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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藤井樹]-這城市(B棟11樓第二部)



第21節︰愛情裡最可怕的字眼
皓廷要帶睿華到紐西蘭的前一天,我跟阿居就已經到了皓廷的雲林老家等著替他送機,古坑果然跟皓廷所說的一樣,鄉土人情的味道很濃,鄰居跟鄰居之間的感情與連系都很熱絡。
這天晚上,皓廷帶著手電筒,拿著幾瓶啤酒,說要帶我跟阿居到他小時候常抓蝌蚪的那條小溪去走走,他說十月的溪邊,晚風吹拂,會有那麼一x那覺得自己好像不在人間,像在天堂那麼輕愜。當我跟阿居都聽得入神,並且開始幻想的時候,他要我們換上長褲,因為溪邊的田裡可能有蛇。我們到了溪邊,找了個比較平坦的地方坐了下來,啪啦啪啦的打開啤酒,邊喝邊聊天。
這是一條安靜的小溪,你看得見溪水的流動,卻不太能聽見水的聲音,因為沒有光害的關係,月明星稀,天空很乾淨。
“你們都把畢業證書交出去了?”皓廷說。
“是啊,前幾天交的。”
“會不會怕抽到金馬獎呢?”皓廷又問。
“不是怕不怕的問題,抽到了還不是得去?”我很無奈的回答。
“抽到就抽到,在哪當不都一樣是一年十個月?”顯然阿居在說這句話的時候,並
不知道他會被驗退。
“皓廷,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喝了口啤酒,我轉頭看著他。
“為什麼我明明知道我喜歡誰,卻又一直忘不掉另一個人呢?”
皓廷聽完,看了阿居一眼,有默契似的笑了起來。
“干嘛?你們兩個人是怎樣?這問題很好笑嗎?”
“其實,我們還以為你永遠都不會問呢。”皓廷說。
“什麼意思?”我不得其解。
“意思就是,我們都認為你應該是個了解自己的人,但你跟艾莉之間的進度,還有
藝君的事情,讓我們得到了一個答案。”
“答案?什麼答案?”
“你了解你自己,但你卻不了解愛情。”皓廷說,拍著我的肩膀,阿居則在旁邊附和著。
突然,我陷入一陣迷思。
“想一想,你跟艾莉是不是一直以來都差那麼臨門一腳?”
“……嗯……”
“再想一想,你對藝君是不是很難放得下?”
“……嗯……”
“所以,你是喜歡艾莉的?”
“對。”
“但你又對藝君不忍心,舍不得?”
“是。”
像是考前的重點整理一樣,皓廷一層一層的替我解答。
“這就對了,”皓廷說,他自信的笑著,“我或許也不是個了解愛情的人,但請你相信,”話說到一半,他站了起來,伸了伸手,然後說出我一直以來都無法突破的迷思。
“愛情永遠只有三種情形。”
“第一,你喜歡她,她喜歡你。”,“第二,你喜歡她,她不喜歡你。”,“第三,你不喜歡她,她喜歡你。”
“嗯,我懂。”我點點頭。
“但要有愛情的結果,永遠只有第一種才可以成立,你知道為什麼嗎?”
“為什麼?”
“因為只要不是相愛的,就不能叫做愛情。因為相愛這件事是何等的困難,能相愛又是何等的美麗,連上帝都臉紅心跳啊。”
聽完,我有些不能呼吸,但皓廷沒有停下來,他又再強調一次。
“所以,你是喜歡艾莉的?”
“對。”我回答。
“但你又對藝君不忍心,舍不得?”
“對。”
“這確定了藝君喜歡你,對吧。”
“對。”
“但你可曾想過,去證實艾莉是否喜歡你呢?”
這……我確實沒去想過。
“所以你跟藝君之間,符合了第三種情形,當然那是一種愛情,但那不會有愛情的結果。”
“而我跟艾莉之間,符合了第二種情形,這也是一種愛情,所以……”
“所以你該努力把它變成第一種。”阿居笑著替我接話下去。
“可是……”,我還是疑惑著,“為什麼我還是放不下藝君呢?我還是很在乎她。”
“因為你是個善良的人。”皓廷說。
“善良的人?”
“你在乎艾莉,是因為你喜歡她,但你在乎藝君,是因為你不忍心看她難過。”
“嗯……”
“所以,你對艾莉的在乎是因為愛情,而你對藝君的在乎是因為善良的人性。”
好像,這就是我需要的答案了,我有種安心的感覺,卻隱隱的感覺到那麼一點痛。
我想起藝君的網站裡那麼多那麼多令她心碎的話語,幾乎每個字都讓我揪著心讀到心裡,我就感覺到很深很深的內疚。
就因為這么深的內疚,有時候我會想,如果我可以變成兩個自己,那麼我就可以讓艾莉得到福祉,也讓藝君快樂,我不需要因為喜歡人而苦惱,也不需要因為被喜歡而內疚。
但是,我終究不能變成兩個自己,所以終究要有一個人受傷。
隔天,皓廷要臨登機前像是老師一樣的叮囑著他的期盼︰“希望我十天後回來,可以看見你牽著艾莉的手,跟我們一起吃飯。”
皓廷,謝謝你,謝謝你給我這福祉的期盼。
只是,對不起,我並沒有做到。
因為我鼓起了勇氣寄了封mail給藝君,而她的附應,讓我幾乎失去了艾莉。
- 待續 -
﹡ 失去,或許是愛情裡最可怕的字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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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節︰掐住我的呼吸道
確定
我答應了Jerry的邀約,陪他一起去San Francisco參加他的首演,不敢相信,他竟然是個小提琴手,看他傻裡傻氣的。當初在Mr.Banson的墨西哥餐廳裡遇見他的時候,只覺得他是個普通男孩子,感覺比不上你的特別呢。就快要二月了,距離決定忘了你的日子,還有三十天。這是我回到西雅圖之後的決定,從十一月十八號那天開始計時一百天,我要忘了你。你有沒有曾經想過要忘記一個人呢?如果有,那麼我想,那個人一定是你很愛很愛,卻無法相愛的吧。你是不是跟我有一樣的想法呢?如果是,那麼請你倒數計時,忘了我,
因為這樣,我至少可以知道,你也曾經很愛很愛我。子學,親愛的你,這份思念只剩下三十天的儲存期限了,我終於就快要放下這沉重的思念,可是,為什麼,我卻是感到難過的呢……?
By 想念咖啡的牛奶
離開成功嶺那天,還是好冷好冷。
兩天前我抽到了位在南部的部隊,叫做什麼四三炮指部的,因為部隊會派車子來接我們,所以我們又在成功嶺多待了兩天,很無聊的兩天。我不斷的感覺我的生命在流失,我的時間在浪費。許多的同梯弟兄在這兩天被他們所屬的部隊一批一批的帶走,有一些抽到金門的,就會送到高雄的壽山基地等待往金門的船,有些抽到馬祖的,就送到基隆等那鼎鼎大名的台馬輪。我想,他們的感覺一定跟我一樣,覺得生命在流失,時間在浪費吧。兩天的時間,除了睡覺以外,不斷的有人被帶走,有些比較善感的弟兄,在連集合場上就哭起來了,說著他不想離開成功嶺,說著他不想離開這一批同梯的弟兄。因為在這樣的環境裡,你看不見未來,像是叫你蒙上眼睛走路,如果掉進坑裡還得自己爬起來。
因為你不明白將來的一年八個月必須在哪個環境裡度過,又會遇上什麼樣的人,許多的不安全感疊疊而生,“茫然”是你唯一的感受。
終於,兩天之後,接我們的長官到了,這時連上的弟兄所剩無幾。當你拿著自己的行李站在連集合場上的時候,那些尚未被帶走的弟兄看著你的眼神,都像在問著︰
“啊,你們也要走了?那裡是你們的到達站呢?”
