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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絮飛] 今天不想談戀愛(已完成)

[唐絮飛] 今天不想談戀愛(已完成)

第一章

       展若渲、白伶蓉、洪明,
三個人同是U大外文系的學生,可她們的家庭背景卻是通然不同的。

  若渲,來自一個寄養家庭。一件父親持刀砍妻女再自殺的社會新聞,造成了原該是一家四口慘遭滅絕的血案,然而,她卻僥倖活了下來。不過卻也因這個事件,留下了從耳垂至下顎約十五公分長的刀疤。

  嬸嬸常勸她去整容,但若渲總是不肯;她要這一道傷疤留著,永永遠遠地提醒她,銘記慘劇的發生。也警告自己,絕不要步人父親的後塵。

  高挑的身材,綢緞般的柔軟青絲,一雙大眼在兩排濃卷的睫毛下閃動著;她絕對可以稱得上是位美女,但她近乎冷冽的性子,及不苟言笑的嚴肅,總讓人有高不可攀的感覺。也因此,在她求學過程中一路走來,朋友寥寥無幾,更甭論知心了。她惟一的最大特徵便是顎下那道疤。曾有男孩子對她說過,她顎下的疤有著一股不可思議的魔力——它教男人亢奮,也吸引男人犯罪,它是衝動的原動力,反正不計其數的讚美及毀辱全來自它。著追雖然很透了這道疤,但也以十分重視的心思態度來看待這道疤。

  她不是沒有朋友,只是她封閉起她的心。她不接納別人的關心及愛意,她以層層的繭包圍住自己的內心。她婉拒別人的真心,原因無他,因為她不敢愛、不想愛,也絕不愛。

  U大的陽光大道上——「若渲,下午沒課,到我家來玩嘛。」白伶蓉,來自一個幸福美滿家庭的嬌嬌女。若渲很羨慕她的生活環境,但也僅止於羨慕而已,她絕不會喪失理智的只因羨慕而去組一個家庭。她曾發過誓,絕不為情所累,這輩子絕不嫁人。

  「不好吧,老是去打擾。」其實,打擾是其次,最讓若渲在意的,是白家的二哥——白令榆。

  令榆給人的感覺是親切溫文的,宛若鄰家大哥哥似的,和他在一塊,應該不會帶給她任何壓力,然而傷痕一日不除,她心中的疙瘩就永遠沒有消失的一天。「你怕什麼?他們全把你當家人看待的,還說什麼打擾不打擾的。」伶蓉很希望若渲能拋開過去的傷痛。走出陰影迎接新的生活。

  「不了,下回吧,我還有資料沒查,今天下午大概都得待在圖書館了。」很爛的借口,卻是最好的理由。

  伶蓉見邀不動她,也不勉強。兩人才剛在外語學院大樓外分手,隨即便見明用迎面走了過來。

  「晦,若渲,伶蓉沒邀你嗎?」

  若渲手抱一大疊書本,這對纖弱的她來說是負擔重了點,是以對明明說:「我們邊走邊聊,OK?我的手快酸斷了。」

  若渲誇張地垮下半邊肩膀,明明拉她至石椅上坐下。「先休息一會再走。」「好,給你五分鐘,現在開始計時。」若渲想趕在下午一點半前進圖書館,以爭取更多查閱資料的時間。

  明明埋怨地:「你喔,再啃下去,我保證,不必等到畢業,你就成了書奴了。每天不是逛書店,便是待在圖書館,日子過得既貧瘠又單調。」

  「變成書奴總比當個情奴好吧,不是嗎?」

  洪明這會被她一語道中了,還真有點不好意思。明明這人,好似天生下來就是來談戀愛的。初戀發生在六歲,至今大一,男友不曾間斷。她有時還要抱怨:「長得這麼得人緣、討人喜歡,也真夠郁卒的。」只見旁邊的人嘔聲連連,她猶自陶醉得很。不過,說真的,明明是瑞獅集團的惟一繼承人,美麗動人的外表、龐大的財勢,加上傲人的身份,男人即使看不中意她,但只要一知道她背景的,那些想要少奮鬥個五十年的人,莫不如逐肉的蒼蠅般圍繞在她左右。

  但明明也有她的苦惱;因為,她之所以一個交過一個,為的只是用來激激她真正想要的男人。偏偏,這個男人卻又是她一輩子不能愛的。

  說她是情奴,還真不為過。

  洪明見說不過她,只好先放人,以免待會再受若渲無情的「打壓」。

  「對,當然,總說不過你。圖書館快開門了,早點去佔位置吧。」

  若渲自父母出事後,總蓄著一頭長髮,十年來不曾改變,連那一身純白的洋裝亦不曾更換過。嬸嬸就常說她:「活像弔唁似的人,霉氣味重得很。」但她始終不去改變這一身穿著。

  父母的過世,讓她繼承了數千萬元的遺產。宛月嬸嬸若不是貪得那份遺產,才不會對若渲這麼友善。

  自立岳叔叔家人搬進她家,她已明顯感受到世態炎涼。幸虧父親生前小心,在立遺囑分配財產時,已明確交代若渲及若琳兩姊妹的財產交由信託基金保管,而監護人救是他們的家庭律師溫先生。

  溫律師是個值得信賴的人,是以若渲明白也相信,她父母所留下的遺產,至今仍沒人去動用過。

  若渲挑了老位置坐下。椅子都還沒坐溫,對面馬上坐下了個人來,不過她並沒有在意,仍專注的翻著資料。

  當她正要進入狀況時,耳邊聽到一些細微騷動。圖書館內向來是安靜的場所,即使是丁點的聲響,都會造成他人的不便。若渲對這種毫無禮貌的噪音製造者深感不悅,起身收拾好手邊的資料,便往陌生的C區移動。

  嗯,安靜多了,她再繼續查閱資料。

  一連三天,那個她坐了近一年之久的老位置再也安靜不下來。就在她要和這個位子say goodbye之際,她忍不住著了眼坐在對面的亂源。

  眼前是位頤長高大的偉岸男子,而他那狂做不羈的外表,令若渲的心瑟縮了一下。她可以肯定,這個人絕不好惹。

  她再度移動位置,但他竟跟了過來。若渲並未出口責備,畢竟圖書館是公共場所,想要如何移動,都是個人的自由,不過,她心裡可不舒服了。

  只見那男的移動後,跟在他身邊的一些愛慕者也跟了過來。若渲璇十分確定自己已無安寧的一刻了,她並未顯示自己的不滿,只是悄悄地收拾桌上的書本,將椅子靠攏後,便走出了她惟一「休閒」的場所。

  陽光自稀疏的葉間篩落點點的金光,春風微拂,曳動了椰葉,迎著沁涼的微風,剛剛的不悅全被吹跑了,取而代之的是陣陣舒坦。

  若渲自考上大學後,便離開叔叔家——一個讓她得時時提心吊膽的家。

  表面上,叔叔、嬸嬸對她都很好,不過,看在錢的份上似乎遠超過她是兄長遺下的孤女。不過她不在意,反正她大學一畢業,便可拿回那一份設定了的家產。父親在遺囑中提及,除非結婚,要不,一定得在大學畢業後才能取得繼承資格。並非父親是先知,事先預留遺囑,否則便不會在衝動之下,不僅殺了自己的妻子,甚至連孩子亦不放過。如果不是若渲活了下來,這筆為數不小的遺產,還真不知要落在誰家了。而這份事先立好的遺囑,也險些成了無效。

  若渲搭公車回到自己的小窩。

  小窩距學校只有十幾分鐘的車程。而這窩也真是名副其實的小,兩坪大的頂樓加蓋,除了冬冷夏熱外,幾乎沒有任何特色可言。

  其實若渲一個月可領十萬元的基金供她求學生活之用,不過她寧可將自己侷促在這樣清寒困苦的環境下。理由無他,她要自己在這樣的環境中學會刻苦與堅強。值得一提的是,房東太太實在是個好人;鮮少來此,不過,每一回來到,總會帶來鹵雞腳、炸蝦餅……一大堆的食物,對房客友善得很。

  若渲本來就很寡言,也不愛與人打交道,是以生活圈小得可憐。除了明明、傳蓉及令榆二哥外,她幾乎沒什麼朋友。不是她不得人緣,只是她總一副拒人於千里、冷漠又寡言的樣子,使得她身邊向她示好的男女同學不得不打退堂鼓。

  伶蓉是個無畏的女孩,不理會若渲的封閉,硬是打入她冰封的心。即使若渲一開始不接受她的友誼,但面對伶蓉的纏功,也不得不投降了。而伶蓉也成為若渲這麼多年來所交往的第一個知心朋友。

  至於明明,與她結識,是在一次繫上的演講比賽。明明是班上推派出來的代表,演講時的光采,掩蓋住所有參賽者的鋒芒。若渲從未見過這麼吸引人的女孩,故當伶蓉想介紹她們認識時,她欣然同意。

  當她們在一番交談後,便產生了一見如故的感覺,因而才牽扯出她們三人的友誼。若渲擱下書本,拎起換洗的衣服至浴室沖涼。打起精神後,再繼續搜尋她的資料,以補足在圖書館中被打斷的時間。

  次日一早,進入教室,若渲才剛坐下,伶蓉便對她說,「若渲,你和霍槐思是怎麼認識的?」

  霍槐思?她心忖,她並不認得他呀。不過她倒知道這人在U大挺出名的,不時可聽見有人提及這個名字。「沒有哇,我不認識他。」

  「不認識?少假仙了吧,你不認識他,他會送藍緞給你?」

  藍緞是霍槐思最常使用的泡妞戰帖。送出藍緞,是要你在他有所行動之前,做好心理上的準備;他的追求手段一向猛迅,受到「欽點」的女孩子,必須跟上他的追求腳步才行。

  另外,女孩子更需要具備的知識有:當他施展追求手段時,固然可以得到他滿溢的愛,不過這愛是來得疾、去得也快。曾有人打賭,有誰能夠套牢他,不多,只要超過三個月,一學期的學雜費就能獲得全免。而這全免的學雜費,則由他們企管系的女生支付。

  這個提議當然引來不少的爭議,當事者霍槐思對這種愚蠢的打賭只是一笑置之。一向,他自認花心卻不濫情,他總自在地表示:雙子座的人不喜約束,也期待一位和他一樣善變的愛侶。不過,這些女孩們沒一個達到他的標準,所以他才會在愛情的軌道上屢次出軌。多可笑的言論!然霍槐恩卻拿這樣的理由當護身符。故至今,只有多事者熱中於追逐他的愛情故事,卻沒有人不滿他的不斷情變。即使與他只有幾天感情的舊情人,也能衷心祝福他與新情人共譜戀曲。他的一段段愛情,沒有人會去數落,只有細細的品評戀情結束的成敗處。

  很不可思議吧?他就是有這麼大的魅力,讓女人愛他又捨不得斥責他的負心。當大家正在猜測已沉寂五天沒有涉及感情生活的霍槐恩又將目標鎖定何人時,跌破專家眼鏡的、大爆冷門的,一向被稱之為刀疤美人的展若渲竟然雀屏中選了。這一回,可引起太大的騷動了。也有人抱持著——這可是九八年中一大轟動事件。完美情人對刀疤冰山,真是又酷又熱的絕事。

  已有人開始下注,他們的戀情是否能夠超過七日。若能夠的話,三個月期滿的學費全免賭注,就全給了她了。

  若渲輾轉得知此事,很不以為然地告訴傳蓉:「叫霍槐思收回他的鬼藍緞吧。」「若渲,很多人想求得他的青睞而不可得,你真的不想把握,為自己的人生留下一段美好的回憶?」

  若渲望著伶蓉,淡淡地反應:「我不需要。」

  伶蓉一直不瞭解,若渲到底是怎麼看待她自己的人生,而那道傷疤從何而來。她不講,也沒人敢問。只不過伶蓉真的好疑惑,若渲心中到底藏有多少的不如意,既不傾訴亦拒絕別人瞭解。

  伶蓉見她心意既堅,也不再多說。不過,她仍捨不得將藍緞交還給霍槐思。霍槐恩的戰帖既已送出,當天下午,就開始出擊了。

  若渲下午沒課,心忖著:「他」定又會去圖書館打擾她,是以索性改變行程,改去逛書店。

  才剛踏進書店找書,隱約發現一名高大的身影不時的在她身邊閃動。初時還不以為意,但她每走到一處,那高大的身影便有如鬼扭般的如影隨形。她開始不耐煩了,於是放棄了這家書店,往另一家去。相同的米色襯衫及一條鐵灰色的老爺褲——他又來了。若渲終於忍不住抬頭怒視他一眼,但這一眼令她足足頓了三秒鐘。又是他,那個在圖書館騷擾她安寧的大男孩。

  若值即刻沉下面孔。「你到底有什麼目的?」

  槐思淺笑。「你收到了我的藍色緞帶,不會不知道我的目的在哪吧?」

  我的天呀,她這才知道,這個侵犯她寧靜生活的禍根竟是霍槐思。若渲也不理會他,逕自從他身邊穿過,她走得很快,相信他即使再無禮,也不至於在人潮中追逐她。不過她忘了,霍槐思可是死纏爛打的高手。當她自以為安全的時候,他又出現在她的身後。

  「你不用走得那麼快,我想要的人事物,無一樣是得不到的。」

  若渲不理會他的挑釁繼續疾行,霍槐思只消多跨兩步,便一手擋住她的去路。「我這一回對你可是用心的。」

  若道冷笑問他:「你哪一回不是用心的?結果呢?」

  若渲閃過他的攔阻。即使他施展死纏的功夫,她也不吃那一套。不過這一次,他並沒有施展纏功。

  若渲次日一到學校,見到一朵馬蹄蓮橙紅花,靜靜地躺在她經常坐的位置。馬蹄蓮橙紅花,代表著「我對你有意思」。若渲見了,可渾身不舒服了。別人即使認識了兩三個月,還不好意思說什麼愛不愛,而他與她才不過碰上幾回面,便送來這樣花語的花朵。她嗤笑一聲,當然花兒也就送給喜歡它的人去了。

  先是送來花朵,又在她上文學院途中,遇上他「惡意」的關注眼神。

  明明對若渲此回的艷遇可關心了。

  「若渲,霍帥哥對你投來大概有一萬伏特的愛慕電流,你沒接收到嗎?」若渲冷淡地回道:「我是個絕緣體,再強的電流,也影響不到我。」若渲很篤定的——對他,哼,不感興趣。

  「真的嗎?你不再多考慮?」

  伶蓉對這個校園白馬主子可存有一番幻想,可惜人家看她不上眼,她也強求不得呀。而今,好友中彩,她也替若渲開心,如果她宣告放棄,伶蓉可真要替她扼腕了。若渲慎重地表示:「不,我不會浪費一絲腦力來考慮這種事。」

  見她這麼堅持,伶蓉也只好對霍大帥哥露出一抹無奈的笑容。

  只要若渲下課,他又有空,就會在校門口等她。即使面對他的緊迫盯人,她仍是無動於衷。

  時間成了他們間拉鋸的戰場。他使出渾身解數對她告白,但若渲只當他是騷擾。他使出款款無限的深情,她當他是博愛主義者到處亂放電。反正他來水。她便以土掩,怎麼也吹不皺她那原就不帶春意的心池水。

  時間已過了三天,霍展之戀仍無一絲進展。已有旁人開始猜測,槐恩在屢戰屢敗之後,會放棄老掉牙的追求招術,改以其他。

  他不再送花,不再守著她,更不再跟蹤她,甚至不再現身於若道所出現的場合中。他像是突然消失了般,而若道也鬆了一口氣。

  現在,她可以自由地上圖書館、逛書店或在校園中走動,心裡還真有點感激他肯高抬貴手放過她。

  即使她毫無表現,流言照樣可以無中生有的事生蔓延。

  有人傳言,展若渲是被玩膩、拋棄了。也有人傳言,展若渲是假高貴,她外表的平靜全是裝出來的。

  面對這些風言風語,若渲都只是一笑置之。這麼多年來,聽到的惡意中傷還會少嗎?她早已麻木了。

  一個十歲的小女孩,不但要面對失去親人的推心之痛,及頸間傷疤的刺骨之痛,更要面對嬸嬸的惡言相向。宛月不時提醒若渲:你母親是不貞的,而你恰與母親相似。在外又要忍受同學的指指點點。她在絕望的深淵中痛苦掙扎過,既然走得出一條生存之道,經過了蛻變,她還有什麼好畏懼的?惟一深攫住她想法的,便是這輩子絕不幻想什麼童話中王子與公主從此思愛一生的假像。她既不要愛人,也不要別人愛她;她只想好好地守著自己。對於他人加諸在她身上的抨擊,她可以不聽、不理會,更不會去在意。一個心意如此堅決的人,又怎麼會因那些無聊的流言而氣得跳腳呢?校園依舊春意盎然,令人抖瑟的寒冬已消失無蹤。又到了信託基金匯入的時間,若渲今天得去查帳了。

  手中拿著一本厚厚的原版簡愛,仍是一身白衫,搭配她清秀消瘦的身子,宛如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子。

  長髮十數年如一日,除了上國中時,曾被發狂的嬸嬸胡亂剪去一半外,她的頭髮一直保持在肩下二十公分。這是她在出事時的髮型,即使校方有校方的規定,她寧可被扣儀容分數,也不剪去這頭如綢緞般的秀髮。

  說她怪癖也好,固執也好,她就是這麼地堅持。

  宛月嬸嬸對於她終年如此的打扮,以及那頭又黑又亮的長髮,一直感到十分的不舒服。為此,她們起過爭執,但若渲並不去理會,也不畏懼。在她的心中,守喪的意念一直不變。

  走進華南銀行,她將存折交由行員整理,只消一會,折子又回到她的手中。

  她仔細查看,款項已在六日匯入。她合上本子,走出銀行,沒個目標,只是不停地走著。

  也許是大過專注,她絲毫沒發覺已被跟蹤了。待她走了好一段路,終於想停下來休息時,抬眼一望——『找茶』。好,就這間茶坊,她進了店,找了個僻靜的角落,想好好休息一下走累了的腿。

  當茶來時,她又開始邊飲茶、邊翻書,一坐又是半個小時。

  霍槐思見她一杯茶就打發掉半個鐘頭,已有些按捺不住。屢戰屢敗已夠嗆了,他決定改變戰術。她既不愛柔性訴求,他便給她一個新的求愛方式,非要她愛上他不可。槐思跟了她近三個小時之久。見她一會進銀行,出來又走了兩個多小時的路,現在又在這條坊坐了半個鐘頭,這麼「無趣」地浪費美好時光,實在讓他看不下去了。他先招來服務生,先行替若渲買單,在毫無預警下,強行將她拉起,並在外人懷疑他的動機之前,已將她拉出店外二十公尺遠方才停下腳步。

  若渲對這突來的舉動,連回神的時間也沒有,人已到了茶坊外。

  「喂!你做什麼?」

  她終於看清了是哪個無禮的傢伙強行拉她出來,口氣既不解又憤怒。

  槐思吊兒郎當地:「你簡直是在浪費生命。」

  若值怒瞪他一眼,不想作答。

  見她不答,他又開始以話激她:「我知道,你將來打算到博物館當標本、當書獃女的範本是不是?」見她起步便想走人,槐思攔住她的去路。「要不然,你想當個超級女強人,對不?」

  她終於有反應了,只見她口氣平穩地說:「我發現,你挺無聊的。」

  他如中彩似的,開心地說:「我以為你是個沒心的人,還好,至少你還有點反應,由此證明,我的推論是錯誤的。」

  若渲一副受夠了他的表情,鄭重地對他表示:「你玩什麼遊戲我不知道,不過,惟一可以肯定地是,我絕不會參與你所設計的遊戲。」

  若渲推開他的阻擋便往前走。她很清楚,他的視線一直沒有離開過她,但她不在乎他的注視。

  霍槐思望著她逐漸消失的身影,表情並沒有像戰的公雞似的頹喪無神,反倒露出一抹更為自信的笑容。

  他抬頭看著初前新芽的行道樹,迎著微微沁涼的春風,嗯,這風吹得頗有助興之意,他的信心又增加了幾分。展若渲呀展若渲,我管你是冰山或是石女,反正我非釣上你不可。

  「我霍槐恩沒有做不到的事,你等著瞧。」他自信滿滿地對自己期許著,並往反方向走去。

  若渲才一走回小窩,同住一棟樓的人在樓下便攔住了她。「你房裡來了個美麗的中年女人。」

  若渲向對方道謝後,才緩緩地爬上窄小的樓梯。才到出口處,便見嬸嬸不耐地站在門口以手絹用力的扇著風。

  不過宛月一見到若渲回來,立即一改姿態:「若渲,你終於回來了。」

  若渲不知該稱她虛偽或是說她是個天生的戲子,宛月嬸嬸說起話來像是雙面劍,刀鋒處處傷人。

  「嬸嬸,你怎麼來了?」

  宛月往房內瞧著,見沒張像樣的椅子,更無高級沙發可坐,遂對若渲表示:「我們出去談,這裡不方便。」她那鄙夷的眼光,分明表示:你這狗窩,是絕不適合我這樣高貴的女人進去的,進去了著實有失身份。

  若渲也知道她話中的意思。其實,說真的,她也不喜歡劉宛月這種女人進她的城堡。她點頭表示:「好,我們下去街口那家咖啡館坐坐。」

  兩人一前一後地下了窄小梯間。出門時,路燈已點上,天色也呈昏暗。

  濃厚的香水味隨著風飄入若渲的呼吸道,也刺激了她的嗅覺。若遍實在很不喜歡這種氣味,這味道著實重重傷害了她清新的嗅覺神經。

  踏入GreenCoffeeShop,昏黃的燈光,投射在一張張的玻璃圓桌上,高腳細瓷花瓶內有著一朵沾著水珠的玫瑰,不過這株玫瑰經過半天時間的折騰,已顯出疲憊狀的微垂。

  若渲點了摩卡咖啡,宛月則要了一杯藍山咖啡。

  在這一段等候的時間裡,宛月開口了:「你的信託基金不夠你用嗎?要不然,你怎麼住在那麼破——呢,不怎麼好的房子裡。我看它都沒有三坪大吧,怎麼不換個地方住?」

  她明著是關心,暗則諷喻她住得差。宛月的長女也在U大,是一年級的新生,可是住的地方可是高級公寓,一個月租金不多,只需三萬塊,裡頭冷氣、傢俱一應俱全,可享受得很。反觀若渲,比個窮人家的女兒還不如。

  「住得挺舒服的,也沒什麼不妥,幹嘛換地方?再說信託基金歸信託基金,留著省點用,才不致於坐吃山空。」

  宛月頓時變臉,對若渲說道:「你有幾千萬的遺產供你吃住、花用,你怕什麼,難不成你怕我和你叔叔會盜用你家財產嗎?」

  宛月最後一句話說得挺心虛的,不過,若渲並未在意她的神情不定。只要再兩年,她就可以收回屬於她的財產,現在和嬸嬸為了此事吵鬧是無謂的。

  「嬸嬸,會不會,你心裡也有數,在尚未成定局前,說什麼都是白說。你也不用在我面前發什麼誓,反正我只相信自己的眼睛,你倒不用多費口舌做任何的辯解。」若渲語氣平靜,但宛月卻開始擔心了。她以為若渲已起了疑心,神色慌張的:「若渲,咖啡我不喝了,錢我會先付,你慢慢喝,我先走了。」

  她匆匆離席,若渲見了,心底忍不住一陣得意,不過也替父親悲歎:有個如貪狼似的弟弟與弟媳,正企圖分食他辛苦賺來的血汗錢,若他地下有知,定要斥罵弟弟的不仁不義。

  現實的一切她看夠也看透了。父母戀愛的時候,還不是口口聲聲的高喊至死不渝?但一場突來的風暴,卻演變成了一場殺禍。

  親戚們虛請假意地表示:「我們會負起全責,好好地照顧她這個可憐的孤女。」但當溫律師宣佈:「遺產必須在若渲小姐大學畢業或是嫁人後才能交到她手中」,光聽到這樣的消息,已令不少胸懷悲憫的親戚們怯步。得養她十多年,她才能得到財產,到時若渲肯不肯將財產拿出來還是個問題,不少親戚因而打了退堂鼓。

  惟獨劉宛月,自認從展立根女兒的手上取得財產並不難。她只要先百般地討好若渲,日子一久,她必心生感激,到時要她拿出多少,還怕她不肯嗎?然而,日子久了,她發現若渲並未心生感激,反倒是不領情。劇情既沒有照著她的編排演下去,她的態度也就開始轉變了。

  宛月的勢利現實教若渲心寒。若渲要求的並不多,她只要一個安詳和諧的家,而不是像他們這樣的冷戰與叫囂的生活方式。

  宛月忘了,若渲原本有一個和諧的家庭——溫柔的母親,威慈並重的父親,及一位可愛的妹妹。是突如其來的驟變瓦解了她內心憧憬的完美王國,也粉碎了她夢中的美麗城堡。在她心底,一切全是美好的、無瑕的。但宛月的勢利及善變,早教她放不下戒心。她怎麼可能會對她產生好感、進而掏出展家財產呢?這是絕不可能的。就宛月心底的想法,她不光要洩恨,也要立岳永生痛苦。誰叫他殘酷的告訴她:他並不愛她。宛月要他後悔,要他嘗盡背叛她的惡果,當然若渲這不該留下的賤種,她也要若渲不得安寧過日。


[ 本帖最後由 貝瑞 於 2009-8-12 07:1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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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立根在慌神之際,又聽到若渲的喊叫,往前一衝,再將房門打開。

  當若渲見到妹妹躺在血泊中,驚聲尖叫不已。立根在門口便勒住並摀住她的口,此時毛嫂已上了樓梯二階。立根一把沾上母女二人的血刀,往若渲的喉頭劃下,引來了若渲的哀嚎。毛嫂聞聲,更加快了腳步。一見毛嫂上來,立根放棄了,他推開若渲,進入房內,並在門上扣上重鎖,拿著血刀往自己胸口猛然一刺,之後又飲下一大罐的巴拉松農藥。展家一家四口,三人斃命,僅有長女幸因毛嫂這位貴人方逃過一劫。

  毛嫂見到主人瘋狂軾女的場面,先是一愣,但救人意念催著她趕緊下樓喊人。她打電話報警,並讓司機載著若渲上醫院急救,而看門的林大哥也幫忙毛嫂,企圖敲開主人的房間。

  待救護車及警方人員到達,再撬開門時,一切已回天乏術了,一間豪華氣派的主臥房,已成了人間的煉獄。

  這血淋淋的往事,讓毛嫂永生難忘。二小姐就躺在太太身邊,而主人卻陳屍另一處。這象徵著什麼?又代表著什麼?沒有人知道,這個謎也因當事人已歿而永遠成謎了。若渲小小年紀,卻無法忘記,也無法理解何以王子與公主選擇血淋淋的殺戮來結束他們的婚姻呢?

