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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於佳】纏戀醜丫頭-東施公寓之1(全文完)

【於佳】纏戀醜丫頭-東施公寓之1(全文完)

  「我是一個醜丫頭,咿呀咿呀喲!」
  她是醜丫頭——
  她是那種醜得讓人過目難忘的醜丫頭。
  他有眼睛,當然知道她醜得可以。
  天生狂傲不羈,他不屑去鄙夷她,
  但這竟成了她纏上他的理由?!
  她以為她是誰?
  妄想攻陷他那顆比索命狂客還狂的心?
  好吧!好吧!他投降!
  誰讓她醜得讓他如沐暖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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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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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在何?  

  又是一個新系列的開始,這回有點與眾不同。我要寫一個愛情小說不太願意觸及的人群:醜丫頭、胖妹妹和俗妞兒。  

  愛情小說不是沒有觸及她們的故事,往往最後的結局是醜女變美人,肥女變妖嬈,俗女變天仙。可為什麼?為什麼非得改變,她們才能擁有獲得幸福的權利?如果她們保持原樣,難道就沒有追尋真愛的機會?而我相信,這世界總有一些男子獨具慧眼,可以發現只屬於她們的美。就當我天真吧!偶爾天真一回,也挺好的!  

  其實這世間又有多少愛情小說裡的大美人兒?大多數的女生都是平凡無奇的,她們過著平凡無奇的生活,經歷著平凡無奇的事,卻也享受著只屬於自己的色彩斑斕的美夢!醜丫頭也好,胖妹妹也罷,俗妞兒也可,她們也有權利做著自己的美夢,並把所有的夢一一實現。而我,只是將所有的夢想勾畫出來,展現在你們的面前。  

  來說說這個故事吧!索狂客——一個狂傲不羈的男人!看清楚了,是狂傲,不是狂妄!這世上有一種人天生狂傲,可在現實面前他們往往不得不投降,不得不收起自己的狂、自己的傲,為世俗所支配。我們本就是世俗裡的人,為世俗所約束,這些轉變都是無可避免的。然而在小說的世界裡,我可以有我的選擇,這大概就是小說的魅力之所在吧!所以,我幫這個狂傲不羈的人配了一個……醜丫頭,一個很美的醜丫頭。  

  丑在何?美在何?看我們的眼睛看向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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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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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終於結束了!  

  沐暖日像一條疲憊的老狗遊走在東方學院內,她隨意找了一處坐椅,一下子癱在其中,半張著嘴巴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像是老狗。  

  好累!真的好累!她花了整整一個月的時間重塑了那尊頭骨,這一個月她是吃不好、睡不安。現在好不容易結束了所有的工作,她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地舒展一下四肢。  

  沐浴在四月的春光中,沐暖日合上了雙眼,享受著內心的輕鬆與寧靜。  

  她所面對的林陰道,三三兩兩的學生穿行其中。於是,就有了這樣的對白——  

  「你看,你快看!這個女的長得好醜!」  

  「這麼醜的女人以後誰敢娶?否則半夜醒來看見她會嚇暈過去的!」  

  「我要是她,我就一輩子躲在家裡不出門。」  

  「這才叫真正的『沒臉見人』呢!」  

  微合著雙眼的暖日心裡很清楚,這所有的對白都是衝著她來的。的確,她是名副其實的醜丫頭,那種醜得讓人看一眼就難以忘記的醜丫頭。她並沒有破相,也沒有出什麼意外。她一出生就遺傳了父親的長相,丑到每個見到她的人都會用或歧視、或鄙夷,或同情、或憐憫的目光快速掃她一眼,然後……看向別處。畢竟,這麼醜的景觀,誰願意多看?  

  這種情況延續了二十二年從無例外,漸漸地,她也習慣了醜丫頭的標籤,變得有些麻木。準確地說,她是學會了麻木。既然無力扭轉,她就只能用漠視來武裝自己。  

  然而,此刻這些紛擾的聲音攪得她不能好眠,睜開雙眼,她有些無聊地環視著四周——  

  男人!她看見了一個正處於睡眠中的男人!他緊閉著雙眼,兩手環胸,直挺挺地倚靠著椅背淺眠。他的五官非常深刻,骨骼分明,像雕塑大師手裡的藝術作品。更為奇特的是:即使處於現在這種完全放鬆的狀態,他的臉上也有著一絲若有似無的狂傲之氣。這份狂傲盤旋在他的眉宇間,揮之不去,似乎天生就屬於他。  

  出於職業特性,暖日從隨身攜帶的包包中拿出鉛筆和速寫本,洋洋灑灑幾筆線條,她就在乾淨的紙上將眼前的狂傲男子勾勒了出來。  

  男子似乎察覺到有人正在盯著自己,不期然地,他睜開了眼。深沉的眼眸恰好對上暖日探究的目光,兩相對視,撞個正著。  

  奇跡發生了,二十二年來,終於有奇跡發生在沐暖日身上——這個男子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眼神中毫無多餘的信息。既無歧視、鄙夷,又無同情、憐憫。他沒有立刻轉移視線,反將目光定在了她醜醜的臉上——他只是看著她,就像在看一個容貌平平的女生。  

  四目相對的凝望中,反倒是暖日先覺得不自在了起來。感覺出她情緒的波動,男子站起身,將雙手插在口袋中,大步離開了她的視線,沒有多餘的停留,更沒有任何的張望。所有的表情構成一個詞——驀然!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從眼前消失,暖日才回過神來。又是一個奇跡!二十二年,她居然會對頭骨以外的東西失神,這個東西還是一個活生生的大男人——真是生產奇跡的一天!他可以平靜地面對她的容貌,他有著一張骨骼分明的臉,他可以讓她失神,那麼,如果有一天她要嫁人,就嫁給這樣的男子吧!  

  她如此告訴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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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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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東方學院是一所綜合型高等學府,至今已有百餘年歷史。各個分院散居於「落夕湖」湖畔,只要這世上存在的研究項目在這裡都有研究單位,種類齊全、教學嚴謹、科技尖端——是所有學生嚮往的地方。  

  為了方便學生就學,落夕湖畔有著一些出租的公寓樓。沐暖日就居住在其中的一間公寓裡,和她合租的還有另外兩個女生,她們分別是當護士的樊落星和攻讀法律專業的溫霽華。  

  樊落星很胖很胖,像一個滾動的球體,絕對的胖妹妹。溫霽華出生花農之家,她全身散發著泥土的味道,是一個地地道道的俗妞兒。她們兩個再加上沐暖日這個醜丫頭,有的鄰居就戲稱這裡是東施公寓。三個女生對自身條件倒也看得很開,於是這東施公寓的名字也就漸漸叫開了。  

  清晨八點,東施公寓的早餐時間依然在樊落星這個胖妹妹的帶領下拉開了帷幕。  

  「暖日,你今天還要去東方學院啊?你的工作不是都做完了嗎?」落星一抬手將牛奶遞到了暖日跟前。  

  暖日則分別為三個人的吐司抹上花生醬、奶酪和果醬,手上忙著,嘴裡還不忘搭話:「沒辦法,東方學院的那個頭骨研究室還有一系列的課題、報告要完成,我必須去一趟。過幾天還得去D.H.M,將重塑的那顆頭骨交給老闆。」她肩負著一個頭骨研究室的研究,還有一份專職頭骨分析與復原的法醫工作,生活過得相當忙碌。  

  「你最近太累了,需要好好休息一下。」霽華從廚房端出煎蛋,正好趕上這茬,「就像田里的花,盛開過後一定要休養生息。」出生於花農世家,她喜歡將日常生活中的事情與種花聯繫在一起。  

  暖日的確感到疲倦正一點一點侵蝕著自己,可她卻停不下手裡接二連三的工作,至少現在還不行,她得先將研究室裡所有的研究報告寫出來……想到研究室,她不可抑制地想起了東方學院,想起了在東方學院看見的那個男子。  

  「在你們的記憶裡,有沒有什麼……讓你們有特別感覺的男子?」  

  霽華一口吐司哽在了喉中,嗆得她連連灌牛奶,「咳……咳……特別感覺的男子?那不就是你所愛的人嗎?在我們家鄉,有了這樣的男人可就是婚嫁的對象了。暖日,你……你不會是想嫁人了吧?」  

  她的一驚一乍嚇得暖日不輕,「我不過是說一下,沒嚴重到將自己的終生幸福賠進去吧?」嫁給那個眉宇間有著一股狂傲之氣的男子?這好像是個巨大的挑戰。  

  「就算咱們肯嫁,也得有人肯收啊!」落星微微地歎了一口氣,「現在流行骨感美人,誰會喜歡上我這種胖得跟球一樣的女生?」  

  暖日和霽華同時將手指向了大門,「對門那只『老母雞』——海滄浪,他一定肯娶你!」  

  落星一窘,埋頭搗著盤子裡的煎蛋,「他只把我當妹妹,我也只把他當……哥哥。」  

  看著落星微紅的臉頰,暖日忍不住窘她:「是哦!哥哥!人家到現在連半個女朋友都沒有,成天把你這個妹妹拴在身邊——真是哥哥哦!」  

  「不是這樣的,他只是答應海爸爸、海媽媽和我爸、我媽照顧我,所以才……」落星急急地分辯著,舌頭都打結了。  

  還是霽華善解人意,岔開了這個尷尬的話題,「我覺得現在的男人買花的很多,欣賞花的卻很少,懂得種花的就更少了。」她的「花理論」處處可行。  

  暖日朦朧的眼望向陽台上霽華種的那些花,有種感覺縈繞在她的心頭,那感覺似飄渺,又似真摯。  

  「如果……如果有個男子能客觀地對待我的醜容貌,我就……嫁他!」  

  容貌平常的人無法理解一個醜丫頭所要面對的壓力,看多了世人的眼光,她更加明白一個可以用平靜眼神對待她的男子,一定有顆不平常的心,一顆值得她去爭取的心。  

  只是,那個人現在何方?  



  東方學院的南側一隅開了一家名為「WISH」的咖啡店,過來坐坐的大多是東方的師生。最有趣的是:  WISH裡各式咖啡均是以各種氣象景觀命名的,口味也因各種氣象給人的感覺而各有特色。所以來一試究竟、從而愛上這裡特色咖啡的人不勝其舉。  

  泡製咖啡的人就是這家店的老闆娘,以前每個人都叫她「Wish」。自從一個前額飄著銀絲的男人到了這個店,並娶走了大伙的「Wish」,大家都改口叫她「朝露」。不過店裡的生意卻並不受其影響,反而有愈來愈好的趨勢。  

  就像這樣一個四月的午後,午飯後大家紛紛趕來品嚐「WISH」的特色咖啡。店裡少了幾分寧靜,卻多了幾絲歡樂。  

  沐暖日結束了一上午的研究課題,趕來這裡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以前她很少來這裡的,太忙了,也沒有這份心情。今天如果不是身體遭受疲倦的轟炸,工作效率大幅度降低,她也不會放棄大好的工作時間來此消遣。  

  「請問您要點什麼?」一個沉穩的男聲響起,渾厚而有力度,很動聽的那一種。  

  「一杯Sun。」她需要陽光給她點力量,好再去打拼。當然,熱量也是她不能缺少的,「還要配合的甜點,謝謝。」她將咖啡單遞回去,直視侍應生的眼睛以示禮貌。這一看,她驚呆了!  

  「你是那天在長椅上睡著的男子……」  

  她見到了他!她再次見到了他!那個骨骼分明的男子,那個用最平靜的眼神望著她的男子,那個可以讓她失神的男子!  

  再次相見,相對於暖日的激動,他只是靜靜地看著她,眉宇間依舊掛著那麼點狂傲之氣,彷彿天性使然。和那天一樣,他的眼神仍舊是平靜的,毫無多餘的信息。  

  暖日指指他又指指自己,顯得有些興奮,「嗨!你……不認識我了嗎?那天……那天我們在東方學院後花園的長椅上見過面的!」她極力使用著肢體語言,想要引發起他的記憶。  

  他當然記得她!這麼醜的臉絕對讓人難以忘懷,他也是人,自然印象深刻。然而,認識怎麼樣?不認識——又怎麼樣?她是客人,他是侍應生,他壓根不屑給她一個多餘的表情。  

  將他的冷淡當成是陌生人間的距離,暖日大方地做起自我介紹來:「我叫沐暖日,你叫什麼名字?」  

  她發亮的眼神告訴他這樣一個信息——又是一個花癡女!思及此,他眉宇間的狂傲之氣更重了,足以震懾人的心扉。  

  「我猜你的名字一定很狂,對吧?」暖日逕自說著。他給她一種狂傲卻不狂妄的感覺,那似乎是與生俱來的。若真的如此,他的名字也一定不同凡響。  

  抽回她手中的咖啡單,他轉身準備去工作。他向來不屑陪這種花癡浪費時間,這與容貌無關。  

  沒等他轉身,幾個女生一齊湧了上來。她們每天準時到「WISH」報到,提高咖啡屋一天的營業額,目的純粹是為了一睹他的風采。她們可都是他的忠實擁護者,有點類似明星們的「Fans」。  

  一個女生伸出纖纖食指直指向暖日的鼻尖,「他可是我們大家的偶像,你憑什麼霸佔他這麼長時間?想釣凱子上街上找去啊!別跑這兒來癡心妄想。」  

  「就是!」另一個女生也湊了上來,「也不看看你長得這副德性!小孩子見到你都會嚇哭,人家『咖啡帥哥』  (她們替他取的別名,因為不知道他的真實姓名)能看上你?」  

  「我要是你,我就再也不來這種場合,免得丟了祖宗十八代的臉!」  

  暖日被包在層層口水陣勢之中,不時地用紙巾擦擦濺到臉上的口水。對這樣的場景她二十二年的人生裡遇到過無數次,早已見怪不怪了。聳聳肩,她選擇離開這裡。不是害怕,不是逃避,只是覺得沒有為咖啡屋裡的客人增加氣氛或破壞氣氛的必要。  

  將付款放在桌上,她直直地向門外走去。當腳步接近門口的時候,一個悅耳的男中音從身後傳了過來——  

  「索狂客——我叫索狂客。」  

  猛地回過頭,恰對上那張骨骼分明的臉,她醜醜的臉上瞬間笑開了。「這個名字很適合你。」一扭頭,她走出了咖啡屋,沒有多餘的貪戀與癡纏。  

  門上的風鈴隨著客人的離開而「叮咚叮咚」地響個不停,一聲聲敲打在索狂客的心上,成了一串最簡單卻最清脆的樂聲——如沐暖日。  

  「老闆,讓您親自來取復原的頭骨,我多不好意思啊!」沐暖日坐在副駕駛座,側望著把握方向盤的老闆——巫翰陽,微笑著半真半假地說著。  

  說到這位老闆,就不得不提起東方學院出過的三個傳奇般的人物,他們分別是:精通七國法律的狄南浦;刑偵學博士學位兼擅長改造機械的巫翰陽;法醫、鑒證學雙料博士的衛千暮——曾經,他們被共同稱為「東方三劍客」。三個人從東方學院畢業後開創了一家奇特的公司。這家公司取他們各自名字中的「狄」、「翰」、「暮」的首寫字母組成了公司的名字——D.H.M。  

  D.H.M的所在地是一棟三十層的大樓:一到四層是巫翰陽的工作範圍,巫家家族企業——"SAFETY」一直是保全業的龍頭老大,巫翰陽將D.H.M和「SAFETY」很好地結合起來,全力擔負偵察、保全等工作;五到八層是狄南浦的勢力,可以咨詢一些法律信息,或者幫人打官司;再上來的四層是衛千暮的領地,和屍體或兇案現場之類的玩意兒直接打交道。再上去就是他們各自的落腳點和娛樂設施了。他們的工作領域涉及私人、國家或某些非正式團體,相對來說較為自由。  

  也就是衝著這一點,暖日在巫翰陽的力邀下加入了D.H.M。作為D.H.M的一員,她隸屬衛千暮的手下,專門負責和頭骨有關的法醫鑒定及頭骨復原。算起來,巫翰陽只是她的半個老闆。可這次的案件有些特殊,它關係到巫翰陽和他太太兼搭檔——晚晴的一個賭約,所以他才如此迫切地想要暖日盡快將惟一算作線索的頭骨復原出來。  

  暖日將一個大箱子遞到他手上,「喏!這裡有你要的復原後的頭顱,因為時間過去了十五年,有些細微的地方無法復原得很準確,我已經盡力了。還有這些數據,我遵照大老闆您的指示通通打印在紙上了。」  

  「真是太好了!」巫翰陽忍不住發揮花花公子的本性讚美起她來,「暖日,你真是暖到我的心窩裡來了。」  

  他的甜言蜜語,暖日從小聽到大,早已有了免疫能力。受不了地搖搖頭,她將自己的疑問提出來:「這些數據明明可以從計算機直接傳到你的數據系統,為什麼非要我打印在紙上呢?」  

  「這你就不懂了!」他可是學刑偵的,對這方面可精了,「晚晴最擅長的就是黑客技術,萬一你從網上給我發過來,被她攔截,那這場賭約我可就輸定了。」  

  哈!他還真是小心謹慎啊!  

  「你們到底賭的是什麼啊?這麼重要?」對這對夫婦的相處方式,暖日可是好奇極了。  

  「當然重要!」巫翰陽一臉的認真,那可是少有的,「若我贏了,下次行動她得服從我。相反的,若我輸了,下個案子我可就得跟在她屁股後面轉悠了。」  

  想到就這麼一個破理由,居然害得她這一個月來不得好眠,暖日忍不住發點小脾氣,「我以為你一直是跟在晚晴後面瞎轉悠呢!」  

  「那叫愛她!」事關男人尊嚴,巫翰陽顯得很嚴肅。  

  將他的嚴肅放在一邊,暖日看了看窗外的路景,「好了!就把車停在這兒吧!剩下的一小段路我自己走回去。」  

  巫翰陽遵照她的意思將車停在了路邊,兩個人在車裡交換著彼此的東西。就在這個時候,車窗外的嘈雜聲吸引了暖日的目光——  

  一群小混混手裡握著鐵棒、西瓜刀將一個高大的男子包圍在中間,有人在叫囂,有人在喊叫,有人在放肆。被圍在中間的男子卻像一方靜止的雕塑,穩穩地立在那兒,不動不搖。  

  他背對著暖日,他的容貌她看不很分明,她只好遠遠地看著他遼闊的背影,腦子裡毫無所思。  

  突然,有個小混混推了那個男子一把,談判立刻陷於絕境,其他的人開始動手。男子總算是有了點反應,一隻手抓住突來的鐵棒,藉著送來的力量狠狠地打向想要從背後突襲他的人——整個動作一氣呵成,簡直像一部設計好的功夫片。  

  看著這場精彩的打鬥,暖日不覺瞪大了雙眼,不是因為他完美的動作,而是他……他竟然就是那個……「索狂客——他叫索狂客。」  

  暖日猛地轉過頭對上巫翰陽同樣專注的神情,「你認識他?」  

  巫翰陽所有的目光都給了那個不費什麼力氣就把一個小混混丟出去的男人,「我們家世代經營保全業,在黑道上多多少少有點人脈。對這個男人,凡是見過他的人,都無法忽視他。」  

  這倒是實話!連她這樣一個對異性向來沒什麼感覺的人,也會去注意他,可想他的魅力有多無敵吧!  

  巫翰陽眼睛盯著車窗外的戰況,嘴裡還得忙著解說:「他的性格就像他的名字,骨子裡狂傲不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他的這種性格,據說他十三四歲的時候在黑道就已經混得很出名了。十七歲的時候,他成為『東方』一帶的霸主,勢力極大,有著『索命狂客』的稱號,算是黑道上響噹噹的人物,甚至逼得黑道兩大龍頭之一的『龍門』二當家親自出面跟他談判。他沒有經受過任何正規的訓練,所有的功夫都是在實戰中不斷磨練出來的,沒有人知道他的極限在哪裡,因為所有跟他較量的人都輸得很慘。」  

  「他這麼厲害!」對他,暖日更感到好奇了,「可我上次在『WISH』咖啡屋見到過他,他只是一個小小的侍應生啊!」  

  「這就是他最大的魅力所在!」看得出來,巫翰陽對索狂客充滿了男人之間的敬佩,「那時候他要風得風,要雨得雨,每個黑道上的人都以為他會把勢力做大,成為繼『卓冠堂』、『龍門』之後第三大黑勢力。沒想到,他突然消失了,完全從黑道抽身,那時候的他也不過是個十八歲的男生。沒有人知道他去了哪裡,沒有人知道他的打算,連他的手下對此都一無所知。我花了不少工夫才得知,他離開的前一天,他惟一的親人——他的祖母去世了。或許他的消失與此有關吧!總之,後來的兩年他就像一個隱形人似的完全沒了信息。」  

  「那後來呢?他怎麼又回來了?」難道是貪戀黑道,可沒道理因貪戀黑道貪到進了咖啡屋啊!難道是因為黑道跟咖啡一樣黑的緣故?  

  巫翰陽眼睛盯著戰況,嘴裡還得跟她介紹主角的背景,實在是夠忙的。  

  「四年前他突然出現在『東方』,以優異成績考取了東方學院的機械系,專攻保安機械的發明製作。這四年裡他成了最平凡的學生,每天忙著上課、打工。眼看著就要畢業了,要不是前段時間為了救一個女孩惹上一個幫派,可能到現在他的身份還不會暴露吧!不過,自從他暴露了身份就接二連三地有幫派找上他,有拉他入幫的,有想滅他揚名的,更有為了前仇舊恨找上他算賬的。」  

  暖日努力咀嚼著所有的信息,對他的背景,她不太意外。從第一眼見到他,她就感覺出那眉宇間的狂傲之氣所賦予他的不平凡,卻沒有想到真實的情況比她所能想像的還要……壯觀!  

  巫翰陽沒有想得太多,只拿欣賞的眼神看著漸趨尾聲的戰況——索狂客已經快將那夥人擺平了。他坐在車內,像一個賽事的解說員——  

  「一個左勾拳,反手一劈——好!漂亮!動作乾淨利索,出手准而狠。」看到精彩處,他還忍不住感歎兩句,「這麼優秀的人物要是能加入D.H.M或我們家的保全公司那可就太好了!就算他不出任務,作為一個技術人員為我設計一些保全設備也好啊!」  

  「你想網羅他進D.H.M?」暖日斜看著他,心裡卻有了自己的盤算。  

  全身心陷在興奮中的巫翰陽直覺地點了點頭,「那當然!一個男人如此能屈能伸,日後絕對成大器。」  

  暖日向他伸出手,「給我一張你的名片。」  

  「你要我的名片幹嗎?」雖有些詫異,巫翰陽還是掏出名片給了她。  

  接過名片,暖日狀似不經意地說道:「將這些圍繞在索狂客身邊的蒼蠅趕走,身為SAFETY和D.H.M的老闆,這點小事還難不倒你吧?」  

  「他自己能解決好,根本就不需要我的幫忙。」對索狂客,巫翰陽有著絕對的信心。  

  暖日卻早已打定主意,「只要你幫我辦妥這件事,我幫你把索狂客弄進公司。」  

  「你?」巫翰陽嚇得嘴巴都合不攏。她一個文弱女流之輩,能有什麼辦法?  

  拉開車門,她信步走了下去,臨了毫不客氣地丟給他一句:「現在,你可以滾了!」  

  「到底誰才是老闆?」對這個醜丫頭,巫翰陽從小到大是一點辦法都沒有。掉轉車頭,他乖乖地離開。  

  此刻的暖日將所有的思想都集中到了那個狂傲不羈的男人身上,隨便找了個位置,她坐在那裡掏出口袋裡的速寫本,細細勾勒出他的身影……  

  解決完那幫不自量力的小混混,索狂客從口袋裡掏出煙,點上,猛吸一口,他的神經在尼古丁裡獲得徹底的放鬆。  

  憑著多年戰鬥的經驗,他感覺得到有一雙眼一直盯著自己。轉過身,他向目光的來源望了過去一—是她!那個叫沐暖日的醜丫頭。  

  不是刻意記住她的名字,只是她在不經意間留給他的印象太深刻。除了那張醜得可以的臉,還有她平靜面對他人攻擊性話語的神情。她像一個智者,冷眼旁觀著週遭的人群,彷彿他們才是這世界的小丑。  

  對上他狂傲不羈的眼,暖日收起了速寫本,還他一個客氣的微笑,「咱們又見面了。」  

  他不做聲,緩緩地向她走去。停在她兩步之遙處,他靜靜地抽著煙。  

  「你還記得我嗎?我叫沐暖日。」她微微仰起頭望向他,因為身高的差距,她不自覺地向後退了一步,「我經過這裡,沒想到會遇見你。真巧!」  

  他還以為她刻意跟著他呢!猛吸了一口煙,他準備離開。  

  「你等等!」她叫住了他,緊跑幾步,跑到他的跟前站定,掏出懷裡的名片遞到他的面前,「D.H.M公司——你知道吧?其中一項工作就是保全業。這是負責保全業的經理巫翰陽的名片,你大學畢業以後可以去找他。或者出任務,或者設計保全器械,他隨你選。」  

  索狂客只是冷冷地看著她,完全沒有接的意思。暖日可能不明白,這樣的舉動對於一個男人來說,近似於一種侮辱。  

  凝望著他深邃的眼,暖日顯得很平靜,那雙明亮的眼眸裡毫無雜質,「我沒有別的意思,巫翰陽很欣賞你,我只是借花獻佛。如果你真沒有那個能力,我縱有再大的面子,也保不了你什麼。」  

  「為什麼關注我?」他微微地俯視著她,眉宇間有些糾結難解。  

  「因為你的臉骨骼分明。」這算是什麼樣的回答?可暖日的臉上卻有著無比的認真,「我研究人的頭骨,專業是根據頭骨的原貌復原人的臉。可能是因為你的臉給我印象很深的緣故,你這個人給我的印象也很深。還有一些其他的緣故……」她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佛曰『不可說!』」  

  什麼樣的女孩會對一個近似陌生的男人描述自己的工作,還是這麼恐怖的工作!果然是個不平凡的女子。想到這些,索狂客的臉上明顯有了些鬆動。  

  感覺他的態度不再如剛剛那麼強硬,她將手上的名片重新遞了過去,「去見見這個巫翰陽吧!他也是個很不一般的男人,或者你們倆能談得很投機呢!」她的三位老闆不愧是赫赫有名的「東方三劍客」,每一個都與眾不同,絕對的魅力無窮。  

  事實上,索狂客早已間接認識了「東方三劍客」,對他們,他同樣有著男人間的欣賞與讚歎。該去相處、相交嗎?他有著自己的猶豫。  

  暖日不樂意了,嘴一癟,她嚷了起來:「你一個大男人做事怎麼婆婆媽媽的?」將手裡的名片硬塞到他的大掌中,她只丟下一句,「去不去——隨便你!」頭一扭,她就向夜色中奔去。  

  站在原地,索狂客竟不知該如何反應。看著她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的身影,他惟有捏緊手中的名片。  

  或許,去見見「三劍客」中鼎鼎大名的「沸劍」巫翰陽也不是什麼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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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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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巫先生,門外有位索狂客先生拿著您的名片要求見您。」  

  當秘書將這樣一個內線電話撥進來的時候,巫翰陽差點沒從坐椅上滑下來。那個沐暖日居然真將索狂客給弄來了!本領很大嘛!  