新兵分發,就像是拿著一桶彈珠,站在高台上往地下倒,彈珠會散落到四處,你不會知道那些彈珠到底跳到那裡了。我是其中一顆彈珠,我跳到了四三炮指部的本部連,而其它的人到底跳到那裡,我完全不知道。
阿居經過爸爸的介紹,到了一家事務所,可能是因為他天生就很寶的關係,事務所裡的人都很喜歡他,還替他在台北租了間房子,房租二分之一墊付。兩千零四年大剌剌的到了,全世界都知道兩千零三年已經過去,似乎沒有一個人懷念兩千零三,只有我。
一天,我放假,阿居從台北飛到高雄來找我。
“好恐怖,我這輩子第一次搭飛機,”他驚了魂似的拍拍心口說,“我壓根不知道飛機起飛跟降落的時候竟然是那樣的考驗人的心臟強度。”
“多搭幾次就習慣了。”我說。
“多搭幾次?那我可能要多找點工作,事務所的薪水雖然比以前打工的時候多很多,但也沒那麼好過。”
“很羨慕你不需要浪費時間在軍中。”
“這沒什麼好羨慕的,我覺得幾乎生命中的每一件事情都是被安排好的一樣。”
“喔?”
“是啊,你這輩子會遇到誰,有什麼遭遇,發生什麼事情,又怎么度過,都好像被安排好的一樣,只是這一切都發生在未來,所以你不知道。”
“阿居,你何時變得這么宿命論了?”
“我其實一直是宿命論的,只是我曾經想叛逆的抵抗而已。”
“你還有到育幼院去嗎?”
“廢話,那可是我的宿命啊。”
這天阿居請我到牛排館吃飯,他說這輩子他從來沒有請過我吃一頓正常的,很過意不去。我問他什麼是正常的?又什麼是不正常的?他說正經吃的是正常的,不正經吃的是不正常的。
我沒聽懂,他卻反而哈哈大笑。他就是這么個奇怪的人吧,很多答案不像答案的,他也都覺得那是答案。
就在我要收假的前幾個小時,我接到艾莉的電話。
“子學,我有件事情想問你。”
她的聲音聽來彷徨。
“什麼事?”
“我公司裡有個攝影,他從我進公司那天開始就不斷的約我,到現下我已經找不到理由拒絕了。”
“這……”像是胸口被揍了一拳一樣,我感覺到痛。
“你教我,我該怎么跟他說?”
“呵呵……”我故做鎮定的,“你就跟他說不想去就好了啊。”
“我知道,但是我用了千百種理由了,他就是不放棄啊。”
“哪些理由用過了?”
“什麼家裡有事啦,已經跟朋友約好啦,身體不舒服啦,甚至我還用過生理痛不想出門呢。”
“不想跟他出去嗎?”
“當然不想啊,不然我何必苦惱這個呢?”
“那就說,男朋友在等好了。”
“啊……男朋友……?”
“是啊,應該沒用過這個理由吧。”
“可是……全公司都知道我沒有……”
“那就明白點說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
“這個理由最好,他識相的話也會自動放棄了,”我像是在捍衛什麼的,“告訴他已經有喜歡的人了,他就不會再約了。”
“子學……”
“干嘛?”
“你在生氣嗎?”
“我?哪有?我干嘛生氣?”
“有,你在生氣。”
“沒啊,我沒有在生氣啊,不然倒是說說看,我在生什麼氣?”
“我問你一個問題……好嗎?”
“說啊。”
“如果我跟他出去了,你會不會生氣?”
我有種呼吸道被掐住的感覺,說不出話。
掐住我的呼吸道的,是一段回憶,發生在去年。
- 待續 -
﹡ 去年,那美麗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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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3節︰一座天使的雕像
“藝君︰
驚訝嗎?我想應該是驚訝的吧,因為連我都是驚訝的,我竟然有勇氣寫信給你?在西雅圖好嗎?我在台灣很好。前兩個禮拜我收到了兵單,再過幾天,我就要去當兵了,很多學長跟我說,冬天入伍比夏天入伍來得輕鬆一點,因為被操的時候,至少不會滿身大汗,吃飯的時候,也至少不會聞到許多人的汗臭味。
知道成功嶺嗎?那裡是我開始面對軍旅生活的第一站,成功嶺在台中,那可能又是一個全然陌生的地方了吧。
我想問,我們還是朋友嗎?
我以為我們至少還會在畢業那天見個面,我沒想到竟然離開的那麼快。我托了跟同系的學弟幫我問問可以連絡上的方法,但在幾個月前,是完全沒有音訊的。
直到學弟給了我的E-mail.
我們還是朋友嗎?我想跟說,我希望是。
今天的西雅圖還是下雨的嗎?還是晴天呢?
子學
2003/11/14”
信寄出去之後的隔天,那是個星期六,本來艾莉還很開心的打電話給我,邀我下午三點一起去看電影,但就在一點的時候她又打了通電話來。
“子學,對不起,公司又要我到桃園的龍潭賽車場去採訪,今天的電影,可能要挪到下次了。”
“沒關係的,的工作要緊。”
“可是我很想跟你去看電影。”
“電影還有機會看啊。”
“可是你二十號就要入伍了,機會就越來越少了。”
“我還會放假啊。”
“你一點都不會覺得遺憾嗎?我們還沒有單獨去看過電影呢。”
“遺憾兩個字太沉重了,我只覺得可惜。”
她似乎愣了一下,約莫過了幾秒鐘,
“子學……”
“嗯?”
“我在想你。”
話才說完,她就掛了電話。
現下換我愣住了,拿著手機站在路邊,我想那看起來一定很呆吧。
皓廷從紐西蘭回來之後,一直打電話約我跟阿居一起吃飯,他要拿禮物給我們,但因為阿居還在7-11幫忙,他的店長說就算幫到當兵前一天也得幫(被拗假的。),再加上我不常在台北,所以一直拖到了我跟阿居入伍前四天才一起吃飯。
“怎么這樣?”皓廷一見著我就打了我一下。
“怎樣?”我不太理解的問著。
“你還敢問怎樣?你的艾莉呢?我不是說要看著你牽著她的手一起吃飯的嗎?”
“阿咧,這不是說OK就OK的好嗎?”
“意思就是你還沒告訴她?”
“告訴她什麼?”
皓廷聽完,看了阿居一眼,然後兩個人同時搖頭。
一旁的睿華也笑了起來,在場的四個人好像只有我不了解狀況一樣。
“告訴她,你喜歡她,告訴她,你想跟她在一起。”
“哪有那麼容易說啊?”我耳根有點熱。
“也沒那麼難說喔。”阿居在一旁幫腔了。
“耶?﹗水泮居,別說的那麼瀟灑,你還不是沒告訴水姑娘。”我不服氣的把阿居也拖下水。
“耶?﹗那你想想,子是別人的未婚妻耶,艾莉是別人的未婚妻嗎?”
“唉呀,子學,真的啦,說這兩句話很難我知道,但你要想想,難是因為你過不了自己心裡那一關,可不是因為這兩句話難說,而且啊……”皓廷眼神一變,認真了起來,“你要想一想,說不定艾莉早就在等你說了。”
吃完飯,我趕上了末班飛機回高雄,阿居則繼續回到7-11幫忙,他真的被那個店長拗假的,善良過頭的關係。
在機場等飛機的時候,艾莉打電話來。
“子學,你要回去了嗎?”
“嗯,是啊。”
“還有四天,對不對。”
我知道她在說距離入伍的時間,我嗯了一聲。
“那,我在這四天裡面排假去高雄找你,好嗎?”
“好啊,等排好假之後,再打電話告訴我。”
“嗯,我明天就跟你說。”
“艾莉……”
“嗯?”
“我……”
“怎么了?”
“我想跟說……是皓廷要我跟說的……”
“皓廷?很久沒看見他了,他要你跟我說什麼?”
“他要我跟說……”
“嗯……?”
