一大錯事,應該直接把他送進監牢裡,判他十個死刑!」想到當年的事,於用和還是止不住地光火。「我問你,你爸現在在哪裡?」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她不禁拉高了分貝。「你是他唯一的親人,你會不知道他在哪裡?」

  「我要是知道他在哪裡,我就不用千方百計地住進這裡了。」言敘亞不耐地吼著。

  「冷靜一點,否則若能會聽見的。」於至可在旁緩和著兩人的情緒。

  於用和聞言,閉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呢?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會讓爺爺要你住進這裡?」

  「三個星期前,公司收到了一封威脅信,上頭寫著,他要對若能報復。」他簡短道。

  遲早都要說,現在說,也許正是時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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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那個瘋子!」於用和咬牙怒道。「都已經過了十幾年,他還想怎樣?也不想想打一開始就是他自己腦袋有病,搞得自己家破人亡,最後竟然還把所有的罪怪在我爸和若能身上,如今,他沒想透這件事,居然還打算報復?好,來啊,這一次,絕對要他徹底消失!」

  惡夢,非得連根拔起不可,否則大伙都沒好日子過了!

  當年,老爸帶著六歲的若能外出採買,而眼尖的若能瞧見年幼的言敘亞蹲在鐵軌上,告知了老爸,老爸下車救人,才發覺不是單純的小孩子在鐵軌上遊玩,而是他的母親要帶著他共赴黃泉。

  惡夢就從老爸救了他們之後開始延伸。言敘亞的父親生性多疑,在那個精神官能症還未浮上檯面的年代裡,他已經罹患了躁鬱症,而他認為妻子對自己不忠,所以三番兩次對她拳打腳踢,以致他的妻子帶著兒子尋死;她老爸救了他們之後,言敘亞和他的母親便成了店裡的常客,因此更加引起言敘亞他父親嚴重的猜疑。

  最後,他找上門來,瘋狂地砸店,甚至對老爸動粗,言敘亞的母親因為受不了這種日子,終於還是選擇了自盡。

  原以為言敘亞的父親會因為失去愛妻而恢復平靜,豈料他變本加厲,把拳頭伸到言敘亞身上,最後,綁架了和言敘亞最要好的若能。

  那時,若不是言敘亞挺身而出,若能也許早巳經死在那個瘋子的刀下了,基於這一點,她感謝言敘亞,但是她也同樣恨著他,因為就是他,才會掀起這一連串的惡夢。

  最可怕的是,他和他的父親簡直是同一個模子做出來的,一看到他,她便會忍不住回想起那個瘋子。

  「所以,總裁才會要我守在這裡。」他歎了口氣。「如果當初總裁提出要你們搬回於家的要求,你們願意配合的話,現在也不會有這麼多的事。」

  她瞇緊大眼。「原來如此,就說了,爺爺怎麼會玩這麼迂迴的遊戲,原來是事出有因,但就算是這樣,也不需要勞駕他,我們的事,我們會自己處理,你可以回去了,不要再打擾我們平靜的生活!」

  「不行,我不能丟下若能不管。」

  「你待在這裡,又能有什麼用呢?你昨天追著未婚妻往外跑,要是你爸在那時闖進來,你保護得了嗎?」於用和冷嗤了聲。

  「從今天開始,我會二十四小時守著她。」一切皆以她為重,要是那門親事因而告吹了,頂多再找一門,說穿了,他的婚姻不過是總裁的一枚棋子罷了,沒了梁安萱,也許下一個會更好。

  「好讓若能的記憶恢復?」她瞪著言敘亞。

  當年,若能因為驚嚇過度而把之前的記憶全給忘了,那夜夜在惡夢中驚醒的模樣,讓她見了說有多心疼就有多心疼。

  人體是種奧妙的組合,當腦部接收到不想要的記憶時,便會選擇自動地遺忘,

  那也代表著,那一次的傷害對若能有多大;她不希望她再次想起那段記憶,不希望她再承受那時的痛苦。

  一切都過去了,那記憶沒有想起的必要。

  「我會保持距離的。」

  「你還是離她遠一點吧,當年你爸會綁架若能,不就是因為你?!」於用和惱火的目光如刃掃去。「當初,要不是你把若能的名字掛在嘴邊,你爸會綁架若能?而今,他又怎麼會想要對若能報復?」

  他爸根本是瘋了,不希望他的妻兒接觸外界,不希望在他們的心裡有比自己還要重要的存在,就因為這樣,若能成了他開刀的第一個對象。這種說法令人不爽到了極點,可是那瘋子的邏輯又有誰懂?

  甚至到現在還把若能給刻在心版上,他到底想怎樣?!

  「我爸會想要再找若能,也許是他以為若能搶走了我,也或許是他認為若能破壞了他的家庭,他的邏輯我猜不透,但是我知道,只要我在,他會冷靜一點,畢竟他還是我爸,就算是瘋了,他也會認得我的。」言敘亞緊皎著下唇,表現出他最大的誠意。「用和,我不喜歡悲劇,也不希望再看到悲劇,請讓我留下吧,我會盡我所能地去制止我爸的。」

  於用和看他一眼,抿了抿唇,正要回答時,門板被人推開。

  「我吃飽了。」於若能端著還留下大半炒飯的盤子。

  「怎麼才吃這麼一點?」於至可走向前去。

  「吃不下。」把盤子交給二姊,於若能瞅著言敘亞。「大姊,你們怎麼又吵架了?連外頭都聽得到呢。」

  「你聽見了?」於用和一顆心懸到喉頭。

  「聽不太懂,但就是知道你們在吵架。」那種音量絕對不是在聊天吧。

  「好,不吵了,你先到外頭看著,我馬上出來。」話落,於若能點點頭走到外場,於用和才鬆了口氣,對著言敘亞說:「你要留下就留下,但是絕對不能太靠近若能,你聽見了沒有?」

  「我知道。」

  這件事,他從很久很久以前就知道了,所以,他一直只能夠遠遠地看著,想要守住她臉上燦爛的笑。

  為此,就算要他獻上生命,他的眉頭也不會皺一下。

  言敘亞的爸爸為什麼要找她?

  怪了,她記得曾聽爺爺說過,言敘亞的父母雙亡,他是個孤兒啊,哪裡來的爸爸?就算他的爸爸還在世,她也不認識啊,找她做什麼?

  而他又怎麼會說,他不喜歡悲劇?是人都不喜歡的吧,這整件事古怪得讓她想不透。

  還有,他背上的傷痕。

  以往,她的夢,是不會延伸到這麼後頭的,可是在見過他的傷痕之後,她的夢自動延伸了,而且夢中的畫面,似乎與現實有著弔詭的吻合。

  是她想太多了嗎?

  要殺她的鬼魅是言敘亞,那麼,那個小孩呢?

  於若能在床上滾來滾去,閉上眼回想著那個小孩的臉,發現他還真有點像言敘亞呢。

  她驀地張開眼。

  這是怎麼一回事啊?為什麼她滿腦子都是他,甚至連夢中的人都與他相似?

  她該不會是真的喜歡上他了吧?

  是這樣子嗎?這是喜歡的感覺嗎?

  喜歡?她驀地爬坐起身思忖著。討厭,這是絕對不可能的,但若是喜歡……也許吧,當她聽見他下個月要和那個潑婦結婚時,她實在是氣得很想賞他一巴掌,他的眼光之差,簡直是無人能比。

  差勁到不行!

  恨恨地想著,又頹喪地垂下眼。暫且先別管這件事了,倒不如先去問問他,他身上的傷痕到底是怎麼來的?

  她很想要確定,她的夢是否和現實銜接在一塊,要是真如她所猜想的,也許夢不再是夢,而是她失去的記憶其中一部分。

  想好,打定了主意,她隨即跳下床,輕輕地拉開門板,確定大姊已經回房睡覺了,她才躡手躡腳地上三樓。

  到了三樓,右轉走到底,握向最底部的那間房的門把,轉了下,如她所料,果然上鎖了,但這難不倒她。

  她自口袋裡摸出一支黑髮夾,輕輕地插向鑰孔裡,上下撬動了下,卡的一聲,立即開鎖。嘿嘿,這得要感謝老爸,十幾年來從未換過門鎖,讓她得以在這當頭如此輕易入內。

  輕推開門,床頭邊投射著微弱的暈黃燈光,她像隻貓般地游移到床邊,看著言敘亞側睡的睡臉。

  哎呀,才十二點就睡著啦?仔細打量著他,才發覺他似乎睡得很不開心。

  這人是怎麼了?怎麼連睡著的時候都緊皺著眉頭?

  是有什麼事讓他心煩嗎?跟他下午和大姊說的事有關嗎?唉,為什麼他跟大姊都不願意告訴她呢?

  雖說她不怎麼可靠,但至少她很擅於聽人吐露心事啊。

  算了算了,先不管那件事,最重要的是,她想要確定他背上的傷痕。

  鬼祟地拉開蓋在他身上的被子,很輕很輕地撩起他背心的下端,再很輕很輕地往上拉。

  拉到一半,言敘亞動了下,她嚇得趕忙停手躲到床邊,過了一會兒,確定他沒有醒來才再摸上床,進行著偷窺任務。

  對不起啊,她絕對不是變態,更不可能是想要侵犯他,她只是想要借看一下他背部的傷痕,只是用看的而已,她絕對不會性騷擾他的。

  借看一下,借看一下。

  當背心拉到肩頭,靠著暈黃的燈光,她果然瞧見了一條腥紅色的傷痕,從右肩延伸到左腰。

  好狠,這根本是要他的命嘛。

  不自覺地,手輕覆上去,輕觸著傷痕,由右肩緩緩滑到左腰。

  這傷痕,就像是尖銳的刀刃所傷,而且狠狠地往他背上砍下……由指尖傳遞回來的,不只是觸感,還有著他潛藏的痛。

  很痛吧,肯定是很痛的,對不?

  夢中那個替她擋了一刀的男孩,背上湧出了觸目驚心的血,和眼前的他,有著幾分不謀而合的重疊。

  她的腦袋是不是有問題啊?怎麼會把這兩件事給硬兜在一塊?

  思忖問,覆在他背上的力道大了些,身下的男人轉過身來,她趕忙躲到床下。

  天啊,他要是醒來發現她一直摸著他的背,不知道會不會誤會她對他有什麼意圖呢?

  千萬別醒、別醒啊!

  抱著頭,像個掩耳盜鈴的笨蛋蹲在床邊,等了一會,床上的人沒有反應,她才又偷偷地探出頭,發覺他平躺著。

  哎呀,這樣就看不到傷痕了。

  不過,已經看得很清楚了,她應該要趕緊撤兵才對,免得他醒來處境尷尬。

  她偷偷摸摸地坐到床畔,看著他的睡臉,和她夢中的那一張臉是截然不同的味道,言敘亞對她再怎麼凶,也不可能產生半點戾氣,罵她時,他的眉是緊皺的,口氣是差的,但眼神卻是柔的,她很清楚,他用他的方式在呵護著她,她懂。

  只是,她看起來有那麼柔弱嗎?

  話說回來,天底下沒有人會討厭被呵護的吧。

  她是很受用啦,不過,依她看,他比她還需要被呵護呢。

  仔細看他,他有一張很清秀的臉,俊是比不過展御之,俏是比不過伊凡,但是清秀得很有他自己的味道。

  五官很端正,身材也比她想像中要來得結實精壯些;他的背心被她拉高,後頭露出大片裸背,而前頭自然也撩高到胸膛。

  哇哇,真的是挺有料的,她一直以為他是文弱書生型的,原來跟她想像的出入極大呢。

  視線再往上跑,歎了口氣。唯一可惜的是,他這張嘴在面對她時,總是吐不出什麼好話。

  好惡劣的嘴,好傷人、好傷人。

  她瞪著他的唇,在心裡暗暗抗議著,卻發覺他的唇像是有無形的魔力在拉扯著她,拉著她貼近、貼近再貼近。

  就在她覆上的瞬間——

  款,嘴唇的觸感是這樣子的嗎?她狐疑地張開眼,驚覺自己吻的是手,手?誰的?視線往上拉,與她相對的是一雙細長的眼。

  「啊!」她驚呼一聲,隨即趕忙搗上嘴。

  啊啊啊,他怎麼醒了?

  她瞠大眼地瞪著他,想逃,卻已東窗事發,她就算逃了也無濟於事。

  怎麼辦?怎麼辦!

  言敘亞好整以暇地瞅著她,視線往下溜,停留在自己被掀開的背心上頭。

  「不是我!」她昧著良心矢口否認。

  「是我自己嘍?」他哼笑問著。

  「對,你睡到一半覺得很熱,所以自己拉高的。」不是她、不是她的意識,是她的念力拉起他的背心的,她頂多是有點鬼迷心竅地看著他的肌肉一下子而已。

  「我把冷氣定在二十六度。」他冷聲戳破她的謊言。

  於若能無力地扁起嘴,頹下肩,垂下頭,而後又憤然抬眼,「是,是我,不行嗎?」怎麼樣,她—人做事—人當,不會卑鄙地把錯推到別人身上。

  「為什麼?」他枕起頭問。

  「哪有什麼為什麼?想碰就碰嘍。」幹麼,鑲鑽的黃金之軀,碰不得啊?

  言敘亞抹了抹瞼,一瞼疲憊地瞪著她。「你知不知道,這個時候跑進一個男人的房裡有多危險?」

  「多危險?」她又沒試過。

  他無力地閉上眼。「男人在半夜被脫著衣服醒來,會做的通常只有一件事。」這丫頭到底又在想什麼了?

  「什麼事?」喝茶?

  「沒知識也要有常識,你是想被我侵犯嗎?」他惱火地低吼著。

  他怎麼也沒料到她居然會半夜摸進他的房裡,甚至對他上下其手,她的小腦袋瓜裡頭到底在想些什麼?

  「沒關係啊。」她無所謂地聳肩。

  嘴上老是掛著侵犯兩個字嚇她,嘖,他根本連親近她都不肯,怎麼侵犯?哇,隨便說說罷了。

  他深吸一口氣。「什麼叫做沒關係?你的腦袋能不能清醒一點?」

  「我很清醒,我就是來侵犯你的。」怎樣?

  言敘亞看她一眼,拉下背心,拉上被子,倒頭就睡,索性不理她。

  「喂,你沒聽見我說的話嗎?」太可惡了,居然當著她的面睡覺,把她的話當放屁啊!

  「回去睡覺,我不跟乳臭未乾的女孩玩。」

  「我乳臭未乾?」她顫聲問著。

  於若能難以置信地瞪著他,再看向自己。她可是麻雀雖小,五臟俱全哪,居然這麼貶低她,真是太太太令人火大了!

  要是不扳回一點顏面,她豈不是教他給看扁了?

  想著,她撲向前去,發狠地吻著他的唇,像是個長年慾求不滿的狼虎婦女朝他精實迷人的軀體褻逗。

  「你在幹什麼?」他的雙手制止著她色慾薰心的手,豈料她張口就封住他的唇,青澀卻帶著霸道的丁香舌竄入他的口中,放肆且百般挑逗著他的感官。

  這丫頭,到底知不知道她在做什麼?

  言敘亞想要推開她,卻發覺她柔軟的身軀下斷地摩擦著他最敏感的中心。

  「你這個混蛋。」他粗嘎地低喃著,細長的眸飽含慾念折騰。

  「你才是混蛋。」明明就老是盯著她瞧,但卻又不靠近她,搞什麼東西啊?玩弄她啊?

  感覺她的唇沿著他的頸項滑到耳垂,鼻間嗅聞的全都是她身上沐浴乳的清香,而身上壓覆他的,是令他債張得快要發狂的軀體。

  這女人到底要怎麼凌虐他?