  「請他進來。」按下電話,巫翰陽隨意地歪在椅子裡,準備迎接這位貴客。  

  貴客臨門——索狂客套著最簡單的黑色T恤,雙手插在口袋裡,就這麼走了進來。  

  「索狂客,久仰大名。」巫翰陽的神情更像見到一位久違的老友。  

  索狂客也不含糊,狂傲的眼神直視巫翰陽,「巫翰陽、衛千暮、狄南浦——劍術高手。在黑道上懲奸除惡,有著『三劍客』的美譽。這跟你們在東方學院的別名可真是有著驚人的巧合。」  

  「東方三劍客」只是巫翰陽他們三個在東方學院的美稱,誰也沒有猜到他們是真正的劍術高手,專門用劍術去打擊法律無法懲治的邪惡勢力,他們是真正的「三劍客」。  

  只是,這些高度機密索狂客是怎麼知道的?巫翰陽迅速抑制住心底的驚訝,淡笑了開來,「我以為你窩在『東方』做一個乖學生,沒想到你依然有著敏銳的觀察力和實力。我開始懷疑你是敵是友了。」  

  「即使是敵,也不會來惹你們這張密密縫織的網。」一個人只有瞭解、掌握並且控制了周圍的一切,他才有狂傲的資本。這一點,至少索狂客是具備了。  

  「那就是友嘍?」對這個認知巫翰陽很高興,和這樣的男子為敵絕對是不明智的。  

  警報解除,索狂客坐到了沙發上,掏出一支煙,他用眼神詢問巫翰陽——不介意吧?將煙灰缸遞到他面前,這就是巫翰陽的回答。  

  在煙霧繚繞中,索狂客沉靜地開口:「兩周後我將結束在『東方』的學業,開始全新的生活。這次來我順道帶了一些我所設計的保全設備,如果你覺得它夠份量,而你又剛好需要這方面的人員,我希望得到一個合適的職位。」  

  他沒有套近乎或是耍派頭,一番求職的話語誠懇卻不失風度。  

  眼見索狂客的大將之風,巫翰陽對他的評價又高了許多。「給我半個小時,我給你一個明確的答覆。」  

  在得到索狂客的首肯後,巫翰陽按下幾個電話號碼,讓設計保全設備的幾個專家對索狂客帶來的設計進行評估。  

  趁這空檔,巫翰陽忍不住拋出心中的疑問:「你怎麼會有我的名片?不會是誰給你的吧?」他問得小心翼翼,生怕觸到了哪根不該碰的導火線就此點燃了炸彈。  

  相對於他的緊張,索狂客可就大方多了,「是一個叫沐暖日的女生將你的名片拿給我的。」  

  還真的是她?這下子,巫翰陽的好奇心可就蓬勃發展了起來,湊到索狂客的身邊,他的眼中泛著詭異的光芒,「你認識她?你們倆是怎麼認識的?你跟她很熟嗎?熟到什麼程度?你覺得她怎麼樣?喂,你喜不喜歡她?」  

  索狂客嘴裡叼著煙,神情卻呆得可以,連與生俱來的狂傲也紛紛瓦解,齊刷刷地掉到了地上。早就聽說巫翰陽是有名的「多嘴公」,真是耳聽為虛、眼見為實啊!他怎麼是「多嘴公」呢?他是「超級多嘴公」!  

  正當此時,一陣電話鈴聲順利解決了他的困窘。巫翰陽接起電話,凝聽了片刻,在掛上電話的瞬間,拿一雙泡美眉的眼緊瞅著索狂客,狂傲如他也頓時感覺不自在了起來。  

  「索狂客,他們說你的設計非常棒,讓我無論如何也要把你留下來。」  

  將煙蒂擰滅在煙灰缸裡,索狂客點了點頭,「畢業後我會再次過來。」站起身,他的手插在口袋裡就準備離開。早就聽聞「三劍客」作風,卻怎麼也沒想到「沸劍」竟是如此的陰陽怪氣,再待下去他會受不了的。  

  巫翰陽一路送他出去,一路不停地嘮叨著:「沐暖日這個女生真的不錯,有空你們多聊聊,你會發現她是個……」  

  沒讓他有機會把話說完,索狂客直接走進了電梯,並以最快的速度將仍舊絮絮叨叨的巫翰陽關在了金屬門外。  

  隔絕了所有的噪音,他總算是吁了一口氣。不經意間向旁邊一瞥,他瞥見了一件不同尋常的東西—一  

  骷髏!小小的電梯空間有一個人類的頭骨正對著索狂客,非常正,讓一個活人的眼睛和一個死人的眼窩正好對視。  

  幸虧現在站在頭骨對面的是索狂客,隨便換一個人恐怕早就嚇得尖叫起來。  

  將目光從頭骨上收回來,索狂客決定平視前方,不期然地他看見了一張醜臉——又是那個醜丫頭!  

  「我想我告訴過你我工作的性質和類型。」捧著頭骨的沐暖日顯然一點歉意都沒有。從事這項工作已經有好幾年了,她接觸到的頭骨沒有上百,起碼也有八九十個。看著它們,她就像看到一個個活生生的人,壓根不以為意。  

  看他不說話,她以為他被嚇呆了,一對小眼瞟瞟他,她很大方地說道:「其實這也沒什麼好怕的,你也有,只不過被一層表皮包住了。等你死了再放上幾年,就能非常清楚地看見了。」  

  沒想到有一天自己也會被什麼東西駭住,再聽她這番話,索狂客更加不自在,「你不是該在『東方』上課嗎?!又怎麼會出現在這裡?」  

  他對她該幹什麼、不該幹什麼完全不感興趣。他只是奇怪怎麼無論他到哪兒都能遇見她,這幾天裡,原本,不相識的兩個人已經是第三次見面了。他不想說他們之間實在是很有緣分,他只認為她陰魂不散!  

  難得他有疑問,暖日自認有義務幫他解開迷惑,「我也是D.H.M的一員,隸屬衛千暮的手下,專門負責和頭骨有關的案子。」  

  「你?!」索狂客狂狂地揚起了眉,看她的樣子頂多二十出頭,能成為網羅精英的D.H.M一員嗎?  

  「別懷疑!」暖日簡單地介紹起自己的簡歷,「我父親畢生從事法醫工作,我十七歲考進『東方』,用三年的時間修完了法醫系頭骨專業所有的學分。畢業後留在『東方』,組織了一個『人類頭骨研究所』,去年加入正處於起步階段的D.H.M。對我的一切,你還有什麼疑問?」  她的一切跟他有什麼關係?別過臉,他不願意再多做交談。可暖日顯然不會這麼輕易地放過他,她對他可好奇著呢!「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是來見巫翰陽的?」  

  他眼睛看著別處,百般無聊地點了點頭,算是回答了她的問題。  

  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調起了暖日全部的興致,「怎麼樣?你畢業後會來這裡工作嗎?」  

  不管怎麼說,總是她將D.H.M介紹給自己的,索狂客覺得有義務告訴她一聲最後的結果,「我會負責設計保全設備。」  

  「這麼說以後咱們會成為同事嘍?」暖日笑著貼近了他,兩人之間正好隔著一個頭骨,「為了祝賀你找到工作,咱們得去慶祝一番!」  

  這話聽在索狂客的耳中無非是請她吃一餐以感謝她的引薦,雖然她只是提供了一張小小的、薄薄的名片。  

  他挑了挑眉,有些不耐煩,「去哪兒?」  

  「跟我走就好了!」  

  暖日開心地笑了起來,這笑容看在索狂客眼中卻成了一種貪婪的索取,索取本不該屬於她的東西。  

  但願這一餐之後他們再無交集——當然!他也不會允許二人之間再有任何的交集。  



  一路上,兩人間沒有過多的交談。索狂客開著車,暖日領著路,就像兩個公事公辦的同事前去進行工作餐。  

  「到了!就是這裡!」暖日向店裡看了看,指揮索狂客將車停下來,「不過這裡沒有停車位,你需要把車停在下一個拐角處。」  

  「就是這裡?」將她的指點丟在一邊,索狂客的眼中有些疑惑。一處小小的鋪面、三兩張椅子,根本就是路邊攤。連他平日都不會到這裡來進餐,她讓他請客的地點就選這兒?  

  暖日衝著他點了點頭,「你沒有在這種小店裡用過餐嗎?這裡經營的可是正宗土菜,也就是家常小菜。」  

  「隨你。」他沒有多餘的言語,將車停好,他跟著她進了這家實在上不了檔次的小店。  

  兩個人剛剛坐定,週遭立刻傳來一片議論聲——  

  「你看你看,這麼酷的男人居然跟這麼一個醜女在一起耶!」一個女人用塗了蔻丹的手在他們背後指指戳戳。  

  她旁邊的男人感慨地搖了搖頭,「又是一朵鮮花插在牛糞上,而且還是一朵雄性鮮花呢!」  

  女人總是有著無限的想像力,「你說這男的會不會是受了醜女什麼威脅?」  

  「搞不好真是這樣!再不然,這醜女家裡一定很有錢!」其實男人心中倒是很希望有個有錢的女人能看上自己,讓他少奮鬥個二三十年。  

  對男人的猜測,女人還一臉的不信,「有錢誰會到這種地方進餐?」  

  男人不服氣地頂了回去,「要不然還有什麼能解釋他們如此不協調的搭配?」  

  女人先學會了妥協,「看不出來,包養小白臉的不僅有上了年紀的富婆,還有醜女啊!」她要是有錢,也不會跟身邊的這個男人在一起。男人,還是要醜女旁邊的這一個——帶得出去嘛!  

  想著想著,女人風情萬種地拋了一個媚眼丟給索狂客,沒想到人家也正拿一雙流光的眼看向她。她的下一步行動還沒做出,慌忙收回了所有的目光——可怕!太可怕了?這個男人眉宇間籠罩著一股狂傲之氣,逼得她只想逃避,不敢正視。  

  「你嚇到人家了。」暖日輕輕地開口,聲音裡帶著一絲笑意。雖然不好四處張望,可周圍發生的一切她都能清楚地感覺到。  

  看著陸續端上桌的小菜,索狂客拿起了筷子,「你經常來這種地方?」  

  吞下口中的食物,暖日抬眼望向他,「你怎麼能受得了別人在你背後指指點點——這才是你真正想問的吧?」  

  他一愣,沒想到她比他還直接。女孩子不是都很在乎自己容貌的嗎?難道她例外?  

  將食物放在小盤內,她淡淡地開口:「我從生下來就是這張臉,討厭也好,自卑也好,它都得跟著我一輩子。我總不能永遠待在家裡不出門吧?那家中的老鼠也會被我嚇壞的。」  

  她半自嘲半認真的表情撥動了他所有的神經,低下頭,他選擇努力吃東西。  

  「喂!」她叫他,不冷不熱的,聽不出情緒的波動,「試著交往吧!」  

  「咳……咳……」她總是帶給他太多的震撼,快速地將口中的食物吞下去,他的狂傲被不可思議所取代,「你說什麼?」  

  暖日的筷子時不時地搗著盤裡的蝦仁,非常平靜地說著:「你是第一個不介意我容貌的成年男子,也是我第一個感興趣的男子,所以……試著和我交往吧!」  

  「或許我很介意呢?」明明是他自己的感覺,他卻反問起她來。  

  她搖頭,很輕卻很堅定,「你第一眼的眼神騙不了我,我知道你是真的不介意我的容貌。」  

  她說得沒錯!他對她的容貌的確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感。在他的感覺裡,容貌的好壞只是人的一副皮囊,好又如何,壞亦如何?可這決不代表他會和她產生什麼交集。他的生命沒有什麼多餘的空間可以容納一個女人,特別如她也不可以!  

  丟下足夠付賬的鈔票,他站起身,帶著那股子狂傲不羈離開了小鋪子。他沒有與暖日打招呼,甚至連一個眼神也沒留給他。  

  望著那道偉岸的背影,暖日咬住了筷子,咬得牙都痛了。背後依然有人在議論紛紛,可她卻聽不見,什麼也聽不見。摀住了耳朵,她不願意聽到任何的聲音。她很清楚,如果接收所有的聲音,她將無法再真誠地面對自己的心。  



  深夜的東施公寓依然點著一盞幽亮幽亮的小燈,胖妹妹樊落星和俗妞兒溫霽華雙雙窩在沙發裡,明明困得要命,她們卻嚴陣以待地坐在客廳裡,為仍未返家的醜丫頭沐暖日等門。  

  鑰匙轉動門鎖的聲音讓兩個女生打起了精神,暖日打開門就看見兩雙迷濛的眼在緊盯著自己。她微微一笑,劃開了深夜裡的陰暗,「這麼晚了,你們倆怎麼不回房睡覺?」  

  「等你啊!」落星將她拉到沙發上坐定,體貼地倒了一杯溫水給她。  

  「等我做什麼?我經常在研究室忙到通宵的,你們又不是不知道。」  

  霽華貼到了她的身邊,準備嚴刑逼供,「可這回不一樣,下午的時候巫翰陽打電話過來羅裡巴嗦說了一大通,我們惟一聽懂的就是你和一個男人一起出去了。不會就是你上次說的那個什麼索狂客吧?」  

  暖日非常平靜地點了點頭,「對!就是他!」她們記性可真好,隨口提到的人都能記得這麼清楚。  

  另外兩個女生的神經一下子繃到了警戒狀態,霽華抓住她的肩膀追問著:「他對你做了什麼?有沒有說什麼難聽的話?他沒有讓你難堪吧?」  

  沒等暖日來得及開口,落星一雙溫柔的眼盯上了她的臉,似要找出點什麼端倪,「暖日,如果他說了什麼或做了什麼,你可千萬不要放在心上啊!」  

  「你們這是怎麼了?」暖日一頭霧水,傻愣愣地看著兩位好友,「我像是那麼脆弱的人嗎?而且,人家也沒說什麼難聽的話,也沒做什麼讓我難堪的事啊!」  

  「沒有啊?」霽華頓時鬆了一口氣,這才忍不住罵那個多事的巫翰陽,「沒什麼事,巫翰陽幹嗎把話說得那麼懸乎?搞得像你去見殺人犯似的!」  

  落星將滾圓的身體癱到了沙發裡,「當時放下電話,我們還以為你愛上了他,想追求他呢!」  

  「是呀!」將一塊蘋果塞進口中,暖日嘟噥了一句,「吃飯的時候我跟他說『試著交往吧!』」  

  「噗——」霽華一口水噴了出去,落星更是嚇得嘴巴都合不攏,「什麼?你……你跟他說……說……」  

  暖日倒是異常地平靜,「我把我的感覺都告訴他了。」  

  「那他什麼反應?」霽華的眼珠子都快瞪了出來,「這要是在我們家鄉,如果姑娘家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那就是非君不嫁了。」  

  「沒有那麼嚴重吧!」她的一番話說得暖日口中的蘋果都快嚥不下去了。這樣就非君不嫁,她趁早出家做尼姑算了。  

  霽華的表情極其嚴肅,「怎麼沒有?你能說出這句話,就代表你的心已經認定了他,既然你的心都跟了他,你的人自然也跑不掉——這還不是非君不嫁啊?」  

  她們倆在那兒爭辯著,旁邊的落星急得一顆心都快跳出來了。「那他到底怎麼說啊?」  

  暖日低下頭,慢慢地嚼著口中的蘋果,在四隻眼睛的注視中搖了搖頭。  

  「搖頭?搖頭是什麼意思?」霽華就是這麼個急脾氣,等不得。  

  落星恍然地瞟了一眼暖日,猜測起來:「他沒說話?他暫時不給你答覆?還是他……拒絕了你?」  

  當一顆蘋果只剩下一個完整的核,暖日終於開了口:「他什麼也沒說,連一個可以算作提示的表情都沒有。」  

  「那你……那你下一步準備怎麼辦?」  

  她們瞭解暖日,知道她看中的男子一定有著不凡的氣度。只是,他真能接受這樣一個人人側目的醜丫頭嗎?不是小看暖日的魅力,她們只是不想她受到傷害。或許因為大家都屬於他人眼中的「東施」吧!她們彼此之間更能體會那種鄙視,歧視,不屑的目光所帶來的傷害,尤其是自己所喜歡的人,那造成的傷害絕對是無法彌補的。  

  靠在沙發上,暖日吁了一口氣,「別問我那麼多連我自己都不知道的事。我只知道能遇見他是一件多麼不可思議的事,在所有的一切還沒有結果前,我不能放棄,至少現在不能放棄。要知道,終其一生或許我都無法再遇到第二個能讓我失神、卻又對我的容貌平靜以對的男子。」  

  佛說,五百年的等待才能換得回眸的一瞥。就這樣輕易放棄,她做不到。因為她明白,上帝賜予人的機緣是多麼的稀少,對她這樣的醜丫頭,緣分就尤顯得可貴。  

  落星和霽華一邊一個守在了她的身邊,三個女孩沉浸在夜色中的燈火下,久久……久久沒有任何一個人開口。  

  相知的心在沉默中悄悄蔓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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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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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今天的畢業典禮,索狂客結束了四年的大學生活。從明天起,他將進入D.H.M開始全新的生活。  

  向一直照顧自己的「WISH」咖啡屋的老闆娘做了辭別,接下來所有咖啡屋的夥伴一起找了家平常的餐廳為他慶祝畢業。當他開車返家的時候已經很晚了,將車停好,他習慣地掏出鑰匙站在了古老的三層小樓門亭前,還沒等他將鑰匙插在鎖孔裡,只是這麼輕輕一推,不期然地,門開了!他不可能沒鎖門,難道是……那幫惹是生非的小混混闖進了家裡?  

  站在房門口,他帶著平常的表情向內望去——  

  原本在空氣中做著自由飛行的煙灰不見了蹤影。能刷出一桶油水、還能照出人影的地板擦得透亮。牆角累積的死垢也清除盡了。空氣中還隱約聞到消毒水的味道。  

  這是他的家嗎?  

  「你終於回來了?」有些熟悉的女聲從裡面傳了出來,「你先別進來,我拿拖鞋給你換。」  

  一道急匆匆的身影跑到了他跟前,一雙拖鞋也順道送到了他面前,再抬起頭,她給他一個「歡迎回家」的笑容。別懷疑,又是那個醜丫頭!  

  索狂客並沒有依她的意思換鞋,站在門口,他的雙眉狂傲地揚起,「你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對她的到來,他顯然有著很多很多的不滿。  

  暖日也不瞧他,繼續幹著手裡的活。她將廚房裡所有的餐具、廚具拿到了客廳,想將它們擦拭一新,嘴裡卻簡單地解釋起來:「我知道你今天畢業,所以從巫翰陽那兒要來了你家的地址,買了一些東西過來,準備為你慶祝一番。」  

  他眉頭一擰,「我問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家。」意思就是:你快滾吧!誰會關心她來這裡做什麼,真是的!  

  不知道是沒有明白他話裡的意思,還是壓根不想去弄明白。她仍舊做著自己的事,說著自己的話,「我本來準備等你回來再跟著進來的,沒想到我的手指頭剛碰上房門,它就自動開了。我可沒有破門而人哦!實在是因為你家的門鎖太舊了,一點安全係數都沒有。那扇快散架的破門一彈指就開了,明天換一扇新門吧!」  

  「我問你怎麼會出現在我家!」他家的門鎖跟她有什麼關係,他只要她趕快滾!  

  她看也不看他索命般的表情,仍舊絮絮叨叨地說著:「等我走進你家才發現,它實在需要一番徹底的清掃,所以我又花了五個小時的時間收拾起房子。你以後待在家裡,每週抽出點時間拾掇拾掇吧!你看,木製樓梯破破爛爛,隨時都有摔死人的危險。最驚人的是,牆壁的角落居然長出蘑菇這種真菌來!我知道你以前忙著打工賺錢、修學分,現在畢業了,D.H.M的工作也比較有彈性,你完全可以抽出點時間打掃衛生什……」  

  他不再逼迫自己容忍下去,長腿一邁,他跨過地上放置的拖鞋踏進了客廳,毫不留情地在地板上留下幾個清楚的腳印。  

  看著辛苦換來的勞動成果就這樣被破壞,暖日一下子跳了起來,「喂!進門要記得換鞋。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刷乾淨的,你該珍惜一點。」  

  「出去。」點上一支煙,他毫不在意地讓煙灰繼續在空中飛舞,「你喜歡乾淨可以把你住的地方弄成無菌地帶,這是我的家,我不需要你在這裡指手劃腳,我更不歡迎你參與到我的生活裡,你沒有那個資格。」  

  他的狂傲之氣一瞬間發揮到了極至,那氣息將暖日緊緊包圍其中,若是別人早已感到喘不過氣來。可暖日並不是別人啊!面對那麼多駭人的頭骨,她都穩坐如鐘,又怎會畏懼這麼一個有生命,有感覺的男子!既然選定了他,她又怎能畏懼?  

  心一定,她決定將話挑明,「我說過,讓我們試著交往吧!這不是一句戲言,更不是我隨隨便便作出的決定,我是很認真地在對待這件事。」  

  「帶著你的認真滾回家去!」他吐出一個煙圈,順道吐出胸口的鬱悶之氣,「你不就是要找一個不在乎你容貌的男人嘛!去!去大街上隨便找一個奇醜無比的男人,他一定不會在乎你的容貌,明天你們就可以公證結婚。」  

  暖日怔怔地看著他,一眨也不眨的。她握著清潔布的手甚至在微微地顫抖,牙齒咬著嘴唇,她告訴自己不能再自取其辱。  

  兩個人的目光在空中交織著,一個狂傲一個平靜,就像暴風雨籠罩著寧靜的湖水。  

  許久之後,暖日拿過自己的包,緩緩地向門口走去。一切就像慢放的影像,氣氛凝固在一起,怎麼解也解不開。  

  倚著門欄,沐暖日的腳步停頓了下來,沒有轉身,她靜靜地說著:「讓我們試著交往——你知道說出這句話對我來說有多難嗎?」她的聲音有些嘶啞,「我很醜,我知道這一點,從我懂事以來就知道這一點。還記得我小的時候,學校排演兒童劇,老師不讓我參加,就因為我長得醜。我哭著回家找爸爸,爸爸和我一樣,也有著一張讓人鄙夷的臉。至今我仍清楚地記得他當時說的那些話——」  

  「女兒,你很醜——這是事實,你不能否認,我們都不能否認。只有自己先正視這一點,你才能正視別人的眼光,正視這個世界。然後,你該用自己的能力來證明雖然你醜,可你有一個魅力無窮的人格。等你做到這一點,你會發現,醜丫頭的眼中可以有個美麗的世界。」  

  吸了吸鼻子,她繼續說下去:「後來我慢慢地長大,將父親的話發揮到了極至。我真的成功了,我真的看到了一個美麗的世界。然而,我的感情世界卻是一片空白。不僅僅是因為我的相貌所帶來的阻礙,還有我的心。你知道嗎,索狂客?」  

  她凝望著他的眼,以最單純的目光包容著他,「我母親是一個美人,一個真正的大美人。她和父親是大學同學,父親將所有的熱情都給了他的頭骨研究,並沒有注意到被譽為『校花』的母親。然而,上帝卻為他們安排了一場舞會。當時一群男生和女生想要捉弄被稱為『醜鬼』的父親,他們將他晾在台上,若沒有女生願意同他跳舞,他就得一直站在那裡,直到那幫人笑夠了為止。當時母親實在是看不過去了,她走到台前問父親願不願意和她跳一曲舞。就在那一曲中,母親發現了父親無窮的人格魅力。從那以後她認定了父親,並最終嫁給了他。兩個人相愛了一生,至今仍如初戀般纏綿悱惻。他們的愛情故事給了我太多感慨和期待,我告訴自己如果要上演一場愛情故事,就要找一個可以相愛一生的人。」  

  合上雙眼,她的手探向了包裡的速寫本,輕撫著它的表層。她低吟著:「我以為我找到了,在東方學院見到你的那一刻,我真的以為我找到了。原來,一切也只是一場絢爛的煙花。」  

  轉過身,她踏出了有他的空間,沒有留戀,沒有不捨,有的只是無盡的心緒纏綿。  

  她走了!緩緩合上的門宣告著她的離去。她終於走了!他們之間再沒有任何的糾纏不清。  

  索狂客將自己沉浸在香煙的繚繞中,心頭像被什麼圍困著,找不到出口。  

  他狂躁地丟開煙蒂,大步邁向廚房,打開冰箱,他想拿一罐冰啤酒。一抬眼卻看見冰箱裡堆滿了各式各樣的新鮮食品,原本放置啤酒的地方擠滿了鮮牛奶。  

  狠狠地關上冰箱,他離開了廚房,幾乎是用逃跑的速度。  

  掏出一支煙,他再一次地將它點燃,猛地吸上一口,他感覺心中的壞因子依然沒能扭轉。一支接一支,他一支接著一支地抽著。當第三支煙燃盡,他再掏口袋的時候,無意中的一個低頭卻發現原本煥然一新的地板沾滿了煙灰。  

  他愣住了,什麼反應也沒有,只是呆呆地看著地上的髒亂。十秒鐘之後,他的反應再次回歸,迅速地從儲藏間找到吸塵器,他開始清理滿地的煙灰。當煙灰散盡,地板上的腳印又佔去了他的目光,換上拖鞋,他馬不停蹄地找來拖把,一遍遍地拖著,直到地面重新回到一塵不染的樣子,方才停手。  

  頹然地倒在沙發裡,他再不是那個狂傲不羈的「索命狂客」。深吸一口屋子裡的空氣,他聞到了陌生的氣息。不是消毒水,不是清新劑,不是煙味,也不是他的味道,會是屬於她的氣息嗎?  

  合上眼,他的腦海甲又出現了那張醜丫頭的臉。睜開眼,他卻看不清自己的心歸屬何方。  



  那天之後,沐暖日的生活並沒有多大的變化,可以說又回到了和從前相同的忙碌中。每天,她忙著研究室的研究,忙著為D.H.M檢驗頭骨或復原人臉,忙著與落星、霽華她們嬉鬧,忙得連胡思亂想的時間都沒有。  

  可樊落星和溫霽華的生活一時間卻沒法子回到從前,為了不惹暖日傷心,她們倆給自己定了一條規矩,說話的時候不能提到「索」、「狂」、「客」三個字中任何一個,也不能發出與這三個字諧音的音節。這規矩一定,麻煩也就接踵而至。就像現在——  

  與東施公寓對門而居的海滄浪是和落星一起長大的鄰家大哥,他時不時地會因為一些事過來找落星。今日,海爸、海媽趕過來看兒子,順道請落星一塊出去吃頓便飯。海滄浪都等了半天了,也沒見她現身。  

  這不!他親自跑到對門來催了!  

  「落星!落星——」  

  聽見海滄浪的聲音,落星像一個小球滾去開門,「滄浪,我很快就好!很快就好!」  

  霽華晃悠了過去,「老母雞,這次你又為什麼來保駕護航啊?」海滄浪對落星的保護簡直像導彈防禦措施,嚴密、周到到了極點,所以霽華總是開玩笑叫他「老母雞」。  

  海滄浪才沒時間跟她調侃呢!一雙忙碌的手撥弄著門鎖,他嘴上也不停,「三個女生住在一起,一定要注意安全。你們這個鎖還好……」  

  沒等他說完,落星和霽華四隻手一齊掩住了他的嘴。掙脫她們的壓制,海滄浪仍不明所以,「怎麼了?我不過是問你們這個鎖……」  

  同樣的狀況再次發生,兩個人四隻手就是不能讓他把那個「鎖」字吐出來,因為它和「索」字同音啊!  

  拉著他坐到沙發上,落星尤不放心地讓霽華看住他,「我去換衣服,很快就出來,你就先在客廳……」她一把摀住了自己的嘴,不停地搖著頭,「我沒說!我什麼也沒說,我沒說出索狂客的『客』字,我沒說!」  

  「還沒說呢!你不僅說出了索狂客的全名,還把索狂客的『客』字說了兩遍!」說著說著,霽華還不忘瞪她一眼。  

  海滄浪總算是有了一點頭緒,他好笑地看著霽華,「你要她別說,可你剛剛卻將『索狂客』的名字完完整整地說了兩遍呢!」  

  「我有嗎?」霽華沒有自知,將詢問的目光對上落星,「我剛剛將『索狂客』的名字說了兩遍?」  

  落星慘兮兮地舉起三根手指,「剛剛你說了第三遍。」  

  霽華趕忙摀住自己的嘴,不讓它再說出禁忌之語。從廚房裡拿了兩瓶礦泉水,她將其中的一瓶遞給海滄浪,「喝礦泉水吧!嘴巴用來喝礦泉水就不會再發出聲音了,喝礦……」  

  落星肥嫩的手掌一下子摀住了她的嘴,順帶還做了一個噤聲的動作,「『礦』與『狂』諧音。」  

  霽華也認識到了自己所犯錯誤的嚴重性,點點頭,她自己堵住自己的嘴。  

  「我說你們這樣累不累?」海滄浪算是看不下去了,「這又不是在做遊戲,你們總不能在說每一句話的時候都先把所有的用字搜索一遍吧?」  

  兩個女生卻很堅持,一致衝著他點了點頭,「為了暖日,我們一定要這麼做。」  

  「不需要!真的不需要!」不知道什麼時候暖日從自己的房間裡出來了,倚著客廳的門,她笑笑地看著好友,「我很好,不會因為你們提到索狂客就不高興或心情低落。不過,我還是感謝你們的用心良苦——謝謝!謝謝你們!」用她十二萬分的感激來感謝這兩個貼心的好友,因為她們是真的在用心來關懷著她。  

  三個女生默默地走到一起,擁抱成一個圓圈。那一刻,東施公寓有著人間最美的溫情所在。  

  鬆開雙手,暖日笑了,「你們去做你們自己的事吧!我還得回房間繼續寫我的研究報告呢!」  

  落星撫了撫暖日的肩膀,「我做了一些點心放在廚房裡,你餓的時候記得吃。」  

  「我還要去狄南浦先生的律師事務所,你有事打電話給我。晚上回來的時候我會帶炸雞腿給你當宵夜。」霽華拍拍她的肩膀,三個人各行其事。  

  回到房間,暖日掩上了房門,明明是要寫報告,可對著桌上的筆記本電腦,她竟一個字也寫不出來。  

  漫無意識中,她摸出了那本速寫本。翻開那上面每一個屬於他的速寫畫面,她的思緒一片空白。  

  他現在在做些什麼,在想些什麼。若他們在D.H.M再次相遇,他是否還會記得她?  