“他要我跟說,他去紐西蘭有買要給的禮物,改天要拿給。”
回到高雄後的隔天,我收到了藝君的回信。
就因為這一封回信,讓我幾乎失去了艾莉。
“子學︰
我好驚訝,好幾天沒有收信的mailbox裡,竟然躺著一封你的來信,像是久旱的沙漠突來一場大雨,我想念你的心終於得到了灌溉。回到西雅圖之後,我便很少笑容了,你曾經說過你喜歡有笑容的女孩,但你知道嗎?有些女孩要展現笑容,是需要遇見自己心愉的事,或是看見自己心愉的人的,而你在太平洋的那一邊,我在這裡只能背著重重的思念,你要我怎么笑呢?你問我,我們還是不是朋友?這個問題如果是十年之後問我,我可能會說是吧,因為那時候我可能已經是 Mrs.○○○,或是Mrs.@@@,就算我喜歡你的心可以維持十年,到那時我也已經是別人的妻子,我也只能把你當做朋友了。但現下,我只能說抱歉,我還不能把你當朋友,因為我依然愛你。這或許就是天蠍座的特性吧,只要還有愛存在,就很難把對方當做朋友的。你還記得我的生日嗎?再過兩天就是我的生日了,如果你依然是那杯咖啡,能不能讓我當你一天的牛奶呢?我只需要這一天,我真的只需要這一天。台灣時間十一月十八號的上午九點,我會在那難忘的高雄市文化中心門口等你,
雖然不知道你會不會來,我還是會等。你知道嗎?現下西雅圖是下午兩點半,天氣放晴了。或許上帝知道我等等就要搭上往台灣的飛機,也在替我高興吧。
By 想你的藝君”
然後,很快的,十一月十八號到了。
藝君站在文化中心的大門口,靜靜的,若不是風吹拂著她的裙o,我會以為我看見的,是一座天使的雕像。
- 待續 -
﹡ 這又是另一個注定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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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節︰我果然是神
在赴約之前,我是拿不定主意的。
我一直在“該不該去?”這個問題上猶豫著,皓廷的話讓我明白了我是喜歡艾莉的,卻從另一個方向來看,卻也讓我更清楚我對藝君的感情,其實是一種不忍心。我像是站在一個T字路口,向右轉是喜歡,向左轉是不忍心,這一年半以來,我從來沒有移動過,我知道我想要向右轉,但我總在意著左轉後會遇見的那個人。
一直到約定日的前一天晚上,我坐在家裡的沙發上,“該不該去?”的問題繼續困擾著我,電話響了,打來的竟然是許多年不見的那些國中好友。
“子學,我們一起去吃個飯吧。”電話的那一邊是邱志融,他的旁邊則是肉腳,江泓儒,周石和還有簡大便的聲音。
邱志融說要去吃義大利面,約在一家咖啡館,叫做橙色九月。他說這家咖啡館的服務生都超漂亮,要我們一定得去看一看。
我們到了之後,服務生送上Menu.
“果然都是美女,邱志融不愧是台灣美食與遊樂的地圖。”肉腳靠到邱志融旁邊,小聲的說著。
“廢話,我怎么可能選一家鳥餐館來砸了自己的招牌?”
“你常來?”周石和湊上前問。
“廢話,不然我怎么知道服務生都很正?”
“這裡只有服務生正嗎?”簡大便說。
“不不不,這裡的義大利也好吃,咖啡也很棒,尤其是曼特寧。”
他們討論了一會兒關於這家咖啡館的事,一會兒說外場的那個服務生超有氣質,一會兒說吧台的那個女孩子超正點,直到服務生已經來詢問能否點餐了,他們才認真的看Menu.
點完餐之後,江泓儒轉頭問我,
“子學,你好像有心事的樣子?”
“我?呵呵……”,我笑了一笑,“沒什麼,只是有些煩惱。”
“是不是在煩要去當兵的事?”簡大便問。
“不是。”
“哎唷,你們很笨耶,”江泓儒說,“你看他眉心愁鎖,心事寫滿了臉孔,一定是為了女孩子的事啦。”
“哎呀,你怎么知道?”肉腳懷疑的問著。
“開玩笑,我最近研究起了相學,還看了易經,離神的境界是越來越近了。”
“是啦是啦,神啦,好神啦。”大家開始揶揄他。
“沒關係,我的子民們,你們不相信我是神,我可以了解,我會原諒你們的。”
然後江泓儒又開始自許為神的自戀起來,大家都沒興趣聽,轉頭問我。
“你真的為女孩子的事情在煩惱嗎?”
“很不幸的,被江泓儒說中了。”我無奈的說。
“你看看,你看看,還不快叫我一聲神,看到神還不膜拜?”江泓儒站了起來,一副準備接受膜拜的表情。
“閉嘴,神經病。”周石和說。
我把艾莉跟藝君的事情大致說了一次給他們聽,然後喝了一口水。
“所以,明天早上九點,她會在文化中心等你?”邱志融問。
“是啊。”
“那你想去嗎?”
“我不知道。”
“我覺得,你可以去,說不定你跟她之間就會有不一樣的發展。”簡大便像是在提出什麼証論的說著,“既然你已經一年半的時間不知道該向左轉或是向右轉,現下有個機會,走走看,說不定答案會浮出來。”
“干嘛去?感覺像是被強奸的一樣。”周石和有些不平的說著。
“你扯到強奸干嘛?”肉腳說。
“你們不覺得嗎?寫了一封信就要別人赴約,不去又讓人覺得很沒感情,還說不管子學會不會去,她都一定會等,擺明柔性強迫嘛,這不是強奸是什麼?”
“有那麼嚴重嗎?”簡大便笑著說,他覺得周石和回應過度了。
“沒有嗎?這根本就是柔性強迫啊。”
“可是你們要想想,”邱志融摸摸鼻子,“如果你們是那個女孩,你有那麼深的心情,藏在心底那麼久的時間,難保你們不會跟她一樣提出這樣的要求啊。”
“我想,問題還是在子學身上。”江泓儒說。
“我?”
“嗯,江泓儒說得對,如果你不做出一個決定,你等於是讓這個叫藝君的女孩子等
你一天,也讓那個叫艾莉的女孩子等你做出決定,而且時間無限期的往後延。”
大概是當過交換學生的關係,簡大便說話很重點。
“哇哈哈哈,我也是這么想的,我果然是神。”江泓儒說。
“閉嘴,神經病。”周石和說。
“別讓兩個女孩子都等你,子學。”簡大便拍拍我的肩膀說。
“嗯,我知道該怎么辦了。”我點點頭。
這時服務生送上了餐前湯還有麵包,大家又討論起橙色九月咖啡館的美女。
“聽說這間店是一個網路寫手開的。”拿了一塊麵包,邱志融說。
“網路寫手?誰啊?”簡大便好奇的問。
“好像叫什麼樹的……”
“村上春樹?”肉腳說。
“村﹡﹡﹡﹡個B﹗你這個迷路大王,連腦袋瓜也迷路了是吧?”江泓儒調侃了肉腳一頓,“是藤井樹啦。”
“哇,你怎么知道?”
“開玩笑,我可是神啊,我親愛的子民們。”他又來了。
“閉嘴,神經病。”周石和又說。
藤井樹?這好像是我跟藝君在基隆的書局裡看見的名字。原來是那個小頭銳面的日本人啊。
- 待續 -
﹡ 拜托,藤井樹是台灣人,請不要再錯以為了。﹡
﹡ 但重點不是他,而是明天將在文化中心門口等我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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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節︰我向左轉了
簡大便說的對,既然不知道該向左轉還是向右轉,現下有機會了,我就應該走走看,因為答案是要走了之後才知道的。
她看見我的時候,是沒有表情的,大概過了幾秒鐘吧,她咧嘴而笑,那雙有點陌生的大眼睛也[了起來。
近半年不見,藝君留長了頭髮到肩下,絲絲欲觸的瀏海稍稍遮蓋了她秀瀲盈長的眉毛,如果這是我第一次看見她,這樣的美麗我可能會看到發呆。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我認錯人了。
“嗨……。”我半帶笑意的打了聲招呼,招呼聲中有朋友疏離陌生的味道。
“嗨,Long time no see.”她笑著說。
嗯……是啊……”我似乎在意著自己這一刻的呆傻,也笑了出來,
“Long time no see……”
有些驚訝,她竟然是如此自然的。
“我好怕你不會來。”
“我也不知道我會來。”
“我是不是造成你的困擾了?”
“不不,不會,只是事出突然,我……”
“對不起,原諒我這么任性……”
“別這么說。”
“你剛才的眼神,好像以為自己認錯人似的。”
“我確實有那麼一下子覺得自己認錯人了。”
“為什麼?因為我留長了頭髮嗎?”