  趁著一絲理智尚存,他扣住她的雙手,想要將她推開之際,她的唇竟已不知不覺地滑到他的胸膛上,溫熱的濕意像是火焰般放肆地焚燒著,將他薄如羽翼的理智瞬間融化。

  該死,她是上哪學的?他看著她十幾年,她的身邊根本沒有出現過男人,不是嗎?

  「是你自找的。」他如負傷野獸般地悶哼了聲。

  於若能怔愣地睇著他,渾身不自覺地發顫,不是冷、不是懼,而是一種很難言喻的激動。

  「現在,你還可以選擇留下或離開。」他粗啞喃著,強抓著最後一絲理智強迫自己正視她的處境。

  「不用了。」都什麼時候了,還要她選什麼?

  「這個時候,你應該要閃的。」他不悅地吼道。

  「為什麼?」幹麼,法律規定啊?

  「再不走,我就抱你!」言敘亞惡狠狠地威脅,啃著她的唇。

  「好啊。」她又不討厭。

  他突地抬眼,惡聲道:「你應該要拒絕的。」

  「我一定要拒絕嗎?」要就要,不要就不要,哪來這麼多廢話?於若能正要開口笑他孬,突地一陣天旋地轉,她莫名地屈居下位,想要再搶回高點,卻被他強勢的吻,吻得無法呼吸。

  啊啊,不同,完全不同,他的吻狂如疾風,亂若驟雨,把她的神志敲打得東倒西歪,完全無法思考。

  這跟她剛才的挑逗相較,完全無法比啊。

  太可怕了、太可怕了……喂,等等、等等——

  「你的動作會不會太快了一點?」她的衣服什麼時候不見的?而他的衣服又是何時失蹤的?

  不著贅物相擁的胴體,教她快要迷醉在溫熱的體溫之中,令她發出輕吟。

  「會嗎?」他粗嘎哼笑著,擠身在她的雙腿之中。「我還覺得太慢了一點。」

  她不解地睇著他,直到一陣難喻的撕裂感扯開她的意識,她才慢半拍地驚呼出聲。

  事情發生在天雷勾動地火的瞬間,他有種偷嘗禁果的罪惡感。

  瞪著身旁睡得極為香甜的於若能,他感慨萬千。

  明明是個處子,裝得那麼老練做什麼?害得他誤以為她早嘗過滋味,豈料只是錯覺,嚴重的錯覺。

  錯得離譜的是,他竟然如此輕易地上鉤。

  他向來引以為傲的理智到底是跑到哪裡去了?

  目光往下滑落,停留在她細膩如脂的背上,上頭有著一抹醜陋的傷痕,和他的相同,從右肩滑落到左腰。

  她一定不知道她的背後為何有著這麼一條傷痕,更不知道他是抱持著什麼想法待在她的身邊的。

  長指輕觸著,她立即轉醒,迷糊地回頭,傻氣地看了他幾眼,再慢半拍地看向窗外,再回頭,大眼眨啊眨的,扁起嘴問:「你怎麼在我房裡?」

  「是你在我的房裡。」言敘亞沒好氣地道。

  早知道她會睡得這麼迷糊,他會在事後幫她穿好衣服抱回她房裡,當做什麼事都沒發生過。

  「你房裡?」她閉上眼,像是在細想,又像是進入了夢鄉,突地,她抬眼瞪著他。「你你你……」

  她想起來了,他昨晚對她「那樣這樣」。

  「是你!」言敘亞逕自下床穿衣服,省得她待會看見什麼又莫名其妙地叫個沒完沒了。

  「是我?」啊咧,他知道她要問什麼嗎?

  「自己想。」穿上長褲,套上背心,他順手撿起了她的衣物丟給她。「趕緊穿好,回你的房間去。」

  於若能瞪著被子上的貼身衣物,粉顏燒得通紅。

  為什麼她突然有種做壞事的感覺?覺得自己像是背著父母在外頭與男友恩愛一晚,趁著天亮趕快回家的壞孩子?

  她的父母早已不在,而她人也不在外頭,就在家裡,只是樓層不同罷了,沒那麼嚴重吧。

  「不要,我還要再睡一下。」她像隻貓懶懶地在床裡蹭著,蹭到一個好位置,便舒服地窩了起來。

  「不行,你要趕快起來,否則……」

  「否則怎樣?」她半掩眸子,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我姊姊會把你給殺了嗎?」

  大姊氣歸氣,頂多也是趕他走而已。說到這裡,她才驀地想起她昨晚夜襲他的主要用意。

  她在搞什麼?該問的沒問,反倒是和他滾了一夜的床。

  言敘亞雙手環胸站在床邊。「你要是不起床,我就幫你穿衣服。」話落,他拎起她的底褲。

  於若能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搶過粉色底褲,嬌俏的臉快要燒出一缸子的火。

  「我自己穿!」下流,竟敢拿她的褲褲。

  「動作快一點。」他淡漠地下達指令。

  「轉過去!」

  他轉過身去,冷哂,「我也沒興致看發育不完全的身體。」

  啊啊?「那你昨晚幹麼抱我這個發育不完全的身體?」太不客氣了吧,那傷人的用語可不可以稍微改一下?換點有人性的說法。

  「送到嘴邊的肉,是男人都會吃。」除非吃素。

  「你!」她咬了咬牙。「我要跟大姊說你欺負我。」

  「我會跟用和說你侵犯我。」言敘亞回頭,乍見她正準備穿上內衣。

  「色狼!」她趕緊穿上,隨手拿起枕頭丟他。

  他動作飛快地接住。「彼此彼此。」指丁指自己胸口的吻痕。

  「你!」於若能惱羞成怒,但卻瞥見他唇角促狹的笑,不知為何,她竟也跟著笑了。

  笑著的瞬間,她總算明白,她真的是愛上他了。

  什麼時候愛上的?年代久遠,難以查究,但可以確定的是,她現在絕對是愛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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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昨晚,我有聽見你說喜歡我。」

  自烤箱裡拿出烤鮭魚的言敘亞睨了她一眼,自顧自地走回料理台,當她不存在。

  「我說的是真的。」於若能不死心地跟著他的屁股後頭走。

  「那是幻覺。」他忙著料理,隨口回答著,俊逸的臉看不出任何情緒。

  「才怪。」她啐他一口。

  在一片火熱之中,她明明聽見他附在自己的耳邊低啞地說著。

  哼,一覺醒來,就打算翻臉不認人了?太沒良心了吧?哪有人像他這麼卑鄙

  的,一直都不正眼看她,好像把她當成細菌病毒似的,細菌病毒有她這麼可愛嗎?

  跟在他的身後走來走去,過了好一會,她又道:「言敘亞,你一定是喜歡我,對不對?」

  言敘亞盛了幾盤香草鮭魚炒飯,配上幾碟鼠尾草番茄燉裡肌,回頭瞪著她。「你會不會想太多了一點?」隨即繞過她,把午餐擱到廚房的工作台上。

  「不是嗎?」她幫忙把飯菜移到桌上。

  「不是。」

  「不然,我們昨天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於若能像是超級跟屁蟲,在他身後強烈黏著。

  不要搞得好像一切都是她的幻覺一樣,好嗎?

  當事者又不是只有她而已。

  把飯菜擺好,他睇了裡頭一圈,確定隔牆無耳。「很簡單,只是一個飢渴的女人碰到一個被挑動的男人,擦槍走火罷了。」

  「什麼跟什麼?」她飢渴?

  「還有,這個話題可以就此打住了嗎?否則你會讓我覺得你很在意。」他居高臨下睇她一眼。「好了,可以叫你姊姊們進來吃飯了。」

  於若能很不死心地抬眼槓上他。「你很怕我會跟大姊說?」

  「我不想再談論這種無聊的問題。」他索性率先入座,懶得再睬她。「趁著還沒有客人上門,趕快吃飯。」

  下午兩點多,外頭是近乎輕台威力的風雨,以至於截至目前為止,來客量也不過幾桌而已,而且早早撤退,如今的外場早已是一片空蕩蕩,她是趁著二姊到外場和大姊聊天,才偷溜到廚房的。

  「你為什麼要抱我?」她死心眼地抓著問題不放。

  不要說什麼擦槍走火,她不想聽這一類的說法。

  「因為你誘惑我。」他無奈歎口氣。

  這丫頭,早跟她說了,出了他的房門,就把這件事給忘了,豈料她非但沒忘,還在他眼前提了不下數十次。

  她是打算把這件事公諸於世嗎?

  「你就這麼容易被誘惑?」她雙手往桌面一撐,身形略微往前傾,露出胸口的大片凝脂。

  言敘亞瞅了一眼。「就說了,嘴邊的肉,是男人沒有不吃的道理。」

  「你就不怕我告訴你未婚妻?」可惡,可惡,她才不想聽到這種答案,把昨晚的事說成是他的一時衝動。

  更令人深惡痛絕的是,他一臉的後悔。

  她不否認,她確實是蓄意誘惑他,但他若不要也可以拒絕的嘛,不要把責任都推到她身上,好像她變成了惡女,明明該是兩情相悅的事,不是嗎?

  「你沒有機會告訴她。」

  「我會告訴她的。」她就不信梁安萱不會再上門。

  「……你到底是在拗什麼?」說了這麼多,繞了這麼大一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我說了這麼久,你還不知道我在幹什麼?」於若能不禁翻了個白眼。

  他一頭霧水地睇著她。

  「你!」

  「飯準備好了沒有?」於若能氣得跺腳,話正要翻出舌尖之際,於用和和於至可一前一後進入廚房。「都已經弄好了,怎麼沒叫我們?」

  「才剛弄好。」言敘亞淡淡地說著。

  於用和點了點頭,見於若能還站在一旁。「吃飯了,在那邊大眼瞪小眼做什麼?」

  於若能用力地扁起嘴,重踩著腳步到最旁邊的位子坐下。

  「你們都進入廚房,外頭沒人看著,這樣好嗎?」言敘亞睇著門外。

  「我放了休息中的牌子,應該不會有人笨得硬要走進來才對。」於用和簡單回答著,立即動手享用中餐。

  於若能看著兩個姊姊和那個澆薄的男人都無視她的心情逕自用餐,不由也恨恨地拿起湯匙,用力地挖了一大口飯塞進嘴裡。

  哼哼,都沒有人要理她的心情。

  對啦,反正她本來就不重要,在爸媽去世之後,她成了被虐的灰姑娘,成了可憐的籠中鳥,有心事也不能對誰吐露。

  嗚嗚,志曦啊,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回來咧?

  她好可憐啊……

  正自怨自艾著,廚房後門突地被打開,瞬間刮進了疾風和狂雨,她還沒抬眼,便聽大姊生氣地吼著,「季軍烈,你在搞什麼鬼?快點把門關起來!」

  在大姊的吼聲之中,門板掩去了外頭的暴風雨聲。

  「不好意思,我看前頭掛著休息中的牌子,所以我就跑到後門。」季軍烈將雨傘擱在角落,大剌刺地在於若能的身旁坐下。「若能,你昨晚怎麼沒有來找我?」

  「我為什麼要去找你?」她哼了聲,不理他,依舊大口吃飯。

  「我們早就約好了昨天你下班之後,到電視台附近的夜店等我的啊。」他一臉哀怨地看著她。

  於若能聞言,偏著頭想了下。「什麼時候說的?」

  「一個星期前,而且我昨天早上要上班之前還說了一次哩。」嗚,她根本就沒把他的話聽進耳裡。

  「是嗎?」她晃了晃頭,總覺得自己沒聽見這件事。

  「我不管,你要賠我。」他耍賴著。

  「怎麼賠?」

  「待會陪我看場電影吧。」

  「這種天氣?」她指著後門,卻瞥見言敘亞直瞅著自己,在與她四目交接的瞬間,他淡淡地移開眼。

  看,又來了吧,不是她的錯覺,不是嗎?

  她之所以會追逐著他,是因為他的視線老是纏在她身上。

  是他先招惹她的。

  想著,又恨恨地吞了口飯……咦?她偏著頭瞪著已經快要吃掉一半的炒飯,隨即又舀了塊裡肌肉放進嘴裡。

  她用力地嚼嚼嚼,翻過一面再嚼嚼嚼,直到柔嫩的裡肌肉在她的嘴中消失,她的臉還是維持著一臉難以置信。

  「若能,放心吧,雨勢比早上的時候小多了,我保證風雨會愈來愈減弱才對。」

  季軍烈壓根兒沒發覺她的異狀,猿臂親熱地勾上她的肩。

  於若能呆愣了下,將他一把推開。「姊,這是什麼味道?」她指著鼠尾車番茄燉裡肌。

  於至可愣了下。「鹹的。」

  「那這個呢?」再次指著炒飯。

  「該怎麼說?鮭魚有著淡淡的海鮮味,配上香草之後,帶了點清香,雖說口味最終是鹹的,但是味道卻是很多重,甜的、鹹的、微辣、微……」

  「酸!」於若能接著道。

  她話一出口,四雙眼睛不約而同地看向她。

  「……若能,要不要喝茶?」於用和頓了下,拿起剛才順手帶進廚房的茶,遞到她的面前。

  於若能拿起茶杯,呷了一口,突地感覺嘴裡漾滿某種難喻的香氣,入喉之後覺得馨香溫潤,還帶了些許的微甜。

  「姊,會甜耶。」她興奮地道,一副快要喜極而泣的模樣。

  「你的味覺恢復了?!」於用和大吼著。

  「好像是耶!」她也開心得快要尖叫。

  好像是天亮之後吧,她沒理睬嘴裡多了許多種古怪的感覺,直到現在才發現,所謂的古怪感覺竟是她的味覺恢復了。

  「怎麼會突然恢復了?」

  「不知道,就是恢復了啊。」她笑著,眼角餘光瞥見一臉錯愕的言敘亞,眉頭不由微蹙。

  怎麼,她恢復味覺,有那麼怪嗎?

  她的主治醫生早就說過了,她的味覺早晚會恢復的,只是會怎麼恢復就不得而知了。

  若要說她有什麼特別的行徑,那麼就是昨晚和他滾了一夜的床。嗯,他的錯愕是因為如此嗎?

  他肯定是想太多了,她的味覺怎麼可能會和那件事有關?呿。

  「那麼,你的記憶呢?」於至可小心翼翼地問著。

  「記憶?」她搖了搖頭,「沒,我什麼也沒想起,不過,我想我的味覺會恢復,那麼我的記憶應該也會恢復吧。」

  「六歲以前的事,就算恢復了也沒有意義。」於用和在旁潑著冷水。

  「沒意義,但也是我的記憶啊。」她小聲抗議著。

  「我說啊……」話到一半,突地聽到外場的清脆風鈴聲,於用和不由微惱起身。「是哪個白癡啊?沒瞧見我掛了牌子嗎?」

  她不悅地朝外頭定去,不一會兒又踅回。「言敘亞,外找。」

  外找?於若能的天線立即打開,馬上猜想到來者到底是誰,跟著要往外跑,卻遲了一步,被季軍烈給拉回。

  「趕快把飯吃完,我們去看電影。」

  「我不想看!」都什麼時候了,還看什麼電影?

  那個趾高氣揚的女人就在外頭,她怎麼可以不去會會她?

  「去吧,就當是慶祝你恢復味覺。」於用和在旁鼓勵著,季軍烈立即送了一記感謝的目光。

  「可是……」怎麼連大姊都要牽制她?

  大姊並不喜歡她和季軍烈太接近,但是現在居然又把她推給他,分明是蓄意不讓她到外場,她的意圖太明顯了。

  「不要忘了,是你欠季軍烈一次的。」

  什麼嘛,又沒答應他,是他自己說的,她根本就不記得……啊,她要到外場啦!