  她找不到答案,一個提示符也找不到。攤開速寫本,她握著筆無意識地畫著畫著,滿紙滿筆皆是他的身影、他的神態,還有……他的味道。  

  揮之不去,留之無意!  



  索狂客將設計圖發到助理的電腦庫裡,做了明確的要求:「張小姐,這是最新的紅外線家庭防禦設計,請你盡快拿到設備處製造出來。」  

  「好的!我馬上就去。」張靜夷答應著就去了。  

  她跟所有年輕女孩一樣,在見到索狂客的第一眼就被他狂傲不羈的氣勢震懾住了,可她並沒有迷戀上他,相反地她開始擔心自己的處境——害怕這麼狂躁的上司會為自己帶來數不盡的麻煩。相處久了她才發現,他的狂傲之氣純粹是與生俱來的,他並不會隨意地將它發洩在身邊的人身上,除非你惹惱了他。  

  就像他剛來的那幾天,同屬保全設備設計部的陳博士故意挑釁,想要給索先生一個下馬威,將自己最新設計的保全設備拿出來炫耀。索先生二話沒說,在看了一遍設計流程後,立刻開始修改安全程序。短短三十分鐘不到,他就將那個保全設備的性能提高了好幾倍,還使得它更具普及性。當時他看陳博士的眼神祇能用兩個字來形容——狂傲!極端的狂傲!  

  平日裡,雖然他的眉宇間依然被那股子狂傲之氣包圍,卻不會讓人感到厭惡。他不會指使她這個助理幹這幹那,更不會無故衝她發脾氣。他的煙癮很大,可每次抽煙他都會躲去茶水間或爬上樓層中間的平台。漸漸地,大家喜歡上了這個新同事,同時也被他的才華和人格魅力所征服。  

  獨自待在辦公室裡的索狂客當然不會想到張靜夷對他的這些想法,步上平台——他的煙癮又上來了。  

  背靠著平台的扶欄,點上一支煙,他猛抽了起來。吞雲吐霧間,他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身影——是她!是那個很久沒來打攪他的醜丫頭!  

  穿過一個巨大的透明玻璃,他可以清楚地看見她忙碌的身影。只見她對著一個人類的頭骨,拿灰灰的泥土不斷地往上黏著,一會兒刻幾刀,一會兒捏幾下,不像是復原頭骨的面部容貌,倒像是在做一件精美的雕塑藝術。  

  那麼專注、那麼用心,所有的神情湧到醜醜的臉上竟賦予了它新的生命力。這樣子的她不醜,一點也不醜,比任何美女更吸引他的目光。  

  試著交往吧!這句話莫名其妙地塞進了索狂客的心,縈繞其中,揮之不去。  

  他正不知道自己的心緒為何如此執著於這一句話,再望過去的時候,醜丫頭突然放下手中的工作,將頭埋在了掌心裡。她沉靜地臥倒在臂彎中,一動也不動,似乎連帶著她的生命力也漸漸流逝不見。看著她的索狂客隨之靜止了下來,就連吸煙的動作也陷於暫停。  

  隔著長長的空間,她卻影響著他每一個細胞的活動。這麼巨大的影響力怕是索狂客自己也沒察覺到吧!  

  時間一分一秒地晃過,終於,醜丫頭重新抬起了頭:將所有的注意力給了手中的工作。索狂客狠吸了一口煙,在尼古丁的刺激下重新找到了自我。狂躁地耙了耙頭髮,他轉身結束了這場「平颱風景」。  

  玻璃裡的人一刀一刀,雕刻出的不僅是面前的頭像,還有玻璃外的心。  

  這道風景剛剛收場,再高一層的樓上,「平颱風景」又再度上演——  

  「怎麼樣?我說得不假吧!我就說索狂客這小子對咱們暖日也有意思。」巫翰陽摩拳擦掌,一副興奮的樣子。沸劍就是沸劍,溫度總是高得出奇!  

  「溫劍」狄南浦溫吞吞地扶了扶鼻樑上的眼鏡,沒好氣地瞥了他一眼,「人家可就是抽了一支煙,你怎麼把它想得那麼懸乎。說不定,索狂客只是感到好奇,壓根沒往他處想呢!」  

  「暮給了我靈感啊!」巫翰陽口中的「暮」正是他身邊的鑒證學專家——衛千暮。  

  「冷劍」衛千暮帶著他慣有的冷漠瞟了他一眼,「我哪裡又惹到你了?」  

  巫翰陽搖頭晃腦,說得頭頭是道,「開始的時候你對人家草草不也是不冷不熱,現在呢!你恨不得人家馬上畢業好成為衛太太。這索狂客就跟當時的你一個樣,嘴上狂得要死,其實心裡壓根放不下咱們暖日,我說得對吧?」  

  「你說得對不對得去問索狂客。」狄南浦認真地分析起來,「暮是個外冷內熱的人,表面上冷冰冰的,其實內心比我們兩個更容易感動。可索狂客就不一樣了,他的狂是從骨子裡一直寫到眼中,絲毫容不下一點溫柔。除非有一天他面對暖日的時候能收起他的狂傲,否則這場戲——沒戲!」  

  想了想,巫翰陽覺得他說得有理。這下子,他又煩惱了起來,「這樣看來,沐先生交給我們的任務可真的是無法完成了。」  

  「未必。」衛千暮不冷不熱地說著,「愛情的發展是無規律可尋的,或許明天,或許下一刻,愛情就會降臨到這個醜丫頭身上——靜觀其變。」  

  靜觀其變!  

  張助理從設備部一路走回來,她是越走越奇怪。今天是怎麼了?先是索先生,再是三位老闆,怎麼一個個待在平台裡看……看什麼呢?  

  難道平台裡有什麼不一樣的風景嗎?伸出腦袋,她四下裡張望了一番——沒有啊!  

  甩甩頭,她卻甩不掉滿腦子的困惑。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FM1046  

  夜晚時分,索狂客終於完成了最新設備的測試與改裝,拎上外套他準備離開公司回家。  

  按下電梯,他雙手插在口袋裡,無聊地等著電梯降到他所在的樓層。電梯門打開的瞬間,他再次看見了那張醜醜的容顏。  

  對上那張狂傲的俊臉,沐暖日逼著自己露出了一個淡淡的微笑,「真巧。」  

  他微點了點頭,步入了電梯,門合上的瞬間,空間內流動著他們彼此的氣息。  

  她的臉上染著微微的紅暈,靠著電梯,她不主動攀談,甚至連一個眼神也不留給他。  

  他也不向她打招呼,依舊是雙手插在口袋裡,眼睛盯著電梯不斷下降的數字。  

  突然,暖日一個踉蹌,向後退了一大步。索狂客眼神一晃,放在口袋裡的手瑟縮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有伸出去。  

  緩緩地,她緩緩地蹲了下去,蹲在電梯裡。下一秒鐘,她微合上了眼。  

  掃過她蜷曲的身影,索狂客移開了眼睛,目光專注地盯著電梯門,不偏不倚,像是靜修的和尚。  

  當電梯到了一樓的時候,索狂客毫不猶豫地走了出去,他甚至沒有用眼睛的餘光順道看她一眼,就這麼大步走了出去。  

  走到大廳中央,他似乎聽見一個聲音在叫他,甩甩頭,他繼續向外走著。  

  「索狂客……索狂客,不要丟下我……索狂客……」  

  似乎……他似乎聽見了那個醜丫頭的聲音,猛地轉過頭,他並沒有依照所想見到她如影隨形的身影。四下尋覓著,他依舊沒有看見她一絲半縷的蹤跡。  

  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驅使他往回走。他真的調回頭了,在無法合上門的電梯裡找到了她的身影——她躺倒在電梯裡,一隻手卻伸向電梯外,像是在等待他的幫助。  

  跨出一大步,他蹲在了她的身邊。手一伸,他將她攬在了懷中,呼喚著她的名字,他的聲音有些緊繃,更有些許陌生的溫柔。  

  「沐暖日……沐暖日,你醒醒!」  

  她癱軟的身體宣告她陷於昏迷的狀態,探上她的額頭,他感覺到了她有些偏高的體溫。脫下外套,他將她包裹在自己的氣息裡。攬腰抱起她,他大步邁出電梯,嘴裡卻不斷地對她說著話:「沐暖日……沐暖日我現在送你去醫院,你聽見沒有?」  

  昏迷中的暖日立刻掙扎了起來,「不要!不要!我要回家……我不去醫院……」  

  回家?這個家怎麼回?他抱著她直接走向停車場,一路上他仍不放棄地衝她喊著話:「你家在哪兒?告訴我,你家在哪兒,我送你回家。」  

  「回家……回家……」她喃喃地低語,卻毫無意識。  

  無論索狂客怎麼喊她、叫她,都已無法將她從昏迷中喚醒。將她安放在車裡,他望著方向盤久久。終於,轉動方向盤,他將車向自己家的方向開去。  

  這夜,注定是個不尋常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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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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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將沐暖日放在二樓惟一一張大床上,索狂客手腳麻利地弄來了冰袋為她降溫。他不知道她的地址,也不知道她病的因由,掃了床上的人兒一眼,他居然……居然進了盥洗室先為自己衝上一個澡。  

  放鬆所有的神經,他這才套著一件T恤坐在床邊靜靜地守著她。  

  不知道昏睡了多久,暖日輕顫睫毛睜開了雙眼。四周的擺設剛硬而狂傲,就連枕邊的氣息也散發著一陣狂野,她幾乎敢肯定這裡是索狂客的臥室。  

  「你沒再把這裡弄得跟豬窩一樣嘛!」  

  直視她的眼,他不帶任何感情地看向她,「既然你醒了,我帶你去醫院或者送你回家。」  

  他還真不是一般的冷漠耶!連一句客氣的問候都沒有。暖日微微地歎了一口氣,「我不需要去醫院,這只是疲倦的後遺症。我若是長時間地工作得不到很好的休息就會引發低燒,只要好好休息兩天就沒事了,這種情形已經很多年了。所以,我現在需要的是休息,就讓我在你這裡窩上一晚吧!」  

  她不想離開,至少不想現在離開。人生病的時候總是很脆弱的,就讓她以脆弱為借口提出一些任性的要求吧!  

  對她無禮的要求,他沒有立刻答應或拒絕。換上另一個冰袋,他匆匆掃了她一眼,「你最近很忙?」明知道不該付出多餘的關心,可心裡的話還是忍不住脫口而出。  

  沒覺察出他稀有的關懷,暖日不經意地說道:「我總是很忙,忙著研究室的研究,忙著D.H.M的工作。我總覺得人一生的時間實在是太有限了,可宇宙間的奧妙卻是無窮無盡。」  

  她的確是個很特別的女生,索狂客暗自思忖。他所認識的女人將一生中絕大多數的時間給了「美麗」——如何展示自己的美麗,如何修飾自己的美麗,如何留住自己的美麗——將自己包圍在一個美麗的皮相中,而美麗的皮相卻包裹著一顆醜陋的心。  

  美與醜,又有何等的差距?  

  「你知道嗎,索狂客?」不知道是因為高熱的緣故,還是多日未見後的重逢,暖日的話漸漸多了起來,「我很喜歡看著手中一尊尊的頭骨恢復原有的容貌。原本一尊光光的頭顱放在你面前,你用泥、用刀、用橡皮膠,賦予它原本的眉、眼、鼻、唇,賦予它一切顯示生命的有機體。你不覺得這是一件很美很美的工作嗎?」  

  沒有親手做過,他無法體會這其中的美麗,可看著她那張光彩四溢的臉,他卻願意相信她話裡的真實性。  

  小小地打了一個哈欠,暖日的意識再次被睡眠所佔據。替她掩好被子,他丟下了一句:「睡吧!」  

  然而,隨後發生的事情卻趕跑了暖日所有的瞌睡蟲——  

  脫下T恤,他露出光裸的上身,拿過一個枕頭,他隨意一歪,睡在了她的身邊。  

  「你……你就睡在這裡?」暖日快要咬到自己的舌頭了。  

  他合上雙眼,拉過一截被子蓋住自己,順道用語音系統關了壁燈。這才有工夫搭理她,「這棟屋子就這一張床,我還能睡在哪兒?」  

  其他男人或許會因為客氣或禮數將床讓給女生獨臥,可狂傲不羈的他絕對……也只能用這種方式來處理——對於這一點,她早該想到的。  

  藉著點點月光,暖日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他的側臉,她第一次發現原來他們之間竟可以離得那麼近。他的表情很自然,也很放鬆。可以這麼坦然地與她同榻而眠,他不僅是不在乎她的容貌,他甚至不在乎她的性別。這就是她在他心目中的位置啊!  

  有些難過,暖日將頭埋在了被子裡,努力吸了幾口氣,她告訴自己不可以哭出來。可是,在狠狠地吸了幾口氣之後,淚水還是湧了下來。轉過身,她背對著他,不想讓他在月光的映射下看見她的淚水。  

  「梨花帶雨」這種形容詞從不屬於醜丫頭!  



  黑暗中一雙手將沐暖日從被子裡硬拉了出來,不需要多餘的驚訝,她感覺得出他手掌的溫度。  

  「開燈。」在索狂客狂傲的氣勢下,燈乖乖地亮起。  

  略瞥了她一眼,他狂狂的聲音再度響起:「你想把自己悶死啊?」想死也別找他家啊!他可不想背著個殺人犯的罪名吃一輩子免費的牢飯。  

  暖日卻倔強地不肯探出腦袋來,反而將身體向被子裡縮了縮。她的舉動惹得索狂客更加不耐煩,一把將她從被子裡拖出來,他剛想發話,不期然竟瞥見了她頰邊的淚漬。  

  美女的珍珠淚對他早已不再起作用,醜丫頭的紅鼻子卻燃燒了他的心。  

  將手探向她的額頭,他試了試她的體溫,「很難受嗎?我送你去醫院。」  

  拚命地搖著頭,她卻不吭聲。這下子,索狂客就更沒主意了。拿出少有的耐心,他直直地望向她,「你到底怎麼了?」  

  她不說話,連看都不看他一眼。這個舉動嚴重惹火了索狂客,他的手穿過她的頸項,逼著她對上自己狂狂的眼神,「說!怎麼了?」  

  你以為就你會「狂」啊!  

  暖日睜大眼睛與他對視,毫不示弱地丟出一句:「我想哭,你管我?」  

  索狂客一怔,在那一瞬間,他完全失去了反應的能力。沒想到有一天也有個人會將他的狂傲移植,這讓他多少有點驚奇和無力。  

  「關燈。」躺下身子,他乾脆閉上眼睛和摀住耳朵,繼續睡他的覺。  

  偏偏暖日不肯就此放過他,黑暗中,她用手肘搗搗他的背,低低問著:「你打架很厲害,是不是都是打出來的?你表現得那麼狂傲不羈,讀書的時候一定惹了不少麻煩吧!你爸媽呢?他們現在在哪兒?巫翰陽說你曾經有一個祖母,你是在祖母去世後突然從黑道消失的,你是不是很愛你祖母?」  

  得不到他的回答,她又搗了搗他,「索狂客,你有沒有聽見我說話?回答我……」  

  他依舊閉著眼努力想蒙睡神恩寵,怎奈她又叫又搗的聲勢連睡神也給嚇跑了。背對著她,他突然開了口。  

  「我父親很早就去世了,我不知道他現在在哪兒轉世投胎。在我僅存的記憶裡,母親是個非常漂亮的女人。漂亮的女人往往更難抗拒誘惑,所以她把我丟給奶奶,自己跟別的男人跑了。讀書的時候,總有人揚言說看不慣我,要找人揍我,可每次都是被我揍得下次見到我就趕緊逃跑。後來有一個幫派的二當家找我去他們那兒,他們開出的條件是付奶奶的醫藥費。結果他們爽約了,我依照合約的內容把他們的老大揍了一頓,然後有人出來認我為老大。」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會和她說起這些往事,或許是太過無聊了吧!他翻了一個白眼,繼續說下去。  

  「再然後的事情,就像讀書時候的一樣。有人挑釁,有人惹火了我,我自然以牙還牙,以眼還眼。奶奶去世後,我不再需要這些提供醫藥費的途徑。離開,沒什麼隱退或樹大招風的意思。在外面待的那兩年沒什麼事可幹,就去讀書,書讀膩了,跑來『東方』考入學,考上了,就繼續讀下去——順理成章,沒什麼特別。」  

  夜色中看不清他的表情,他的語氣卻告訴暖日,他的情緒早無波動。  

  回首往事,他沒有覺得曾經有什麼可炫耀的,只覺得一切都很無聊。若他有所選擇,決不會踏上這條道路。所以,一旦可以擺脫,他選擇完全地擺脫。寧可做一個累得要死的侍應生,也不回到那種成天打打殺殺的瘋狂生活中。  

  古惑仔決沒有想像中的蠱惑滋味!這是那幫年少的小混混怎麼也弄不明白的道理。他們或許會為了自己的一點面子丟掉父母給的性命。也或許會為了所謂的江湖義氣,被老大利用,替老大頂包,將自己的人生交給別人掌握。  

  想要真正弄懂這一切,你所交的「學費」也是可觀的——這就是索狂客在不斷打鬥著累計的積分。  

  可當這一切展現在暖日眼前時,卻變了一番滋味——「索命狂客」傳奇一般的經歷在他三言兩語的解釋下,就成了順理成章的肥皂劇。一點光環也不留下,就像一道邏輯推理題。  

  然而,仔細想想,他說的每一句話又都是合情合理的。一個半大不小的男生用狂狂的眼神看著學校裡的每一個人,那樣子的確讓人產生想海扁他一頓的衝動。於是,真的有一群浮躁的男生過來扁他。一群男生打一個男生,叫群鬥;一個男生打一群男生,叫單挑。無論是群鬥還是單挑,結果都是那一個狂傲的男生贏了,那一群狂躁的男生哭著鼻子回家。  

  大人之間的事又何嘗不是如此,一輪輪的循環,循環到最後就產生了今日的索狂客。時間跑了,人事非了,惟獨他依舊是那個狂傲不羈的索狂客。  

  想著想著暖日不禁笑了起來,他的人生就像他臉上的骨骼——清楚、分明,吸引了她所有的目光。  

  「索狂客,你有沒有女朋友?」看不見他的眼,她卻感覺得出他尚未睡著。仰頭對著天花板,她在黑暗中自言自語起來,「以前一定有吧!電影上那些黑幫老大不是都有美女相伴左右嘛!你的那個她是個什麼樣的女生?一定很漂亮,對不對?你喜不喜歡她?或者,你很愛她?那她現在在什麼地方?你怎麼不去找她呢?」  

  一隻手突然環上了她的頸項,不用說,它標著「索狂客」的銘牌。將她拉到自己懷中,他低沉的聲音傳進了她的耳膜——  

  「睡覺。」  

  趴在他的胸前,她可以感覺到他的氣息將自己緊緊包圍。莫名其妙地,她笑了。明亮的眼、彎翹的唇角讓她的笑在滿室黑暗中放射出奪目的火花。  

  這火花燃燒了索狂客狂傲的眼神,迅速地一瞥,他竟覺得醜丫頭……很美?!  

  窗外的月色嘲笑著他的視覺神經,還有那顆背叛了理智的心。  



  當日光流竄進索狂客那棟破破爛爛的三層小樓,新的一天宣佈著它的降臨。  

  沐暖日抬起迷濛的雙眼環視著四周的擺設,充斥在眼中的剛硬線條告訴她,這不是屬於她的臥室,這裡也不是她和落星、霽華的東施公寓。  

  枕邊殘留的氣息給了她一個提示——這裡是索狂客的家!這裡是他的臥室,他的床。思緒漸趨集中,她回想起了昨夜所發生的一切——她的淚水、他的過去、她的任性,還有他的氣息。  

  下了床,她走進洗浴間,檯子上放著一套全新的洗浴用品,是他買給她的吧!握著這些東西,她突然傻笑了起來。原來,狂如他,也可以這樣的細心;原來,醜如她,也有一顆初戀少女萌動的心。  

  迅速地裝扮好自己,她尋找著他的蹤跡。站在二樓的樓梯頂端她看見了坐在客廳裡抽煙、看報的他。  

  「索狂客……」她叫他,卻不願意走下去見他。潛意識裡,她希望他們這樣遠遠地相隔著對話。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她自己也不明白。她真是越來越不瞭解自己了,好像一顆心完全不由她來控制。  

  樓下的索狂客狠吸了一口煙,也不瞧她,逕自丟下一句:「收拾好你的東西,你可以離開了。」他不喜歡太多的牽掛,這種感覺讓他不習慣。  

  他的狂傲成了一堵厚實的圍牆阻隔在他們之間,她突破不了,更找不到出口。  

  可她是沐暖日,她偏要讓絲絲縷縷的陽光穿透牆壁的縫隙。她腿一彎坐在了樓梯上,居高臨下地遙遙望著他,「索狂客,我可以問你幾個問題嗎?」  

  他不動聲色地看著他的報紙,抽著他的煙。這狂傲的態度惹火了暖日,衝著他的位置,她大叫了起來:「喂!當別人跟你說話時,你該保有起碼的禮貌吧!」  

  放下報紙,他冷淡地看著她,「願聞其詳。」  

  「你討厭我嗎?」她認真地問著,也以同樣的認真看著他。  

  吐出一個煙圈,他搖了搖頭,「談不上好惡,沒有特別的感覺。」可他明白,她是個特別的女生——試著交往吧!這句話再次莫名其妙地竄進了他的腦殼裡,他真想將它扒出來。  

  沒看清他奇怪的表情,暖日只是暗自思索著:他的答案不算好,也不太糟。沒時間理會自己的心情,她繼續問下去:「那如果我們一直相處下去你對我會有感覺嗎?」話一出口,她就後悔了。  

  沐暖日,你怎麼會問出這麼弱智的問題?你的智商什麼時候降到這種程度?不是她的錯,是那顆奮不顧身向外猛撲的心讓她失去了安全感。  

  索狂客低下頭,似乎想了片刻,再抬起頭,他已經有了明確的答案。「不知道。」因為沒有知道的必要。他不會給她相處下去的機會,一丁點的機會都不會給她,更不會給自己。  

  他不習慣牽掛的滋味,也不喜歡牽掛的感覺,狂傲如他,要的就是孑然一身。  

  站起身,他決定不再繼續這種無聊的對話。「你收拾好東西趕快離開。」帶上筆記本電腦,他準備去D.H.M工作。  

  「索狂客,你先別走!」她的話還沒說完呢!站起身,她飛快地向下跑去。她奔跑的速度太快,這讓她沒留神那破破爛爛的木製台階,一腳踏上去,台階從中間斷裂開來。她的身體失重地摔了下去,她甚至沒來得及呼救。
  
  聽見身後不正常的巨響,索狂客迅速轉過身,一個箭步接住了她摔落下來的身軀。她的眼緊緊地閉著,眉宇間卻緊繃在了一起,像在隱忍著巨大的痛苦。  

  「沐暖日……沐暖日,你醒醒……」  

  不再呼喚她,他抱起她直接衝向東方學院附屬醫院。內心卻燃起了一陣陣陌生的不安,因為這懷裡的醜丫頭!總是因為這懷裡的醜丫頭!  



  她靜靜地躺在病床上,手臂、額頭,還有背部有著多處擦傷。那蒼白的容顏因為陽光的照射而越發顯得不真實,竟讓索狂客那顆狂傲不羈的心產生了一絲牽絆。  

  盯著她的臉,他竟移不開目光。想想好笑,難得他將那少有的耐心放在一個女人的臉上,還是如此醜得可以的一張臉。當年在黑幫的時候,對那些夜夜與他相對的女人,他都沒這麼用心地看過。  

  是因為她的與眾不同吧!  

  一個醜丫頭需要花多大的勇氣去面對社會,面對人群施加給她的壓力?只因為她醜,想做成一件事,想被大家認同,她就需要比旁人多花費百倍,甚至是千倍的力量。  

  然而,若她做成功了一件事,旁人會說:「她長得醜嘛!當然得靠能力彌補自身的缺陷!想增加內在美,可內在美有個屁用?」若她失敗了,不知有多少人在背後嘲笑她:「長得醜,連能力都醜陋。不是金剛鑽別攬那瓷器活——真是醜人多作怪!」  

  這所有的一切,躺在床上的醜丫頭都一個一個地闖了過來,她沒有將自己縮在蝸牛殼裡不敢出來見人,她也沒有像只刺蝟似的豎起身上的每根刺對待所有靠近她的人。她挺起胸膛勇敢地去面對週遭所有的目光和議論,並用自己的能力證明——醜丫頭,也可以魅力無窮。  

  她做到了!狂傲如他都看見了她所散發的光芒,還有什麼罅隙能逃得過暖日的沐浴?  

  不僅如此,醜丫頭還積極地尋找著自己的愛情和幸福。她沒有祈求上帝送她一個渴望至極的禮物,她只是努力地……努力地用自己的魅力來換得平等相愛的機會。  

  其實索狂客心裡很清楚:即使此生他無法愛上她,他也是欣賞她的。或許,比欣賞的成分還多一些。  

  他到底在想些什麼啊?甩甩頭,他想要甩掉滿腦袋的紛擾。兩手環胸,他倚靠著椅背補充缺少了一夜的睡眠。  

  躺在病床上的醜丫頭壓根不知道,昨兒那一夜,他根本就沒睡著。這還不算,他還得僵直著身體躺在床上。就因為她的頭埋在他胸前,他怕自己一動就把她給驚醒了。說來真是有夠白癡!他索狂客居然會在乎一個女人能不能睡好?  

  不想了!睡覺!放鬆身體,他讓睡意征服他的世界。  

  時間不停地流走,首先在明媚的陽光中睜開雙眼的反而是暖日。  

  眨了眨眼睛,她感覺自己又回到了和他初遇的那一天——他也是像現在這樣靠著椅背淺眠。他的五官依舊是那樣的深刻、骨骼分明,宛如雕塑大師手裡的藝術作品。眉宇間那份狂傲之氣盤旋其中,揮之不去,它天生就屬於他。  

  有著一些激動,她顧不得身上的傷,四下裡尋找起她的速寫本,她總是將它隨身帶著的。找到了!找到了!在她枕邊的背包裡。攤開乾淨的畫紙,她握著筆細細地畫了起來,將他的每一個神態的變化都描繪在其中。那是她珍藏一生的瑰寶啊!  

  他眉宇間的狂傲之氣增強了,暖日似乎預感出一些什麼,迅速收拾好速寫本,她重新躺回病床上,保持原先昏睡時的模樣。  

  果然!就在她躺下的一瞬間,索狂客的眼倏地睜了開來,直接對上的就是她尚未來得及合上的眼瞼。  

  「醫生說你沒什麼大礙,醒了就可以回去。這些是外用的藥棉和內服的藥片,藥棉一天換三次,藥片是用於消炎的。你收拾一下,我送你回家。」  

  他還是那麼狂狂傲傲不把她當一回事,她卻學會了漠視他的狂傲。坐起身,她想要依靠自己的力量下床。  

  幾乎是電光火石之間,索狂客一把抱住了她,成功地阻止了她的舉動,「你已經夠丑了,還要在身上留下醜陋的疤痕是不是?」  

  暖日垂下頭,半晌不吭聲。索狂客驚覺自己的失言,卻說不出任何道歉的話。不是不願,是不知道該說什麼、該怎麼說。  

  打橫抱起她,他向停車場走去。一路上小心翼翼的溫柔舉止傾訴著他對她無心造成的傷害表示無限的歉意。  

  其實暖日心裡很清楚,那只是他的無心之言,並非出自本意。可話從他的嘴裡出來,她就是沒辦法像平日裡面對外人似的刻意忽略。是不是當你很重視一個人或一件東西的時候,你就會更加嚴格地對待他,相對地,你的傷害和失望也會隨之增加?  