  為什麼大人們也沒個聲響便下了這樣的決定?她心底有一萬個為什麼解不開。及長,從嬸嬸口中得知此事的模糊輪廓。據她所言,是若渲的母親與男人勾塔所引致,但若渲並不相信。母親怎麼會有男人?而這個男人是誰?她不知道,真的不知道。惟一知道的事實,是一個美滿的家破了、碎了,而溫柔的母親、和藹的父親與可愛的妹妹全命喪黃泉,自己也因此成了孤女——一個寄人籬下的孤女。

  起初,叔叔也是真心待她的。但若渲將自己牢牢地鎖在象牙塔中,猶如渾身是刺的刺蝟,不容他人親近,是以叔叔也開始疏遠她。

  而宛月嬸嬸則像個探秘客似的,每一句問話總像是在試探她似的,讓她喘不過氣來。尤其是堂兄展肅峰,比個鬼魅更令人害怕。他一直是沉默的,外表就像宛月嬸嬸一般的一派名門出身,但內心裡究竟藏有多少的詭異,卻沒人得知。他帶給她很大的壓力,總是不斷的凝視著她至渾然忘我,那模樣駭人得很。有一回,若渲還差點被他嚇壞了。在她十五歲那一年,她放學回家時,家中只剩傭人在。在沐浴完後,她只著貼身衣褲在房內走動,門悄悄地被打開,她猶不知。但當她長時間被窺探後,終於發現門外有個影子在閃動。若渲抓起浴巾,遮掩住裸露在外的雪白肌膚,小心翼翼地走向門邊,見門已略為打開,心跳不覺急促了起來。她害怕有人躲在門邊,當她將門奮力地打開一看——沒人,竟然沒人。她又仔細地關上門並上鎖,心裡起了一陣陣的寒意,這個家,讓她毫無安全感。若渲不敢再大意,立刻穿上衣服。

  中午,傭人采姊喚她下樓用餐,若渲意外地發現,展肅峰也坐在餐桌旁。她不敢直接問堂哥是否就是那個人影,直到飯後——「采姊,大少爺一直在家嗎?」

  采姊點了點頭。「大少爺已回來很久了。」

  「那,剛剛有人上樓嗎?我是說,我回來時有沒有?」

  苦渲也無法確定,自己的懷疑是否正確,不過采姊明確表示:「沒有哇,除了大少爺在樓上外。」

  若渲臉色頓時死灰一片,采姊見狀便問:「堂小姐,你——」

  「沒事,我突然想到有事,我……我先上樓去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上了樓,也不知道在得知這樣的事實後該有怎樣的因應措施。她一進入房間,便將門反鎖,並再三確定後,才倒在床上。她對自己的處境開始有發發可危的感受。

  故她在國中一畢業後,便積極地想搬離此地。終於,她如願地考上必須住宿的女子中學,基於這個理由,她開始自由了。

  但好景不常,每一回她回展家,總得由在K大上課的展肅峰順道載回。也因此,他們開始有了單獨相處的時間。

  對她而言,和展肅峰單獨相處壓力實在大得很。兩個人待在窄小的車廂,那空氣彷彿停止了流動似的,她可以聞到他的氣息,而他也是。

  淡淡的古龍水味,本來該帶給人清爽的感覺,但若渲卻絲毫感受不到。接送持續了半年,原本一直相安無事;但有一回,他衝動了,展家特有的瘋狂遺傳因子,偶爾也會做出不擇手段的瘋事來。

  展肅峰在車上就想侵犯她,若楦受到了驚嚇,也不管車子還在行駛中,害怕地打開車門,跳出車外。她對他的恐懼之情遠甚於失去生命,還好當時路上並沒有任何車輛,是以在跳車後並沒有遭到其他疾行而來的車子所撞擊。

  肅峰也訝異她的舉動,不過,他還是倒車在她身邊停下,打開車門,下車走向她。「你寧可失去生命也不願就範?」他一向很少開口,但一開口,問的話又是這麼令她毛骨驚然。

  若渲在跳車的時候傷了腿,她好害怕他會在四下無人之際對她進行性侵犯,但他沒有。「你傷在哪?能走動嗎?」

  若渲只是滿臉的恐懼與不安,卻怎麼也無法開口回應他的話。

  良久,他伸出一隻手。「可以站起來嗎?」

  她已漸褪臉上的蒼白,不過現在可是冬天,她卻直冒冷汗。她感到痛苦,不光因腳疼,連心裡也萬分的不安,她不知道,他友善的外表下,究竟包藏著怎樣的用肅峰再度提議:「回家吧。」

  這麼溫柔的語調,像是剛剛那個正欲施辣手的色狼嗎?他判若兩人的表現,依然扼止不住她心中的害怕。但,不走,天又漸漸轉黑,黑夜更令她心裡不踏實,她伸出微顫的右手,讓他牽引她上來,但腳踝的腫痛,幾乎令她無法支持。

  他在她腰間稍稍使力便支撐住她了。她一坐上車,他又開始維持一貫的沉默。若渲強忍著疼痛,捱回展家,一拐一拐地走入屋內。宛月見著了便皺下眉頭。「若渲,你在學校怎麼了?怎麼還帶傷回來?」

  若渲很想知道,此時展肅峰是什麼樣的表情,但她沒有回頭去看,只是撒了個小謊:「在學校撞著了,不礙事。」

  立岳接著說:「讓我瞧瞧。」

  他才一低下身,宛月便喝住了他:「你在做什麼?」

  立岳回頭看了妻子一眼,又立刻起身。嬸嬸那份威嚴可比母親的勒令更來得有效。若渲看在眼底,只為叔叔為人夫、為人父,可那份尊嚴卻被踐踏在地而悲哀。

  她移動自己坐在沙發上,低頭便可見那腳踝明顯的腫大,她要自己別哭,也不准喊疼。肅峰低下身,並喚采姊取來熱毛巾,親自替她熱敷消腫,他的舉動也引來嬸嬸的不悅。「你們父子造反了?若渲不過是小小的扭傷害了,你們這麼侍候她,比侍候個太后還尊貴,這算什麼?」

  她在肅峰身後喋喋不休,但他仍無動於衷地我行我素。

  展家是個奇怪的組合。一個儒弱的叔叔,及一個外表高貴,卻有著呼風喚雨性子的嬸嬸,而堂哥則是一個陰沉得可以的男子,堂妹則可比一隻美麗的花蝴蝶似的花邊不斷。這麼一個奇異的家庭成員,再容下她這個遭逢家變的孤女,奇怪再添可憐,那就更怪了。當肅峰由低著的姿態轉向抬頭望了她一眼後,若渲稍稍動了一下腳,肅峰用點力量再拉回她,並制止她再有動作。

  「別亂動。」他的低聲喝令,若渲也不敢造次,一家子就看著他兩人的動作及表情,那氣氛也夠詭異了。

  良久,若渲才開口:「堂哥,不用了,不疼了。」

  他頭也不抬。「你必須去看醫生,而且是現在。」

  現在?不,她不要再和他單獨相處了,她向嬸嬸投去一個求救的眼神。即使心裡有所隔閡,女人總是比較瞭解女人。宛月一收到她的求救訊號,立刻對采姊吩咐:「阿采,備車帶堂小姐去羅師父兒那。」

  「是,太太。」

  采姊一持今,便下去交代司機備好車子。沒一會工夫,若渲已在采姊及司機的攙扶下瘸著腿走出客廳。

  在這事後,若渲再也不敢讓堂哥有機可乘了。那一回的假期,她幾乎是在度傷假。如她意的,她考上了U大,並可以住在外邊。這一次更自由了,因為基金撥了下來,且逐月發放。現在不僅有了自由,更有了金錢。

  不過問題也來了。肅峰被派來注意她的行蹤及交友狀況,乍看之下是好意、是照顧,不過實際上卻是監視。直到她認識了白家兄妹為止,他才不再出現。

  但價蓉的二哥卻也帶給若渲莫大的壓力,既令她感到一絲甜蜜,亦令她感到窒息。她喚白令榆為白二哥或是二哥,但令榆對她卻非單純的兄妹之情。令榆是個內向斯文的有禮青年,她是該動心的,但是,惟一的缺憾,他像極了父親展立根。

  一個為了愛,卻狠心下毒手的好男人,一個愛家。愛妻、愛女的好丈夫、好父親,竟會是毀滅全家的根源。沒有人願意告訴她來龍去脈,更沒有人告訴她這事件的真相,沒有人能,沒有人敢,沒有人…。

  若渲由咖啡館轉回家去。

  若宣給外人的感覺一直是冷漠而孤僻的。國小與國中時期,她始終擺脫不去流言的騷擾,她本想努力遺忘那段慘事,但蜚短流長卻又無時無刻地提醒著她。

  她不但背負著那樁血案的傷痛,更得因此無法磨滅的傷痛而自我封閉一輩子。對於朋友,她所抱待的態度是:要就來,不要就拉倒。也因這種不主動心理,使得她漸漸失去朋友,除了洪明及伶蓉兩個外。

  拖著瞞珊的腳步上樓,樓下的房客對她說:「房東太太來了。」

  她原本的愁眉不見了,加快腳步的上樓。果真房東太太又來了,她開心的展顏而笑,但當她發現——「姑姑,你口中的乖女孩就是她嗎?」

  漢臻一見著渲表情異樣,便問:「槐思,你和若渲早認識了,她挺出名的。」

  霍槐恩在巧見若撞時,心底還直歡呼:無助我也。月老還真夠意思,他們正在鬧瓶頸,便及時拉他一把,給了他這個機會,現在他與她又有另一層關係可以攀。漢臻見若渲一副哭喪的模樣,而槐思卻比中了特獎還興奮似的,她不用猜也知道,她的侄子准又換了目標,而這一回,矛頭就是指向她的房客了。

  漢臻問她:「若渲,你認得槐思嗎」她面無表情地點點頭,彷彿對這樣的狀況深感無力。

  槐恩對漢臻說了:「姑姑,她可是U大的圖書館美人,只要一下課,便看她待在那,而且一進去便是三。四個鐘頭,很厲害吧?」

  若渲心討:他這話是假褒揚真報仇。哪知房東太太還當真的,附和著誇她乖巧,給她當女兒還求之不很呢。只可惜——「如果我有兒子,我拚死拚活也要勸服她當我的媳婦,偏偏你姑文那麼短命,只讓我生了兩個女兒便去世了,要不然的話,你也甭想動她腦筋了。」

  漢臻一知道若誼與槐恩二人不光同是U大學生,且還是熟識,這下可好了,她想當個現成媒人撮合撮合他們。

  「幸好姑姑你沒有,要不然,我准抬不過的。」

  姑侄二人一搭一唱地可開心了,但若渲只覺得尷尬。她一向信任的房東太太竟然是霍槐恩的親戚,這發現實在讓她難以承受。

  她的沉默引來了汶臻的注意。

  「若渲,你怎麼了?」

  若渲只是淡淡地看了霍槐恩一眼,漢臻遂問:「他讓你不自在?」

  若渲默默不答,漢臻也略知一二,轉問槐恩:「槐恩,你又花心了,對不對?」

  槐恩矢口否認,不過有或沒有,若渲心知肚明。U大的白馬王子,是女人一個換過一個從不間斷的。不過說真的,他確實是有那麼一點勉力。英俊深灑的外表,外加才氣過人的內在,校園完美情人的美稱,可不是隨便可得的。

  但對若迫而言,她完全不信任清率,也不願去做任何碰觸的嘗試,她已將自己摒棄在愛情的領域外了。

  在若渲一臉為難之際,波臻終究不忍,於是乎轉移話題:「若渲,這裡有些零嘴,你趁熱吃了。槐思,你不是有事對我說嗎?我們回去了。」

  在姑姑的提示下,槐恩也覺得親情攻勢似乎不怎麼見效,為今之計,也只有另尋出路。隨即便與姑姑一塊下樓。

  槐恩風采果然迷人,以往與若渲不怎麼熱絡的樓友,竟親自登門來詢問:「展若渲誰呀?」

  若渲沒好氣地回道:「房東太太的侄子。」

  在欲關上門之際,樓友又問:「你和他熟嗎?」

  這回若道斬釘截鐵地回道:「不熟。」

  那口氣的確令人疑惑。她的口吻太過強硬,彷彿兩人真是八竿子打不著的南斗與北斗似的。

  樓友對她陰陽怪氣的性子真受不了,不過是問她幾句而已,也這麼不和善。說難聽點,就是跑。

  若增網上門,也不理會門外的批評。她的確一向就不圓滑,也承認自己是任性的,但她就是不想與外界應酬.......朗空、烈陽外加灰沉沉的都市叢林,若渲頂著酉陽,走在校園裡。台灣的春天,一會寒冬、一會艷陽真是春天後母面,說變就變。

  還好偶有來風,可消去大半的熱氣。洪明現在又利K大某高材生混在一塊了,這件排聞也在校園內產生了流言。

  若渲很清楚洪明的個性,也見過她口中所說的保鏢——曹義。

  曹義長得非常高大,與洪明高挑的身材頗登對,但洪陰有著顯赫的家世與傲人的經濟背景,她曾說過:「我愛的人,既不能、也不會愛我,但我會作踐自己,來讓他痛苦。」就因為這一句話,她開始玩弄男人的感情。她知道,在感情的路上,她絕不會敗下陣來,但她的心卻早已淪陷在曹義處。

  若渲不想懂愛也不要愛,但見胡鋼為了一個愛字,這麼折磨自己,她又於心不忍,不想見死不救,卻又不知從何救起,矛盾深深地在她心底烙下陰影。

  不過若渲是個很好的訴苦對象,洪與伶蓉對她說過的心底話,絕不會經由她的口中再傳出去,是以兩人一直合很信任她。

  一大早到校,便有人傳言,洪鑰的高級套房中常看到K大的方敖真出入。以訛傳訛下,沒有的事也能眾口陳金。但若渲十分清楚洪鑰的為人,她不是那種勾三搭四的水性楊花女子,再說曹義也不會就這麼坐視不管的,若月完全不為這個謠言自所動。

  還沒下課,伶蓉便傳來緊急紙條問道——你相信嗎?

  若渲將兩隻筆交叉,做出個「X」宇,很肯定的,一點也不猶豫。

  伶蓉會心一笑。她這個冰山朋友還真夠義氣,不像其他朋友般的落階下石。一下課,兩人留著最後走,才一出外語大樓,即見霍槐恩與幾位男同學站在梯階下。不過他在見到她出來後,便向友人道別,往她們的方向走來。

  槐恩大膽地向她搭訕:「展若渲,我可以邀你上圖書館嗎?」

  哇!這麼明白的表示,伶蓉也知道自己該閃了。她對苦孩說:「我先走了,有空再聊,bye.」

  見伶蓉一走,若渲並沒有真的傻傻地站在原地讓人推來接去,她也跟著伶蓉身後走。槐恩攔住她。「你非得這麼拒人於千里嗎?

  她不答,閃過他的攔阻繼續往前。

  這一回,他可沒那麼斯文了。一把拉住她,當著人來人往的大道上便擁吻起她來了。若渲奮力地掙扎,亟思掙脫出他的束縛,但他卻不讓她得逞。

  即使在掙扎中,若渲亦可以感受到,人潮愈來愈多,多得像在看戲,她好害怕也好無助。而在槐恩覺得吻夠了時,濡濕的兩片唇像是對眾人宣告:他們才剛經過一番激情。若渲很想打他一巴掌,但她現在更想逃,遠遠地逃離此處。

  他看出她的想法,對她說:「剪了它們吧,太死板了,而且我也發現,你的疤很美,它讓我衝動、沸騰至極點。」

  頭髮?傷疤?此刻又勾起了椎心刺骨的心痛。推開他,往另一方向跑去。那裡沒有人群,她可以順利地在短時間內離去。

  槐恩對她的反應雖然不盡滿意,但他相信,此舉過後,她再也磨滅不了他所曾烙印的印記,他要教她忘不了霍槐恩這個男人。

  若渲累了,她不想再跑了。她不很他,只恨自己的懦弱。她不要受外界擺佈,她發過誓,她只要活得像自己。她在刀刃下活了下來,更要走出一條不同的路來。但事與願違,光在感情這一點上便徹徹底底地失敗了。她不哭,沒有淚了,喪家的痛早令她不見棺材不掉淚,不到最後絕不展露脆弱的個性,她努力地告誡自己要堅強,但,才短短幾分鐘的「侮辱」,卻讓她的堅強崩潰。瓦解。

  火辣的吻猶殘留唇上,他恣意探索,居然令她有點……意亂情迷了。嗅!亂了,全亂了,或許他贏了,她真的再也忘不了這種危險的禁忌。

  她不想回家,只是像個遊魂似的在街上遊走。一輛雪佛蘭房車在她身邊停住,車窗一降,令榆便探出頭喚她:「若渲,上車吧。」

  在這一聲叫喚下,她終於自遙遠的思緒中拉回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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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若渲一直不知道洪明出事了。她打電話去公寓,
沒人接;打到洪家,傭人也說不知道。奇哉,怪哉,她會跑哪裡去了呢?