  「若能、若能!」

  「你很吵耶。」於若能走了兩步,總算停下腳步,回頭瞪著他。「你就不能再走快一點嗎?」

  虎背熊腰只是裝飾用的嗎?

  不過是要他幫個忙,提點東西而已,他居然氣喘吁吁地跟不上她的腳步,到底是不是男人啊?

  季軍烈手上提了五六個大提袋,大略估計,所有的提袋重量接近三十公斤,他已經快步走在濕滑的人行道上將近幾百公尺了,能不喘嗎?

  「若能……」他上氣不接下氣地在她身旁停步。

  「是你自己說隨我開心,想去哪就去哪的。」她任性地仰起尖細的下巴。

  他說只要她想去哪,他都陪著一道去,就算不看電影也沒關係,所以啦,她就趁這個機會抓著他上大賣場,狠狠地買一大堆儲備的民生用品。

  「是我說的,但是……我只是想告訴你,停車場不在這邊……」她走的根本是反方向。

  「嗄?」是嗎?

  她顧著生悶氣,倒也沒想那麼多,仔細看看四周,確實是陌生得可以。

  「在那邊。」他指著反方向。

  「哦。」於若能垂下臉,為自己的任性感到有一點點的不好意思。

  跟在他的身後走著,想著該怎麼跟他道歉,卻發覺身旁的這一棟建築物,竟有某種古怪的熟悉感。

  她是個方向癡,迷路是常有的事,能夠讓她覺得熟悉的標的,也只有家的附近,而這個地方,她沒來過,但卻覺得熟悉。

  停下腳步隔著及肩的牆看著裡頭,發覺一樓幾乎讓院子裡的雜草籐蔓給吞噬了,加上天色極暗,根本看不清楚房子的外觀。

  這房子已經很久沒人住了吧?

  她抬眼看著上頭。四樓獨棟的房子外加庭院,這房子不便宜吧,怎麼會放在這裡養蚊子?未免太暴殄天物了。

  記得以前不是這樣的……這念頭沒來由地滑過心頭,教她一愣。

  啊咧,她為什麼會這麼想?難不成她在很久以前真的來過這裡?或者是,她曾有同學住在這裡?

  不對啊,在她記憶中,自己根本就沒到同學家裡玩過。

  「小姐,你喜歡這間房子嗎?」

  低沉透著異樣粗啞的聲音在她耳邊響起,酷似夢中鬼魅的嗓音,恍若他追到現實之中,令她嚇得退了兩步。

  「嚇著你了?」上了點年紀的男人問著。

  「沒有、沒有。」她笑著搖頭,好笑自己怎麼會反應這麼大。

  抬眼睇著他,笑意卻僵在唇角。哎呀,她到底是怎麼搞的?為什麼每一個男人看在她的眼裡,都和言敘亞有幾分相似?

  想了下,看向依舊呆呆走在前頭的季軍烈。

  他呀,濃眉大眼,怎麼看都和言敘亞沒有半點相似之處,兩人根本就是兩極。

  不過,眼前這個伯伯和言敘亞真的有幾分像,透過他,她幾乎可以看見言敘亞年老的模樣。

  「伯伯,你住在這裡嗎?」嗯,如果她沒看錯,他好像剛從這扇門出來。

  「是啊。」

  啊啊,怎麼連嗓音都有八分像?她該不會是中了言敘亞的毒了吧?

  「想要到裡頭參觀嗎?」雙鬢早已發白的伯伯看似渙散的眸直瞅著她。

  「呃……」這種要求會不會突兀了一點?她又不認識他。「下回吧。」

  「選日不如撞日。」他牽起她的手。

  不知怎地,一股寒意自腳底板竄起,沿著背脊一路衝上腦門,教於若能沒來由地揮開手。

  「小姐?」

  她睇著他,渾身止不住地打顫。「我、我……」好怪,說不出的怪,腦袋迸出一道聲音叫她趕快離開。

  她是想走啊,可是不知道為什麼腳就是動不了。

  「若能,你在幹麼?我不是跟你說了是在那邊嗎?」

  她定睛一看,雙手往季軍烈臂上挽著,恍若抓住了救命的浮木。

  「若能?」他不解地睇著她,感覺她扣在臂上的掌心一片冰涼。「你是不是會冷?」

  連續下了幾天的雨,雖說過了午後雨勢是停了,但是沒有半點陽光滋潤,氣溫是稍嫌涼了些,尤其現在天色都暗了,她會冷似乎是挺正常的。

  「我好冷,我們回家吧。」於若能咬著牙,努力忍住侵心蝕骨的駭意。

  「我一直在等你回家啊。」季軍烈好笑道,滿足地被她挽著,要不是手上提著幾個大袋,他會騰出一隻手摟她的肩的。

  跟著他往前走了幾步,才突地想到她沒打一聲招呼就走,似乎有點不太禮貌,所以回頭正準備跟那個陌生的老者道再見,卻發覺冷清的人行道上沒有半個人。

  「怎麼了?」季軍烈發覺她的異狀。

  她不解地偏著頭想了下,鬆開了手。「沒事,趕快回家吧。」話落,她快步往前走,把他遠遠地拋在後頭。

  「若能,等等我。」嗚,把他利用完了,就踢到一邊嗎?

  她怎麼跟她大姊那麼像啊?

  三更半夜,三樓最南邊的房門鎖,在靜寂的夜裡突地喀了一聲,而後緩緩地轉動,門板被人輕輕地推開。

  「啊咧,你怎麼還沒睡?」

  於若能一推開門,便瞧見言敘亞人就坐在床上,狀似悠閒,等她已久的表情。

  「你說呢?」他哼笑著,

  「等我嘍。」她嘿嘿笑著。

  不然都已經一點多了,還不睡,到底是為哪樁呢?

  「你怎麼又來了?」淡漠的口吻藏著一抹歎息。

  看來,他有必要在房裡再加上幾道鎖,嚴防眼前這個小女人再次夜襲他。

  「當然是有事找你。」

  「停住。」言敘亞出聲制止她再靠近。

  「幹麼?」

  「你只能站在那邊。」三更半夜加上孤男寡女,隨便一把火都能夠將兩個人的理智燒光,與其再惹火上身,他寧可一開始就跟她保持距離。

  她恍然大悟。「跟你未婚妻見過面之後,就打算想跟我撇清關係?會不會太慢了一點?」

  「請你以後別做出太挑釁的動作,安萱有點不太開心。」他指的是她下午拉著季軍烈要出門時,故意走到他旁邊,往他身上緊緊一摟的動作。

  「真的嗎?」聞言,她笑瞇了眼,「我會再接再厲的。」

  要不是因為大姊也在場,她才不會只用一個擁抱宣示主權。

  「你說這句話是什麼意思?」他乏力地歎口氣,見她的腳步又逼近了一些,隨即抬手制止她再前進。

  「不就是字面上的意思?」她雙手一攤,「就是喜歡你啊,木頭,不然你以為我會這麼逗你哦?我又不是每一個人都逗的。」

  「你不是在跟季軍烈交往嗎?」言敘亞微愕,沒料到真如他的猜想。

  他以為自己只要一直裝作不知情就好,沒想到這個丫頭竟然大膽示愛,而且還存心破壞他跟安萱。

  「誰說我在跟他交往?我又不喜歡他。」說著,於若能又不著痕跡地朝床前進了一步,只要一個飛撲,她就可以爬上他的床了。

  「但是我已經有未婚妻了。」

  「那又怎樣?這個年代結婚都可以離婚了,更何況還沒結婚?況且,你又不喜歡她,她也不怎麼喜歡你,你們到底是為了什麼要結婚的?」偷偷的、偷偷的,只差一個腳步她就可以爬上床了。

  「你又懂了?」他微惱道。

  凡事迷糊的女人,出門會迷路的女人,為什麼會在這個當頭變得這麼精明?她到底是從哪一點看穿他的心思的?

  「我當然懂,因為我喜歡你啊。」她回得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覺得羞。「不過,是你先喜歡我,我才會喜歡上你的。」

  是的,如果不是他老盯著自己看,自己也不會老是盯著他,就這樣看啊看的,看出了火花,很合理的,對不對?

  言敘亞瞪大眼,張口欲言,然而掙扎了一會,還是吐不出半句話。

  「我不會要你承認,但也不允許你撒謊否認,所以你不回答,我當你默認。」

  他側眼瞪著她,不知道她何時已爬上他的床。

  「若能,那是你的錯覺。」揉了揉酸澀的眉頭,他無奈道。

  「我還幻覺哩。」於若能沒好氣地爬到他的面前,捧著他的臉,直視著他深沉的眸瞳。「看著我的眼,再說一次。」

  「我沒有話可說,已經很晚了,你應該要出去了。」他不悅地撥開她的手。

  「這一次不威脅要侵犯我了?」於若能往他身上一倒。

  「若、能,你要我打電話叫用和上來嗎?」他瞪著躺在自己懷裡,看似毫無防備的人兒……不,她根本是蓄意誘惑他。

  「好啊,叫她上來,順便讓我知道,那一天你們到底是在廚房裡吵什麼。」問這個問題,才是她今晚的真正來意。

  「雞毛蒜皮大的事。」

  「哪有那麼簡單?」迷糊不等於笨,好嗎?不滿地瞪著他,瞧他三緘其口,不願多談的模樣,她決定再換個話題。「我能請問你,你背上的傷到底是怎麼來的?」

  「傷?」長睫微斂,深沉的瞳眸閃過幾絲光痕,隨即隱沒。「車禍。」

  「哪可能?」拜託,請不要把她當成笨蛋好嗎?「那個傷,怎麼看都是刀傷耶。」

  「我不知道,如果你想知道,也許該去問我爸媽。」言敘亞不想再提到這個問題,畢竟那一天,她看見他背上的傷痕之後立即昏厥,這是—個警訊,在在顯示她的記憶極有可能因為他而恢復,那是他不樂見的。

  「你爸媽不是……對了,那天,你怎麼會跟大姊說,你爸要找我?」於若能問道。

  驚愕只出現在轉瞬間。「你聽錯了。」他不動聲色地將愕然藏進心裡。

  她到底聽進了多少?

  「才沒有,我聽得很清楚,而且,我跟你說,我今天跟季軍烈到賣場買東西時,我看見了一個跟你好像的人,不過他年紀比你大多了。」

  話在出口的當頭,言敘亞臉色愀變,雙手緊握她的肩頭。「在哪裡看見的?」

  「在賣場附近啊。」她怔愣地瞅著他。

  發生什麼事了?打從認識他到現在,她還是頭一回看見他將情緒表露在外。

  那個伯伯有什麼問題嗎?

  疑問,似乎愈來愈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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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氣氛愈來愈詭譎了。

  大姊待客用的專業笑容已經消失了數天,就算店裡高朋滿座,也沒見她開心;至於二姊,還是跟以往一樣沉默寡言,但是近來愈來愈靜,有的時候甚至是若有所思地發著呆,蛋糕一連烤壞了數個。

  唯有言敘亞算是最為正常的異類,依舊是動作俐落地上菜,只是他的房門沒來由地多了幾個鎖,讓她再也無法夜襲,她好痛心。

  到底是怎麼搞的?她是觸動了什麼地雷嗎?

  誰也不告訴她究竟是怎麼回事,大伙都靜靜的,像是在等待什麼,大有山雨欲來風滿樓的氣息,悶得她快要發霉。

  更荒唐的是,她覺得自己被排擠了。

  嗚嗚,他們三個成了小團體,有空時便聚在一起咬耳朵,只要她一接近,他們立即做鳥獸散,分明就是蓄意瞞著她什麼,故意孤立她,完全不把她當成他們的一份子。

  天啊,她是按到什麼開關了?為什麼大家要這樣對待她啊?

  她不過是看見一個酷似言敘亞的伯伯罷了,這有什麼了不起的?況且,她走沒兩步,一回頭,人就不見了,說不定只是瞧見個鬼魂而已,有什麼好排擠她的?

  如果他們也想看,大不了她帶他們一起去嘛。

  她要是想不起地方,還可以找季軍烈帶路啊,何必這樣就孤立她?甚至還軟禁她,不准她踏出家門半步。

  嗚嗚,她好歹命啊。

  「你在吵什麼啊?」

  頭上挨了一記,痛得於若能滑進吧檯裡,抱頭哀哀叫著。

  「大姊,好痛。」幹麼這麼暴力,嫌她吵,用說的就好了嘛,幹麼動手動腳?

  況且,她不過是在心裡吶喊而已,大姊到底是怎麼聽到她的哀嚎聲的?

  「大姊不痛,但你要是再鬼叫下去,我會讓你更痛。」於用和靠在吧檯邊,惡狠狠地瞪著她。

  她無奈地扁起嘴,像是可憐的仙度拉。

  做作地抽抽噎噎,爬起身後,又無力地趴在吧檯上,看著外頭的燦燦驕陽。

  明明是陽光普照啊,為什麼她的心裡卻是下著陰霾冷雨?

  嗚嗚,她好可憐,被孤立、被排擠、被遺棄了……

  「你到底在幹什麼?從剛才就看你在玩臉部喜怒哀樂。」

  慵懶的柔軟女音出現,於若能立即抬眼,剔亮的眸子瞬間盈滿熱淚。

  「志曦。」她感動到不行。

  「乖。」顏志曦摸了摸她的頭。「我這下就回來了嗎?有這麼想我嗎?」

  「志曦,你什麼時候回來的?」於若能抓著她,將她拉進吧檯裡。

  「昨天。」顏志曦任由她摟得死緊,當她是個超沒安全感的三歲小孩。「想給你一個驚喜,所以就沒打電話告訴你。」

  「嗚嗚,回來就好、回來就好,你要是再遲一點的話,也許再也看不到我了。」她唱作俱佳,一把眼淚一把鼻涕地告知她連日來的可憐日子。「志曦,你說,我有沒有好可憐?」

  「你好無聊。」顏志曦聽了老半天,不客氣地給賞她一記額擊。

  「痛痛痛,你怎麼可以說我好無聊?我是好可憐。」嗚嗚,都不知道被排擠的滋味有多難受。

  「根本就沒什麼事,你幹麼一直發揮你旺盛過頭的想像力?」顏志曦歎口氣。

  「哪是啊?」於若能像個三歲小孩跺腳。「真的很怪,我不騙你,他們真的是有事瞞著我,但只要我一問,他們一概當作什麼都沒聽到。」

  顏志曦微挑起眉,想了下,倒也想不通。

  「志曦,你真的沒聽過言敘亞這個名字?」她突然問。

  顏志曦斂眼。「你還在想那件事啊?」不提便罷,一提她便想起,她和自己通電話通到一半逕自入睡。「你少無聊了,我還沒找你算帳呢,打電話給我,自己痛快地說完了就自動進入夢鄉,也不想想我還在電話那一頭等你回應哩。」

  「哦,那一次啊。」她太累了嘛,不過那不重要,重要的是——「我還是覺得他很特別,總覺得他好像可以牽動我失去的記憶。」

  雖說惡夢好一陣子沒來找她,但是那回看見他背部傷痕後,惡夢便延長了,再加上他的背傷,有太多不謀而合的地方,要她不聯想都不行,而且這一陣子他們又神秘兮兮的。

  很多事,她想要找到答案,但是卻沒人能夠回答她,讓她只能夠一個人拚命地聯想再聯想。

  但無法證實,也只是無意義的聯想。

  總覺得,她好悶。

  「唉,六歲前的記憶有跟沒有一樣。」顏志曦歎口氣,不懂她的執著。

  「是這麼說沒錯,但我總覺得我遺漏的是很重要的記憶。」她也知道自己的執著有點好笑,但還是忍不住會去想,幾乎像是反射神經的一部份,不是她蓄意的,而是很自然的,她就是會這麼想。

  「有我重要嗎?」一抹特大號的陰影襲來,

  兩人同時抬眼,迎向季軍烈滿臉的笑意。

  「他是誰啊?」

  「我姊的死黨,不要理他。」

  「喂,我是你男朋友耶,你這麼介紹我?」他很委屈地道。

  「你什麼時候變成我的男朋友了?」於若能翻了翻白眼。「讓我告訴你吧,我喜歡的是言敘亞,不是你。」

  她說的話也許傷人,但在情未放深之前先把話說清楚,是最慈悲的做法了。

  「若能……」季軍烈的笑意垮了下來,哀怨透頂。

  可憐他在風雨中陪她外出採買,甚至還願意為她提著幾個重死人的大袋,就只是為了取悅她,而她竟說她喜歡的人是言敘亞,這教他情何以堪?