  沉默讓兩人之間顯得有些尷尬,一條不算長的路途竟也變得遙遠。忍不住,暖日開了口:「你有手機嗎?我得向衛先生請個假,還要請他派人將工作室的那尊頭骨送到我家來。」  

  他快速地掃了她一眼,簡單地說明:「手機在車上。」  

  當時他抱著她拚命往醫院裡沖,醫生、護士都以為她得了什麼重病快不行了,全都進入一級戒備狀態,準備搶救。當主任級醫生為她做了徹底檢查後才發現,那不過是一般的擦傷罷了,家裡若是有藥箱,也可自行解決,害得大家虛驚一場。  

  這些小花絮暖日當然不會知道,若她看見他當時的表情一定會「以為」他愛上自己了。  

  將她輕放在車上,他也跟著坐上了駕駛座,拾起手機遞到她手上。  

  望著掌心裡的手機,暖日久久不見動靜,半晌她突然回過頭看向他,「你知道衛先生的電話號碼嗎?」  

  索狂客先是一愣,很快地,眉頭糾結到了一處。「他是你的上司,你怎麼問我他的電話號碼?平時你都用什麼打給他?」還以為這醜丫頭挺機靈的呢!鬧了半天,也是個沒譜的主!  

  「手機是有記憶系統的,我將他的號碼儲存到了裡面。如果讓我的腦袋記那麼一長串的數字,那哪還有剩餘的空間記憶更重要的東西?」反正她總是有她的理由,「可現在我的手機丟在了工作室,我該怎麼找到他呢?」  

  「要不然這樣吧!」他有了主意,「我撥給巫翰陽,讓他轉給衛千暮。」  

  她撇了撇嘴,「現在也只能這麼辦了。」  

  很快的,索狂客接通了巫翰陽的手機,「我是索狂客。」  

  電話那頭的巫翰陽心裡直犯嘀咕,那麼狂狂的聲音也只能是你索狂客。「找我有事?」  

  「幫忙接通衛千暮的電話。」他向來是直呼他們的名字,也不管上下間的級別問題。反正堂堂「三劍客」也不在乎這些塵世間的俗禮。  

  他這麼一說,巫翰陽的好奇心上來了。「你可是我的人,找暮做什麼?」不會是為了暖日的事吧!一想到這兒,他的心都沸騰了起來。  

  索狂客可就沒那麼多的耐心陪他玩了,將手機丟給身邊的暖日,「你跟他說。」真不知道自己怎麼會落到如此噦嗦的男人手中!  

  暖日接過手機,「巫先生……」  

  她說了這麼一句,她也就只說了這麼一句,就將巫翰陽所有的功能細胞調了起來。如果這是可視電話,一定能看到他那張賊笑的臉。「暖日,你在索狂客的身邊啊!你們一直在一起?早上就在一起,那……昨晚呢?想必昨晚也在一起嘍!還是暮厲害,一算一個准。這麼說索狂客也愛上你……」  

  忍無可忍,暖日徹底發標:「巫翰陽,我警告你,你要是再不閉嘴,我就將那樁十五年前的懸案所留下的頭骨資料拷貝一份送給你太太,我看這場賭約是你贏還是你太太贏。」  

  這一招實在是太管用了,下一秒鐘,巫翰陽乖乖地收聲,靜聽暖日的吩咐。  

  「你跟衛先生說我受了點小傷,需要請幾天假在家裡休息。請他派人將工作室的那尊頭骨送到我家來,我處理好後,再讓霽華送回公司。」  

  「你受傷了?」聽到她受傷,巫翰陽立刻收起了玩笑的神情,「怎麼樣?嚴不嚴重?現在在哪家醫院?」  

  他的關心讓她感動,對著手機她搖了搖頭,「我沒事,只是一點小傷。我現在在醫院的停車場,過一會兒就回家了。你記得將我說的話告訴衛先生,一定要記得!」  

  「好!我會的。」放下緊懸的心,巫翰陽又恢復了花花公子的嬉皮笑臉,「你把電話轉給索狂客,我跟他有話說。」  

  暖日將手機遞給索狂客,他看看她,再瞟瞟手機,萬般不情願地接了起來,「你又想說什麼?」  

  「別說得這麼無情,我是想給你放幾天假。你看我這個老闆是不是很人道?」  

  他說的明明是正經話,可聽在索狂客的耳朵裡就不是那麼個味道。皺皺眉,他丟下一句:「我下午回公司。」  

  「別!別!別!」現在還有這種員工要求工作,老闆堅持給假的道理?巫翰陽語帶曖昧地說著,「你呀!好好地照顧暖日,她什麼時候回來工作,你就什麼時候回來。她的傷一天沒好,你就陪著她一天,兩個人培養培養感情嘛!」  

  猛地關上手機,索狂客選擇不聽他的瘋話。無意地一掃,他竟掃到暖日似笑非笑的容顏。她到底在笑些什麼啊?  

  「你……」  

  沒等他將問題提出口,她來了個先一步堵截,「送我回東施公寓吧!」  

  東施公寓?聽起來像一個公寓的名字。如果這真的是一個公寓的名字,有人會願意住進去嗎?他懷疑!  

  帶著那些縈繞不去的疑雲,索狂客轉動了方向盤。他身邊的暖日依舊甜甜地笑著,為一種莫名的快樂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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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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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到了!就是這裡!」安穩地待在索狂客的懷裡,沐暖日找出了鑰匙,她剛想去開門,門忽然從裡面一把拉了開來。  

  「暖日你可回來了真是急死我們了一夜未歸你也不打個電話回來說一聲!」這麼長的句子可以不斷句地一口氣說完,這一點只有溫霽華做得到。  

  樊落星胖嘟嘟的身體很快堵在了大門的前沿,「剛剛巫翰陽打電話來說你受傷了,嚴重嗎?怎麼不打個電話回來,我們也好去接你啊!」  

  「我沒事!真的沒事!」暖日給她們一個暖日般的笑容,以示安慰。  

  兩個女生總算是鬆了一口氣,這才有多餘的精力打量抱著她的索狂客。  

  同一時刻,索狂客也在打量著她們——他現在終於明白為什麼這裡會叫東施公寓了。一個醜丫頭,一個胖妹妹,加上一個俗妞兒,這裡就是名副其實的東施公寓。  

  他的思緒剛告一段落,霽華就衝了上去,「你是誰?你怎麼能隨便抱著暖日呢?鬆開!快鬆開!」在她的觀念裡,這樣子的接觸只有很親密的人和醫護人員才可以做。  

  「霽華別這樣!暖日受傷呢!」還是落星較為隨和,「先生,請問您姓什麼,叫什麼,今年多大,從事什麼職業,祖籍何處。可有什麼家族遺傳病史,上一次體檢是什麼時候?有沒有超速駕駛或醉酒打人的紀錄?您吸煙嗎?煙齡多長?平時喜歡什麼樣的運動……」  

  索狂客臉上的狂傲之氣愈來愈濃,很明顯他快堅持不住了。別說是他,就連暖日也受不了地皺起了眉頭。「落星,你不是警察對嗎?」  

  落星木然地點點頭,可她依然有自己的道理。「可滄浪說了,對陌生人要細加盤問。滄浪說萬一來者是個十惡不赦的大壞蛋,我們一定要通知警察。滄浪還說見人要看三分相,你看他一臉的狂傲之氣就知道決不是什麼好東西。」  

  知道滄浪說的話對落星而言就是聖旨,暖日在全身痛的基礎上又加上一個頭痛,「他是索狂客。」  

  「索狂客又怎麼了?索狂客還不是……」落星猛地收聲,用一雙驚恐的眼在暖日和索狂客之間遊走,「他……他真的就是索狂客?」  

  點點頭,暖日只覺得全身無力。  霽華也嚇懵了。「這個索狂客就是那個……那個索狂客?」  

  暖日困難地喊了出聲:「這世上還有幾個索狂客能讓我遇上?」  

  一胖一俗,兩個女生、四隻眼睛同時集中到了索狂客身上,就像看一個外太空的不明生物一般。  

  狂傲不羈如索狂客也忍受不了這樣的注視,讓暖日的腳接觸地面,他匆匆丟下一句:「我走了。」便逃也似的離開了這所東施公寓。  

  真的是逃似的!  



  坐在車裡的索狂客狠命地抽起了煙,一支接一支,大有想將自己毒死的趨勢。  

  他想離開這裡的,他想趕緊離開這裡的,可握著方向盤的手就是動不了。心裡記掛著她的傷勢,他卻不能有任何多餘的表現。明明告訴自己,她和自己沒有任何的牽連。可不知不覺中,他就是放不下她。  

  試著交往吧!  

  這句話再一次如影隨形地佔據了他的心,他已無法像從前一樣果斷地將它趕跑。它似乎在心的某一個角落找了一個位置住下來,時不時地跑到他的腦袋裡轉悠上兩圈。就如同現在!明明人在車裡,他的心卻飛向了那間有著奇怪名字的公寓。  

  她該換藥棉,也該吃藥了,可那兩個傻不隆咚的女生會照顧她嗎?  

  一抬眼,他從反射鏡裡瞥見了後座位上放著的袋子——那是她的藥棉和藥,她居然忘了拿上去。  

  長臂一揮,他拿過藥袋跑進了公寓內。忽略等待的電梯,他直接用兩條腿向樓上奔去。  

  此時的東施公寓,兩個女生扶著暖日進了客廳。尚未坐定,樊落星就愧疚了起來,「對不起,暖日!我不知道他就是索狂客。」  

  「是呀!是呀!」溫霽華也連連道歉,「我們以為你喜歡的索狂客該是個……該是個……哎呀!反正不是他那樣的啦!」狂得跟天似的!讓人看到就想把他那股子狂勁用拳頭給狠狠地揍下來。  

  暖日也明白她們對索狂客的觀感,她不想解釋也不想說明,只是將自己的感覺如實地說出來:「他天生如此,其實人倒不壞。」  

  霽華和落星對視了兩眼,滿臉寫著不相信。  

  這時候,提著藥袋的索狂客就立在外面。按理說他應該按下門鈴,等裡面的人打開門,他就將藥袋遞進去。可就是這麼一個簡單的舉動,卻讓他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多見她一眼,他的牽掛將更難放下,那句話將永遠地迴盪在他耳邊,趕都趕不走。  

  天生狂傲,他不是一個能允許牽絆的男人。  

  將藥袋放在正門口,按下門鈴,他也不等電梯仍舊從樓梯離開。  

  公寓裡的霽華聽見門鈴聲,「登登登」地趿著鞋跑去開門。門一拉開,出現在她眼前的竟是地上的藥袋。將它從地上拎起,她疑惑地四下打量著,「這是什麼?」  

  「先別動!」落星中氣十足地喊了出來,「滄浪說了,對放置在家門口的東西不能隨便動,說不定就是一個危險物品呢!」  

  「什麼危險物品?那是我從醫院帶回來的藥。」第一眼看到那個袋子,暖日就什麼都明白了。剛剛那門鈴是他按的,目的就是要提醒她們出來取藥袋。可她不明白的是:他為什麼不親自送進來呢?難道連多見她一眼,對他而言都是一種折磨?  

  不!不能再想下去,她需要的不是胡思亂想,而是實實在在的感覺。  

  身為護土的落星取出袋子裡的外用藥,蹲下胖乎乎的身體,親自為她換起藥來。一邊進行著手上的工作,她一邊喃喃:「這藥是索狂客剛剛送上來的吧?也許……這個人真的不錯。」  

  霽華端來水讓暖日吃藥,「看樣子是咱們錯看他了。這個索狂客雖然狂了點,卻有著狂傲外的一顆平凡心。」  

  一顆平凡的心,一顆可以愛與被愛的平凡心——只是,這顆心會屬於她嗎?醜丫頭皺起了醜醜的眉頭。  

  那天下午,索狂客好好利用巫翰陽給他的假,修繕起破舊的小樓。尤其是每一階的樓梯,他決不允許它再出任何問題,決不允許!  



  幾天之後,沐暖日又回到了D.H.M。將塑好的頭骨交給衛千暮,她拎著一罐東西來到了保全設備設計部。  

  「索狂客。」站在門口,她笑笑地看著他,如陽光般親切。  

  看見她,他有些驚訝,然而這驚訝卻被他掩飾得很好。低下頭,他重新將注意力放在手中的設計上。  

  「索狂客,我回來了。」她走到他跟前,自然而然地坐了下來,壓根不需要他的招呼。  

  這麼快就回來了,你的傷都好了嗎?  

  差一點,就差一點!索狂客就將自己的關心問出了口,可他最終還是嚥了回去。掃了一眼面前的她,他只是冷冷淡淡地「嗯」了一聲。  

  暖日也不說話,掉頭走進了茶水間。望著她隱去的背影,索狂客方才抬起頭——她生氣了?她放棄了?  

  這樣也好,省得他內心掙扎。他真怕下一刻,他就撐不住將所有的擔心傾吐出口。  

  長長地吐了口氣,他的手伸向了抽屜裡的煙,抽出一支煙,他想去平台解決掉心中的鬱悶之氣。恰在此時,平空伸出的一隻手突然奪走了他的煙。沿著手臂的方向,他望了過去——是那個醜丫頭!  

  「我不知道你也有抽煙的習慣。」他不喜歡她抽煙,雖然他自己有嚴重的煙癮——人……準確地說,男人真是奇怪的動物。  

  暖日沒搭理他,一隻手將那支煙丟到了一邊的廢物簍中,另一隻手將一杯綠茵茵的液體放在了他面前,「喝掉。」她的語氣比他還狂。  

  索狂客小心翼翼地打量著那杯恐怖的液體,「這是什麼毒藥?」不至於吧!他不過是表現得冷淡了點,她竟想毒死他?  

  「什麼毒藥?」她橫了他一眼,真是好心當成驢肝肺,「這是配合戒煙用的中草藥。」  

  戒煙?索狂客不屑地瞟了她一眼。他又不是沒事做,幹嗎要戒煙?將視線埋進工作裡,他一句話丟了出去:「拿走。」  

  「喝掉。」她比他還堅持。  

  他猛地抬起頭,拿出最狂傲的眼與她對視。他在等,等她主動投降。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她卻連半點屈服的意思都沒有,他不再縱容她繼續任性下去。他如她所願地拿起杯子,卻並沒有如她所願地送進嘴裡,一抬手,他將那恐怖的藥汁一滴不剩地餵給了地毯。  

  暖日直直地看著他,好半晌,她轉過身走開了。這場對峙似乎已經宣告了索狂客的勝利,可他卻連一點勝利的喜悅都沒有。  

  下一刻,另一場戰役又打響了——穩穩地端著又一杯同樣恐怖的中草藥汁,暖日再一次地站在了他的面前。反反覆覆,她還是那句話——「喝掉。」  

  冷冷地看著她,索狂客的眼睛都快結冰了,可他就是不去接那杯恐怖的藥汁。  

  僵持不下的當兒,一個具有戲劇化的人物出場了——  

  「喲喲喲!瞧瞧這是怎麼了?」這種說話的語氣與方式不用說就知道,準是巫翰陽那個喜歡多管閒事的傢伙來了!  

  不僅他來了,他的身後還跟著索狂客的助理張靜夷。兩個人連在一起的那樣子,明顯是看戲來的嘛!  

  其實他們已經在外面看了好一會兒了,不進來是在等關鍵時刻。想想看,好不容易逮到這麼個機會,巫翰陽當然得抓住時機,好好改造改造索狂客的狂脾氣。「我說狂客啊!你怎麼欺負人家暖日了?今天可是人家傷癒後第一天回公司,你怎麼讓人家站著呢?」  

  還是索狂客的助理張靜夷比較好心,拿過一把椅子,她大力地邀請暖日坐下來,「暖日,你坐啊!你傷剛好,可不能再出事了。」  

  索狂客這才想起她受傷的部位也包括她的腿,擔心她是一回事,放棄原則喝下那麼恐怖的藥汁就是另外一回事了。他也不看她,也不招呼頂頭上司巫翰陽,逕自做著自己的事,好像獨立於一個真空場所似的。  

  巫翰陽眼一瞟,情況不對啊!暖日端著手裡的杯子,一眨不眨地看著索狂客。他借助身高的優勢向杯子裡掃了一眼,向暖日問了一聲:「這綠茵茵的東西是什麼啊?」簡直跟她的臉一個色調。  

  暖日沒好氣地瞪著巫翰陽,將火氣全都轉到他身上,衝口就是一句:「毒死你的東西。」  

  不是吧?巫翰陽一副害怕的樣子,他心裡直犯嘀咕:沐暖日啊沐暖日,你真不愧是衛千暮的得意門徒,連脾氣都一樣的古怪,我不過是多嘴問了兩句,你居然要毒死我?  

  旁邊的張靜夷顯然沒弄清楚狀況,她還以為暖日是在跟巫先生生氣呢!一時間竟不知道該如何做才好。  

  這滿屋子人裡,惟獨隱藏在筆記本電腦後的索狂客明明心裡都快笑翻了天,臉上卻依舊維持著冷淡與狂傲。你想啊!每每總是他被巫翰陽嘮叨個沒完沒了,現在醜丫頭一句話說得那個「多嘴公」連大氣都不敢喘上一口,你說他能不樂嗎?  

  可他也樂不了多久了!將那杯恐怖的液體用力地擱在桌上,暖日僵硬的聲音訴說著她已經爆發的情緒——「喝不喝,隨便你!」  

  她氣沖沖地向外走去,尚未痊癒的腿讓她走得不太順當。即使如此,走出大門的那一剎那,她還是非常之用力地摔上了大門,將所有的怒火摔給了門。  

  「砰——」一聲巨響,工作室裡的三個人先是一驚,然後你望望我、我看看你都不知道該如何反應。  

  巫翰陽算是長了見識,「我認識她已經八九年了,這還是頭一次見她發這麼大的火。氣勢驚人!實在是驚人!」  

  張靜夷小心翼翼地瞟了一眼索狂客和巫翰陽,「索先生和巫先生是不是做了什麼不好的事情?」  

  「別把我拉上。」巫翰陽趕緊撇清,「這句話要是讓我太太晚晴知道,絕對會引起一場家庭動亂。」  

  索狂客涼涼地丟出一句:「那是因為你過去的紀錄非常不良。」  

  他曾經打工的那家「WISH」咖啡屋老闆娘跟巫翰陽的太太是好朋友,同在咖啡屋打工的聶草草是衛千暮的女朋友,再加上狄電浦的未婚妻竺怡君,四個女人湊在一起,最大的樂趣就是互相交流「馭夫術」。從那時起,他就越發地感覺到女人真的是一種極其可怕的動物。  

  關於這些事情,在黑道上再怎麼厲害的「三劍客」也是應付不了。為此,索狂客常常嘲笑他們沒有男子漢應有的尊嚴和威信。現在看來,女人是一顆不定時的炸彈,你根本是防不勝防嘛!  

  端起桌上的恐怖液體,他眼一閉、牙一咬,就這麼灌了下去。  

  巫翰陽看著他突來的舉動,他就是想搶救也來不及啊!緊盯索狂客,他生怕他下一秒就墜地身亡,「暖日不是說這是毒藥嘛!你怎麼給喝……喝了下去?」  

  抹了一把嘴,索狂客餘味未盡,這看起來恐怖兮兮的東西味道還不錯呢!有一種說不出來的清新滋味。  

  站起身,他晃到了茶水間,將暖日帶來的那一罐藥汁都給翻了出來,「咕嚕咕嚕——」他將藥汁當成了綠色飲料,一口氣喝完。這才精神百倍地坐到辦公桌後面處理起手中的設計數據。  

  巫翰陽看著他匆匆離去又匆匆回來,心裡是十五個水桶七上八下。他拉了拉身邊的張靜夷,悄悄地問道:「他沒事吧?」  

  或許開始的時候,張靜夷還不知道這一切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可戲看到這個分上,她若還是一竅不通,也枉費她來這世間當一回女人了。拍拍老闆的肩背,她笑了起來,「老闆,當年你是怎麼把你太太追到手的?難道你太太都沒有跟你發過脾氣嗎?」  

  「哪有?!」巫翰陽非常認真地想了一遍,這才得出結論,「晚晴她都是先要求我做些什麼,我不肯,她就出言威脅,若是我還不肯棄械投降,那她只好摔門而去。她跟暖日一點都不樣!真的一點都不一樣!」  

  「是一點不一樣,其他都很像吧!」沒見過這麼白癡的老闆,踩著細高跟,張靜夷風情萬種地出去工作了。  

  整個空間裡惟留下戲已散場、仍未離去的巫翰陽對著心情頗好的索狂客直犯嘀咕:「哪點一樣?根本不一樣嘛!」  



  「不會吧!暖日,你當時真的發火了?」溫霽華半張著嘴驚訝地問道,你甚至還能從她張開的嘴巴裡看到正處於咀嚼中的蘋果——真是一個俗妞兒。  

  沐暖日沮喪地將頭埋到了掌心裡,懊惱地說著:「我太氣了嘛!我可是一片好心,你們又不是沒看到,昨天早上我忙了整整一個早上就為了弄那草藥給他喝,結果他居然毫不客氣地拒絕耶!」  

  還是胖妹妹樊落星比較通情達理,「那麼怕人的草藥誰見到都會當它是毒藥,索狂客當然不願意喝。你怎麼能向他發脾氣呢?滄浪說過的,一個人最重要的是為他人著想。滄浪還說……」  

  暖日一聽落星的「滄浪箴言」頭都痛了。「唉呀!我現在不是後悔了嘛!你們說我該怎麼辦吧?」  

  「去向他道歉——知錯能改,善莫大焉!」在霽華心裡,誠懇的道歉是一個人人格的保證——她堅持暖日應該如此去做。  

  「可是他能接受我的道歉嗎?」暖日心裡怕怕的,畢竟她是向那麼狂傲的一個傢伙發了火耶!  

  落星用那雙肥嘟嘟的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我覺得那個索狂客不會那麼小氣吧!」  

  霽華一邊嚼著蘋果一邊嘟噥:「反正你也沒有什麼辦法可想,就去試試吧!」  

  「去試試?」暖日在狐疑的心情與落星、霽華堅持的目光下就此決定了下來。  



  第二天一早,暖日趁著工作時間還沒開始,獨自來到了索狂客工作室的門口,徘徊不前。  

  該怎麼開這個口?該怎麼解開彼此之間的尷尬局面?她心裡也是個未知數。手伸向工作室的門,她想先推開門走進去再說。  

  沒等她反應過來,公司裡的程流鶯程大美女從側門走進了索狂客的工作室。暖日心裡一驚,程流鶯隸屬公關部,怎麼好好的來到設計部?一種莫名的感覺讓暖日躲在門後靜觀事態的演變。  

  只見程大美女貼近索狂客的辦公桌,千嬌百媚地調笑了起來,「索先生,我們公關部的計算機出了一點小故障,麻煩您這位專家去給看一看,好不好嘛。」  

  「公司有專職的程序員,你可以去找他們。」索狂客的目光依然盯著手中的設計圖,連眼皮都沒抬一下。  

  程大美女哪容得自己的美貌就這樣被忽視,手一抬,她扯住了索狂客的袖子,「啊呀!我們這些女生不懂嘛!大家一致推舉我來請索先生,要是她們知道我連你都請不動,那多丟面子啊!」  

  不知道是被她惹煩了,還是顧慮到同事間的關係,索狂客站起身,不冷不熱地丟了一句:「我們現在就去看看吧!」  

  「就知道索先生一定會幫我這個忙的。」柔媚地攏了攏落在肩膀上的長髮,程大美女一路笑著走了出去。  

  當他們兩個並肩走向電梯的時候,旁邊的公司同仁紛紛議論了起來——  

  「喂!看見沒有!看見沒有!索狂客和程大美女走到了一起耶!」  

  「還真是郎才女貌——蠻登對的!」  

  「就是!就是!」  

  迎合著眾人欣賞的目光,他們上了電梯。在電梯門關上的一瞬間,暖日從陰暗的角落走了出來。  

  郎才女貌!郎才女貌!自古郎才配女貌,可她呢?  

  站在玻璃門前,借助玻璃的反光,她依稀看見自己的臉。手探上玻璃,她輕撫著自己臉頰的模樣,恍惚有一種感覺——那不是她的臉!那麼醜,醜得讓人作嘔的臉不屬於她!不屬於她!  

  猛地推開面前的玻璃門,暖日拔開腿逃離了這片醜陋的空間,似乎如此做就能甩開這張醜陋的面容。  

  只是,甩得掉醜貌,甩得開自己被丑圍困的心嗎?甩得開嗎?  



  雖然索狂客工作還沒多久,卻趕上了D.H.M半年一度的工作酒會。所謂的工作酒會就是藉著酒會的機會讓公司裡的每位同仁彼此間增進瞭解、促進合作,老闆也將借此機會感謝大家半年來的辛勤工作。  

  酒會的地點就設在一樓大廳裡,做後勤的同仁將會場裝飾一新,迎接著這一歡樂的夜晚。  

  索狂客本不想參加今晚的酒會,可他已經好幾天沒見到那個醜丫頭了。她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嗎?最後他還不是喝了嘛!她有什麼好生氣的?再一次地,他認識到,惹天惹地惹鬼神,就是別惹女人——女人都很小氣的!  

  一想到這些,他還是帶著九分的不願和一分的期待出席了酒會。  

  各位同閒聊著,笑著,吃著,跳著。索狂客遇見熟識的人會禮貌性地打個招呼,中途也有女職員來邀請他共舞,他則用狂傲卻不失禮貌的態度通通給拒絕了。  

  端著一杯酒,他不時地望向出入口的方向——她怎麼還沒來?  

  終於,他等待的姑娘闖進了他的視野中。身著簡單的休閒服,沐暖日有著最舒服的扮相。  

  她直直地向他走來了,臉上掛著暖日般的笑容。出奇地,他竟有些緊張,不自覺地僵住了手腳。靠著羅馬石柱,他努力「維持」著所有的狂傲不羈。  

  她向他走來,已經很近了,然後……她越過他,向他身後的衛千暮打了聲招呼:「衛先生,你沒帶草草一起出席?」草草是衛千暮認定一生的一根「草」。  

  衛千暮送給她一個淡淡的笑容,「她今晚要打工。」  

  精明如「冷劍」衛千暮,再加上巫翰陽時不時地在他耳邊嘀咕著暖日和索狂客之間的事,他怎會看不明白,她這是在借他討伐那個狂傲不羈的索狂客呢!就當是幫暖日的愛情一個忙,還沐先生一個心願,他會竭盡全力地配合她演好這幕戲。  

  「暖日,上次我見到沐先生,他要我幫你留意你的婚姻問題。我現在身邊的助手裡有個鑒證學碩士,就是上次你見到的那個小李,你覺得他人怎麼樣?」  

  衛千暮將音量控制在索狂客剛好能聽見的範圍裡,他就是要看看他的反應,看看他索狂客的狂傲會否為她而收。  

  暖日壓根沒想到衛千暮會跟她說這些,她只能以「嗯」、「啊」作回答。在她的印象裡,這個二十四歲的鑒證學和法醫學雙料博士是個再冷淡不過的男人,除了面對聶草草,其他的時候他對誰都沒有太多的表情,名副其實的「冷劍」一把。今天怎麼好好的「八婆」起來?  

  衛千暮不動聲色地瞟了索狂客一眼——還沒有反應?那他可得再努力了!  

  「明天他會到我辦公室來,到時候我打電話給你,你過來見見他,順便吃頓午飯。」  

  「哦!好!」這時候,面對這種狀況暖日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走一步看一步吧!  

  「那就先這樣,我先走一步,去接草草。」衛千暮帶著若有似無的笑向暖日告別,臨走時經過索狂客的身邊仍不忘掃他一眼——沒反應!他真的一點反應也沒有!難道他判斷出錯?就連衛千暮也疑惑了。  

  一邊的索狂客不動聲色地喝了一口手中的酒,他心裡有著自己的盤算。如果他沒有在「WISH」咖啡屋待過,他或許真的會相信衛千暮的話。可他認識聶草草,他甚至是看著衛千暮和聶草草如何一步步走到今天的,他也從旁觀者的角度認識到衛千暮的特性——不隨便參與他人的感情世界。所以,他堅信衛千暮決不會當這個媒婆。既然如此,他為什麼又要說那些話呢?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索狂客沒有想到的是:衛千暮不隨便參與他人的感情世界,卻參與了他和暖日的故事。他不瞭解,人總是會變的。尤其是愛上了聶草草這樣的女生,就由不得衛千暮不去改變了。  

  這個道理有一天索狂客也會明白,當他愛上一個值得他去愛的女生的時候,他就會恍然頓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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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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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奇怪了!真是奇怪了!他不過是和幾位同事聊了兩句,再回頭居然不見了那個醜丫頭的蹤影。開始還以為她出去透透氣,等了好半天也沒見她進來,她到底跑去哪兒了?  