“不,因為的美麗。”
這大概是她意料之外的答案吧,她的眼睛亮了一下,“子學”,她說,“還不到半年的時間,你變得會說話了。”
“真的嗎?我不覺得。”
“自己是不會感覺到自己的改變的。”
“那,有變嗎?”
“我也不知道我那裡變了,但有一點我可以確定絕對沒變的。”
“哪一點?”
“我依然喜歡你。”她把手背在身後,稍微歪著頭跟我說。
我有些不知該如何回應,只是傻笑。
“放輕鬆點,子學。”
“喔……嗯……連我在不知所措都被看出來了。”
“是你的不知所措幾乎寫在臉上了。”
“喔?有這么明顯嗎?”
“我們有這么陌生嗎?”
突然間,我回答不出任何一句話。
“笑一笑,給我一個笑容,如果你不認為我們有這么陌生的話,給我一個笑容。”
我看了她一眼,不知怎么地竟自然的笑了出來。
“謝謝。”
我搖搖頭,有一種被當小朋友哄的感覺,“不客氣。”我說。
“今天是我的生日。”
“嗯,我知道,生日快樂。”
“你有帶手機嗎?”
“有,要用嗎?”
她搖搖頭,“我想請你關機,可以嗎?”她笑了一笑。
“必須嗎?”
“不是必須,我是請求。”
我有些為難,但看著她的表情和眼睛,我又不知道該怎么拒絕。
“你知道,你今天要當我一天的咖啡,而我要當你一天的牛奶嗎?”
“知道,所以,關機包括在內嗎?”
“嗯。”她點點頭。
“這是今天的規定嗎?”
“你希望還有明天嗎?”
“我……”
“我知道你會有這樣為難的回應,所以,我只要求今天。”
“看樣子,我是的生日禮物了。”
“是啊,舍不得送嗎?”
“不是舍不得,而是……”,面對此時的掙扎,我找不出那適合的形容詞。
“笑一笑,給我一個笑容,如果你不知道該用什麼表情答應我的話,給我一個笑容。”
我忍不住笑了出來,“真是……”,我搖搖頭,拿她沒辦法的說著。
“你笑了,子學。”
我看著她,“是啊,我笑了。”
我從口袋裡拿出手機,關了起來。
她向前靠近我一步,“謝謝你,我的生日禮物。”
她說,然後輕輕的抱住我。
- 待續 -
﹡ 我向左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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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節︰看起來很凶
我轉頭要去牽車的時候,藝君牽住了我的手,而且力道剛剛好,我可以感覺到她手心裡的溫暖與柔軟,我轉頭看了看她,她[著眼睛天真的笑說︰
“你的手好冰,今天可不冷呢。”
“喔,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手冰。”
“現下的西雅圖,應該只有四到六度吧。”,她把頭靠在我的肩上,“如果你住在西雅圖,你一定會冷得直發抖。”
“所以還好,我並不住在西雅圖,而是溫暖的台灣。”
“沒關係,如果你去了西雅圖,我會給你溫暖的,像現下一樣。”
我聽出了她話裡的意思,也從她眼裡看見她的暗示,但我只是看了她一眼,沒有回應,只是微笑。
坐上車之後,我遞了一頂安全帽給她。
“這是新的安全帽,對吧?”,她雖然用問句結尾,卻聽不出問句的感覺,像是猜著我一定會替她準備新的安全帽一樣。
我點點頭,她又是笑了一笑,接著說,“我就知道你一定會為我準備一頂新的安全帽的。”
“為什麼知道?”我好奇的問。
“因為我一直覺得你是個細心的人。”
我真的是個細心的人嗎?藝君。
如果是的話,為什麼我無法細心的面對和艾莉呢?是不是細心的人其實是不擅長處理感情的?還是這樣猶豫的性格其實是細心害的呢?
我沒有再多想,因為我知道以我現下的心情與處境,這些問題都沒有答案。
我上了車,發動了引擎,把車子牽下行人穿越道。藝君上了車,我問她想去那裡。
“我想去你的回憶。”她說。
“什麼?”我不明白的又問了一次。
“你的回憶,我想去你的回憶。”
我在後照鏡裡看見她堅定的表情和眼神,終於我明白了她的意思。
“文化中心也有我的回憶。”我指著文化中心裡面說。
“什麼樣的回憶呢?”
我輕催油門,慢慢的離開,“小時候放風箏的回憶。”
我回想起在我們幼稚園畢業,尚未進國小那一年,水爸爸帶著我跟阿居到文化中心
放風箏,那畫面還有片段非常模糊,只記得阿居的風箏飛得老高,我的風箏卻永遠
在地上。
阿居說,“你笨嘛,誰叫你要買蝴蝶的?”,他拉著風箏走到我旁邊,一副小大人
樣的說,“你看,我買老鷹的,飛得那麼高。”
“蝴蝶也會飛啊。”,我辯駁著。
“只有天才才可以把蝴蝶放到飛得很高。”
“你騙人,會比老鷹高嗎?”
“當然會,我是天才呢。”
“我不信,不然你放給我看。”
阿居要我拿著他的老鷹風箏,然後他接過我的蝴蝶,整理了一下線之後,就開始往
前跑,不一會兒,蝴蝶就在老鷹上面了。
“看吧,我就說你不是天才……”,他說。
“阿居是誰?為什麼他叫做阿居?”,藝君好奇的問,她也覺得阿居很可愛。
“阿居是我從幼稚園到現下最好的朋友,他叫做水泮居,這是個很特別的名字,我們都叫他阿居。”
“水泮居?好特別的名字。”
“是啊,他說那是天才的名字。”
“他好像真的很天才。”藝君笑了。
“嗯,他真的很天才。”
遇上了一個紅燈,我停了下來。
“那你的幼稚園在那裡呢?”
“在左營。”
“左營?我聽過這個地方。”
“我們第一個到達站,就是那個地方。”
到了左營之後,我們經過蓮池潭,蓮池潭裡有一座龍虎塔,藝君覺得好奇,要我停下車去看看。
我告訴她我跟阿居曾經在這裡比賽過踢磚塊,結果那個天才很順利的踢掉一整個完整的磚塊,而我卻踢掉了一片腳指甲。
我帶著藝君慢慢的走,這裡已經跟我們小時候完全不一樣了,憑著印象走到那家頭家很小氣,只給小片芒果干的雜貨店,卻發現那裡已經變成一家外送茶鋪了。
“這家茶鋪在我們小時候是一家雜貨店,頭家的眼睛大的跟牛一樣,看起來很凶。”我說。
“呵呵呵呵……”
“為什麼笑呢?”
“你說他的眼睛大的跟牛一樣的時候,看起來好可愛,呵呵呵。”
我有點不好意思,別過頭去傻笑,就看見那個頭家,“就是那個頭家,”,我悄悄的說,“他那牛一樣的眼睛已經被皺紋給蓋過去了。”
我們走出茶鋪那條小道,轉了幾個像是熟悉,感覺又不太對的小巷,看見了我小時候的家。
“爸爸跟媽媽在我高中的時候搬離了左營,”我轉頭向藝君介紹,“所以在高中之前,我是住在這裡的,現下已經變成家庭理髮了。”
“那阿居呢?他小時候住哪?”
“隔壁,”我指著說,“他就住在我家隔壁。”
我的視線一轉,看了一看當年阿居家的騎樓,“小時候那個天才只要一被打,幾乎都會從家裡沖到這個騎樓來,但還是會被水媽媽抓回去。”
“那水爸爸跟水媽媽呢?他們還住在這裡嗎?”