  「滾到旁邊去,不要影響我的生意。」於用和從櫃檯閃出,冷冷警告之後快速撤回。

  季軍烈無奈地朝櫃檯移去。

  「你說的那個言敘亞?」顏志曦挑起眉,瞧她點點頭。「下回記得介紹給我認識一下,我想看他長得什麼樣子。」

  「哪還需要下回?他不就來了。」她指著通往廚房的那一扇門。

  顏志曦順著好友指的方向看去,瞬間,笑意僵在唇角,雙眼發直地瞪著眼前與她四目交接的男人。

  他不認識她,但她卻記得他!

  「你怎麼會在這裡?!」顏志曦脫口質問。

  她話一出口,於若能立即傻眼,抓著她。「志曦,你認識他嗎?」

  「我不認識他,但是我……」話到一半,她突地噤若寒蟬,只因她瞧見了於用和森冷的目光。

  糟!闖禍了。

  原來他就是言敘亞,但他怎麼會在這裡,還穿著幸福寶貝屋的圍裙?

  「你怎樣?」

  「我……頭有點痛,我先回家了。」此時此刻,三十六計走為上策。

  「不行。」於若能扣住她的手腕。

  顏志曦回頭睇著好友微凜的臉,忍不住打從心底憎惡自己,沒事那麼多嘴做什麼?她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你為什麼會這麼說?你認識他?」她沉著臉追問。

  「沒有。」

  「你說謊!」於若能瞇起向來迷糊的眸。「你要是不認識他,剛才為什麼會問他怎麼會在這裡?這表示你認識他,而且你跟他已經很久沒見過了。」

  顏志曦嚥了嚥口水,氣好友沒事才在這當頭變聰明,連那種小小的語病也讓她聽出來。正忖著該怎麼瞞過她,便瞧見於用和走了過來。

  「到裡頭講。」於用和將於若能拉向廚房。「軍烈,外場就交給你了。」

  「我?!」季軍烈指著自己的鼻子。

  被拖進廚房之後,於若能微惱地撥開於用和的手。

  「你們都有事瞞我!」她氣得跺腳。

  大姊、二姊、志曦,還有他!居然聯合起來瞞她!

  「誰瞞著你了?」於用和大眼一瞠,以氣勢壓過她的惱意。

  「不就是你、你、你和他!」她纖指橫掃,廚房裡頭除了她之外的四個人皆被掃射倒地。

  「我們瞞了你什麼,讓你在店裡無理取鬧?」於用和再加強氣勢,企圖讓她乖乖閉上嘴,別再做不必要的發問。

  「還說沒有瞞我?為什麼志曦會認識言敘亞?而且志曦對他的態度很不好,感覺上不像是毫無瓜葛的人嘛。」她氣得快要發抖。

  「那又怎樣?」

  「又怎樣?」她氣得翻了翻白眼。「這不是已經很清楚了嗎?我應該認識他吧?他應該在我失去的那一段記憶裡頭吧?」

  她拚命地將腦海中關於他的記憶全部掏出來,但是記憶卻總是不完整。

  不管她怎麼努力,就是拼不起也湊不來,而她們又一個個在瞞著她,像是背著她在做些什麼,她實在是厭惡透頂。

  「那是你自己猜想的。」不管她如何發問,於用和一概用最冰冷的態度應對。

  「我自己猜想的?」她要不是大姊,自己一定衝向前去咬她兩口。「不然,你說,你們這幾天瞞著我在討論什麼?」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於用和依舊以不變應萬變。

  「是因為不能告訴我吧。」於若能幾乎是肯定地道。

  於用和抿了抿嘴。

  「那一天,我聽見你跟言敘亞在爭吵,還聽到言敘亞說,他的父親要找我,還說什麼悲劇不悲劇的,聽得我一頭霧水。而前幾天,我跟他提到我遇見了一個跟他長得很像的男人,你們像是發生什麼事似的細聲討論,而只要我一接近,你們立即散會。」她一股作氣地道,大眼梭巡著在場四個人,「所以,你們討論的一定是關於我的事,對不對?」

  這是合理的推斷和懷疑,只是她不懂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

  她的一番話出口,大伙便陷入無止境的沉默。

  「志曦回來,證明了我的猜想無誤。」她的眼緊盯著始終不發—語的言敘亞。「你身上的傷,跟我有關吧。」

  話一出口,驚動四座。

  「你想起來了?」顏志曦脫口道。

  「顏志曦!」於家兩個姊姊不約而同地朝她瞪去。

  糟,又說錯了。「我、我想起我還有事,我先走了。」話落,直接從後門逃掉。

  顏志曦一走,整個廚房靜寂無聲,凝滯的氛圍令人欲狂。

  「事實證明,真的不是我想太多了。」於若能突然歎道,看著沉默不語的三人。「那,誰可以告訴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了嗎?」

  「車禍。」於用和簡單說明。

  「他身上的傷才不是車禍造成的。」於若能冷聲道。「大姊,那是刀傷,瞎子也摸得出那是刀傷,更何況我還親眼監定過。」

  拜託,不要再唬弄她了,好嗎?

  迷糊不等於笨!

  「你什麼時候親眼監定過了?」於用和瞪向一旁的言敘亞。

  「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沒有告訴我實話,我要聽實話。」不要再轉開話題了,她要知道事情的真相。

  「在你很小的時候,遇到了一個腦袋不清楚的男子,他要傷你,卻砍傷了我,而後,你因為過度驚嚇而喪失了那一段記憶。」言敘亞簡單帶過,避開重點。

  「那麼,是你救了我?」謎底就是如此?會不會太簡單了點?

  言敘亞閉上眼,不予置評。是救嗎?說是救了她,倒不如說是救了自己吧。

  「那麼,我們真的認識?」他不回答,她當他害羞不好意思承認。她直勾勾地看著他,「我們應該不是同學吧?」

  他長她幾歲,不是同學,又是怎麼認識的?

  「不是,我們是因為一些機緣才認識的。」故事太長,他不打算一一說明。

  「所以,你才會一直都那麼關心我?」

  他輕佻起眉,很輕地點點頭,算是承認了。

  「可是……」還是有疑點啊,「那個男的為什麼要傷我,還要砍你?我們跟他有仇嗎?」

  這麼一說,豈不是跟她的夢境吻合了?

  她這麼一問,言敘亞不禁語塞。

  「沒有仇,那只是一個隨機行動的瘋子。」於用和毫不客氣地道,「而且,你不要以為是他救了你,事實上,那個瘋子原本就是要殺他,你不過是被他波及罷了,所以你不要以為他關心你,是因為他喜歡你,事實上他是內疚,懂不懂?」

  「內疚?」聞言,心頭為之一震。

  「不然你以為呢?」她冷哼著。「就是他愛玩,才會連累你,他現在對你好,是因為他自認罪孽深重,在補償你而已,你可千萬別笨得以為他是喜歡你。」

  於若能錯愕地瞪著大姊,難以置信她竟將自己的心思猜得分毫無誤。

  而他,那樣深潛在眸底的關懷擔憂,只是起源於內疚?

  他對她的所作所為,只是因為內疚?!

  「不要忘了,他有未婚妻,就要結婚了,對你好,只是他良心不安,你千萬別誤會了。」於用和再下猛藥,要她徹底死心。

  「真的嗎?」於若能顫聲問著。

  言敘亞猶豫了下,不語,卻點了點頭。

  「既然是這樣,你那晚為什麼要碰我?!」她惱火地拋下這句話,隨即往外跑去。

  如果只是內疚,那就說清楚嘛,沒事搞得那麼瞹昧,讓她自作多情做什麼?

  他見狀,要跟在她身後追去,卻被於用和制止。

  「至可,叫季軍烈看著她。」轉向言敘亞,「剛才若能說的事,你能跟我解釋一下嗎?」

  他無奈地歎了口氣。

  「我還要喝、還要喝!」

  「好好,我們回家再喝。」

  「不要,我要現在就喝!」於若能在季軍烈的懷裡撒潑掙扎著,外加拳打腳踢。

  「乖,已經到家了,我們馬上就可以喝了。」他的臉上和肚子各挨了一記,卻還是努力地將她抱上二樓。

  一到二樓才發覺燈還亮著,有人在客廳。

  「回來了?」言敘亞淡淡問著。

  「你你你……」視線努力地對焦,好一會兒才認出他來,「你這個大壞蛋,你怎麼可以坐在這裡?」

  「我有事跟你說。」他走向前去,將她抱入懷裡。「她交給我就好,你上去休息吧,今天辛苦你了。」

  季軍烈原本想再說什麼,但最後還是摸摸鼻子,準備上樓。「她喝了不少酒,最好預防她吐在你身上。」

  言敘亞輕輕點頭,隨即將於若能抱入她的房裡。

  「你走開、走開,我討厭你!」她死命地踢著他。

  「好好睡吧,我把垃圾桶放在旁邊,想吐的話,就吐在垃圾桶裡。」將她輕柔地擱到床上,細心地把垃圾桶備妥,他轉身準備離去。

  「就這樣?」於若能猛地起身拉住他的褲管。

  「你喝醉了。」就算他現在想跟她談事情,她也不見得聽得進去吧,就算聽進去了,等到明天一早,她依舊什麼事都會忘光。

  「就是因為我喝醉了,你更應該要陪我。」一般都是這樣的,不是嗎?

  「你不是討厭我了?」他乖乖地在床畔坐下。

  「我討厭你對我好,只是因為你內疚。」嗚嗚,去他個內疚,那有什麼好內疚的?「是你救我的耶,應該是我內疚耶,為什麼是你內疚?」

  她放棄了褲管,轉而牽著他的大手,撫上她躁熱的臉頰。

  哇,好涼啊,好舒服。她閉上眼,發出滿足的低吟聲。

  「可是,你是被我連累的啊。」他斂眼瞅著她撒嬌似的甜美模樣,長指由著心念輕觸著她細嫩的臉。

  多怕她再一次被他連累,又多怕她一旦恢復記憶,會因害怕而躲著他。

  她現在敢親近他,是因為她把他給忘了,要是記起他,也許她會把他和父親的身影重疊在一塊,而二次的精神傷害,可就難以預料會帶來什麼樣的後果。

  不管是怎樣的後果,他都不樂見。

  只要她好,他就好。

  而眼前最重要的是,不能讓她離開自己的視線半步,她和老爸接觸過了,那就代表老爸在這一陣子定會有所動作的。

  他絕對不能在這當頭因為私人感情而懈怠了戒備。

  「有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們老是話中有話,為什麼不說清楚一點?」喝了一晚的酒,儘管喝得她雙眼難以對焦,但是腦袋卻是異常的清醒,總覺得被揭曉的謎底依舊蒙上一層影子,沒有十分的真實。

  「反正你就乖乖的,什麼都別亂想,往後也不可以再和季軍烈到外頭喝酒喝到這麼晚,知道嗎?」

  她張眼看著他。「那你要陪我嗎?」真以為她喜歡季軍烈作陪?

  「別和季軍烈走太近,他是記者。」

  「你願意陪我嗎?」於若能氣惱地撥開他的手。

  「若能,我只是在擔心你。」

  「如果你只是因為內疚而擔心我,那你大可不必,那年到底發生什麼事,我根本不知道,你不需要拿那件事當作拒絕我的借口!」話落,斗大的淚水無預警地滑落。

  「若能?」他微愕。

  「出去!」她踢踹著他,拉起被子往頭上一蓋。「我要睡覺了。」

  言敘亞心疼地探出手,卻在被子前停下來,猶豫了下,無聲歎了口氣,起身關了燈,將她蒙被低泣的聲音掩在門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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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我會考慮的。」

  「別考慮了,答應我吧。」

  「你求我啊。」於若能哼笑著。在吧檯裡,嘴邊聊著,她的手可沒閒著,順便將和她閒聊的季軍烈當成服務生差遣。「幫我送去二號桌。」

  「好。」他勤快得像是從事多年服務業的服務生,臉上還奉送迷人的笑。「我的表現不錯吧。」

  「不錯、不錯。」她隨口回答,有些敷衍。

  「你能不能再熱情一點?」        「我失溫了嗎?」她微愕。

  「沒錯。」失溫的不是身體的熱度,而是兩人假裝熱絡的溫度。

  於若能垂下臉,想了下,在抬頭的瞬間,臉上漾起不輸門外的燦爛陽光。「這樣有沒有好一點?」

  「完美。」

  「謝謝。」她甜美地漾深笑意。

  「喂,乾脆就當我的女朋友吧,別再ㄍ一ㄥ了。」季軍烈笑著提議。

  她挑起好看的眉,橫過吧檯,俯近他一點。「喂,先說好,我只是利用你而已,你可千萬別當真,要是真喜歡上我,我可是不負責的。」

  和他裝熱絡,只是故意要氣言敘亞那個混蛋而已。

  冷靜之後,她細細地思量了一回,不管她怎麼想,總覺得他對她的關心,不可能只是純粹的內疚所引起。

  有種她未知的理由,成為他接近她的最大障礙。

  教她不由得聯想到他所說的傷害事件,現在仔細想過之後,才發覺還是疑點叢生。

  「是是是,我已經聽了很多次,謹記在心,你可以不用再三強調。」季軍烈耍寶地歎口氣。「就不知道你的眼睛到底是怎麼長的,我這麼一個有型又溫柔的男人不要,偏要挑戰高難度的言敘亞。」

  「沒辦法,誰要我這麼死心眼?又是誰要我這麼聰明,發現他或許也有那麼一點點喜歡我呢?」要她死心,除非她百分之百肯定言敘亞不喜歡她。

  「你就這麼有自信?」他不禁苦笑,發現自己竟然完全被她摒除在外。

  「那當然,我認識他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他的視線追逐著她一年多,要她怎麼沒感覺?

  在那種熱烈的視線底下,她會回應,是天經地義的,不是嗎?

  「你會不會忘了我在喜歡你?」她會不會把他的告白當玩笑?

  「那你可以停止了。」於若能瀟灑地道。

  「這種事情怎麼可能說停止就停止?」啐,人的感情要是那麼容易控制的話,這個世界上就沒有什麼新聞好追蹤的了。

  「那我也沒辦法嘍。」她扁起嘴,無奈地聳聳肩,一臉愛莫能助。

  「是啊、是啊。」全都是自找的,怪誰?「倒是你,你又是怎麼能夠確定他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你?」

  「該怎麼說呢?」除了是一種自覺,還有……「我覺得我姊她們依舊隱瞞了我什麼,而大姊對言敘亞的敵意,也不像她所說的那麼單純。」

  「可是,也沒錯啊。」依照他身為記者的邏輯推斷,用和的反應是很合理的。「因為他牽累了你,害你陷入險境,這種想法很正常。」

  「問題是,那時被砍的人是他耶,在這種情況底下,應該是我內疚而不是他內疚吧?你不這麼認為嗎?」她左想右想都覺得不對勁。

  而且言敘亞的壓抑,真的不只是內疚而已,她打從心底這麼認為。

  「嗯。」這麼看來,似乎是少了個某個環節,而這個環節則是真正的重點,也是他們極力隱瞞的事實。

  到底是什麼事,讓用和這麼費心地隱瞞?