  直覺告訴索狂客,她還在這棟樓裡——會不會……會不會回工作室工作了?若是別的女生斷然不可能,可她不是別的女生,她是沐暖日,這一切就變成了斷然可能。  

  走進電梯,他按下了她所在的工作樓層。剛走出電梯,他就看見她工作室裡亮著的燈所散發的光芒——她果然在這裡。  

  停在工作室外面,索狂客竟也猶豫了起來,該推門進去還是該無聲地離開?心裡有個聲音告訴他:進去看看她,就當是講和吧!長臂輕輕地推開房門,她就坐在計算機前。  

  感覺到那股狂傲不羈的氣息向自己襲來,暖日也不抬頭,目光依舊集中在計算機顯屏上,她完全無動於衷。  

  索狂客告訴自己,身為男人該有寬大的胸懷和無限的容量,所以,他先開了口:「這麼晚了,又是半年一度的酒會,你跑這兒來幹嗎?」摸不著自己的心,他也摸不準該說些什麼。這說的不都是廢話嘛!她在這裡還能做什麼?工作羅!  

  暖日也不看他,調出數據庫裡的數據進行核對、修改,表情可以算作是「紋絲不動」。  

  這樣的她反而讓索狂客有些不習慣,拉過一把椅子,他坐到了她的身邊,「你不會還在為那天的事生氣吧?」  

  「不關你的事。」她的聲音實在有夠冷的,不愧是衛千暮的得意門徒,連表情都很相像。  

  不習慣委曲求全,索狂客那股子狂傲之氣再次奔湧而出,「我來是告訴你一聲,那種草藥很好喝。」  

  「說完了?」她抬起頭快速地掃了他一眼,「說完你可以走了。」  

  索狂客一怔,他想依著自己的性子轉身走掉,將她的冷漠丟在腦後。但明明是這麼想的,腿卻不聽從他的意識,直直地杵在那裡,他完全動彈不得。  

  暖日也不開口,她所有的感覺細胞都給了手中的工作。僵持不下的兩個人為工作室營造了一種山雨欲來風滿樓的味道。  

  好吧!好吧!暖日承認自己抗不過他的狂,所以就由她先開口:「我不知道該怎樣對你!我是說,我不知道該用怎樣的態度、表情、眼神跟你說話;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不該說些什麼;我不知道該為你做些什麼,不該為你做些什麼……我總是想讓我們之間的感覺再近一步……再近一小步,所以我不斷地努力,可你總是用你的狂傲將這一切擋了回來,然後再用可憐的關心來彌補所造成的傷害。」  

  迎上他的目光,她的眼中有著異彩的光芒。「我不需要你的可憐——索狂客,我也有我自己的狂骨傲氣!雖然我很醜,可我不是一個小丑!我不能任你高興的時候取笑兩下,不高興的時候就把我一腳踢開。如果你覺得我們之間根本沒有再進一步的可能,你可以明白地告訴我——我不會……不會死纏爛打,抓住你不放的。」  

  索狂客狂躁地甩了甩頭,「我沒有將你當成小丑……」  

  「那你當我是什麼?一個不怎麼熟的朋友,一個剛認識的同事,還是一場奇遇?」  

  緩緩地滑進坐椅裡,她全身的力氣好似抽光了——被他抽光了。「你知道嗎,索狂客?你讓我變得都不像我自己——不!不是你,是我自己!我以為我可以面對自己醜陋的容貌,可以面對別人對我的嘲諷或可憐,可我卻無法用這張臉來面對你——我就是做不到!人說郎才女貌……郎才女貌——這是一句古語,可今人仍用它來描述成雙成對的情侶。你有『郎才』,我卻無『女貌』。每次面對你,我都會想你到底在怎麼看我,你會不會厭惡我這張臉對著你,你會不會嘲笑我『醜人多作怪』……」  

  「我不會!」他急急分辯,聲音裡有著無比的堅定。  

  「我知道你不會,可我會!」她轉過臉,不願面對他眉宇間的狂傲,「我會想很多以前我沒想過的問題,我會有很多以前我沒有的顧慮。有時候你的一句話,一個眼神就足以摧毀我所有的意志。每次去見你,我都是懷著怎樣的渴望與忐忑,你知道嗎?原來,我還是無法做到最真誠、最直接地面對這張丑容啊!我可以清楚地感覺到自信正一點一滴遠離我……我不喜歡這樣子的我,一點都不喜歡。」  

  剎那間,索狂客的頭腦一片空白。現在輪到他不知道該說什麼,該做什麼。  

  一直都是她在不斷地追逐、不斷地奔走,他只是用一堵名為「狂傲」的牆將她擋在外面,他從未想過,也不願去想她這個醜丫頭所要承受的壓力到底有多大。  

  長吁一聲,暖日重新將目光調轉到他身上,「我不怪你什麼,這所有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惹來的,我沒有理由,更沒有資格責怪你。可你卻讓我看清了自身的脆弱和長久以來逃避的問題。這一切都是我該學會面對的,算起來我還應該謝謝你!」  

  「暖日……」第一次,他叫她「暖日」,卻沒有換來她的欣喜若狂。  

  她將頭埋在臂彎裡拚命地搖了搖,「出去——你先出去好嗎?我想一個人……靜一靜。」  

  看著她的背影許久許久,索狂客驀然地退了出去——離開,是他們彼此最好的相待。  



  誰都沒想過有一天衛千暮會擔任起紅娘的角色,這其中當然也有聶草草的鼎立相「逼」。可不管怎麼說,他還是把沐暖日推給了一個小李碩士,至於能不能「銷」出去,那就得「請聽下回分解」。  

  開始見到暖日,小李碩士也跟所有男人一樣,一雙眼睛恨不得瞬間失明。看在導師衛千暮的面子上,他這才強迫自己坐下來與暖日攀談一番。  

  嘿!這攀著談著,他竟發現暖日醜醜的容貌下有一顆聰慧的心。就是那顆心吸引了小李碩士所有的感官,不用衛千暮撮合,他主動邀請暖日共進午餐。  

  兩人前腳剛走,巫翰陽就一頭衝了進來,「暮,你幹的這叫什麼事?我還當你是熱心,沒想到你竟然將暖日介紹給那個書獃子,你不知道暖日和索狂客……」  

  衛千暮逕自看了看時間,算準草草一會兒該下課了。他就借這機會和翰廢話上幾句,「你說暖日和索狂客怎麼了?」  

  「你明知故問!他們不是……」  

  「他們是什麼?」衛千暮冷眼反問他,「索狂客對暖日表示過什麼或說過什麼嗎?」  

  巫翰陽沉靜了下來——的確沒有!至今為止索狂客什麼表示都沒有,一切都是他在那兒瞎湊熱鬧。可即便如此,他仍希望有一天暖日能成為索狂客的新娘,只因他明白索狂客會是一個可以給暖日幸福一生的男人。  

  「暮,說說你的打算吧!」  

  衛千暮一邊收拾東西,一邊跟他搭著話:「我沒有什麼打算,這是草草的打算,她將這稱為『移情』。她說若索狂客對暖日真的有感覺,今天的午餐一定會發生一些什麼,可以讓索狂客將感情正式移到暖日身上。若沒有,暖日可以試著將感情移到小李身上,反正小李也是個不錯的書獃子——草草就是這麼說的,我原話重複。」  

  他說得繞口,巫翰陽聽得暈頭,「這都是什麼跟什麼啊?」  

  衛千暮得意地笑了起來,「草草還說了,若是巫大多嘴來問,可又聽不懂這個『移情』高招,就建議他去請教晚晴,相信你那個聰明的太太會給你一個滿意的答覆。」  

  巫翰陽不服氣地頂了回去,「衛千暮,你什麼時候成了聶草草的傳話筒,我怎麼不知道?你啊!你真是把我們男人的臉都給丟盡了!」  

  衛千暮也不計較,反而笑得得意,「你不丟臉,你現在就說一句『我從不把晚晴的話當一回事!』說啊!你倒是說啊!」  

  「說就說!」為賭一口氣,巫翰陽還真說了出來,「我從來不把晚晴的話當……」  

  「當什麼?」一個涼涼的聲音從他的身後傳了進來,門口一個身材修長的女士揚著一頭黑色的大波浪長髮,等著巫翰陽的下半段話。  

  巫翰陽眨著驚恐的眼隨著聲音望了過去,剩下的話趕緊吞了回去,「晚……晚晴,你怎麼來了?」  

  撥了撥落在肩頭的長髮,晚晴一臉的隨意,「本來是找你來吃午餐的,現在看來是沒這個必要了。你一個大男人這麼有骨氣,怎麼會把我一個小女人看在眼裡呢!」  

  「不是,你聽我說,晚晴。我剛剛是在跟暮開玩笑呢!你聽我說我不是那個意思……」  

  丟下「把男人的臉都丟盡」的翰,衛千暮將空間丟給了這對越吵越相愛的情侶。走進電梯,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暖日和索狂客之間的問題。  

  曾經,他堅守著自己的冷漠,固守著原有的生活方式,以為平靜就是全部的生活,直到草草帶著她的熱情、活力走進了他的世界,他才明白原來人生也可以是沸騰的。索狂客,什麼時候你才能明白,對心愛的人放下你的狂傲,得到的會更多、更燦爛!  



  D.H.M辦公樓的附近有一家中式餐館,面積不算大,檔次也不算高,卻是D.H.M所屬員工用餐的最佳選擇。  

  沐暖日和小李碩士的午餐地點就選在這裡。兩個人在餐桌上聊得很愉快,所聊話題大多跟法醫學前沿研究有一定的關係。  

  暖日一邊說一邊拿筷子做示範,「亞洲人的五官相對於歐美就顯得較為平坦,整個頭骨較寬,在復原的時候需要將面部瓷泥向兩耳後拉。不過這是對有十年以上頭骨的鑒定,如果是一個被刻意毀壞的頭骨,死者死於一兩年內,那又不一樣了。」  

  「怎麼個不一樣?」小李碩士一邊問還一邊記錄下來,就像一個刻苦鑽研的學生。  

  「就拿亞洲的日本人來說吧!十年內,他們的身高有了大幅度的增長,鼻樑也比從前增高了許多。在重塑鼻形的時候,這些都是要注意的。再說韓國人,這個國家整容是很平常,也是很頻繁的事。若現在放在你面前的是一個韓國人的頭骨,你就得考慮他整容的可能性。需要仔細檢查骨頭上是否遺留下什麼痕跡,若肯定他某些地方動過手術,你就要針對他的年齡,調出屬於他的年齡段期間韓國的整容技術、審美趨勢等等許多資料,再來進一步重塑。」  

  「精闢!精闢!」小李碩士讚歎不已,「沐小姐不愧是這方面的權威,擁有獨到的見解,讓我受益匪淺啊!」  

  索狂客一進入這家餐廳,遠遠看見的就是這一幕一—暖日和一個男人又是說又是笑。他心裡一陣不舒服,就走了過去,走到跟前才聽清楚他們交談的內容。心裡一陣騷動,他暗自思考了起來,想必這就是衛千暮弄出來的那個什麼碩士吧!  

  火氣上行,他向來沒有忍的習慣。「在餐桌上談死人骷髏,你們不覺得噁心嗎?」  

  「這是科學!你怎麼能這樣侮辱科學……」小李碩士扶了扶眼鏡,抬頭看向索狂客。這一看,讓他趕緊噤聲,連身體都縮成了一團。  

  看見他,暖日沒有太多的驚訝,只是淡淡地問候了一聲:「索先生也來吃午餐啊?我來介紹一下,李碩士,這位是我的同事——索先生。」  

  小李碩士還是用一雙驚恐的眼睛打量著索狂客,他不敢伸出手,只用強逼出來的笑容向他打招呼:「很高興認識你。」  

  這麼沒膽的男人也想參與醜丫頭的生活?索狂客不屑地瞥了他一眼,「李碩士,我和暖日還有事要談,你看……」  

  他話還沒說完,小李碩士趕緊收拾起桌上的筆記本,無措地說著:「你們談!你們談!我還有事先走一步。」臨了不忘跟暖日打聲招呼,「我還有幾項研究報告想請沐小姐指點一下,你看你什麼時間有空……」  

  他未出口的話在索狂客狂傲之氣的壓迫下通通收了回去,這時候還是逃命比較要緊。溜為上策!  

  隔著一張餐桌,索狂客和暖日兩個人一站一坐,互相僵持著。不明白他此舉的意思,暖日別開了眼,「你找我若是為了公事,咱們可以工作的時候再談;若是私事,我想我們之間沒什麼私事好談。」  

  「非得弄得這麼僵嗎?」明明是退讓的話,可從他的口裡說出來仍帶著那股子狂氣。  

  暖日不說話,也不看他,一雙眼不知放到哪裡才好。  

  他妥協了,「你到底想怎樣?」出口的話卻像在埋怨。  

  她仍是靜默著,對他、對自己,她都沒有找到解決問題的出口。  

  這樣的她讓索狂客煩躁不已,抓抓糾結的發,他脫口而出:「你想怎樣就怎樣,隨便你!」席捲著狂傲之氣,他走出了餐廳。  

  通過透明的窗戶,暖日望向他離去的身影,一雙拳頭捏得緊緊的,一如她的心。  



  沐暖日偶爾也會去D.H.M旁邊的一家酒吧泡泡,在她心情特別好或是特別糟的時候。今天,她就想將自己泡到酒精裡,希望酒精可以洗去心底所有的煩躁。  

  「酒保,來杯GodFather(教父)。」  

  看著面前的酒,她忽然笑了起來——「教父」,索狂客的感覺就有點像教父,對吧?  

  從包裡拿出速寫本,她握著筆一點一點畫起了她眼中的索狂客。畫上幾筆,喝上一口酒,再畫上幾筆。時間悄悄地流逝,她聽不見週遭的人對她容貌的議論,她也看不見四周的荒唐遊戲。她的眼中只有索狂客,只有她眼中的索狂客。  

  當第五杯教父化成酒精浸泡她的煩惱時,她已經醺醺然了,連紙上的索狂客都變得模糊。手忙腳亂地收拾好速寫本,她踩著輕飄飄的步子向外走去。  

  腦子裡想著要去取車,暖日逕自向停車場走去,她也不管此地有沒有斑馬線,就這麼醉醺醺地想要穿過馬路。  

  一輛輛高速行駛的車從她身邊呼嘯而去,她無法穿過馬路到達停車場。慢慢地,她慢慢地蹲在了馬路中間,嘴裡喃喃地念了起來:「過不去……我就是過不去!過不去——」  

  淚水一滴一滴灑在了硬邦邦的馬路上,她雙手捂著臉,卻無力堵截所有的傷心,「我想過去……我真的想過去,可我過不去……我是一個醜丫頭,我跨不過那一步……我沒有信心,沒有安全感,我跨不過去……」  

  結束工作的索狂客本想去停車場取車,站在馬路邊他看見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他被嚇到了!他完完全全被嚇到了!  

  她蹲在馬路中央,一輛輛披著死神外衣的車從她身邊擦過去,她竟一點動靜都沒有。  

  顧不得許多,他手一撐,一個漂亮的騰空動作就上了危險的公路。眼睛看著車輛,他腳下的步子可是一點沒松,緊趕幾步,他趕到了暖日的身邊。一把將她拉到自己的懷裡,他抱著她離開了這危險的地方。  

  「你想死,是不是?」劈頭一句,他真想揍她。  

  暖日抬著醉醺醺的眼迷茫地望向他,「你是……索狂客?我認識你,你是索狂客……嘻嘻!」  

  那濃郁的酒味提醒索狂客一個事實,「你喝酒了?」學人家跑去借酒消愁啊!  

  「我沒有喝酒。」在他懷裡,她胡亂地甩著手,「我喝的是教父,不是酒!教父,你知道吧?很厲害的!索狂客就是教父!」  

  跟一個醉鬼實在是沒什麼道理可講,索狂客決定不再浪費時間。「我送你回家。」  

  「我不要回家!我不要回家!」她掙扎得厲害,「我要看星星,我要去遊樂園,我要看日出,我要去跳舞……我不要回家!不要!」  

  他這才發現,除了她正常的時候,她生病、喝醉,或是其他什麼時候,她總是讓他覺得頭疼。不理會她的掙扎,他將她硬拖到了車上,送她回家是必然,也是惟一的解決之道。  

  她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圖,不停地拉扯著他的衣袖,「我不要回家!我要去玩,我要去瘋。我從來沒有仔細看過天上的星星,也沒有看過日出,索狂客,你帶我去看星星,看日出……你帶我去,好不好?」  

  他瘋了才會答應一個醉鬼的要求——他或許真的是瘋了,最終他將車停在了海邊的碼頭。那裡曾經是他心煩時待的地方,能看到最美的星星和朝陽。那是他一個人的地方,他從不帶任何人過來,更別說是女人了。這一次,是個大大的例外。  

  明明醉得厲害,暖日卻絲毫沒有睏倦的跡象。站在碼頭上,她仰望著滿空璀璨的繁星,興奮地大呼小叫:「星星……星星!我看到你了!星星!」  

  她開心得像個小孩子,看在索狂客眼裡也有些癡迷,「你以前沒有看見過星星嗎?」  

  「我很忙的。」暖日認真地說著,或許是因為醉酒的緣故,她的表情顯得格外的豐富,「爸爸說一個人醜就需要更好的氣質、更高的素養來彌補自身的殘缺。我要忙著學鋼琴,忙著考試,忙著成為優秀的人……我不能將時間浪費在這些無意義的事情上……我不能!」  

  她認真的表情讓索狂客有些心悸,就因為她容貌醜陋就得付出那麼多來彌補嗎?連快樂與享受也一起搭上了?可又有多少人看見了像她這樣的醜丫頭為了得到同等的認同所付出的努力?  

  索狂客撫去她臉上的髮絲,陪著她一起沐浴在星光下,「你不需要做這些的。」暖日,你可以像所有容貌平常的女生一樣生活,一樣享受快樂——而這些話他只能在心底告訴她,只因他是索狂客,他說不出口。  

  她步態不穩地東走一步西逛一圈,最終走到了他的面前,匍匐在他的胸前,她喃喃地說著:「我不行!我不能……我跨不出那一步……跨不出……」  

  他將自己的胸膛交給她,站在那裡他可以清楚地感覺到她的鼻息。將她抱進車內,他告訴自己明天的清晨一定要讓她見到日出,他要讓醜丫頭也有一個美麗的日出。  

  然而,下雨了!  

  沐暖日睜開雙眼,第一眼看見的就是滿目的雨水頃著車窗滑了下來。頭有些痛,她已不記得昨晚自己說了些什麼,又做了些什麼。一撇頭她看見了坐在旁邊睜著雙眼的索狂客,「你……我們怎麼會在這裡?」  

  「你昨晚喝醉了,吵著要來看星星,我就帶你來了這裡,後來你睡著了。」他沒有再說下去。從第一滴雨落下來的時候,他就期盼著雨會停,清晨會有日出。他等了一夜,等到的仍是稀里嘩啦的雨聲。失望,很少有的情感在心底漾起。  

  暖日想了想,頭腦中只留有一些片段的記憶,記不太清了。「麻煩你了……咱們回去吧!早上不是還要去公司工作嗎?」  

  索狂客沉默地開動車子,臨走前他再一次望向海面,明明知道這世間的奇跡少之又少,他到底還在渴望些什麼呢?  

  渴望日出——渴望那不僅屬於容貌美麗,也同樣屬於容貌醜陋的人的日出。原來,即使再狂傲的人也有渴望的日出,也有渴望的東西,渴望的……人。  

  車子開動的下一刻,雨水漸漸止住了,在海的另一頭,朝陽正緩緩地升起,這是一個新的開始,一個美麗的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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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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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謝謝……謝謝你送我回來。」站在東施公寓的門口,沐暖日顯得有些無措,「要不要……要不要進來坐坐?」  

  「不用了。」索狂客雙手插在口袋裡,輕輕地搖了搖頭,「你進去吧!我該走了。」  

  暖日垂下了頭,不敢直視他的目光,「那……那好,我送送你。」  

  「不用了。」向後退了幾步,他這就準備離開,「你關門吧!」  

  「好!」最後看了他一眼,她緩緩關上了房門。  

  倚著房門,暖日閉上了眼。他走了嗎?他就這樣走了嗎?她恨自己!她恨自己沒有勇氣跨出那一步,沒有勇氣跨上追求幸福的道路。  

  她對自己沒有信心,越和他在一起,她對自己就越沒有信心,甚至於……甚至於連她的心也跟著變醜了。他的狂傲每每在不經意中像一面鏡子,告訴著她,她到底有多醜。她不敢看他,其實是不敢面對自己的失敗。  

  從小到大,她什麼都可以做到最好,什麼休閒、快樂都可以犧牲掉,只為了彌補容貌上的醜陋——可一切的努力又換回了什麼?在愛情面前,她依舊是個小丑,上不了檯面、出不了場、見不得光的小丑!  

  門外的索狂客望著那扇緊緊關閉的房門,久久沒有離去。他注意到她剛剛最後的一瞥,有著留戀,有著無奈,有著困窘,似有千言萬語卻只是開不了口。  

  而他呢?他縱有千般心潮,卻分辨不清最初的感覺、最深的期許和最終的愛戀。  

  試著交往吧!為什麼她不再開口要求他?或許他會考慮著答應呢!  

  「暖日,你能聽見我的聲音嗎?」終於,他開了口。沒辦法面對她,就對著門開口吧!  

  倚著門的暖日聽見他的聲音先是一驚,隨即豎起耳朵,仔細聽著、感覺著。  

  靠著門,索狂客喃喃地開口:「我不討厭你,真的!一點也不討厭。我的母親是個很漂亮的女人,可她拋棄了我,我跟你說過的,還記得嗎?我在黑幫的時候也陸續有過幾個女人,都很漂亮,因為能帶得出場。可對她們……我沒有太多的感覺,她們高興也好,不高興也罷,跟著我,或者離開我,我都沒有什麼感覺。那樣子就像……就像一輛名牌車,看上去很美觀,或許性能也不錯,可對我而言可有可無,丟掉再買一輛,也無不可。」  

  曾經,這就是他對女人的全部看法,可遇到她,這個「全部」有了新的篇章。  

  「對你……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我只能說你很特別,或許以後我會找到更合適的形容詞來形容你對我的意義,可現在……我只能說,你這個醜丫頭在我心中很特別……非常特別!所以,你無須改變什麼,就像你父親說的那樣,醜丫頭的眼睛也能看到一個美麗世界,而這個美麗的世界也是由你構成的。在我眼中,你是一道特別的美麗風景!」  

  一口氣說了這麼多話,索狂客自己也感到有點驚訝。把他二十四年所說的話加在一起恐怕還沒這麼多呢!  

  等了一會兒,沒等到門裡的動靜,索狂客轉過身,準備離開。  

  就在這個時候,房門突然從裡面拉開了——「我喜歡你,索狂客,我真的喜歡你。」  

  終於……沐暖日終於跨出了這一步,終於有勇氣跨出了這通往幸福的第一步。  

  緩緩地,索狂客轉過了身體,側著臉看向她,眉宇間的狂傲之氣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絲絲縷縷的牽絆,讓這份情糾纏不清。  

  鼓起勇氣,暖日一路說下去:「對你,我不想就這樣放棄。可我有一個請求,希望你能答應我!」  

  他沒有說話,卻衝著她點了點頭。  

  「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愛上了我或是無法愛上我,都請你明白地、直接地告訴我——這就是我的請求。你能答應我嗎,索狂客?你能嗎?」她的眼中有著無限的懇切。  

  面對這樣的她,他根本無力拒絕,凝神的雙眼望向她,索狂客沉聲承諾:「我答應你。」  

  這不是一個簡單的答應,這是一個付出與接受並試著付出的努力啊!  

  「那麼,讓我們試著交往吧!」再一次地,她將心底的話說出口。這一次,他沒有再抽身離去,原來感情就是這樣慢慢累積而成的。  

  然而,相對而望的兩個人誰都不清楚自己究竟能堅持多久,而這個約定的背後又有著怎樣的定義和結果——更是一個茫然的未知數。  



  「索狂客,喝藥了!」趁著午休時間,沐暖日拎著一大桶草藥蹭到了索狂客的工作室。  

  她來得很不巧,「多嘴公」巫翰陽也正在那兒跟索狂客說著事情,見到她,他嘴巴癢癢地說了兩句:「這回你又帶了什麼毒藥來毒死索狂客啊?」  

  「毒死你啊!」暖日一邊瞪他,一邊拿來杯子將綠茵茵的藥汁倒出來遞給索狂客,「喝吧!」  

  索狂客也不含糊,掃了一眼色彩恐怖的藥汁,他一口就喝了下去。將杯子遞還給她,他還多問了一句:「味道不錯!還有嗎?」  

  「這是藥,你當是綠茶嗎?」以前吵著鬧著,打死也不喝,現在這是怎麼了?搶著追著要喝藥汁。暖日心裡直犯嘀咕,這是輔助戒煙用的中草藥,不會也含了尼古丁吧!  

  拿過一個杯子,暖日將剩下的藥汁倒在杯子裡,淺嘗了一口——有一種說不出的清新滋味,難怪他會喜歡呢!  不管不管!她還有重要事要辦呢!揚起笑臉,她將兩個人趕到偏廳,「你們兩個大男人去那邊聊你們男人間的話題,我一個小女子在這裡休息一會兒。」  

  「你是不是又累了?」說話間,索狂客的手探了上去,「還好!沒有發熱的跡象。」  

  他這麼一個小小的動作卻讓巫翰陽吃驚不已,何時索狂客有了如此關切的眼神,如此體貼的動作,如此溫柔的氣息——他怎麼不知道?真是情報落後啊!  

  暖日看到巫翰陽那種等著看戲的眼神,趕忙趕起人來,「我沒事!就是想借你這兒休息一下。」  

  她都這樣說了,索狂客和巫翰陽還能不挪一挪位子?兩個男人一前一後,去了偏廳。  

  看著他們倆這情形,巫翰陽忍不住湊趣起來,「索狂客啊索狂客,想不到有一天你也會栽在暖日這個小丫頭手上。憑你的狂傲,難道你真不想回歸黑道,成為一方霸主?」  

  索狂客掃了他一眼,淡淡地說道:「我的狂傲並不是刻意裝出來的,同樣的,想要成為一方霸主也不是靠狂傲狂出來的。想你『三劍客』應該比我更懂這個道理吧!」  

  「難道你真打算窩在我這小廟裡一輩子?」巫翰陽不信他「索命狂客」肯紆尊降貴,永遠守在這辦公桌後面。  

  「那你以為呢?」索狂客反問他,「你認為我下一步會做些什麼?以『東方』為基地,打下自己的江山,然後和兩個黑幫——『龍門』或是『卓冠堂』一決高下?」  

  巫翰陽撇了撇唇,「難道你打算在這裡安家落戶,娶妻生子?」  

  索狂客但笑不語,這表情更讓人摸不著他下一步會走的路數,「放心吧!若有一天我再次和『龍門』作對會先跟你打聲招呼,不讓你為難的。」  

  「真的會有這一天嗎?」巫翰陽狐疑。這傢伙著實有大將之風,氣度不凡,聲勢不凡,連胃口也不凡。也好,那就退一步說說眼前的事吧!  

  「索狂客,對她……你到底是怎麼想的?」他用眼神將「她」定義為不知在索狂客的辦公桌後面忙些什麼的暖日。  

  索狂客眉一挑,狂氣十足,「你大名鼎鼎的『沸劍』這麼喜歡管閒事?」這都是怎麼了?先是「冷劍」衛千暮,再又是他,他們就這麼關心他的感情問題?  