“他們都過世了。”
聽到水爸爸跟水媽媽過世的事,藝君的表情沉了下來,“I am sorry.”,她說,有很美國人的感覺。
“果然已經像是美國人了。”我眼睛看著前方,輕輕的說。
她停下腳步,看了我一眼,然後懂了的笑了出來,“是啊,習慣了。”,她說。
只是,那一瞬間,我似乎聽見她的眼睛在說話︰
“只是,我並不希望我是美國人啊……”
- 待續 -
﹡ 這就是生命,總有很多事情沒得選擇。﹡
﹡ 但就算有得選擇,也不一定是自己想要的選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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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節︰愛情,又極度殘忍的
回到泊車的地方,藝君問我為什麼要蓋這龍虎塔?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但我告訴她,龍虎塔應該由龍喉入,虎口出,因為龍喉才是入口,而虎口是退場門。
“但很多人都從虎口入龍喉出,有避凶化吉的意思。”
“喔?真的?”她感到有趣的問,“真的有用嗎?”
“這我就不知道了。”
“那塔裡面有什麼呢?”
“裡面都是圖,龍塔裡畫的是二十四孝子圖還有十殿閻王的審判罰刑圖,虎塔則是玉皇大帝三十六宮將圖還有十二賢士。”
“二十四孝跟閻王我還知道,但是什麼是三十六宮將跟十二賢士呢?”
“哎呀,想考倒我嗎?”我抓抓頭髮。
“我考倒你了嗎?”,藝君咩咩的笑了。
“差不多了。我只知道三十六宮將的其中一個是關羽,其它的我不認識。”
“那十二賢士呢?”
“這就真的考倒我了,”我尷尬的笑了笑,“我一個都不認識。”
“其實這裡比較有名的是春秋閣,就是那邊那兩幢像塔的建築,有一條龍盤踞在底下的。”我指著春秋閣說,“那裡本來只有春秋閣,沒有那條龍,是後來有個傳說,才會把龍蓋起來的。”
“什麼傳說?”
“春秋閣是紀念武聖關公,也就是三國時代的關羽,但傳說發生在民國三十八年,有人在天空看見觀世音菩薩騎龍下凡,並且指示信眾要以她現身的形態造神像在春秋閣中間,所以才會有那條龍的存在。”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
“小時候都會聽大人說故事啊。這條龍還造了兩年呢。”
“真的有人看見嗎?”
“我也不知道,不過我是不太相信,但說實話,小時候聽這些故事都會覺得一定是真的。”
我們騎上車,往我的幼稚園前進,經過以前上娃娃車的路口時,我想起了那個飯團阿嬤,不知道她在天上過得好不好。
“子學,”藝君說,本來摟住我腰的手鬆開了些,“你在發呆。”
“喔,不,我只是想起了一個人,一個阿嬤。”
“阿嬤?”
“嗯。”
我沒有多說什麼,藝君發現我不想談,也就沒有追問。
到了幼稚園,因為是下課時間,所以很多小朋友都在遊戲。我跟藝君站在圍牆外,我發現班級的名字變了,以前只是用大中小班來分班,現下用的卻是水果名字。基本上幼稚園沒多大的變化,除了遊戲的設施不一樣了之外,我想最大的變化應該是那些老師和看起來勻亮的娃娃車了吧。
“子學,那個小男生好可愛。”
她指著一個正在地上打滾的小朋友,有另外兩個小男生正在欺負他。
“他正在被欺負,看不出來嗎?”
“被欺負?他們應該只是在玩吧?”
“或許吧,但這讓我想起小時候,我們每一節下課就玩打架遊戲,這該不會是我們傳承下來的校風吧。”
“呵呵,你們為什麼每一節下課都要打架呢?”
“我們也不知道,”我用右手食指抓了抓臉頰,“那是我跟阿居第一次打架,可能同學看了覺得好玩,這個風氣就這樣被帶開了。”
“你跟阿居小時候就這么不安份?”
“其實我們也是千百個不願意啊。”
離開了幼稚園之後,我載著藝君來到我的國小。
走進校園之後,只聽見一陣陣朗讀課文的聲音,還有風在椰樹的大葉片之間穿梭奔跑的O@聲。在我介紹過我們學校的魚園和鳥園之後,藝君對那兩面匾額很有興趣,還站在原地背了起來。
這時駐校伯伯走了過來,問我說“這位先生太太,你們來帶孩子的嗎?”,我聽完有些難為情,轉頭看了看藝君。
“不是的,伯伯。”
“我是這個學校畢業的學生,只是回來看看。”
“喔喔喔,那真是不好意思啊,我還以為你們是學生家長呢。”伯伯呵呵的笑著。
“伯伯,你覺得我們像夫妻啊?”藝君向前一步問他。
“像啊,很登對啊。呵呵呵呵。”
笑間,伯伯轉頭走了,藝君回頭看了我一眼,然後走過來輕摟著我說,
“我突然有點想聽見有人叫我林太太。”
“藝君,別開玩笑了。”
“嚇著你了嗎?”她掩著嘴巴笑了出來。
“何止嚇著,心臟都快跳出來了。”
“我也是……”
她漸漸收起了笑容,那表情與表情之間的轉換變化,像是告訴了我許多心情。
學校的鐘聲響起,國小生們背著書包沖出教室,原本只有朗讀聲的校園中廊,一下子人聲吵雜,還夾雜著一些小朋友的尖叫聲。
“別發呆了,我們走吧。”
“去那裡呢?”
“國小生放學,表示已經中午了,民以食為天,我是不是該帶去吃飯呢?”
她微笑的看著我,然後牽起我的手。我在她手心的柔軟中感覺到,剛才的她,有多么的需要我的擁抱。
藝君,請原諒,我的心,是不允許我擁抱的。雖然是這么的吸引人,但我真正喜歡的,是另一個她。
- 待續 -
﹡ 愛情,是極度美麗,又極度殘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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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節︰摧殘的差不多了
吃過飯之後,我們來到我的國中。
原本都還在建設的教學大樓,都早已經完工了,當年那些剛植土的榕樹,現下都已經長高了。因為校警不讓我們進到學校去,所以我們只能在學校外面看。以前籃球場只有兩個,現下已經增加到了四個,司令台也換了顏色,有幾個班級正在上下午第一節的體育課,而其中一個體育老師,剛好就是我們當年的體育老師。只可惜,我們只上過一堂他的課,因為當年升學體制的殘毒下,體育課只是排好看的,最後都會被其它的老師借走,借來干嘛?不用說,當然是用來考試。我指著當年我們上課的教室說“那裡,二樓從右邊數過來第二間,那就是我們當年的教室。”
“那一棟看起來比較舊。”
“嗯,因為那是最早蓋的那一棟,都快十年了,也摧殘的差不多了。”
“很可惜,不能進去看看你的回憶。”
“沒關係,這裡面的回憶其實也只有考試跟一群好同學而已。”
我把當年的肉腳,周石和,簡大便跟江泓儒的事情說給她聽,她笑得捧著肚子。尤其是肉腳,她特別感興趣。說到肉腳,我又想起他當年的另一件糗事。男生的成長過程中,我想大部份都玩過一種東西,叫做“阿魯巴”。那是幾個男孩子把受害者抓起來,然後選定一根直立物(其實也有可能是數根。),像是樹或是欄杆的東西,接著把他的雙腳打開,再來就是比較殘忍且限制級的畫面了。當年我們班的男生大概有二十多個,每一個都被阿魯巴過,包括我跟阿居在內。但是,肉腳卻是在即將畢業的前幾天才被我們想起,“耶……肉腳好像沒有被阿魯巴過喔……”這是個會死人的記憶。所以,在畢業的前幾天,那是掃地時間,我們幾個說好一定要讓這個尚未被阿魯巴的處男享受一下第一次的快感。“把他弄到天窗上去好了。”邱志融說,他所謂的天窗,就是教室裡最高的那一排窗戶。看樣子,他的第一次就要給那條窗櫺了。正當大家都認真的打掃之際,我們幾個沖向前去,一把把肉腳抓得騰空,因為周石和跟江泓儒很強壯,要把肉腳瘦長的身么抬起來是輕而易舉之事,沒幾秒鐘,肉腳已經被架在天窗上準備行刑了。幾聲淒厲的哀號聲回蕩在我們的教室裡,但我們的笑聲比他的叫聲要大上許多。原來邱志融當行刑手是這么狠的,我真是開了眼界。這時,有個同學突然喊了一聲“訓導主任來了﹗”所有的同學立刻做鳥獸散,邱志融也很快的從天窗上跳下來,回到自己的打掃區域,所有的一切恢復原狀,只剩下肉腳一個人還卡在天窗上。
“李紹銘,”訓導主任走到他的下方,大聲的叫著,“你在那上面干什麼?”