  不過麻煩正多的她,可也沒太多的精力去關切別人。因為霍槐恩又如陰魂似的糾纏著她。

  一早,她正準備上課,才一下樓,大門一打開,他的機車已出現在她住處的門口。只見他和煦的一笑。

  「上車吧,我送你。」

  若渲毫不領情。「不用了,我這頭長髮不適合在空中飛舞,我搭公車比較妥當。」她從門與他的車縫間走了過去,他一個掉頭又追了上來,並將車子停在前方。「你何必這麼拒人於千里,我不過想用心交你這個朋友——」

  若渲立即回道:「請把你的用心留給其他需要的女人吧,我不適用。」她沒好氣地繼續往前走。

  槐恩趁她一個不注意時,強行替若造戴上安全帽。

  若渲想脫下來,他卻將帽子強壓在她頭上。

  「喂!你在做什麼?」

  他鄭重地表示:「誰叫你這麼固執,上車吧。」他不要臉地將她的手拉往前抱住他的腰。

  若渲硬是不肯就範。「喂,你放手呀!」

  「展若渲,我這一回是真心的,你為什麼——」

  「不為什麼,我只希望你離我遠一點,如此我才會感激你。」她摘下安全帽,並將它交還給他,頭也不回便走了。

  對於她的鐵石心腸、堅持不肯接受他的愛,身為男人的自尊首度受到重創,他甚至可以感到心正滴著血。

  他不明白,他以前對愛情漫不經心,卻還是挺受用的。如今好不容易傾心於一名女子,並用心地愛她,卻反倒讓她拒於萬里之外,他不禁懷疑起自己的魅力是否失效了。一連數天,他的自信心已決喪失殆盡。以往有過短暫情緣的情人們紛紛現身,有的為他加油打氣,有的則勸他放棄。

  「槐恩,放棄地吧,她不值得你為她傷心難過的。」企管系的陳美人如此對他勸道。他呆坐在教室內,怎麼也想不透她為何不愛他。論長相、論學識,他都不輸人,實在沒理由被人如此漠視。

  多少女人渴望他的死纏爛打,多少女人期待他藍緞的降臨,除了她之外,幾乎每個女人都愛他愛得死去活來,一再要求以身相許,只為求一刻的美麗回憶。除了她,拜託,只不過吻了她,她就一副嫌惡、羞愧的反應,像是當他得了病似的直閃著。拉拉她的小手,她又如同揮趕瘟疫似的避之惟恐不及。天呀!為何她總是如此殘忍地對待他?他沮喪、頹廢,如槁木死灰似的覺得前程一片暗淡無光。

  「不,她值得的,她像是一塊未經琢磨的瑰寶,只要她肯打開心窗,我願為她而死。」

  他這句話不知傷了多少U大的女人心,陳美人就告訴他:「要不,由我出馬勸服她——」

  他毅然制止她再說下去。

  「不,她不會接受的,還是由我自己來吧,謝謝你了。」

  不知有多少位他的下堂女友來勸他,但始終不得他的回應。槐恩本事大,男人見了不免忍不住地嫉妒起他的集完美於一身;女人見了他,則為他的外表、氣質而怦然心動,願意為他生、為他死。但他偏偏生來就有一顆專惹女人傷心的大花心,女人是一個愛過一個,並樂此不疲於愛情追逐戰中。

  他受挫於展若渲,過往的女友非但不幸災樂禍,還一再鼓勵他:下一個女人會更好。實在有夠嗆人的。

  不光他們繫上,連外語學院這一邊亦傳出不少的流若渲毫不在乎別人的說法。嘴長在別人臉上,人家高興怎麼說也是人家的事,她是自認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的。

  伶蓉擠到她身邊。「若渲,聽到了嗎?霍帥哥為情失魂了,你不去探望他一下嗎?」若渲明白地對好友表示:「就算他病了,也不關我的事,是他自尋苦惱的。我該去圖書館了。」收拾了書本,轉身便出了教室。

  在圖書館門口,她遇見了一向避得緊的堂妹——展盈麗。

  「堂姊,真是巧喔。」

  不巧,還有點倒霉的感覺。

  「你在理學院,怎麼有空來這?」她們是再怎麼巧也碰不著面的兩個人,她會出現,必是有事。

  「不,特地來找你的,我們邊走邊聊。」

  「喔」

  說真的,她們兩人可談之事,實在是屈指可數。來到校園內的餐廳,兩人各據一方,盈麗問她:「聽說你和企管系的霍槐恩很要好,是嗎?」

  果然無事不登三寶殿,若渲肯定的對盈儷表示:「我和他一點關係也沒有。」「那是他自作多情嘍。」

  什麼跟什麼?若渲雖然不喜歡霍槐恩,但可也不願在背後詆毀他,遂反駁盈儷的話:「是人各有志。他也沒有如外界說的濫情,反正,這個中道理,只有他本人才懂;其他人都只是猜測罷了,包括我也是。」

  撇得很清喔,盈儷不信地再問:「真的是這樣?」

  若渲實在懶得和她再談霍愧恩的事,開門見山地問她:「你來這,不會只是要問我這種無聊事吧?」

  「當然不只為這事。」

  「那還有什麼事?」

  「這個假日,我爸要你回家一趟。」

  「回家?做什麼?」若渲已有好一段時日沒回家了,這一回去又是為了哪件展家大事了?竟派盈儷來召她回去。

  「我不知道,只是帶口信罷了。對了,你真的不要霍槐恩嗎?」盈儷確認似的再問她。若渲看了她一眼,冷冷答道:「你若不嫌,去追他吧。」

  「真的?」

  「當然是真的。」

  盈儷見她實在不像在開玩笑,於是便離開餐廳走了出去。

  若渲見她離去,抬頭看鐘。「哎呀,來不及了。」

  又耽誤了進圖書館的時間,害她少看半個鐘頭的書。

  一進人圖書館內,感覺似乎比往常安靜了許多。她挑了老位子坐定後便開始進入狀況。突然一張字條傳至她眼前,抬頭一看,竟是他。她將字條推回,並不打算看內容。她一推回,他又送了過來,一推一送之間,難免吵著了其他人。為了不讓他再有什麼驚人之舉,她是收下來了,但並不打算看。

  但見他人依然佇立著不走。擔心影響館內的寧靜及秩序,她只好乖乖地拿起來看——我決定不再纏你、不再愛你,今後就讓我們形同陌路人若渲抬頭看了他一眼,向他示意:我已看了,你也該走了。

  槐恩並沒有特別的傷心,也沒有錯愕的反應,只是靜靜地出了圖書館,而且毫不留戀。槐恩對自己的魅力與信心全因展若渲而消失殆盡,放他也下定決心放棄她,以免徒增自己的痛苦。但他又不甘一世英名毀於一介小女子之手,所以他決定施以狠招,先下手為強的對她先行發表不再追求宣言。

  若渲對於他的放棄宣言該覺得開心的,但她並沒有。在他走後沒多久,她是怎麼也無法再專注於書本上,索性收拾起書本出了圖書館。

  午後的陽光真是炙人肌膚,她盡量往樹蔭底下走。原本想要丟了的字條,竟平穩地收在課本中。

  說不出該開心或是難過,反正她此刻就是靜不下心來。為了一張便條紙,她的心好像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漣滿似的。

  霍槐恩與展若渲之間的事似乎在校園中平寂了下來,不過霍槐恩的精采戀情卻一出一出繼續上演著。

  一大早,若渲才剛進入教室,便有人前來對她說:「你和霍槐恩分手了?」「沒錯,你的消息也真靈通。」若渲並不因而有所隱瞞。

  太快了吧!才昨天下午的事,她都還來不及對好友提及,怎麼外人全知道了?這叫伶蓉知道了,不拆了她的骨頭才怪。

  在同學的澄清之下,她才知——「不,是企管系又傳出佳音了。」

  「企管系?」霍槐恩是企管系的沒錯,不過——「對,霍帥哥又另結新歡了,這回是理學院的展盈儷,聽說她還是你的堂妹,對不對?」

  盈儷手腳也真快,昨天中午才問她,現在便與他搭上了,看來兩人是趕搭快速車。不過也無妨,她不愛他,而盈儷愛他,現在他又與她湊在一塊,各得所愛也算是一樁美事。「那真恭喜我堂妹了。」

  她一副不關我半點事的神情令外人不禁懷疑:霍帥哥到底有沒有追上刀疤美人展若渲?

  咦?耳根子清靜了不少,她也樂得輕鬆快活,又回復到原先無事一身輕的日子了。只要和霍槐恩劃清界線,校園內再也傳不出她的蜚短流長了吧?她如意算盤打得快,偏偏事實卻常是與願違的。

  一大早,若渲起程返回展家,心情可真是五味雜陳。

  一方面是瞪別已久的展家每一份子,早先對她造成的壓力令她不適;二來是她的堂哥展肅峰,才是讓她不自在的根源。

  如果沒有那件兇案的發生,若渲相信,這個家會是令人稱羨的;而今日,家不再是她的,早在叔叔進駐之後,若渲反成了寄人籬下的小孤女。

  多少年來,若渲得忍受外界的指指點點以及不堪入耳的流亡;她居住的地方,也成了鄰人說閒話的目標。有人危言聳聽——那房子夜半時分看得到展家男女主人的陰魂飄動。也有人繪聲繪影展家主人的臨終惡行將會重演。說得真真確確的,連若渲這個當事人——死裡逃生的人都未曾目擊過的事情,鄰人們可比她還清楚。

  盈儷就曾為了這些流言而哭鬧不休,而宛月嬸嬸則如同看戲似的,眼神不時向若渲昭告著:「我倒要看看,死了的人還能搞出什麼把戲來。」

  也因嬸嬸的過於自信,若渲總會有事無事地夜半游凶房,並蓄著長髮著白衫,比個孤魂野鬼更駭人。

  若渲厭惡那些無稽之談,尤其對宛月那種人,對待已故的兄嫂如此的不敬。若渲更不想如她的意,她叫若渲往東,若渲偏往西,她曾厲令若渲剪去那頭「晦發」,若渲更是抵死不從。兩人上演了好幾年追逐戰,若渲累了,逃出展家才是她喘息的良策。當她棄守展家宅子之時,也代表她放棄了爭了數年的不平之冤……

  每每踏入展家這宅子,若渲的心情便沉重了起來。

  「我回來了。」

  她一進門,便對展家成員打招呼。也許是她太專注於回憶當中,竟忽略了門口多出來一雙鞋。

  展立岳先是第一位站起來迎接她的人。「若渲,你回來了。」

  「嗯。」她對待叔叔一家人,一直是不冷不熱的。也許是長久以來對他們這一家人的印象都不怎麼親切的緣故吧。

  「若渲,盈儷帶了個外人回來,你千萬別介意。」

  「不會的,她這麼大的人了,怎麼會沒朋友,我無所謂的。」時值午餐時間,故大伙全在餐廳等她。

  「先來吃飯吧。」

  「好。」當她踏入餐廳,赫然發現霍槐恩竟然也在座。她的確嚇了一跳,不過她小小的異樣也只有盈儷及槐恩看出來。

  盈儷對她說:「堂姊,槐恩,你認得的。」

  若渲鎮定下來,只是簡單一句:「你好。」淡淡地帶過他們原先的關係。一頓飯下來,每個人各懷心思。

  餐後則全移到了客廳。

  宛月嬸嬸慇勤地對槐恩獻媚。女人總喜歡像他這種英俊挺拔的年輕男子,宛月也不例外。

  「你叫槐恩呀——」

  「媽,你叫他霍同學好不好,槐恩不是你這種年紀及身份該叫的。」

  盈儷見母親展現媚態,十分地不滿。對女兒的男友,做母親的比女兒還慇勤地問候,這算什麼呀。

  「盈儷,你太沒家教了,連這種話也說得出口。」

  「媽,是你太不像話了——」

  母女兩人險些鬧翻了。立岳出口阻止兩人再鬧笑話。

  「好了沒,你們母女在外人面前爭什麼、吵什麼?」

  宛月轉過身來。「你——」幸好,她還顧及面子問題,強按捺住火氣。不過若渲大概可以想像,待槐恩一走,立岳叔叔就慘了。

  若渲問叔叔:「叔叔,叫我回來,有事嗎?」

  這才是正題,宛月也不吵了,兩人瞄了瞄眼,立岳叔叔便說:「若渲,我們去書房談吧。」

  又有事了,要不,絕不會到書房的。不過,她已不再是過去的展若造了,要談也有膽量與他們夫妻倆面對面。

  「好,我們走吧。」

  他們三人往書房移動,槐恩的目光也忘情地望向書房。

  盈儷告訴他:「大概是又要叫她拿錢出來了。」

  「拿錢?拿什麼錢?」

  見他興趣盎然,盈儷告訴他:「其實你有所不知,我伯父,也就是若渲姊的父親,他侵佔了我爸的財產及公司,結果他們一家三口畏罪自殺,若渲姊的下顎有一道刀疤,你知道吧?」

  「知道。」

  「那刀疤便是她爸爸要殺她時,她即時脫逃出來才留下來的。你都不知道,她其實是個可惡的女人——」

  「盈儷,不准你說她壞話!」肅峰的犀言利詞令槐恩嚇了一跳。打若渲進門後,展肅峰一直表現得很陰沉,現在他竟為了妹妹言及若渲的壞話而出言阻止。他們一家人真的挺怪的。

  「槐恩,我們出去走走,別理我哥,陰陽怪氣的。」盈儷拉著他便要出門。此時書房傳來叫囂聲,令他駐足。

  他們三人進入書房後,宛月嬸嬸便開口:「若渲,你叔叔這陣子公司的營運出了點問題,所以——」

  又是為了錢。

  著渲告訴他:「這一回又是有人監守自盜了,還是宛月氣青了臉。「借不借,一句話,你當你是什麼,婊子生的女兒——」立岳一直是個沒聲音的男主人,不過這一回他倒是開口了,而且是近乎咆哮地怒吼:「你給我團嘴,我不准你污辱她!」

  夫妻兩人正為了某個她而爭執,但若渲知道,那個她並不是指她展若渲。「不准?你憑什麼?我偏偏要!你以為你媽是寶,是個好媽媽?」宛月將矛頭指向若渲,又瞟回到立岳身上。「她不過是表面看起來像聖女,實際上她是——」「宛月,你住口!」

  立岳頭一回發脾氣,這才讓若渲感受到他不是個沒有脾氣的男人,也不是個懦弱的男人。一直以來,她都認為展立岳是個受宛月操控的可憐蟲,今日見他難得大發神威,不禁對他刮目相看了。

  「住口?你若沒做,就不用怕別人知道,也不用怕我說。哼,若渲,你以為你叔叔是個好人嗎?你錯了,他是個——」

  啪!多麼響亮的一巴掌。立岳再也按捺不下怒氣,秘密呼之欲出,立岳已為此事低頭太多年了。

  沒錯,他是做錯事,他錯在娶了個大嘴巴。她不該在若渲面前提及的。

  「你敢打我?」宛月難以置信地看著他。這麼多年來,他只為了那一回她開口加油添醋地對立根提及慧綾及立岳婚前的一段感情,立岳才動手打了她;但事隔多年,他竟當著那個女人的女兒的面再打她,她氣得渾身發抖,轉身衝出書房。

  宛月的臉頰出現五指紅手印,並在盈儷與槐恩面前匆匆而過。

  書房的門並未關上。站在外面,可將裡頭看得一目瞭然。立岳站在一邊,若渲則背對他們。

  若渲告訴叔叔:「叔叔,你何必為了某事而打嬸嬸呢?」

  立岳看了她一眼。「這已不是某事了。若渲,找個機會,我會全盤說出這件某事來,但現在不是時候,你先出去,我需要靜靜。」

  若渲依言先出了書房。但當她發現門外站了兩人時,只是淡淡地、沒有什麼表情地走過他們身邊。

  若渲並未上樓,只是往外走出。展肅峰隨即跟了出去。

  槐恩擔心她的安全,想跟出去,但盈儷卻制止了他:「她有我哥在,沒事的。」槐恩不明白地問:「這話怎麼說?」

  盈儷又給了他一個誤導:「因為她和我哥不是單純的堂兄妹關係,他們之間——」她曖昧的眼神,不禁讓人想歪了若渲與她堂哥之間的——不單純。

  槐恩真搞不懂,展若渲在展家到底是處於怎樣的地位,又是扮演著什麼樣的角色。若渲才剛出展家大門,隨即被堂哥攔下。

  她看了他一眼。「有事嗎?堂哥。」

  肅峰只是以一貫凝注的目光看著她。這目光令她想逃,她一刻也待不住了,囁嚅地說:「堂哥——」

  肅峰對若渲除了堂兄妹之情外,對她更有一份彌補愧疚之情。他清楚地知道當年那件事情的來龍去脈,但他已發過誓,絕不教這恩怨重演,是以將這件事深埋心中。他對若渲請求:「我們出去走走,好不好?」

  若渲對他一直存著莫名的恐懼,縱使多年不見,那一份心悸猶存,考慮了一會,不敢做下決定。

  見她不答,肅峰問她:「你怕我?」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怕,怕極了,因為他的目光像是要吞沒她似的令她透不過氣來。肅峰並沒有勉強她,轉身便要回去,若渲此時竟開口喚住他:「堂哥。」他又回過頭來,等待她的下文,若渲對他說:「好吧,我們出去走走。」兩人走在這條熟悉的街道上,若渲也不知道,為何要答應他的請求,又為何肯與他走在這條路上,為何……太多的為何,只換來一個事實——她真的和他在這散步。肅峰開啟了話題:「你在那過得好不好?」

  若渲只是點頭表示,並不回答。

  他又問:「有男朋友嗎?」

  她頓了一會,搖搖頭,仍不回答。肅峰自覺任何的問話都吸引不了她的注意力,索性不問了。兩人走了好長一段路,若渲才開口問他:「堂哥,你也該有女朋友了吧?」肅峰竟然搖頭。「沒有,我不會交女朋友的,不過倒有一些女的朋友,不夾雜感情的女朋友。」他在解釋為何要解釋?若渲只不過是他的堂妹,他毋需解釋什麼的。若渲告訴他:「你條件不錯,不難找著女朋友。」

  「若渲,你明明知道我的心意——」

  他突來的衝動令她訝然。他在做什麼?若渲立即表不:「我要回去了。」「去哪?」

  又來了!就是這樣的壓力令她難受。若渲匆匆地自他身邊離去,肅峰想阻止已來不及,只能埋怨自己又把事情搞砸了。

  肅峰自搬進鄰人口中的凶宅後,便對這位堂妹起了憐意。他們的年紀相差四歲,故當時的他已有點明白當年兇案的始末。

  一回,他在家中無意中聽見父母的爭執——「你還和那個女人有來往,你以為我不知道?」

  立岳憤然地:「原來,全是你一個人促成的!」

  宛月趾高氣昂地:「是我又如何?誰叫你們背著我做那種骯髒事!」

  「胡說,她是個好女人,你的心真狠,竟對我哥說了這事,也是因為你的挑撥,才害得他們夫妻失和,也害得他們家破人亡,你真的是個狠毒的女人!」立岳厲聲控訴妻子的妖言惑眾,害得他大哥手刃他的情人唐慧絞。

  宛月激動地大吼:「對!我要他們夫妻不和,我要那個女人得不到幸福!我要他們一家子全毀在我手上!我要你永生痛苦!」

  見立岳雙手握拳,顫抖地說不出話來,宛月又說:「展立岳,你膽子也真不小,連你大哥的女人也敢——」

  「你知道什麼!慧綾是我的初戀。我和你結婚只不過是一場交易,我一點也不喜歡你。」立岳說出他多年的心痛秘密。

  他比大哥更早認識慧綾,卻因為他的懦弱,才輸掉了慧綾。他與她之間的愛,在別人眼中是永遠也不可能的事。

  慧綾來自平凡的家庭,因緣際會,與當時還是學生身份的展立岳成為一對令人賞心悅目的才子佳人。立岳是個體貼的好男孩,三年的高中生活,真可說是慧綾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

  好景不常,立岳自考上國立大學後,就不再自由了。來自展家的壓力,使他們逐漸沒有了見面的機會。

  一在北部,一在中部,怎麼也熱絡不起來。不是他們不夠積極,只是兩人之間的阻礙逐漸浮現並橫梗在他們之間,教他們即使有愛也施展不開。

  立岳這麼殘忍地以一句話推翻他們結髮多年的感情,宛月心中憤恨不已。「這也表示我做對了,你既不愛我,我就要教你們三人痛苦,甚至互相殘殺,一個贏你們三個,我還是劃算得很。」

  門外的肅峰很明白他們口中的慧綾就是他的伯母,也就是若渲的母親,原來立根伯伯的瘋狂舉動肇始於母親的撥弄。

  女人真是恐怖,一句話便能教人狠下心來殺妻弒女。

  就從那個時候開始,他便同情起不幸的若渲來了。

  也許心裡因素也有吧。他對若渲總是帶著愛憐又摻雜著贖罪的心理。但看在若渲的眼底,他的關心帶給她太大的壓力,只因她一直無法逃脫父親的陰影。

  嚴慈並濟的父親,為何會有猙獰的一面?這樣的事實實在教她無法承受。下意識裡,她排拒男人的關心,更拒絕被愛,也不肯愛人。

  尤其在肅峰將關愛憐惜之心幻化成莫名其妙的情愫後,若渲更無法接受堂哥那排山倒海而來的深情。她害怕他那如深潭般雙眸下的激烈火源,它逐漸地吞噬了她的靈魂。她排拒,也對他感到惶恐。

  槐恩也大概由盈儷口中得知她的遭遇——畏罪自殺的父親,母親與妹妹也因父親一時的瘋狂而命喪黃泉,而她下顎的傷,也成了終生的烙印。

  她的封閉全來自於心理的自卑感。盈儷說得口沫橫飛,槐恩是半信半疑。坐了一會,他打算先回台北。「謝謝你,展學妹,我先回台北了。」

  「不,我和你一塊上去。」現在他們可是公認的一對,盈儷豈會放過任何可與他一同亮相的好機會。

  「也好,反正順路。」

  槐恩是自私了點,利用盈儷來瞭解若渲。但也是盈儷好面子,要他到她家參與家庭聚會,為的就是昭告若渲:你的男友現在變成我的男友了,教你羨慕又嫉妒。偏偏若渲毫不在乎,害她沒好戲可看。

  盈儷別有用心,槐恩亦然,兩人各懷心計,不過共通點全是為了展若渲。以此看來,倒是誰也不欠誰。

  車子一出展家,他們先在路上遇見肅峰,盈儷問他:「哥,怎麼只有你一個人?」他完全不理會她便走了過去,盈儷竟對槐恩說:「別理他,陰陽怪氣、神經兮兮的。」

  對於盈儷的說法,槐恩雖不認同,但也無權去糾正,畢竟兄長是她的,她要目無尊長,關他霍槐恩什麼屁事?

  車行至公車站牌處,他特意看了一眼,果然她就在那站牌下。他將車開往她處,盈儷見狀,便撒嬌地:「走啦,你管她坐什麼回台北。」

  他毫不理會盈儷的說法,逕自停在若渲身邊,並按下車窗。「若渲,上車,我們也要回台北。」

  若渲一見是他及盈儷,搖了搖頭。

  「不了,謝謝你的好意。」

  若渲好不容易才擺脫掉霍槐恩,可不想再讓他有機可乘。再說他身邊已有美女相伴,何需再找一個菲利浦?

  見她說不,盈儷便催他:「走啦,她都說不用了。」

  槐恩再看她一眼。「真的不要?」

  「不用了,謝謝你。」她明知公車還要半個小時才會到,但她寧可在這曬太陽,也不願與他再次糾纏。

  在她的堅持及盈儷的鼓噪下,他只好先送盈儷回台北再作打算了。

  待他們離去,若渲的心竟然揪疼了一下。她不知道自己怎麼會無由來的心痛,對他?不,絕不會的。

  因她的堅持,也差點讓自己曬成了人干。公車誤點了近二十分鐘,她站在站牌下等了五十分鐘才有涼涼的冷氣車可坐。待她一回到小窩,幾乎是癱在床上動彈不得了。次日——「若渲,我必須休學了。」

  明明對她提及這事時,她呆住了。只要再兩年,她何必中途輟學呢?

  明明也知道她一定會很驚訝。前幾天才請病假,一銷假馬上又說要休學,更奇的是——「你外公——」

  若渲發現她身著黑衣,是以聯想到——該不會是她外公出事了?

  明明點了點頭。

  「外公過世了,所以我必須回去繼承瑞獅集團並管理大小公司。」

  若渲真為她惋惜。幼年失去家人,現在又失去惟一的親人——外公。她對明明說:「明明,你如果有需要我的地方,記得通知我,別忘了你還有我這一個朋友的存在,好嗎?」

  明明現在最需要的便是這句話。在她需要曹義時,他卻提出辭呈。明明當時是氣得叫人將辭呈送到外公的書房,等外公回來再看著辦。誰知外公竟也辦不了,心臟病突發,徒留措手不及的明明。

  若渲一再對明明表示,明明也不好說不,故她對若渲保證:「會的,若渲,你真是我的好朋友。」

  伶蓉由一邊插口:「還有我,別忘了。」適才兩人的對話,她全聽見了,不過兩人大過專心,連她靠近了都不知道。

  明明一見是伶蓉,也開心了起來。「會的,我不會忘記你們的,將來若是公司缺人手,你們兩人可別溜掉喔。」

  「沒問題。」

  兩位好友的支持,為明明肅穆的心情帶來一小段的溫馨。她緩緩步出U大,臨出校門,她又頻頻回首,眷戀一番才走出U大,嘴裡喃喃:「再見了,我的學校。」少了明明,若渲與伶蓉頓時都感到生活中似乎缺了點什麼似的,但也只能去適應她不在的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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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霍槐恩不再糾纏,給了若渲相當安靜的空間,至少他的親衛隊也不再追著她轉。不過一向不怎麼有話說的堂妹卻無天往她這裡跑。

  下午沒課,她才剛從圖書館出來,盈儷便叫住了她:「堂姊。」

  她抬頭看見盈儷站在一顆大王椰子樹下,似乎等人等了很久似的。她該不會是在等她吧?