  巫翰陽歎了一口氣,娓娓道來這其中的因由:「沐先生,也就是暖日的父親雖然相貌醜陋,卻是真正的飽學之士,也是個極富人格魅力的君子。你大概不知道,當年我父親也是黑道人士。父親脫離黑道開創『SAmTY』保全公司的時候曾被人栽贓嫁禍,就是沐先生用有利的證據、科學的鑒證證明了我父親的清白。後來父親登門道謝,沐先生認為這是他的分內之事,堅決不接受父親的酬金。」真正讓巫翰陽和沐家結下不解之緣的還不是這件事。  

  吸了一口氣,他接著說下去:「那時候我剛剛喪母不久,看見暖日的漂亮媽媽就鬧著不肯回家。沐媽媽就讓我住在了他們家,經常弄好吃的東西給我,那段喪母之痛就是在沐媽媽的陪伴下一路走過來的。不僅如此,沐先生還是暮——衛千暮的鑒證學導師。可以說,暖日就是我們三個人的妹妹。雖然她長得不漂亮,甚至是醜陋的,可我們知道她是真正的好女孩,日後也會是個好太太、好媽媽。我不能對你們的感情指手劃腳,但我想告訴你,不要輕易錯過這麼好的女孩,更別傷害她。」  

  抬起頭對上巫翰陽的目光,索狂客淺淺地笑了,「這麼好的女孩你怎麼放心托付給我,你知道我的背景,也知道我狂傲的個性,你該勸她離我遠遠的。」  

  巫翰陽微笑著搖了搖頭,「暮有句話說得好,你索狂客夠狂夠傲,可面對真心所愛的人一定會撤去這堵防護牆,成為一個有擔當的好丈夫——就當這是一場賭博吧!輸的是愛,贏的……也是愛!」  

  趁著他們男人打啞謎的空檔,暖日做了幾個小動作,幹了幾件她要干的小事。  

  「索狂客……」  

  聽見她叫自己,索狂客迅速將目光從巫翰陽那兒轉移到她身上,對著那張醜臉,他問道:「什麼?」如果仔細聽,你會發現他的聲音裡夾雜著那麼點「柔」。  

  「這是一天的藥汁,你記得分三次服用,不要想起來一口氣喝完,忘記了就丟在那兒不管。還有你的煙……」話說到半截子,她頓時打住了,揮揮手,她將剩下的那半截話揮掉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  

  「我該知道什麼?」索狂客聽得一頭霧水,將疑問的目光投向巫翰陽,但他更弄不出個所以然來。  
  「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嘛!」丟下這句模稜兩可的話,她揮揮衣袖,不帶走一點煙灰,獨留兩個大男人在那裡傻愣著眼。  

  

  索狂客沒有愣多久,很快他就知道了「反正到時候你就知道了」是讓他知道些什麼。帶著他的狂傲之氣,他一路殺到沐暖日的辦公桌前,手一伸,「拿來!」  

  「什麼拿來?拿什麼來?」裝傻,她沐暖日還真有幾分天賦。  

  若她以為這麼就可以矇混過關,那可就大錯特錯了。索狂客的手依然懸在她面前呢!「煙——拿來!」  

  暖日的眼珠子飄忽飄忽了半晌,終於集中到了他臉上,「你要煙啊?」  

  廢話!他瞪著她,煙癮上來,他的脾氣更差了。  

  她倒也爽快,從抽屜裡拿出那包從他那兒搜刮來的煙重新遞到他手上,「哪!還你!」  

  秉著不讓人抽二手煙的原則,索狂客拿著煙去了茶水間。暖日看著牆上的鍾開始倒計時,「五、四、三、二、一!進來!」  

  「沐暖日,這是什麼?」索狂客掂著手上的煙,怒氣沖沖地轉了回來,「你告訴我,這是什麼?」  

  「煙啊!」她答得無辜又自然,「你剛剛問我要的煙啊!」  

  「胡說!這明明是糖!」甜不拉嘰——他最討厭的味道。  

  她還挺理直氣壯的,「這明明就是戒煙糖!怎麼能說是一般的糖呢?」  

  「無聊!」將那包裝了糖的煙盒丟到一邊,他準備去買煙以解決自己瀕臨決堤的煙癮。  

  沒料到她的速度比他還快,迅速跑到他跟前,她手一橫擋住了他,「那些綠色的中草藥汁就是為了給你戒煙的,你當我每天早上早起兩個小時燉補湯給你喝呢。現在你一邊喝草藥一邊抽煙,那我浪費這麼多時間做白功啊?今天你要是出這個門去買煙,明天我絕對不送草藥給你喝——我說到做到!」  

  這算是威脅還是控訴?簡直是硬刀子軟刀子一起上嘛!  

  索狂客煩躁地抓了抓頭髮,在屋裡來回踱著步,撈起桌上的戒煙糖,他送到了嘴邊。  

  滿意地看著自己所取得的戰果,暖日的嘴角微微向上翹去。將抽屜裡的幾盒煙通通放到他跟前,她莊嚴地宣佈著:「從今天起,索狂客的戒煙行動正式開始。」  

  相對於她的興奮,索狂客的表情只能用狂躁、無奈來形容。他從十四五歲開始抽煙,差不多有十年的煙齡——戒煙?談何容易!  

  似乎看出了他的焦慮,暖日大力地拍著他的肩膀,「別害怕嘛!據說那種中草藥只要喝上兩個月就能完全戒煙,這過程中你要是真想抽煙就吃這種戒煙糖。相信我,尼古丁是一定能戒掉的!」  

  索狂客掃了她一眼,大口大口地嚼起了戒煙糖,想到這種煎熬還要忍受兩個月或更久,他的眉頭就緊緊地鎖到了一處。  

  忍是不需要理由的——他如此告訴自己。  

  該死!我幹嗎要忍?  

  

  「索狂客,藥汁到!」  

  端著綠茵茵的草藥,沐暖日準時出現在索狂客的工作室,每天的這個時候也是索狂客最幸福的時間。不知不覺間,他竟愛上了這口味,戒都戒不掉了。  

  一口一口地喝下藥汁,索狂客依舊有些沒精打采,連平日的狂傲也淡淡地掛在眉宇間,溶不到眼底。因為戒煙的痛苦在他身上全面爆發——先是沒胃口吃東西,這兩天煙癮一犯他就嚼起戒煙糖。要不是他勤做運動,中年人擁有的小腹凸出就在他身上提前顯現了。  

  即使如此難挨,他也沒有趁她看不見的空檔跑去抽煙,明明嘴上不樂意,在心底他卻將她的要求做了個盡職盡責。  

  暖日當然瞭解他的痛苦,拿出幾個全新的煙盒送到了他面前,「你不是不喜歡甜甜的戒煙糖嘛!幫你換了幾個品種,試試看!咱們要把戒煙進行到底。」  

  索狂客打開一瞧:一盒裝的是餅乾,一盒裝的是話梅,還有一盒裝的是甘草。品種齊全,樣式繁多——她當他是幼兒園小朋友呢。  

  拿起一顆話梅送到了嘴裡,索狂客不自覺地搖了搖頭。有點酸,有點鹹,還有點甜,真不知道她們女孩子怎麼喜歡吃這種東西?  

  牢騷發著,他還不忘跟她閒聊:「你不是說這兩天這邊的工作和研究室的研究特別多嘛!你要是很忙就不用過來了。」被他的狂傲卡住的那句話是:我擔心你的身體受不住,待會兒又發起低燒可就不好了。  

  靠在沙發上暖日疲倦地歎了一口氣,「落星今晚在醫院當班,霽華正在忙著適應新工作,今晚我還要去『東方』完成一個研究報告,晚餐在外面解決吧!」她一向秉持著時間得用在刀刃上,她決不將它浪費在廚房中。  

  「晚餐在我家吃吧!」面對暖日驚奇的目光,索狂客有些不自在,「我家離東方學院比較近,你結束了研究報告可以直接過來,我會弄好晚餐的,就當我感謝你這些天提供的草藥。」  

  「你做的飯能吃嗎?」別怪她不信任他,實在是考慮到他能把一個好端端的家弄得跟豬窩似的,連牆角都能長出蘑菇來——他做的飲食吃下去真的不會食物中毒嗎?  

  他索狂客這輩子還沒被人小瞧過,「我等你晚餐。」  

  人家都這麼說了,她也只好冒死試一次他的手藝。如果真的這樣……「去了」,那也算為愛情獻身吧?  

  「好,我會盡量早一點過去的。」躺在沙發上,她的上下眼皮直打架。  

  移坐到她的身邊,幾乎是出於這段時間養成的一種習慣,他的手探上了她的額頭,試了試她的體溫。幸好!沒有低燒的狀況出現,他還以為她又要陷入昏迷了呢!  

  輕輕撫著她的額頭,他連聲音也放柔了,「你很困?」  

  她「嗯」了一聲,乾脆閉起了雙眼,嘴裡卻嘀咕著:「我不能睡很久,下午要提出一具頭骨的數據,還要準備傍晚的研究報告……記得……記得叫醒我……」  

  她真的累了,話沒說完,人已經沉沉睡去。感覺房間內冷氣有些低,他拿出自己的外套蓋在了她的身上,嘴裡低低說著:「睡吧!好好睡一覺。若你累了,就睡在我這兒……」  

  他願意做她休憩的家園,不知從何時起他開始學會心甘情願地為她付出。是因為那句試著交往吧!他真的用心在試。  

  他和她共同跨出了第一步,通往幸福家園的第一步!  

  

  帶著疲憊,沐暖日站在了索狂客家的門廊邊,她伸出一隻手指頭搗了搗——這次大門沒有再應「指」而開。  

  她按下了門鈴,等著他為她敞開……大門!  

  門開了,他繫著一條藍色的圍裙站在了她面前,那樣子就是讓她忍不住想笑。她真的笑了,醜醜的臉上擠滿了笑容,交織著燦爛明媚的光華。  

  「你……你這樣子真的好奇怪!想不到你成天狂狂的,居然可以穿著圍裙。好好玩!要是被那些當年喊你『老大』的手下看到,還不知道會驚訝成什麼樣呢?」  

  索狂客沒覺得這有什麼可笑的,剛開始待在廚房裡解決自己的飲食問題時,不知弄髒了多少件衣服,害他總要不停地送洗。就在那時候,他終於明白「圍裙」存在的必要性了。也就是從那時候起,做飯系圍裙成了一件很稀疏平常的事。他是索狂客,他也是一個平常的凡人。  

  一把將她拉進門內,燈光下他看見了她臉上不正常的紅暈,「你又發熱了?」他幾乎可以肯定這一點。  

  在知道她有這種毛病之後,他查了很多資料,也登錄了很多醫學網站。原來,像她這種人,巨大的工作量或壓力、緊張都能使他們的體溫上升。最好的辦法就是保證飲食和睡眠質量,緩解壓力保持愉快心情,還要多做運動,增加自身免疫力。以上幾點,她能做到一點就不錯了,真是個麻煩的醜丫頭!  

  找出新買的溫度計,他往她耳朵孔內略微一測,「攝氏三十八度——去!躺到沙發上去!」  

  她有點昏沉沉的,也就順著他的話躺到了沙發上,任他為自己敷上冰袋。身體休息,她的嘴巴卻不肯休息,「索狂客,你把家弄得挺好啊!我還擔心會看見蜘蛛和老鼠呢!樓梯……樓梯你也換成新的了?」  

  他懶得搭理她,進廚房將飯菜一一端了出來,遙遙地喊著:「你可以吃東西嗎?」他記得醫學雜誌上曾說,她這種病過分油膩或營養不良都是不好的,但她發熱的時候可以吃東西嗎?雜誌上怎麼沒說?下次他還是去問問網上的專家吧!  

  暖日有點期待他的手藝,又有點害怕會在發熱的基礎上染上腸胃炎。權衡之下,她還是選擇相信他。將冰袋交給他,她坐到了餐桌前。  

  為了安全著想還是先試上兩口吧!小心翼翼地夾了一根青菜送到嘴邊,她極慢極慢地嚼了嚼——最普通的家常菜,連味道也普通得可以,跟他狂傲不羈的氣質一點也不符嘛!不過這簡簡單單的小菜卻對極了她的胃口,裝上半碗飯,她正式開動晚餐。  

  他也不招呼她,坐在她的對面吃著自己的晚餐。兩個人偶爾聊上兩句,大多的時候不過是各自顧著各自的碗。  

  一頓簡單的晚餐,沒有誰會去想這其中所包含的意義,更沒有人會想到為了這再平常不過的一餐,暖日努力地走了多少道路。就連索狂客自己也沒想到,這是他第一次跟血緣關係以外的女人同桌吃一頓家常飯。  

  既然這樣的日子來了,又會不會如流水般一天天重複下去呢?只有夜晚的涼風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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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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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結束了一頓愉快而簡單的晚餐,沐暖日舒服地靠著沙發弄起了水果拼盤。她的面前正在上演著推理片,對她來說電視和吃——同等重要。  

  可對於有著「飯後一支煙,快活似神仙」的索狂客來說這時候無疑是最難熬的階段。  

  感覺出他的煩躁,暖日拍了拍身邊的沙發,「過來坐啊!這個推理片拍得不錯,過來看看。」  

  他很少看電視,可還是依著她的意思坐到了她身邊。可惜盯著電視屏幕並不能讓他的煙癮得到絲毫的緩解。他開始找戒煙用的糖、話梅、餅乾或是甘草。他努力讓自己不去動那杯藥汁的主意,因為它擔負著解決睡前一支煙的重任。  

  「張嘴!」她將一塊蘋果送到了他嘴裡。他倒挺順著她,乖乖地張開嘴巴,乖乖地咀嚼,乖乖地吞嚥。  

  她又將一塊蘋果放進自己口中,指了指電視,「你覺得這幾個人中哪個是殺人兇手?」  

  索狂客皺起了眉頭,她是小孩子嗎?這麼大的人還跟著電視節目玩這種推理遊戲!  

  暖日叉起一塊蘋果揚到他眼前,笑笑地問他:「你快幫忙猜猜嘛!我想了半天也看不出他們中哪個是壞的。」  

  先吞下蘋果,索狂客這才百無聊賴地丟出一句:「就那個女的,長最漂亮的那一個。」  暖日猶不相信,「怎麼會是她呢?她那麼漂亮,又有錢有地位,怎麼會是她呢?說說你的理由!」  

  「威脅。」索狂客無聊地打了一個哈欠,「大致上無外乎被殺的那個人想得到這個漂亮的女人,就利用她曾經做別人情婦或者其他什麼醜聞威脅她。漂亮、富裕,又有聲望的女人怎麼會受他的威脅,所以就設下這個殺人圈套殺了他。」  

  暖日靜靜地看下去,揭開謎底,的確和索狂客說的差不多。她忍不住稱讚起他來:「你好厲害!窩在設計部簡直是埋沒人才,應該跟巫翰陽說讓你出外勤,包準一個罪犯也逃不過你的火眼金睛。」  

  她還真是個小女生啊!難得索狂客淡淡地笑開了,「這些電視節目都是騙人的,如果運用到真實世界,這些殺人手法一個也成功不了。現實中的案例大多是一時激奮才犯下血案,若是想破精心設計好的殺人圈套需要的就不是眼睛,而是你們這些法醫、鑒證學家了。」  

  說得也是!暖日搖頭晃腦,晃了半天還是那句話,「真想不到那麼漂亮的女人也會是個殺人犯。」  

  「有時候美麗可以為你帶來禍事,紅顏薄命——也不是完全沒理由的。」叉起一塊蘋果送到她口中,他狀似不經意地說著,「而且美麗只是外表,可以通過整容醫生來改變的外表。它不是一個人好壞的標誌——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可是一個人長得漂亮與否還是很重要的。」這一點暖日更清楚,「一大群人處在一個場所的時候第一眼看到的就是他人的容貌,你會對容貌姣好或容貌較為平常的人產生好感,卻不太願意接近醜丫頭。學校、公司、家庭、社會以及一個人人生中的幾件大事——求職、戀愛……醜丫頭都會比相貌姣好的人坎坷許多許多倍。」  

  「就像文憑只用三個月,相貌的好壞只是第一眼的感覺。」在接下來的第二眼、第三眼之後,他就看見了醜丫頭的美麗。  

  抬起頭,暖日仰望著他,「那你呢?你在乎容貌的好壞嗎?要知道,和一個容貌醜陋的人站在一起,你同樣要面對很多閒言碎語,很多尷尬、很多鄙視或同情的目光……」  

  「我知道。」他們第一次出去的時候,他就已經感受這股外力的可怕,「老實說,暖日,我在乎一個人容貌的好壞,我有眼睛,有正常的審美標準,我當然會評判,會感覺,會在乎……」  

  他話還沒說完,暖日的頭已經快貼到胸口了。一張因低燒而染著紅暈的小臉微微有些蒼白,紅白交接處是她那對有些低沉的雙眼。  

  索狂客快速掃了她一眼,「不過,比起容貌我有更在乎的東西。所以,相比之下容貌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她小眼一亮,抬起頭緊瞅著他,「什麼東西比容貌更重要?你說啊!你說啊!你快說啊!」  

  看著那張一瞬間光芒四射的小臉,索狂客忍不住想要逗她,「比如會不會煮草藥,會不會做水果拼盤,會不會喝醉……」  

  「你討厭啊你!」  

  她伸出小拳頭不輕不重地捶向他的胸膛,她的力量哪能傷害索狂客,大手一伸將她抓了個正著。他以自己的額頭抵上她的,突然冒出來一句:「你不發熱了嘛!」  

  「你的煙癮也沒了嘛!」暖日撩了撩頭髮,從他腿上跳了下來,「好了!我也該回去了。」  

  「我送你回去。」他站起身去拿鑰匙。  

  暖日連忙擺擺手,「不用了,我自己可以回去。」  

  他重新揚起那份狂傲,非將她的拒絕壓回去不可,終於暖日投降了,「好吧!好吧!就讓你送我回去,誰讓你喜歡麻煩呢!」  

  真是得了便宜還賣乖!  



  午休時分,索狂客一如平常等著沐暖日為他送來綠茵茵的中草藥汁。一陣陌生的高跟鞋碰撞地面的聲音告訴他來的人不是暖日,抬眼一看——程流鶯程大美女。  

  「索先生,上次麻煩你幫我們公關部維修計算機,今天我特意來請你吃飯,就當是謝謝你。」美女就是美女,不僅神情美,就連聲音也很美。  

  索狂客收回眼神,冷冷淡淡地說了一句:「不用了。」他已經叫了外賣,等暖日來了就可以吃午餐了。  

  程流鶯自認美女攻勢無男人可擋,繞過辦公桌,她的手攀上了索狂客的肩膀,「索先生,別這麼冷淡嘛!人家好心來請你吃飯,這點面子總要給人家的。」  

  「我向來就是這個樣子,你不喜歡大可以走開。」他不喜歡別人碰他,尤其是這種主動粘上來的女人——程流鶯是吧?流鶯——這個名字起得還真好!  

  程流鶯依靠美貌打遍男人無敵手,這還是頭一回遇到對她的美貌無動於衷的男人,一種前所未有的征服欲在一瞬間燃燒了起來。她的手更進一步游移到了他的胸前,語帶曖昧地問道:「索先生,你是不是有喜歡的人了?」  

  他不點頭,也不搖頭。暖日之於他算什麼,他自己都還沒弄明白。  

  程流鶯將他的沉默當成否認,她更加放肆地貼到他身上,左右開弓,「那你看,我夠不夠格做你的女朋友呢?」  

  索狂客的臉上露出一絲冷酷的笑容,「你認為呢?」  

  沒等她開口,一個提著藥罐的身影躍入了他們的視線。看見讓人浮想聯翩的這一幕,沐暖日先是一怔,很快地她努力讓自己鎮靜下來,接下來她還得為自己的幸福而戰。  

  「程小姐,好巧!沒想到在這兒見到你。」  

  程流鶯當然認識這個醜得可以的醜丫頭,她壓根沒把她當成情敵,在她眼裡這麼醜的丫頭怎麼能入索狂客的眼。露出一個美麗的笑容,程大美女風情萬種地摸了摸耳環,「是啊!真巧!」  

  將她放到一邊,暖日凝望著索狂客,她知道這時候掌握主動權的不是程流鶯,也不是她自己。兩個女人之間的戰爭,裁判只能是她們中間的那個男人。所以,他的一個眼神或一句話比什麼都重要。  

  看出暖日略帶詢問的目光,索狂客也沒有多餘的表情,像往日一樣,他接過了暖日手中的中草藥汁,倒出一杯,他慢慢地喝了起來,大有靜觀其變的意思。  

  看到這裡,程流鶯終於感覺出這兩人間的關係不同尋常,至少這個醜丫頭想跟自己搶索狂客。美眉一挑,程大美女走到了暖日的跟前,一雙美眸上下、左右、前後地打量起她來。  

  「沐小姐跟索先生很熟啊?」她高傲地抬起下巴,像在叫囂:這麼醜的丫頭憑什麼跟我這個大美女搶?  

  暖日努力讓自己的目光不逃避、不退縮,微微一笑,她點了點頭,「還算熟吧!我和他約好了一起吃午餐,程小姐也約了人吧?趕快去吧!午休很快就結束了。」她開始趕人了。  

  程流鶯怎會輕易放棄,「沐小姐,如果一台名貴的跑車不用美女來相配,而用醜女……你不會覺得有點彆扭嗎?」  

  暖日笑著搖了搖頭,「我不知道耶!我駕車技術不行,最近都是索狂客接我的,你該問他,他的車上是載大美女還是醜丫頭。」  

  「你……」想不到這個醜丫頭還挺牙尖嘴利,程流鶯開始感覺形勢不妙了。轉進攻為防守,程大美女依舊維持著最優美的姿態,「看不出來,索先生還是個很熱心的同事呢!」一句話她將他們之間的關係定位在同事上。  

  「熱心?」暖日瞟了索狂客一眼,「相信我,這個詞絕對跟他搭不上半點關係。」假意看看時間,暖日決定不跟她再玩下去了。窩到沙發上,她帶點撒嬌意味地叫了起來,「索狂客,我餓了!可以吃飯了嗎?我下午還有個研究要做,晚餐交給你了。」  

  這一聽,程流鶯徹底感覺出不對勁來。她小心翼翼地問道:「沐小姐和索先生是……是『新同居時代』啊?」  

  暖日想了想,「是也不是。」他們不合租一套房子,她卻經常到他那兒蹭飯、蹭水果、蹭電視、蹭洗浴間,甚至蹭床——算新同居時代嗎?  

  然而這模稜兩可的答案卻讓程流鶯的神經為之摧垮,她怎麼也沒想到自己居然會敗在一個醜丫頭手上。扯下美麗的外表,她叫嚷了起來:「憑什麼?你憑什麼讓他喜歡上你這麼一個醜得讓人看見就想吐的醜丫頭?」  

  索狂客狂傲的臉揚到了她的跟前,退去冷淡,他所有的表情為冷酷所代替,「你最好收回你所說的話。」  

  「索狂客,你……你護著這個醜丫頭?難道你喜歡她?」程流鶯沒想到她心目中的個性男子一瞬間會變得如此可怕,讓她的腿都軟了——他……他不會打人吧?  

  捏緊拳頭,索狂客狂狂地看著她,「她是沒有你漂亮,可除了缺少美麗的外表,她還有很多很美的地方——她的聰慧,她的勇敢,她的堅持,她的滿足……可你呢?褪去美麗,你還剩下些什麼?」  

  程流鶯整個人僵在了原地,怎麼也沒想到有一個男人不僅不將她的美貌當一回事,還大聲叱責她的手段。她不服氣地嚷了起來:「難道……難道美麗也是一種錯誤?」  

  「拿美貌做武器——這就是你所犯下的錯誤。你以為你可以用你的美麗將每一個男人玩弄在手上,其實不過是玩弄與被玩弄,每個人都以為自己很聰明,都以為自己是最後的贏家。可在整個過程中,每個人都輸了,輸得徹底。」索狂客的目光飄向遠方,曾經他也以為狂傲的自己永遠都不會輸,走到最後他卻發現自己一無所有。  

  程流鶯已經沒有任何理由再留在這裡了,一扭頭,她帶著她的美麗翩然而去。  

  這場騷動似乎只是小事一樁,索狂客還是原來的索狂客,從茶水間將午餐端出來,他遙遙地喊了一聲:「暖日,吃飯了。」  

  久久沒聽見她的聲音,他走到沙發跟前,從她垂下的臉上看不出什麼表情。「你剛剛不是說餓了嘛!現在怎麼又不吃了?」  

  突然地,她伸出手抱住了他的腿,緊緊的不肯鬆開。  

  感覺出她情緒的變化,索狂客蹲下來與她對視,等待著她開口告訴他——「怎麼了?」  

  「我好怕……我真的好怕……」她喃喃地述說著,「我怕你會告訴程小姐你和我之間只是同事,我怕你會告訴她你只是好心照顧我,我怕你說名車該配美女,我怕……」  

  伸出手臂,這一次他主動抱緊了她,「暖日,沒有人能給你安全感,安全感是自己給自己的。你要學會面對愛情裡的危險,我在努力,你也要努力。」  

  努力?她已經很努力了,可這樣下去真的可以解決他們之間所存在的一切問題嗎?  

  她得學會自己給自己安全感,她得學會面對愛情裡的危險——危險若是處處都在,她又該如何防範呢?  

  他不知道嗎?她脆弱的心已經防不勝防了!  



  像許多個晚上一樣,沐暖日和索狂客吃完了晚餐,端著水果拼盤坐在沙發上看著推理片。  

  「不是!不是!兇手一定不是他!」暖日很堅持地嚼著西瓜。  

  索狂客懶得跟她解釋,真不知道她這個頭骨復原專家處理了這麼多案子,怎麼一點感悟力都沒有,每次推理都錯得離譜,她以為每個兇手都長著一張壞人臉呢?  

  暖日將一片西瓜遞到他跟前,眼睛盯著電視屏幕,嘴裡卻聊起了別的:「我跟你說哦!落星的那只『老母雞』——就是海滄浪!他幫落星介紹了一個男朋友,他自己又有了個女朋友。我本以為他們倆從小青梅竹馬一起長大,他又那麼心疼落星,兩個人一定會在一起的,沒想到竟是這麼個結果。」她這個外人反為他們感到惋惜。  

  「事情沒走到最後一步,先別忙著下結論。」  

  索狂客送暖日回東施公寓時見過落星那個胖妹妹幾次,對於海滄浪,他經常從她們幾個女生的言談中聽到,一直無緣相見。感覺上,他覺得樊落星和海滄浪之間不是兄妹關係這麼簡單,尤其是愛情這東西,實在是無厘頭得很,現在下結論還為時過早。  

  暖日又絮絮叨叨地說了起來:「還有霽華啊!最近不知道哪根筋不對,跟她老闆對上了,兩個人整天明爭暗鬥,弄得公司天昏地暗。」  

  她左一句右一句地說著,他也就沒頭沒腦地聽著。過了一會兒,兩個人愉快的閒聊被一陣敲門聲打斷,索狂客走去打開門,一看——他呆了!  

  「你怎麼會找到這兒?」他的神情又恢復了那份狂傲,企圖用這種氣勢拒人於千里之外。  

  聽見聲音,暖日也跟著跑了出來,「索狂客,是你的客人嗎?」迎門一看,是個身著緊身短裙的女子,從她的舉手投足間可以看出來——她是一個練家子。  

  「先進來吧!」索狂客將她讓進了屋子。暖日呆呆地跟在他的身後,猜測起這個女子的身份。  

  沒等她找出一個肯定的答案,女子自動報上名來。單膝下跪,她無比恭敬,「屬下沉巾羽見過老大。」  

  索狂客正襟危坐在沙發上,也不示意她起身,只是冷淡地說著:「我已經離開黑道了,你不是我的屬下,我也不是你的老大。」  

  鬧了半天是他在黑道時的屬下啊!暖日挨著他坐在沙發上招呼了起來:「沈小姐,你不要跪了,趕緊起來吧!要吃西瓜嗎?」  

  沈巾羽站起身,依靠身高的優勢打量著眼前的醜丫頭。同樣的,她也在猜測暖日的身份。  

  感覺出她的猜測,暖日也不隱瞞,「我是索狂客的朋友,我叫沐暖日,你可以叫我『暖日』。」  

  既然他們之間只是一般的朋友關係,沈巾羽就可以放開膽子做她想做的事了。拿出那份得天獨厚的強權氣勢,她瞄了暖日一眼,「我和老大有事要談,還請沐小姐迴避。」她沒有叫她「暖日」,客氣而生疏地叫了她「沐小姐」。  

  暖日倒也識趣,站起身就準備回東施公寓。她人還沒離開沙發,一雙手便拉住了她。垂下頭看向他,她淡淡地說道:「索狂客……我該走了。」  

  「一會兒我送你回去,現在你就坐在這兒。」他的意圖很明顯,不讓沈巾羽說出那些他不想聽的話。  

  可惜沈巾羽身為他的屬下,把他的壞脾氣學了個盡。「既然如此,那我只好當著沐小姐的面說了,反正沐小姐也是老大的朋友,應該不會做什麼對不起老大的事。」話題一轉,她轉向今天來的正題,「老大,當初您一聲不響地離開,幫內群龍無首,我只好帶著幫眾投靠『龍門』。當日我進『龍門』的時候跟他們談過,若有一天老大您回來,我們還將重回您的旗下。現在您回來了,我希望您能領著我們恢復當年的霸局。」  

  「說完了?」索狂客狂傲不羈地掃了她一眼,「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拍拍暖日的背,他依舊狂傲,眼神中卻多了幾分平凡人的感覺,「我送你回家。」  

  「哦。」暖日聽得是一頭霧水,可人家老大都開口了,她這個做丫頭的也只能照著辦啊!  