只見肉腳在痛苦中回神,看了一看訓導主任,又看了一看我們,然後轉頭對訓導主任說……
“我……”,他吞了一口口水,“我在擦窗戶啦……”
“他還真是有義氣啊。”藝君掩著正在大笑的嘴巴。
“是啊,太偉大了。”
“不過你們男生也真無聊,玩這種遊戲危險又沒意義。”
“那就是青春啊,青春本身在意的不是有沒有意義。”
“不然是什麼呢?”
“是不管幾十年後,只要回首青春就會讓自己會心一笑的回憶。”
“這么說,我現下正在你的青春裡?”藝君俏皮的吐著舌頭問。
是啊,藝君,現下就在我的青春裡,不管是我帶走過的我的回憶,還是這一秒鐘,都在我的青春裡。相對的,我也在的青春裡,幾十年後,再回首現下,我想我們都會發現這一段青春不是空白,而是精彩。因為,現下是我的青春,也是的青春啊。我們離開了我的國中母校,騎著車從左營回到高雄市區。我在升上高中的時候搬離了左營,也好像暫時搬離了阿居的青春。他跟水爸爸水媽媽還是住在左營,每天從左營騎著腳踏車到市區來上課,因為他的成績比我好,順利的上了雄中,而我則是考上附中。我跟藝君說,當我離開左營的時候,有那麼一陣子,我覺得生命很空,很多東西因為一次的搬家,就也通通都搬離你心裡一樣。國中的那一群同學四散了,阿居也跟我不同校,每天傳進我耳朵裡的聲音不再是歡笑,而是粉筆在黑板上奔跑的答答聲,高中的老師只給你一個目標,就是大學,而我們看見的未來,好像也只有大學,彷佛生命只要走完大學這一段,就要結束了一樣。有那麼一刻,我覺得青春走了,我每天在騎腳踏車回家的路上,常常哼著“我的青春小鳥一去不回來”,盡避我的高中同學在我的耳邊說笑,我都好像聽不到。
- 待續 -
﹡ 青春,其實一直存在,不管你活多久,你將永遠青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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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節︰都可能只是過客
5。這城市
今天是兩千零四年的二月二十七日,第一百天。
終於,我要忘了你了。
我回首這八個月來在這裡寫下的一字一句,
每一段都有一種味道,那種味道叫做思念。
我曾經聽過一首歌,是個女孩唱的。
她唱,“思念並不甜,然而我卻那麼遠。”
是啊,思念真的不甜,反而苦澀得令人想失去味覺。遠的並不是我,而是我深愛的子學。
思念,真是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沒有任何量器可以秤出它的重量,但它卻重重的壓著你。
思念啊思念……
你是多么簡單的兩個字,卻是令人心酸的一件事。
你曾經思念過我嗎?現下,我已經不能,也不想知道答案了。
因為,我就要忘了你。
謝謝你曾經給我福祉,謝謝你。
如果我這么跟你說,你一定會一頭霧水吧。
但是,你不是我,所以你並不知道,
跟你在一起的十一月十八日,就是我的福祉。
福祉總是那麼短暫,而人也總是那麼粗心啊。
總是把福祉勾在小指頭上繞啊繞,等到一個不小心掉了出去,
才倉惶的伸出雙手去接。
能接到的有幾個人呢?大部份都只能撈回遺憾吧。
我已經跟Jerry訂婚了,我們就要搬到San Francisco.
我將帶著遺憾嫁給他,而我的遺憾你也不會知道吧。
請你一定要福祉,子學,你一定要福祉。
因為我的福祉,已經留在你的青春裡了。
By 牛奶
可能因為時差沒有調整過來的關係,一整個下午,藝君都昏昏沉沉的,她要我帶她去喝杯咖啡,她說在西雅圖已經習慣了有咖啡陪伴的日子,而現下昏沉的精神更是需要咖啡。我們來到一家咖啡館,一共有三樓。因為一二樓都已經客滿,服務生帶我們到最樓上,我點了一杯藍山,藝君則是叫了拿鐵。接近傍晚的時間,天空暗得比夏天快許多,我們坐在咖啡廳裡,沒有再說多少話,她從書報架拿了一本裝潢設計的書,翻著翻著,她便開始打瞌睡了。我脫下襯衫替她披上,卻吵醒了她。
“子學,謝謝,你真的很貼心。”
“這間咖啡館的冷氣有點冷,我是怕著涼。”
“嗯,謝謝,現下幾點鐘了?”她一邊說著,視線一邊尋找著時鐘。
“就快要六點了。”
“喔……六點……”她明顯的落寞了。
“累了,是嗎?”
“嗯……時差沒有調整過來,現下應該是我在睡覺的時候了。”
“肚子會餓嗎?”
她搖搖頭,“不會,但我想再點一杯咖啡。”
我招了服務生來,藝君點了一杯藍山,並交代著服務生不需要送奶精和糖。
我有些驚訝。
“藝君,……”
“我只是想試試不加糖和奶精的咖啡,在西雅圖,我很少這么喝。”
“嗯。”
“子學,你什麼時候要入伍呢?”
“很巧,”我笑了笑,“後天。”
“後天?”她表情驚訝。
“嗯,就是後天。”
“成功嶺在台中,是嗎?我沒記錯的話。”
“嗯,聽學長說,那裡的新訓很嚴格。”
“男生真辛苦。”她稍稍的皺了眉。
“其實,我們在意的不是辛苦,而是時間的浪費。”
“嗯……兩年的時間可以做很多事呢。”
“是啊。”我無奈的點點頭,苦笑著說。
“那我算是幸運的了?”
這時服務生送來了她的藍山,她向服務生說了聲謝謝。
“嗯?”
“我算是幸運的了,在你入伍的前兩天,當了你一天的女朋友。”
她喝了一口藍山,揪著表情喊好苦。
幸運?為什麼是幸運呢?藝君。
其實明明知道,我們也只有這一天的,不是嗎?
是不是覺得能擁有一天也是幸運,其它的,就不需要再去強求了?
就是這樣的吧。
明明很需要被照顧,卻在惹了一身傷之後說自己無恙,在心裡不斷的說服自己,這些傷會過去,不要太在意它。
而我就是這樣的吧。
我知道我喜歡的是另一個她,卻總是在的眼神裡看見需要我存在的向往,我其實想轉身離開,卻怎么也離不開的愁悵。
“子學,你在想什麼呢?”
藝君的聲音把我拉回這個世界。
“沒,沒什麼。”我抿了抿嘴,對她微笑。
她拉過我的手,看了一下時間,然後吸了一口氣,笑著對我說,
“我想去一下洗手間,你知道在那裡嗎?”
“嗯。洗手間在樓下。”
她站起身,帶著她的包包,轉身離開座位,當她要走下樓梯的時候,卻停在原地看了看我,我對她微微一笑,她也點了點頭。
- 待續 -
﹡ 在你的愛情裡出現過的每一個人,都可能只是過客。﹡
﹡ 這當中包括你的最愛,還有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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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節︰請一定要福祉
二十分鐘過去了,藝君還沒有回來,我有些擔心。這時服務生向我走過來,說他們到了交班時間,請我先結帳。“先生,一共是三百七十五元。”他說。我從口袋裡拿出五佰元給他,他示意我稍等,過了五分鐘之後,他拿了找零回來給我,還有一封信。
“你是林子學先生嗎?”
“嗯,我是。”
“剛剛有位小姐請我們交給你的。”他把信遞給我,“她把信交給我們的時候,還交代我們一定要在二十分鐘之後才能給你。”
我心想不對勁,站起身來,“那她呢?”
“她二十幾分鐘前就走了。”
“走了?﹗”
“嗯,走了,她還說,如果你想追出去的話,不要告訴你她往哪個方向走。”
“啊……”
“你們吵架了嗎?先生。”
我看了服務生一眼,搖搖頭說沒有。
“她還要我們轉告你說什麼……嗯……啊﹗對了,西雅圖有兩百八十三個雨天。”
我突然覺得全身無力,癱軟的坐到位子上。
“先生,你沒事吧?”