  「而且,他們還不准我外出,感覺上,奸像只要我一出門,就會立即遇到不測。」也許事態並沒有那麼嚴重,但是聽起來就覺得很危言聳聽,帶著很強硬限制的嚴重警告。

  季軍烈挑起眉不語。那倒是,就連向來不愛他太靠近若能的用和,都直接拜託他盯著她,在有空閒的時候盡量陪著她,這種做法一點都不像是用和的個性,就如若能說的,好像外頭有著毒蛇猛獸一樣,只要她一踏到外頭,便會被一口吞噬。

  「喂,你在想什麼?」

  他抬眼,瞧她粉顏湊得很近,嘴往前一湊,輕易地在她的頰上偷了個香吻。

  「你幹什麼?!」於若能嚇得往後一跳,瞠圓的杏眸含恨瞪著他。

  「那邊那邊。」他以視線通知她。

  她偷偷地轉動眼珠子,從眼角餘光瞥見廚房的門打開了,而言敘亞就站在門邊。

  「配合一下吧,這招最有用了。」他咧著大大的笑意,打從心底慶幸自己嘗到了些許甜頭。

  「不准再用這一招。」她不喜歡這樣。

  「知道了。」唉,甜頭居然只是一記偷襲的吻,他好可憐。「但是,笑一個吧,否則他會發現我們兩個是在假裝的。」

  「哼。」於若能哼了聲,努力地勾起笑意,又俯近他一點。「我先警告你,我家的新聞沒什麼搞頭,你不要再亂作文章,知不知道?」

  「嘖,我要是有那個意願的話,光只是言敘亞跑到這裡當主廚,這一條新聞就夠我發揮了。」季軍烈含怨瞅著她。「請不要把我想得那麼惡劣。」

  再怎麼說,言敘亞可是廣全集團總裁的機要秘書,手中的豐功偉業不少,更是被人評為廣全集團總裁的接班人,這麼樣的一個人,如今莫名其妙跑到幸福寶貝屋充當主廚,這條線要是不追,他真是愧為記者了。

  誰都看得出來其中必有什麼不可告人的原因存在,只是,他答應過用和了,所以,再怎麼有趣的線,他也必須放棄,雖然尋找新聞是記者的天職,但是現在的他會篩選。

  「真的?」是挺想要相信他的,但他有前科,曾把二姊和展御之的新聞擾得沸沸揚揚。

  「是的,請你從這一刻開始相信我吧。」

  「再說吧。」她持保留態度。

  「他還在看呢,你要不要再笑一個?」他笑瞇了眼。

  「我正在笑啊。」於若能努力地勾彎唇角。

  「太生硬了。」

  「別要求太多了。」他的視線就纏繞在她身上,她哪有辦法演得逼真?

  言敘亞倚在門邊,怎麼也轉不開眼。他們兩個橫看豎看都像是在打情罵俏,彷彿在一瞬間,他們的熱度劇烈上升。

  早就警告過她,別太接近季軍烈,為什麼她不聽?

  「怎麼了嗎?」於至可走向他。

  「沒什麼,只是不懂用和為什麼要讓季軍烈那個記者那麼接近若能。」他臉色凝重地瞪著兩人的互動。

  「用和也許是認為他可以隨時保護若能。」

  「我也可以啊。」他倚在打開的門板,深邃的瞳眸灼燙地直視兩個人。

  於至可見狀,忍不住調侃他。「聽起來,你像是很在意。」

  「我當然在意,他是記者耶,能信嗎?」

  「不,我說的是你很在意若能跟他要好。」說穿了,根本就是在吃醋嘛。

  「……並不是這樣。」言敘亞立即收回視線。

  「你現在這麼做,更有欲蓋彌彰的意味了。」她輕笑道。「只要你真的喜歡若能,我並不認為你們不能在一起。」

  「我跟她是不可能的。」明知道是不可能的,但不知何時,這一份感情由歉生憐,由憐生了愛,讓他的視線止不住地在她身上纏繞。

  「是因為我爺爺?」她可以理解。

  三個孫女裡頭,爺爺最疼的是若能,也許是因為若能在童年時受到極大的傷害,讓他極為心疼,但實際上,若能長得最像爸爸,就連脾氣也一模一樣,所以爺爺最為看重。

  正因為如此,爺爺才會徹底地利用最痛恨的言敘亞,甚至拿他的婚姻充當他鞏固集團的棋子。

  「不關總裁的事,是我自己這麼想的。」

  就算她喜歡他,他也不能接受,要是有一天,她恢復了記憶,想起了一切,她會恨他的,再不然至少也會怕他的。

  況且,他也怕,怕自己身上帶著和父親一樣的基因,也許有一天,他也會因愛而妒,因妒而狂,甚至在無法控制自己的情況下傷害了她。

  與其造成那樣的後果,他寧可從這一刻便遏止這一份情感繼續生成。

  「可是若能很喜歡你。」

  「誤會吧。」言敘亞苦笑著。

  他知道她要的是什麼,但是他給不起。

  「她要是聽你這麼說,肯定會發火。」於至可眼眸帶笑看著他。「我希望能夠有兩全其美的方法,讓你們可以相處得更好,畢竟當年的事,再怎麼說你也是受害者,你沒有必要為了父親而賠上自己的人生。」

  小時候,她一直不懂爺爺為什麼要收養言敘亞,到了長大之後她才知道,爺爺只是想要徹底地利用他,拿他的一生當贖罪而已。

  她不喜歡這樣的方式,也認為言敘亞有機會就應該要掙脫這樣的牢籠。

  「再怎麼說,他也是我父親。」

  「要是你父親再一次傷害了若能,你……會怎麼做?」她說的是比如而已,她並不樂見事情發生。

  「……我不知道。」他下意識地尋找於若能的身影。「但是,我會盡我所能,絕對不會讓我爸有機可趁。」

  他尋找著她,卻發覺她不在吧檯,再仔細地搜過一遍,季軍烈在吧檯,於用和在櫃檯,而她……驀地瞥見她就站在門口與人交談,而那個人——

  「該死!」他暗咒了一聲,快步往外衝。

  於至可不解地順著視線探去,驚詫地輕呀一聲。

  「伯伯,真是不好意思,那一天沒跟你打聲招呼,我就回家了,真是太沒禮貌了。」於若能站在門外,笑得一臉歉意。

  「沒關係。」男人勾起溫和的笑。

  「只是,伯伯,你怎麼會來這裡?」她看著他,總覺得愈看愈有親切感,因為他實在太像言敘亞了。「要不要到裡頭坐一下?」

  再過個三十年,言敘亞大概就是這個模樣吧。

  「不用了,我只是來看你而已。」話落,他遞了張紙條給她。

  「這是什麼?」她抬眼笑問著。「伯伯,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

  她應該沒跟他說過吧,他要是用猜的,那可是太神准了。

  「你長得很像我老朋友的孩子,所以我到這裡找,沒想到還真是被我給猜中了。」男人溫柔的笑意閃過一抹噬血光痕。

  「真的?伯伯,你認識我爸媽嗎?」

  男子輕輕點頭,正準備要再說什麼時,卻見有個人大力地拉開門把,幾乎是沒有任何的停頓,一把將於若能推進門內,隨即擋在兩人之間。

  「你怎麼會在這裡?」言敘亞輕顫著音,不是因為喘氣,而是因為來者令他產生難以遏抑的恐懼感。

  男人勾起濃濃笑意,「我才要問你怎麼會在這裡呢。」

  「言敘亞,你們認識啊?」於若能原本才剛要開罵他的粗魯,然一聽到他們的對話,又蹦跳到兩人面前。

  「進去!」言敘亞怒目瞪去。

  她不由一愣。

  「進去!」瞧她不動,他索性一把將她推進去,而於用和也已來到門邊。「把她帶進去。」

  話落,他推著男人往街的另一端走。

  「坦、這就是你對待父親的態度?」言秉寅哼笑著。

  「爸,你到底想做什麼?」言敘亞雙手不自覺地緊握成拳。

  「我做了什麼了嗎?」

  「你為什麼要和若能接觸?」

  「她好像不記得我了。」他輕聲笑著。

  「那是因為她喪失記憶了,爸,那是創傷症候群。」可以想見當初她受到了多大的驚嚇,饒是個成年人都不見得能夠承受,更遑論她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哦,是嗎?和我猜想的一樣。」難怪她看見他沒什麼特別的反應,「否則的話,她應該會很怕你才對,才不可能讓你這麼接近她。」

  咬了咬牙,言敘亞瞪著他。「爸,你打算做什麼?你出院之後,為什麼沒跟我聯絡?」

  「跟你聯絡什麼呢?」言秉寅冷笑著,「你不是希望我一輩子都別離開療養院?既然如此,我又何必聯絡你?自討沒趣。」

  「那麼,你寄威脅信到公司,到底是什麼意思?」

  「那麼淺顯易懂的字,你還不懂嗎?身為兒子的你,難道不應該幫我嗎?」言秉寅側眼瞪著他。「那個丫頭害得我失去了一切,難道她不應該付出代價?而最可恨的是你,你居然成了仇人的走狗。」

  「爸,她沒有害你,是你自己放棄一切的!」為什麼事到如今,還要把所有的錯都推到別人身上。「我能夠受高等教育,是因為總裁領養了我、栽培了我,否則,我現在早就不知道流落到哪裡去了。」

  「胡說,你有房子,一筆信託基金,還有我戶頭裡的存款,那些夠你花用一輩子。」

  「爸,我那時只是個十歲的小孩,沒有監護人的我,什麼事也不能做。」老爸的腦袋根本不清醒,為什麼他會通過療養院的測驗?

  「是嗎?」眼窩深凹的眼稍微失焦。

  「爸,是你逼得媽自殺的,不要把媽的死都怪到別人身上。」他惱聲吼著,壓根不管自己正處在人來人往的街上。

  「是他!根本就是他跟你媽有姦情,你媽怕被我發現,才會畏罪自殺,說穿了,就是被他給逼死的。」言秉寅惱聲吼著。「不過,他也死了,跟他老婆一起外出時死於車禍意外,那是報應!」

  「爸!」言敘亞眥目欲裂地瞪著父親,「媽會自殺,是因為你不相信她,你虐待她!」

  「我愛你媽,怎麼可能會虐待她?」

  「爸,那些事情都過去了,我們不需要再多說,重要的是,這些事跟若能一點關係都沒有,請你放過她吧。」

  「不可能,她老頭死了,當然得要由她背,而且就因為她當年逃了,我才會被害得身敗名裂,一無所有,甚至還被強制住進毫無自尊可言的可笑療養院。」他說著,削瘦的身形微微打顫,臉上浮現異樣的笑意和突兀的惱意。「有一半是因為你,要不是你從中阻擾,她也不會逃了!」

  「爸!」

  「你要是不幫我,就滾遠一點,不要破壞我。」

  「爸,殺人是犯法的。」

  「那又如何?現在的我,生不如死。」找個墊背似乎也不賴。

  「我會向警察申請保護令的。」他會盡己所能地阻止父親,哪怕會引起若能的注意,哪怕會因為刺激過度而誘發她恢復記憶都無妨,能保她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我可是什麼事都沒做,你以為申請得了嗎?」

  「我不會讓你傷害若能的。」

  「你喜歡她?別傻了,她要是知道你是我兒子,怎麼可能會看上你?衝著你喜歡她,我更不會讓她好過。」言秉寅哼笑著,隱沒在擁擠的人潮之中。

  言敘亞瞪著父親的背影,頭一回打從心底地恨他。

  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個人到底是誰?為什麼大家的臉色都這麼凝重?

  這些問題,她問了一個下午,卻沒有半個人回答她,她像個自問自答的傻子、像個尋找答案,找得快要發狂的鸚鵡。

  到底誰才是外人啊?

  大姊口口聲聲說言敘亞是外人,要她別太接近他,但她卻和他關起房門不知在討論什麼,直到現在他還沒離開大姊的房間。

  什麼跟什麼啊?都已經快十二點了耶。

  那個伯伯到底是誰啊?聽他和言敘亞的對話,他們兩個分明認識嘛,若說他是言敘亞的爸爸也說得過去。

  但,父子之間會這樣說話嗎?

  況且,言敘亞的父母不是已經去世了嗎?

  那個伯伯到底是誰啦!瞧姊姊她們的眼神,肯定是認識他,但為何沒人願意給她答案?就連二姊也三緘其口。

  於若能在床上滾了幾圈,卻突地發覺褲子口袋裡頭似乎有個東西。

  立即翻坐起身,從口袋掏出來,才發覺是張紙條。是那個伯伯塞到她手裡的,她當時隨手住口袋一擱,洗完澡後,順手塞到這條褲子的口袋裡。

  啊哈,說不定這張紙條能夠解開她的疑惑。

  她快速打開紙條看過一遍,不由發起呆來。

  我和小亞有誤會,如果方便的話,可以請你幫忙,化解我們父子倆的誤會嗎?如果願意,請你到那天遇見我的住所找我,隨時都可以,我都在。

  天,他真的是言敘亞的爸爸。

  她看完後忍不住輕歎口氣。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言敘亞一看見他,便生出了莫名的火氣,還把火發洩在她身上,扣在她手腕上的力道,甚至都留下淤青的指痕。

  到底是什麼樣的誤會?

  她該去嗎?

  想了下,既然她跟言敘亞在很小的時候就認識了,他爸應該也認識她,說不定知道她六歲那一年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思及此,她立即跳下床,快速地換裝完畢,不忘留了張字條後,便開了門朝客廳偷覷了一下,確定外頭無人,一溜煙地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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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不然,就請爺爺派幾個保全過來好了。」

  於用和一說出口,言敘亞想了下,點了點頭。「也可以,事到如今,能夠保住若能的安全是最重要的。」

  「只能這樣了。」於至可也點頭同意,「再不然的話,我們就暫時搬到爺爺的住所。」

  「那是最後的退路了。」於用和歎了口氣。

  「那是最好的選擇,畢竟,我爸要是真的發狂的話,我怕他針對的人可能不只若能而已。」言敘亞認真道。

  於用和揉了揉發痛的太陽穴。「我也知道啊。」可是,她實在不太想投靠爺爺。

  她至今依舊記得,若能出事躺在醫院時,爺爺對爸媽的態度有多麼的惡劣,一古腦兒地責罵,壓根不知道來龍去脈,便直說這是爸媽私奔的下場。

  爺爺的嘴臉,她至今歷歷在目。

  所以,如果不是逼不得已,她真的不想投靠他。

  「先停一下吧,我去倒茶。」於至可起身走到外頭。

  走到客廳倒了茶,正準備要再回房,卻發覺於若能的房裡沒有半點光線,不由懷疑地走進她的房裡,一開燈,發覺她竟然沒在房內。

  四處看了一下,瞧見她擱在桌上的宇條。

  「姊!」她立即跑進於用和的房裡。

  「怎麼了?」

  「若能不在房裡。」她將字條遞給她。

  於用和快速看完。「怎麼會在這個時候去約會?混蛋季軍烈到底是在想什麼?」看了—眼時間,都已經一點了!