  「盈儷,你怎麼又來了?」

  「不,是我約槐恩在這見面,恰巧看見你出來,所以——」

  「既然你約了人,還喊住我,是要我充當電燈泡嗎?」盈儷是什麼用心她不知道。她曾明白地告訴盈儷,她和槐恩是再也不相干的兩人,不過她三番兩次地為他們製造機會幹什麼?要引她嫉妒?不可能的,她是不會嫉妒的。是要刺激她嗎?那更難了。反正她就是想叫她別白費心機了。

  盈儷可不當她的善意迴避是好意。「說話這麼衝呀?」

  沖?什麼說話沖?她只不過是要求盈儷少來煩她罷了。她直言地說:「盈儷,你若再製造機會的話,我對他可不再客氣了。」

  她以一個勝利的表情轉身,但當她看見霍槐恩人已站在她身後時,不覺瞪大了雙眼,不敢相信自己頭一回說大話便要遭天譴,臉色先是發育、蒼白再至脹紅,比調色盤還精采。

  她幾乎可說是落荒而逃了。這樣尷尬的情景,可比受人指指點點還令她無地自容。

  盈儷仍困若渲口中的「不再客氣」而呆愣著。

  槐恩見若渲的反應,信心大振。心忖:狐狸再狡猾也要露出尾巴來,展若渲呀展若渲,我就不信我的攻勢對你真的就只能是見光死。不過眼前這位展盈儷小姐似乎受創頗深,遂向前安慰她:「她不是說真的。」

  盈儷回過神來看著他。「不,她會。」

  「怎麼說呢?」

  「我不知道怎麼說,反正我就是知道她會的。她從不會無緣無故說出那種話。」盈儷心忖:自己原只是想逗弄她一番,卻弄巧成拙地讓她有了反擊的理由。

  嘿,若真是如此,這可正中槐恩下懷了。他對若渲已是束手無策,現在看來,彷彿生機再現。於是他對盈儷說:「對不起,今天我還有事,得先走了。」

  他的離去更令她心慌。「喂,你要去哪?」

  他滯灑地說:「剛剛對你說過了,我還有事,要先走了。」

  見他愈走愈遠,盈儷也看呆了,情況怎會變這樣?

  若渲真要羞死了,頭一回向外人挑釁,竟弄出這麼大的醜來,這叫她往後拿什麼臉來見人嘛。她愈想愈是無地自容。

  伶蓉大老遠的便見她嘴裡唸唸有詞的,又像是無頭蒼蠅似的四處竄,神情好似遇上麻煩了,她喚住了她:「若渲。」

  她一時沒回神,竟回以:「我只是隨口說說,沒那回事的。」

  什麼沒那回事?她在說什麼?伶蓉問她:「若渲,你怎麼了?」

  見她沒有反應,她又急問:「若渲,你還好吧?」

  若渲終於看清了來人。「伶蓉,是你呀,我以為」

「以為什麼?」

  這事可丑大了,叫她該怎麼說好呢?

  「沒有啦,我剛剛有對你說了什麼話沒?」

  伶蓉點點頭。

  「有,你說你只是隨口說說,沒那回事。」

  「對,我只是隨口說說,你就別當一回事了。」

  見她反常,伶蓉可擔心了,她這麼個一板一眼又嚴肅有加的女子,怎麼會一邊走又一邊喃喃自語的?這太不尋常了。

  「若渲,你老實說,剛剛到底是怎麼回事?反常哦。」

  「沒啦。」她實在沒臉提呀。

  「真沒?」伶蓉楔而不捨,非問到底不可。

  「真——有啦。你——算了,告訴你吧,我剛剛只不過是向我堂妹下戰帖,說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告訴她,她若再製造機會給我,事後可別怪我……怪我搶了她的男朋友。」

  哇,COOL!伶蓉對她豎起大拇指:「若渲,你破戒了。」

  「什麼我破戒了,我又沒——」

  「別沒不沒的,我早說過,他這麼窮追猛打,你不會心動才怪。現在可好了,心思在無意中全溜出來了吧。」

  伶蓉當然不會因若渲沒喜歡上她那個斯文二哥而對她有所不滿,反倒為她的跨出一步而慶幸。冰山似乎有融化的跡象,太難得了。

  若渲辯解:「沒有,沒這回事。」

  伶蓉勸她:「面對現實吧,有人愛總比去愛人來得好。」

  這話若渲已不知聽過多少遍了。只是傷痕仍在,又如何放得下身段?她實在不敢去承認。

  也許誠如伶蓉所言,她已對他的追愛動了心,但她實在不知道他到底是看上她哪一點。是疤痕令他亢奮得非征服她不可,還是——另有原因?

  不管如何,她決定不承認,死也不承認他的追求對她已起了作用。

  「叫他留著去愛別人吧。」她不想再聊與他有關的任何事。她還是決定心如止水地堅持到底。即使偶爾投來的小石子曾在她的心湖撩起一陣小漣漪,作用還是不大的。

  伶蓉叫住她:「明天明明的外公出殯,你要去嗎?」

  「會的,他也算是我的外公。」

  見若渲鎮靜走出校門口的身影,伶蓉並不為她的想法感到樂觀。她認為,霍槐恩絕不是省油的燈,他絕不會沉寂過久的。

  眼前似乎有場好戲即將登場了。

  一輛雪佛蘭房車醒目地停在校門口。

  若渲一出校門,車主便喚住了她:「若渲。」

  待她看清是令榆二哥,便緩緩的向他走近。

  「二哥,你等伶蓉嗎?我剛剛還和她碰面,她——」

  「不,我是在等你。」

  他的話令她忍不住口乾舌燥的舔了舔下唇。「等我?為什麼?」

  令榆催她:「先上車再說。」

  「很急嗎?」若渲有些顧慮地問。她也不是真的不喜歡他,但喜歡的程度又僅止於朋友之兄長,至於感情,是連邊也夠不著的。

  「先上車吧,這裡不宜停車停太久。」

  他的話催得她上下不得,為了不讓他為難,她只好上了車。

  槐恩一追出來,卻見她進入一輛車內,車上的駕駛還是個男人。哇!受騙了,她明明不和男人打交道的,現在被他當場抓著了。槐恩醋勁一上來,之前是真的氣惱追不上她,現在則是氣她的「不愛」原則全是推托之詞。這感覺如同被人狠狠的在腹部揍上一拳般的痛。他返回停車棚,騎上愛車後,便往她的住處飛馳而去。

  在車上,令榆對她說:「若渲,我有件東西要給你。」

  她是無功不受祿的踏實女子,對於突如其來的禮物是不可能接受的,除非他能有個好理由說服她不得不收下。

  「有東西給我?為什麼?」

  「一個紀念性的東西,沒什麼特別意思。」可他的眼眸一點也不單純。

  若渲對他表示:「二哥,你不用途我什麼東西,我不會收的。」

  這麼簡單明瞭的拒絕,令榆有些難堪了。

  「若渲,你不要叫我二哥,好嗎?」

  「OK,令榆二哥——」

  「明明說不要了,你還——」

  若渲對於感情的事是恐懼多過於接受,於是乎,她對令榆說:「二哥,抱歉,我無幸得到你的垂愛,希望你別再浪費時間了。」若渲知道,她這番話足以令他難過好一段時日,但是曖昧不明的關係才會傷他一生。長痛不如短痛,明白的拒絕對他才是良方。

  令榆好不容易鼓足勇氣表白,才短短幾分鐘便慘遭滑鐵盧,這叫他情何以堪?他深情的回望她。「真的一點機會也沒有?」

  為了杜絕他的渴慕,她當機立斷地斬去他心存的愛意。若渲相信,這才是最好的選擇。

  「沒有,誰也沒有。」

  偏偏此時,玩笑似的,她的眼前竟浮現他——霍愧

  恩的影像。不可能吧?她真不敢相信自己竟會在此時想起他這一號人物。

  她對令榆說:「到了,二哥,我在那家7-ELEVEN下車就行了。」她不要他送到家門口。因為她想吹點風,藉由涼風,教自己重理真心。

  他依言停在統一超商前,不過在她臨下車時對她說:「若渲,我希望你能再考慮,好嗎?」

  她不點頭也不搖頭地下了車。不用再考慮了,她的答案還是一樣。什麼事她可以下確定,獨獨此事。她的記憶給她帶來太大的衝擊,感情是她奢望不了的世界。

  走進租賃處的巷口,咦?是他。若渲並未往回走,之前她已淘汰了一位,不怕他再度糾纏,她要他們一個接一個出局。

  槐恩見她回來,露出燦然的一笑。不過她卻是毫無笑意,只是鎮定地走向他。

  他等待她的到來,不過,當她一走近,她卻對他說:「我早已不是你愛情遊戲中的一份子了,還不放人嗎?」

  他饒富趣味地看著她,不過,他現在有更正當的理由纏著她,只因她說過——「你說過,你將對我不再客氣的。」

  若渲冷冷地答道:「我是開玩笑的,你還當真?」

  「你已有負責的能力了,我怎能不當真呢?」他拿她的語尾當把柄。「我等你的不客氣,儘管放馬過來,我不會拒絕的。」

  若渲沉住氣。「可惜我偏不當真,我不過是玩玩你罷了,你又何必這麼認真?怎麼了?完美情人不再守規矩了?你的藍緞已收回,我已被你列入下堂女友的行列中,何苦再吃回頭草呢?」她一鼓作氣將心中的想法全說了,一反往常的高姿態,語意像是被打入冷宮的妃子般,有種哀怨。

  槐恩也出其不意地說:「我發現回頭草有其美味之處,所以——」

  「你夠了沒,好狗不擋路,若你想當——」

  他可毫不在意她的尖牙利齒,順手便將她拉上車。

  「抱緊,摔死了,我可得娶神主牌了。」他的舉動今她來不及反應,更甭論跳車這樣的瘋狂念頭了。

  在高速中,他們抵達一處公園。風吹散了她的秀髮,裙擺在風中飛揚,成了一朵綻放的白花。

  若渲在他停車的剎那,還未恢復神智。好快!這期

  間她也將與今榆之間的不快全拋諸風中。她發現,擠公車、搭房車似乎都沒有駕馭機車來得快感,她有一點點喜歡上它了——機車。

  「下車吧。」

  「嗯。」她優雅地下了車,拂了拂吹亂的髮絲。「你載我來這做什麼?」

  他不語,只是拉著她往公園內走去。走了一會,在一棵樟木下停步,沒有預警的便給了她一個擁吻,好深、好深,教她招架不了。

  若渲發現,他真是個狂人,他的愛也是如狂風驟雨般的猛烈。他可以這麼自然地侵入別人的領域,在她來不及設防下便已攻城驚地,可怕的是,她心裡卻一點恨意也沒。

  待他吻夠了,才緩緩鬆開擁住她的手,見她眼兒迷檬,雙頰呈現艷紅,才滿意似的真正放開了她。

  「你真教人又愛又氣。」

  若渲腦子底如轉盤似的,一圈、兩圈……五圈、六圈……,一時轉不回原點。待她回過神時,才對這樣荒謬的事感到憤怒。

  「我愛你,我這一生中,真的沒有這麼用心地在愛一個人——」

  若讓其他女人聽到這一番告白,定要渾身酥麻,並趕緊找到最近的房間以身相許,以答謝他的厚愛。但她卻只對他的情話避如蛇蠍般。

  「不,這些話對我而言,並不中聽,我——我要回去了。」

  她轉身便要走人,但他可是好不容易才將她拐來,豈會輕易放她走掉。

  這麼一攔,兩人雙雙倒地,幸虧草皮軟,否則不跌傷才怪。對槐恩而言,這樣的姿勢實在十分的絕妙,他在上,而她則被壓在他身下。

  「喂,你起來呀!」

  他全身壓下的力量令她無法脫逃,身子在他身下猛烈地掙扎,槐恩斥令:「你再亂動,我可不敢保證不會做出什麼多餘的動作。」

  女人的體香,尤其再加上這樣的掙扎,對正常男人而言,是種極致的挑逗。若值已明顯感到他的亢奮,基本的常識她還是懂得的,所以不敢再動一下。

  良久。

  「可以了嗎?」

  「你——」這一回竟換成他紅了臉。他以為她並不懂得這樣的事,但她的瞭解反倒令他產生了羞愧。

  「你該離開了。」她故作鎮定。其實她比他更羞於見人,他的興奮代表著什麼?不會是因自己秀色可餐才引起他的衝動吧?

  他迅速起身,並拉起她。若渲的一O一套白衫成了污泥附著的最佳去處。

  「我送你回去吧。」

  明明劇本不是這麼走,怎麼一個跌跤,重點沒說,卻盡犯醜事的。不過,歸咎起來,她下顎的傷疤確實引人,不但沒有恐怖的感覺,反倒帶有那麼一點致命的誘惑力。

  由來時路回去,兩人並未再多開口,心裡只是各自為自己的失態尋求一個好理由。

  一到住處門口,、若渲頭也不回地上樓,大門「眶」一聲,將兩人阻隔開來。

  若渲一回到小房間,隨手抓了個枕頭抱在胸前,思忖著自己的失常。

  從沒有哪個男人可以令她產生心悸的感覺。堂哥雖帶給她壓力,但她壓根沒想過他。令榆二哥雖是個穩重的男人,溫文儒雅的求愛方式也打動不了她。偏偏這無理的男子,不過是小小的逗弄,竟教她睡不安寧的。即使合上眼,他的影像也會悄悄浮上她的意識中。張開眼,他又如同鬼魁般的糾纏著她,叫她不想他也難。

  「啊!她低喊出聲,企圖將他趕出她的思緒外。難不成,她有受虐傾向?正經的男人不愛,專情的男人不要,偏偏中意霍槐思的飄忽不定及狂愛?不,不會的,全是幻想所致,她不會,她才不會步人情愛的漩渦。

  早上,伶蓉邀她上白家。

  「若渲,今天是我媽生日,一塊來嘛。」

  伯母生日,哎呀!這麼大一件事,她再怎麼有所顧忌,也不能不去。

  「好,我會過去的,但你必須先陪我去挑禮物。」

  「挑,挑什麼?又不是外人,還送什麼禮?人去了,我媽便會開心的。』」

  伶蓉不在意,她可不,以往經常打擾,現在好不容易有回饋的機會,不慎重點怎行?

  「不,那我自個去挑好了。」

  「喂,不用啦。」伶蓉可不想讓她破費。

  「什麼不用。對你可以不用,對伯母可不行。好了,我要走了,你自己先回去。」

  見若渲堅持,伶蓉也不再勉強她。兩人在校門口分手,若渲打定主意到珠寶店買一串珍珠或是玉鐲好送給伶蓉的媽媽。

  一出校門,她身後又傳來機車聲。她盡量地避開他往人行道上走,不料他還是跟了上來。

  「你去哪?我送你。」

  若渲並沒有打算停下來,只是淡淡地說:「不用了。」

  在這同時,展盈儷的聲音傳來。她幾乎是跑著追趕過來,到達時仍氣喘吁吁的。

  若渲對他說:「女朋友來了,去侍候她吧。」說完便大跨步地走出他的視線,令槐恩不禁扼腕盈儷出現得不是時候。

  盈麗問他:「你今天總有空了吧?」

  「沒空。

  這已是他第三回拒絕了。他這是什麼意思?藍緞他也送了,才不到半個月的時間便要打發她?這未免太不給她面子了。

  「槐恩,今天無論如何——」

  她的強硬對他產生不了任何的效果。噗噗,車子已出了她的視線,只留下她在原地瞪大眼。

  槐恩亟欲找到若渲。

  嘿!他們果真有緣。沒一會,他便看見她在學校附近的一家珠寶坊中,於是停好車便跟了進去。他的進入不光是她,連店員也——「先生,挑珠寶嗎?」

  他對店員表示:「我和她——一起的。」

  說得這麼曖昧,若道告訴店員:「對不起,我不挑了。」

  槐恩擋住她的去路。「不,來了便要挑。」

  他的話自然讓店員高興。來到這,豈可叫客人空手回去的。女店員答腔:「是呀,先生,這位小姐說要挑送人的禮物,年約四十至五十左右的中年婦人,你就幫她挑挑吧。」

  這是什麼情況?他與女店員竟聯手起來設計她。在她火氣上升之際,他有禮地問她:

  「若渲,這個真的不錯,若是送我媽,她一定會喜歡的,相信你要送的人,也一定會感到滿意的。」

  真的嗎?這隻玉鐲子對方會很喜歡?聽他這麼說,著追似乎有一點心動了。也好,多個人多個意見,畢竟她自己沒有媽媽可送,霍槐恩他有,必定比較瞭解,將就聽他這一回吧。

  由此可見他的眼光及心思真細膩。挑鐲子、選包裝,無不面面俱到,彷彿這禮是他要送人似的。付完款項,兩人一同出了珠寶坊,愧恩問她:「送誰?」

  若渲很想回他問太多了,但看在他幫她精心挑選禮物的份上,就老實地告訴他:「是送給白伶蓉她母親的,她一直對我很好,所以——」

  「好女孩,懂得人情世故的,我早就知道愛你準沒錯。」

  又扯到哪去了?她收起親切的心,換上陌生的面孔。「愛上我,你是自尋痛苦,回頭是岸吧。」

  「不,不涉險境豈能得人間珍寶。」

  見他又開始進行攻勢,她不打算給他太多機會。向他道了謝便想離開,但槐恩卻厚著臉皮地問:「若我也想參與你的世界,你會敞開心扉,容下我這一粒沙嗎?」

  「你知道嗎?沙雖小,但它挺扎人的,我先走了。」

  遊戲至此,好似見到那麼一點點曙光,只不過是挺扎人罷了,而非完全容不下。

  有了這一點機會,他決定把握住。

  白家正為了白太太的生日而忙碌著。

  若渲到達時,明明也出現了。

  「明明!」乍見明明,若渲很是開心。看來是伶蓉打算給她一個驚喜,才沒事先告知她。

  「若渲,你終於來了。」

  「你來很久了嗎?」

  「大概半小時了。」兩人一見面,便嘰哩外啦地講個不停。不過也沒忘了幫忙端端菜、準備碗筷。三人無論走到哪都是黏在一塊的。

  白太太喚了排在一分聊天的她們三人:「過來用菜了。」

  「喔。」答是答了,不過還是聊個不停。畢竟好久不見了,這個好久雖說僅是兩個禮拜,但對一向形影不離的她們而言,分開半天,便夠她們朝思暮想了。

  在白媽媽再度催促下,她們才走到餐桌旁。為了顧及禮儀,她們暫且讓說話的嘴巴休息一下,不過吃飯的嘴巴可才正式啟動呢。

  白媽媽對自幼喪失母愛的若渲及明明而言,也等於是她們的媽媽一樣。她待她二人如親生女兒似的關心。

  若渲有時真想為了白媽媽乾脆愛上白二哥,但親情與愛情實為兩碼子事,她雖然眷戀白媽媽的關愛,但卻還是無法接受白二哥的追求;二者如同平行線般,叫她如何勉強自己去接受。

  「白媽媽,祝您生日快樂。」

  若渲送上小禮,白太太先是推不,後來禁不起她的軟言相動,只好收下峻。口中仍喃喃地說著讓她破費了。

  用完餐,三人一塊收拾了狼藉的杯盤後便移師伶蓉房間。

  若追隨即問明明:「明明,曹義他沒來?」

  明明歎了口氣。「他決定和別的女人結婚了。」

  伶蓉拍拍她的肩。「就當是無緣吧。」

  當是無緣?怎麼當?愛了他數年,再叫她以一句無緣收場,她又情何以堪?

  「算了,不聊我的事,霍槐恩——」

  「嗅,也別聊我。」若渲急忙打住這個話題。

  若渲不想聊,伶蓉可興致勃勃。也不理會若渲的抗議,便對明明報告最新戰情:「他們很久前就散了,現在霍槐恩的新女友還是若渲的堂妹。」

  堂妹?不會是——「展盈儷?」

  「你怎麼也知道展盈儷這個人?」伶蓉不得不佩服月月的消息靈通了,連展盈儷這號人物也知道。

  「她是理學院的嬌嬌女,她的男友多得可列本芳名冊了,不過仍差我一點點。」月月也是出了名的博愛美女,男友自是不少,幸虧她身後總有曹義為她收爛攤,她才敢這麼大膽地到處亂放電。

  伶蓉笑說:「還有人比你遜呀?」

  「當然,你也不去探聽探聽,我洪月可是超級采草女,行遍天下無敵手,男人見了我莫不僕倒在我的石榴裙下呢。」

  三人只要在一塊,便將形象完全拋諸腦後,連談天的話題也沒設限。不過在外人面前,她們可是高雅清麗的三朵花。

  伶蓉損她:「偏偏真命天子卻不僕倒,只是滑過。」

  「叫你別提你還提。」明明又捶又打,哀怨地抗議。

  這女人發起癲來可讓伶蓉招架不住。「好,好,不提,STOP。」

  「這還差不多。」明明轉嚴肅為嬉笑。

  三人的打鬧引來白家兄弟的注意。

  「令榆,會不會出命案啊?」

  令榆搖頭。「不會吧,她們三人是這麼好的朋友,不至於的。」但耳邊傳來的陣陣呼救聲,還挺驚心動魄的。

  「令榆,你去敲門引她們注意。」

  兩兄弟既怕出事,又怕只是一場誤會,索性求證一下以求心安。

  果然房內立即鴉雀無聲,最高品質——靜悄悄。

  房內的三人在敲門聲後立即安靜下來,若渲細聲問傳蓉:「太吵了是不是?」

  伶蓉回以:「應該不會吧,我大哥、二哥他們是很明理的人,應該不會為了這種小事而生氣。」

  月月對若渲說:「你去瞧瞧來者何人。」

  若渲起身拉平衣裳,輕輕開了門。「大哥、二哥,你們有事嗎?」

  令鎮、令榆相視尷尬一笑。「沒事,我只是找我妹,她在嗎?」

  若渲回頭看了伶蓉一眼。她現在實在不宜見客,不僅髮絲凌亂,連肚肚也見光了。

  「大哥、二哥,伶蓉現在不適合見你們,她——」

  見她吞吞吐吐,他們兄弟還當妹妹出了意外了。

  「我們非見到她——」一句無恙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見兩人堅持,她轉身問伶蓉:「你哥非見你不可,你出來吧。」

  由半敞開的門,可見房內一團亂,枕頭、抱枕東倒西歪的,可見造才的戰況頗為激烈。

  伶蓉一出來,一身裝扮比個瘋子還糟,令填問她:「你們怎麼了?剛喊救命,你又慘不忍睹的,起內鬨了?」白大哥鮮少在家,是以不知道妹妹玩心尚重。

  別看她們三人在外的行為舉止都是中規中矩的,私底下的三人可瘋得很。

  「沒事,不過是對某些事有點小小的爭論罷了,偶來的肢體語言,沒事的。別再大驚小怪,也別來中斷我們的興致,OK,配合一下嘛。」

  見妹妹一再保證絕無任何謀殺事件發生,令鎮才肯走人。

  門一關上,三人又開始了她們忘情的活動。

  直至下午三點,老道和明明才分別離開白家。令榆受托負責送若渲,他自是開心得此載送佳人的機會,但若范可不怎麼喜歡這樣的安排,但在白媽媽的堅持下,若渲也只好不再堅持,就讓白二哥載送她一程。

  一路上,她一直保持著沉靜,令榆開口問她:「今天開心嗎?」

  「非常開心,謝謝你們的招待。」她由衷地感謝。

  令榆問她:「若渲,下一回白二哥的生日,你會來嗎?」

  他的生日?當然——不會。

  她直接了當地說:「不會,你的生日不會是和白媽媽、白爸爸一起過吧?」

  他已這麼大了,生日該是和女友一同過。但令榆是個太過害羞木銷與被動的男孩子,既不會花言巧語,也不會大獻慇勤,若是有哪種比賽誰能坐得最久又少話的人,他准奪魁,這一點倒是毋庸置疑的,是以他虛長至今仍沒半個女朋友。

  他也老實招供:「我已經有很多年沒過生日了。」

  「為什麼?」若渲以為他的言下之急是指他已多年不敢面對年齡這個數字,所以就不過生日以掩人耳目,掩蓋自己已逐年增加的年齡。

  令榆說出他的苦衷及無奈:「沒有女人肯和我一起過,而我又不想和家人一塊過,所以——」他心裡真是矛盾。沒有人陪他過,又不肯與家人過。

  基於這個原因,若渲決定當一次好人。「好吧,我答應和你一決過,但是我要求伶蓉陪我與你歡度生辰。若可以的話,我願意。」也不完全是施捨,只當他是個朋友、兄長般的陪他度過寂寞的生日。

  這一回,車內的空氣似乎變暖了,不再那麼的冷涼。

  槐恩見到那輛車又出現在她家門口,醋意急遽上升。不過,他還不至於沒風度地前去打人或興師問罪的,只是打算回去後再好好想個對策以贏過其他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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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槐恩的家庭,
清一色的俊男美女配。英俊的父親,美女級的母親,生下四個漂亮的子女。

  他在家裡排行最小,也是家中最得寵的寶貝。自小太多女孩的喜愛,使他養成來者不拒的心理。所以對於愛情的定義,難免有所偏差。

  男歡女愛對他而言是再簡單不過了。沒有愛即可以打破、愛撫,不過他至少有個極度堅持的原則,那就是不輕易和人Make Love。倒不是具備什麼了不得的貞操觀,只不過是他怕死了AIDS和性病。是以,他博愛卻不濫交,也因此,不少與他交往過的女子,皆敬重他是有原則的君子——風流卻不下流。

  大姊及大哥已各有家室與歸宿,家中的單身貴族只剩二姊及他了。

  二姊仍在攻讀博士學位,雖也是美人胚一個,但二姊的性子與他完全不同。在求學階段中,自律甚嚴,她就常對槐恩警告:「你喔,撥點時間規劃人生才是正途,別老是將精神浪費在如何勾引漂亮妹妹上,徒浪費美好人生。」

  「是,二姊教誨的是,只不過,我也是逼不得已的。」

  「少來這一套,你那幾套我又不是不知道,拐、騙、哄,你是無一不專精。」沒辦法,自家姊姊全知他的性子,一針見血地說得他不承認都不行。

  「好、好、好,我會改進的。」

  他一溜煙又不見人影,總叫其二姊直呼孺子不可教也。

  槐恩閃回房內,正巧,霍太太今天提早由婦女會下班,在樓梯口便喚他:「槐恩,你先下來。」

  「媽,怎麼這麼早回來?」

  「不早點回來,怎麼能看得見你的人呢?」

  這話什麼意思?是說她在找他,所以才特意提早來的?