“我沒事……我沒事……”
“你要不要打手機給她啊?”
“她沒有手機……”
“沒有電話?不會吧?現下沒有手機的人很少了耶……”
“謝謝,請你讓我靜一靜。”我擠出笑容的請他離開。
“喔……”他應了一聲,轉身離開,又突然回頭說,“對了,我好人當到底吧,她走出門口之後,向左轉了。”
我看了他一眼,點點頭。這真是個多話的服務生,如果我是頭家,我一定會拿膠帶把他的嘴巴封起來。
我看著桌上的信,一度不敢去打開它,我回想起畢業前幾天,也是藝君的信讓我在B棟11樓的中庭差點掉下眼淚。我想著剛才藝君要服務生轉告的那一句話,頓時心裡像翻倒了一瓶強酸。
“我會在雨中想你……”我兀自的念著。
眼前這封信,用青藍色的信封裝著,上面寫的不是“子學啟”,也不是“給你”,
而是另外兩個字……
“再見”
“嗨,子學︰
現下的我正在三萬五千英盞母嚦罩校寫著一封不知道有沒有機會交給你的信,再過幾個小時,我就要在台灣降落了,我的心情是憂喜參半的,憂的是怕見不到你,喜的是就快要見到你。為什麼,我的憂和喜都是因為你呢?大概是我太想念你了吧,我猜。你會來嗎?子學。今天的文化中心大門口,我會看見你朝我走過來嗎?今天的高雄不會下雨,我在出門之前就已經做過功課了。好,接下來,我就要跟你說一些我不知道會不會發生,而你會不會看得懂的話了。謝謝你,謝謝你帶我到你的幼稚園,雖然我不知道那裡是那裡。謝謝你,謝謝你帶我到你的國小,雖然我也不知道那裡是那裡。謝謝你,謝謝你帶我到你的中學,雖然我還是不知道那裡是那裡。謝謝你,謝謝你帶我走過有你的高雄,我想那些畫面,我會永遠記在心裡的。謝謝你,謝謝你帶我走過你的回憶,我相信那一定是精彩萬分的。謝謝你,謝謝你讓我當你一天的女朋友,謝謝你對我如此的體貼。更謝謝你送給我這個不一樣的二十二歲生日禮物,真的謝謝……
好了,我的謝謝說完了,雖然不知道這些謝謝能不能成立。但我相信,如果有機會讓你帶著我走一遍高雄,我會愛上這城市,這有你的城市。我該睡一下了,子學,因為剛剛過了換日線,我有點精神不濟了。剛剛機長廣播說,今天已經是十一月十八日,我看著窗外,那有點亮眼的光點應該就是太陽了吧。
早安,自己,早安,子學。
對了,子學,如果這封信真有機會交給你的話,那麼你正在看信的這一秒,我一定已經坐在往機場的計程車上了。我訂了十八號傍晚七點十分飛往桃園的班機,然後就要搭上晚上十點二十分的華航回到西雅圖了。原諒我沒有當面跟你說再見,因為我知道我無法負荷那種……離開你的難過。
想念咖啡的牛奶”
藝君的信再一次成功的讓我落淚,我看著對面座位桌上的那杯只喝了一口的藍山,突然好想狠狠的大哭一場。我走出咖啡館,一個人漫步在高雄市的街道上,不知道為什麼,我不時的回頭望,好像在等待一種奇跡,藝君會出現下我的後方,然後惡作劇告訴我︰
“我跟你開玩笑的啦。”
我叫了一部計程車,往高雄小佰機場。
當我下車的時候,正好是七點十分,我跑出機場,試圖在那長長的圍牆找一處可以看得見裡面的地方。這時有架飛機起飛,我想,那大概就是藝君的班機吧。再見了,藝君。台灣雖然沒有兩百八十三個雨天,但我會想念的。
- 待續 -
﹡ 再見了,藝君,請一定要福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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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節︰心碎的聲音
替國軍的重要單位做事,其實你會有很多的無奈,因為許多的事情環環相扣,少了其中一部份,你的事情就沒有辦法完成。這些事情,我們叫它“業務”。在部隊裡,每個人有每個人的職稱,也有自己的業務,但因為各業務之間有相關連,所以事情就變得複雜。我的業務叫做“行政”,我管轄連上的經費以及所有連上弟兄的薪水(包括指揮部所有的長官),在我到部隊之後沒幾天,我的師父就跑來找我,要我當他的徒弟,要我去接受所謂的預財訓。預財是簡稱,全名叫做預算財務,顧名思義就是管錢的。但管錢並不一定就摸得到錢(預防貪污),很多過程都是檔案作業,你很少看到錢,也就很少碰到錢。而師父呢,就是屆臨退伍的學長。因為他要退伍了,必須找一個人來接替他的業務,要接替業務就必須先被送到專業學校去受訓,訓期依種類不同而有長有短,並不一定。從入伍到現下也已經快四個月了,慢慢的習慣了軍中的生活,卻不太習慣學長學弟的制度,聽學長說以前的學長學弟製比現下更嚴重個幾倍,甚至幾十倍,許多的新兵在剛到部隊的時候一定會被欺負,而欺負的方法很多,全看學長怎么決定而已。這就是我覺得人性可悲的地方,當初進來被欺負的時候,心裡的感受一定是痛苦的,沒有人喜歡被欺負,尤其是沒理由且莫名其妙的,心裡一定想說“等哪天我已經變成別人的學長的時候,我一定不會欺負別人。”但其實沒什麼人做得到,因為等到那天,自己已經是別人的學長了,欺負學弟這件事就好像變成功課一樣,當初的痛苦,好像都被遺忘了。想到這裡,我想起藝君,不知道她是不是已經遺忘了,我。那所謂“一天的戀愛”,比起漫長的生命是多么的短暫,卻永恆的像一輩子都忘不掉。但也就因為這“一天的戀愛”,我幾乎失去了艾莉。因為十一月十八號那天,她就在高雄火車站等我,而且一等,就是一整天。藝君走了之後,我招了計程車準備回家,在車上打開手機之後,它傳出了收到簡訊的聲音。
“子學,我在高雄火車站等你。艾莉”
收到簡訊的時間是早上九點二十六分,而我看到簡訊的時間是晚上七點二十七分。我的心一陣劇痛,難過得像下一秒鐘就會停止呼吸一樣。我撥了艾莉的號碼,她接了起來,但她沒有“喂”,只是安靜的。
“……還在嗎……?”
“你……希望我還在嗎……?”她的聲音有些弱軟。
“希望,當然希望。”
“但……你為什麼不來呢?”
“對不起……”
“我不想聽到對不起,我想知道為什麼你沒有來?”
“我……”
在計程車裡,我的呼吸急遽,身體在顫抖著,感覺到身體裡的血液快速的奔流,但我幾乎說不出任何一句話。
“還在火車站嗎?我馬上去找。”
“我可以……拒絕嗎……?”艾莉哭了。
“……”
“你為什麼不說話?”
“我……”
“你回答我……我可以拒絕嗎?”
“……可以……但我不希望……”
“既然不希望,為什麼讓我等了一天?”
我的身體是顫抖的,但我的嘴巴是緊閉的。
“是什麼事情讓你關機的呢?”
“……”
“子學,其實我現下所說的每一句話都是錯誤的,你知道嗎?”
“為什麼這么說?”
“因為我並不是你的誰啊。”
聽完這句話的那一秒鐘,我的心臟像破了一樣。
“天啊……艾莉,請不要這么說。”
“那我該怎么說呢?”
“剛剛所說的都不是錯誤,都不是,那就是該說的。”
“為什麼……子學……?為什麼……”
“……”
“為什麼我在接到你電話的那一刻,竟然感覺到很深很深的心痛呢……?”
“對不起……艾莉……對不起……”
“你說的馬上,是多久之後的馬上呢?”