  言敘亞接過字條一看,臉色凝重了起來。「要不要先打電話給季軍烈?」

  「我打。」於用和立即起身,拿起手機撥打。

  手機才接通,便聽到房外傳來手機鈴聲,三人聞聲,快步跑向外頭。

  才剛上樓梯,從背包裡頭取出手機的季軍烈錯愕地瞪著三個衝到他面前的人。「怎麼了?能不能別這麼嚇人?」還以為有人要搶劫他呢。

  「若能呢?」於用和開口便問。

  「若能?」他一愣,「我不知道啊。」

  「還說不知道!」她把字條丟給他。「若能說,那天爽了你的約會,為了補償你,所以答應你今天的邀約。」

  「我沒約她啊,我下午接到電話就外出了,一直到現在才回來,根本就沒再見過若能了啊。」

  「那若能呢?」於用和一愣。

  言敘亞濃眉緊蹙。「至可,立刻打電話給總裁,要他馬上聯絡警方前往我的舊住所。用和,你趕快打若能的電話。」話落,隨即回房拿了鑰匙,準備要衝下樓。

  「你要去哪?」

  「回家!」

  雖說他不知道她怎麼和老爸聯絡上的,但要是他沒猜錯的話,她人應該是在老家,而老爸……

  該死!

  四層樓獨棟的荒廢屋子裡傳出清晰的手機鈴聲。

  「有人在找你哦。」除了鈴聲,還有男人低啞微帶笑意的嗓音。

  「伯伯,你可不可以先放開我?」被鏈在柱子旁的於若能顫著聲,睇向站在陰暗處的他。

  她歷盡千辛萬苦,幾番迷路才找到這間房子,想不到事情竟然會演變成這樣。

  看著自己腳上的腳鏈和手上的手鏈,她一臉欲哭無淚。

  是他說有事要拜託她,她才來的,豈料她才剛進屋子,他便拿著鐵鏈把她給綁了起來。

  「不行。」言秉寅笑著,將手上把玩的手機丟到一旁,隨即拿起架子上的打火機,和一把長刀。

  於若能抬眼睇著他,一股寒意無邊無際地凍上心間。

  「伯伯,你不是說,你跟言敘亞之間有什麼誤會嗎?」她無力地頹坐在地上,被緊緊捆綁在一起的雙手抹上佈滿冷汗的粉顏。

  不要逗她了,不要這樣耍她,她會怕。

  「可不是嗎?」言秉寅站在離她不遠處輕笑著,似乎頗為滿足她臉上的駭懼。「不就是因為你。」

  「我?」她的呼吸難以控制地變得短促而無力。

  「就因為你,我那個兒子才會背叛我。」他如鬼魅般地遊走,來到她的身後。

  「伯伯,我不懂。」體內不斷地發起寒顫,她甚至可以感覺到全身的寒毛直立。

  「還不懂嗎?」長刀抵在她的背後,輕輕一勾,輕易地割破細薄的布料,露出她背後暗紅色的傷痕。

  「伯伯!」她驚喊著,全身蜷縮在一塊。

  「你不記得你背上有傷嗎?」他噙著笑問,感覺逗弄她十分有趣。

  「我不知道!」於若能抬眼瞪著他。「你為什麼要這樣對我?!」

  她只是因為他長得像言敘亞,所以對他少了幾分戒心,誰知道他竟是個瘋子!

  「不是我要這樣對你,是你逼我這樣對你!」言秉寅的臉色突地一沉,逐步逼近她。「要怪,就怪你父親吧,很快的,你就會去到你父親的身旁,到時候你再去問他為什麼吧。」

  「你就在我的眼前,為什麼不直接告訴我?」她倔強地瞪著他,儘管臉色因恐懼而變得蒼白。

  「聽說你喪失記憶了。」他的表情百變,斂去怒意,笑得教人渾身發冷。「所以你把一切都忘了,把你父親怎麼害得我家破人亡,而你怎麼把我害得進療養院都給忘了。」

  於若能艱澀地嚥了嚥口水。「我爸怎麼會害你?」她的腦袋—片混亂,但是大致上猜到是怎麼一回事了。

  這個人精神有問題,而姊姊們和言敘亞秘密開會,肯定是為了要防他!

  她為什麼沒有想到言敘亞說他爸要找她是什麼意思?他都說了會有悲劇的啊,她為什麼沒有聯想在一塊?

  「想起什麼了?」瞧她臉色微變,他笑意更濃了。

  「你,是不是那個傷了我,又傷了敘亞的人?」她懂了,因為傷她的人是他爸,所以他才會如此的內疚,而他會住進幸福寶貝屋,應該就是為了保護她,為了避免她再一次受到傷害。

  遺憾的是,來不及了,她已經掉入他爸的手中了。

  她也許沒機會跟他道歉了。

  「你喪失了記憶,想不想要恢復?」言秉寅微晃著長刀,透著屋外的水銀燈,在暗沉的空間裡頭刮出幾道銀光。

  於若能心頭一凜,駭意直達心間。

  是夢?惡夢竟然暴走,堂而皇之地入侵她的現實世界了。

  眼前這一幕,儼然是她夢境的翻版,只是現實中的場地,比夢境裡的荒廢老舊許多,到處佈滿灰塵,就連鼻息間也充斥著弔詭的汽油味。

  這到底是什麼狀況?誰來抓她一把,讓她從惡夢中醒來吧。

  「那一年,我把你綁到這房子裡來,原本是要慢慢地將你凌遲到死,可惜的是,我的笨兒子從中作梗,讓我只給了你一刀……」他頓了頓,像是在回憶又像是在思考,走到當初的那一個定位,突地笑了,「就是這裡,我在你背上劃下第一刀,讓你在地上哭著喊著爬著,正當要再給你一刀,我那個笨兒子就衝過來,替你擋下了!」

  「啊!」於若能放聲尖叫著。

  惡夢深棲在被封印的心版深處,嘶喊鼓噪著要破巢而出。

  他的話語像是某種咒語,解開她的封印,喚來惡夢侵襲而來,畫面如他敘述,似幻燈片般在眼前跳躍閃動著。

  爸爸開著車載她去採買,她隔著車窗看見了蹲在鐵軌上年幼的言敘亞,畫面不斷地跳動著,兩人之間的交集愈來愈多,愈來愈親密,突地有一天,她被一個人逮住,她哭著喊著,背上好痛……

  「想起來了?」

  於若能怔愣地抬眼,淚水不知何時爬滿了蒼白的小臉。「你是瘋子……」那似夢似幻的畫面跳動著,記載著她失去的那一段記憶。

  正因為是那麼痛苦的記憶,她才會遺忘,既然已經遺忘了,為什麼還要讓她想起來?

  在夢中追逐著她的人,原來就是他!

  「我是瘋子?」言秉寅說著,失聲笑了,臉色突地一凜,森冷寒騖,「我要是瘋了,也是被你和你老頭給逼瘋的!」

  手上的銀光妖詭的閃爍著,映照在她無血色的臉上。

  「你想做什麼?」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

  「你說呢?」

  「殺人是犯法的。」

  「那又怎樣?我早就一無所有了,如今有你陪我上路,我高興都來不及。」

  看著他高舉長刀,刀身在暗沉的空間迸裂懾人妖光,她眼也不眨,直直地瞪著他。

  「你不怕?」他笑問。

  「怕。」

  「不求饒?」

  「有用嗎?」就算有用,她也不屑求。

  言秉寅哼笑著,長臂一揮,眼看就要落下——

  「爸!不要!」

  身後傳來喊聲,言秉寅的動作不由停了下來。

  於若能探出頭,在看見言敘亞的瞬間,整個人嚇得直往身後的柱子貼去。

  她本能的反應,看在言敘亞的眼裡,心底是一陣刺痛。

  「爸,你放過若能吧。」言敘亞快步走入兩人之間,擋在於若能的前頭。

  「我為什麼要放過她?」他瞇起眼。

  「根本不關若能的事,你要是真的殺了她,你的下半輩子就注定要在監獄過了。」言敘亞走向前去,目光略微停留在他手中的長刀。「爸,我們可以重新來過,不一定非得要玉石俱焚的。」

  「我已經一無所有了,怎麼重新來過?」言秉寅啞聲失笑。「你知不知道我今年已經幾歲了?」

  當年的他在公司擔任要職,是公司的精英份子,他的一生始終一帆風順,他以為人生就應該是這樣子的,然而,當第一個齒輪脫落之後,後頭的齒輪就全都脫軌卡死,他的人生也毀了。

  「爸,有我在,我會孝順你的。」言敘亞握緊了汗濕的拳頭,等待時機準備搶下父親手中的刀。

  「你會孝順我?」他哼了聲,閃動著長刀,「在她跟我之間,你會選擇我嗎?」

  「我……」

  「我們就試試看吧。」

  言秉寅越過他,走到柱子後頭,把刀丟到一旁,而另一隻手上拿著已點上火的打火機,在被暗夜吞噬的房子裡綻放妖魅的火花,猛地,以美麗的拋物線,落在她的身後,轟的一聲,大火將她和言敘亞圍繞,且四處延燒著,舉目所見,皆是一片斑斕而近乎毀滅的火焰。

  「爸!」他傻眼地瞪著眼前的火牆。

  熊熊大火在剎那間掠奪了空氣,火勢迅速蔓延,就連所有傢俱也全都付之一炬,整個空間燥熱了起來,就連呼吸都覺得困難。

  「你可以選擇了,這個時候,你要救她,還是救我?」言秉寅直往通向二樓的樓梯走,恍若無視火苗已經落在他的身上。

  「爸!」言敘亞越過火焰瞇眼直望著他,「爸,你下來!」

  火勢快速地往二樓竄,那感覺,好像二樓早已灑滿了汽油,他只要一上樓,鐵定無法活著走下來。

  「我也不想這麼做的。」言秉寅喃喃自語。「可是,我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體內有另一個想要復仇的我。」

  離開療養院之後,他的腦袋真的沒多想什麼,但當他一回到這間屋子,所有的恨瞬間襲上心頭,控制著他的思維和行動,讓他一步步錯得更離譜。

  也許是這房子裡還殘留著他當年留下的恨,那就讓他放把火,把所有的恩怨情仇全都燒空了吧。

  「爸!」言敘亞瞪著在火焰另一端的父親,看著他回頭瞅他一眼,笑了。「爸,你別那麼傻!」

  言秉寅不語,轉頭上二樓。

  他想要衝過火焰去救父親,但是身旁的咳嗽聲拉回他的神志。

  瞪著父親消失在樓梯間的身影。「若能?」他蹲下身,查看她的傷勢。

  於若能近乎反射動作地閃避著他的靠近。

  他一愣。「你……怕我嗎?」她恢復記憶了?

  她聞言愣了下,搖了搖頭。「我不怕,我剛才只是一時混亂了。」因為他和他父親長得太相似了,簡直就像是從惡夢中走出來的年輕言秉寅。

  「你等我一下,我把鏈子解開。」他試著想找鏈子的頭,卻發覺鏈子的源頭竟然扣上了鎖頭。

  火勢快速蔓延到柱子後方,火舌如浪拍岸,自柱子後頭伸出了觸手,就連鏈子也被烤得燒燙。

  該死,這鏈子到底要怎麼解?

  「你不去救你爸?」於若能回頭看著他。

  「我先救你。」他四處尋找著可以撬開鎖頭的銳物。

  「可是,我怕等一下要救他就來不及了。」

  「他把你害成這樣,你還替他著想?」言敘亞意外地睇著她。

  「但一碼歸一碼,人命是很重要的。」她氣歸氣,但總不能因為氣,就要眼見他父親去死吧。

  「你不怕他嗎?」

  「怕。」是實話,「但,再討厭一個人,我也不希望他在我面前死去啊,你先去救他啦。」

  話落,房子裡頭瀰漫的煙霧讓她開始咳了起來。

  「我先救你。」整個房子裡頭已是一片艷紅,但弔詭的是,眼前的畫面竟是愈來愈漆黑,幾乎看不清楚四周。

  他手中抓的鏈子開始因為熱氣而發燙,可以想見捆綁在她身上的鏈子等於在烙燙著她,可手邊偏是沒有什麼可以撬開鎖頭的……想著,他握著被烤得通紅的鏈於,奮力地想扯開。

  「沒有用的。」於若能無力地咳著,閉上雙眼,「要是扯得斷,我就不會掙扎得這麼辛苦了。」

  實際上,從她被綁住到現在,一直都使勁地企圖掙斷鏈子,無奈的是,沒能掙脫,反倒是讓她的手腳留下了淤痕。

  「一定可以的。」他不放棄地扯著,手拉不開,長腿踩在鏈子一端,拚命地扯。

  「你逃吧,你可以逃出去的。」

  雖說眼前也是一片火海,但是離大門不遠,只要閉上眼衝過去,就是生機了。

  「你說的是什麼傻話?」言敘亞惱火地瞪著她,胸口劇烈起伏著,不是因為熾熱的空間呼吸不到氧氣,而是氣她要自己放棄。

  「沒辦法,總不能要我拖累你吧。」一個人留在這裡她也怕啊,但是總不能因為怕,就要拖一個隨行吧。

  「我不在乎什麼拖累不拖累的。」他近乎暴吼地說。

  「那麼,你也可以不再內疚了嗎?」她突道。

  聞言,他怔愣住。

  「小亞哥,我很高興你總算成了廚師了呢。」於若能說著,笑了。「很好吃哦。」

  「你……恢復記憶了?」他跪在她的身旁,妖詭火焰照亮她半邊疲憊的臉。

  「並不完全。」她依舊笑著,「可是,我很高興最後總算讓我想起你,我就說了,我真的對你很熟悉。」

  把記憶掏盡,總算也掏出了屬於他的塵封記憶。

  「若能……」言敘亞用力地將她摟進懷裡,「我是想要保護你的,我沒要讓事情變得這麼糟的,我沒有想到我爸居然會選擇這麼激烈的手段。」

  「我才應該抱歉,我不該這麼粗心大意地赴約,給你添麻煩了。」她將臉舒服地偎在他的頰邊,「但你要記得,你不需要感到內疚,畢竟那時你救了我,不是嗎?」

  啊啊,一想到這是最後的擁抱,她就忍不住想哭呢。

  「不是這樣的,是因為我老是在爸爸面前提到你的名字,他才會鎖定你為目標的。」因為,她是第一個如此簡單走進他生命裡的女孩,還是拯救了他和母親性命的女孩,他才會如此的念念不忘,在母親去世之後,還是忍不住地想著她,令父親大怒才會將她綁來的,說到底,她會有那麼可怕的遭遇,全都是他害的。

  「不要怪我爸,他不是壞人,只是病了,他清醒的時候,人還是很好的,只是,他幾乎不曾清醒過。」

  她聽著他低聲的呢喃,感覺自己的面頰一片濕熱,才驚覺掉淚的不是自己。「沒事了、一切都沒事了,你不用再自責,也不需要再痛苦,你趕快走吧,火勢愈來愈大了。」在遺忘他的那一段日子裡,她過得很快樂、很自我,壓根沒想到他一個人掉在痛苦的泥淖裡頭。

  言敘亞驀地抬眼,雙手捧起她的小臉。「要走,一起走。」

  煙霧濃濃地瀰漫著,她看不清楚他的五官,卻瞧見他手心的燙痕。「你受傷了!」

  「這點傷不算什麼!」鏈子纏繞在她身上,她的痛楚不亞於他。話落,他脫下衣服遞給她。「搗著口鼻,多少有點幫助。」

  「你呢?」於若能回頭望著他,見他依舊死命地扯著鏈子。「那是扯不斷的,你快走!」

  「等我扯斷就走。」

  她看著模糊的身影,突地笑道:「你就這麼愛我?」

  他回頭,也跟著笑了。「是,我確實很愛你。」

  「真的?」她錯愕極了,她不過是隨口說說,想要緩和一下氣氛而已。

  「真的。」言敘亞悶哼著,氣息微亂。「等我們離開之後,我再好好地告訴你,我有多愛你。」

  她聞言,放聲笑著,笑得有點害羞又有點滿足。「太棒了!這下子,真的是死而無憾了。」雖然地點不對,氣氛不太對,但是能夠聽到這些話,還是讓她快樂得快要飛上天了。

  「說什麼死而無憾,總會有辦法的!」現在要他丟下她離開,等於要他去死,既然都是死路一條,他倒寧可陪在她身旁,她是路癡,那麼會迷路,他怕到時候她會找不到方向。

  這念頭一浮現腦海,言敘亞隨即甩頭。不行,他必須學學若能的樂觀才行,不到最後一刻,誰知道結局會如何?