  「媽,你專程早歸,是因為我的緣故?」

  「沒錯,今天婦女會的秘書長郭太太說,她女兒也在U大,想請你過去教教她。」

  不會吧?我才要升大三,不教國中、高中生,卻教大學生,從沒聽過還有大學生找家教的,事情絕對不單純。「媽,她什麼科系的?」

  「和你一樣,所以我才答應郭太太,反正你拿手得很。」

  天呀!媽,你做了什麼爛決定?我是當事人,怎麼不問問看我是否同意就隨便下決定。這下可好,趕鴨子上架,不去也得去了。他的追愛計劃不全玩完了才怪!「約幾點?」

  「郭太太要你再和她連絡,大致上的細節是……」

  「媽,我可以打斷一下嗎?」見母親滔滔不絕的,彷彿接下家教全是她的事。他有一股不祥的預感,這肯定是件內神通外鬼的陰謀。

  霍母點頭。「可以,請說。」

  他慎重問道:「我可以不去嗎?」

  他輕聲要求,和換回一句嚴厲的:「不行。」

  這下他明白了,他中計了。

  霍母可中意郭家那女兒了。再說妹也有意,現在只等他這個郎付出點情便萬事OK了。若渲與伶蓉一起出席令榆二哥的生日會,三人相約在一家意大利餐廳內慶生。拉丁風情的音樂與浪漫的鮮花,藝術造型的瓷杯,桌上三盞燭光,與壁上昏黃的投射燈交相輝映而成黃金帷幕似,浪漫風情十足。

  「來一客意大利肉醬面。」若渲可不想欠他太多,以免日後若遭清算還不了,是以點餐的時候也不願獅子大開口的當請客人的人是凱子。

  「前餐?」侍者問道。

  她搖頭說不,伶蓉低聲問她:「替我二哥省錢?」

  「沒有啦,只是沒什麼胃口罷了。」

  兩兄妹互點了開胃酒及套餐後,若渲將一份禮物送給令榆二哥。「二哥,祝生日快樂。」

  他接過手,並說一聲:「謝謝。」

  令榆敢說,這會是他這一生中收過最令他感動及重要的一份禮物。

  除此之外,他們似乎很少交談,除了偶爾出現伶蓉與令榆的交談外,若渲幾乎是不與令榆說話的。

  一頓餐下來,除了尷尬外,似乎也沒出現什麼特別的氣氛。用完餐後,他開口邀她:「若渲,我知道你歌喉不錯,要不,我們去哼兩首,如何?」

  若渲簡單明瞭地回以:「我頭疼,不去了。」

  伶蓉打心底可憐自己的兄長。戰帖才剛下,便慘遭陣亡的命運,真是可憐透了。不過她還是對令榆說:「二哥,既然若渲不舒服,就由我陪你去K一下TV好了。」他在遭到拒絕時已沒那個心思了。

  「不了,我送若渲回去好了,她既然頭疼,總不好叫她自己回去吧。」

  他哪是真心怕她自己回去,不過是想和她多聚一會。伶蓉也不阻礙他們,故她對若渲說:「我還有事,不陪你回去了。若渲,你就施捨一點,給我那可憐的二哥吧。」後兩句她幾乎是以耳語的方式告知若渲。

  若渲也不想傷害人,但她實在無能為力。每一個付出的人若都想有所收穫,那實在是不可能的。

  上了車,令榆也很開心妹妹的製造機會。但一路上,兩人還是搭不上半句話,他又錯失了與她單獨相處伶蓉若是知道,肯定要因治路散步回家而氣壞。

  一點價值也沒有嘛。

  槐恩如母親所願,當了郭太太的女兒——也是U大企管系一年級的郭映純的家教。很怪耶!同是大學生,有什麼好教的?正式見過她之後,哇,慘了,在學校,她倒成了他的貼身女保鏢似的如影隨形。

  盈儷見了,心裡頗不是滋味。她原本內定的情敵對象可是堂姊耶,怎麼現在反成了這小妮子?

  盈儷可是出了名的辣妹嬌女,豈容外人與她爭奪男友。幾名與她臭氣相投的同學一同上企管系圍堵那小妮子必經之處。

  映純正與同學談及她和槐恩的一些最新情報,繪聲繪影得讓朋友們樂歪了,也羨慕起她的幸運。

  就在此時,盈儷走向前問道;「你們哪位叫郭映純?」

  見她口氣不友善,也沒人敢應聲。盈儷又問:「沒有是不是?」

  映純出了聲:「我就是郭映純,請問你是——」

  「我是展盈儷,你不至於孤陋寡聞到沒聽過吧?」

  聽過,當然聽過,映純的腦海底是熟記槐恩的每一任女友,自然站在她眼前的這位槐恩即將下任的女友她也不會沒印象,不過她並不把她放在眼底就是了。

  映純告訴她:「我當然知道,只要是與槐恩相關的人事物,我都知道。你是他即將卸任的女友,對吧?」

  盈儷氣得差點說不出話來,面容一變,問她:「怕就這麼有把握能將我擠出後座嗎?」

  映純答道:「我媽和他媽是好朋友,他現在又是我的家教老師,你想,他和我的關係會差嗎?」

  喔!原來如此,太卑鄙了!要勾引他還先從他母親身上下手,利用這種手段,真的太可惡了。盈儷自然不肯承認自己輸,不過她對映純警告:「像你這種沒半點姿色,光靠下流手段來得到他的女人,我才不屑。不過你可要記住,光是得到他的人,卻不見得也能得到他的心,少當花癡在那做夢了。」映純氣沖沖地回道:「槐恩他才不會愛上你這種嘴巴這麼壞的女人,哼,以大欺小,不要臉。」

  「以大欺小?笑話,輸了便承認吧。」

  「承認,叫我嗎?」映純有霍媽媽撐腰,怕什麼!她轉身告訴同學:「也不知該誰承認懂。」

  兩方人馬已燃起戰火。正當情勢緊張之際,也不知是誰多嘴,叫來了不少校方人員前來瞭解,兩萬人見狀才一哄而散,以免惹事上身。

  這事也間接傳遍了校園各角落。有人為槐思爭風吃醋,這對槐思的親衛隊來說,實在是無聊透頂的。槐思是大家的,又不光單一人的,有啥好爭的?又要爭什麼?但對一向處處要贏過人的盈儷而言,她是輸不起也吞下下這口不平之氣。戰火蔓延,可是就不知要燒到誰家去。

  若渲在曹義的告知下,才知道明明不見了,故她根本沒時間、沒精力去注意霍槐恩這個麻煩精替她惹來了什麼大麻煩。

  某一天,才一到校,她便聽到一則驚天動地的大新聞——那便是霍槐恩向那兩位醋味極濃的女子宣稱,他只鍾情展若渲一人,其他的全當是朋友。

  這下可好了,她不但未因白馬王子的愛情宣言成了飛上枝頭的鳳凰,反成了過街鼠。盈儷與映純皆現她如仇人。

  無時無刻有人站崗,只為了多「看」她一眼,而她則為了明明失蹤的事忙得焦頭爛額,哪有精力再去瞭解這件事的來龍去脈。

  傳蓉也替她抱不平。明明沒這回事,怎麼就因霍大情聖一句話就讓若渲倒大霉。伶蓉親自去找霍槐恩,她的到來,讓槐恩深感計謀奏效。

  「你來,只是為了這件事?」

  伶蓉點了點頭,不過她劈頭便責備他:「你妨礙到了若渲的自由。」

  「那不叫妨礙,那是因為我只在乎她,也只重視她,我要天下的人都明白,我這一回是用了真心的。也麻煩你轉達她,我愛她。」

  這麼肉麻的話經由霍大情聖口中說出,叫女人不降服、不感動都難了,也難怪她那木頭二哥要敗下陣來。

  「好吧,我會幫你傳達的。」

  原本的興師問罪反成了被說服者。高桿,他實在很行。

  因為此事,盈儷一狀告回家裡去。宛月嬸嬸又匆匆地上來找若渲。

  她們現在正坐在一家咖啡館中。宛月嬸嬸優雅地啜著咖啡,並不時以白手絹拭嘴。「盈儷說,你搶了她的男朋友,有這回事嗎?」

  搶?笑話,我什麼行動也沒,怎麼搶?又搶了誰?不過她仍好言說道:「她的男友是誰呀,我怎麼不知道?」

  宛月冷靜地問她:「你真的不知道?」

  若追斬釘截鐵地回道:「不知道。」

  宛月原本要指控她同她母親一個模子,只會搶人丈夫、做個下賤的女人。但見若渲一副她完全不知情的神態,也只能再問:「真的不知道?」

  「嬸嬸,你不相信嗎?」

  宛月嗆紅了一張臉。

  「沒有。對了,上一回我提的那件事,你答應不?」

  錢,都是錢惹的禍,爭死爭活全是為了一個錢字。她對宛月表示:「叫溫律師過來找我。」

  若渲若是個在乎錢的人,也不會接二連三的撥款給立岳叔叔。不過,她強調,她只給她的立岳叔叔,而非宛月嬸嬸。

  有了她的開口,次日溫律師便找上門。「大小姐;你的印鑒呢?」

  若值將一隻象牙制印章交給溫律師,她問:「我是不是再一年便可繼承我爸的全部財產?」

  溫律師有點心虛地說:「是呀。」

  若渲一直十分信任他,是以完全沒有懷疑他背叛或出賣她的可能性。

  他對她表示:「大小姐,這印章,我先拿回去處理,等手續辦好,我再拿回來還你。」若渲有點起疑了。「不是只要在這辦辦便行了嗎?」

  溫律師藏在皮箱下的雙手不安的統動。「我忘了帶來,所以——」

  「好吧,可以馬上還我吧?」

  「當然。」

  若渲相信他,所以也不再以疑惑的語氣問話。

  槐恩的猛烈進擊真教人抵擋不了。尤其在若渲正逢展家危機四伏之時。

  大四那年,明明來找過她,希望她能在曹義離開之後前來助她一臂之力。身為好友的她自然不能在這節骨眼說不,於是,她參與了瑞獅飯店的職務,這事也引來立岳的震撼。立岳來到她的租賃處,由樓友處得知她已搬離並住進瑞獅飯店的員工宿舍中。輾轉之下,他還是找著了她。

  在瑞獅飯店的咖啡廳裡。「你不打算接下展家的事業嗎?」

  若渲若是巴望展立岳已接掌的事業的話,她今天肯定要讓痛苦纏身的。怎麼說呢?其父展立根的身後公司是績優利多的大公司,在他死後,由其弟,也是若渲的叔叔接掌已有十年,沒功勞也有苦勞,若要他再交出已付出十多年心力的公司,對他而言自有不公平之處。是以在她懂事之後,她便不曾巴望公司回歸她的手中。不過,父親的遺產她堅持取回,畢竟前前後後她已給了叔叔五、六百萬之多,公司也多少賺了點錢,尤其她連父親的房子也讓給了他們。夠了,已足夠了。

  「不了,它有你辛勞的付出,所以我並不打算要回。」

  立岳激動地表示:「我不是辛勞付出,我是在贖罪。」

  「贖罪?叔叔,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立岳發現自己已洩露太多的秘密,趕忙打住:「沒事,我是說,你嬸嬸對你那麼的不友善,所以我才要贖罪,沒別的意思,你可別多心呀。」

  思及當年,眼前的若渲多麼像當年隨慧綾,怪只怪自己的儒弱及沒有擔當,才會使誤會愈來愈深,以致造成無法挽回的禍事。

  見他出神,若渲喚了他幾聲:「叔叔,叔叔。」

  立岳猛然回神,問她:「有事?」

  「沒有,見你出了神,所以才叫你的。」

  他很感傷地說:「當年,若我能夠力爭的話,今天也不會有這種事發生了。」當年?若渲不知他意指為何。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叔叔要力爭的是什麼?「叔叔,你——」

  「沒什麼的,若渲,很多事,它的背後有著可悲的故事,不要往後看,叔叔希望你往前看,路就很好走。」

  立岳不期望她能原諒,但希望她能走出過去。他看了她十年,她一直活在過去的陰影中,他並不樂見她的封閉,畢竟他對她有一份很深的愧疚。大哥的遺孤,他豈能——可惜自己實在太過軟弱,「豈能」兩字,也只能在心裡想想,實際上,他是無法付諸任何行動的。

  若渲也很想拋開過去的一切傷痛,但每每在觸及下顛處的刀疤時,就怎麼也忘不了家的莫名毀滅。

  「也許會吧,也許一生也忘不了。」

  立岳好想告訴她事情的原委,但宛月好歹也是他的結髮妻子,要他抖露她的惡行他實在做不到。他只有將心底話全擱在心中,只能企圖好好地補償她,以彌補究月的錯失。「好孩子,叔叔相信你一定走得出來,怕只怕你自己不願意。」

  正中她的心思。的確,若渲發現,自己一直在泥淖中打轉不想出來,她封閉自己、禁銅心靈,外人的示好,她不領情,為的全是自己內心的那一點疙瘩,她不想卸下。說她固執也好,說她鑽牛角尖也罷,反正這輩子,她是不想踏出過去的陰影。

  與立岳叔叔結束了談話,若提目送他略佝僂的背影離去,喝完最後一口咖啡,杯底白皙的瓷底正如同她此刻的心情——一切從頭開始。莫名的,眼前出現了那個男人的身影,她低呼一句:「哎呀。」咬了咬下唇。若渲一直很納悶,自己何以老是想起那個人。她是不信前世姻緣那一套的,但他真如鬼魁般糾纏著她,教她不得不投降。

  靠攏好椅子,她簽下帳單便匆匆離去。她才不要坐在那裡想那個男人咧,真是浪費時間。

  由於伶蓉的二哥也進入瑞獅集團工作,故霍槐思更是擔心近水樓台可能讓他失去若渲。再加上明明與曹義的私生子,又教人誤以為是她和霍槐恩的,這也促使兩人的關係更加曖昧難解。

  也許是與他這陣子的相處,讓她發現他也有可取之處。既有疼小孩的愛心,而且真的拒絕了與任何一位紅粉往來的機會。難怪明明是心如止水的她也要不時困地秋風的干擾而起了陣陣漣漪。

  尤其他的油腔滑調似乎消失無蹤了,這也令她好感俱增。若渲一直活在父親的陰影下;在她心底,父親是個好男人,但在他弒妻殺女那一剎那,她一向的崇拜與尊敬全化成片片羽毛,怎麼也積不成一座堅硬的形象。

  她看著槐恩,總會不自覺地又想到父親身上。相同的體格,卻有著通然不同的個性,真叫她將兩人重疊,確也為難。但她又忍不住地要將兩人相提並論;這事,她一直擱在心底,並不打算說出來。畢竟不同的兩個人,勉強要將他們重疊在一塊比較,似乎對雙方都不公平。

  說到孩子,外界的風言風語可多了。也有人舉出她不可能懷孕的事實,也有人繪聲繪影地說她寡廉鮮恥,挾太子以令皇上……反正,可精采了。至於當上綠烏龜的霍槐恩,倒是笑而不答。我的天呀!這使得他們原本就有點模糊的關係,像是噴上一層霧般的曖昧不清。

  若渲原本便不怎麼在意外人對她的評語,她只告訴伶蓉一句話:「請者自清,法者自濁。」

  伶蓉對她可是百分之百的信任,並鼓勵她:「別聽信這些謠言,無論如何,我只信你。」

  嘿!這句話作用可大了,若渲更是秉持目標勇往直前。因她毫不受影響,風言風語在一段時日後亦不攻自滅。

  不過這事也令白二哥趕來求證。怪怪!一向慢郎中也不敢表示的他,竟會出現在飯店門口等她。若道中午正打算赴愧恩的約,在門口便與白二哥碰個正著。

  「若渲。」

  她人已進入車內,又聽見有人喚她,由車內出來,見白二哥站在離她車旁不遠處,她緩緩走向他。

  「二哥,你怎麼會來這?」

  令榆答道:「特地來等你的。」

  「特地來等我?有事?若渲不知道徘聞已傳到白二哥耳中。

  「你沒和那——有孩子吧?」

  她真的想笑。令榆二哥做什麼這麼嚴肅?再說,他曾幾何時見過她肚子隆起的?不過她還是對他說:「有,我的確有一個兒子,只不過——」

  他的神情可比失業還沮喪,他激動地說:「我並沒有輸給那小子什麼,為什麼你就不愛像我這樣的男人呢?」

  愛?沒有呀,她並沒有說過她愛槐恩呀,她只不過是對他的戒心小了點,那也不代表愛呀。

  再說槐恩出於本意對那孩子好,她也沒理由叫他閃一邊去吧?何以白二哥又扯上愛他多一點的荒唐話?

  「二哥——「我求你別叫我二哥,好不好?」

  啊?不叫二哥,那要叫什麼?若渲對令榆說:「白二哥,我和他是清白的,至於孩子,我無法對你說,因為我沒有資格。sorry,我和人有約,必須赴約了,bye,白二哥。」她折返車內,並迅速離去。

  令榆不死心,竟追了過去,但當他看見她與那小子一同進入一家麵館時,他的心神崩潰了。那一天下午,他請了半天假到海邊吹風,他只能選擇這種消極的纖解方式來解放自己抑鬱的心清。

  結果。一向白泡泡的他,經一下午的曝曬,回到家時便中暑了。為此傳蓉還當他是病相思。不過,看她二哥曬傷的皮膚,她不免懷疑,情傷烈火真能把人燒得這麼嚴重嗎?要不然,怎麼連外表都能脫層皮?

  待她問清緣由,才知一向細皮嫩肉的二哥竟到海邊枯坐了一整個下午,經過炙陽的無情洗禮,不受傷都難了。

  也不能怪她這個做妹妹的無情,伶蓉對令榆說:『二哥;要嘛,就該去借酒澆愁,至少還有冷氣吹。醉了,醒來後頂多頭痛一會,也不用將這麼好的皮膚曬成這等可憐相,既痛苦又沒力氣上班。」

  令榆面對妹妹的遲來建議,只能苦笑。

  「我心情不好,你來也不說點開心的逗我,一來就損我,我不光外表疼,連心裡也要難過了。你這個妹妹真的是沒心沒肝又沒肺。唉!怪只怪我有妹不淑,才會落得今天的下場。」

  說得跟真的一樣。伶蓉收起挖苦的話,好言對他說:『若渲她不是普通人,能吸引她的人,除非是非常的優秀,不然就是萬分的惡劣才能引來她的注意,而偏偏你呢,夾在中間什麼也不是。放棄吧,老哥,除非你想墮落自己來吸引她的注意,否則的話,好女人多得很,只要你肯將目光由額上拉低至下巴,保證女友能交上一拖拉庫。」

  躺在床上的令榆自忖:叫他做個低等君子,乾脆叫他死了算。算了,就聽老妹的勸告,放棄她好了。

  時值若渲大四下學期。

  肅峰輾轉由妹妹盈儷口中得知若渲的「醜事」,而他也不比今榆冷靜到哪裡。他已抿著嘴有大半天之久,連秘書小姐也駭怕得不敢走近他。

  辦公室內的氣氛比什麼都僵,連空氣的對流也像是停窒了般。而肅峰的心更是交戰不已。

  肅峰自認愛若道如此多年,一直以來,他並不求回饋,但若渲有了孩子,這事他是怎麼也忍不住氣的。他的人是陰沉了點,但並不代表他與熱情絕緣。

  他壓抑自己的熱情。他相信,只要若渲一畢業,他會教她看清並認清他的愛情力量有多麼的可觀。但依目前情勢看來,他再不努力,似乎即將全盤盡歿了。

  坐在已故大伯的辦公室中,他搜索枯暢想盡方法企圖挽回她,偏偏這時——「展總,信一的case您去不去?」

  已放置了一上午的急件,不稟報是不行了。肅峰的秘書蕭小姐硬著頭皮闖人他的思緒中。

  「推掉它,我現在沒心情。」

  「可是,這case我們已爭取了好久,真的——」

  肅峰才逐漸拉回理智。這case的確教他們費盡心思,但與若渲的事相較,就顯得無足輕重了。他告訴秘書:「找個人代替我去,我下午還有事,下去了。」

  這上億的交易,他竟放心交給屬下去辦,這不妥當吧?若有個疏失,可要教公司蒙受重大損失的。秘書見他神情十分黑白,也不敢違背旨意便悄悄出門。不過,娘也急著搬來救兵。

  完整?立岳已好久沒提過那段充滿懊悔的往事。他對兒子說:「我和慧綾,也是若渲生母的認識,是我一生中最美麗的回憶。她,你也見過,和你媽媽是完全不同典型的女性。若我沒有屈服在你爺爺的嚴命下,或許今天的我會更開朗,我也敢說我將會是世界上最滿足幸福的男人。偏偏我走岔了路,我選擇了你媽。今天我也不是說你媽不好,只是她實在太過要強,性子又太激烈。你也知道的,你媽她大小事統統要掌握並過問,今天我這個職位若有更高一階的話,她或許就要佔住那職位。」

  立岳說出了他多年的苦楚。強勢的妻子,教他愈想掙脫。

  「在我得知慧綾即將成為我大嫂之時,我幾乎要崩潰了。只差一步,我便可以與她廝守一生,她卻嫁給初識才三天的大哥。肅峰,這對我來說,真的非常痛苦,相信你也可以感受到這種推心……」他中斷了一會,眼神已拉回過往。「我們的事,只有你爺爺知道,我也曾為了慧綾與爸爭吵過,這也是有生以來的第一回,但你爺爺說了一句話:『立根說,非要她不可,你大哥的性子你也不是不知道,只好成全他了。』這句話對我的衝擊太大了,我對你爺爺說:『我的順從,你當作理所當然,大哥的一句堅持,你卻讓步了,為何同樣是兄弟,卻得到您這樣的差別待遇?』說真的,那陣子,我心理一直很不平衡,這叫我怎麼平衡呢,你說。」

  立岳一直未對外人提及此事。他不想再挑起戰爭,因他無心的一句醉話,激怒了妻子,也因妻子的口不擇言,促使大哥親刀妻女,這罪過叫他如何擔得起?