  「等一等。」沈巾羽雙手一伸擋住了索狂客,「您還沒告訴我,您究竟回不回幫裡。」  

  「你看呢?」他劍眉一挑,重回狂氣十足的樣子,看起來有點可怕。  

  沈巾羽以為索狂客還是當年那個四處拚殺的索狂客,看見他這樣的神情,立刻欣喜萬分,「好!我馬上通知弟兄們,這就開始著手準備。」拿著手機,她已經開始撥號。  

  索狂客依舊冷冷地看著她無聊的興奮,不做任何表示。反倒是暖日看不過去了,拉了拉沈巾羽的衣服,她小聲地說道:「你別忙了,他的意思是他對你的計劃壓根不感興趣。」還是暖日懂他。  

  沈巾羽猶不相信,瞪著一雙狐疑的眼追問著索狂客,「您真的對我重建幫派的計劃不感興趣?」  

  「誰會對小孩子的遊戲感興趣?」他嘲笑著她的自以為是。  

  沈巾羽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一雙眼陷入縹緲,「不可能的!你不可能就這樣放棄了你的幫派、你的事業、你的一切!不可能的!」  

  「為什麼不可能?」他反問她,「你怎麼知道黑幫就代表著我的一切,失去它難道我就不會重新獲得什麼了嗎?你又怎麼知道我真正想要的東西是什麼?」  

  暖日看不下去了,她用手肘搗了搗他,「索狂客,你說話別太難聽。」  

  「閉嘴!」沈巾羽將火氣燃燒到了暖日的身上,「你這個醜女人給我閉嘴!用不著你的多事!你醜得讓我覺得噁心,你這個醜女人!」  

  她一把推開身邊的暖日,沒等她有所行動,也沒等暖日反應過來,一巴掌狠狠地揚起將沈巾羽打在了地上。一時間,兩個女人同時將不可思議的眼神對上索狂客。  

  「在我發更大的火之前,你最好趕快滾。」索狂客眉宇間湧起了一股狂風,眼見著他的脾氣就要失控。  

  沈巾羽捂著火辣辣的臉頰痛苦地看向他,「你居然打我?你居然為了這個醜女人打我?你變了!你再不是從前的『索命狂客』!」  

  站起身,她跑出了這間屋子。  

  陰冷的空氣一下子將索狂客和暖日包裹了起來,緊緊地包裹著,讓人透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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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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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車停在了東施公寓的樓下,坐在車裡的兩個人一直沒有說話,這時候沐暖日終於忍不住要開口了,「那個……那個沈巾羽不是你的屬下這麼簡單吧?」  

  「你想說什麼?」索狂客的語氣傾訴著他的不耐煩。  

  轉過頭,她看向他的側臉,許久之後,她長吁一聲,「算了,不說了。」  

  下了車,她向樓內走去。索狂客的雙手搭在方向盤上,卻沒有立即開走。月色顯出他的左半邊臉,朦朦朧朧的,看不分明。  

  有那麼一瞬間,暖日突然覺得自己一點也不瞭解他——不瞭解他的想法、不瞭解他的性格、不瞭解他的過去,更不瞭解他的現在——對他們倆的未來,她突然感到很迷惘。  

  在他們決定一起為這段感情努力的時候,她就懷疑自己在這條路上究竟能走多遠,現在她更懷疑了。或許明天,或許後天,或許就在今晚,他們再也走不下去,一步也走不下去。  

  恍惚間,她不想再這樣摸索下去了,猛地轉過身,她對著他叫了起來:「她是你以前的女人,對嗎?她喜歡你,對嗎?」  

  他冷冷地看著她,半晌沒有開口。他的沉默更讓她感到沮喪,所有的不安全因子在這一刻逼著她叫喊了出來:「告訴我!請你告訴我!」她向車的位置靠攏,每走一步,她就追問一句,終於她停在了他的車門邊。月光融合了她的目光照在他的臉上,幽幽的,有些傷感。  

  「你……」他突然轉過頭,直視她的眼睛,滿臉寫著狂傲與孤立,「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麼過問我的事情?憑什麼過問我的過去?憑什麼過問我的感情?你憑什麼?」  

  他的回答不是她所想要的,卻更加清楚了她心中的悲傷。是啊!她是什麼?不過是一個醜丫頭,一個沒人要的醜丫頭,一個纏上他的醜丫頭,一個自作多情的醜丫頭!  

  她什麼也不是,更不是他的什麼,她只是一個醜丫頭,一個叫「沐暖日」的醜丫頭。  

  「我……知道了。」她點點頭,卻沒有逃避。努力揚起微笑的眼看向他,她還有話沒有說完,「還記得我們曾經的約定嗎?無論什麼時候,無論你愛上了我或是無法愛上我,都請你明白地、直接地告訴我——這曾是我的請求,你答應了我的請求。現在……可以請你告訴我嗎?」  

  對上她祈求的目光,索狂客避開了眼,他無法面對她——他無法面對那張寫著受傷與失望的醜醜的臉。  

  沉默中的兩個人對峙了許久,沒有狂躁、沒有傷悲、沒有怨恨、沒有失落、沒有逃避、沒有眼淚,什麼也沒有,只有死一般的沉默圍繞著他們,揮之不去。  

  每一次對峙的結果都是暖日失敗,這一次也不例外。她等不下去了,她等不到他說出口的答案是好還是壞。一切都已無所謂,都已沒了意義。  

  「那好!我們……就在這兒說『再見』吧!」她朝他點了個頭,慢慢地向公寓內移近。在心裡,她不斷告訴自己——別回頭!別回頭!千萬別回頭!  

  她真的沒有回頭,直到她的身影完全隱沒在公寓樓內,她也沒有回頭再看他一眼。  

  她走了,坐在車內的索狂客卻更加煩躁,他在上衣口袋找煙,找到的卻只是戒煙糖。含在口中,他的心情依然沒有好轉。明明該是甜甜的,溶化在他口中卻無比的酸澀,似有一股苦味。  

  所有的一切都在那一刻改變了它本來的味道,原本擁有的也在那一刻盡數失去,再多的狂傲也換不回他的幸福、快樂——這一點他何時才能明白?  



  「暖日,你還沒睡?」  

  樊落星從醫院下了夜班,回到家裡發現沐暖日房裡的燈還亮著。她當她睡著了忘記關燈,所以走進她的房間想幫她把燈關上,走進一瞧才知道,她根本就沒睡覺,還在工作呢!  「你不要命了你?」落星走到她的身邊坐了下來,「現在凌晨六點,暖日你一夜沒睡啊?」  

  著實有點疲倦,暖日靠著椅背休息一會兒,「我打算將手頭的工作全部做完,然後給自己放個長假,好好休息一下。」  

  「還休息?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己的身體狀況,萬一又發起熱來怎麼辦?」落星拿出體溫計,按下她的耳朵,「三十八度五——你已經在發熱了。」  

  「我沒事。」暖日擺擺手,又繼續擺弄手中的計算機,「這些工作就差一點了,差不多今天就能做完。很快就好!你剛下夜班,也很累了,快去睡吧!」  

  落星的確很累,可她實在不放心暖日的情況,「暖日,你告訴我,你和索狂客之間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這幾天,她不再弄那種戒煙的中草藥,整天忙著手裡的工作,如此緊張的生活,就是計算機也會死機的。  

  「也沒什麼。」暖日的口氣淡淡的,好像很平靜,也很自然,「我跟他不會再有同事以外的關係了,就這樣。」  

  落星明白了,她不再追問,只是用胖嘟嘟的手撫了撫她的背脊,「暖日,不管你跟索狂客怎麼樣,你都要好好照顧你自己,知道嗎?」  

  「我會的。」朋友的關懷讓暖日很貼心,她知道失去了愛情,還有友情籠罩著她。  

  對感情問題,落星實在沒什麼好辦法可想。拋開這個,她倒覺得她的身體更讓人擔心。「你今天就不要去『東方』或D.H.M了,過一會兒我讓霽華替你請假,你弄完了這個,好好睡上一覺。」  

  等落星將房門從外面帶上,暖日又將視線集中在計算機顯屏上。突然,眼睛一花,她癱軟在椅子裡。疲倦讓她需要一些休息,拿出那本速寫本,她握著筆又畫了起來。一筆一筆,勾勒出她心目中的索狂客——寫滿愛與笑容的索狂客……  

  幾個小時之後,暖日終於結束了她這一階段的工作,好好地睡上一覺,這一覺她睡了很久很久。在夢裡,她看見一條沒有光芒的道路,四周佈滿了陷阱,索狂客遙遙地走在前方,她拚命地叫著他,可他只留給她一個側臉,側臉上佈滿了狂傲,高高在上的他是她永遠也握不住的幸福。  

  夢外的霽華和落星卻為她著急,霽華不停地在床邊走著,踩得地板都快爛了。「怎麼辦啊?落星,你說這可怎麼辦啊?以往她發熱一會兒就好了,現在用什麼方法都不退燒!」  

  「別急別急,滄浪說了她只是太累,休息一會兒就好。我已經給她注射了退燒用的針劑,冷敷也用上了,相信她很快就會退燒的。」落星胖得跟球一樣的身體來回忙著,步伐非常之靈活。  

  正當東施公寓忙得團團轉的時候,一個不是時候的電話打了進來,霽華沒好氣地接起電話,「誰啊?」  

  電話那頭的巫翰陽心頭一驚,他沒惹東施公寓裡那幫小姑奶奶啊!怎麼也會惹來這麼大的火氣?  

  「我是巫翰陽,請問暖日在嗎?」  

  「暖日她都快死了,你還找她幹嗎?你們D.H.M要倒了,是不是?」一聽是暖日的老闆,霽華的火就一下子燒了起來,她現在最痛恨老闆這一級別的人物。  

  暖日快死了?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巫翰陽是越聽越恐慌,「喂!喂!你是霽華吧?有話你慢慢說啊!」  

  這一頭,落星接過電話,示意霽華去照顧暖日,「喂,巫先生,我是樊落星。霽華她心情不好,你別在意。有事嗎?」  

  聽見落星的聲音,巫翰陽緊張的神經頓時鬆懈了下來,東施公寓三個女生就數她最和藹可親了。  

  「我是來問問暖日的情況的,她已經好幾天沒來公司了。以前她都會打電話通知我一聲,這次是怎麼回事?發生什麼事了嗎?霽華怎麼說……怎麼說暖日快死了?」  

  「暖日她又發熱了,一直退不下來。我們已經想辦法了,只是不知道她什麼時候能醒過來。」  

  「很嚴重嗎?」他知道暖日太疲勞就會出現體溫升高的現象,可沒想到會嚴重到這個地步,「我馬上過去看看。」  

  「不用了。」落星不想把事情弄得太複雜,「如果她的體溫再降不下來,我就送她去我們醫院,你就放心吧!」  

  巫翰陽認同了她的決定,「也好!如果她有什麼情況你記得打電話給我。」  

  好好的怎麼會突然病得這麼嚴重呢?放下電話,巫翰陽直接想到了一個犯罪嫌疑人!  



  張靜夷見到巫翰陽連忙站了起來,「巫先生,您找索先生?」  

  「他在嗎?」巫翰陽不動聲色往裡走去。  

  張靜夷察覺氣氛不對,立刻應對上前,「索先生正在核對新型保全設備的內存數據呢!」  

  巫翰陽點了點頭,示意她去做自己的事。「我和索先生有重要的事情要談,不管什麼人一律不准進來,知道嗎?」  

  張靜夷答應著去了,危險地區都已經標明了「隨時引爆,請勿靠近」,她又怎麼會愚蠢地往裡鑽呢?  

  走進索狂客的工作室,巫翰陽隨手反鎖上大門,「你在忙?」  

  索狂客聽見熟悉的聲音頭也不抬,依舊看著手上的數據,「有事?」  

  找了一個與他正對面的位置,巫翰陽坐了下來,「暖日今天又沒到公司。」他就是想看看索狂客的反應,偏偏人家什麼反應也沒有,甚至連眉毛都不皺一下。巫翰陽接了下去,「我剛剛打電話到她的公寓,她的室友說她又發熱了,體溫一直降不下來。你不去看看她?」  

  索狂客手中的筆一頓,隨即又動了起來。「我不是醫生,我去看她又有什麼用?」  

  「之前你是不是跟她說了什麼?或者做了什麼?你是不是傷害了她?」巫翰陽幾乎可以肯定他就是兇手,可他還是問了,因為希望他不要讓他失望。  

  他一再的追問讓索狂客有些火大,站起身,他狂傲地看著他,「你不過是一個老闆,你沒有資格管員工感情方面的問題——你沒有這個資格!」  

  「我來告訴你,我有沒有這個資格。」  

  巫翰陽一個拳頭揍了過去,索狂客也不示弱,用不了多久,兩個男人像小孩子似的扭打成了一團。  

  這場男人間野蠻的較量進行了差不多半個小時,沒有人明顯地贏了,也沒有人真正地輸了。兩個男人有些狼狽地從地上爬起來,拍拍身上的塵土,扯扯皺巴巴的衣服,一下子癱在了沙發上。  

  「我當暖日是妹妹,我真的當她是妹妹。我知道她的外在條件不夠好,所以我更希望她有個幸福的未來。我們三個人一致看中你,以為你是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以為你可以給她幸福。可你呢?你給她的只有傷害!」  

  「你以為我想嗎?」一場架打下來,索狂客的口氣依然很沖,「我也希望她過得好,我也希望她幸福——可這條路究竟該不該走,我自己都不知道。你說我怎麼承諾她的未來?」  

  巫翰陽大力地拍著桌子,「我一直以為你是個很灑脫的男人,沒想到你這麼優柔寡斷。喜歡她就喜歡她,不喜歡她就不喜歡她,這有什麼好猶豫的?」  

  「你難道就沒有猶豫過嗎?」你以為就你會拍桌子啊?我索狂客拍桌子的聲音比你還大呢!「我就不信,難道你在感情的路上就一點猶豫都沒有,一頭扎進去,一路走到底?」  

  這下子巫翰陽氣勢頓消,沒錯!他不僅有猶豫,還曾想過放棄。能走到今天,晚晴付出的更多。  

  回想這一路走來的種種,巫翰陽感慨萬千,「索狂客,我不能明確地告訴你路該怎麼走,我沒有這個資格。可我還是那句話——別傷害暖日,或者……盡可能更小地傷害到她。別把她對愛情僅存的那點希望都給磨滅了,別讓她從此以後都不敢再去愛。」  

  站起身,巫翰陽走向門口,手停在門把上,他喃喃地開口:「感覺是最直接的答案,問問你的感覺,它會指給你一條明確的道路,因為它比你來得爽快。」  

  關門聲激盪著索狂客的心緒,那一瞬間他有史以來第一次感到自己竟是如此的失敗、愚蠢和懦弱。  

  這條路到底該怎麼走下去——誰能告訴他?  



  帶著複雜的情緒索狂客獨自回到了那棟小樓,站在客廳裡他仔細地看著周圍的環境,總覺得有點陌生,像是哪件東西放錯了位置,更像是少了點什麼。  

  甩開這惱人的問題,他換上了家居服。跟沐暖日在的時候一樣,他弄晚餐,吃晚餐,收拾餐具,然後捧著水果拼盤坐在了電視機跟前——這些似乎已經成了他的生活規律,改不掉了!  

  還是那部推理探案片,又是一個全新的案例。他一邊吞著西瓜,一邊觀看著。片子演到半截,他突然冒出來一句:「就是那個人!他就是兇手。」  

  空蕩蕩的空間依稀可以聽到回音,一股從未有過的孤獨感湧上了心頭。茫然地抬起眼,他向身邊的沙發看了看——沒有!什麼也沒有!沒有人問他誰是兇手,沒有人等著他的回答。  

  關上無聊的電視,他呆呆地咬著西瓜。不知道哪裡出了問題,他總覺得西瓜的味道不對,順手將水果盤丟在茶几上,他煩躁地找起煙來。  

  心裡明明知道煙盒裡沒有煙,可他還是慌張地四處找著。包內、衣服口袋裡、桌上、廚房間……很長時間過去了,他才找到一個空空的煙盒。這才想起,原本煙盒裡放的戒煙糖、餅乾、話梅、甘草什麼都被他煙癮犯的時候吃完了,沒有人像變魔術似的不斷補充進去,它便成了一個寶物被取走的空盒子——毫無用處!  

  狠狠地將和他一樣空虛的煙盒丟在一邊,他發現自己的生活亂了!全都亂了!一團亂!  

  他想念她那綠茵茵的中草藥,他想念她聒噪地問著推理片裡誰是兇手,他想念她送到他口中的水果,他想念她挑食時丟到他碗裡的辣椒,他想念她從他煙盒裡偷吃的話梅,他想念她靠在他身邊時淡淡的氣息……他想念她的一切!  

  他的感覺比他更加誠實、更加直接,它明白地告訴他一—他需要她,思念她,愛她!  

  找到了那種感覺,他的注意力又回來了。巫翰陽說她又發熱了,很嚴重嗎?拿起電話他撥起東施公寓的電話號碼,當時他不過是略瞄了一眼她留在「公司聯絡卡」上的電話號碼,沒想到卻熟記於胸。電話撥通了,在響了第一聲後他卻逕自將它掛斷。  

  害怕……一種不知名的害怕縈繞在他的心頭。他想去看她,他想陪在她身邊,可他卻無力將這一切付諸於行動,就像當著她的面時很多話他說不出口一樣。他是一個膽小鬼,在愛情裡他缺乏寶貴的勇氣,他甚至不如她這個醜丫頭。  

  恍惚間,他想起了一段話——  

  「索狂客,如果遇見你喜歡的人,記得!收起你的狂,只對她一個人收起你的狂——我知道,她一定是個非常非常特別的女孩,就跟我一樣!」  

  說這段話的是個頂著一頭火紅色亂髮的特別女孩,他記得她叫……倪猜猜。她當時莫名其妙地丟下這麼一句話就走了,當初他不明白她話裡的意思,現在終於瞭然於胸。  

  她說得沒錯,他太看重他自己的個性了。他霸道地要暖日順從於他的個性,卻沒有考慮過他的個性為她所帶來的傷害。倪猜猜真的是個很聰明的女孩,她說得沒錯——暖日很特別,正是因為她的特別才吸引他愛上她,也正是因為她的特別,他狂傲的個性才更加地傷害了她。  

  他該學會收起自己的狂,只對她一個人收起他的狂,她是他要愛一生的人啊!他不要她震懾於他的狂傲之下。  

  愛情應該是平等的,對相愛的兩個人來說,無論是容貌的醜陋還是個性的狂傲,在愛面前都是平等的!  

  

  沐暖日還是沒能休成長假,等她身體完全恢復後,工作又陸陸續續而來,她只好認命地回到D.H.M當她苦命的勞動力!  

  回公司的第一天,她的工作室來了一個陌生的客人——沈巾羽!看見她,暖日還真不是一般的吃驚。  

  「沈小姐?找我有事?」  

  沈巾羽也不含糊,「我是為了老大的事找你的。」  

  明白她口中的老大說的是索狂客,暖日的神情微微一黯,「什麼事?你說吧!」難道索狂客決心重建幫派,將娶面前的沈巾羽做大嫂?  

  直視著暖日的眼睛,沈巾羽精銳的目光如兩把利劍,「老大不願意重建幫派是為了你吧?」  

  這都是什麼跟什麼?暖日困惑地搖了搖頭,「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別裝蒜了!」沈巾羽直逼她的身前,「我查過你的資料——沐暖日,你父親是法醫界的權威,母親是大學教授。你出身書香門第,自幼聰慧,鋼琴九級,還精通茶道。十七歲進入東方學院法醫系頭骨專業,二十歲大學畢業已經成了這方面的權威。國外很多的高等學府聘請你去講學,東方學院為了留住你,給你最先進的研究設備,最充足的研究經費和最寬鬆的研究環境。這些都是事實吧?」  

  暖日沉吟了片刻,伸出一根指頭,「有一點不對——我不精通茶道。當年我曾經將茶道的用具丟到那個日本老師的臉上,因為他說我爸爸是醜鬼。」  

  沈巾羽沒想到這時候她還可以如此談笑風生,「我不跟你說笑,我在跟你談很重要的事情。」  

  「我也沒有跟你說笑,如果你敢說我爸爸是醜鬼,我一樣拿東西丟你。」她的神情非常之認真。  

  面對這樣子的暖日,沈巾羽反倒沒了主張,「反正你是讀書人家的小姐,跟我們老大根本不是一個道上的。你不要阻礙他的前途,請你離開他。」  

  暖日總算明白她的來意了。「你的意思是:你們老大為了跟我這種讀書人家的小姐在一起才不肯重建幫派的,是嗎?」  

  「不是嗎?」沈巾羽反問她。  

  「你問過你們老大的意思嗎?」面對她的自以為是,暖日有些想笑,「你知不知道你那個幫派老大當年可是以第五名的成績考入東方學院機械設計專業,今年又以第一名的成績畢業。他的設計非常有特色,他所設計的保全設備已經申請了好幾項專利——這些你都知道嗎?」  

  不!她不知道!對這六年中索狂客所有的情況沈巾羽都不知道。那是一段空白,一段她不願去觸摸的空白。  

  拉過一把椅子,暖日請她坐下來說話。雙手環胸,她微笑著看著眼前比自己大不了幾歲的女生。「你喜歡索狂客,對嗎?」  

  她的聲音很輕,卻嚇得沈巾羽臉色都白了。張嘴閉嘴十幾次,她才發出自己的聲音,「你……你不要亂說哦!我……我怎麼會喜歡……喜歡老大呢?」  

  「啊哈!我知道了!」暖日得意地在她跟前直晃蕩,「你喜歡他,可他卻不知道你喜歡他,因為你從來沒告訴過他你喜歡他,對吧?」  

  沈巾羽的臉色頓時由蒼白變桃紅,「喂!你不要胡說!」  

  「我是不是胡說你心裡最清楚。」暖日拉過一把椅子,坐下來與她平視,「怎麼樣?願不願意跟我說說?」  

  沉默了半晌,沈巾羽還是開了口,憋在心裡這麼些年,她的確需要一個傾吐的渠道。  

  「他和我大哥原來是一個幫派的兄弟,後來我大哥被人砍死了,他受我大哥所托照顧我。從那時候起我就跟在他後面,做他的幫手。我看著他從一個小混混成為一方霸主,成為『索命狂客』。我覺得總有一天他可以建立一個和『龍門』、『卓冠堂』同樣聲勢浩大的幫派。可我沒想到的是,六年前他突然一聲不響地走了。然後其他幫派不斷地來騷擾,再然後『龍門』出現問我們願不願意先並到『龍門』門下,等老大回來再說。為了弟兄們的安全,我就同意了『龍門』的提議。我每天每天等著老大回來帶領弟兄們重建幫派,這一等就等了六年。可更讓我沒想到的是,我等到的竟是他毫不留情的拒絕。」  

  明白了事情的始末,暖日突然有點可憐她。眼前的這個女子將自己一生的希望給了一個狂傲不羈的男人,卻不知道這個男人將永遠無法將她的願望達成。  

  「沈巾羽,你把索狂客看得太偉大了,你知道嗎?」看著她的眼睛,暖日慢慢道來,「一個幫派想屹立於這個世界不是僅靠會打會殺就可以的。『龍門』也好,『卓冠堂』也好,它們已經不是一個幫派這麼簡單了,它們是一個組織,一個有系統管理、法制要求、百年歷史的組織。它們甚至都不能稱之為『黑道』,因為它們的管理作風根本就不帶黑社會性質——你在『龍門』待過,這一點你應該比我更清楚。」  

  「它們不僅有先進的武器、高層的管理人員、出色的弟兄,它們更有雄厚的金錢糖果、政治拳頭做支持——這所有的一切都不是單單一個索狂客能做到的。或許他的狂猛可以讓他稱霸一時,但隨著法制社會的加強,黑社會性質的幫派注定是要被取締的。你忍心看索狂客一手創立起來的基業就這樣被吞併或了結嗎?你忍心嗎?」  

  沈巾羽被問住了,一直以來她抱著自己的夢想等待著索狂客將它實現,她從未想過若是這條路真的一直走下去,前景又會如何。  

  或許她真的錯了?或許面前的這個醜丫頭真的是老大想要走下去的那條道路?或許老大還是適合做一個單純的索狂客?  

  堆積了許多年的問題一下子壓到了沈巾羽的心上,沉重中她竟感到一絲心痛,為他……還是為自己?一時間她想不分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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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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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洗手間的鏡子前,索狂客第五十六次整理自己的衣服。  

  他很緊張,此刻的他無比緊張,第一次帶人出去打架的時候他都沒這麼緊張,好像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哪兒都不聽使喚。  

  「暖日,我曾經答應過你——無論什麼時候,無論我愛上了你或是無法愛上你,我都會明白地、直接地告訴你。現在我可以告訴你了,我……愛……愛……那個我……」  

  受不了自己的吞吞吐吐,他的手一下子捶到了旁邊堅硬的檯子上,「你乾脆殺了我,還來得痛快一點!」  

  想不到啊!真是想不到啊!他索狂客也有說不出話來的一天。一想到他要當著她的面說出那三個字,他覺得頭皮都發麻。  

  煙!煙——這時候他又想掏出一根煙了。  

  不管那麼多了,先見到她,到時候見機行事。  

  電梯絕無僅有的緩慢,焦急到讓他想砸了它。可好不容易電梯停在了她工作的那層樓,等他走到沐暖日的工作室門口,他的腳步又剎住了。不習慣!還真是不習慣!原來,把內心的感覺明白無誤地表達出來也是一件很難的事。伸出手,他想敲門,眼睛的餘光卻讓他看見了一個他不想讓暖日見到的身影——  

  大手推開門,索狂客直接闖了進去,「沈巾羽,你怎麼會在這兒?」他依舊是狂傲不羈的索狂客,一點轉變的意思都沒有。  

  「她是來拜訪我的,你叫什麼叫?」暖日毫不客氣地頂了回去。既然決定不再喜歡他,她就一點也不會對他客氣——這叫失戀後的昇華!看清楚了,是昇華,不是報復哦!  

  其實,多日不見,再次面對他,暖日有些感慨。她是想他的,而他呢?沒有她在身邊,會不會有點不習慣?  

  索狂客匆匆掃了她一眼,重新將冷酷的眼神對向沈巾羽,「你不是想要答案嗎?跟我走,我來告訴你。」  

  沈巾羽依舊保持著對老大的絕對服從,站起身,她一聲不吭地跟在老大身後。回過頭,她向暖日喊了一聲:「喂!我收回曾經對你的鄙夷,你是一個了不起的醜丫頭,暖日。」  

  暖日只是淡淡一笑,對她曾經的侮辱,她已經不再介意了。  

  走到門口,索狂客突然停下腳步,側著身體,他望向暖日,「你……快點回東施公寓,我辦完事去那裡找你。我沒去,你不准離開。」  

  丟下這句狂傲十足的話,索狂客帶著沈巾羽離開了。其實,話一出口他就後悔了。說好了要收起他的狂傲,平和地對待她,可一時間他就是習慣不了。慢慢會好的!慢慢他就會習慣的——現在他只能這樣安慰自己。  

  對著合上的門,暖日俏皮地吐了吐舌頭。你叫我等我就等,那我多沒面子啊?既然你不讓我離開東施公寓,那我就先不回去,看你狂什麼狂?哼!  