  至少,絕對要拚到最後一刻。

  「哪能有什麼辦法?我們連個工具都沒有,咳咳咳……」於若能痛苦地咳著,恍若要擠盡胸腔裡所有氧氣般劇烈地咳著。

  一道靈光閃過,言敘亞輕呀了聲,蹲下身,貼著地面尋找他父親剛才丟下的長刀。

  就在身旁不遠處,他撿起之後,努力地砍著早已燒紅的鏈子。

  「沒關係的,你先走吧,要是再遲,我怕連你也走不了。」火勢越過了柱子朝她襲來,也燒在他的身側,看得她心驚膽跳。

  火,很燙,熏得她眼痛喉乾,胸口快要爆裂,她好難過,快要張不開眼,總覺得眼前很黑很黑……

  「你不走,我就不走!」他惱聲喊著,一口氣岔上,痛苦地乾咳數聲,然而手上的動作卻沒停止的打算,朝同一個地方不斷地砍劈著,驀地,鏘的一聲,鏈子應聲而斷。

  「斷了!」他動作飛快地扯掉於若能身上的鏈子,卻見她身子往前一軟。「若能?!」

  言敘亞一把撈住她無意識的身子,驚見她已經昏厥。

  長指探上她的鼻息,只能感覺到極為微弱的氣息。

  「天啊、天啊……」不能再拖下去了,否則她絕對會有生命危險。

  他爬著發,看著四周,才發覺火海早已近距離地將他倆包圍,而唯一最近的通道則是他剛才進入的落地窗,但距離至少超過十公尺。

  思考只在瞬間,他脫下身上的貼身背心,包住她的雙腿,將原本脫下的輕薄襯衫裹好她的臉,隨即將她扛在肩上,一股作氣地朝外奔去,就在他跨越火牆跳到外頭的庭院雜草堆裡時,屋子裡頭傳出爆炸巨響,在轉眼間,四層樓高的獨棟房子被火舌吞沒。

  他雙手環抱於若能,緊緊地將她護在懷裡,直到耳邊傳來警笛聲,他的意識才模糊地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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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張眼——

  眼前是再陌生不過的純白色天花板,視線再慢慢移動,身旁是兩個姊姊。

  「有沒有哪裡痛?」於至可柔聲問著。

  於若能傻愣地搖了搖頭,閉上眼忖了下,驀地,張眼的瞬間,她彈跳坐起。「小亞哥呢?」

  「你想起來了?」一旁的於用和錯愕地盯著她。「有沒有覺得哪裡不舒服?還會覺得害怕嗎?」

  看著兩位姊姊戰戰兢兢的舉動,她不由想笑。

  「姊,我都二十幾歲了,不是六歲的小孩,沒那麼膽小!」不要以為她永遠不會長大,永遠會被那場惡夢給困擾著。「小亞哥呢?他沒事吧?」想不到他真的帶著她離開那場火海。

  「他沒事,死不了。」於用和沒好氣地睨她一眼。「你就只擔心著他,有沒有想過我們也會擔心啊?一聲不響地出門,還敢留字條說你跟季軍烈去約會,你什麼時候開始會對我們撒謊了?」

  「是你們有事瞞著我,我才會這麼做的。」她扁起嘴,「直接把事情告訴我不就得了?為什麼要刻意瞞著我?」

  「那是因為我們怕你受到二次傷害。」於至可歎口氣道:「你也許不記得了,但當年你受傷住院時一直都很恐懼,只要一入夜就開始哭,只要一看到言敘亞就大哭,直到有一天,你開始會笑的時候,我們才發覺你把之前的事都忘了,我們想,要是讓你想起那時的事,一定會受不了那種痛苦的。」

  要是承受得住,她就不會把那一切都給遺忘的,不是嗎?

  「可是,你們又不是我,怎麼知道我會有什麼反應?」她一直都很樂觀的。

  「那是因為我們疼你,不忍心再看你被恐懼折磨。」

  一句話堵得她無話可說。「那,小亞哥有沒有受傷?」

  「多少吧。」於至可簡單說明著。「我們和警方抵達現場時,看見你們昏倒在庭院的雜草堆上,他把你整個人抱得死緊,我們可是費了不少力氣才把你們兩個分開。」

  「真不知道他哪來的力氣,都已經昏倒了,居然還不放手。」於用和也忍不住搖頭,「他全身都有燙傷痕跡,還有一些挫傷和擦傷,不過都不是很嚴重,你不用太擔心。」

  「真的?」

  「騙你做什麼?」於用和啐了一口。「看在他再次救了你的份上,這件事我會努力不跟他計較。」

  「姊,你說錯了吧,他救了我,你應該是要感謝他才對吧。」

  「別說笑了,要不是他那個執迷不悟的老頭,你會深陷危險?」說到底,他可是脫不了關係的。

  「才不是那樣,那時小亞哥為了救我而放棄救他爸爸,他……他說他愛我。」話到最後化為細軟聲響,蒼白的粉顏不由得發紅髮燙。

  對了,他說,等離開那個地方之後,他會好好地說明他有多愛她。

  「他愛你?」於用和冷哼了聲,「別作夢了,光是爺爺那一關就過不了。」

  「關爺爺什麼事?」爺爺又不是他爺爺。

  「你不要忘了,在爺爺的主持之下,他可是準備要娶梁安萱的,而且婚期已經逼近了,你以為爺爺會讓他悔婚嗎?」

  「那種事情還不簡單?」她可是信心十足,「我都能夠死裡逃生了,還有什麼事是無法阻止的?」

  「事情要是有那麼簡單就好。」於用和沒那麼樂觀。

  「放心。」於若能跳下床。

  「喂,你想要去哪?」

  「當然是去看小亞哥啊。」

  「不用去了,爺爺在他的病房裡,你現在別去打擾。」於用和輕輕一推,把她推回床上。「你還是乖乖地給我躺好,不要逼我動手。」

  「爺爺在剛好啊,我可以順便把事情說清楚。」一次跟兩個人說清楚,不是省事多了?

  「閉嘴,順便閉上眼睛,你有吸入性的嗆傷,給我安份一點。」

  「我已經睡飽了。」她不覺得有哪裡不舒服啊。

  「繼續睡。」

  獨裁!於若能偷偷在心底暗罵,但還是乖乖地閉上眼。無所謂,反正已經確定了彼此的心意,往後多得是時間。

  她心裡暗暗竊喜著,一會兒,聽見有人入內的聲音,她不由又張開眼。

  「好點了嗎?」季軍烈打招呼。

  「好極了。」於若能嘿嘿笑著。

  「感謝我吧,這一次我只幫忙救災,沒急著要搶頭條。」他抓了張椅子,大剌刺地在病床邊坐下。

  「哼,你要是真有種把這件事情外流出去,你遲早丟工作。」於用和皮笑肉不笑地道。「火勢在風的助長下蔓延得那麼快,你要膽敢在那裡拍照而不幫忙救災,我就不要你這個朋友。」

  「所以,我很乖啊。」

  「火勢有那麼大嗎?」於若能愣愣地問著。

  「很大,還發生爆炸呢。」他心有餘悸地回答,「我們趕到時看到這一幕,原以為一切都完了,翻圍牆進去,瞧見言敘亞和你昏倒在地,我們才鬆了一口氣。不過言敘亞那傢伙也真是了不起,把衣服脫下包在你身上,所以你身上幾乎沒受什麼傷,反觀他啊,頭髮也燒了,燙傷範圍至少佔全身二分之一,由此可見,他果然是很喜歡你。」

  所以,他徹底失戀,也徹底放手了,決定祝福她。

  「姊,你還說他沒什麼事!」於若能抬眼瞪去。

  季軍烈說的那些事,她一點印象都沒有,應該是她昏迷之後發生的事吧。

  「死不了。」

  「姊!』太可惡了,居然誆她。「我要去看他。」

  「不准!」於用和冷冷瞪去。

  「姊!」

  於至可見狀出聲道:「姊,我看可以去幫若能辦出院手續了吧?」

  「你去。」

  「但是,我待會兒要去爺爺那裡。」

  「嘖。」於用和啐了聲。「季軍烈,幫我盯著她。」

  「哦。」

  於家兩個姊姊一前一後地出門。

  「季軍烈,我爺爺是待在哪一間房,你記得嗎?」於至可臨走前,突然轉頭問。

  「我知道。」他應了聲,不解她為何多此一問。正忖著,一隻小手揪緊了他的衣領。

  「帶我去。」於若能不知何時從病床上爬起,惡狠狠地威脅他。

  季軍烈瞅她一眼,無奈歎口氣。

  他不管了。

  「一個星期後的婚禮依約進行,就這樣說定了。」病房裡傳來於文鮮一貫低調的嗓音。

  「可是,敘亞的傷不是還需要再靜養幾天嗎?」梁安萱看著躺在病床上不發一語的男人。

  「放心,不過是一度灼傷而已,很快就會好了。」於文鮮說著轉向他。「敘亞,我說得沒錯吧。」

  言敘亞只是靜默地直視前方。

  「就這樣吧。」

  「但是……他不是很喜歡那個他不要命救出來的女孩嗎?」梁安置不滿道。

  「你誤會了,那個女孩是我的孫女。」於文鮮笑容可掬地道,「他會到幸福寶貝屋也是我特地拜託他去的,就是要他保護我的孫女,你不用多想。」

  「是嗎?」看向病床,她還是覺得有些不太對勁。

  「你就放心,先回去吧。」

  「那,我先回去了。」看了一眼言敘亞,她隨即拎著包包離去。

  她一走,於文鮮臉上的笑意立即消失。「記住,不准在安萱的面前胡說八道。」

  「……總裁,我不想擔誤了梁小姐的一生。」

  「婚姻沒有什麼擔誤不擔誤的,反正我要你娶,你照辦就對了,別以為你救了若能,我就會感謝你,或者是把以往發生過的事都一筆勾銷,那是你原本就該做的事。」

  「我並不是想要討恩情,我只是……」

  「我不想聽你多說什麼,你以為我栽培你是為了什麼?我就是要你成為我的棋子。」於文鮮哼道。「我可不是什麼以德報怨的人,要我善待仇人的兒子那是不可能的事,但我終究還是將你栽培成我的左右手,在這麼大的恩情底下,你想反抗我?」

  「爺爺!」砰的一聲,病房的門被人用力地推開,發出巨響。

  於文鮮側眼望去,冷峻的臉瞬間變得溫和。「若能,你可以下床了嗎?」他走向前去,原要牽著她往外走,不料卻被她撥開。

  言敘亞聞聲探去,柔柔情意藏在眼底。

  「爺爺,你為什麼要這麼做?」於若能握緊了拳頭瞪著他。

  「我做了什麼?」他裝傻。

  「做錯事的人不是小亞哥,你為什麼要把錯算在他頭上?」剔亮的明眸眨也不眨地直瞅著他。「冤有頭,債有主,況且,小亞哥的爸爸已經在那一場火災中去世了,這些仇恨也該放下了吧。」

  「他讓你二度陷入危險之中,你還要說跟他無關?」於文鮮微惱道。

  「就算與他有關,那也是我跟他之間的事,為什麼我沒責怪他,你們卻要徹底地攪亂他的人生!」這種做法實在是令人髮指。

  她還真以為爺爺極為倚重他,將他視為左右手,想不到爺爺只是在利用他,成為聯姻的一顆棋子罷了。

  這樣會不會太超過了一點?

  「那是因為你喪失記憶!」

  「那麼我現在已經恢復了,我都不生氣,你在氣什麼?」她就算死在那場火海裡,也不會責怪任何人的,畢竟他盡力了,不是嗎?

  「你這孩子的脾氣怎麼跟你爸那麼像?」於文鮮無奈地歎口氣。

  「因為我是他的女兒。」她瞪他一眼,隨即走到床邊。「小亞哥,你還好吧?」

  「我沒事,你呢?」言敘亞掙扎地微坐起身。

  「你沒事才怪。」她瞪著他身上密密麻麻的繃帶,「很痛,對吧?」

  「還好,你沒事就好。」

  哦,要不是他身上有傷,她真想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

  「你身上有傷,回去躺好。」於文鮮要拉著她起身,再次被她撥開。

  「不要,我要在這裡陪小亞哥。」

  「就算你在這裡陪,他的傷也不會好得比較快。」

  「就算我待在這裡,我的身體也不會馬上變差。」她毫不客氣地堵回去,「爺爺,把小亞哥的婚約取消。」

  「不可能。」他想也不想地道。

  「為什麼不可能?」

  「婚禮就在一個星期後,現在說取消,你當粱家的人不要面子嗎?」

  「哼,根本是你不想放棄利益吧。」她是不知道一場聯姻到底能帶來多少利益啦,但是她很清楚,沒有愛情為基礎的婚約,視同造了一筆孽債。「我喜歡小亞哥,我要跟他在一起,你要是不肯,我就拉著他私奔。」

  「你在胡說什麼?」於文鮮氣得快跳腳,「你怎麼跟你爸一樣,老是在忤逆我?」

  「那是因為爺爺你冥頑不靈啊。」怪誰哩?

  「你要私奔,也要看他願不願意,不是嗎?」於文鮮挑眉睇著她。「從你進門到現在,我可沒聽到敘亞有什麼看法,難道你不需要問一下他嗎?」

  「小亞哥……」

  「你回去吧。」不等她問出口,言敘亞已經冷冷地下了逐客令。

  「什麼意思?」於若能眉頭緊蹙。

  「我跟你之間是不可能的。」他無力地閉上眼。

  「為什麼不可能?」

  「我早就有婚約了,你應該知道的,不是嗎?你要是硬生生介入,就成為第三者了。」再張開眼時,他眸底有著異常堅定的光痕。

  「那又怎樣?」她執拗地盯著言敘亞,「只要能跟喜歡的人在一起,成為第三者又怎樣?你說過你愛我的,還說過等我們逃離之後,你要好好跟我說你到底有多愛我的,這句話證明了我們兩個是兩情相悅,既然是兩情相悅還要分開,那不是很奇怪嗎?」

  在這個世界上,能夠找到彼此相愛的人,機率有多少?如此心靈契合,甚至能讓他連命都不要地救她,這一份感情還需要質疑嗎?

  「那只是一個話題而已。」

  「話題?」

  「只是希望能夠讓你保持清醒的一個話題。」細長的眸閃過一絲悲哀、

  「你在胡說。」胸口一陣刺痛,痛得教她擰緊了眉。

  「與其說是愛,倒不如說是內疚吧。」說出口的瞬間,伴隨著微乎其微的歎息。

  「內疚?」這兩個字真是天底下最令人火大的字了。

  「是我讓你陷入危險之中的,不是嗎?」他突地笑出來,笑中帶著一抹苦澀,「況且,想殺你的人還是我爸呢,你以為我該用什麼樣的眼光看你?」

  於若能聞言,整個人為之一震。「你的意思是說,你捨棄救你爸轉而救我,是因為你不想再增加你爸的罪孽?」是這個意思?