  肅峰在聆聽過後問他:「若我代你還呢?」

  立岳搖頭說:「這已是亂倫,而非單純男女關係。肅峰,據爸的瞭解,若渲已有要好的男友,你若真心愛她,就祝福她吧,別去干擾她。」

  「我不像你。」肅峰只是冷然回答。

  「肅峰,這時候,你不像我也不行——」

  他制止父親再往下說,心意堅決的:「我這一生只愛她一個人,這輩子永遠也不會改變。」

  立岳在他眼中看見宛月的不擇手段以及大哥的堅持,這兩者的結合究竟代表了什麼?是毀滅抑是——他不敢再想像下去了。

  「肅峰——」

  「別勸我了,我決定的事,就不會更改。」

  立岳打心底起了個寒顫。他決定去向妻子求助,惟有她才能制止兒子的瘋狂行為。

  因為他們同屬一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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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若渲的努力,終於獲得員工們的認同,並在投票中得到最高票,成為瑞獅飯店的代理人——也是瑞獅飯店總經理一職。

  消息一傳出,慶賀的花籃如排長龍似的綿延於飯店左右。

  時值她大四課程結束之際。

  她和槐恩的關係一直處於含含糊糊、曖昧不明的情況。

  若渲承認,槐恩在她心目中漸漸佔有一席之位,只不過她仍沒把握,與他之間的莫名情愫是有是無。

  他那人又有點狂,總出其不意的來個新花樣——約她兜風,什麼地方不去,偏偏約她到另一世界的大型夜總會——墳場。若渲這人,什麼都怕,獨不怕異度空間的那些似人又非人。她總認定一句話:平生不做虧心事,夜半也不怕眾家好兄弟、好姊妹們前來騷擾、嚇唬她。槐恩本以為可下流點,利用女孩子怕黑、怕那個的心理,好讓她投懷送抱。哼,門都沒有。

  就在他發現這一招對她來說失效時,他還佯稱不過是要眾墳內的人為他倆證情。喂,那可一點也不浪漫。

  若渲問他一句:「你在刺激那一區中的孤男寡女,是吧?」

  那男人可癲了,竟回以:「我只不過是示範一下時下流行的求愛方式,要眾兄弟姊妹有機會學習跟進,並且不落入俗套。若將來有摩登一點的來這報到,也好施展泡馬子釣凱子的功夫。」

  這事一傳出,伶蓉及鑰鑰紛紛稱她展大膽,什麼好地方不去,偏去那,還怪他施展這麼下三濫的招術來嚇唬美人以贏得芳心。不過她自己卻挺喜歡這種刺激的方式,至少,她沒嘗試過,故她並不以為然。

  他呀!花心沒了,但那一份玩心仍在,不過若渲挺適應他給的冒險日子。也許是時候到了,在他開口的求婚的時候,她點頭了。事後,她總宣稱是受鑰鑰的婚禮所蠱惑,才會答應他的求婚,不過後悔似乎已來不及了。

  堂哥來找她,她早忘記他曾給過的壓力。而他似乎更陰沉了,其實他長得不錯,若肯陽光點,也許女友會有一票,但他卻擺個別人欠他數千萬似的臭臉,即使有人對他有意,也要退避三舍不敢領教的。

  「堂哥,你有事?」

  肅峰竟伸出手來,橫過小圓桌往她下顎的刀疤撫摸。

  若渲幾乎是跳著離開座位,雖說這只是下意識的反射動作。

  他打趣地說:「你還是那麼會跳車。」

  「跳車?」這可勾起了她的恐怖回憶,她吶噸地說:「我不希望再有一回那樣的舉動出現。」

  面對她的警告,他不以為意。「他摸過?」

  「誰?哪個他?」若渲並不知他這麼神通廣大,連她一向低調處理的情事也有辦法知曉。

  「姓霍的那個男人。」

  她表現得毫不在意地說:「他不過是我的同學——」

  「你敢發誓,你們一點關係也沒有」這算什麼,興師問罪呀?但她並沒有表現出任何的不悅。

  「堂哥,這是我和他之間的私事,你叫我發誓,這算什麼嚴肅峰對她表示抱歉,但仍換而不捨地說:「我不希望你和他有任何事發生。」「堂哥,我和槐恩什麼事也沒發生,這點你倒可以放心。還有,你已越權了,我們是有親戚關係,但這並不代表你可以過問我的生活,尤其是我已離開展家,並且在九月份繼承屬於我的一切後,也就表示我正式脫離了展家,成了?個獨立的個體。」

  等了這十幾年,盼的也只是這些。長久以來,待在叔叔家所承受的壓力之大,總教她透不過氣來。在她滿二十二歲之時,也是她獨立自主的時候,不管來日她是否覓得歸宿,她還是會堅強地活下去。錢,是生活中最骯髒也最基本的,她可以什麼都不要,惟獨這筆遺產她非得不可。說她嗜錢也好,說她無情無義也罷,她付出的已夠還他們這十幾年來的撫育。縱使實際上她根本不曾用過他們的錢,不過,就算是道義上的補償吧。

  叫槐恩叫得這麼親切,會沒事?他才不相信。

  「若渲,那孩子的事——」

  「是洪明的,報上已澄清了,不是嗎?」

  若渲多少也摸清了他的性子。他也是具有毀滅性的,只不過他毀的是自己,而不是別人。她再討厭他,也不致於要他自殘吧。

  「那沒別的事了,我先回去了。」

  來時有如橫掃千軍的颶風般,去時卻像微風吹拂過似的了無痕跡,怪可怕的。

  去了幾回霍家。

  霍姊姊雖是高材生,但也並不因此而看低人,尤其對她,更是搬出馴弟家寶,一副大義滅親的行止。

  霍媽媽初見若渲,分數只打在六十分。因為郭映純在她心中早佔得百分位了。∼時之間,她是無法對若渲有太高的評價。但才經幾回,唉,對眼了,若渲挺合她口味的,既不過分的熱絡,也不拿嬌的冷淡。淡淡的、似有似無的熱情,就是對了霍媽媽的眼。她一來霍家,霍媽媽就什麼聚會皆拋諸腦後,先留她吃一頓,再製造機會要兒子帶她回房去,當然也不忘特別交代:「別亂來喔。」不過若值一個轉身,霍太太又對兒子指示:『若要亂來的話,我也不反對。不過,你必須負責才可以。」

  廢話嘛,這還用她教嗎?不過他還沒打算對她施以「辣手」,一切慢慢來。他要她心甘情願地撲倒在他懷裡,對他開口要求,他才會——嗯,他也是挺有做人原則的。也許沒人會相信,他對Mblrelove這檔子事還是保守得很。更有個天大的秘密,那就是——他還是——童子雞。

  幾回往返,說她無情,那絕對是騙人,但她的不冷不熱,他也不好強迫她表白。平常除了工作忙外,她幾乎都是與他窩在家中,要不便到霍家,聽聽音樂、談談工作上的事,偶爾還會到郊外走走,很單純的,沒什麼越矩行為。除了他會偶來的——偷吻外。還好啦!品行可達七十分,其是及格了。

  在她年滿二十三歲的前一個月,展家發生了一件大事。事關盈儷,盈儷竟然懷孕了,而腹中胎兒也不知是誰的種,混雜的私生活,令她嘗到了惡果,而她誰下去找,竟找霍槐恩幫忙解決。

  那一夜,若增與槐思兩人由外邊回來,他由手機中得知盈儷人已在霍家,故他希望若搞也能在場,是以兩人便由飯店一齊返回霍家。

  當兩人一進門,即聽到門內傳來陣陣的啜泣聲,兩人還奇怪究竟發生了什麼大事了。但當他們看見霍太太正坐在盈儷身邊輕聲安慰,且又面帶焦急的神情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

  霍母抬頭看見兒子回來,口吻極差地:「叫你做人踏實點,可沒叫你這麼會『做人』。」

  適才盈儷便對霍母說,她懷孕了,而腹中胎兒的父親便是霍槐恩。她知道他肯定不會承認,畢竟他們確實未曾發生過關係,她只是希望由他陪她一塊去拿掉孩子。霍太太對盈儷的印象有限得很不好,女孩來過一、二回,不過全是自個兒來,而且每一回來,總在槐恩不在的時候,故他們之間是否有任何關係,她其實也是瞭解不多的。

  但事隔如此之久,槐恩與若值又這麼熱絡地交往。兒子的本性,她多多少少瞭解。他長得有女人緣,女人黏他,是十分自然的事,但現在驗孕單來了,叫她堅不相信似乎有點殘忍,叫她相信,又沒個證據。見盈儷哭得這麼委屈,唉!叫她說不也真不忍心。「媽,你在說什麼呀?還有,你怎麼會來這月他實在不懂,他們也算分手許久了,她還來他家做什麼?還有什麼東西「做人」失敗了?又關「做人」什麼事?若渲只是冷眼旁觀事情的發展。她對堂妹的個性並不陌生,她得不到的東西,一向是不准別人妄想的。她同堂哥一樣,具毀滅性的性格,不過,與其兄相反的,她毀的是別人,不是自己。

  見兒子口氣不佳,霍母也好不了。「盈儷她說——」

  『伯母,不如由我親口和槐恩說好了,這種事——」

  霍太太也知女孩子家的顧忌,故默許了盈儷的要求。

  「也好,槐恩,你帶盈儷出去走走談談。」

  盈麗可不想將這樣的醜事大咧咧地公開談,於是要求:「不,這事不適合在大庭廣眾下談,要不,我們到你房間談吧。」她的主動要求,霍母也同意。

  「也好,上去房間談吧。槐恩,帶盈儷上去談談。」霍太太見盈儷已走在前頭,彷彿女主人似的,心底有點不開心。

  在他欲上樓之際,即對若渲使了個眼色,若值只是點點頭,也不表示什麼任他們二人上樓。

  待盈儷上去,霍太太見若渲一點不安的神色也無,便問她:「若渲,你不怕槐思和盈儷共處一堂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搖頭表示:「我信任他。」

  「『包括他與盈如有了孩子的事,你也相信他?」

  孩子?誰和誰的?

  「伯母,你說盈煙和槐恩——有孩子?」

  「是啊,盈儷是這麼說的。」

  見若渲只是一味的淺笑,霍太太再問:「若渲,你笑什麼?」

  若渲還是那句老話:「我還是信任他的為人。」

  在一旁的二姊便說:「對嘛,我早賭若渲才不會被這種無聊的把戲挑撥,我老弟是什麼樣的人,我這個做二姊的豈會不知?媽,若槐恩是個重欲的人,早在國中時期就不知要當上幾回爹地了,你怎麼這麼不信任他嘛。」

  霍太太也不是執意認定兒子做了壞事,只是乍聞這樣的消息,心情難免激動。若是盈儷嫁禍槐恩,那她的居心究竟何在?現在盈儷親自和魄思談了半個小時,也該有些結果了。果然,沒一會,槐恩便先下樓,大伙皆識相的不去問他結果,只是專注於電視螢幕上。「若渲,我送你回去了。」

  『喔。」若渲起身向霍母及二姊道別,便同他出了門。

  兩人一上車,她仍是隻字不提,最後還是他耐不住性子地問她:「你不問我結果嗎?」「你想說出來便會說了,何必我問呢?」

  「你喔,想退逗你都不行。」

  他將情況大約說了。盈儷的目的是要他陪著去拿掉胎兒,說什麼怕家人知道。怕同學知道,總歸一句話,即使無關他的事,她還是想盡方法賴他一點。

  「那你決定呢?」

  「我們一塊陪她去好了。反正我又沒做出那種下流事,怕什麼,對不對?」他的坦然倒令她更加添良好印象。兩人在彼此眼中看到了信任,槐恩早知道若渲的為人,只要講明,她絕不是不可理喻之人。這對他而言,就是最大的愛意表現了。

  槐恩與老道如約在某家婦產科門口等盈儷。

  遠遠的便見她面帶得色地前來,不過當她看到槐恩身後的若渲後,歡喜頓時化為憤怒,轉身便往回走。

  槐恩叫住她:「盈儷。」

  她約在十尺之外停下腳步,不過並未回頭。槐恩走向她。

  「既然來了,為什麼還要走?」

  她仍舊不答。若渲一直不插入兩人的對話。今天她是應邀而來,至於盈如什麼想法,她不想,也不願去瞭解。

  良久,盈儷才恨道:「你全對她說了?」

  槐恩點了點頭。「我和她之間,沒什麼可隱瞞的,所以,我要做的任何事,她都有參與的權利。」

  盈儷回瞪了著追一眼。「你太過分過了。」

  她口中的你,教兩人搞不懂她意指何人。反正他今天是以盈如未來堂姊夫的身份在幫她,要不,他才不想趟這渾水咧。

  槐恩心平氣和地對她說:「盈儷,現在到底去不去?」

  這才是現實的問題,再不拿掉,肚子日日隆起可見不得人了。她答道:「當然去,不去的話,我何必站在婦產科門口?」

  有了她的決定,槐思與若渲先進了醫院,隨後她才進來。當填資料時,護士小姐問盈儷:「父親有沒有來?」

  她指指槐恩。「有,他在那。」

  多麼奇怪畫面!護士小姐見盈如一個人站在掛號處,而站在她身後不遠處的男人,也就是她口中孩子的生父,竟和另一名女子親見的站在一塊,好奇怪喔。

  「身份證呢?」

  盈儷喚了他:「槐恩,身份證。」

  他由若渲身邊走過來,並從皮夾子取出身份證,在護士的督導下簽下名字後就若無其事的走回若渲身邊,彷彿這件事與他無關似的。

  護士私底下偷偷地問她:「你先生和那女子是怎麼一回事?」

  盈儷淡淡答道:「他的新歡。」

  對於她的答案,可讓護士小姐們有嚼不完的舌根

  「太囂張了吧?舊愛拿孩子,連新歡也帶來,不怕傷了舊愛的心喔。」

  盈麗一個人進入手術室,而槐思則一直陪在若渲身旁。

  在候診室中,不少人問他:「和你來的女人,是什麼身份?」

  醫院裡,尤其是婦產科,多的是三姑與六婆。

  「她喔,是我妻子的堂妹,糊里糊塗地和人家有了小孩,叫我來代簽。可我又怕老婆吃醋,所以才帶她一塊來。」

  經他解釋,才有人恍然大悟地直說:「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結果他贏得了「標準先生」、「友愛兄妹」的封號,將他原先給人的不良印象全扭轉了過來。

  剛出手術室的盈儷顯得十分的虛弱,但她堅持不辦住院,又不想回套房一個人孤價伶的,是以要求槐恩:「先帶我回你家好不好?我很不舒服。」

  槐恩告訴她:「要不,先住院再說。」

  「不,我才不住這,我怕別人知道我來過這,惡見盈儷干嗯陣陣,若遍對她說:「要不,這離飯店很近,我們先送你過去我那——」「槐恩——」

  盈儷以求救的目光望向槐恩,但他卻視而不見。

  「也好,照若渲的意思去做吧。」

  兩人很有默契地將盈儷的私心推翻掉,將她送進飯店休息。

  也許是太過於虛弱,她也沒有多餘的精力去說不。

  人生總有高低起伏期,也許此時正值若渲的低潮期吧。

  堂哥肅峰找上門來,當時天色已呈灰暗,加上他晦暗的面孔,更令人不舒服了。自來到之後,他一直沉默著,且帶有那麼一點異常。

  「堂哥,你來,不會只是要和我對看吧?」他一直盯視著她,彷彿要將她看透似的,那感覺著實恐怖。

  他緩緩地開口:「若渲,今生既愛你不得,就盼來世好了。」

  他怎麼了?說這些話又代表了什麼?不樣的念頭很快的一閃而過。「堂哥,你——」

  「若渲,我可以吻你嗎?」

  吻我?堂哥今天的言行舉止實在詭異,他要一個吻做什麼?是在和她道別嗎?若增反問他:「堂哥,你——是不是遇上了什麼不如意的事?」

  即使對他印象極差,甚至帶著些許的恐懼,但他好歹也是她的親人,他的反常,不得不令她起了戒心。這裡人多,倒不擔心他會施暴,只不過,她發現肅峰握著公事包的手正泛著死白,好似將全身的力量貫注其上。

  「堂哥——」

  見他一直不答,若渲開始有些害怕了。她無法答應他的要求,一個吻雖不能夠代表什麼,但她看得出,他有事,一定有事,索性——「堂哥,你先在這,我馬上回來,等我、等我——」若渲跑了將近五十公尺的距離才找到公用電話。正當她想打電話給叔叔時,從堂哥身邊傳來陣陣的驚叫聲——火,她看到了火!停下撥號的動作,隨即打了—一?報警。

  當她來到現場時,一顆心如萬箭穿過般的疼痛。火是滅了,但她看見堂哥的眼底,伴著灰暗的天空與黑壓壓驚叫不已的人群。眼前的畫面揪著她的心,而肅峰的那一雙為痛苦吞噬的眼直到看到她來了才合上。

  若渲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來到醫院的,她似乎陷入昏睡般的迷迷糊糊的。不知何時,叔叔、嬸嬸相繼來到了醫院。

  宛月嬸嬸失控地在醫院裡謾罵她紅顏禍水,與她母親同一個模子,專生來搶男人的心……這些話對若渲而言,根本一點意義也沒有。

  她的失神,叫立岳心疼。

  「若渲,你先回去吧,這不關你的事。」

  宛月又歇斯底里地咆哮:「誰說不關她的事!誰准她走,我便和誰拚命!我要她償命,這個狠毒的女人——」宛月已喪失理智地嘶吼著,幾度引來醫院人員的制止。最後在叔叔的幫助下,若渲才得以先行離去。人是走了,但心呢?卻再也平復不了。往後數日,她極盡所能地避開槐恩。她深深感受到,她的存在,對任何人而言都是一種負擔。

  幾次的蓄意避不見面,終於也引來槐恩的注意。

  一大早,槐恩在還沒有上班前便到飯店門口等她。因為他知道若渲每天早上必會到附近的燒餅油條店吃早餐。

  盈儷的事件未平,又出了肅峰的自焚,若渲已覺得筋疲力竭,幾度萌生辭意,但明明又這麼信任她,總教她難以啟齒。

  一大早,換上休閒服,才剛要踏出飯店大門,便見槐恩站在柱前。於是她改由側邊樓梯離開。但眼尖的他還是看見了她。他快動作往她的方向跑來,口中亦直呼她的名——「若渲!

  他的叫喚只有更加快她的腳步。槐恩強行攔下她,那衝力之大,令她險些撲倒在地。幸虧他動作快,及時地穩住她前傾的身子,不然的話,不跌個鼻青臉腫才怪。她低聲地說了一句「謝謝」後,又迅速地與他錯開身來,之前的熱絡似乎已全冷卻。「我們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又為什麼對我這麼的冷淡?槐恩忍不住控訴。若渲心情煩躁。醫院裡的堂哥,以及價蓉口中的白二哥,他們兩人都為她所累,她實在不該再害槐恩了。不過,對於槐恩的問話,她只是平靜地回以:「是你多心,別胡思亂想,沒什麼事的。」

  「真的沒事?」

  「真的,我已來不及了,先走了,你也該回公司上班了吧。」她就這麼冷淡的走掉,彷彿他們之間從未發生過任何事的回到了原點。

  距宣讀若渲繼承信託基金之日只剩兩天。

  肅峰拖著燒傷達百分之四十的身子回到展家休養。若渲在他住院那段期間,幾乎是一天前去探望兩趟。她自責既已發現他的異常,卻沒有做好妥善的疏導工作。頻繁的探望,贖罪的成份多過於其他。

  今天,她又出現在展家。宛月一見到她,立即破口大罵地指責:「你踉唐慧綾都是吸血鬼、害人精!你們母女就只會來奪人家的丈夫和兒子,壞女人……」

  若渲一直不明白,何以嬸嬸老是指控她與媽媽,她鼓起勇氣回道:「嬸嬸,我做錯的事和我媽無關,你不要老是隨便侮辱我母親,好嗎?」

  宛月冷笑著。「你說我侮辱她?我才沒有,這是事實,當年你爸爸之所以動手殺了這賤貨,就是替天行道。」

  「嬸嬸,你在胡說什麼?你知道我爸殺妻的原因?你告訴我呀。」這個謎已擱在她心底好多年,她一直以為除了死去的父母親外,沒有任何人知道。

  宛月見若渲急著想知道,才將深埋心中多年的恨意妒火全說了。

  「若沒有唐慧綾,我和立岳就不會像現在這麼相敬如冰,他也不會對我這麼的冷淡。他為唐慧統吃醋發狂時,我劉宛月在他心中什麼也不是,我恨他,所以我要報復他,我要他痛苦一生,我也要他永劫不得翻身。我做到了,不是嗎?」

  她的發洩、她的卑鄙、她的狠毒促成了若渲一家的悲劇,事隔多年,若增終於得知真相,但她並不怨怪嬸嬸,反而有心事終於卸下般的輕鬆。

  她對咆哮完的宛月說:「我可以上去看看堂哥了嗎?」

  若渲的冷靜,出乎宛月的想像。她真不敢相信,在她道破這宗弒妻殺女的滅門血案的原因後,若渲還能不怒不氣,這太反常了。

  當她正為了這不可思議的情況而納悶時,若連早上了樓,推門進入堂哥的房內。見堂哥正睡著,若挖走至他身邊,凝望了好一會。他的上半身幾乎是慘不忍睹的,如同她下額的疤痕一樣。看來這輩子再也無法擺脫陰影了。

  見他仍熟睡著,她也不打算吵他,就在轉身之際「若渲,別走。」

  他的聲音劃破了房內的謐靜。

  若渲回過頭來。「你醒了?」

  他點了點頭。「我一直很清醒地面對痛苦,以及——你。」他的話觸動了她的良心及多日來積壓的悲楚。

  她便咽說道:「對不起,我——」

  「錯不在你,一切都是我自找的,我明知挽不回你,還——」

  現在實在不是他們自責的時候,若渲心痛地問他:「疼嗎?」

  他搖了搖頭。「火是我放的,又有什麼資格向人說疼呢?」

  死寂的空氣,沒有一絲的陽光。他的目光又一如往昔的熾熱,但若渲的心卻一寸寸地內縮。以現在的地而言,她根本毋需害怕他會對她侵犯,可是仍免不了對他心生莫名的畏懼。

  「堂哥,你好好養傷,我先走了。」

  「別這麼快走,若渲,我需要有個人陪我。」

  良久,她同意了他的要求;她害怕因只要求一個吻未果而產生的自焚事件再度發生。她自承,若再一次出事,她的心臟肯定無法負荷。

  「好,我多陪你一會。」

  他強忍著痛苦,舉起手臂。「坐下,我想和你聊聊。」

  她依言坐在床邊的一張椅上。

  若遍真不敢相信,自己也能這麼平靜無懼的與他共處一室。坐下來後的她,一直保持著安靜。

  「若渲。」

  「嗯,有事嗎,堂哥?」

  他緩緩地,如回憶似的說著:「當我見到你的剎那,我就發誓要保護你一生。誰知命運這麼捉弄人,你我卻是堂兄妹關係,叫我想追求你也沒這個勇氣。橫梗在我們之間的竟是血緣而不是父母的關係,這叫我如何能夠不嘔?」

  他嘔是嘔,但若渲壓根沒想過他們之間會產生什麼樣的戀情。他的陰沉個性對身心已然受創的若渲而言,只會雪上加霜。她一直不懂,為何她會淪陷於槐恩的熾熱情網中。現在,一經肅峰的剖白,她才知道,原來她的內心也一直渴望像槐恩這樣的熱源來灌注自己一顆沉寂的心。他的熱情、他的包容,給了她一股排山到海而來的狂瀾,教她不接收也難。他將愛意濃濃地注入她冰冷的心潮,教她想躲也躲不了,反抗亦無力,只有任他一遍又一遍的讓愛氾濫成災。

  原來自己要的並不多,只不過強烈一點的愛才足以征服自己深鋼的心。

  她默默地聽完肅峰的告白,不過她還是堅決地告訴他:「我們之間還是不可能的,對不?」

  他側過臉看著她。「我以為我在贖罪,殊不知,卻只是加重你的負擔。」「快別這麼說,是我不好,沒仔細觀察你的不對勁,才會釀成今日的悲劇。」她的自責也無濟於事了,簡短的聊完話,她便起身告辭。

  無意的一瞥,竟看見他眼中儘是無辜與渴望,但那又能如何?她總不可能因他受了傷就以一生來陪伴他吧?