  跟著索狂客,沈巾羽來到了老大的家——那棟有些破舊的三層小樓。  

  「進來吧!」索狂客讓她進屋,自個兒什麼也沒說就上了二樓的臥房,很快地,他換上家居服走了下來。  

  「跟我進來。」丟下一句話,索狂客略過沈巾羽,走到了洗浴間,將換洗的衣物抱進了洗衣房。沈巾羽依照他的話跟在他的身邊,看著他忙這忙那,一刻也不停。  

  先是洗衣服,他將不同質料、深淺不同的衣服分別放置,熟練地運用洗衣機洗完一大堆衣服,並將它們晾了起來。接下來是打掃房間——吸塵、拖地、清理雜物……好不容易弄完了這一切,他開始做飯。圍著圍裙,他圍著鍋台轉,手腳麻利地弄好午餐,兩個人終於可以坐下來好好談談了。  

  「吃飯。」他只是說了一聲,也不招呼她,自己倒是先吃了起來。  

  沈巾羽扒了兩口就停下了筷子,「老大,那件事你到底怎麼想?」  

  吞下口中的雞肉,索狂客隨意問了她一句:「你以前看過我動手做家務嗎?」  

  沈巾羽搖了搖頭,「幫派裡有小弟,有幫忙的師傅,根本不需要你親百動手。」  

  索狂客點了點頭,「你知道嗎?當時我遠走他鄉甚至連電飯煲都不會用。那時候我只會帶著這張狂傲的臉砍人、打人、罵人……『索命狂客』——你覺得這個稱呼有任何實際的意義嗎?」  

  「這是你在黑道地位的象徵啊!」沈巾羽一直以這個稱謂為驕傲。  

  「我不覺得這地位對我來說有多重要,我之所以會留在黑道是因為我需要奶奶的醫藥費,可奶奶去世了,留下來我只覺得無聊。」  

  沈巾羽激動地站了起來,「難道你一點都沒想過我們這幫跟你出生入死的兄弟嗎?」  

  面對她的責問索狂客只是雙手環胸冷冷地看著她,在他嚴厲的視線裡,她緩緩地坐了下來,聲音裡有著濃重的委屈。「我們跟了你那麼多年,你說走就走,你有沒有想過我們該怎麼辦,群龍無首,我們會被以前的仇家逼到絕境的。」  

  「所以我托了『龍門』的龍鎧罩著你們。」索狂客終於揭開了底牌。  

  沈巾羽萬般沒想到地緊盯著他,「是你?當初是你跟『龍門』談的。」  

  「不錯。」為此他還欠了「龍門」一個人情,這人情他後來還了——他救了那個有著一頭火紅色亂髮的倪猜猜。  

  沈巾羽怎麼也想不明白,「既然你根本就無意於黑道,又為什麼讓『龍門』跟我們開出那樣的條件?什麼等老大回來以後我們可以自由脫離『龍門』,全是騙人的!騙人的!」  

  「不這樣說,你們會乖乖地進『龍門』嗎?」他有著完全的打算,為自己的打算,也是為他們的打算,「說說吧!這六年在『龍門』,有什麼感受嗎?它的管理運作和從前的幫派大不一樣,對嗎?」  

  沈巾羽低著頭不說話,在和暖日的談話中,她就隱約感覺到,今天的道路是她和老大間最好的選擇。現在,老大也親口證實了這一點。  

  「看看!看看現在的我。」索狂客迎上沈巾羽的眼,眉宇間的狂傲漸漸淡去,  「我洗衣服、打掃房間、煮飯……我就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我不是什麼『索命狂客』,我是索狂客。我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做著自己喜歡的設計。以後我會有妻子,或許還會有孩子,擁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家——這就是我的志向。你明白嗎?」  

  她明白!她怎麼會不明白?她多年的夢想就在他那一句「你明白嗎」的問句中灰飛煙滅了。站起身,她只想趕緊離開這裡,離開這個讓她失望、讓她憤恨又讓她愛的男人。  

  「巾羽……」突然間,索狂客叫了她的小名。  

  他的聲音讓她剎住了腳步,背對著他,她不願轉過頭,也沒有勇氣轉過頭來看他。  

  「好好保重——我對你哥哥的承諾現在需要你自己去實現了。」  

  背對著他點了點頭,沈巾羽還有最後一個問題,「如果當時你的身邊已經有了沐暖日,你在離開的時候會不會帶她一起走?」  

  沉默的空氣醞釀了很久,在沈巾羽急切的等待下,索狂客張開了口,「我想我會的。」因為思念會逼著他不管她同不同意強行將她綁在他身邊,他就是這麼狂的一個人。  

  明白了!這一次沈巾羽算是徹底地明白了。「你的眼光……真好!」是的!真好!  

  一扭頭,沈巾羽離開了這棟小樓,離開了這個狂傲不羈的男人。從今以後,她的人生由她自己主宰。  

  割斷最後一絲牽掛,索狂客終於可以真真正正地去走那段屬於自己的道路,而這段旅途中一定要有一個醜丫頭相伴……  



  急匆匆地趕到東施公寓,索狂客急急地按下了門鈴。他的運氣比較糟糕,開門的是急脾氣的俗妞兒溫霽華。一見到索狂客,霽華二話不說地關上了房門。  

  如果她以為這樣就可以把索狂客趕走,那她就錯了。將手指「黏」到門鈴上,他就不信她不開門。  

  即使霽華可以強硬下去,樊落星這個胖妹妹也受不了這份打擾。移動胖嘟嘟的身體,她緩緩地拉開了大門,在見到索狂客的一瞬間,她本能地關上大門。  

  幸虧索狂客早有準備,先一步將自己的手腳放進了門裡,「我來找暖日。」  

  「知道你來找暖日,可我想她不會希望見到你。」跟胖妹妹比力氣?落星用龐大的身體抵住了門,霽華也過來幫忙,兩個女生誓死捍衛,硬是將索狂客大半個身體擋在了外面。  

  索狂客大喊吃不消,想當年他帶人到人家家裡去堵截也沒這麼困難啊!  

  「我和暖日約好了,我有重要的話要跟她說。」今天就是拼著一死,這個門他也要進去。  

  霽華憋紅了臉大叫著:「暖日沒什麼跟你好說,你嫌你害得她還不夠啊!上次她發熱就是你間接導致的,她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拿你十條命賠都還不夠呢!」  

  正當兩方僵持不下時,電梯口傳來一個看笑話的聲音:「這東施公寓玩什麼呢?這麼熱鬧!」  

  霽華和落星一聽形勢不對,頓時讓開了,兩邊力量不平衡,索狂客一下子衝進了屋內。只聽霽華和落星在門口用最甜美的聲音說著:「房東太太,我們不是在玩,我們是在試試這門堅不堅固……呵呵……堅不堅固……」  

  隨後,「砰」的一聲,堅固的大門將看戲的房東太太關在了外面。  

  「我找暖日。」他四下張望了一番,沒見到他要找的身影。  

  落星涼涼地丟給他一句:「她不在。」  

  「你可以滾了。」霽華沒好氣地沖了回去。  

  接下來,六隻眼睛、六條腿都被凝固了,誰也沒有動一下。一個胖妹妹,一個俗妞兒,兩個女生雙手叉腰看著站在客廳中央的索狂客,那眼神恨不得將他拆卸人腹。  

  面對這樣的氣勢,索狂客不動不搖,揚起他慣有的狂傲,與之堅決地對峙。  

  冷戰的空氣在房間內四下蔓延,索狂客身為一個男人,決定先行讓步,「這樣站著也不是辦法,倒不如坐下來將事情說開。」  

  胖妹妹和俗妞兒一想,他的話也有幾分道理,三個人雙雙坐到了沙發上,分佔一隅,成三足鼎立之勢——胖妹妹和俗妞兒為孫劉盟軍,共同討伐索狂客這個奸雄。  

  「有什麼話就說吧!」霽華到底是急性子,第一個沉不住氣。  

  索狂客的眼神在兩個女生間徘徊,半晌茫然地問了一句:「如果以後東施公寓就剩下你們兩個人……會不會有點孤單?」他到底在說些什麼啊?  

  「你到底想說什麼?」落星感覺自己的汗腺全部開動,汗水一點一點沁了出來。  

  「等等……」霽華畢竟是個了不起的律師,腦筋轉得也比較快,「我明白了,你是想說你要娶我們暖日,對不對?」  

  索狂客不自在地點了點頭,依舊帶著那份狂傲,好像人家準備好婚紗,只等他肯娶,就迫不及待地嫁過去似的。  

  他的態度嚴重點燃了霽華和落星的不滿情緒,「你以為你想娶,我們暖日就一定肯嫁啊?」兩個女生分別將頭向左右兩邊呈四十五度角上斜,鼻子裡還噴著氣帶出一句:「哼!」  

  「那個……那個我想說……」他當然也知道自己的態度有多可惡,偏偏天性使然,他就是學不乖。嗯嗯啊啊了半天,他牙一咬,眼一閉,脫口而出——「我愛她,我想娶她,我願意和她共度一生。」  

  霽華和落星先是一驚,瞬間笑開了,「早說嘛!早說不就好了!」  

  早說?他說出這句話有多困難,她們知道嗎?  

  氣氛明顯緩和了下來,落星甚至還為他倒了一杯水,「索狂客,你現在最大的問題是暖日,她被你傷了一次又一次,我想這一次她不會那麼輕易地再接受你了。」  

  這也正是他所擔心的問題,索狂客蹙起了眉頭,「是我曾經傷害了她,她怎麼對我都是可以理解的。」  

  「放心吧!」霽華倒是挺樂觀,「暖日表面上看起來冷冷的,其實她的心最軟了,你又是她喜歡的人,說兩句好聽的,再不然抱抱她哄哄她就行了。」  

  說好聽的?說什麼呢?太肉麻的他說不來,抱抱她?還行!反正他有手嘛!至於哄哄她……怎麼哄?他連見都沒見過——她們出的主意怎麼都是他不擅長的領域?能不能任她打啊?這個他倒是比較擅長……  

  落星見向來狂傲不羈的索狂客擺出這副痛苦狀,心裡明白這對他而言是個艱難的任務,她幫著出起了主意:「這樣吧!你先去暖日的臥室轉轉,培養培養情緒嘛!待會兒她回來,我們想辦法把她直接弄進臥房。」  

  索狂客想想,這也是惟一能幫他的方法了。順著她們的話,他走進了暖日的臥房。  

  這間臥房挺大,還肩負工作室的作用,一個巨大的書架將兩種用途隔了開來。他看了看書架上的書,大部分都是專業性很強的原文書和工具書。  

  一想到那一頭是暖日極為隱私的空間,他的腳步怎麼也邁不過去,一直在她工作的地方打轉。眼睛略略一瞥,他看見了桌上的速寫本。或許是好奇心作祟,或許冥冥中有一股力量驅使著他,手一伸,他拿起了那本速寫本,隨手翻了開來。  

  他……全是他!沉睡時的他,激戰時的他,工作時的他,休閒時的他,有他生氣的樣子,開心的樣子,煩悶的樣子,無聊的樣子,疲倦的樣子,還有……狂傲的樣子。  

  他看見了最真實的自己,透過紙上的速寫他看見了最真實的她,最真實的情感。  

  一切均以真實的黑白筆法顯現在他的眼前,如何揮得去?如何逃得掉?  

  

  沒有心情工作,沐暖日乾脆到街上轉悠,她就這樣漫無目的地轉了一個下午,走到腿都快斷了,她終於還是回到了東施公寓。他會在這裡等她嗎?有些期待、有些害怕,複雜的情緒伴著她一步一步走進了東施公寓。  

  小心翼翼地推開門,她先瞄了兩眼——客廳空蕩蕩的,沒有那個狂傲不羈的身影。  

  歎了一口氣,她有些失望地換下鞋子。他沒來,或者……等不到她,走掉了?一點耐性都沒有,還「索命狂客」呢?正當暖日垂頭喪氣的時候,兩道身影晃到了她跟前,一下子撲到了她的身上,嚇了她一跳。定睛一看,是霽華和落星——她的兩個好姐妹。拍著胸口,暖日大口地喘著氣,「你們兩個……嚇死我了!」  

  「不是說今天工作不多,中午就回來的嗎?怎麼搞到現在?」落星接過她的包,順手就給掛了起來。  

  暖日接過霽華倒的水,用杯子擋住了說謊的眼,「臨時有事。」臨時有事,她躲走了。  

  「這樣啊!「霽華心知肚明地不戳穿她的謊話。  

  暖日突然想起了什麼,「今天你們倆一直在家?」  

  落星裝出一臉的茫然,「是啊!有什麼不對嗎?」  

  「有沒有……有沒有……」暖日結結巴巴地繞了半天,「家裡……有沒有來什麼客人啊?」  

  「沒有。」霽華直截了當地打消了她的希望。  

  暖日又將詢問的目光集中到落星身上,「也沒什麼奇怪的事發生?」  

  「沒有。」落星同樣乾脆得很。  

  「哦。」暖日失望地應了一聲,握著杯子她的頭垂得低低的。  

  看著這副樣子的暖日,霽華和落星交換了一下眼神,開始實施她們的計劃。由落星打響第一炮,「暖日,你和索狂客真的就這樣結束了?」  

  「你就不會有點不甘,有點不捨,有點不願?」霽華一口氣將暖日的心情全部說了出來。  

  暖日無奈地歎了口氣,「這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這是現實逼著我做出的選擇。就算我不甘、就算我不捨、就算我不願——那又能怎樣?」  

  「那……」落星開始試探她的口氣,「那如果索狂客也和你有著同樣的感覺,他只是張不開嘴跟你說呢?」  

  「才不是呢!」暖日委屈地嘟起了嘴,「他根本就不喜歡我,還說什麼他的事我有什麼資格管。我承認我的醋勁是大了點,可他也不能那樣說我啊?不說了!不說這些了!反正說了也是白說,他人又不在這兒。」  

  霽華的眼都笑彎了,「那如果他在這兒,你是不是就願意跟他好好談談了?」  

  暖日的心底桶起一絲狐疑,抬起頭她四下張望著——難道他來了?  

  「你看什麼呢?」落星擋在她面前,反問道:「家裡有什麼不對嗎?」  

  「沒……沒什麼。」暖日收回了目光。她真是癡心妄想,他怎麼會在東施公寓呢?那麼狂傲的人,就算他來了,見不到她肯定也早走了,還會在這兒癡癡地等她?那個人一定不姓「索」,不叫「狂客」。  

  眼見著這場心理攻堅戰得到了她們想要的戰果,落星和霽華決定將後期戰爭交給等在房裡的那個人。  

  落星站起身,整理了一下身上的衣服,「暖日,滄浪幫我約了駱上天醫師,我要和他一起吃晚餐。我趕時間,先走了。」  

  霽華忙不迭地跟了上去,「那個死郗偉廣澤給我安排了加班,我現在要趕去公司。落星,你等等我,我跟你一起去。」  

  這不是太奇怪了?!今天是週六,她們一天沒事,偏偏到了晚上又是約會,又是加班?  

  暖日送她們到門口,順口問了一句:「你們會回來得很遲嗎?」  

  「看情況。」落星在心裡將話補全——看你的情況。  

  霽華在關上門的前一秒鐘丟下一句:「今天來了一個你的包裹,我和落星給你放到房間了,快去看看吧!好東西哦!」  

  絕對的好東西!  

  

  直直地望著門板,沐暖日眨了眨眼睛,自言自語起來:「今天這是怎麼了?兩個人怎麼奇奇怪怪的?」  

  甩甩頭,甩掉滿腦袋的問號,暖日向自己的臥室走去。包裹?會是什麼東西呢?  

  推開門,她依稀感覺熟悉的房間有一絲陌生的氣息……不!那氣息不陌生,甚至很熟悉,卻不屬於這個空間。  

  沒有看見什麼包裹,她卻發現了書桌上攤開的速寫本。昨晚她看完就沒有收起來嗎?看著手上的速寫本她漸漸地陷入迷惘。  

  是啊!就這樣結束這段感情,她不會覺得不甘、不捨、不願嗎?那他呢?他會不會有同樣的感覺縈繞心頭。想到這一切,她重重地歎了一口氣。  

  突然間,有一雙手從身後抱住了她。「有賊啊!」她大叫一聲,直覺反應地拿起桌上厚重的書敲了回去,並全力掙脫那雙手的圍困。  

  完全沒想到她會有如此激烈的反應,索狂客惟有乖乖挨打的分。他是按照霽華提供的意見抱了抱她,卻沒想到自己一「想」中的,她真的動手打他,還是很用力的那一種。  

  沒等到賊的反擊,她一邊打一邊心驚膽戰地瞟了賊一眼,抬起的手頓時僵在了空中,「索狂客?你怎麼會在這兒?」  

  「我本來就在這兒。」莫名其妙挨了一頓打,他實在沒什麼好口氣。  

  她抱著書,怯怯地瞅著他,「我不知道是你,大不了給你打回來。」回頭一想,「不對啊!這是我的房間,你怎麼會在這裡?你又怎麼會突然跳出來嚇人?霽華和落星說的那個包裹呢?你不會就是那個包裹吧?你們三個到底在搞什麼鬼?」  

  不理會她的問題,他抽回那本速寫本,「我看見了你的畫,畫得很好。」  

  「承蒙誇獎,你可以滾了。」她用手指了指大門的方向,示意他滾走。  

  端出那股子狂氣,他坐在了書桌邊,「中午的時候我跟沈巾羽談了一次。」  

  「我以為我是誰?我憑什麼過問你的事情?憑什麼過問你的過去?憑什麼過問你的感情?我憑什麼?所以,你的事我不想知道,也沒資格知道。」女人就是小氣,當初他說的那些氣話,她記得一個字都不差。  

  挑了挑眉,索狂客直直地望著她,「我跟她說我就是一個很平凡的男人,我不是什麼『索命狂客』,我是索狂客。我有一份還不錯的工作,做著自己喜歡的設計。以後我會有妻子,或許還會有孩子,擁有一個簡簡單單的家。話我是說出去了,可妻子的人選我還沒找到。」  

  大略明白他來此的目的,可就這麼放過他——窗戶都沒有!  

  手一伸,暖日一點退讓的意思都沒有,「速寫本——還我!」  

  他將拿著速寫本的雙手背到後面,不緊不慢地說著:「後來她又問我,如果六年前我的身邊已經有了沐暖日,我在離開幫派的時候會不會帶她一起走?我的回答是——我想我會的。知道為什麼嗎?」  

  「我管你為什麼,速寫本——還我!」明明心裡激動得要死,她嘴上就是不肯松勁。  

  「原因很簡單。」運用自己的狂氣,他將她困在懷中,「在你離開我的幾天裡,我發現自己的生活亂了!全都亂了!一團亂!我想念你綠茵茵的中草藥,我想念你聒噪地問著推理片裡誰是兇手,我想念你送到我口中的水果,我想念你挑食時丟到我碗裡的辣椒,我想念你從我的煙盒裡偷吃的話梅,我想念你靠在我身邊時的氣息……我想你!」  

  簡簡單單的三個字卻換回她一路走過來的辛苦,她不知道該說什麼,只能靠在他的肩頭,喃喃地說著:「速寫本……還我……」  

  「要回去可以。」他終於正面面對她的問題了,「不過你要答應我幾個條件。」  

  「那是我的東西,我還要答應你的條件才能要回來,你是強盜啊?」可一對上他狂狂的眼,她又只能投降,「好吧,好吧。你說,什麼條件?」  

  他得意地笑了,有點狂笑的味道,「我要喝你熬的綠茵茵的草藥汁。」  

  「你自己不會弄?」當她是他的丫環呢?  

  「我要你幫我收拾屋子。」  

  「我又不是清潔工。」真當她是丫環呢?  

  「我要你陪我吃飯。」  

  「吃你個大頭鬼啊!」丫頭陪主子吃飯?  

  「我要你嫁給我。」  

  「……」  



  到了最後,那本速寫本也沒有還到暖日的手上,原因很簡單——索狂客理直氣壯地說,既然畫的是他,那版權自然屬於他索狂客,她不能跟他搶。那狂傲的口氣絲毫沒有改變,誰讓他是索狂客呢!  

  不過偶爾看到暖日順手畫些什麼的時候,他眼裡那屬於平凡男人的溫柔卻是真實而直接的。偶爾,他也會想起那句話——  

  如果遇見你喜歡的人,記得!收起你的狂,只對她一個人收起你的狂——我知道,她一定是個非常非常特別的女孩。  

  沐暖日,不就是一個特別的醜丫頭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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尾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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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帝絕對是公平的!在索狂客肆無忌憚地狂傲不羈了二十五年之後,上帝決定派一個小惡魔下來治他。  

  當索狂客從護士手上接過這名叫「索如意」的惡魔時,他的生活從此將無法如意。  

  身為一個除了吃喝拉撒之外就只會哭的小嬰兒,索如意將她的惡魔本質發揮到了極至,索狂客拿她根本沒有半點辦法,如同這一幕——  

  「暖日,你來抱她,好不好?我已經抱了她五個小時了,抱得我的手都快斷了。」索狂客向在樓上工作的暖日發出求救信號。  

  為了這個小惡魔,他們倆盡量將工作帶回家裡做,好多出點時間照看她。索狂客更成了全職奶爸,他的辦公桌旁邊就是小惡魔的睡籃。難怪巫翰陽總是笑稱他的保全設計裡有著獨特的奶腥味。  

  暖日一邊下樓梯一邊說道:「你抱她抱累了,就把她放到睡籃裡啊!幹嗎老是這樣走來走去?」  

  「你以為我不知道啊!」索狂客痛苦地歎了口氣,「別說把她放到睡籃裡了,只要我一停下來她就哭個不停。吵得我頭都疼了,我哪還敢放下她?」  

  「好了好了!我來抱吧!」暖日伸出手,輕輕地想把女兒抱過來。四隻手交織的時候,小惡魔像是感覺到了要離開狂爸爸的懷抱,眼睛一擠,嘴巴一癟——哭!嚎啕大哭!  

  索狂客手一收,還是他受累抱著吧!他一邊哄著女兒,一邊來回走著。可小惡魔一點也不領情,哭得眼淚鼻涕一把抓,通通抓到了狂爸爸的衣服上。  

  她越哭暖日越著急,「她是不是餓了?『尿不濕』你換過了沒有?再不然她……生病了?」  

  老實說她這個做媽媽的真慚愧,女兒大部分時間都是索狂客在照顧,她一點「育兒心得」都沒有。他一邊要照顧女兒,一邊要完成自己的設計,還要顧慮到她這個孩子她媽的身體。她發現他的習慣動作就是用手去撫她的額頭,而且他還訓練出一項特技,他的手可以準確地感覺出她的體溫,簡直比體溫計還准。  

  「她剛剛才喝過果汁,『尿不濕』也是乾的,沒有任何生病的跡象啊!」索狂客的大掌輕柔地撫上女兒的小臉。小惡魔竟然咬住了他的大拇指不放,咬啊咬……咬啊咬——她竟然不哭了,還淺淺地笑了起來。  

  索狂客總算明白了過來,「她長牙了,大概是牙癢吧!」  

  「哦。」暖日半懂半不懂地點了點頭。  

  這下子小惡魔是不哭了,可索狂客的麻煩又來了。他每隔半個小時就得用揮發性酒精擦一次手,尤其是他的大拇指。被小惡魔的口水泡得白白嫩嫩的,簡直……奇怪極了。  

  

  「暖日,這臭丫頭是不是有點……有點問題?」一周後的某一天,索狂客終於發出這樣的感慨,「替她買了磨牙的餅乾、玩具,只要是市場上有出售的磨牙器具、食品,我都買了。可她什麼都不要,就是要我的大拇指,這不是……這不是太奇怪了嗎?」  

  暖日說了非常有安慰性的一句話:「大概她覺得你這個狂爸爸的大拇指比任何東西磨起來都更有味道吧!」  

  索狂客無奈地搖了搖頭,「我索狂客這一輩子算是栽在她這個臭丫頭手上了,我再狂再傲,她不但不怕我,還連理都不理我。一癟嘴哭個沒完沒了,我狂完了傲完了,還得回過頭來哄她。唉!真是天理循環,因果相報——逃都逃不掉。」  

  他真的像那個有著一頭紅火色亂髮的倪猜猜說的那樣收起了自己的狂傲,不過不是對一個人,而是對兩個人——一個醜丫頭,一個臭丫頭!  

  靠在丈夫的身邊,暖日將身體全部放鬆,「幸好她長得像你,要是像我,臭丫頭就變成醜丫頭了。」  

  「像你又有什麼不好?」攬住她的肩膀,索狂客的語氣很平靜,「你爸爸不是也將你照顧得很好嘛!你是那麼特別,如果如意像你,也會是個很吸引人的醜丫頭。」  

  「狂客,娶我……你後不後悔?」這個問題常常縈繞在暖日的心頭。  

  還記得去拍婚紗照的時候,影樓的幾個小姐在他們背後指手劃腳,說索狂客是受了她的威脅才會娶這麼個醜女。索狂客當時就走到她們的面前反問她們,這世上比她們美麗的女人多了,難道她們的男朋友、丈夫也將拋棄她們,去娶更美的女人嗎?他當時的表情極為嚴肅,她至今仍記得很清楚。  

  拍婚紗照的時候,她沒有讓化妝師為她化新娘妝,只是略施粉黛。或許,她希望自己的婚紗照、自己的婚姻、自己的愛情更真實一點吧!  

  那天拍照的時候,他在她耳邊告訴她:「你是我見過最美的新娘,因為你是我索狂客的新娘。」口氣依然是那麼樣的狂傲無比。  

  後來,他將那組婚紗照放大到最大幅,客廳掛了一幅,臥房掛了一幅,連工作室都掛了一幅。每當客人到家裡來,他都會問人家:「我太太——漂亮吧!」  

  不知道是客人給面子還是怎麼回事,每個看了的人都點頭說:「你太太笑得很漂亮。」  

  後來巫翰陽的太太晚晴為他們解開了謎題,她記得晚晴當時是這麼說的——  

  「從這些婚紗照裡能看得出來你們倆真的很相愛,那種笑容、那種狂傲都融進了愛情的味道。看見這些婚紗照,好像就看見了這世間最美的景致——漂亮!真的很漂亮!」  

  如今的他們有了如意,當初索狂客所想要的那個簡單小家庭已經初步達成,她更想知道——娶她,他後悔嗎?  

  「怎麼好好的問起這個問題?」讓她倚靠著自己,索狂客的手習慣性地撫上了她的額頭,「你不發熱啊?」  

  「人家在跟你說正經的呢!」她推開了他的手,「你想想,要是你娶的是個大美女,哪怕是一個平平凡凡的女孩,今天走到街上都沒有那麼多的閒言碎語。」  

  他低著頭,凝視著她的眼,「你在乎嗎?」  

  「我無所謂啊!」反正這麼多年,她早就習慣了。  

  「那不就行了。」他索狂客會在乎別人講什麼嗎?  

  「可是……」她還是覺得心裡不舒坦。  

  「我告訴你,醜丫頭。」他拉著她與她對視,眉宇間依然蘊藏著狂傲不羈的氣息,「無論你是醜是美,是健全是殘廢,是聰明是愚蠢……我要的都是你——沐暖日!」  

  暖日被愛感動,緊緊地抱住了索狂客。可這樣曖昧的氣氛只維持了十秒鐘,她從他懷裡逃出來,豎起了一根手指,「我還有一個問題!」  

  「你怎麼這麼多問題啊?」他從現在起就祈禱上蒼,千萬別讓那個臭丫頭遺傳這個醜丫頭的脾氣,要不然母女倆天天問問題,問得他頭都要裂了。  

  「這個問題是這樣的!」她抓住他的衣服,以防他迴避問題,臨時逃跑,「如臬——我是說如果——我是個男人,你也是個男人,你還會不會愛我?」  

  她怎麼盡問這種高難度問題?  

  「這個……這個問題是這樣的……」恰在此時,如意的哭聲傳了過來,索狂客像逮到免死金牌似的,立刻向如意的身邊逃去,小惡魔一下子成了小天使,「如意哭了!如意哭了!我去哄她……我去哄她……」  

  「喂!喂!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呢!」暖日也飛快地跟了上去。  

  在愛裡的一家人,如沐暖日!  


  一全書完一  

  1、欲知胖妹妹樊落星的故事——請看《摯愛胖妹妹》!  
  2、欲知俗妞兒溫霽華的故事——請看《情墜俗妞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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