  「……可以這麼說。」

  「你騙人,你欺騙自己就已經很過份了,你還打算要騙我?!」要不是他受傷,她真想給他一頓拳頭。

  「我沒有騙你。」言敘亞沉著聲道。

  「是嗎?」她瞇起剔亮的眸。「是因為爺爺的關係吧。」

  「你想太多了。」

  「你才想太多了。」明明就是個精明幹練的人,怎麼腦筋這麼死啊?「你不要忘了,在整件事裡,唯一的受害人只有我,身為受害人的我都沒有責怪你了,其他人更沒有權利拿著雞毛當令箭!」

  「你愈是不怪我,我愈是覺得內疚。」這一句話,倒是肺腑之言了。

  她愈是不在乎,便愈令他歉疚,要是她願意大罵他,或者是好好地發洩一番,也許自己會覺得舒服一點。

  「責怪人,我不會,但是威脅人,我倒還有點把握。」她靠近他,笑得很甜。「要我原諒你,簡單,娶我。」

  「若能!」於文鮮氣得快要翻白眼。

  於若能壓根不睬他,自顧自地道:「只要你放得下一切,我們就可以一起走,而且我知道你真正想做的是廚師,我們店裡就欠一個廚師。」

  「你以為我會讓他待在幸福寶貝屋嗎?」於文鮮沒好氣地道。

  「難道我們就不會離開幸福寶貝屋嗎?」拜託,只要有手藝,要另起爐灶是件再簡單不過的事。

  「你居然打算挖我的牆角?!」他難以置信地瞪著他最疼愛的孫女。

  「小亞哥是你的牆角嗎?你真的看重他了嗎?要是真的看重他,為什麼要脅迫他做他不願意的事?你這麼做,不是和當年對爸爸做的事一模一樣嗎?」她毫不客氣地再三戳他的痛處,「難道,你就不怕再有什麼憾事發生?」

  「你在威脅我?」

  「並沒有,我只是說我想說的話而已。」誰要他欺負小亞哥?她不過是輕輕地傷他一下而已,比起他對小亞哥所做的事,她算是仁慈了。

  「你!」

  「若能!」驀地,於用和像陣旋風似地刮進病房裡。

  「姊。」嘖,怎麼這麼快就東窗事發了?

  「誰要你跑來這裡的?」於用和像只噴火龍似地吼著,一把將她拎起。「跟我回去,我已經幫你辦好出院手續了。」

  「我話還沒說完。」她掙扎著。「孕婦不可以太激動,不然我要跟姊夫說。」

  「囉唆!」於用和輕易地將她拖起,往門外拽。

  「小亞哥,我說的話,你要記得,千萬別屈服於我那個笨蛋爺爺的惡勢力,他最會拿恩情壓人,然後再拿你的痛處逼迫你,你千萬不能屈服,一切有我在,天塌下來都有我扛著,你要是真敢結婚,我就去搶親,我說到做到。」

  人都已經被拖到看不見的地方了,但卻依舊還聽得見她的聲音。

  言敘亞忍不住笑了,笑中帶著苦澀和突兀的滿足。

  「你該不會真的打算毀婚?」於文鮮惱怒地瞪著他。

  「不是的,都已經這個當頭了,已經不容許毀婚,我只是……」知道她是如此的愛著他,他很感動。

  於文鮮沒打算再追問,看向窗外,表情五味雜陳。

  「季軍烈,你一定知道婚禮的會場在哪裡,對吧?」

  「……不知道。」

  「你唬誰啊?你當記者是當假的嗎?」

  「若能,我覺得你近來有一點點暴力。」如果知道是這種狀況的話,打死他都絕對不會自投羅網的。

  「有什麼辦法呢?事到如今,這已經是下下策,由不得你了。」於若能纖手揪緊他的衣領,而一隻手則被她反轉在背。「我從小就練了不少擒拿術,剛好拿你當實驗,看看我的技術是不是退步了。」

  不能怪她,要怪就怪姊姊她們吧。

  誰要她們一起隱瞞著她婚禮的場所?

  從她出院後,就再也找不到小亞哥,爺爺徹底將他藏起來,存心跟她槓上了,而後,就連姊姊也一起為虎作倀,不走漏半點風聲給她。眼見今天就是他結婚的日子,兩個姊姊更是早早離家,不給她半點機會詢問。

  不讓她知道?別傻了,她多得是辦法。

  所以啦,她就找上季軍烈了。

  「啊!」

  「說不說?」反轉在背的手在她的使勁之下,發出喀啦的聲響。

  「不是我不說,是不能說。」誰都知道她會搶親,哪還有人敢說啊?「況且,言敘亞都沒跟你聯絡,你不認為他放棄了嗎?」

  「他的狀況會逼他放棄,我一點都不意外,所以我當然得要堅強一點啊。」十幾年來,在爺爺的荼毒之下,他已經被內疚兩個字給強烈牽制著,要他說走就走,本來就是不可能的事。

  「若能,你真的很樂觀。」了不起,一般女孩子在這個時候應該是埋在棉被裡頭哭才對。

  「我只是很清楚彼此的立場。」她偶爾是脫線了點,但她說過很多遍了,迷糊不等於笨。「所以啦,你願意幫我嗎?說不定,你還可以因此拿到獨家呢。」

  「獨家?」

  「我要是沒記錯,一般媒體是無法進入會場的,但你可以跟我一起進去,也許你還會拍到珍貴的畫面,想不陞官都難哦。」威脅無用,那就利誘吧,這一招是跟笨蛋爺爺學的。

  婚禮地點位於郊外一處紅瓦白牆的教室裡,

  外頭擠滿了媒體,而裡面重頭戲正在上演。

  「你願意發誓在健康或生病時,都願意愛她、尊敬她、扶持她、安慰她,以及在你活著的每一天,你都願意遵從婚姻的約束嗎?」

  教堂聖壇上,傳來神父低沉悅耳的聲音,而底下所有的賓客分為兩邊落坐,一片靜寂無聲,正在等待著新人的誓約。

  站在聖壇前,梁安萱略帶羞怯地低著頭等言敘亞的承諾,但是等了一會,身旁的人卻沒有半點聲響,她略微抬眼,發覺他低頭不語,淡漠的俊臉上讓人讀不出他的思緒。

  等不到新郎的承諾,底下的賓客不由得交頭接耳地低聲談論著,而坐在最前排的於文鮮臉色都快要發黑了。

  神父看了一下狀況,想了下,決定再詢問一次。「你願意發誓在……」

  話語未完,便聽見外頭傳來騷動,眾人不禁回頭望向那扇緊閉的門板,突地一男一女闖入教堂內——

  「全部不許動!」

  賓客聞言,全都傻眼。

  「若能!」於文鮮頭一個跳出來。

  「嗨,爺爺,我來了。」於若能一手拖著季軍烈入內,不忘要他趕緊把門關上。「應該還沒交換戒指吧?」

  時間有點趕,所以一路上她連闖了數個紅燈,要是收到罰單,全部都丟給混蛋爺爺。

  「你在搞什麼?」

  「搶親!」她笑得一臉和善,只是有點喘、

  沒辦法,一下車就衝進教堂,為了要突破媒體重圍,她跑得快了一點。

  「不、要、玩、了。」於文鮮額上爆青筋,咬牙切齒地道。

  「我沒在玩,我很認真,而且,我現在就要……」申明未完,她便瞧見言敘亞朝她走來。咦,跟她預定的狀況,似乎有點不同。「言敘亞,你……啊!」

  他大步向前,用力地拉開她牽住季軍烈的手。

  「好痛。」

  「你怎麼會跟他一起過來?」他臉色微沉地問著。

  「沒辦法,我不知道你們是在哪個會場舉辦婚禮,爺爺跟姊姊們都三緘其口,所以我只好找他了。」於若能一臉無奈。

  她原本還打算一進門就要大喊,他是她肚裡孩子的爸爸,豈料,這一招還沒派上用場,他便已經走到她的身旁。

  「那也沒必要跟他一直手牽手吧。」瞇起的細長美眸直瞪著她柔嫩的小手。

  「你生氣了?」剔亮的圓眸審視著他的一舉一動,感受到他微妙的表情變化。

  「並沒有,只是有點不太爽快。」話一出口,他不由輕歎口氣。

  「嗯?」她瞠圓眼。

  「沒事。」輕咳了兩聲,言敘亞別開眼,企圖掩飾臉上的不悅。

  「有事。」她牽起他的手。「我們走吧。」

  「去哪?」

  「私奔啊。」她說得理所當然,「不然,你丟下新娘做什麼?」

  現場可是有上百雙眼睛一直盯著他們,不趁著他們還在發呆趕緊離開,等到他們回神,要逃就難了。

  「不,我是看到季軍烈牽著你的手不放……」等到他回神時,已經來到她的面前了。「他在幹麼?」

  他側眼瞪著不斷拍照的季軍烈。

  「嗯,他的福利,不用管他,倒是你剛才的意思是……」於若能點點頭,有點懂,又有點不太懂,「你說這句話,意味著你很在意我,但是,又好像是在告訴我,你沒打算要跟我一道走。」

  「我要是打算跟你一道走的話,就不會等到現在。」

  「我不懂。」她不解地笑著。「你在意我,甚至會嫉妒季軍烈靠近我,既然如此,你還說你不要我?小亞哥,你在想什麼?」

  這感覺像是在對她示愛之後又說不愛她耶。

  「諸多原因。」言敘亞爬了爬一頭俐落的發。

  她睇著他的白色禮服,伸手調整領結。「小亞哥,能責怪你的人只有我,其他人都無權過問我們之間的事,你說,對不對?況且,第一回被綁,是你救了我,第二回再被綁,一樣是你救了我,我真不知道你到底要內疚什麼,真正應該要內疚的人應該是我吧?」

  「不只是這件事。」言敘亞輕歎一聲,對自己的心態感而無奈。

  明知道婚禮必須繼續進行下去,但是他怎麼也不想再站到那個位置上,更不想放開這一雙柔嫩的小手。

  「不然呢?」能不能快點,很多人都在回神之中了,正開始叫囂著,尤其是他的未婚妻,那雙眼就快要噴火了。

  「我的獨佔欲很強,嫉妒心也很強,只要一看見有男人在你身邊,我就會氣得快要失去理智。」他根本無法忍受她和自己以外的男人在一起。

  「真的?一點都看不出來。」天啊,這是告白吧。

  「那是我隱藏得好。」他撇了撇唇,俊目一斂道:「我爸也是這樣,對我母親多疑而猜忌,所以……我怕,有一天我會跟我爸一樣。」

  於若能聞言,總算恍然大悟。原來在他心裡最大的癥結,並非只是內疚兩個字,而是他害怕他會成為第二個言秉寅。

  但這也意味著,他非常地愛她吧,既然愛她,那還有什麼問題?

  「聽著,小亞哥,你不是你爸爸,我不是你媽媽,你認為我們會跟他們一樣嗎?我可不這麼認為。」她反握住他的手。「獨佔欲強就強吧,嫉妒心強就強吧,我很喜歡啊,這是你愛我的最佳證明了,不是嗎?」

  「也許有天你會受不了。」他直瞅著她,心動了。

  「可不可以樂觀一點?我們能不能別還沒交往就先想著分手?」她沒好氣地笑道。

  「可是……」

  「到此為止了。」於文鮮和梁安萱的父親都已來到面前,「言敘亞,你想要讓安萱丟臉嗎?」

  言敘亞依舊斂眼不語。場上賓客不少,他當然知道眼前這個舉動會引起多大的問題,況且現場還有個不知死活的記者,像是瘋了般地猛拍照。

  「言敘亞,你要是敢離開,往後就別想再回廣全集團。」於文鮮撂下狠話。

  「小亞哥,你跟不跟我走?此處不留爺,自有留爺處,我可是很歡迎你的。別人當你很晦氣,我可認為你是只招財貓呢,所待之處,沒有不賺錢的道理。」她緊握住他的手,手心微泛濕意。「小亞哥,來吧,幸福寶貝屋缺一個主廚呢,替我招點財,你覺得如何?」

  他抬眼,突地笑道:「看來,你也不是很有把握嘛。」手心都緊張得出汗了。

  「我對我自己是很有把握的。」但是對於他人,怎麼可能掌握?

  「那還遲疑什麼?」他緊握住她的手,「走!」

  言敘亞牽著她的手往外狂奔。

  「耶!」經過季軍烈的身邊時,於若能不忘比了個勝利手勢。

  留下了絕美的扉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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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半夜,三樓的房間門把被人輕輕轉開,一抹影子鬼祟入內。

  「咦,你還沒睡?」

  裡頭一片漆黑,窗簾隔開兩個一亮一暗的世界。

  「等你啊。」言敘亞坐在床上,漾笑的俊臉滿是濃得化不開的溫柔。

  「等我?」於若能微挑起眉,帶上門一把撲上他的床。「知不知道女人在半夜爬上男人的床,是為了什麼?」

  「你說呢?」他勾彎了唇。

  「當然是……」

  「準備讓我抓你回房。」於用和從黑暗一隅跳了出來。

  「嗚哇!」於若能嚇得當場跳起。「姊,你怎麼會在這裡?」

  「我當然得在這裡。」於用和雖已大腹便便,但依舊輕易地將她拎起,「要是我不在這裡,豈不是又要讓你騷擾他到天亮?你要搞清楚,他是店裡的大廚,現在絕大部份的業績都是由他扛的,他要是不能上班,我的業績要找誰討?」

  「哪有這樣的?」她氣得跳腳。

  「不要忘了,這全都是你咎由自取的,誰要你惹惱爺爺,氣得爺爺提高營業額,要是一個月內沒達到目標,他隨時會把房子收回去。」於用和瞇眼瞪著她。「禍是你闖的,你不用負責任嗎?」

  「可是,我已經一個月沒能跟他好好地聊天了。」於若能被拎著往外走。

  「乖,你白天多得是時間。」

  「可是我在吧檯,他在廚房,我們怎麼聊?」而且一下班,大姊就把他趕到三樓,根本就是蓄意迫害熱戀中的愛侶嘛。

  「中午有休息嘛。」

  「但是你們兩個卡在中間……」

  兩人一應一答地離開了言敘亞的房間。

  他閉目養神約過了幾分鐘,立即跳下床,躡手躡腳地下樓,摸進她的房裡。

  「若能?」

  「小亞哥!」她驚喜地跳起,一把將他擁入懷裡,「你好聰明,總算學會來找我了。」

  別總是她夜襲他嘛,偶爾也要角色互換一下。

  「我不就來了?」他輕笑著,摟著她,輕啄著她的唇。

  「小亞哥……」於若能嬌聲低喃,由著他加深吻。

  突地——

  「咳咳!」

  瞬間,兩人自動彈跳開,不約而同地朝聲音來源探去,只見於至可滿瞼通紅地從浴室裡走出來。「呃……大姊說,在營業額還不是很穩定的情況下,要我看著你們,盡量別讓你們在—起,免得發生意外。」

  「哪有這樣的?」要是不能跟他晨昏共度,那她搶親是搶心酸的哦?

  「所以……小亞哥。」於至可指著門外。

  言敘亞明白地點了點頭。「若能,早點睡。」話落,無奈地離房。

  「啊,我要離家出走!」於若能氣得跳腳,「我要私奔!」

  【全書完】

  *欲知內向自卑的於至可與霸氣自信的展御之如何擦出火花,請看花園系列686撿到寶之一《蹺班總裁》

  *欲知個性火爆的於用和與失憶美男伊凡的逗趣情事,請看花園系列699撿到寶之二《美男秘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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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女主角很好笑耶
男主角到最後結尾時也滿好笑的
這一系 列都看完了
都不錯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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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主角真的是很可愛耶
神經也有一點大條...
不過還是謝謝大大的分享喔...::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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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力支持綠光的書
很讚哦::26: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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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滿有趣的
男主角爸爸就有點恐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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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謝你的分享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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