  悄悄離開了展家,辭意已在腦海中盤據,她決定了來到明明家裡,她知道明明肯定不會批准她辭職的,教她對明明表示:「明明,我可以休長假嗎?」

  明明見她神色十分差,還當她是職業倦怠症,二話不說便准了。不過——「若渲,你打算休多久?說個時間,我也好找人代班。」

  「三個月,行嗎?」

  「三個月?太久了吧?要不,你勉強,我折合,就兩個月,如何?留職留薪喔。」若渲苦笑地答道:「好,隨你安排。」

  明明怎麼也沒想到若渲心裡有難以對人訴說的苦楚,只當她是工作到了倦怠期,而她這個當老闆的總不好去強迫人家作牛作馬吧。

  「對了,你和槐恩——」

  「他很忙,所以不能陪我。」

  見若渲講得簡單,明明也不再多問。

  在宣讀繼承信託基金的那一天,槐恩過來陪著她。她並沒有反對,因為她的打算可下是僅僅休假兩個月,而是永遠的離去,就當是他們最後的相聚吧。

  溫律師頻頻拭汗,神色顯得十分不定。宛月及立岳坐在一旁,時候到了,溫律師開始宣讀。先是將遺囑說了一遍,後續才開始—一宣讀。出人意外的——「…本人宣佈,信託基金剩餘兩百三十六萬元,遺產部分——」他講不下去了,目光不時飄向宛月,彷彿求援似的。

  立岳問他:「遺產部分怎麼了?」

  宛月心一橫,反正這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她接口說道:「若渲已同意全數付出,所以她一毛也得不到。」

  當她說出,若渲的目光望向溫律師。她真不敢相信,她這麼信任的一位好伯伯,會在這節骨眼背叛她。

  若渲訝然地說不出話來,槐恩卻代她開口:「你們做了手腳,吞了若渲的財產——」他的拳頭已呼之欲出,若渲制止住他。「算了,當是認清一個人吧。」

  她接過信託基金的餘額支票,走出律師事務所。槐思追了出來,問她:「你不爭回?」

  「不了,反正很多事早已爭不回,何必在乎這麼一點身外物?」

  她既看得開,槐恩也只有尊重她的決定。

  這麼一份經過篡改的遺產繼承,絕不代表立岳的立場。若渲肯輕易放過他們,立岳可平不下氣來。生平頭一回打人,便是為了此事。他揮拳接了溫律師,兩人年紀也有一大把,掛采的機率可大了。最後是立岳進了警察局,然溫律師卻因理虧而撤銷告訴。當立岳狼狽回到展家,幾乎是再也抑不下怒氣。在他心底,宛月根本是食人不吐骨頭,連若渲最基本應得的財產,她也不要臉地吞併。

  怒氣在發酵中逐漸轉成羞愧,他深感愧對兄長,夜裡,便服藥自殺以謝罪。命是撿回來了,但家不再是個家,原本詭異的組合這會更加深了死寂的氣氛。宛月後悔自己的行徑,但錢已全被股票套牢,一時之間也贖不回,只好任由一個家繼續的破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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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槐恩陪了她一整天,最後在若渲三番兩次的驅趕下才離去。不過也言明,明天將要再來,而若渲也答應了他。

  當他一走,若渲便由抽屜底層拿出早已準備好的行李,以及護照、簽證、機票…等物,次日一早,並未與槐恩見面,她人已在異鄉的天空了。

  外文系畢業的她,來到異國,絕不會因語言的隔閡而造成不便。她並沒有事先計劃好去什麼地方,只是走走停停的,任由飛機帶她前往美麗的國度——新西蘭。若渲在走訪了不少城鎮之後,才在皇后鎮落腳。

  初來乍到,陌生的族群與生活,確實讓她一時之間難以適應,不過友善的一個微笑、一句問候,也終於讓她融入他們的生活。

  皇后鎮的好處便是幽靜、純樸。小而精巧的鄉鎮,步行即可走遍。寬廣、優雅的居家環境,也是吸引她落腳的原因。

  皇后鎮的最大特徵便是瓦卡提浦湖,一個完全未受污染的處女地。水質之清冽,猶如一面明鏡似的,映照出皇后鎮美麗的容顏。

  瓦卡提浦湖以每隔五分鐘增減水八公分的傳奇聞名,這個特色已蔚為當地的奇觀。自湖畔楊柳依依處,觀看湖面是一絕妙享受。清晨間的輕靈薄霧,與流動的虹雲,伴著野炊的輕煙……經由清澈的湖水映照出各自的身影。

  黃昏之際,目送落霞散去,餘暉無盡的夕照裡,沉沉暮靄慢慢地合攏成仲夏夜的帷幕,萬物皆沉浸在和諧之中。

  若渲這個東方女子一踏入這毛利文化群中,雖有點格格不入,但也更添一份色彩。她住在臨湖小街上的某家旅館,享足了這一份溫靜,使她更想在此定居,至少也居留個兩年。有了這個打算後,她在附近好心人的幫助下,租了一棟民宅。

  由於新西蘭政府對於民眾的居家品質頗為重視,是以在此地有不少銀行以低利貸款供購買民宅之用,也養成了此地居民習慣了凡事以貸款執借,幾乎是終其一生的在償還低利貸款。

  若渲的房東是一對年老夫婦,近兩百坪大的房子就住了他們三人,彼此的生活絲毫不受影響。

  老太太擅長廚藝,故若渲在飽肚方面完全不成問題。而這裡的物價又不高,一公升的牛奶折合台幣還不到十塊錢,也就是說,在此地,她可以用較少的金錢,換取較高等的物質享受。

  若渲初來新西蘭,原只抱定觀光、旅遊的心態。但既已決定在皇后鎮落腳,也就開始找工作兼差了。在此地工作的人們是很單純的,朝九晚五,連商店亦是此。勤勞點的頂多再開到六點也就打烊了,至於週末與周口則是休息天。晚上消費的地方既少,故夜貓子似乎不怎麼適合在此地生存。

  若渲入境隨俗的,學著當地人吃青豌豆、馬鈴薯,也不嫌膩。白天發呆或是上街購物,下午工作或兼兼小差打打字,做一些零工混日子。偶爾至曼德叔叔家幫處理羊毛出口事宜,有時則到黛薇姨媽家幫忙釀製奇異果酒。雖然酬勞微薄,但也讓她尋得另一種生活樂趣。

  晚上則陪著兩老看電視,偶爾再上個電影院,生活好似很規律也很平淡,但誰也無法瞭解她心中的苦處。

  夜闌人靜,萬籟懼寂,望著點點的流螢,她的心也就特別的寂寞。明明不該想起的人,偏偏在這個時候鑽進思緒。

  她曾打電話回台灣,但當她明白地將辭意告知明明後,明明生氣地表示:「你明明說過,朋友是患難相助的,幹嘛又臨陣脫逃了?」

  若渲縱有一千個抱歉,也擋不了明明的炮轟。

  明明不懂,若渲到底是為了什麼而逃避。即使有絕對非走不可的理由,但至少也要告訴她,她人到底在哪呀?光撥個電話回來又算得了什麼嘛。

  「可這一回,我真的有難了——」

  「有難也還有我的存在,要不也有槐恩,你擔心什麼?」

  若渲的大難便是男人災,她之所以躲到南半球來最主要的也還是為了槐恩。但這話說得出口嗎?她只是簡短地告訴月月:「我不會回去了,明明,你找個人代替我的職位,OK」

  「我才一點也不oK,況且辭呈我也沒收到,不算,反正我就是要你留職留薪,直到你回來為止。」

  月月的堅持真教她為難,但她仍是一句話:「我暫時並不打算回去,你看著辦好了。」話一說完,也不待月月接續使掛了電話。

  若渲的收線,令月月心疼,喃喃自語:「究竟發生了什麼事?又到底是為了什麼事呀?」

  槐恩真搞不懂,生平頭一回改邪歸正,只專戀一個女人,而她竟會得擺他這麼一道,教二姊天天數落他是遭到天譴了,真是冤枉呀。

  當他向她的好友詢問她的去向時,竟沒有人知道她到哪去了。更怪的是,她連瑞獅飯店的職位也沒辭,這太不合理了吧?她絕不是那種不負責任的人,尤其對友更是,這回不顧一切地讓自己消失,到底又是下了怎麼樣的決心?

  可是她連那麼大的遺產「貪污」事件都不計較了,到底還有什麼可令她毅然決然地消失蹤影?

  不過曹義那哥兒們還真夠義氣,利用各種管道幫他查她的出境紀錄。終於查出她在九月二十二日出境澳洲,有了這條線索,他在工作之餘,不忘「查緝」她的落腳處。這樣尋著尋著,竟也過了兩年。

  光這兩年來,母親所逼施下來的壓力也讓他心煩不已。什麼他這麼優秀卻沒女朋友,別人會當他有問題;什麼不完成任務,愧對祖先……理由一大堆,只因他除了工作外,對於異性方面的交往幾乎呈現空白,與他往的形象截然不同。兒子舉止的反常,做母親的沒有道理不出面干涉的。

  當然他那位滯銷家中的二姊也難逃連坐,加入了被念的行列。不過還是她聰明,藉著出國攻取學位為由遁婚去也,只除了他因一身職務而不得脫身。

  「槐恩,你看看,這侯家女兒多優秀,A大畢業,才二十三歲,年輕又大方,而且又有禮貌,上一回呀,一句霍媽媽叫得我心裡多舒服——」她是心裡舒服,而他則是苦在心裡。

  也不知天天叨念若渲多少回,若她真會如老一輩人說的耳朵癢,應該就忘不了他的存在了。

  但事實證明他錯了,她絲毫不受影響地仍然在外逍遙,捨得他傷心難過好一段時日。「媽,我的事你不要擔心,再說你兒子才二十五歲,連適婚年齡都不到,你急什麼?我還有事,先走了。」

  自母親的叨念中脫出後,他獨坐在咖啡小館中,突來的叫喚聲令他回神。一見來人竟是展盈儷,他還真有點訝異,彷彿墮胎一事只是昨日發生似的。

  「嗨,你畢業了?」

  他的友善令盈儷生羞。「沒有,畢不了業。」

  「為什麼?」

  盈儷不急著回答問話,只是開口開他:「我可以坐下來嗎?」

  「當然可以。」

  待她一坐下,並招來服務生點了杯鮮橙汁,她才對著槐恩說:「我堂姊怎麼沒和你一同出現?」盈儷這才發現不見若渲身影,不過她只是隨口問間,可全然沒料到若渲會失蹤。「她走了,在公佈繼承遺產的隔天就不知去向,也沒留下隻字片語,現在我也在盼她能夠突然現身呢。」

  見他專情,盈儷好生羨慕。

  「不會是因為我媽的事吧?」

  「她說過她並不計較,也許是另有其他原因吧。」槐恩暗忖:若渲不是那種小肚心腸的人,氣量不會那麼小才對。

  盈儷告訴他:「我哥為了她自焚的事,你知道嗎?」

  「自焚?為了若渲?沒有,她沒說,這是多久以前的事了?」槐恩感到震驚了。自焚?太誇張了吧?他已自認爭風吃醋的功力一流了,竟還有人為了她而——「在我墮胎後的第十天,他當街放火燒了自己。據我媽說,若渲天天到醫院陪他,也許是她覺得大哥的自焚她得負起責任吧。」

  那!終於有眉目了,或許真是她心中的陰影作祟。

  「你在想什麼?」

  「沒什麼。對了,你家人還好吧?」

  她歎了口氣。「我爸在公佈遺產繼承的同一天服藥自殺——」

  「自殺?那現在怎麼了?」

  「及時發現,灌灌腸後就沒事了。」

  她臉上竟流露出風塵味,槐恩冒昧問她:「盈儷,你現在在做什麼工作?」良久,她才說:「公關經理。」這可是個優雅的代名詞,槐恩識相地不再追問。盈儷問他:「你仍在那做事嗎?」

  「沒辦法,能力不足,也跳不了更好的槽。」

  「自家的事業,自然嘍。」

  相較之下,現在他們之間的感覺反而和諧多了,沒有附帶感情的壓力,彼此間的相處也自在了許多。聊了一會,盈儷給了他一張名片。

  「對了,時候不早,我得先走了,有空來坐坐,打八折給你。」

  槐恩順手接過粉底燙金字的名片——艾曼紐俱樂部公關經理紅莉他有絲怪異地一笑,不答光點頭。見她離去,心中感慨萬千。好好的家世、美麗的女子,又何苦如此作踐自己?

  他不禁想起那噬人心魂的若渲。若渲呀,你究竟跑到哪去了?

  遠在新西蘭的若渲早忘了她不該想起的悲傷。她幾乎與這裡純樸的新西蘭人們融成一群了。

  若渲尤其喜愛炸魚薯條。新西蘭盛產的野味——鰻魚,最讓她難忘懷。偶爾也和湯尼先生、太太三人一部車子至附近魚港購買鮮味,或一個月一次赴奧克蘭大採購一番。生活是充實了,自然也沒有太多的時間去想那烙印內心深處的霍槐恩。

  今夜,也不知是否犯了思鄉症,竟夢見了昔日讀書時代的甜蜜回憶及已故的雙親、妹妹一家人和樂的畫面。趁著夜,她打電話回台北找明明。

  電話鈴聲響了數聲,終於有人接起了電話。「喂,你哪位?」

  「洪明小姐在嗎?」

  若渲打到台北洪邸,猜想接電話的人大概是文嫂吧。而另一端的文嫂也認出她的聲音:「展小姐,是你嗎?」

  若渲一個慌神竟支吾不語。她有股想掛上電話的衝動,但也只是想想罷了,並未真的掛上。

  「是我,文嫂,明明在家嗎?」

  文嫂開心地說:「在,大小姐她在,你別掛電話,我去叫她!」

  下一會,月月的聲音傳來,可想而知是拉大嗓門直叨念,這早已是她料想中必然的結果。若渲在等用明明完飄後,方有機會吐一口氣:「明明,我還是只能重申一聲sorrY。「重申?重申有什麼用,告訴我,你人在哪?我馬上過去接你回來。」明明是個行動派,說得到就做得到。

  若渲對她說:「我在這很好,很平靜,我不想回去了——」

  「你打算一輩子躲在那不回來?:明明真不敢相信,一向堅強的她會選擇這種懦弱的逃避方式。她對若渲宣告似地說:「你叔叔病危,現在只等你回來見他一面,是最後一面了。」

  良久,若渲才說:「怎麼可能?」

  明明已為了找不著她好告訴她這件事而心急如焚,現在她終於又打電話回來了,她不叫若渲趕回來怎行。

  「可不可能,你回來便知。若渲,你叔叔待你不差吧?」

  動之以情還真有用,若渲的堅決似乎有瓦解的現象。

  在她的記憶裡,叔叔只不過是軟弱了點,但他從未虧待過她,基於此點,她決定回台探視他的病情。於是她說:「好,我會盡快安排在這幾天回台,但這並不表示我不再回新西蘭……」一個順口,竟溜出了秘密。明明也不打草驚蛇,並未順著若渲的語尾問明她的去處,一切只靜待她歸來後再做打算了。

  若渲並未即刻返台,而明明已事先通知了槐恩,告訴他若渲近日內會回台灣。槐恩為了要給她一個歸國驚喜,也不知跑了幾回機場了,守株待兔只為了讓她感到意外。他的忙碌奔波令秘書不解。總裁是怎麼了,天天跑機場,若真有貴客蒞臨,叫經理級的前去迎接也就算禮數盡了,何苦自己天天來回奔忙呢?

  問他他又不說,真是令人匪夷所思。

  槐恩不在乎外人怎麼看待他的行為,他只知道,錯過了,他便再也沒有機會贏回她。皇天不負苦心人,終於教他等著了。

  一件針織綠毛衫,下身一條同質地的長裙,「白」色似乎已完全脫離了她的生活。沒有厚重的行囊,只是個簡單的小背包。兩年不見,她似乎少了那一份拒人於千里之外的陌生感。

  他悄悄往她的方向移動。

  若渲正忙著招TAXI,無暇注意近身的陌生人。槐恩伸出手拉住她的臂膀,突來的動作,令她駭然,但當她看清來人是他時,神情起了一陣變化。

  「你怎麼會在這?」這是她絕對料想不到的超大意外。

  「特地來等你的。」

  兩人一直站在當場,良久,直到——「先生、小姐,你們擋到我們坐車了。」

  若道和槐恩回頭一看,他們站在IAXI招呼站的出口處,後邊仍大排著長龍,只等著他們的移動。

  槐恩向後邊的人道歉後,才拉著她離去。少了兩人這個大路障,大家才得以繼續行程。若渲與他走了好一段路,問:「你怎麼知道我今天回來?」

  若渲是該感到奇怪的,連明明也不知道她確切的歸期,何以他就能算出來?槐恩笑了一笑。「其實,我已來了三、四天了,為的就是把握你歸來的時間。」他的深情不渝真教她動心,但此時實在不是動心的好時機,呆站在這,也絕非明智之舉。

  「你有車嗎?」

  「喔,差點忘了。有,我們往這走吧。」

  她發現,這兩年來,他似乎改變了不少,少了那一份狂野,轉而為歷練的成熟——一個迥然不同的霍槐恩。

  坐上他的車,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的古龍水味。正當她沉溺其中時,他開口問道:「當年為什麼不告而別?」

  若渲下意識地絞動雙手。「嗯。」她實在不知該如何回答這樣的問題。

  槐恩見她不答,只好轉個話題:「我姑姑很想你「房東太太?」這似乎挑起她的興趣來了。她問:「她好嗎?」

  「很好,女兒也嫁人了,房子照常出租。不過就是常常叨念你到底到哪去了,也不打個電話給她。只要我去了她那裡,就會成她的發洩桶,什麼陳年舊事都是一而再、再而三地掏出來講給我聽。」

  也並不是抱怨姑姑的老掉牙倒帶,其實他也有點期盼由姑姑口中得知若渲過去的種種,以解一時的相思苦。

  「也許我該去看看她。」

  她喃喃念道。這可是行程外的計劃了,原本她只打算回來見見叔叔、明明和伶蓉,便要返回新西蘭的,但眼前的他,卻成了頭一號意外,再加上房東太太,這些都已超出她的計劃行程了。

  一路上,他們聊起房東太太的近況,若渲就是避免與他談起兩人之間的過往,但記憶未曾褪色的他們,怎麼擺脫得了過去的糾纏?