“我正在路上,我馬上到,馬上到﹗”
“我可以任性嗎……?子學。”
“……”
“我數到十,如果你沒有出現,我就要離開了。”
“別這樣……”我握著手機的手抖得很厲害。
“一……”
“艾莉,聽我說,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道今天要來……”
“二……”
“今天,有個朋友從美國來,她對我來說很重要……”
“三……”
“對不起……艾莉……我不是故意的……”
“四……”
“我必須誠實的跟說,她是個女孩子……”
“五……”
“今天是她的生日,她要我當她一天的男朋友,我答應了……”
“六……”
她沒有再繼續倒數,電話那一頭只剩下車子來往的聲音。有好一下子,我們都沒有再說話,而我只聽見她的哭泣。眼看距離火車站還有很長一段距離,我的眼淚很快的沖出眼睛。
“子學……”
“別走……艾莉……別走……”
“你知道嗎……?”她原本正在哭泣的聲音恢復了冷靜,“那個廣告看板已經換掉了。”
我聽見心碎的聲音,我的,她的,清脆的。
電話那一端仍然傳來繁亂的交通聲,她輕聲的說了“十”之後,掛了電話,我就再也沒有見到她。
- 待續 -
﹡ 心碎的聲音,有多少人聽過,有多少人能承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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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2節︰福祉,都是最難忘的
兩千零四年的三月,我放假,這時全國都籠罩在濃濃的選舉氣氛下,兩組候選人無不卯盡全力,為求選票。我在想,如果愛情也可以投票的話,那麼愛情會變成什麼樣子呢?我曾經聽過我的長輩在說我一個遠親的事情,他說那個女孩子依倫理推斷應該是我的嬸婆,事情發生當時她只有二十七歲,現下已經五十了。就在我出生那一年,嬸婆被家人逼迫著相親,每個禮拜都會有新的對象,但她都不喜歡,因為相親的男方都會留下照片,所以到最後嬸婆的父母干脆招來所有長輩,把那些照片拿出來一字排開,不滿意的一個一個剔除,最後只剩三個,然後全家人投票表決。嬸婆就真的嫁給這個“高票當選”的人,而且已經相處了二十三年了。婚姻真的是愛情的一部份嗎?如果是,那為什麼以前的婚姻竟會如此的成立呢?嬸婆真的愛她的先生嗎?如果是不愛的,為什麼當初要把自己後半輩子的福祉交由全家族的人投票決定呢?很多事情沒有答案,就算有也不一定是真正的答案,或是合理的答案。就像我答應了藝君,當她一天的咖啡,卻失去了我真正的咖啡一樣。如果藝君跟艾莉之間是可以像嬸婆一樣被投票決定的話,那我是不是會比較快樂些呢?當然,這些胡思亂想都不會成立了,因為她們都已經離開了。
二月二十九號那天,我在藝君的網站上,看見了她最後的一篇留言,留言的日期是二月二十七日,也就是她所謂的第一百天。
其實在十一月十九號那晚的深夜,因為就要入伍的關係,我有些煩悶的睡不著,連上線之後,我在mailbox裡接到藝君的信,她說她已經到了西雅圖,要我原諒她的不告而別,並且請我一定要快去向艾莉表明,我是多么的喜歡她。她說她要用一百天的時間忘記我,這一百天裡面,她將會慢慢的剪斷自己的思念,因為再多一點點的思念都會令她窒息,而她不想因為我再哭泣。
她在mail裡的最後一句話,是這么說的︰
“因為愛你,所以我老了,老了的人,是難以背負眼淚的重量的。”
果然在一百天之後,我看見了她最後一封留言,雖然我不知道她將要嫁的Jerry是一個什麼樣的人,但我相信他一定是個好人吧。她說思念是多么簡單的兩個字,卻是令人心酸的一件事。本來每一封留言的最後都會署名“By 想念咖啡的牛奶”,在最後一封,只剩下“By 牛奶”了。是啊,藝君,思念真的很心酸,就像現下的我想念艾莉一樣。
這是三月的第一個星期六,我放假,回到家之後,接到阿居的電話。
“子學,我是打電話來跟你說再見的。”他的語氣有些奇怪,嘴裡說著再見,感覺卻是高興的。
“為什麼要說再見?”
“因為……”
我x然間恍然大悟,大叫著“浙江?﹗不會吧?﹗真的是浙江?﹗”
“哈哈哈哈,是啊是啊,就是浙江,你果然夠聰明啊,你個小王八蛋。”
“我的天,為什麼?”
“事務所的頭家跟別人投資了一家大型商場,要我過去幫忙,就開在上海。”
“終於讓你盼到這一天了,阿居,你這個鳥王八蛋。”
“我跟你說過,很多事都是注定的。”
“你的意思是,這也是注定的。”
“是啊,我是這么想的。”
阿居說,再過兩個禮拜,他就要飛到香港,然後轉機到上海。很難相信他這家伙到上海之後會怎么樣,不過阿居說他的生命力就像蟑螂一樣強韌,擺到那裡都能生存。
“什麼時候回來呢?”我有點不舍的問。
“大概一年後吧。”
“喂,你要好好活著啊。”
“開什麼玩笑,我可是水泮居呢。”
是啊,阿居,在我心裡,你永遠都是不可思議的水泮居。
掛了阿居的電話之後,我連上線,習慣性的到了藝君的網站裡,二月二十七號那天的留言,真的是她最後一封留言了。祝福祉,藝君,雖然說的福祉留在我的青春裡,但我願意用我的青春為許願,讓永遠福祉。
到了mailbox裡,數十封尚未開啟的信件,很多都是垃圾信件,我一封一封的刪除,直到我看到一個熟悉的寄件人ID.
信件的標題是︰“世上情愛萬萬千,不屑一顧枉為人。”,我心裡一怔,把信打開。
“子學,我親愛的你︰
好久不見了,你好嗎?我寄到成功嶺給你的信,應該都有收到吧。你知道嗎?其實在十一月十八號那天,我在掛了你的電話之後,一個人搭著計程車跑到你曾經帶我去的渡船頭,然後搭船到了旗津,在海邊慢慢的,一步一步的走,我在回憶以前你跟我坐在這片沙灘上的時候,那種感覺真的很福祉。我在那天晚上對著星空許願,希望我們可以就這樣一直一直的走下去,永遠都不要變。只是,時間慢慢的告訴我,越是想你,我就越是陷進去,我說過你是個容易被別人喜歡的男孩,所以我越是喜歡你,就越想聽見你告訴我你也喜歡我。但,你是沈默的,雖然我已經兩度主動牽著你的手一起散步,雖然我已經不斷的暗示我是喜歡你的,但,你還是沈默了。十一月十八號生日的那個女孩,一定是個很不錯的女孩子吧﹗我想她一定跟我一樣,覺得你是個容易被人喜歡的男孩,所以越是接近你,就越是無法自拔。她現下怎么樣了呢?你會告訴我嗎?如果我跟她一樣,想在生日這一天得到“你”這個生日禮物,你會答應嗎?會寫這封信給你,是因為我曾經聽過一場演講,那個教授在演講的最後說了這一句話,“世上情愛萬萬千,不屑一顧枉為人。”,也是這句話讓我說服自己寫這封信給你。我不希望我對愛情是不屑一顧的,我希望我是有機會就會去把握的。
所以,終於,我還是鼓起勇氣的說了。我喜歡你,子學,很深很深的喜歡,雖然你是沈默的,但我還是想告訴你。現下,我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我想知道,你的沈默背後,是不是有跟我一樣的答案呢?
現下是三月五號凌晨兩點,明天就是我的生日了。我等你電話,好嗎?如果你看得見這封信的話。
想當你親愛的 艾莉”
我轉身,走到電話旁邊,拿起話筒,撥了艾莉的號碼。
坐在客廳看電視的時候,媽媽正好從市場回來,她手裡捧了一個盆栽,臉上帶著笑意,我看著那盆栽,聞到了熟悉的味道。
“媽,這是七裡香,對嗎?”
“是啊,你怎么知道呢?兒子。”
媽媽有點驚訝的看著我,我開心的笑了。
媽媽,不知道,在太平洋的那一方,有個女孩祝我永遠福祉。而在太平洋的這一方,有另一個女孩,剛剛成了我的福祉。
- END -
﹡ 福祉,不管是經過一番辛苦,還是輕鬆的得到,都是最難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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