  「若渲——」

  「嗯?」她總漫不經心的迴避他的敏感問題。

  槐恩鼓足了勇氣問她:「你現在有對象了嗎?」

  她搖了搖頭。「沒有,為什麼這麼問?」

  「我的意思是,我們也分開了兩年,是不是該好好想想我們的事?」

  原來他一直以為她是為了躲避愛情才放下這裡的一切來看待她,事實上也是如此。若渲咬咬下唇。

  「這段時間,你不會連個女朋友也沒交過吧?」

  這點他倒是可以輕鬆自在地回答:「沒有。」

  這太教人訝異了。身為情聖的他,竟會讓感情生活呈現兩年的空白,太不可思議了。不過當她親身體驗他的真情時,也實在讓她沒有理由懷疑他的話。她在心底責怪自己的罪過,竟教他為自己「守節」,徒叫眾美人捶心肝,沒想到她的出走竟連霍大帥哥的心也跟著一塊帶走了。

  她小心翼翼地問:「是我的錯嗎?」

  他辯稱:「不,不關你的事,是我太過專情於你,非你不娶所致。』」

  他這麼一說,更加重她的壓力。「槐恩,你不該這麼執著於我的。」

  「我說過,沒關係的,真的。」

  唉!他是存心要她自責的嗎?他愈是撇清她的因素,就令她更不會再放下他。其實這一招也是月月傳授給他的。月月說過,若渲天不怕地不怕,就只怕別人將責任盡往身上攬地包容她,這一點點小把戲,有時可會教她以身相許的。以身相許可能是誇張的說法,不過槐恩的一句不怪,兩句不關,直教若渲的心急速解凍。

  若渲對他說:「你別這麼說,其實我也有錯、是我太自私、太……」

  槐恩突然停下車來,毫無須警地以吻封口,教她再懺悔不得。

  若渲雖覺得奇怪,但仍乖乖受縛,任由他貪婪的掠取她唇裡的芬芳,直到——叭……叭……

  幾乎可傳千里的聲響喚醒了熱吻中的兩人。槐恩由後視鏡中看見對面的綠燈早不知亮了多久,而兩人身後卻塞了條大長龍。待下個綠燈,他也不敢再當個交通害蟲,踩足了油門便猛衝出去。

  若渲心忖:今兒個不知怎麼回事,老擺烏龍,而奇怪的是,平靜已久的心,似乎癱陷一方。出現了這一段小插曲,若渲及時收起已偏向他的心,拘謹了起來。槐恩在心底感謝月月所提供的小秘方,果真奏效。問她:「你打算先住哪?」「回飯店吧。」

  「要不,我有個更好的提議。」

  「什麼提議?」

  「我們先去用法國烤河大餐,然後再去PUB品酒,再來——」

  他的安排是挺好的,但是——「不住飯店?」

  他心虛的一笑。「到我家去,可省下住宿費用。」

  出乎意料的,她竟爽快地答應他的安排。阿姆斯壯是踏出了人類的一大步,而他此刻只覺得自己躍出人生的一大步,神情之欣喜,是可想而知的。

  在她預定的行程中,他依言送她過去瑞獅飯店。

  飯店翻修過,將以往灰暗的色系改成明亮的天藍與粉白。

  一下車,她喃喃自語:「改變真多喔。」

  槐恩對她說:「先上去吧,洪月已迫不及待地想見你了。」

  若連點了點頭,拎起包包便走進飯店。

  「歡迎光臨!」

  面對有禮的招呼,他們也報以微笑。一些資深的員工一見是她回來的,莫不紛紛前來關心。

  若遍對於自己的行蹤十分保密,也不解釋自己離去的原因。就她認為,這一次回來,也不代表她就不再出去,是以有些話她也不願多說。

  簡單地和員工們聊了一下,便上樓找明明。

  洪明早在櫃檯知會下得知他們的到來,是以提前清場,就等他們上來。

  自從兒子、女兒相繼出世,飯店內的總裁辦公室,嚴然成了兒童遊戲室般。超厚的隔音裝演,加上赫紅的厚毛毯,才能保持辦公室內的雜音不干擾到外頭。

  若渲一進入明明的專屬辦公室中,可要被眼前的情景嚇壞了。一整面的書櫃早已撒下,全換成了玩具窗。辦公桌與皮轉椅也不見了,只見小型滑梯、跳床及原木遊戲玩具。更恐怖的是——「明明,你不會又——」

  「沒錯,不用懷疑,我不是有小腹。曹義的政策是增產以報洪曹兩家,所以我又懷孕了。」

  若渲實在崇拜明明的勇氣,能夠如此接二連三地奮鬥不懈。

  明明可以理解若渲咋舌的反應。沒辦法,老公的「工廠」還沒關閉之前,她絕對是有機會繼續生產的。

  他們三人才難得清靜了半個鐘頭,孩子們已開始另辟火戰場,殺得呼天搶地、天昏地暗的。

  「明明,面對這樣的情況,你還有勇氣再生下去嗎?」

  若渲的耐性一向稱得上不錯,面對此景也要投降。

  明明只有苦笑的份。誰叫她當個沒事幹的總裁,只好天天與小毛頭為伍,當個孩子王。為了短暫遠離孩子們的叫囂聲,明明Call來保姆,三人才有得耳根子的清靜。

  茶點上來了,他們往會客室移師。

  「若渲,這次回來,就不要再出去了。」鑰鑰勸她。

  若渲只是簡短地回答:「我在那還有工作,所以槐恩對她的回答感到驚詫,不過他只是將受騙的憤怒擱在心底,不打算發作。若渲也猜想得著他的反應,但當她看見他的平靜時,她有些不自在。就她認為,他是不該這麼冷靜的。

  鑰鑰見他二人的神情似乎有些微妙,也不好再問了。心忖著:大概是他兩人尚未溝通到這事吧,全怪自己多嘴,挑起事端,為了弭平這異常的空氣,她又問:「若渲,那你安排了何時去看你叔叔?」

  「明天一早吧。其實我這一次回來也是為了探視他,叔叔的事,才是首要。」若渲的一再撇清他二人的關係,令槐恩大有一片癡心全被當成垃圾似的不值得。他的不吭不響,倒令整個氣氛尷尬了起來。

  告別了明明,一上車,他劈口便問:「這算什麼?」

  若渲沉默不答,她認為這個時候沉默真的是「金」。

  上車後,槐恩也不發動車子,只為了等她一句解釋。他不懂自己何苦這麼作踐自己去等一個無心的女人、去愛一個沒心的女人,枉費他的盛名,全栽在她的手上,這又算什麼?她到底當他霍槐恩是什麼東西?

  他愈想愈氣,她究竟是怎麼看待他的真情的?

  良久,若渲才開口:「我們再不走,便真的成了佔著茅坑木拉屎的沒公德之人了。」此刻她倒還有心思開玩笑。

  「若渲——「嗯?」

  「我在你心中什麼也不是嗎?」他問得正中她的心坎底,問中了她內心的傷痕,也撥開了她內心深處的刻意隱瞞。

  她不卑不亢地回以:「你怎麼可能在我心中什麼也不是呢?」

  她的回答,令他燃起一線希望。「那我算什麼?」

  車內的芳香、他的氣息,教她沉靜不下騷動的心,她目光正視著他。

  「在我心中,你是個男人,也是個好朋友——」

  槐恩才不信他的初次用真心,竟換來她這麼殘酷的理清,這一回他真的什麼也不是了。

  依約定,先去吃大餐,又去PUB,但他兩人沒有預期的開心,只因她的刻意劃清界線。那一夜,她是住在他家,但兩人的心思存在不了一絲的親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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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次日一早,她借了他的車,直接過去展家。

  很怪的是,展家門窗全貼滿了黃符。若遍看得火大,氣他們如此折騰她的家。一下車便—一撕下伸手可及的黃符。撕著撕著,裡邊立即衝出一個人影。

  「喂!你不可以亂撕!」

  當宛月一見是若渲,更是脫牙咧嘴地指著她說:「你為什麼要回來?你這個害人精,我們一家人被你害得還不夠慘嗎?你——」在她猶如潑好罵街似的炮轟著若值時,屋內又閃出一道人影。

  「媽,讓她進來。」

  若渲一見是肅峰堂哥,還開心他的面容依舊,沒被那一場火紋身。開口問道:「堂哥,你還好吧?」

  宛月接口:「好?他能好什麼?沒有女人肯嫁給他了。你這個壞女人,像你媽一樣,婊子生的女兒就是婊子,怎麼也改變不了。」

  面對嬸嬸的一再譭謗母親,若值也會反擊:「我媽並沒有錯。嬸嬸,我來並不是要聽你的污蔑譭謗,我要見叔叔。」

  若渲不想和一屋子的陰陽怪氣窮磨菇。

  肅峰又一句:「媽,滾回你的房裡去。」

  若渲訝異堂哥目無尊長的用語,眼睜睜地看著嬸嬸如一頭發狂的母獅瞬間變成一隻溫馴的小綿羊,乖乖地走回屋內。他們這一家子全病了是不?

  若渲站在大門外,堂哥由內發號施令:「你,進來吧。」

  若渲依言走入陝違兩年的展家。屋內呈現一片晦暗,宛如一座死城似的了無人氣兼陰冷森森。「你坐。」

  她看見他悄悄地走向她來,若渲問:「叔叔人呢?」

  她的目的是為此事,也不想多做停留,尤其這裡的氣氛實在詭異,直教人心裡發毛。他走到約距她五步遠處。「要茶還是酒?」

  她不自在地笑說:「不用忙,我不渴。」

  「幄。」他的左邊濃眉不經意地往上揚,嚴峻冷冽的表情令她禁不住地打了個寒顫。她瑟縮地問:「叔叔人呢?」

  「你很急著見他?」

  她用力點頭,表示自己的決心。

  肅峰倏然轉身。

  「好,跟我來。」他邁步往樓上走去,若渲只好趕上去跟在他身後。

  堂哥在若渲的父母房前停下腳步,他回頭看了她一眼後才開了房門,進入那間他們口中所謂的凶房。

  若渲一進入房內,看見叔叔如燃盡的燈蕊般的毫無生氣。他正躺在父母的床上,幽幽暗暗的窗簾,阻隔所有陽光的鑽入。

  若渲欲拉開布簾,肅峰喝道:「不准打開。」

  她的手如停格似的停在拉繩上,久久無法放下。

  他在她身後說:「你不是要看他嗎?」

  她覺得今天似乎特別的怪,她特別不自主地聽從他的指令,像是一點自我意識也沒有似的。她走向床邊,低頭凝視著叔叔——他瘦多了,而且面容有點死白,好似……他已死了似。她問:「叔叔現在的身體狀況如何況」肅峰面無表情,淡淡地回答:「好不了,也死不去。」

  若渲實在不知這個家究竟怎麼了。兒子待父母比貓狗都不如,這算什麼家庭?她低頭輕喚叔叔,但他始終呈現不省人事的昏睡狀態,良久,她只好宣佈放棄了。「我們下樓吧。」

  從剛剛到現在,肅峰的目光一直沒離開過她身上。若渲一襲紡紗短上衣,下身一條及踝長裙,勾勒出她姣好的身段。他愛了她數年,一直得不到她的心,為了她,他情願自我毀滅以求得她的真心,一直的付出,卻完全得不到一絲一毫的回饋,他也著實夠可憐了。從自焚中苟活了下來,此時她又再度出現,這到底代表了什麼,又隱寓著什麼?他愛她,她既出現在他的勢力範圍內,一股蠢動教他難以自拔。他小心地移動身子,走向她而來,當若渲察覺他的逼近時,已來不及閃躲。

  肅峰自忖付出太多,該要回自己應得的,當他如餓狼般撲向她時,若渲幾乎要對自己的未來茫然了。

  「不要,你不能。」

  可是當她觸及堂哥身上的傷痕,她忘了抵抗。他身上全是燒傷的疤痕及無數移植的新傷。她的心軟了下來,莫非上天真要她背負此段情債?

  她的毫無動靜,令他停下了動作。「為什麼?」

  若渲被他這突來的急轉彎問得莫名其妙。她只覺得,他的亢奮似乎已逐漸消褪。這意謂著什麼?他肯放人了,抑或是——他推開了若渲。

  白衫下的疤痕深深撼動他的良心,而他的放棄,讓她有機會掙離他。若渲打開門後,發現門外竟站著一臉錯愕的嬸嬸。若渲狂奔至樓下,並迅速地開車離開這恐怖之地。車子一離開展家,她的心魂猶自未定,淚水港港地爬過面龐,她的眼前儘是叔叔滿臉的蒼白、堂哥全身糾結的傷痕以及嬸嬸的詭異神情。

  她發現,自己原來也有脆弱的一面,撕下面具的她,也是無可遮掩的醜陋。車行至槐恩的公司。此時此刻,她完全無法否認——她還是愛他的。她的心中不曾一刻忘懷過他,她是在乎他的。

  她CALL電話給他:「槐恩,現在有空嗎?』若渲堅持不讓他陪同前往展家,已讓他備感灰心。「前途暗淡」四字早教他感到人生是黑白的。

  「我手邊還有一份工作,若你急的話——」

  「不,不急,等你工作做完吧。」其實她心裡是急的,可又不好叫他擱下一切,只為了聽她告白。

  在梳恩的心裡,若增既已一再表示他絕不可能是她今生的新郎,美夢也該醒來,結束了與若渲的對話,他CALL電給母親。

  「媽,尤家的那位,你安排一下。」

  這…。。在太太簡直不敢相信兒子竟破天荒的主動要求她替他安排相親對象,這可是天大的轉變,但——「那位展小姐,昨天不是——」

  「落花有意,流水無情,你兒子被三振出局了,反正你盡力去安排吧。」他的語氣比沒考上好高中時更加的頹喪。

  霍母也聽出了不對勁,不過兒子既已授權,她自然開心照辦了。唉!又來了個陰錯陽差、顛倒情事了。

  若渲趁空去找明明,並提及她的決心。明明也為她高興,她終於想通了。「這話你早該說了,何必叫他等上兩年,真是浪費青春。」

  「不知會不會太遲。」

  遲?等了四年之久,再等這一天哪會算遲?鑰鑰對若渲說:「放心,他是個超耐等的男人,跑不掉的,要不,今天我約伶蓉、凡價,我們四人一起去狂歡一夜,OK?」

  「告別單身嗎?」

  「對,告別展若渲的二十六年單身生涯。」

  @@@

   若渲只是通知霍姊姊,她今夜不回去了,不過並未向愧恩提及,也因而讓他心裡更加的不平衡。他決定了,他決定放棄這段執著,將愛情的矛頭轉向。

  今夜她的不告未歸,也是促使他放棄的動力。晚上和早安排已久的尤小姐碰面,兩人又去DISKOO,又上PUB。

  遺忘已久的玩性再度出籠。槐恩本來就是個玩家,一解起禁更是玩瘋了。狂野起來的他,可沒幾個女人擋受得住他的魅力的。

  他的舞技本因長時間未接觸而退步,反倒有一觸即發的快感。一場又一場,他幾乎將自己由一段得不到的深埋真情中痛楚的脫拔而出。今夜,他要放縱自己,直到不再想起那一個令他心疼的女子為止。

  在狂歡中,啤酒一杯又一杯下肚,四名女子在熱鬧的重金屬音樂下,度過開心的單身夜。不過明明可是領有禁令牌的惟一不自由女子。老公一再交代,酒淺嘗。小心開車,哇!比自個的父親管得還多。不過總歸一句:全是為她好。所以若渲、價蓉、凡琦三人,一律乾杯,而明明卻只能隨意的小沾一口,畢竟四人行,也得要有個清醒者好負責接送的任務。

  「若渲,祝你歲歲有今朝,開心又得意。」

  明明先送上賀詞,若渲照領下來。「謝謝你,明明。」

  凡琦也說:「祝你早生貴子。」

  早……早……這個言之過早了吧?不過若渲仍是——「謝謝、謝謝,一定的。」價蓉也插上一腳。「若渲,祝你事事如意,和霍帥哥水浴愛河。」她已醉意深濃,連說話也帶口吃,但若渲還是一句「謝謝」,全心領了。

  四個女人浸淫在PUB的音樂及啤酒中,度過了若渲單身的最後一夜。

  凌晨三點才打道回府,除了鑰鑰,其他三人已爛醉如泥。

  明明CALL來曹義後,才將三人—一送回家去。哎啃!有夠累人的,不過普義倒也滿意她的聽話,沒有任性的來個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月。

  槐恩早他們一步回來,是以接著了她。向曹義夫婦道完謝,也不知該氣她的荒誕抑是為她的拘謹感到欣慰,總之……心裡是百感交集的。

  若渲長得清瘦,是以槐恩沒兩三下便將她擺平。他也是喝了點酒,但這並不代表他已達「亂性」的地步。

  坐在床沿,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安詳的面容,手指無意識地來回劃過她下顎的那道疤痕。它曾是吸引他注意的目標。從同學口中得知,U大有這麼一位刀疤美人時,心中燃起平生未曾有過的衝動。他告訴自己:非得到她的真心不可。他那麼奮力勤勉地追求,至今也有四個年頭了,但對伊人的個性仍是摸不著邊際。他氣過自己的遜,屢戰屢敗,至今信心完,全喪失殆盡。

  有時他也不禁懷疑起自己的勉力是否失效了,要不,怎麼小小的一個展若道也擺不平?但鏡中的他,光華依舊,美人依舊在他身邊流連不去,可見他還是很有魅力的,為什麼獨獨對她產生不了效應?他左思右想,難不成她是個絕緣體?還是注定與他不來電?算了,郎雖情深,妹既無情,看開了,他該另尋出路了。

  悄悄起身,躺在沙發上,心意已決。

  次日一早,槐恩頭痛欲裂更甚於若渲。若渲是飽受宿醉之苦,而他則因輾轉反側、睡眠不足而頭痛。

  槐恩強打起精神打算前去上班,霍太太在樓梯口攔下他。「你和壁如感覺不錯幄。」哎呀!我的媽,頭疼得早教他沒什麼理智了,母親卻來攪和,他不耐地回答:「很好啦。媽,有事等我下班再說了。」

  「好、好,下班再說。」霍母是開心了,為他湊合這麼多對女子,今天終於也有看中意的人選。

  過午,若渲終於自宿醉中醒來,Oh!My GOOD,怎麼這麼不舒服?揉揉雙眼,此刻才發現自己已由PUB移轉回槐恩的床上,靜靜趴在床上,將頭埋在機間,企圖吸取更多他的氣息。良久,才依依不捨地將自己移出他的床,她開始計劃為他佈置一個甜蜜且自己又渴望已久的家。

  有蕾絲花邊的白紗簾,一束沾露的玫瑰花,一大早起床,即能聞到香濃的牛奶香味,、餐桌上可見烤培根。煎熱狗、荷包蛋等營養早餐……心裡規劃著,連嘴邊也笑開了。換上洋裝下樓,見霍媽媽正與別人通電話,隱約的,她聽見她說什麼槐恩昨夜與尤壁如出去玩了通宵,還有愧思說什麼很喜歡壁如之類的話。若握小心地又退回槐恩的房內。不小心聽來的一段話語,頓時粉碎了她的美麗幻夢。

  若渲沒有勇氣去找他問個明白,她只知道,這趟回來,真是一場錯誤。

  午後二時,趁霍媽媽午休時間,若渲去了安置爸。媽與妹妹的墓園,將一束束素淨的白花擱放墳前。若渲望著一張張嵌在墓碑上的甜美笑容,她好恨,為什麼父母要放她一個人在這世間受苦。淚水不再氾濫,她早不為那段哀傷的往事掉淚。她說過,她要重新活過。而今,槐恩不再陪伴著她,卻讓她忍不住吸回一股熱淚。紅了眼眶。見香燭已盡,方罷休。路路下山,再也沒什麼好留戀了。

  回到霍家,為時已晚,槐恩答應尤壁如今夜的約會,故老早便回來了。回到家裡,見不到若渲,連媽媽也不知何時出門。她就這樣一句不吭的走掉,槐恩心死了。沒用飯便出去赴約,兩人擦身而過猶不自知。若渲付完IAXI後,便在霍家門口下車。才一進門,霍姊姊便告訴她:「槐恩才剛走,你出去便可看見他了。」

  霍二姊話才說完,霍太太便接口:「別追了,他今晚和人有約。」

  若渲光看霍母的表情也可知一二,她對霍二姊道:「二姊,謝謝你。」

  霍二姊投以沒能幫上忙很是抱歉的神態。若渲並不在意,幫不幫得上忙已無意義,而她也發現自己在霍家並不受歡迎。

  若渲對二姊說:「二姊,我回來是要拿行李的——」

  「你要走?」

  「嗯,打擾太久了,實在很不好意思。」

  她們兩人的對話,霍媽媽一直豎耳聆聽。若渲也未再多說什麼,因為機會是她自己放棄的,實在怨不得任何人。與二姊簡單說完話,便上樓整理行李,來時簡單,去時也瀟酒。在她收拾的同時,二姊上來陪她。「你真的決定要走?」

  若渲看見自己的淚水止不住的落下,克制自己對目前的她來說,似乎太過殘忍。她背對著二姊,心忖:「可以不嗎?」不過她還是說:「對呀,我在那還有工作,總不好清太久的假。」

  二姊對她說:「住址方便讓我知道嗎?」

  她搖頭。「不好吧,我一直習慣一個人,有人闖入,我會不自在的。」她的理由夠爛卻也挺有用,二姊不再堅持。若渲住進明明的瑞獅飯店一夜,打算次日搭機回新西蘭。明明在飯店人員的通知下,得知若渲下午六點半住進飯店,故她特地又由洪明趕到飯店來。

  「喂!你和槐恩——」

  「我得先回新西蘭辦些事。」若渲表現得毫無破綻,但明明可疑心重重的。明明對若渲說:「還沒洗澡吧?」

  「嗯,直接過來,所以——」若渲怎麼好說出她的難堪呢?

  明明催她:『那你先洗澡,我等你一塊下去用餐。」

  「嗯。」明明趁她進入浴室內,做了一次小人。從她的小包包裡搜尋蛛絲馬跡,終於——在一本電話簿中,抄來了她在新西蘭一名名喚黛蔽姨媽的電話,她迅速抄在紙上,並藏了起來,再將包包恢復原狀。在她出來之前,裝作一副什麼事也沒發生似的自在。若握並未注意到有何不同的便隨她出去。兩人在樓下用餐,用胡趁去洗手間之時CALLB了愧恩的大哥大,是接通了,但那邊的音樂聲只能以震耳欲聾來形容。

  「喂,我的天呀!你人在哪?」

  槐恩由舞場退了下來,並走入廁所的走道上。「我在舞廳,明明,有事嗎?」聽他的口氣,應該是什麼也不知道,鑰鑰問他:「若渲有沒有對你提過要回新西蘭的事?」

  他顯得十分的緊張。「何時?」

  不過此時他的身邊似乎出現干擾聲音,明明問他:「誰在你身邊產良久,他才說:「一個朋友,對了,那她人呢?」

  他不是不急嘛?明明訴他:「我們在瑞獅的西餐廳,要嘛就快來,不然的話——」「我馬上過去!」他的緊張終於像點火樣了。明明收了線,由洗手間出來,態度從容。若渲本想開她玩笑的問她是否跌入茅坑中了,不過終究沒有說出口,反問她:「上洗手間還帶電話?』明明頓時笑掛了,她的不自在全看在若值的眼底,若追問她:「你該不會——」她心裡多少有個底,明明難是通知槐思了。若渲並無明顯的不悅,但也沒什麼光采的。「若渲,我實在不忍再看你白白放棄這麼好的機會,你們實在錯過太多了。」若渲何嘗喜歡這樣,只是——槐恩幾乎是飛奔而來,兩人有沒有將來全看這一回了。就賭上一回吧,有自尊、沒自尊,有面子、沒面子,他也拼了。一路過來,他的心只是打定了一句勇往前衝。四年的感情要他切斷也總該有最後的一次談判,要他輸,也要她親口說。

  奔馳於車流中,他的心一刻也停不下來。來不及停車,便衝上餐廳,為了來此,他告訴壁如:「我要去求婚了。」

  壁如還說:「我人就在這,你可以開始了。」

  槐恩告訴她:「不是向你,是向一位我心儀已久的女人。」

  壁如花容造變,此時才知是自己自作多情,而槐思則是不解風情。

  「你不能就這麼放下我呀!」

  他掏出了千元大鈔。「叫車回去,我先走了。」他的匆匆離去,叫尤壁如氣得跳腳。但這又能怎樣,他已跑得不見人影。壁如在氣沖沖過後,心付著:找霍媽媽肯定有法子。主意一打定,她便利用這一千元搭車到霍家。

  槐恩的出現,若渲並不感到意外,倒是他出現的速度,真叫人咋舌。

  「槐恩,你吃過了嗎?」

  他幾乎喘不過氣來,見他這麼火速地趕來,明明告訴他:「槐恩,你陪陪若渲,我先打電話給曹義。若渲,好好談,我馬上回來。」明明的特意製造機會著實令槐恩感激涕零。明明一離去,他立即劈口要求:「嫁給我。」

  若渲的神情好奇怪,她還懷疑他是否問錯話或者是問錯對象了,她小心地開口:「你是在問我?

  「當然是問你。」

  「你確定?』她再仔細地求證:「是問我?

  槐恩將餐桌上的一朵玫瑰拿起。「沒有準備,所以——代替一下。」

  他的求婚還真有點草率,不過一份真情卻是顯而易見的。

  若渲問他:「你和尤壁如——」

  「你知道?」

  他訝異於她的神通廣大,連這事也知道,不過他也坦白:「我在想,如果今天你拒絕了我,我也不會傻得去輕生,更不至於害病,我還沒那麼蠢。我要再恢復往日本色,絕不叫生活空白。所以尤壁如成了我『復出』的頭號人選。我全老實招了,你不會生氣吧?他算是抓對了她的心,怕人誠實、怕人自責、怕人……反正他全抓對了她的弱點,害她即使有氣也發不出來。

  他再一次問她:「願意嗎?」

  若渲咬咬下唇,點了點頭。

  「看在你一片真心的份上,我願意被你套牢一生。」

  呵呵——槐恩太滿意了!連餐廳所放出來的音樂也配合此情此景……

  我用一生一世的心等待一生一世的情……

  當然這不是西餐廳懂得配合,而是明明私底下要DJ即時換上這首應景歌曲。而她也在播音室中和著哼上幾句......

  一完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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